《穿成主角受的早逝兄长》 第1章 穿成主角受的早逝兄长 作者:卿言何欢文案:《狐情》是本万人迷爽文,主角受温浮身具极域冰狐血脉,受功法影响越变越清冷,越变越姝丽,当两种气质交融在一起时,为他召来了大批的追求者。温浮大概是个绿茶受中的佼佼者,他时近时远的吊着他们,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奉上他所需要的修炼资源,一路由筑基修炼至化神……底下的评论大都是:啊啊啊婊里婊气 是我爱的阿浮温颂则在被窝里愤愤不平的捶被子,什么婊里婊气,心狠手辣才是真的,温浮的极域冰狐血脉根本就不是他的,而是从他的兄长身上硬生生抽出,反哺到了自己身上不巧的是,这个早死的兄长跟他同名……前期丑兮兮后期大美人受(爱哭泪点低)x冷淡扣门掌控欲强攻一句话简介:能活一天是一天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颂 ┃ 配角:印宿温浮 ┃ 其它:作品简评:刚刚进入修真界的温颂就面临着巨大的生死危机,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性格冷漠的印宿,两人初来结缘,一人性格温软,一人掌控欲强烈,后来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历练,不仅发现了潜藏于之水面之下的阴谋, 也让彼此之间的牵绊越来越深。本文风格轻松明快,言语诙谐有趣,两位主角人设鲜明,感情真挚,互动之间带着自然而然的温馨亲昵,行文之间环环相扣,逻辑严密,出现在文章中的人物丰满而鲜活,好似当真是有这样一个世界存在于某个未知的地方,是值得一读的佳作。第1章 夜半时分,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有那么一两滴打到窗台上,跃出好听的声响。温颂是体会不出这种闲趣的,他被雨声扰的翻来覆去,夜不成寐,最终决定找本书看。《狐情》这本书因为高居榜首,且收藏量一骑绝尘,雀屏中选。他点开简介:主角受温浮身具极域冰狐血脉,受功法影响越变越清冷,越变越姝丽,当两种气质交融在一起时,为他召来了大批的追求者。他时近时远的吊着他们,叫他们心甘情愿的奉上他所需的修炼资源,一路由筑基修炼至化神……标签:万人迷+爽文温颂放心了,他这个人看不了虐文,不光泪点低,泪腺还极其发达,往往一篇看完,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然而才看了个不到十章,他就发现自己的心放早了。开局的背景是各大门派要在九重塔中选拔弟子,主角温浮和他的兄长温颂凭借父亲对戚穆的救命之恩,换得了两个名额。没毛病。接下来温浮在得到秘宝之后,发现了兄长身上蕴藏的极域冰狐血脉,他丝毫不顾念血缘亲情,果断设计兄长惨死于妖兽的烈焰之下,并于其后硬生生的从他身上抽出了血脉炼化,补全自身法体。底下的评论大都是:[啊啊啊心狠手辣小美人……]温颂握住小拳拳,锤了锤被子,他也想啊啊啊,为什么这个兄长叫温颂啊?搞得好像自己成了那个被抽出血脉的倒霉鬼一样,真是又气又心塞。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没有了看下去的**。温颂抱着被子滚了滚,愈发没了睡意,他又找了一部立意高远的催眠电影,这才慢慢阖上了眼皮。陷入沉睡之后,温颂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境,梦中一派光怪陆离,有白衣负剑的虚幻背影,也有从未见过的阴冷苍穹,白日里常年积雪,千岩俱白,夜晚无星无月,煞是凄冷,一帧帧,一幕幕,将他锁在了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温颂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还未等他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肩膀的剧痛便叫他反射性的疼出了一泡泪水。温颂这才明白,被打的人原是自己。“我带你入九重塔,三番两次救你性命,已是仁至义尽,你若再来纠缠,我必不会心慈手软。”戚穆手持凝光剑,却是连剑都未拔出,只用剑鞘将人击飞,确是如他所言,伤他只到皮肉处。“戚道友如此不留情面,难道是忘了我父的救命之恩么?”指责的话明在劝阻,实为推波助澜,毕竟谁愿意一直被救命之恩裹挟呢?熟悉的台词让趴在地上的温颂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的身子颤了颤,“温浮?”正和戚穆对质的温浮听到温颂喊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耐,又很快消弭了去,他跑到温颂身边,蹲下身子,关切道:“阿兄有哪里不舒服吗?”听到回应的那一瞬间,温颂觉得自己哀默大过了心死,他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先将我扶起来吧!”温浮听话的将人扶起,看起来宛若一个十分尊敬兄长的好弟弟。可温颂却觉得,手腕那里好似被一条毒蛇缠上了,待摇摇晃晃的站起之后,他立刻拨开了温浮的手。在旁观者看来,大概是有些不知好歹的,可温颂却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因为这里是九重塔的第三重,也是温浮得到了秘宝明心镜的那一重。待他得到明心镜,便能轻而易举的知晓他的血脉,从而伺机掠夺。这种感觉,堪比被毒舌盯上。温颂有些害怕,因为现在待在这具身体中的人是自己,要被主角受抽筋的也是自己,他不确定在这个世界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回去,万一不能,那他就是真真切切的死了,还是巨痛苦的那一种。温颂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死为他人做嫁衣,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毅然走到了坎门的位置。九重塔的第三重乃是一个太极八卦幻阵,来参加入门选拔的皆在阵中,待选定阵门,自可入内。其间大多数人都已入阵,只剩下他、温浮、戚穆以及想看热闹的。而他之所以会被打,则要归结于原身对戚穆的死缠烂打,在九重塔的第一重跟第二重中,原身死死的黏在了戚穆的身边,寸步不离,不仅拖累的戚穆被砍了一剑,还在他受伤之后放出了“我父亲救了你,你就得好好保护我”此等虎狼之词。只能说,有因必有果。一次的救命之恩被取之不竭的索取,换谁都讨厌。戚穆见温颂叫人扶他起来,以为他是要死皮赖脸的再度贴上来,立刻戒备的将凝光剑横在身前,不料这人竟走到了坎位,与他的离位恰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这么一来,倒是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第3章 “怎么会?”温颂哪能承认,他现在连灵力都不会用,完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若印宿是个脾气不好的,他估计就要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了,“印道友修为远盛于我,能跟着道友,我简直是三生有幸。”“只是……”温颂恰到好处的露出一点儿羞愧,“我实力低微,跟着道友只怕会成为拖累。”“我既已洗心革面,就不能再同从前一般行事。”印宿对他这番自贬的话很是赞同,“确实,以你的修为,跟着谁都是拖累。”温颂低下头暗自翻了个白眼,他以为印宿没发现,却不知修真者以神识为目,哪里瞧不见他的小动作。印宿本来都准备放他走了,谁知这个丑东西只是表面话说的漂亮,背地里却是无一丝悔改之意,他倒是不在乎这人有没有悔改之心,他在乎的是温颂竟然敢当着他的面阳奉阴违。也是,这个丑东西连自己的名号都未曾听过。印宿唇边衔上一抹轻笑,好看的仿佛夜昙初绽,雪落人间,他温声道:“不过我这个人最是愿意助人,你且先跟在我身边吧!”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搞得他跟个跟班一样。温颂心里气成了河豚,面上却是笑逐颜开的应了,“多谢印道友愿意收留我,温颂感激不尽。”印宿坦然收下了他的谢意。就这样,两人暂时走到了一起。温颂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道友,我们如今该往哪个方向走?”“我们不走,”印宿指了指天上的烈日,“看到它了吗?”温颂点头。那么大一太阳,他又不瞎,当然看得见。印宿悠然道:“那是阵眼。”温颂觉得那轮耀日更刺人了,他擦了擦顺着颊边的汗珠子,问道:“那该怎么破阵呢?”“将它射下来,阵法自然破了,”印宿答的理所当然。“射下来?”温颂震惊的道。印宿没有再答,他挥袖之际,手上忽的现出了一把以云纹为饰的银色弯弓,通身光华流转,隐隐不凡。当拉动弓弦,一条金龙自云纹中盘桓而出,腾空飞向中天耀日,其间龙吟阵阵,威势浩浩,一举撞碎了那轮烈阳。在烈阳破碎之后,化作金色流火,倾泻而下。当流火触及黄沙,寸寸沙漠融成百丈坚冰。温颂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还是个阵中阵吗?他忆起方才印宿行云流水的动作,突然觉出:自己这个小伙伴,好像很了不得的样子。第3章 印宿见温颂瞪圆了眼睛的模样,心情很好的弯了弯唇,“你这个丑东西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一双眼睛倒也还算过的去。”温颂:“……?”他又做错了什么,怎么总是人身攻击呢?“道友,你不要总是“丑东西、丑东西”的叫我,这样我会不高兴的。”印宿唇角的笑尚未落下,“你高不高兴和我有什么关系?”温颂:“……”那还真是没有的,虽说两人是一起的,但破阵全靠印宿,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他认命的道:“随道友高兴叫什么吧!”当务之急是苟住这条小命。等出了这个阵,他一定要离印宿远远的,最好是再也不见面。一阵凛冽的寒风掠过,让刚才还热的满头大汗的温颂打了个寒颤,他看着神态从容、衣袂飘飖的青年,忍不住问道:“道友不冷吗?”印宿见他缩着脖子的模样,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别做出一副猥琐模样,看着眼疼。”“可……可我实在是冷,”温颂拒绝把脖子伸出来。印宿为了自己的眼睛,大发慈悲的指导了他一回,“运转灵力聚到皮肤表面,可抵御寒风。”温颂嗫嚅了一下嘴唇,小声道:“我不会。”印宿这回都不止是嫌弃了,“你是怎么修炼到练气十层的?”又是一阵寒风吹来,温颂被冻得瑟瑟发抖,在性命面前,脸面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生的愚笨,天资悟性更是远不及道友,能修炼到练气十层,多是运道不错,还请道友教一教我御寒之术。”没人不喜欢听顺耳的好话,印宿也不例外,他见这丑东西态度还算诚恳,纡尊降贵的将手心放在了他下腹的位置,“用心感受灵力的走向。”这是要教他了,温颂不敢大意,连忙抛开杂念,沉下心神跟着印宿的引导走。灵力从丹田引出,在周身三十六条筋脉中运行一遍之后,再从各个窍穴冲出,覆在身体表面。等到一个周天行完,印宿收了手。温颂在印宿离开之后,学着他的方法引导灵力在身体中运行,不知是不是原主的习惯还在,竟让他很快就掌握了灵力的使用方法。经这一遭,温颂对印宿的印象不由好上许多,“多谢道友不吝赐教。” 第5章 洞窟外仅有一条路,他别无选择的沿着那条路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路的尽头,那里竖立着一座半人高的圆台,圆台上摆着一面古朴大气的镜子。温颂的呼吸急了急,与此同时,脑海中出现了一道蛊惑的声音:取下它,你的血脉就再也不会被发现了。是啊,没有人发现,他就能好好活下去了,温颂踏上圆台,伸手就要把明心镜取下,可就在他将要握住镜把的时候,一道清逸的身影飞身而过,将镜子一把夺走。温颂在手心空了之后,蓦的,一阵恐惧涌上心头,他看到那张笑意盈盈的面孔对自己说:“哥哥,这面镜子是我的啊!”透过那张脸,温颂看到了他被妖兽杀死,被温浮剥除血脉的画面。——刚从幻阵醒过来的印宿脸色更苍白了,可他的一双眸子却比寒星还亮,“才三重塔就敢问心,这次五大仙门还真是严苛啊!”九重塔十年一启,九重问心,怯弱不堪者不取。他转目看着眉间满是惊惶的温颂,没管。自己的劫,只能自己渡。幻境中。温颂的指尖陷入手心,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红印,“你要夺走我的血脉,取走我的性命吗?”温浮轻抚着镜身,眼神凉薄,“那样逆天的血脉不该留在哥哥这样蠢笨无能的人身上。”温颂见他手持明心镜,轻描淡写的说着要夺去自己血脉的样子,心中愈发惊惧,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太过颤抖,“你要,就来取。”“那就多谢哥哥成全了,”温浮一步一步的走近温颂,修长柔软的手掌轻轻放在了他的脊骨上方,转瞬成勾。温颂忍着害怕,在温浮靠近的那一刻,紧紧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而后调动自己的全部灵力,冲入了他的经脉。他这个人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要他乖乖任人宰割,绝无可能。每个人的灵根不同,修炼出的灵力自然也不兼容,在温颂的灵力进入温浮体内的时候,温浮立刻便想要退开,温颂却死死拉住他不放手,直到灵力耗尽,晕了过去。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印宿那双清冷温凉的眸子,温颂目露惊讶,“道友不是离开了吗?”印宿沉了脸色,“你这丑东西可是一直盼着我走?”温颂连忙摆手,“不是的,我是真的看到了。”印宿拨弄着腰间的珩玉,点醒他:“自你沉入冰洞,就已是踏入了幻境。”“幻境?”“嗯,第三个阵名——千幻,以千幻石为阵眼,映人心千面,皆为你心中最恐惧的一面。”“或胜过它,或被恐惧吞噬,你能出来,该是前者。”原来是幻境,温颂想:他最怕的是温浮得到明心境,从而看出他的血脉,所以幻境中一一应验,他抬头看向印宿,向他求证:“我真的出来了吗?”温颂还有些不敢相信。“唔,心性倒没有那么不堪,”印宿拿脚尖踢了踢他,“赶紧爬起来。”“哦,”温颂刚一动作,就被下腹处的疼痛给蜇了一下,“道友,我的丹田好像出了点儿问题。”印宿用神识探查了一下,“不过是灵力使用过度,吃颗补灵丹,养两天就好了。”“你个丑东西,还挺娇气。”温颂有些不服气,为了力证自己不娇气,他忍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温颂在储物袋中来回翻了翻,没找到补灵丹,他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友,你能先借我一颗吗?我以后会还你的。”印宿把玩着珩玉的动作顿了顿,他这人向来只进不出,还没人从他身上薅走过一根毛,“你想要我的补灵丹?”“不是要,是借,”温颂纠正他,“等我以后有了会还给道友的。”印宿:“不行。”温颂:“……??”咋的呢?印宿接着道:“借的不行,要的可以。”温颂觉得这位道友不像是这般无私的人,“不用还的吗?”印宿温柔道:“不用。”温颂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表示怀疑:“这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印宿手掌翻转,一颗莹润有光的丹药就躺在了他手上,“凡人界不是有句话叫君子周急不济富吗?我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最是看不得别人受难了。”温颂:“……”没听过谁自夸自己是君子的。印宿见他磨磨唧唧的不吭声,有些烦了,“你若是不要,我就收了。”“要要要,”温颂赶紧表态。印宿把补灵丹丢给了他。温颂接过这颗白得来的灵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填入嘴里炼化了。印宿见人把东西用了,嘴角牵起了一抹不明显的笑,“忘了跟你说了,我在灵丹上下了灵犀引。” 第7章 印宿看着他眼中又开始蓄泪,赶紧打断了他,“不许哭哭唧唧,你要是敢掉一滴泪出来,这镜子就不是你的了。”温颂不敢哭了,他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那些想要明心镜的人见到印宿截走了明心镜,心中十分不满,还有人小声嘟囔,“不是说破镜子吗?”修真之人,谁不是耳聪目明的,声音再低印宿也能听到,他看向说话之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平静,“是你在抱怨?”那个嘟囔的人对上印宿无波无澜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止是畏惧他身后的印微之,也是畏惧他本人。温浮在明心镜被截走之后,忽然觉得心中一空,好似失去了一个对极为重要的机缘,他看着印宿手上的明心镜,莫名觉得不该如此。“哥哥能否把宝镜还我?”温颂道:“明心境从未认你为主,何来归还一说?”“可它原是向我飞来的,”温浮垂下眉眼,神色哀求,“我有感此物对我十分重要,还请哥哥能顾念一丝血缘亲情,勿断我道途。”温颂根本不吃他这套,“我见方才有好些人都在争夺明心境,可见这东西对谁都十分重要,怎么到你这里,就成了断你道途了?”“如果你的道途能单单被一把镜子决定,那它也太单薄了。”站在温浮身边,搀扶着他的蓝衫男子听到此言,皱了皱眉,“你怎可对亲弟如此刻薄?”温颂目光冷了冷,不等他说些什么,就被印宿按下了。“殷道友,我记得你父早已和月令门华颜真人座下弟子订下婚契,怎的如今揽上了其他人的腰身。”殷律闻及婚契,眸中有些厌烦,“淫/者见/淫,我不过见温道友的脚腕被阴火伤到,助他一助。”印宿摩擦着手上的留影石,“既然殷道友半点儿不心虚,那待出了这九重塔,我将这块留影石交给华颜真人也是可以的吧?”殷律的脸黑了,众所周知,月令门的华颜真人最是护短,若是让他看到他搂着温浮纤腰的画面,估计他的胳膊要被打断。不论殷律到底心虚与否,都不得不将揽在温浮腰间的手松了下来,且因着留影石威胁,他亦不敢多说什么。至此,没人再对温颂认主明心境提出异议。印宿指导着自己的小/奴/隶磕磕绊绊的认了主,生出了器灵的宝镜纵然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屈从于现实。第6章 “既已取得明心境,就及早出去,九重塔之后的试炼,于你无益。”印宿现在对于温颂来说,跟救命恩人差不多,是以对他的话,还是很相信的,“那好吧,道友在塔中也要顾惜自己的性命。”印宿睨他一眼,“没了?”温颂看着他,圆乎乎的猫瞳无辜的紧,“还有什么?”印宿抬起右手,修长的食指扫过他的眉骨下方,最后停在了眼角的位置,“丑东西,你要是敢跑……”压低了的嗓音比起先前的和暖,凭白多出了两分森寒。温颂与他四目相对,对方那双墨黑的瞳孔一片幽深昏昧,背后好似蛰伏了一只狂戾的凶兽,只要稍加触怒,就会被它彻底撕碎,而他现在就是被这头凶兽盯上的人。印宿抚了抚他的眼尾,轻笑一声,“怎么不说话?”温颂被吓得瞳孔浮出了水光,“我……我会在外面等着你的。”印宿的目光变得温和了一些,“我出去时若是没看到你……”“绝对不会,”温颂举起手指跟他保证,许是因着害怕,声音里还带了一丝鼻音。印宿这才将人放走了。——温颂出了塔后,立刻有道童迎了上来,“道友,月令门长老请你过去。”温颂想到印宿告诉他,明心境是月令门的宝器,大概清楚月令门叫他过去的缘故,“带路吧!”道童走在前面,引他到了五大仙门驻扎的位置,“道友请入内。”温颂刚要撩起绡纱,就听里面响起一道清灵的女声。“江溯,年八十七,筑基一层,淘汰于三重塔千幻阵。”他看向道童,“我此时入内,是否有些不便?”“道友放心,从九重塔出来的修士都会被召来这里,真人会根据他们的资质心性决定来是否收入宗门。”温颂听罢,道了声谢,抬步进了殿中。“九嶷宗不收。”“月令门不收。”“云鬟宫不收。”“云水间不收。”“承虚宗不收。”五大仙宗全部拒绝,这位叫江溯的修士脸色顿时灰败了下来。温颂默默走到后面排队。 第9章 “喂,丑东西,醒醒。”温颂眉心蹙起,下意识的反驳道:“我不是丑东西。”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抹熟悉的赤色蹿入眼中,“印道友?”“嗯,是我,”印宿看着邋里邋遢的温颂,罕见的没有嫌弃,“你一直等在这里?”“对呀,”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温颂的声音又软又沙,竟叫印宿觉出了两分可爱来。温颂用手背揉了揉眼,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啊,我等的肚子好饿。”对于听话的小/奴/隶,印宿是不吝啬奖励的,“把阵盘撤了,我予你些灵果。”温颂对他给的东西还有些阴影,“又是……白送我吗?”“唔,”印宿从纳戒中取出数十枚灵果,递给了他,“你修为浅,不可贪多。”温颂接过灵果,不太敢吃。“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温颂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灵果上没下东西吧?”印宿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吃完之后,两人回了五大仙门的驻扎之地,殿中已不复先前空荡,各个宗门的徽印后都站了几列修士。印宿走到大殿中央,拱手道:“印宿拜见各位真人。”“印宿,年二十三,筑基七层,九重塔试炼魁首。”此话一出,顿时叫不少人侧目,年纪轻,根骨好,悟性高,这般人物,迟早会一飞冲天,无论哪个宗门,都是要抢着要的。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除了云鬟宫因为门内都是女弟子退出了角逐外,其他四大宗门皆是铆足了劲要把这个好苗子给挖过去。印微之是最夸张的一个,他为了留住儿子,许诺了一大堆好处,“若你来九嶷宗,宗主私库任你挑选,藏经阁典籍任你翻阅。”另外几位长老听的十分无语,谁不知道九嶷宗的宗主就是你啊!温颂站在一边看着,心里恰起了柠檬,比起印宿被人哄抢的境遇,他跟个狗不理一样。越想越心酸。印宿在台下眉目清冷,“多谢几位真人厚爱,晚辈欲修剑道。”“极好,”印微之抚掌而笑,“九嶷宗乃万剑之宗,绝不会叫你失望。”华颜真人有些可惜,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恭喜印宗主了。”印微之舒展了眉眼,“也要多谢月令门不吝相让。”华颜真人:“……”并没有让,只是没你舍得砸资源。印微之扫了一眼跟儿子一起进殿的人,觉得身为一个老父亲,很有必要为他做些什么,“你不是不太满意那个温颂吗?不若把他让给九嶷宗。”华颜真人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他已经认主了月令门的宝器,怎么能转投别的宗门?”“不过一宝器,与你换一个也就是了,何必斤斤计较?”印微之理所当然的道。要不是对方修为比她高太多,华颜都想把他摁在地上狠锤一顿,什么叫不过一宝器,这可是生出了器灵的宝器啊!两者能相提并论吗?她委婉推拒道:“明心镜是我门中至宝,没有宗主同意,华颜恐怕不能同意。”印微之同情的看着她,“这么一件小事都决定不了,你这个长老,当的委实寒掺。”华颜真人梗了梗,“是,没有宗主风光。”试炼结束后,各大宗门的长老便要带着这次选□□的弟子回去了。温颂未曾想到,离别竟然这样快,叫他连伤感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在飞舟驶离之前,他跑到印宿跟前,漆黑的眸子仿佛有万千星子沉眠,“道友要保重啊!”印宿道了声好。“阿宿很喜欢他吗?”印微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也算有一些,”印宿想到那个丑东西在塔外打着小呼噜的模样,嘴角衔了一抹极淡的笑,虽然知道温颂是摄于他的威胁才在塔外等着,可不得不说,出塔时有人等待的感觉很好。印微之低落道:“为父没帮你把他抢到九嶷宗。”“他自有他的道。”“我记得父亲与重尧真君私交还算不错,还望父亲从中斡旋一二,请真君在收徒的时候斟酌一下。”印微之对自己儿子,向来无有不应,“行,我这就给他传讯。”——温颂盘腿坐在飞舟上,未过多久,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11章 “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温颂抿了抿唇,从储物袋中掏出了自己的全部灵石,“方才不知浪费了道友多少块灵石,若是这些不够,我以后再补给你。”“谈不上浪费,之于道友,也算是物尽其用,”虞子回看了看地上已经化为粉末的五块中品灵石,又看了看温颂手上加起来也才百来块的下品灵石,不忍告诉他真相,“你这些尽够了。”“那就好,”温颂松了一口气。第9章 “咚、咚。”旷远悠长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响彻了整个山门。虞子回衣袂轻扫,收下了温颂的灵石,“拜师的时辰到了,我们下山去吧!”“嗯。”一众修士在山脚处集合,御着门内的灵鹤到了主峰。比起华颜真人的木华峰,主峰这里的灵气显然浓郁许多,单是吸入一口,便觉目湛神清。夙瑛殿中。“华颜携此次试炼弟子拜见宗主。”“嗯,此次辛苦你了,”说话的人一袭玄色道袍端坐主位,目光巍巍如山。“无事便开始吧!”“且慢,”重尧真君看向宗主,很是不要脸的求道:“宗主,这次的弟子能否让我先选?”“你想的美,凭什么叫你先收?”桑逸真君狠狠剜他一眼。重尧轻佻的勾起唇角,“凭本君长的好看。”桑逸瞧着他混不吝的模样,真是恨不能把他的脸给呼肿,他看向沈钰,气呼呼道:“宗主,万不可为了这厮坏了规矩。”“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就是了,”重尧“啧啧”两声,“十年前,门内收徒时,你见向深体质与你功法契合,不也求了宗主允你先收徒吗?怎么轮到我就不行了?”语罢他也看向了沈钰,“宗主可不要偏心。”沈钰被他俩一左一右的围在两边争执,一身威严气势全给散没了,他有些无奈,“你先收吧!”重尧笑吟吟的应了,他得意的冲着桑逸挑了挑眉,“多谢宗主。”桑逸最是看不得他这幅洋洋得意的嘴脸,索性撇开眸子,眼不见为净。重尧望向下首,问道:“谁姓温?”温颂正听的津津有味,没料到自己被拎出来了,他愣了愣,有些紧张的走了出去。与他一同上前的还有温浮。两人站到一起时,对比可谓惨烈,一个是姿容清雅,另一个其貌不扬,众人会先把目光放到谁身上不言而喻。重尧也不例外,他看着从队伍中走出的两个人,有些泛了难,印微之只说要他收下那个“姓温的小子”,可现在姓温的小子有两个,他该收哪一个?私心里,他是更偏向温浮的。但谁知道印微之那里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重尧思虑再三,终于想出了一个稳妥的法子,他决定两个都收了,反正弟子多一个少一个的没差别,“你们两个可愿拜我为师?”温浮费尽心机的想要拜入大宗门,就是为了获得最好的修炼资源,此时闻得真君欲收他为徒,自是面带喜色的应了,“温浮愿意。”温颂木着脸没吭声。重尧将目光凝到他身上,“你可是不愿?”温颂十分想拒绝,但又怕得罪了这个重尧真君,“并非不愿,只是……”重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不必吞吞吐吐,有何顾忌,只管说出来。”温颂小心窥视了一眼坐在宗主右侧的桑逸真君,道:“我未入宗门时,便闻得桑逸真君的幻术纵横而不羣,是金鳞大陆少有的绝妙,是以心中存了十分的仰慕。”“若是温颂没有拜入重尧真人门下,那便是违背了本心。”“好,好一个违背了本心,”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温颂是不是印微之的说的那个人,重尧也不可能收下他了。温颂心下发苦,他为了不与温浮拜同一个师尊,可以说是把后路都给绝了,若是桑逸真君不收他,恐怕出了这夙瑛殿,月令门中再不会有他的立锥之地。桑逸原本因着嘴上输了重尧一筹,心中着恼,现下见他想收的弟子不仅不愿拜他为师,还仰慕自己,顿时开了怀。他挺了挺胸膛,自矜道:“你说的不错,论起幻术,重尧是如何也不及我的。”重尧被他的说辞给气笑了,他专攻五行,而桑逸专攻幻术,以他之短衬桑逸之长,当然比不过。桑逸接着道:“我见你目中通透,眉湛灵光,想必是个悟性绝俗之子,不会堕了为师名讳。”这是认下这个徒弟了。桑逸倒不很在意容貌,毕竟修真界的美人比比皆是,偶尔收下一个相貌平平的弟子感觉也算新奇,且旁的不论,就冲温颂能叫重尧吃一回瘪,他也要收下他。温颂闻言喜不自胜,“多谢师尊垂怜。”重尧看着这两个亲亲热热的师徒俩,冷哼一声,再不肯多言。确定下师尊之后,温颂守礼的站到了大殿一侧。 第13章 正在床上打坐的温颂睁开了双眼,“印宿?”“是我。”温颂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灵犀引,是以听到印宿的声音并不如何惊讶,“道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可是拜了重尧为师?”不知是不是术法的缘故,温颂觉得印宿的声音好似穿透了距离,直接留在了他的耳畔,他揉了揉耳朵,不自在的道:“没有,我拜了桑逸真君为师。”印宿那边顿了一顿,“桑逸真君也好。”温颂闻言很是赞同,“是呀,师尊今日还送了我一件法器呢!”“哦?是什么法器?”“唔,”温颂支吾了一阵,不肯说出口。印宿轻笑一声,“是什么好东西叫你这般藏着掖着,怕我抢了不成?”温颂被他笑的耳朵有些痒,“不是的。”印宿见他不肯说,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在月令门好好修炼,不要浪费了机缘。”也许是面对着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温颂听着印宿的话,蓦然间便生出了感动,他吸了吸鼻子,泪水从眼眶溢出,滴落到了衣衫的下摆,氤氲出了一片深色痕迹。“我知道的。”印宿听着对面抽泣的鼻音,静静的没有说话。“印道友,你……你也要好好的修炼。”“嗯。”作者有话要说:  就温颂哭一方面是因为泪点低,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心中被独自抛在异世的孤独、不安、害怕,放松下来之后,到了那个点第11章 待收了牵动灵犀引的术法,印宿眸中若有所思,那个丑东西方才哭的那般伤心,料想是在拜师的时候受了委屈。他披上衣裳,去了印微之的长生殿。“父亲。”“阿宿怎么过来了?”印微之见到儿子,脸上浮出笑意。印宿立于中央,姿容端雅,“有件事需禀明父亲,今日我同温颂传音,他言重尧真君并未收下他。”印微之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凝。平日里儿子少有求他什么,好容易开了一次口,他却没给办好。印微之顿时愧疚了,他有心弥补,“不如为父把你那个朋友带到九嶷宗,重新为他寻觅良师?”印宿淡淡道:“这倒不用,温颂已经拜了桑逸真君为师,我来这里是想问问其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印微之听出儿子的意思了,这是大半夜的过来给那个温颂讨公道呢!他心里暗暗酸了,自己都没有被儿子这般关心过。想是这样想,印微之嘴上却应承的很快,“阿宿放心,待我明日问问重尧。”“嗯。”就在印宿提过此事的第二天,重尧的传音先一步到了,大意是:我已经收下了姓温的小子,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千叶佛心莲送过来啊?印微之听完之后,直接捏碎了传音的符箓,他从火玉床起身,半刻钟后身形出现在了重尧的沉月峰。重尧感受到印微之的气息,含笑从殿中走了出来,“微之是带着我的千叶佛心莲来的么?”印微之睨他一眼,“出来,跟我切磋一场。”重尧真君不是个傻的,他见好友如此冷淡的态度,顿时就有了个猜测:他可能收错徒弟了。眼看好友一副非打不可的模样,重尧觉得自己非常冤枉,“微之兄,你先听我解释。”“先、切、磋。”重尧简直要给他跪了,他一个化神期的五行修士跟合体期的剑修打,那不是找揍吗?然而不等重尧再说什么,印微之就持剑攻上来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使出术法。半个时辰后。重尧的一张俊脸被敲成了猪头,他顶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控诉道:“微之兄为何不能先听我解释?”印微之收了剑,“你现在解释也是一样的。”言下之意,就是想先打你一场。重尧见好友白衣持剑、萧肃从容,而自己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彻底悲愤了,“你传音的时候也没说姓温的小子有两个啊,我怎么知道你要我收的是哪一个?”印微之愣了愣,“有两个?”重尧不顾形象的往地上一坐, “对,有两个,一个叫温浮,就是我收的弟子,一个叫温颂,被桑逸给收去了。” 第15章 他带着温颂回到队伍,跟他们介绍道:“这是温师弟,桑逸真君的弟子,这次他跟我们一起去碧空山。”云沁秋波微扫,便知了温颂修为,“温师弟的修为连筑基都不到,去了碧空山难道还要我们保护他吗?”虞子回道:“温师弟有我看顾。”云沁哂道:“师兄把精力都分给了别人,还有几分心思在任务上?”说着还瞥了温颂一眼,这个别人指的谁不言而喻。温颂被看的有些尴尬,他扯了扯虞子回的衣袖,小声道:“虞师兄,我还是不麻烦你了吧!”虞子回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且安心。”他看向云沁几人,歉意道:“此事是我欠考虑了,作为补偿,我愿意不要我的那一份酬报,若你们委实不愿,这次的任务我也可以退出。”云沁虽瞧不上温颂,但却十分敬慕这个似天上孤光的师兄,“虞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陵权衡一番,到底不愿队伍失去一个筑基六层的修士,“我同意温师弟留下。”张栖年憨厚的笑了笑,“我也没有意见。”江陵接着道:“碧空山距宗门有万里之遥,我们还是早些出发为好,毕竟宗门中接了这个任务的不止我们一个队伍。”虞子回微微颔首,“好。”待出了宗门,几人各自取出飞行法宝。虞子回怕桑逸真君没给温颂准备,邀请道:“温师弟过来与我同坐吧!”温颂拿飞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高高兴兴的跳上了虞子回的青色飞鸟,“谢谢虞师兄。”自己的飞梭驱动起来至少需要十几枚下品灵石,相比起来还是坐别人的划算,温颂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路上,虞子回跟他讲起了这次的任务,“我们要取的灵植是往生花,此花是炼制复魂丹的主要辅助材料,十分珍贵,也十分难得,因此每次守护在这种灵植周围的往往都是生出了妖丹的妖兽。”“届时到了碧空山,你一定要牢牢跟在我身边,不可莽撞行事。”“我知道的,”温颂点点小脑袋,模样很是听话,“虞师兄,方才在半月殿的时候你怎么不丢下我?”虞子回好笑道:“我丢下你做什么?”温颂叹了口气,一副很是为他着想的模样,“我修为低,去了也帮不上你的忙。”“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虞子回的衣袂被清风撩起,一派飘逸散朗,他打趣道:“我受伤的时候,你若能记得扶我两把,便也不枉我为你费的心了。”三天之后,一行人到了碧空山。几人聚在山脚,讨论该朝哪个方向走。虞子回道:“往生花天性喜阴,我们进去之后,重点在碧空山的北面,当然,其它地方也不一定没有,我的意见是分开行动。”江陵思量了一下,道:“可行是可行,只是若我们分开,路上遇到其他队伍时容易处于弱势。”张栖年笑眯眯道:“当避则避。”几人能进入修真界顶级宗门,没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因此很快达成了共识。剩下的只有分队伍了,虞子回大致在心中描了描山势,道:“云沁、张栖年两人从东面绕过去,我和温师弟从西面绕过去,江陵直接由南至北,大家有意见吗?”“没有。”待其余几人离开,虞子回看向温颂,“师弟可是带了防御的法宝?”温颂想到那条艳丽的红绫幛,勉强点了点头。虞子回嘱咐道:“碧空山中妖兽众多,危机四伏,我难免有顾及不到你的地方,你的防御法宝务必要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嗯。”第13章 虞子回带着温颂进入碧空山后,从纳戒中取出了一张地图,上面有不少地方都被标了显眼的记号。温颂探头看过去,“这些做了标记的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吗?”虞子回拨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解释道:“碧空山范围太大,盲目寻找太过费时,是以我在接下任务之后,从门内师兄手里买下了一份地图,上面标记着生出了妖丹的妖兽巢穴。”温颂侧仰着头,乌黑润泽的眸子望着他,“我怎么不记得师兄什么时候去买了地图?”“记不得便罢了,”虞子回把地图卷起来,敲了敲他的额头,“走吧,我们进去。”“哦,”温颂摸着额头,扁了扁嘴。虞子回是个很好的保护者,他走在温颂左手边稍微靠前的位置,将他牢牢护在了身后。两人沿着标记的地点,有目的性的开始寻找,他们去那些妖兽的领域探寻时,往往会给自己贴上一张敛息符,以妨被妖兽攻击,凭白消耗灵力。因着两人的小心翼翼,一路上还算安全。十天之后,虞子回他们终于在北面的岩镜湖,找到了要摘取的灵植。温颂眼睛亮晶晶的,他指着湖中心最显眼的地方,雀跃道:“虞师兄,我看到往生花了。”岩镜湖的水下倒映一朵灼如烈焰的花朵,水面之上片片薄雾袅袅升起,将流淌了月光的湖面锁成了渺渺青烟,蔼蔼浮浮,连翩飞舞,薄雾中亮光点点,远望似流星焯焯 近看了才知是碧萤飞逐。这般姝色,竟不似人间。虞子回见到这样的景色,第一反应却不是欣赏,他拉着温颂退到远处,眉宇间满是警惕,“小心动作。” 第17章 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在身体中温和散开,顿时止住了经脉的迸裂之势,然而却不能让原先的经脉恢复原状。温颂服下丹药之后,紧皱的眉心松开些许,人也渐渐有了意识,“虞师兄。”虞子回见人醒了,紧绷的心弦松了松,他坐到温颂旁边,严声道:“温师弟,你怎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没有这次的顿悟,还有下次,下下次,可你的性命却只有一条,轻重缓急也分不清么?”刚醒来就挨了一顿骂的温颂眉心蹙起,他辩解道:“我当初顿悟的时候,虞师兄也有为我护法。”虞子回看着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少有的露出了气急之态,“这怎能一样?”温颂固执道:“就是一样的。”虞子回见他不知悔改的模样,又是心焦,又是无奈。同时还有一丝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和感动。一时之间,难以道尽。温颂见他不说话,淡色的唇瓣抿了抿,“虞师兄,我没有在你受伤的时候扶着你,却在你顿悟的时候的保护你,算是有良心么?”虞子回垂目望着他,那双剔透的眸子即便受了伤,也依旧灵动有光,最纯柔的白与最蒙昧的黑,顾沔流盼间混合成了最浓艳的彩。“算是。”第14章 温颂唇边绽开一抹笑,许是失了太多鲜血,叫他的眉目间多了两分脆弱,“虞师兄,方才我们找到往生花时,你给江师兄他们传音了吗?”“尚未来得及。”温颂闻及此言半垂了眼,“可我却在岩镜湖见到了江师兄。”虞子回心下微忖,“在我顿悟的时候?”温颂轻轻点头,“师兄陷入顿悟之后,身上的敛息符便逐渐失了效果,以致妖兽察觉到了我们的气息,从湖中冲出攻击我们,我御起法器勉力抵挡,奈何灵力不足,渐渐支撑不住。”“就在此刻,江师兄忽然从湖的北面飞出,我原以为是师兄给他传了讯息,便向他求救,然而江师兄却状若未闻,只顾摘取灵植,最终被藏匿于湖中的另一妖兽,偷袭卷入了湖水。”而他的下场,不外乎尸骨无存。虞子回听完他的话,眸光暗了暗,“我知道了。”“回到宗门之后,不要说你见过他。”碧空山陨落的修士不计其数,江陵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他欲在温颂与妖兽相斗时坐收渔利,只这一点,便不值得同情。“嗯,”温颂说了这一会儿话,便觉得有些累了,他揉了揉眼角,道:“虞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岩镜湖取往生花啊?”“不去了。”温颂低声道:“怎么不去了?”虞子回温声道:“经脉受损不是小事,未免留下隐患,还是早些回宗门医治为好。”温颂半阖了眸子,因着倦意,眼中凝了一泓波光,他轻轻呵出一个哈欠,软软道:“那……往生花不要了吗?”虞子回“嗯”了一声,“接下任务的不止我们这一个队伍,待会儿我会给云沁他们传讯,向他们说明情况,若是他们还想摘取往生花,我便把灵植的位置告诉他们。”“唔,我听师兄的,”温颂枕着他如玉石般温凉的声音,慢慢睡了过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到他再度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周身有些摇晃。温颂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虞子回抱在怀里,而那个抱着自己的人正快速在山脉中穿梭,他推了推虞子回的胸膛,“虞师兄,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吧!”自己好歹是个大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里,总觉得有些怪异。虞子回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温颂,很有原则的拒绝了他,“这里距离外面还有很远,你受了伤,动用灵力难免牵动伤势,还是由我抱着方便一些。”“那师兄能换个姿势吗?”睡着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了意识,温颂便觉得环在膝弯和肩下的两条手臂充满了不自在。虞子回看着他别扭的模样,眸中划过一抹笑,“师弟想换个什么姿势?”温颂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背着……也是可以的。”虞子回满足了他,他将人从怀里转移到背上,“这般可好?”温颂感受着落在腿弯处的双手,以及两人侧身之际就能交缠在一起的呼吸,觉得并不如何,换完之后好像也没有比先前好多少。“师弟怎么不说话?”温颂只能心口不一道:“还……挺舒服的。”虞子回唇边夹笑,“那就好。”温颂一开始还挺直了脊背,想要跟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半个时辰不到,他就坚持不住了,累得软趴趴的抱住了虞子回的脖子。温颂一贴上来,由他呼出温热气息便洒在了虞子回的耳后,叫他的耳骨生了些痒意,他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耳朵。趴在他背上的温颂对这一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惊奇道:“师兄的耳朵动了。”他一说话,虞子回的耳朵更痒了,“只是偶尔会动。”温颂看着眼前一摆一摆的耳朵,实在抵不住心中的好奇,“我能摸摸师兄的耳朵吗?”他保证道:“我不多摸,只要一下就好了。”听着温颂殷切的语气,虞子回心知拒绝也没用,“你摸吧!”征得了主人的同意之后,温颂立刻抬起小手,带着一种求知的心态摸上了虞子回的耳朵,“师兄的耳朵软乎乎的。”虞子回觉得他的一下有些久,“可是摸够了?” 第19章 重尧在细细探查过他的伤势之后,心中有了主意,“你的伤势说轻不算轻,说重也重不到哪里去,我这里有两种治疗方法,你看你想要哪一种?”“师叔请说。”重尧道:“一种是把你的经脉打碎重塑,另一种是用药浴徐徐温养。”温颂问道:“不知哪种更快一些?”“自然是前者,”重尧道:“用药浴温养短则半年,长则两三年也是有的,端看个人体质。”温颂觉得还是长痛不如短痛的好,“师叔,我想要重塑经脉。”“嗯。”重尧应下之后,便去准备各种修复经脉灵药了,对于温颂这种还未筑基的修士来说,重塑经脉尽管有些麻烦,但也只是需要多费几分心思,不像筑基之后的修士,随着修为升高,想要重塑经脉,只会越来越艰难。第16章 两天之后,待各种灵植备好,温颂被道童带去了重尧真君炼药的千株殿。他进去时,只见殿的正中摆放着一尊方形的药鼎,四棱分别镌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种圣兽,远远瞧着,便觉威压赫赫,不可逼近。而药鼎的四周错落交叠着大大小小的玉盒,打眼一望,起码有上百种灵植。温颂望着那些玉盒,乌溜溜的眸子流露出了些诧异,“师叔,这些全都是给我用的吗?”“嗯,”重尧召出丹田中的本命灵火,将其打入了药鼎下方,“脱下衣服,进去。”刚进来就被要求脱衣服的温颂有些慌,“现在就脱?”重尧瞥他一眼,“快些,别耽误时间。”顶着重尧催促的目光,温颂只能快速解了衣带,跳进药炉。刚进去的时候,水还是温温的,泡着很是舒服,惹得温颂惬意的喟叹了一声。重尧见人进去了,开始往药鼎中添加灵植,苦商草、南稠草、照夜花、寒脂泪,随着一株株的灵植灵药落入药鼎,原先的清水渐渐变成了剔透如烟海色的雾蓝。在灵植交融时,重尧双手结印,打入药鼎的灵火上,温热的水陡然蒸腾,霎时滚烫了起来。体会最清晰便是身处其中的温颂,在水温升高的那一刻,他的皮肤立时被灼成了一片粉红,皮肤下血流的走向几可透见。温颂一个哆嗦,当即就要从药鼎中窜出来,岂料重尧见他动作,紧随着在药鼎上方布了一个结界,“忍住。”温颂闻及此言,眼中霎时就是一泡泪水,他也很想忍住,可就是太疼了啊!“师叔,我……我能出去么?”重尧见他哭的那般凄惨,心中有些同情,然而还是坚定拒绝了他,“不行,若是治不好你,我的菩提果可是没影了。”他一边回着温颂的话,一边用神识感知着药鼎中灵植融合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流逝,药鼎中的温度越来越好,药力侵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前面的这些灵植是将经脉打碎的东西,当药力附着在经脉上时,经脉寸寸溃散,隐没消失。在这个过程中,温颂的眼泪越掉越凶,且不时发出痛苦的叫喊,他的唇瓣殷红,是那张白得如同雪色的面庞上的唯一亮色,然而凑近了才知,那不过是唇瓣被咬破之后,流出的血色。温颂靠在药鼎的一侧,身体被折磨的微微抽搐,再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那是一种血肉被剔除的痛楚。重尧见他的眼神似有涣散,一道清音传了过去,“凝神,不要沉浸在痛苦上,去感受化入身体的药力,让它们为你所用,这些灵植化用的越是彻底,新生的经脉就越是强韧。”温颂听着重尧的话,下意识便按他说的做了。他尽力忽视身体上的疼痛,强迫自己将意识沉浸到身体中的经脉中,刚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能感觉到那股仿佛剜骨剔肉的感觉,然而再远一些,便能察觉到:他的心神正一分分的融入到身体中。一天一夜过去,重尧终于完成了碎脉的过程,他左手捏出一个繁复的法决,右手开始向药鼎中扔出凝脉的灵植。当七十余株灵植依次被投入药鼎,沸腾的水面倏然间恢复了平静,方才雾蓝的灵液变为了朱红。凝脉时的疼痛不亚于碎脉,且这个过程要更小心,更专注,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温颂额上滚落,这与他的意识无关,只是他的身体自发做出了这般反应。又是一夜,药鼎中的灵液被身体缓缓吸收,由朱红褪成了浅红,由此凝脉完成。重塑经脉的最后一步是固脉,重尧手势变幻,将法决打入药鼎之下。两天之后,药鼎周围的玉盒越来越少,这也意味着经脉的重塑快要完成了。重尧望着药鼎中眼泪流了满脸的温颂,结出了最后一个药决。剩下的便是等他自己醒来了。重尧从千株殿出去后,吩咐道童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是,真君。”温颂在药鼎中恢复意识,已是五日之后的事了,他缓缓张开眼眸,一双秀润乌亮的眸子眨了眨,尤带着泪珠洗过的干净剔透。温颂摸了摸脸颊,发现上面还带着干涸的泪痕,他抹了把脸,从药鼎中爬了出来。从千株殿出来之后,温颂去向重尧真君致谢。重尧见了人,唇边衔起一抹期待的笑,“我只盼师弟能早些把我的菩提果送过来。”——长月峰中。“重尧在你离开之前说什么了?” 第21章 土包子温颂:“……”他谦逊道:“我见识少,印道友能给我讲一讲么?”印宿道:“凤闻会五年举办一次,每次的地点都设在九嶷宗,只因凤闻会之后,紧接着就是苍梧秘境的开启,而苍梧秘境向来由九嶷宗掌控,宗门会根据众位弟子在凤闻会的排名,来决定进入秘境的名额。”“参加凤闻会的人不仅有五大仙宗的弟子,也有其余宗门的弟子或者散修,风云际会,天骄云集。”末了,他又添上一句,“你能来看看也是好的。”温颂闻及印宿的最后一句话,很是不服气的问道:“难道我就拿不到个名次吗?”“约摸是不能的,”印宿修眉覆目,却是未曾多想便打破了他的异想天开,“想要上台比斗,修为最低也得筑基。”“那……好吧,”温颂扯着腰上的穗子,闷声道:“我在台下多看看,能积累些比斗的经验也是好的。”印宿听着他低了几分的声音,几乎能想象的出这丑东西眉毛揪成一团的模样,“我在九嶷宗等你。”“嗯。”待收了术法,印宿衣袖扫过,地上的点点血色转瞬散作了烟尘。温颂收回阵盘,才刚踏出洞府,就见外面立着一个身姿颀长的人影,“虞师兄怎么会在这里?”虞子回听到温颂的声音,转身露出了一张姿容俊雅的面容,与身后的翠微黛色相映成景,“温师弟总算闭关出来了。”“虞师兄找我有什么急事么?”“倒也没有,只是前些日子温师弟的经脉被重塑成功时,我未能亲眼见到师弟安好,心中总是有些不安。”“虞师兄放心,我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说着温颂还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那我便放心了,”虞子回从纳戒中取出了十余瓶灵药,塞到了温颂手中,“这些是温养身体的上品灵丹,师弟且先用着。”温颂看着虞子回面上的愧疚之色,想了想还是收下了,“多谢虞师兄挂怀。”他到长月峰主峰的时候,向深师兄和怀若师姐也在。“拜见师尊。”“见过师兄师姐。”桑逸照例是先探查了温颂的修为,“颇有进益。”“你现在的修为距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但切勿操之过急,筑基是修炼过程中的基础,不疾不徐、水到渠成才是最好。”“多谢师尊教导,弟子记下了,”温颂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件事想问。”“且说。”温颂道:“弟子可以去凤闻会吗?”“自是可以,”桑逸道:“虽然以你的修为不能上场,但能多看看别人的比斗,想来也能收获不浅”——三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温颂靠在飞舟上,一双清润的双眸凝望着九嶷宗的方向。“师弟很期待这次的凤闻会么?”向深问他。“嗯,”温颂叹出一口气,“我朋友拜入了九嶷宗,自从九重塔之后,我们很久没有见过了。”向深眉心蹙起,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朋友是剑修?”温颂感知到向深那种厌恶的情绪,有些诧异,“师兄很讨厌剑修吗?”“不是,”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是讨厌问情峰的那群剑修。”温颂望着他,道:“为何?”“修真之人会有情劫,剑修自然也有,只是问情峰的剑修会故意寻找一个女子,在对她们付出真情,引得两心相许后,再挥剑断情,叫那些女子凭白付出一颗真心。”温颂也觉此举有些不道德,“就没有女子向他们报复吗?”向深发出一声嗤笑,“有谁能撼动修真界实力最强的九嶷宗呢?”言下之意很明显:有确实是有的,只是没人成功。两人的对话就此止住。两天之后,飞舟落到了九嶷宗的山门前。他们一行人刚下飞舟,就有道童过来相迎,引着他们到了九嶷宗准备的客居。温颂一路走马观花的看过去,发现这里同月令门迥然不同,月令门处处瑶草琼花,仙音阵阵,而九嶷宗则多闻剑气破空之音,陡转之间气势凌冽。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住处。带队的肃仪真人看着面前古朴大气的宫殿,迟疑的看向了带路的道童,“这位童子是不是带错地方了?”他从前也是来过凤闻会的,尤记得当时无论是四大仙宗弟子,亦或是散修居所都被安排在了偏峰,怎的这次被安排到了主峰,且还是一门宗主的峰头。“没有走错,”道童圆乎乎的脸颊露出一个笑,显得格外讨喜,“真人有所不知,此次的凤闻会改了规矩,将其余四大仙宗的住处都换到了各位峰主的主峰,以便于门下弟子交流道法。”肃仪真人闻言打消了心头的一点疑虑,“贵宗考虑的甚是周到。” 第23章 迎着东方隔着晓雾的熹微曙光,温颂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台上,他喘着气的看向一丝不乱的印宿,“道友,我可以休息一会儿吗?”印宿见温颂凄凄惨惨的模样,扔给他了一盒药膏,“抹上。”温颂连忙接住,他打开盖子,一股和着草木之气的药香钻入鼻尖,他抿上一点儿抹在了伤口处,腕间还在流血的伤口顿时就止住了,只是痛感并没有消去,“印道友,谢谢你的药膏。”印宿看着温颂红红的眼眶,移开了视线,“日后跟别人比斗,不要哭。”温颂:“……”这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一刻钟后,印宿再度握住了剑,“起来。”温颂挪了挪屁股,挨到印宿腿边,冲他讨好一笑,“印道友,我觉得我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印宿毫不留情的用剑柄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不可以。”拖延失败,温颂悻悻揉了揉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我们开始吧!”印宿道:“接下来,由你攻击我。”温颂讷讷道:“可是红绫幛是防御的法器。”印宿向来情绪寡淡,纵然面上带笑,心中却是不会有什么波动,然而看着温颂这幅不知变通的蠢样子,着实有些上火,“你只知红绫幛术法不侵,那么你可有想到它用来缚住对手时,对方也不会轻易挣脱?”温颂被点醒之后,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是哦。”“既然懂了,便来攻击我。”“嗯。”温颂对于使用红绫幛攻击别人,一点儿经验也没有,刚开始甚至连方向都找不准确。印宿对于犯错的温颂依旧没有手软,往往他错一次,温颂身上就会被划出一道剑痕。一天下来,温颂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中间连一刻的休息时间都不能有,且一旦有了错处,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他只能咬着牙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灵力的运用与印宿身上。这般严格的教导下来,温颂已经可以自如的控制红绫幛了。印宿很清楚人的极限在哪里,在温颂是真的承受不住之后,他松口放他休息了。在这个间隙,印宿问道:“你这么笨,桑逸真君是如何收你为徒的?”他是真的疑惑。累了跟个死狗一样的温颂听到他的话,憋了好半晌的泪再也包不住了,他吸着鼻子瞪他,“你嘲笑我?”印宿看着温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样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把眼泪收回去,太丑了。”温颂蓦然间觉得自己特别心酸,然后他哭的更大声了。印宿被吵的耳朵疼,给他下了一个禁言术。“呜呜……”想哭都哭不出来,说的大概就是温颂了。第19章 待温颂的灵力恢复,印宿便也解了他的禁言术,“余下的时间不多,之后我不会再对你留手。”温颂看着自己满身的伤痕,就想问一句,哪里对他留手了?然而经过了方才的禁言术,温颂已经充分体会到了祸从口出的后果,他乖觉道:“还请印道友指教。”“嗯。”两人分立两端,印宿持鸿兮,挥出了极为平淡的一剑。这一剑划破夜空,送了温颂一阵送柔和缥缈的春风,彼时万物同生,明亮光烂,暖风徐来时,熏得人融融泄泄。就在温颂沉浸进去时,柔软的春风倏然化作了万千落雨,拂过了温颂面颊,叫他的侧脸迸出血来。这般温煦的光景下,原是连绵不绝的杀机。温颂被疼痛唤醒,他环顾着周围四散的银丝,眸中升起了警惕。红绫幛被横在身前,想要挡住无孔不入的水滴。然而如何能挡得住呢?春水为风所化,而风无处不在。印宿看着在剑意中挣扎的狼狈身影,幽潭般的瞳孔中一片平静,在雨丝将要划过温颂脖颈的那一刻,印宿收了剑意,“重来。”又是一剑。温颂被密密麻麻的剑意包裹着,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藏,他也不能躲藏,因为他知道,若是他破不了这道剑意,将会被无休止的困在这里。温颂一面控制着周身的动作,小心避过那些划在致命处的雨丝,一面思索该如何破局。雨由风化,而风从何来?风在身处,气动则风动。那么若是气停了呢?温颂运转灵力,将其散在四周的空气中,欲控制它们的走向。 第25章 温浮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他拉着温颂到灵均台的外侧,语中含笑,“我还没有恭喜阿兄筑基呢!”温颂瘫着脸道:“同喜。”温浮一手抱着他的胳膊,仰头之际眸光温软,“我记得阿兄以前待我甚好,怎么如今却是理也不愿理我一下了?”虽然这话瞧着似是在向兄长撒娇,可温颂却分明看到了温浮眸中藏着的探究与恶意,他垂目看他,正中的瞳孔处是极为剔透的纯黑,“那你又是如何筑基的呢?”两人目光正正相对,谁都没有退让一步。片刻后,温浮笑了,烟青眉黛下是一双坠满星子的眼眸,一如神秘美丽的夜空,“阿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能够筑基自是少不得师尊与师兄们对我的厚爱。”温颂认真的看向他,“既知是厚爱,便该好好珍惜。”总是过来找他做什么?温浮想到师尊那日当着众多弟子说出的真相,握着温颂胳膊的手紧了紧,他轻声道:“阿兄说的对,我该珍惜的。”语罢松开了手,“那我就祝愿阿兄能在凤闻会上一鸣惊人。”“彼此。”温颂先一步转身离开,在走出了温浮的视线之外后,蹲在地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天知道当温浮问出那句话时,他的心跳的有多快,还好自己把姿态端住了,若不然被他发现什么端倪,指不定要带出一堆麻烦。温颂张开手,看着润湿的掌心,觉得自己需要再缓一会儿。“小师弟,你蹲在这干嘛呢?”“嗯?”温颂在抬头看人的时候,一时没掌握好重心,摔了个屁股蹲,他两脚叉开坐在地上,神色还有些呆愣。向深把人拉起来,问道:“你的对手擅用什么法器,灵根为何,修为几重,可是清楚了?”温颂摇了摇头。“那你还不赶紧去打听打听,难道想等到上场了被人压着打吗?”“那……我现在就去。”说着他就要往外走。向深拉住他,“你跟谁打听?”“印道友。”向深见他这幅有事无事都是印道友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你去吧!”幸而这不是自己朋友,要是的话,他得被烦死。温颂“哒哒”的跑到了九嶷宗的位置,一排排的往后找,最后在末尾的地方看到了印宿,他见到他的穿着,眼眸一亮,“印道友,你这样穿好好看啊,比其他人都要好看。”印宿此时亦是着了一身明净如雪色的白衣,他的眉眼果然如温颂所想,极为适合这样浅淡的颜色,似是天上月,清高、孤寒。印宿听到他的夸奖,眼角浮现出一点笑意,仿佛在隔着暮云的罅隙中隐约透出碧水蓝天。“是吗?”“是呀,”温颂弯弯的纤密睫羽下是一双被山间流水涤过的澄澈双眸,“我这个人最不会说假话了。”印宿觉得养个小/奴/隶也挺好,起码说话听着是极为顺耳的,“过来做什么?”温颂掏出玉牌,“我师兄说,不能打无准备的仗,所以叫我来打听打听对手的修为、灵根。”“可我在这里就只跟印道友最好,是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印宿听着温颂话中对自己的依赖与信任,唇边牵起一抹笑,“把玉牌给我。”温颂把菱白色的玉牌放到印宿手上。印宿接过之后向其中输入灵力,“你的对手是陆庚。”“木灵根,筑基二层,擅捆缚术。”“你的法器同他的术法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听出些什么了?”温颂分析道:“他的修为比我高,灵力比我强,且同我一样擅长捆缚。”“错,”印宿打断他,“你只是刚刚接触捆缚一道,跟擅长没有关系,所以不要妄图跟陆庚比这个。”没有赢面。最后一句话印宿没说,但温颂自己听出来了,“可我会的术法也不多,总不能用红绫幛耗尽他的灵力。”印宿看着修为堪堪筑基,且什么术法都不通的温颂,一时之间还真的没想出什么办法,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阵盘,“这是个剑阵,若是觉得自己实在赢不了了,把它扔下去。”温颂接过圆铜色的阵盘,“扔了这个就能赢吗?”印宿道:“阵盘用天水铸成,剑阵由我亲刻,除非他有能破除天水的法宝,以及破除剑意的修为悟性,没有意外的话会是你赢。”温颂顿时将手上的阵盘抱紧,喜爱的摸了又摸。印宿提醒道:“用完了记得还回来。”温颂抚摸阵盘的动作顿了顿,“得还吗?”“你说呢?”温颂:“……”要我说其实不用。 第27章 印宿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道韵,眼底爬上一抹血色,他没有抵挡,而是任由这道剑意将他带入戚穆的道中。日月经天,山河轮转。他由春日的一道清风,转入了夏炙的烈火炎炎,由秋色的惨淡萧瑟,到了凛冬的无限森寒,其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在最后一刻,归于原点。印宿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显然已经从戚穆的剑意中脱出。“现在,该我了。”印宿并未在最后一剑上加诸太多灵力,好似那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剑。可戚穆知道,不是这样的。这一剑所含的威压更甚自己,是一道夹杂着死气的剑意。没有堪破生死的人无法破除。而戚穆未知生,焉知死?此战,印宿胜。凤闻会魁首决出。向深看完印宿同戚穆的比斗之后,觉得自己输的不冤,他望着一副与有荣焉的小师弟,道:“你是怎么跟人成朋友的?”“师兄这都不懂么?”温颂的脸上满是骄傲,好似赢的那个人不是印宿而是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然是因为我很印道友是一类人。”向深看着他脸上自信的神态,觉得小师弟对自己可能有什么认知障碍,“你高兴就好。”第22章 “恭喜道友夺得魁首”,待印宿下了灵均台,温颂头一个迎了上去,他眼中还蕴着没有褪去的惊叹之色,“道友方才在对战时使出的最后一剑好生摄人,我站在台下,都能觉出剑中携着的那股阴匿之气。”“只可惜我忘了取出留影石记录下来。”语罢脸上还露出了两分憾色。印宿闻及他的话,眉间染了笑意,这个丑东西虽然面貌只是平平,但说出的话着实悦耳动听,叫他总能忍不住多给出几分关注,“对了,凤闻会已经结束,把阵盘给我。”温颂有些猝不及防,“现在还?”“嗯。”“那……好的吧,”温颂慢吞吞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原铜色阵盘,不舍的递给了印宿。印宿接过阵盘,将其放入了纳戒中,他看着温颂那双仿佛黏在了阵盘上的眼睛,敲了敲他的额头,“丑东西,别贪心。”“我那不是贪心,”温颂辩解道:“我跟这阵盘相处了这么久,已是生出了感情,它突然一离开,我心中难免不舍得。”印宿听着他的鬼扯,轻笑出声,“两天也算得久吗?”低沉醇厚的笑声叫温颂的脸红了红,“凡人界不是有句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这般算起来,两日也是很长的了。”“照你这么说,拆散你们还是我的不对了?”“当然不是,”温颂摆了摆手,“我只是适当的表达一下对它的喜爱,绝对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印宿微微一笑,“你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温颂:“……”不给就不给,等我有灵石了就自己买。九嶷宗在宣布了凤闻会的名次之后,给前三十六名的筑基期修士发了一块青色圆钥,“十日之后苍梧境开启,此物即是苍梧境的密钥。”台下的其他修士见到青钥,纷纷扼腕不已,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苍梧境来的,现下就这么空手而归,心中隐隐不甘。“我有异议,”台下一个面容粗犷的男修上前一步,“那个叫温浮的修士,连一场比斗都没有参加,凭什么能轻易得到进入苍梧境的资格?”灵均台上讲话的长老瞥他一眼,“规则如此,有本事你也两度轮空。”“那温颂呢,他在第二轮的对战中,只用一个阵盘就得了头名,这对其余九人如何公平?”那个长老不耐烦道:“凤闻会上没有规定不能用法器、阵盘、符箓,你要是有你也可以用。”霸气回怼的姿态劝退了不少想要挑刺的人。温颂这才安安稳稳的掌住了密钥。在凤闻会结束之后,他同向深回了云骖殿,“师兄去过苍梧境吗?”向深给自己倒了一杯沂兰茶水,“去过。”“里面是怎样的?”“危机重重,却也机缘无数,”向深摩擦着青瓷杯沿,“其间妖兽遍布,灵植、功法、传承亦是不缺,只看你有没有命得到。”以小师弟的修为进入其中,若是无人相护,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他看向温颂,慎重道:“等你进了苍梧境,一定要在保证了自己的安全之后给我传音,知不知道?”温颂忙点头。当天夜里,向深给他找了几个威力强大的术法,教他练习。温颂明白师兄这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是以学的很是认真。 第29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末日凉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3章 严师出高徒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温颂在经过了十天的摧残之后,对水系术法的掌控熟练不少。临近苍梧境开启时,获得青钥的三十六名筑基修士以及二十一名金丹修士御着飞行法器到了九嶷宗的清眺崖,等待秘境开启。片刻后,一位剑宗长老踏着天际的浮光而来,他的面上一片清冷,似是覆着常年不化的冰雪。“苍梧境一经开启,便是三月之期,其间秘境自行封印。”站在这里的修士大多出身五大仙门,是以对于苍梧境的规矩大都十分清楚,但一些小宗门的修士,却是因为没有打听消息的门路,对这些不甚了解。“不能提前出来吗?”立于上空的人漠然道:“若是你能凭借一己之力打开秘境的话。”两人对话表露出的意思分明:在秘境中得到机缘且能守住三个月,这个机缘才是你的,否则要么一无所得,要么无声陨落。修真界是个极其残酷的地方,它不会容忍你的弱小、怯懦。待众人安静下来,长老取出一件小巧的器物置于碧空,紧接着双手结印,划开了一道黢黑的缝隙。那道缝隙幽深而不见底,仿佛一只正欲择人而噬的凶兽,“秘境开启只一刻钟,若是不想去的人,可在这一刻钟里考虑清楚。”在他说过这句话之后,确实有几人露出动摇之色,然而只是须臾之间便坚定了下来。他们大都是修士中的佼佼者,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修士修真乃逆天而行,这个过程绝对称不上顺遂,与天争,与人争,与几争,若不争,那便是退。因为惧怕而后退,这种情况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向道之心被磨平的最后一次,到那时候,也就是浑浑噩噩的一生终结。没有人愿意如此。站在清眺崖上的修士开始一个个的进入苍梧境。正当温颂也要抬步向前的时候,被印宿扯住了手腕,他回头看去,疑惑道:“印道友,怎么了?”印宿瞧着这个丑东西无知无畏的模样,到底不愿自己唯一的小/奴/隶陨落在里面,他从纳戒中取出了一个熟悉的物什递过去。温颂见到这枚原铜色的阵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和它相见,他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它,不愿挪开视线。印宿看着他那副垂涎不已的模样,疏淡的眉目拢了笑,“这个东西是……”“借我的?”温颂自然接道。“嗯,”印宿道,“在出了苍梧境之后,记得还回来。”温颂斩钉截铁的保证道:“道友放心,我一定会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印宿这才把阵盘给出去。温颂抱着珍贵的阵盘,看向印宿的目光很是郑重,“道友的情谊,我记下了,若是日后道友有需要我的地方,温颂定然在所不辞。”光是听师兄口述,他都能想象出来苍梧境中的凶险,这种时候,谁会有闲心管他人的死活?可偏偏印宿将保命的法器借给他了,温颂想到这里,心中触动不已,他将手放在印宿的胳膊上,认真道:“印道友,以后咱们两个就是过命的朋友,最好最最好的朋友。”印宿看着他目中透出的灼灼真诚,没有纠正他话中的“朋友”二字,“你的话,我记住了。”温颂拉了拉他的袖子,“那我们一起进去吧,说不定到了里面还能离的近一点儿。”印宿道:“不会。”“那……我先进去?”“走吧。”说着印宿走在了前面,温颂看着他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在进入秘境的一瞬间,温颂忽的失去了所有感知,等他再度恢复意识,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晦暗的山洞中,温颂心里一个咯噔,他该不会是掉到妖兽老巢里面了吧!温颂不敢发出动静,他趴在地上,小心的将神识化为触角,以自己为中心,一点一点的向四周探出。就在他感觉神识碰到了一面冰冷黝黑的山壁之时,那个方向霎时传来一声兽吼,震的他头脑发晕。温颂不敢托大,连忙将神识收回,顺便给自己贴上了一张敛息符,以防这妖兽发现自己。等到过了一会儿,那边不再传来动静,温颂这才抬起了头,他朝着方才吼叫的声音看了看,发现那里正卧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妖兽,它的鳞甲泛着幽光,身子头尾相连,将中间围成了一个圈,阻挡了其他人的窥视。温颂抬目看着圈中隐约散发出的圣洁之气,没有什么觊觎的心思,主要是他也不敢,方才这妖兽只是吼了一声都叫他识海震荡许久,真要交上手了,倒霉的大概率是他。要找对手,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挑衅修为比自己高太多的妖兽,这不是有勇气,是蠢。这样蠢的事,温颂是不会干的。他轻手轻脚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一步步的向洞口挪去,为了不引起妖兽的注意,他的动作可以说是轻了又轻。然而就在他快要到达洞口的时候,意外陡生。一位身着长裙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倏然出现,予了那妖兽重重一击,然后又转眼消失不见。温颂望着寂然的山洞,断定那女子身上必然藏着品阶极高的隐匿法宝。 第31章 “那又如何?”虞子缳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阿兄乃是月令门华颜真人坐下弟子,你若是不知好歹,等回了宗门,有你的苦头吃。”温颂看着看着眼前骄傲的跟个孔雀一样的女子,道:“我就在你跟前站着,你要是想,大可现在收拾我。”女修恼恨的看着他,“你若是不用那条红纱,我当然能自己收拾你。”“再说,你一个丑八怪甩着一条红纱不觉得恶心吗?”容貌是温颂如今最不能提起的痛,他看着女修道:“你阿兄是谁?”等回了宗门,他也要告状。“我阿兄姓虞名子回,你在门中必定听过他的名号。”“哦。”温颂想:这可真是巧了。虞子缳跺了跺脚,“你哦什么哦,到底要不要将那条法器卖给我?”“不要,”看在虞子回的面上,温颂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状了,他懒得跟这女修做些无谓的争执,从储物袋中取出飞舟,御空驶离了这片地域。虞子缳哪能被温颂这么甩开,她跳上一座六瓣莲台,以灵力催动追了上去。两人一跑一追,直到天幕低垂。将夜时分,星辰皆是隐没,天空变成了稠密的墨黑,叫人辨不出前进的方向。温颂立在飞舟前面,朝后探了探,终于不见了虞子缳身影,他这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把人摆脱了。温颂对方向是没什么所谓的,他也不拘地点,随意选定了一个方位。本以为天上能安全一点儿,可现实是:天上也不太平。在夜色降临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以及翅膀的扇动声,温颂听到动静,立刻从飞舟上爬了起来,他凝神细细分辨那阵声音的位置,将目光锁定在了自己的侧面。随着那些东西的逼近,空气中渐渐传来了一阵腐朽的气息。温颂在飞舟外贴上三张敛息符,又布上一层结界,在这之后,他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取出法器,缠绕在手臂上,静静等待着危机的到来。第25章 广袤无垠的夜空下,一阵比暮色更为浓重的黑云翻卷而来。细看来,不是层云,片片是乌黑墨羽。待黑云临近,异鸟霎时聚拢,俱是朝他俯冲而来。温颂先是往飞舟中填入数百块灵石,操纵着飞舟向反方向行去,紧接着指尖掐诀,将空中的水灵化成千百支锋利的寒冰利箭,在异鸟近的那一刻,转瞬催发,穿透异鸟的身体。血液洒落在空气中,反而叫这些东西更加躁动,它们不畏惧疼痛,在温颂的攻击过后,依旧前赴后继的扑上来,喙口大张,想要分食他的血肉。温颂将缠绕在手臂上的红绫射出,在飞舟外面围剿一周,而后倏然抽紧,缚住靠近飞舟的异鸟,将其绞杀。一时间,红绫幛为血浸染,滑下长片血色。之后,温颂用这个办法不断解决飞过来的异鸟,在这个过程中,偶尔有漏网之鱼凶猛撞击飞舟结界,在浅白色的结界上漾出一圈波纹,他直接以掌作刃,划开了异鸟的脖颈。一夜之间,未曾间歇。直至曙光初至,代替了漫漫长夜。温颂摊软在飞舟上,染血的红绫幛并未处理,就这么散乱的置于一边。他看着乌青天色后面的万缕金辉,愣愣想着:这才是第一天。往后还有三个月,他能坚持的下去吗?温颂疲惫的阖上双眸,在心中告诉自己:你不能怕,也不能退。他往嘴里塞入一颗丹药,开始抓紧时间恢复灵力。在夜晚到来之前,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来东面的无骨城。”温颂听到印宿的声音,漆黑的眸子亮了亮,那颗悬而未落的心蓦然安定许多,“印道友在那里吗?”“嗯。”温颂想想一到夜晚就出现的异鸟,又想想他和印宿之间坚定的友谊,咬咬牙应了,“好,我现在去。”在断了联系之后,温颂调转了方向,朝着东面飞去,为了防止晚上辨别不出方向,他把生出了器灵的明心镜召了出来,“你可识得方向?”明心镜自从被收入识海之后,再也没有被放出来过,此刻有了放风的机会,欢快的在飞舟上旋转了几圈。温颂见这镜子不回他,伸手将它扣在了掌心,凶巴巴的问:“到底认不认识?”明心镜看着温颂一脸“你不知道就赶紧滚回识海”的表情,连忙控制着本体点了点镜子,“认识认识,你别把我收回去。”“那好,”温颂握着镜把道:“等到了晚上,你帮我指明方向。”明心镜迫于形势,乖乖应了。等到夜幕降临,温颂复被那群异鸟攻击。明心镜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怀着隐秘的开心抖了抖本体,搁在以前,哪个修士得到它这等宝器不是好生供着,偏偏到了温颂这里,摔它、打它、还一直把它关在识海不让出来。明心镜觉得,这个主/人,真是自己跟过最差的一届。 第33章 印宿一袭红衣墨发立于其间,几乎要融入在了里面。不知是不是温颂的错觉,他觉得印宿此时的情绪似乎不太高,“印道友,我到了。”印宿听到温颂的声音,神思从这片欢情花上收了回去,“过来。”温颂抬步走过去的时候,小心控制着脚步以免踩到地上的花,“道友一直盯着这花看,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吗?”“并未。”印宿回他的时候,眉间带着一抹极深的郁色,深得连温颂都能看出来,他轻声道:“那道友怎么这般郁郁?”印宿伸出骨节分明的食指,指向脚下的艳红花色,“识得此花吗?”温颂摇了摇头。“既不知,便也罢了。”印宿说到这里便停了,他敛了眉目,道:“来时可接了面具?”温颂将挂在腕上的面具取下,往前举了举,“是这个吗?”“嗯。”温颂翻着面具看了看,“这个有什么用?”印宿看着面具上的花纹,眸光逐渐凝起,他拿出自己红黑交织的面具,与温颂的面具并在了一起,“戴上面具之后,神识会附在城中的一个修士身上。”温颂想了想,道:“那是不是说,我戴上面具之后,神识也会附在别人身上?”“嗯。”温颂望着并在一起的两张面具,一黑一白,俱是交缠着冶艳的红,“道友你看,我们的面具拼在一起,恰好同这些花的颜色十分相似。”光影游弋在欢情花与面具上,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和谐。这无心的一句话,叫印宿的脑海中倏然浮现了地下石壁上的图画,他握着面具的手紧了紧,“像吗?”“很像的。”温颂看向印宿,“我还没问道友叫我过来是什么事?”印宿回望着他的眸光浅淡,“若我说是来送命的呢?”温颂怔了一下,“送命?”“是,送命,”印宿轻笑,“我被困于此处,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便将你唤了来。”“我死了,你自然也不能活。”温颂听着他的霸道发言,怔愣过后倒也没有生出什么害怕的情绪,不是说不怕死,只是从认识起,便是印宿救他,教导他,他私心里也想为印宿做些什么,“道友,来到秘境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过命的朋友。”“嗯,就算是来送命的我也认了。”印宿望着温颂面上的坦然,方才只是流于表面的笑深了深,他抬手抚上他的发,承诺道:“以后,我会对你更好。”他的小/奴/隶太乖,可以给更多的奖励。温颂听到“更好”这两个字,眸子亮了亮,“那个阵盘……”“不行。”不等温颂说完,印宿就拒绝了他。“我只是想问那个阵盘能不能多借我些时候,”温颂幽幽的看着他,“这就是道友说的更好吗?”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不能信。印宿目中划过一抹不自然,“我见你那般喜爱这个阵盘,以为你是想将它要走。”温颂僵了一下,他确实这样想过,但也就是想想。两人都有些心虚,是以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印宿接下来带着他到了城主府的寝卧。屋内的布置极为精致,床头挂着华丽的九华帐,帷幕下方是泛着莹莹微光的宝珠流苏,妆奁半开,里面盛着各种巧夺天工的钗环,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位女子的房间。温颂看向印宿,“道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印宿走到梳妆的地方,将镜面移开,露出了一个约摸七尺高的洞口,他躬身走了进去,“跟上来。”温颂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袂。进去之后是一排陡峭的石阶,待沿着石阶下去,空间逐渐宽敞。印宿目光扫向石壁,“这上面刻的每一帧画,都是以欢情花为背景。”温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石壁上刻着上百副图画,每一副后面都或多或少的刻着方才外面所见的花朵。第一幅画是故事的开端,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不知从何而来,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千阙城。接着画卷铺开,城主在偶然外出时得遇女子,心中倾慕不已,满怀赤忱的去追求她。后面便开始了一段你追我躲的时光,如此种种之后,两人的氛围逐渐暧昧。 第35章 温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他所进入的城主府相差不大,许是有了人气,比之后来更加鲜活,此时应是女子被接入府中之后发生的事。接着画面一转,两人相拥在了满是欢情花的啼休苑。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眼中是抹不去的柔情,“柏郎,我们的结璃大典都要请谁过来?”“随你喜欢,”男子环住女子的腰身,俯首吻了吻她的鬓发,“不过你我友人却是不能不请的。”“合该如此。”女子这时候的心绪又起了变化,期盼中夹杂着浓烈的爱慕与欢喜。在这之后,有女子在欢情花中轻舞霓裳,男子一旁练剑的画面,也有两人相对弈棋烹茶的画面。言笑晏晏,莫不静好。两月过去,城主府挂上红绸,迎来宾客,女子端坐在凤凰纹饰的梳妆台后揽镜自照,镜中人绿鬓红唇,朱颜秀靥,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候。温颂在女子的身上待了几个月,自是能感知到她对男子的倾慕日益加深,他望着镜中那张姣艳的面容,心中不自觉的开始忧虑了起来。待良辰一到,女子便随着婢子到了结璃大典上。她以为自己是走向了彼岸,熟知是走向了深渊。她的满怀盼望、爱慕、欢喜,在男子连解释都没有便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骤然化作了绝望、怨恨、悲哀。艳美的裙摆曳在地上,漾出了几许凄凉。邀来的宾客一个一个的离开,这场结璃大典成了笑话。女子靠在一边,痴痴笑了起来,“柏郎,你怎能不要湄儿了?”也许是共情作用,温颂看着女子笑中带泪的模样,心中酸涩到了极点,他难过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印道友,这个女子真的好惨啊!”“嗯,”印宿知道这个丑东西爱哭,便也应了一声。女子在被抛下之后,失魂落魄了许多时候,泪点不高的温颂每每见到,都要哭上一场。说真的,温颂哭的不烦,印宿都要被他哭的烦了,“你怎么就不能把眼泪憋住?”温颂一边哭一边道:“我就是憋不住才哭出来的啊。”印宿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呜呜呜”,简直头痛不已,他现在已经后悔答应温颂的那个施展灵犀引的要求了。等到这个节点过去,画面又是一转,到了男子飞升之后。女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愈发癫狂,一张姝丽的面容变得无比扭曲,她将整个千阙城封锁起来,只进无出,城中的数万修士被投到祭台,抽出灵根,放干血液,为了一个女子的执念献祭出了生命。而女子则站在祭台的最高处,声音尖利而响彻,“今日我以崔柏的子民为祭,诅咒他功德阙断、为人轻贱,飞升之后修为不得寸进。”温颂的神识被吓得抖了抖,他撇开目光,不敢将视线放在祭台下面的满目血色之中。他仔仔细细的将祭台的模样记在了心中,并时刻关注着献祭过后,祭台被放在了哪里。那天过后,城中就只剩下了女子一人,她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趴在窗棂下发呆,好似一朵妍妍的花,怒放过后,便是漫长的衰败。温颂没有看到最后,因为他的神识已经被送出来了。温颂看着头上华美的帐子,一时回不过神来。印宿没有打扰他,而是等他自己缓过来。半刻钟后,温颂摘掉脸上的面具,长长叹出一口气。印宿问道:“看到什么了?”温颂把自己见到的画面描述了一下,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为女子不平,“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何苦这样为难自己?”印宿听温颂讲到女子献祭的画面时,眸光微动,“她最不该的便是在那男子飞升之后再做这件事。”“道友可是觉得她太过残忍?”“并未,”印宿的手指放在剑柄上缓缓摩擦,“我只是觉得,若是她在男子飞升之前做此事,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下心魔。”温颂眼眸微微睁大,“可是城中的数万修士都不该死的啊!”哪怕他再同情女子,看到那些修士被放干血液时也是不寒而栗的。印宿垂眸看他,忽的轻笑一声,“修真界中没有该不该,你的实力不够强大,就得受制于人。”第28章 温颂闻言并未反驳印宿,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生存规则,而修真界,以实力为尊。“道友,我们现在去祭台的位置看看吧!”“嗯。”两人出了城主府后,直奔女子献祭的地点。沿路的街道同来时一样热闹,只是不知是不是亲眼目睹过这些修士的死亡,温颂总觉得这幅景象有种说不出的违和,他往印宿那边靠了靠,“道友,这些人是幻象吗?”“不是。”幻象的本质是虚无,而街道上的修士则是真实存在的,印宿推测,“或许他们并不是城中献祭的那一批修士。”温颂顺着他的话往下想,“道友的意思是,这些人是进入苍梧境试炼的修士吗?” 第37章 修士的身体可以承受怨气,但却不能过多,数万修士的怨气在经过不知多少年后,只会增不会减,他们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温颂揪着眉毛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先从这里下去,”印宿暂时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好哦。”在回去的路上,温颂皱着一张脸,模样很是发愁。“本来就丑,别皱着脸。”温颂看着印宿舒容缓步的姿态,开口道:“道友不担心吗?”“担心无用,”印宿说话时眼中无波无澜,没有半分恐惧不安。温颂扯住印宿的衣袖,“可是我担心,我害怕。”“后悔了?”“没有,只是人在死亡面前,是很难从容的,道友不能因为我害怕就否定我对道友坚定的情谊,”温颂并不觉得害怕有什么羞耻,因此答的很是坦诚。第29章 两人回到城主府后,复又来到了女子的房间。进门之后,印宿在周围布置了一个结界,以阻止其他人入内,之后他从纳戒中取出各种各种的天材异宝,摆满了半个屋子。温颂看着地上堆了一地的宝贝,真情实感的慕了,“道友这是要做什么?”“推演破阵之法,”印宿盘腿坐下,空出了身上的一小片地方,“待会儿不要过来。”“好,我不会打扰道友的,”温颂乖乖坐在圆凳上,两手托着下巴,圆润明亮的眸子盯着印宿动作,安安静静的自己待着。印宿沉浸在阵法中时可以说是全神贯注的,他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神再去关注其它。若要破阵,那么就必须先要了解这个阵法,印宿回忆着禁阵上的纹路,试图在识海中构建出来,然而几次之后俱是失败。不该如此的。印宿眉心轻蹙,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错,可是没有,除了在第一遍的时候因为不熟练在绘制图纹时慢了一些之外,他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那么不足之处在哪里?绝阴阵,以修士鲜血骨肉为引,是只有添上了这些才能成功吗?印宿看向柔韧有力的手腕,并没有多加思虑便划了开来,接着用一樽冰冷的容器将流出的血接住,在放下容器后,他又毫不留情的从指尖取下一小截断骨。温颂见印宿这个动作,立时从圆凳上坐了起来,他刚想上前就想到了方才对方叮嘱自己的话,只能按下担心重新坐回去。印宿将各种材料按照次序熔炼,布出了阵法的雏形,而后一一完善,在最后一步时,加入鲜血和那截断骨。阵法完成后,一个小小的绝阴阵成形,其中怨气环环相生。印宿凝视着这个阵法,思考该从何处着手,万物无极,物极必反,此阵至阴,当以至阳之物压阵,而后再辅之以佛骨净化怨气,至于女子的诅咒,只能等到出了苍梧境之后解决了。这种东西,不是能简单祛除的,他也没有把握祛除一位高阶修士以数万修士为祭而发出的诅咒。一天过去,温颂的姿势已经由托着下巴变成了趴在桌上,他看着印宿终于到了收尾的阶段,再次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印宿将没有用完的天材地宝收回纳戒,给自己施了净尘术后从地上起身。温颂连忙过去握住了印宿的左手,那里的食指前端断了一截,他的眼圈红了红,“道友都不疼的吗?”“嗯。”温颂小心的朝着印宿的手指吹了一口气,“道友骗我,怎么可能会不疼,我看着都要痛死了。”“没有骗你,”印宿说的是实话,他并没有感觉有多疼,许是从小到大在母亲那里受到的训练太过严厉,这么一点儿伤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印宿看着温颂眸中越积越多的水雾,轻笑着问:“我这个断指的都没哭,你怎么倒是先哭了?”“我看到道友受伤,心里难过,”温颂吸了吸鼻子,低头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料,轻轻包在了印宿指头上。印宿看着手上丑巴巴的布料,除了觉得稀奇外,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似乎是被人用微不足道的触角轻轻碰了一下,他看向越哭越丑的温颂,道:“那我下次再有削骨的需要,不断自己的,断你的。”温颂泪汪汪的看着印宿,“还有下次吗?”印宿道:“说不定。”温颂想到断骨的痛楚,吓得打了个哭嗝,“可以是……可以,只是不能太多,我……我怕痛。”好兄弟就该有难同当,他可以。印宿听到这个回答,清泠若湖水般的眸子漾开一抹涟漪,“那好,我记住了。”“嗯。”温颂悲伤的应了,他发现自从认识印宿以来,他已经许下了好几个承诺,关键是这些承诺还都是自己主动许出去的,且没怎么过脑子。就……糊里糊涂。印宿取出一粒丹药服下,那截断了的指节在三息之间就长了回来,把温颂的布料顶掉了。温颂看着印宿在短时间内变得完好无损的食指,眼泪忽的停住了。他真傻,怎么能忘了这是修真界呢?连经脉全断都能再造出来,区区一节指节怎么可能可能长不出来。 第39章 其间没有提一句求助的话。温颂本来是有些怪他们的,可在戚穆这样干净利落的解释之后,又怪不下去了。三个时辰后,印宿完成了推演。此时天空已有了些暗色,冰冷的晚霞笼罩着这个空荡荡的城池,显得一片寂冷。温颂走到他身边,把方才戚穆过来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嗯,”印宿听完之后,眸中并未生出什么波澜,“我现在着手破阵,你在一旁压阵。”温颂没想到自己还能起到作用,他眸子睁大了一些,显得有些傻,“道友,我不会压阵。”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一块佛骨,“你抱着这个站到阵眼的位置就行。”“好哦。”在印宿准备破阵的时候,温颂回头看了一眼,“我们不管戚道友了吗?”印宿停下动作,目光直直的望进温颂眸子里,“你想救他?”“也不是,”温颂道:“我当初在九重塔中说有机会一定要还了戚道友的救命之恩,现在算是履行承诺。”说着他朝印宿弯了弯眼眸,“这样我以后就只欠道友的了。”印宿本欲直接拒绝,然而在听了这个丑东西的最后一句话之后,还是给戚穆传了音。他的小/奴/隶,自然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戚穆来的很快,与他同来的还有慕湘灵以及容羡。印宿略过其他两人,看向戚穆,“温颂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可愿随我出城?”戚穆没想到印宿叫他过来的理由会是这个,他在保护温颂的时候,心中对这个胆小又嚣张的修士可以说极其不耐烦的,可就是这样一个让他无比厌烦的人,竟会在这个时候救他。戚穆感觉有些不真实。他从未想过温颂是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多谢印师兄、温道友,只是我更愿意凭借自己的实力出城。”“凭你自己出不了城。”哪怕戚穆足够稳重,听到这样轻视的话依旧没忍住握住手边的剑,“印师兄为何这么说?”“无骨城的城墙是一个改造过的绝阴阵,你不会破阵。”戚穆没有言语。慕湘灵上前一步,冲着印宿微微一笑,一张姣姣的面容瞬时有了光彩,“道友,戚道友不愿出城,我却是愿意的,不知道友能否带上我?”女修笑意盈容的模样,端的是如琬似花,看不出丁点儿方才在城楼上的怨恨。印宿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他看着戚穆,等他的答复,“想好了吗?”戚穆望着印宿平静的目光,握紧了手上的凝光剑,“我答应。”城中已是怨气遍布,再待下去只会被困死在这里,没有人能放弃生的希望。容羡见几人决定好了,脸上并未出现什么急躁之色,他踱步上前,慢吞吞道:“我愿意出一百万上品灵石,买我这条命,不知两位道友有没有兴趣?”温颂听到这个数字,心尖颤了颤,他站在后面拉了拉印宿的衣角,期盼着他能答应下来,最后就算是只分给他十分之一,那也有十万上品灵石了。光是想想,温颂就把持不住嘴角的笑容。美滋滋。容羡注意到温颂的动作,心中的把握足了一些,他是个寡言沉静之人,不善言辞却擅观人,自是能够看出印宿对温颂的稍许纵容。印宿看向容羡,薄唇轻吐,“再加三颗濯青石。”容羡心中松了口气,他父亲是承虚宗的大能,三颗濯青石还是拿的出手的,“多谢道友相助。”慕湘灵眼见几人把自己剩下了,心中又急又恨,“等等。”温颂几人看向她。慕湘灵从纳戒中取出自己全部的天材地宝,放在了印宿面前,“我没有那么多的灵石,不知这些东西可能入道友的眼?”一位筑基期的修士东西再多,也不可能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是以印宿只是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明心镜在温颂识海动了动,“那里面有极域冰狐的精血,快夺过来。”第31章 “夺?”“对呀,”明心境的上一个主人就是这样,看上的宝贝都是想方设法的抢过来,物随主人形,它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毛病。温颂是个生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因此不大认同这个镜子的做法,“她都要把东西送给印道友了,我完全可以等到出城之后问他要啊!”明心镜道:“你确定他看得上这女修的宝贝吗?”温颂觑了一眼印宿漠不关心的姿态,不太确定。明心镜又道:“你确定印宿拿了宝贝之后愿意分给你吗?”温颂:“……” 第41章 温颂一双蒙着浅浅雾气的水润眸子望向印宿,“真的吗?”“真的。”印宿觉得,这个丑东西真的是太爱哭了,等到出了苍梧境他一定得让他把这毛病改过来。其他三人在两人说完话后,过来道别,因着几人并不熟悉,是以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分道扬镳了。“走,我们继续往东。”温颂道:“道友为何要往东走?”印宿也不避讳告诉他,“东面有重宝。”温颂没有怀疑印宿的话,“道友是因为怀疑宝物在无骨城中才进去的吗?”“嗯。”温颂想到印宿收到纳戒中的灵石和精血,迂回道:“道友,我觉得我能千里迢迢的过来找你,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所以?”“道友今天收的灵石还有那块蓝色的石头能分给我吗?”“不行。”温颂急了,“那灵石我不要了,石头能分给我吗?”印宿见这个丑东西这般急切,停下脚步看向了他,“你知道那是什么。”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连我都看不出来这东西的来历,你却知道,是有什么在瞒着我?”温颂有些讶异印宿的敏锐,他后退一步,紧张道:“我……我不是要瞒道友,只是这个不能说的。”印宿收回目光,“那就等你愿意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温颂泄了气。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2 22:44:42~2020-01-03 19:1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梦 10瓶;之亦 7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2章 两人在路上遇到妖兽时,一般是温颂先上,等到实在扛不住了,印宿才会过来帮忙。一连三天过去,温颂觉得自己身上脱了层皮都不止,他哭唧唧的跑到印宿面前抗议,“道友,你的修为比我高,怎么不是你挡在我前面呢?”印宿望着温颂那双仿佛被青山微雨洗过的眸子,“可我不会永远都挡在你前面。”他说的是不会,而不是不能,温颂听出了其中的分别,永远这个词太过长久,没有人能永远护着另一个人,这样的认知,叫他忽然有些难过,“道友说的对,我得自己强大起来。”这天之后,他便不大抵触自己一个人对战妖兽了,虽说受了很多伤,但也增加了许多对战经验,对各种妖兽的习性弱点有了一定的了解。越往东走,碰到的修士就越多,当然这种多,只是相较于前些天而言,温颂看向印宿,“道友,这些人和我们的目的一样吗?”“许是。”温颂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心中生出了些紧迫,“那我们要不要也快些去?”印宿见温颂在这些天的对战中,将学会的术法差不多摸透,便也同意了。东面的尽头是朱海,海面霞光披落,将其裹成了一颗淡红色的珍珠。两人到的时候,海岸约摸有二十个人等着,有的三两结队,也有的独自一人。“小师弟?”温颂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惊喜的朝那个方向看去,不过在见到向深身后跟着的人是谁后,就喜不起来了,他拉着印宿的衣袖走过去,“师兄怎会和她在一起?”虞子缳听到温颂不可思议的语气,顿时不乐意了,“跟我在一起怎么了,我同向师兄半路相遇,极为投缘,这才结伴而来,关你什么事?”温颂见这女修说话这么呛,也来气了,“你喊谁师兄呢,这是我月令门的人,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云鬟宫的女修喊师兄。”虞子缳眼尾一挑,横向温颂,“我就要喊,向师兄自己都没意见,你一个做师弟的还管起师兄来了?”向深见两人有越吵越凶的架势,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中央,“先不要吵了。”温颂没能驳回去,总觉得输了一筹,“师兄,不是我要吵,是这个女修在我刚进苍梧境时……”没等他说完,就听向深右侧的虞子缳闷哼一声,随即面色白了白,虚弱的喊了一声“向师兄”。这一声师兄又娇又细,同方才跟温颂说话时的凌人之态完全不同,好似一株摇曳在山谷中的兰花,柔美而纤弱。向深本来正要听温颂解释,见此情景连忙扶住了她的身子,“怎么了,是不是伤处还在疼?”虞子缳咬着唇瓣,轻声道:“有劳向师兄担忧了,没有那么严重的。”向深见她苍白的面色,哪里肯相信,他偏头看向温颂,“虞师妹身体才被妖兽重创,我先带她过去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等会再说。”温颂瞧着师兄对虞子缳的那个紧张劲儿,觉得他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毕竟连师妹都叫上了。随着夜色将近,天边升起了一轮皎皎明月,清辉洒落海面,穿透了结起的云雾,而后雾气浮起,变幻成了一座又一座的空中阁楼。这样广阔而磅礴的景象,叫温颂莫名想到了一句诗: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真真见到了,才知是何等震撼。 第43章 朝着正中而去的一共六人,待落在由薄雾结成的地面,四周的云雾倏然笼起,叫人看不清后路。温颂往印宿身边挪了挪,“道友,我们进去吧!”“走吧!”。在两人踏入楼阁之后,其余四人也随之进入。“汝之道为何?”身后的门刚刚关上,便有一道缥缈而又威势摄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畔。温颂四下环视,未见一人身影,只有墙上的一幅日月山河图。正当他困惑之时,已有人上前一步,站在了图画前面。“我之道——斩恶。”“何谓恶?”“悖常道,为世非。”“何为常道,是非由谁界定?”“万千修士行之道为常道,正为是,魔为非。”“错了。”这个声音刚落不久,此人便消失在了这里。温颂往印宿身边挪了挪,“道友,他去了哪里?”“楼阁之外。”温颂心有戚戚,他有些担忧自己能不能通过。印宿望他一眼,“你的道即你所追,道存心间,应时而现,不必自寻烦扰。”温颂听着印宿低沉醇厚的声音,心中平静了些,“嗯,我知道的。”其余三人陆续上前接受试问,皆是通过。最后只剩了他们两人,温颂看向印宿,“道友,你先上去还是我先上去?”“你去,我看着你。”“好,”温颂原是忐忑不安的,可印宿的目光为他添了许多勇气,当真正站在了那副山河日月图前面,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害怕……“汝之道为何?”温颂想:自己心中追求的是什么?是修为吗?是,但不是主要的。归根到底,他想要的是通过自身的强大不再受人挟制,从而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之道——浮游造化、自在逍遥。”“何谓造化,何谓逍遥?”“造化为鸿蒙、为天地、为星辰、为恒常,不生不灭,无形无象,无始无终,亘古不曾变化。”“逍遥于其间,岂不快哉!”那道虚无而昭然的声音在这里顿了一下。温颂的心也随着他的停顿提了一提,他回答的话虽然是心中所想,但听起来跟妄想差不多,有哪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敢言此等话语?“心中逍遥,方成道果,你说的……很好。”话音如一阵柔暖的清风将温颂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他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印宿的影子。温颂取出红绫幛缠在臂上,暗自警戒了起来,没有印道友在身边,他不能再同先前一般放松。温颂先是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这里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部分景象,其余的便像被遮掩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看不透。他看向地上的花花草草,不懂这是要让他干什么?养花浇水还是拔草驱虫?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4 21:17:40~2020-01-05 20:2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爱修罗场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4章 温颂蹲下身子,试探性的将一颗针叶状的杂草拔出,熟料甫一碰触,那抹青色瞬时化为了一道青芒,直直向他的识海钻去,快的让人来不及抵挡。在青芒融入识海之后,丹田中倏然生出了一股凉意,浸透了全身的每一寸经脉,温颂察觉到这个变化,心头凉了半截,他该不会摸到什么毒草的吧!然而在战战兢兢的等了一会儿之后,那股子凉意竟是逐渐消失了,与此同时,和这颗草有关的效用浮现在了识海:青沙草,味甘而冽,可解热毒,引清气。温颂运转了一下灵气,发现全无滞涩,同刚进来时一般无二,整个过程好似就是为了让他亲身感受一番青沙草的效用,他垂目望向地上的花草,心中忽的冒出了一个猜测:这是不是就相当于神农尝百草?只是他的这个“尝”只会让他有所感受,而不会真正受伤。 第45章 虞子缳从日月山河图中出来的时间要比温颂早上许多,她本欲让向深陪她一起先行出去,可向深却拒绝了。虞子缳没办法, 只能陪他一起等。等待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三个。其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不同的修士从日月山河图中出来,可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是温颂,眼见距离苍梧境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向深有些急了, 他抬步走向印宿,道:“印道友,不知你有没有方法能联系上我师弟?”“嗯,”印宿望着向深忧虑的神色,添了一句,“我会联系他。”向深压下担忧,诚恳道谢,“那就麻烦道友了。”在向深离开之后,印宿牵动了灵犀引,“丑东西。”“道友,我在。”印宿听着对面有气无力的声音,脑海中浮现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丑猫,“被困住了?”“嗯。”“知道出去的方法吗?”“知道是知道,”温颂望着大片大片的灵田,很有些绝望,“但光知道没办法啊!”不等印宿询问,他就叭叭的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道友,我要是出不去了,会不会被困在秘境里啊?”“说不定,”印宿听着温颂的叙述,对困住他的那个东西有了个猜测。世有灵境,其名归藏,灵药万千,医生死,御太平。能将一个灵境收入乾坤,这幅日月山河图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珍贵,温颂若要出来,除了将那些灵植辨认完,别无他法。温颂闻及印宿的话,眉毛耷拉了下去,他蔫哒哒的道:“可是这里的灵植好多,我认不完。”“而且这里就我一个人,我有些害怕。”“道友,我想你了。”印宿听着最后那句含着依赖的话,墨玉一般的眸子淌过笑意,他的指尖落在剑上,脑中闪过种种思量,“不要一个一个的去触碰灵植,那样太慢,将你的灵识分散,附在你能掌控的范围上。”温颂按照印宿说的去做,将灵识一并放在十几株灵药上,等到药效过去,再把灵识合并在识海,半晌过去,得到了同原先相同的结果,“道友,这样真的可以。”虽说因着灵植的药效不同,需要倾注的心神更多,但其中相差的时间,却是直接缩小了十几倍,若是等他熟练,能掌控的范围还会更多。印宿应了一声。温颂耷拉下去的眉毛往上扬了扬,“道友,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办法呢?”印宿轻笑,“你太笨了。”那抹笑的声音并不大,似是箜篌结束时的最后一个调,清清浅浅,却又低回无限。温颂摸着耳朵,脸红了红,“道友,你怎么能笑话我呢?”“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包容,就算是我笨,你也不能就这样说出来呀,这样我好没有面子的。”印宿唇边衔笑,“那我该怎么说?”“唔,”温颂想了想道:“最好是先安慰我,然后再夸一夸我。”印宿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一阵,“你不笨,很……脚踏实地。”“距离苍梧境开启还有五日,你在灵境中好好辨识灵药。”温颂得到了夸奖,心里开心的咕噜咕噜冒泡泡,“我知道的。”印宿收回术法,告知了向深温颂的情况,向深听完之后,心中的担忧并未减轻多少。虞子缳望着向深焦虑的面色,一双美目半垂,她想:若是人能死在这里,最好不过了。自从知道了时间不多之后,温颂再也没有休息过,他不断放出灵识,将灵药的特性记在识海。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三月之期,向深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日月山河图,面色沉沉。三个时辰后,苍梧秘境再度开启,活下来的修士取出菱白密钥,出了秘境。留下的人只有三个,印宿,向深,虞子缳。向深看向虞子缳,“虞师妹,你先出去吧!”“我陪师兄一起等,”虞子缳一双明亮的双眸关切的望着向深,“若是温道友出来了,正好也将我们之间的误会解释清楚。”向深听到这个理由,没有再劝,“虞师妹有心了。”印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眸光幽邃森寒。一刻钟算不得久,哪怕已经拖到了最后一刻,还是没有见到温颂的人影,几人不得不用密钥离开了苍梧境。甫一出来,秘境随之关闭。向深心中尤为沉重,他将小师弟带出师门,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将人带回去,如今人在灵境中还好,若是出了灵境,以他的修为,如何能应对的了秘境中的种种危机。“向师兄。”向深抬目望向来人,“你是哪一峰的弟子?找我何事?”温浮嘴角微挑,一抹清润的笑容流泄而出,“我是沉月峰重尧真君座下弟子,来找师兄是想问问我阿兄的事。”“你阿兄?” 第47章 “哪里还会有下次?”“你都不知道, 灵境中是没有黑夜的, 只有我一个人,每天每天的辨识灵植,期盼着每隔一个七天你和我说话的短暂时间,都是因为道友,我才坚持了下去, 从灵境出来的那一刻,我特别特别想跟你分享这个消息,可是你给我下的灵犀引只能由你感知我,而我感知不了你。”“我把道友当成了这个世界最最重要的人, 才想要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可是道友都没有觉得难过。”说完这些话,温颂眼泪流了满脸。印宿回身看着温颂脏兮兮的脸,“你说……我是你最最重要的人?”“嗯,”温颂回话的时候,嗓子里还含着湿乎乎的鼻音,“可是我对道友来说,好像不重要。”印宿望着温颂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双眸,倏然笑了,好似雪夜里绽开的白梅,清而美好,“没有不重要。”他取出一方白色的帕子,给温颂擦了擦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把他当做最重要,幼时母亲的所有精力都在父亲身上,而父亲的精力在宗门和剑道上面,他甚至算不上重要。印宿看着温颂那张恢复了白净的脸庞,目光中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执着,“你会一直把我当做最最重要的吗?”温颂很想点头,“可是友谊不能只考一个人维系。”印宿思索了一下,道:“我也会维系我们的友谊。”在这一刻,他把温颂的位置,从小/奴/隶的位置划分到了朋友,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那道友会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最最重要的人,”说完温颂还强调了一句,“一直是。”印宿满意了。印宿的洞府不像印微之的那样庄重华美,只是背靠南面山峰的一个山洞,其内置有空间阵法,是以进去之后倒不觉得狭小。温颂进去之后,问道:“道友,这里有休憩的地方吗?”印宿带着温颂走到最里面的石洞,“这里是我打坐的地方,用来休憩也是可以的。”温颂尾巴似的跟进去,“那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会儿吗?”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总觉得打坐补不回来。“睡吧!”温颂得到准许,立时给自己施了一个净尘术,扑到了印宿的石床上,而后枕着他的蒲团呼噜噜的睡了过去。印宿看着他的动作,眸中蕴笑。温颂一睡就是两天,他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趿上鞋子就从石洞中走了出去。印宿的洞府中除了入口处设了结界,其他地方都是没有的,所以温颂找人的过程无比顺畅。他是在中间的石洞找到人的,当时印宿正在刻制阵盘,温颂见人在忙直接退了出去,坐在洞口睡了个回笼觉。还是印宿在出来之后把人叫醒的,“丑东西,醒醒。”温颂睡得并没有多深,是以听到声音就醒过来了,他抬头望着印宿清隽的面容,“道友,你以后不许叫我丑东西。”印宿挑眉,“为何?”温颂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因为我对道友来说也很重要,所以道友现在要尊重我的意见。”“好,”印宿想到自己前两天说的话,没有反驳,“那我要叫你什么?”温颂软软道:“叫我颂颂怎么样?”说真的,印宿有些开不了口,然而迎着温颂期盼的目光,他还是喊了一声,“颂……颂。”极为僵硬。不过作为开始,温颂已经非常高兴了,“你都已经叫我颂颂了,那我还叫你道友就太生疏了。”印宿听到这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情绪了。“不如我叫你宿宿吧!”“我们好兄弟一起用叠字。”印宿想到以后自己的日常中满是“颂颂”和“宿宿”这两个词,就有些头皮发麻,“还是……”算了吧!他还没有说完,就见温颂正鼓着脸看着自己,印宿只能被迫接受了这个智障的名字,“你爱叫就叫吧!”“宿宿。”“嗯。”印宿艰难的应了一声。温颂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好开心啊!”印宿看着他的笑,心中也跟着生出了一点欢喜……等到温颂闹完,印宿开始跟他说正事,“你在灵境归藏中已经学会了如何辨识灵植以及它们的药效,可以说是初步迈入了医修的门槛,现在我来问你,你愿意成为一个医修吗?”“愿意的,”温颂没有多想便答了他。印宿垂目看他,“我希望你是认真想过才回答我的。”“我想过的,”温颂辩解道:“修道本来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刻意的强求反而落了下乘,既然机会已经被我握在手里了,我为什么要去推开它呢?”而且他觉得看病这个问题,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一个难题,就像是他经脉损伤的时候,若是重尧真君不治,那么他的经脉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隐患。而成为医修就不一样了,起码有病的时候能自己先想想办法。 第49章 “嗯,”印宿坦然接下了这个称赞。等到印宿开始修炼,温颂召出了明心镜,“小明你看,我拿到精血了。”明心镜的第一反应是:“你把你的血脉告诉他了?”“没有,”温颂道:“是宿宿主动给我的。”明心境反射性的道:“那个扣门精怎么可能这么大方?”温颂握着镜子,为印宿辩解,“宿宿对朋友一点儿都不扣。”明心境道:“那他在秘境的时候怎么没把精血送给你这个朋友?”“唔,”温颂想不出来,“可能是时候未到吧!”他不是那种寻根究底的性子,既然想不出来便也不愿意为难自己,“小明,这个东西要怎么用?”明心镜道:“对于天生含有极域冰狐血脉的人来说,直接炼化就好。”“嗯,”温颂把镜子放在一边,盘膝而坐将精血纳入了丹田。精血甫一入体,灰蓝色的外壳瞬间化开,变成了浓郁的冰蓝色,他小心的控制着灵力探入其中,试图将其炼化到自身血脉中。温颂的灵根属水,与极域冰狐的灵力属性相近,再加上血脉的缘故,按理来说应该很容易就能炼化这颗精血,可倒霉的是,他这时候诅咒缠身,根本就控制不好灵力,以致于精血释放出的能量直接进入了经脉之中。只要灵力稍微不受控制,精血中的能量就开始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温颂疼的直掉眼泪。印宿感知到温颂紊乱的气息,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他自石床走下,在他身边布下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在温颂灵力运转滞涩的时候,印宿引导着阵中的灵力进入他的丹田。在有人护法之后,温颂的炼化顺畅许多,精血缓慢的滋养着他的经脉,提纯着他的灵根,以及改变着他的容貌。随着精血越来越小,温颂觉得自己的耳朵变得越来越痒,他努力忽视这种感觉,专心炼化精血。温颂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在他身边的印宿却是能直接观察到的,他看着温颂那对毛绒绒的耳朵,很想上手摸一摸。印宿的目光随着耳朵的抖动晃了晃,这种又尖又大的耳朵属于貂还是狐狸?珍珠大小的精血在一个月后几乎没有形态了,温颂本以为炼化完成,可在他将灵力收归丹田的时候,识海中倏然闪现了一个青年双目渗血的模样。片刻后,那个青年的影子又逐渐变的模糊了,温颂有种感觉:他身体内的这滴精血是这个青年人的。这个人是谁?他还活着吗?为什么他的精血会在慕湘灵身上?没有答案……又是一天过去,温颂睁开了双眼,他看着身边的阵法,又看了看一旁的印宿,忽然就明白了炼化精血那般顺遂的原因,“谢谢宿宿。”“嗯,”印宿看着温颂头上的两只尖耳朵,手指捻了捻,“过来。”温颂挪到了跟印宿并着坐的位置,“做什么?”印宿抬手放在了温颂的耳朵上,从里到外的顺了一下,有感于耳朵软乎乎的触感,他没忍住又顺了一次。温颂刚开始还有些懵,可当耳朵那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之后,他连忙往旁边退了退,“你……你摸我耳朵做什么?”印宿看着手心里捋下来的两根白毛,将其捏了起来,放在了温颂眼前,“这是什么?”温颂:“……”他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温颂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被那股毛绒绒的触感吓了一跳,“我耳朵怎么了?”印宿看着他,“我也想问你。”温颂拾起旁边的明心镜,放在跟前照了照,发现自己的人类耳朵变成了两只带毛毛的狐狸耳朵。他望着印宿探究的目光,抬手将耳朵捂住了。就……掩耳盗铃。印宿看着他傻里傻气的动作,没忍住露出了一个笑,“你是貂还是狐狸?”温颂道:“是貂。”印宿点了点头,“哦,那就是狐狸了。”温颂垂下了头。明心镜快被它这个主/人给蠢死了。过了一会儿,温颂把头抬起来看了印宿一眼,“宿宿,还摸耳朵吗?”印宿招了招手,“过来。”温颂重新挪了回去,“你轻一点儿摸。”“嗯,”印宿很好说话的应了。狐狸的耳朵要比温颂原先的耳朵敏/感许多,尤其是当印宿手指轻轻拂过的时候,又痒又麻,惹得温颂总想舒服的喟叹两声。这比方才那种薅毛毛还要折磨人。 第51章 耳朵什么时候会变回去呢?温颂叹了口气, 从储物袋中取出灵植、药鼎和丹火, 开始了今天的炼丹, 因着不能出去,他只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丹药上面。印宿从外面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一个长着尖尖耳朵的小少年一双乌目专注的盯着眼前的药鼎, 双手不甚熟练的结着丹决,白玉一般的面庞被丹火熏成了橘色, 瞧着极为讨喜。然而这种美好的场面并未持续多久,只听“轰”的一声, 药鼎炸了, 小少年怔愣了一下之后,连忙施了个引水决,将黑色的药渣给冲干净。印宿走上前,问他,“怎么炸炉了?”温颂:“……”还不是被你吓得。自从印宿进了石洞, 温颂就觉得他是在馋自己的耳朵,心里一慌,可不就炸炉了。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他看向印宿, 露出了一个软乎乎的笑,“宿宿回来了,我一时欢喜,这才分了心神。”印宿眉梢微扬,“这样说来,还是我的错了?”“嗯,”温颂肯定的点了点头,“宿宿,你要赔我的灵植。”印宿看着随着温颂点头而微微抖动的狐狸耳朵,唇角轻勾,“想要赔偿?”“嗯。”印宿提出条件,“今天我要多摸一会儿。”温颂不大愿意,他千防万防就是不想被摸耳朵才炸了炉,这会儿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是嫌自己的毛毛太多了吗?“我……我还是不要了。”印宿看明白了,温颂方才说的见他回来,心中欢喜八成是骗他的,他的眸光淡了一些,“不喜欢我碰你的耳朵?”温颂在印宿身边那么久,哪里瞧不出他神色中的变化,他急忙否认,“不是的。”“那是为何?”温颂看他一眼,小声抱怨道:“你摸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力道,把我的毛毛给捋掉。”印宿想到这些天薅下来的狐狸毛,觉出了些理亏,他退了一步道:“我会轻一些。”“轻一些也不好,”温颂脸色红了红,有些难为情的道:“太轻的话,耳朵那里就会又酥又痒,我也……不舒服。”其实是舒服的,只是那种感觉太不受控制,他不想那样。印宿看着坐在蒲团上,脸色红扑扑的小少年,又退了一步,“那你想怎么办?”温颂水润润的眸子看向他,“不要太重,也不要太轻,适中就可以了。”印宿没想到摸个耳朵也要这么麻烦,不过他忆起大耳朵又软又滑的触感,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那宿宿摸吧!”得到了主人的允许之后,印宿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到了温颂的耳朵上,从耳朵根捋到了耳朵尖,“这个力道怎么样?”温颂的耳朵动了动,“有点重。”印宿放轻了力道,“这样呢?”“好……好一些了。”最后温颂凭借着自己的毛毛得到了两份炼制回春丹的灵植。他的耳朵是在两个月后变回去的,那天印宿摸着摸着就停了手,温颂正疑惑着,就听他开了口,“你的耳朵,变回去了。”温颂抬手摸了摸,发现耳朵上的毛毛真的消失了,他心中先是一喜,可是欢喜过后又觉出了两分失落,算起来这段时间应该是他跟印宿最为亲近的时候了,可现在狐狸耳朵没有了,肯定不会同先前一样亲近了,“宿宿,我没有耳朵给你摸了。”印宿看着温颂比自己还要遗憾的模样,眼角浮出了一点笑意,“无论兽耳还是人耳,都只是你的一种形态,多尝试几次,自可转换自如。”“是……是吗?”“嗯。”温颂心中有些开心,“那我以后还给宿宿摸耳朵。”印宿看着乖乖的温颂,揉了揉他的头发,“好。”既然温颂的耳朵已经可以变回去了,诅咒的事自然也该解决了,“把需要的东西带上,我们明日启程去静音寺。”“好。”翌日,因着温颂强烈的要求,印宿放弃了御剑,改乘飞舟,他看着刚上来就取出药鼎的小少年,问道:“乘坐飞舟便是为了炼丹?”“嗯,”温颂将需要的灵植取出,“宿宿不是说每天让我练习三个时辰吗?”“倒也不急于一时。”“可我想要努力做的更好,”温颂道,“我没有很好的天资悟性,就想要以勤补拙。”印宿看着模样认真的小少年,心中对他的喜爱多了一些,“这样很好。”飞舟在空中飞了半个月后,连静音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温颂望着四周缭绕的云雾,问道:“宿宿,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呀?”“不知,”印宿道:“静音寺的位置位于仙道与魔道之间的逢渡崖,自建立起便守卫着修真界的第一道门,与五大仙门相隔很远。”温颂倚在飞舟的舷上,夹杂着水汽的清风摩擦着他的颜面,将他落在颊边的碎发吹开,“这样的做法不是与舍身饲魔无异吗?” 第53章 温颂接过,“哦。”待印宿出去之后,温颂把自己这些时日炼制出来的丹药全部整理了出来,而后又在街上租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小摊位,开始卖丹药。旁边还支了一个牌子:提供静音寺消息者,可免灵石。免费的东西,无论哪个世界,都不会缺人捧场,是以一天下来,温颂的成果颇丰,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简直是机灵死了。丹药“卖”完之后,温颂迅速收了摊子,想要快些回去跟印宿分享自己的收获。他刚进洞府,就见印宿已经回来了,温颂小跑到他身边,眼中淬满了笑意,“宿宿,我今天打探到了好多消息。”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两枚灵果,推到了温颂面前,“都打探到了什么?”温颂边吃灵果边跟印宿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包括自己想出的那个绝妙主意。印宿刚开始嘴角还挂着笑,听到最后,一点儿笑都没了,“你说你把丹药全部免费送出去了?”温颂说完之后,终于发现了印宿的面色不对,他补救道:“这不是送,是交换,别人告诉我消息,我给他丹药,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印宿把温颂没吃完的灵果夺了过去,重新放入了纳戒,他握着剑柄,好悬才把心中的怒气平复下去,“你明天不用出去了。”温颂想:他的丹药都送完了,也没办法靠这个打探消息了,“我听宿宿的。”印宿接着道:“日后你练出来的丹药交给我保管。”温颂懵懵的看着他,“为什么呀?”印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因为丹方是我出的,炼丹的灵植也是我出的。”温颂买的那些灵植早被他霍霍完了,之后的那些,都是趁他摸毛毛的时候从他身上扣走的。温颂没话说了,“那……好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两旬之后,印宿要等的第一个人到了。待人撤下伪装,露出的正是容羡那张爽朗清举的面容,“将近一年未见,印道友依旧丰姿端华。”“容道友亦是,”印宿淡声道:“还有一人未到,还请道友在这里多等几天。”剩下的一人是谁,容羡心知肚明。又是五天过去,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戚穆白衣持剑,神色带着些倦怠,“不知印师兄引我来此处有何用意?”凤闻会过后,九嶷宗这一届的首席基本已经确定了,可奈何印宿嫌麻烦不愿意当,宠儿子的印微之当即就把首席之位交到了戚穆手上。印宿给他传音之后,他不得不快速处理好手上的一大堆事物,这才能在一月之内赶过来。印宿食指轻叩桌面,“若我手中没有足够的饵,戚师弟也不可能过来。”戚穆没有反驳,他的修为确实如印宿传音所言,屡屡出现滞涩之感,他曾怀疑是怨气侵体,可师尊检查之后却说不是,“还请印师兄解惑。”印宿看向两人,“我让你们查阅的消息带了吗?”戚穆从纳戒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九嶷宗藏经阁中所有有关静音寺的信息。”容羡也取出了一枚玉简,“我这里是承虚宗的。”印宿看向桌上的两枚玉简,答道:“是诅咒。”“你们在戴上面具之后,失去了最后一段记忆,那段记忆是:女子以城中数万修士的修为、血肉为祭,对无骨城的城主发出了诅咒,进入城池之人,都会沾染上这个诅咒。”戚穆手指握紧,“这个诅咒具体是什么?”“修为变慢,功德阙断。”印宿说完之后,开始阅览桌上的两枚玉简。这个消息对容羡和戚穆的冲击不可谓不大,咒术本就难以破除,以数万人为祭的诅咒自然是难上加难,只因其中夹杂了太多因果……戚穆冷峻的眉目看向印宿,“印师兄引我们过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两枚玉简。”“是,”印宿承认道:“我想合作。”“怎么合作?”印宿唇边勾起一抹笑,“这要等戚师弟同意了我才能说。”容羡想的更多一些,“印道友让我们来静音寺附近,是觉得慧音方丈会有办法吗?”印宿摇了摇头,不做解释。容羡见他这个模样,便知若是不答应,什么都问不出来,“我答应合作。”印宿看向戚穆,“戚师弟考虑好了吗?”戚穆握住手中的剑,“可以合作。”容羡道:“印道友可以说了吗?”“既然是同伴,自然不需隐瞒,”印宿道:“我一月之前已经找过了慧音方丈,他说破除不了这个诅咒。”容羡把玩着手上的法器,听出了这句话的破绽,“慧音方丈破除不了,那么静音寺呢?”印宿唇边的笑意深了深,“容道友有何见解?” 第55章 “所以……能不能先借我一块?”印宿听完这个理由, 喉中溢出一抹短暂的轻笑, “佛骨珍贵, 我也就这么一块。”温颂手指紧了紧,“那怎么办?”印宿垂目看着被攥出褶皱的衣袖,往回扯了扯, 然而温颂捏的太紧,竟没扯出来, 他见人这样紧张,有些好笑, “不用佛骨, 其它带有功德的宝物也是可以的。”温颂想到自己那个寒酸的储物袋,小声道:“我一个都没有。”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一个指节长短的佛牌递给他,“五千上品灵石。”温颂:“……”拿不出来。“太贵了,不能便宜一些吗?”印宿微微一笑,“一月之前,你要是正正经经的把丹药卖了, 我也许还能给你便宜一些。”温颂只能把手上的灵石尽数给了出去,他看着更加空荡的储物袋,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不够的我先欠着,这样可以了吗?”“嗯,”印宿见温颂一副“亏大了”的模样,没忍住敲了敲他的手心,要知道这种带了功德的宝物,拿到拍卖行去卖,起拍都不止五千灵石。温颂拿到佛牌之后,放到了两块佛骨旁边,“这个是我的,也带有功德。”戚穆和容羡的修为比温颂高出太多,自然看到了对面两人的小动作,不过谁也没说出来。容羡看向印宿,“这些东西,能抵消多少诅咒?”“不知,”印宿道:“需要等阵法研究出来了才能知道。”“两块佛骨、一颗佛珠与一块佛牌加起来,勉强能当成一颗舍利子用,而一颗舍利子是必然不够的。”几人闻言都不说话了,舍利子这种东西平日里都在各大佛寺里好生供奉着,哪个也不会把自家大德的骸骨送出去。半晌之后,容羡开了口,“不然,我们去偷?”戚穆的神色冷了冷,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偷过东西,“不行。”容羡道:“戚道友,现在不是拘泥于小节的时候。”戚穆冰玉一般的眸子射向他,“你说偷东西是小节?”容羡见戚穆这般抗拒,顾念着两人之间的朋友之谊,没与他多做辩驳。印宿的胳膊倚在方桌上,侧脸的线条柔和,他的眼皮半笼着,似是在沉吟着什么,“我觉得可以试试,修真界中的舍利子除了在佛寺中供奉,拍卖行中也会流出一些,我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戚穆见印宿也是这般想法,再没能忍着住胸中的怒气,“印师兄,剑修当持剑荡平天下,扫除奸邪,怎可行如此鸡鸣狗盗之事?”印宿道:“那么戚师弟想要如何取得舍利子?”戚穆道:“师兄方才也说了,拍卖行中也会有。”印宿的神色带了些漠然,“若是等着拍卖行中的几颗舍利子,只怕我们这几人的修行之路已然断绝。”戚穆沉默片刻后,道:“我可以退出……”印宿浅淡的眸光不轻不重的落在他身上,“戚师弟是觉得在修为与生死面前可以永远退让吗?”“我不是退让,”戚穆望向手中的凝光剑,“我只是不愿违背我的剑道。”印宿对于同伴要更宽容一些,况且他并不讨厌持身严正的人,“既如此,去佛寺取佛骨之事,我同温颂做,你同容羡一道,去打听各处拍卖行的消息。”“若戚师弟委实不能接受,合作之事就此作罢。”戚穆几乎没怎么思考便拒绝了,“抱歉,我不愿意用同伴偷来的佛骨祛除咒术。”说完拿起剑就要离开。容羡见人要走了,连忙起身拦住了他,“等等。”戚穆顿住脚步,“还有何事?”容羡指了指桌子上的佛珠,“你的东西忘记拿了。”戚穆折身回来,他刚要伸手,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容羡,你做了什么?”容羡没有回他,而是看向印宿,“印道友,我会好好劝他。”当初出了无骨城后,两人一直同路并未分开,因此时常一起并肩对敌,算下来情谊不浅,他实在不愿看到戚穆就这样错失了机缘。最后全靠容羡的一张接着一张的定身符拍着,戚穆才没能离开,待几人将种种细节敲定下来之后,容羡又半拖着戚穆出了两人租借的洞府。温颂望着戚穆靠在容羡身上的背影,不是很放心,“宿宿,戚道友这样不情愿,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不会,”印宿道:“容羡稳重心思也多,压的住他。”温颂稍微放了些心,他看向印宿,习惯性的道:“宿宿,我们如何取得舍利子?”印宿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温颂怔了一下,“我没想过。”“那你便想一想,”印宿望着他的目光沉静且认真,“若是什么都要问我,你只会是一个依附于印宿的温颂。”他原先将温颂当成自己的小/奴/隶,那般自然怎样依附他都可以,因为奴/隶依附于主/人是理所应当的,可是朋友不同,朋友之间不该是依附的关系。温颂轻声道:“宿宿是希望我独立一些吗?”印宿没有否认,“依附于人,在修真界不会走的长远。” 第57章 在将佛像置于佛坐,以香水灌沐之后,慧音开始带着一众僧侣颂佛。清净的佛乐传入耳畔,一阵慈悲欢喜之情从温颂心底生出,他沉浸在悠然清扬的梵音之中,不知身在何处。待颂佛结束,诸位僧侣从殿中起身,来到了浮屠塔外,依次接受泽沐。因着沙弥未受足戒,算不得正式的比丘,是以进入佛塔的顺序在僧侣的最末。轮到温颂他们进入佛塔的时候,已是卯正时分,天空中赭色的晚霞连绵翻滚,卷出了片片鱼龙,似是在为涅盘之日贺福。温颂跟在其他沙弥身后,进入了浮屠塔,弘释方丈的舍利子在最高一层,一行人沿着浮梯不断往上。“到下一层的时候,贴上敛息符,退入塔内。”温颂听到印宿的传音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两人本就是在最后的位置站着,不见了也并未有人注意到。待拐入内里,便见七颗流光溢彩的舍利子在浮屠塔的七个方位放着,中间刻着阵法,与穹顶之上刻制的阵法上下成映,形成一个繁复难解的拂秽阵,阵中又以七颗舍利子为压阵之物,将其彻底的联系在一起,无论少了哪一颗,都会启动拂秽阵。拂秽——拂去邪秽,是为杀阵。七颗舍利子处处生门,处处死门,无从介入。印宿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他望着前方的阵法,半晌后终于开口,“这个阵,我解不了。”凭他如今对阵法的领悟,还解不了这个生死同门的法阵,若要取舍利子,只能进阵。温颂跟他并排站着,犹豫着道:“那要不我们不偷了?”印宿摇摇头,“浮屠塔一年只会开启这一次,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他转目看着温颂,道:“一会儿那些沙弥下塔的时候,你跟着下去。”温颂道:“那宿宿呢?”“我欲进阵,取舍利子。”“那我也不出去,”温颂蹙着眉毛道:“我和宿宿一起进阵。”印宿道:“此阵生门即死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温颂闻言毫不迟疑的握住了印宿的手腕,“宿宿原先不是也说,要我和你一起进去的吗?”“嗯,”印宿眼角流出一点笑意,他带着温颂走到西面的舍利子后面,“你拿这一颗。”“好。”印宿走到旁边的位置,握住了泛着华彩的佛舍利。在两人将舍利子取下的那一刻,拂秽阵启动,一道金光自浮屠塔中跃出。慧音方丈站在塔外,望着那道灿然的金光,目光中的慈悲退去,“觉明、觉清,随我进入佛塔。”“是,方丈。”在上到十重之后,慧音见到的便是顶着两个小沙弥模样的两人,“觉明,去禅房看看善一和善因两人还在不在?”“是,方丈。”两刻钟后,觉明过来禀报,“善一和善因两人还在,只是身中安魂香,昏过去了。”慧音捻动着手上的佛珠,低眉静思,“此二人擅闯浮屠塔,欲盗取舍利子,自当严惩,若其未能出阵,便将其尸骸送回九嶷宗,若出得拂秽阵,将舍利子扣下,关入鸣钟塔。”此事于情于理都是印宿与温颂之过,便是他将两人直接杀死在这里也算不得枉造杀孽,之所以为两人留下一条生路,也是因着两人的一念之善,留下了善一和善因的性命。此时阵中的两人尚且不知自己的性命被放过了。秽便是人的三毒,所贪求的、嗔恨的、痴妄的,在这个阵中,都会被无数倍的放大,只要稍有放不下,就会被拖入妄境,无知无觉的死去。可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从中脱出,偏偏印宿的情感淡泊,此阵又暗合了他的生死剑意,由生到死,向死还生,是以他从阵中脱出时,并不如何困难。但温颂却不同了,他是个七情强烈的人,贪求温情,嗔恨不得,痴妄本我,在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境遇时,体会了却不能解脱,偏执了却看不破,人间万象,劫难短长,将他缠在了一个又一个的娑婆之境中,不得脱出。印宿望着阵中气息渐弱的人,道了一句,“真是被你说中了,进来就是拖后腿的,倒不如真的等在佛寺外面。”好歹没有危险。若只有他一个人,一人一剑,自是无惧生死,可温颂不行,他是因为自己才入了阵,不能因此丢了性命。在阵外等候的两名僧人见人出来,立刻便要上手去擒。印宿将灵力覆在舍利子上面,只消一息,舍利子便会化为齑粉,“我要见慧音方丈。”两名见他这般动作,心中顿时有了顾忌,舍利子是大德的遗骸,就算其中凝聚的功德再多,那也是经骨头转换而来,“这位檀越,方丈请你交出舍利子。”印宿的眉眼疏冷,射向两人的目光如同寒星一般浸凉,“没听明白我的话吗?”“去将慧音方丈请来,否则我便毁了这颗舍利子。”浮屠塔一共十二层,最高层供奉的是弘释方丈的舍利子,这里是十层,就算他手上的这颗舍利子比不上弘释方丈的珍贵,也差不到哪里去。两名僧人的境界都在化婴境,若单单要擒住印宿,自然很容易,可他们不得不顾虑他手上的佛舍利,“檀越先在此处稍等一会儿,小僧这就去禀明方丈。”“嗯。”慧音来的很快,不到半刻钟便到了浮屠塔,他披着金红色的袈裟,琉璃一般双目映着同样着僧袍的印宿,“印檀越。”印宿向他施礼,“方丈。” 第59章 他望着慧音身后如煌煌耀日一般的佛陀,“我能不能问方丈一句话。”“檀越请言。”“方丈曾说:佛愿渡世人,又说非人人都是我佛,我想问:若是舍利子的主/人在世,可会愿意渡我?”这话问的实在取巧,佛修讲究诸行无私,若是回答不愿,那么法净大师便算不得有慈悲心,若是回答愿意,又是称了温颂心意。慧音身后的佛陀启目,目光中没有愠意,相反还带了两分笑意,“堪破我执,自达彼岸,何需人渡?”“可我看不透,我不像方丈,心如明镜,不惹尘埃,所以……”温颂鼓起勇气看向慧音,“很需要人渡我。”慧音闻及此言倏然一笑,俊美的容颜衬着金红的袈裟,恍若琼枝和玉树互相交映一般明耀,“檀越身怀慧心。”温颂被他笑的有些恍然,片刻后方才回神,“那方丈是愿意将舍利子给我吗?”慧音轻轻摇了摇头,“不与而取,此为偷盗,当行惩处。”温颂往印宿身边挪了挪,为自己辩解道:“可我没偷成功啊,我这最多算是未遂,你们佛修也得讲道理的。”慧音看着胡搅蛮缠的小少年,平静道:“巧言强辩,是为妄语,偷了便是偷了,理从何来?”温颂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他握着手中的舍利子,道:“那若是我同宿宿主动交出舍利子,能从轻处罚吗?”“不能,”慧音望向眉目锐利的青年,道:“印檀越已将舍利子毁去。”温颂闻言呆呆的看向印宿,“毁了?”慧音将法相收回,落在印宿身上的威压散尽,他看着温颂,点了点头。温颂想:这可是要结大仇了……最后两人都被关入了鸣钟塔,且因着印宿毁去了舍利子,在入塔之前还剥除了灵力。也就是说,印宿如今除了筋脉的强度之外,与凡人无异。温颂望着面色苍白的印宿,提议道:“宿宿,我……现在勉强算是个医修,要不我给你治一下伤势吧!”印宿轻轻颔首,面对温颂这个半桶水,也没有嫌弃的意思,他心中清楚自己的伤势,并不如何严重,只需修养便好,只是灵力被剥除,便显得尤为虚弱。温颂按照医经上的方法,小心的将神识探入印宿的身体,在检查了一遍之后,轻声道:“你的识海和丹田被封住,经脉稍有些损伤,不过不严重,等到服下丹药之后,我为你化开药力就好。”“嗯。”在为印宿温养过经脉之后,他的面色好看了许多,温颂将佛像前的另一只蒲团拉过来,同他并肩坐着,“宿宿,你为什么要将舍利子给毁掉啊?”“他没有救你。”温颂忆起两人对峙时的画面,忽然间明白了原因,他的肩膀微微塌下去,难过道:“那这次又是我连累了宿宿。”“不是连累,”印宿望着眼前金色的佛像,眸光晦暗了下来,“祸兮福之所倚,怎知不是机缘?”温颂支棱着下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印宿所说的机缘在何处……两人在塔内的日子可以说是十分平静的,印宿即便没有了灵力,也依旧坚持每天练剑,没办法用识海,就以外力推演那个转换阵法。温颂见印宿这样勤奋,便也拿出了自己的药鼎,每日炼丹、练习术法。三个月过去,温颂明显觉出自己的灵力更加稳固了,他有些高兴,正准备同印宿说这个消息,就见鸣钟塔的塔门开了。“温檀越,方丈请你过去。”身在屋檐下,温颂没有拒绝的底气,他看了印宿一眼之后,跟着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人离开了佛塔。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温颂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大师该如何称呼?”“阿弥陀佛,温檀越折煞小僧了,”引路的比丘合掌,朝他施了一礼,“小僧法号净忍。”温颂学着他的模样行回礼,“净忍师傅,不知方丈为何要见我?”净忍道:“小僧不知。”温颂叹了口气,不说话了。净忍将他引到了慧音的禅房外面,便离开了。温颂看着眼前的屋门,抬了抬手,没等敲上去就又放了下来,不等他纠结出个什么来,就听屋内传来一道清彻的声音,“进来。”温颂推门入内,拘谨的走到慧音面前,道:“我已经把舍利子还回去了,方丈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慧音抬目看他,“温檀越不必紧张。”温颂扣着手指头,小声道:“我不紧张。”“温檀越可是愿意皈依我佛?”温颂:“……”不太愿意。他在宗门待的好好的,为什么忽然邀请他当和尚?而且和尚还要剃头发,听说烧戒疤的时候好疼的,温颂怕他受戒的时候哭出来,那多丢人。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2 22:13:21~2020-01-13 23: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墨墨子墨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渚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温颂看着黑白棋子纵横相间的棋盘,顿时觉得它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第二次的考核在一个月后。温颂甫一进入禅房便闻到了一股檀香,涌入鼻尖时顿觉神思清明,“见过方丈。”慧音让温颂坐下,他没有问一些佛经义理,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及的话,“温檀越愿入佛心中可诚?”温颂望着慧音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的眼睛,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还是坦诚的答了,“方丈若只问我愿不愿意入我佛门,那么我心中是愿意的,但我的心中没有佛,这样在方丈眼中算是诚吗?”“与人无欺与己无欺,自是算得。”禅房中的少年目光清亮,坦率直白,这样的人,绝不会惹人讨厌。慧音道:“待你心中有佛时再来。”温颂道:“那若是我心中永远没有佛呢?”“那老衲便永远不会收你为徒。”温颂这一次回到鸣钟塔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印宿少有见他这般模样,“怎么了?”温颂同他说了慧音方丈的话,“宿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没有怎么变成有呢?”印宿没有接话,这是需要温颂自己领悟的东西。温颂没有听到回话,也没有失望,他走到角落的地方盘坐下来,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这一次的考验没有时间限制,可温颂知道,这样反而是最难的。什么是佛呢?《华严经》中说:心为佛,己为佛,众生也为佛。可那皆不是他心中的佛。万物可为佛,便亦可为魔。然而魔属万物,魔也是佛吗?非也。一念之间,善恶生,佛魔分。行善道者为佛,行恶道者为魔。在问心的过程中,温颂恍惚窥见了道的踪迹。在他的境界中不过一瞬,然而外界已是过了快两个月。温颂睁开双眼,光华内蕴,尽管他的修为没有提升,可道心却是完完全全的稳固下来了。当他再一次进入禅房的时候,慧音已经感知到了他的变化,“温檀越可是愿意皈依我佛?”温颂这次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他的年岁还差六月才满二十,是以先行沙弥十戒。“方丈,我受戒的那一天,能不能将宿宿放出来观礼?”慧音同意了。回到鸣钟塔后,温颂摸着自己的头发,坐也难受,卧也难受,“宿宿,我有些怕……”“怕什么?”温颂垂目望着自己又长又软的头发,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我怕变成一个光头,而且稍戒疤的时候好疼的。”“听说成了比丘还要受足戒,脚应该比头更痛。”印宿望着脸皱成一团的温颂,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既然这样怕疼,不如不拜师了?”“这怎么行?”温颂抬眼瞪他,那目光跟个狐狸崽子似的,虽然看着凶,但也只会拿小肉垫拍拍人,不会真的伸爪子,“我辛辛苦苦了这么久,就差临门一脚了,怎么能这样放弃?”“再痛我也能忍得住。”翌日,弘正宝殿中,温颂缓缓走到佛像前方,由慧音方丈亲手为他剃度受戒。温颂看着从头顶滑下的青丝,心痛了痛,等看到慧音拿着燃起的香向着自己走来的时候,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股害怕。他按捺住想跑出去的冲动,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等待受戒。“第一戒,不杀生。”当冒着烟的香点在头上的时候,温颂疼的瞬间流下了一串眼泪。慧音见到之后,点戒疤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毫不动摇的放了上去。温颂的眼泪流的更凶,他师父都没有心的……没有心的慧音继续点戒疤。在场的其他比丘见到这个场面俱是默了默,然后各自移开了视线。一场受戒完成,温颂的眼眶已经肿起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他刚刚受完刑回来。 第63章 温颂看向他,“师父还有什么事吗?”慧音看着小徒弟可怜巴巴的模样,将手上的念珠给了他,“这是为师的拜师礼,其上沾染了些许功德,或于你有些用处。”“另你若想取舍利子,可参加这一届的万象法会。”温颂上前小心的接过佛珠,绀青色的木珠上印刻着古朴的纹路,拿在手里时略微有些硌手,可真的摸上去时才能觉出佛珠的圆融之处,似乎每一颗都被指腹打磨了千千万万遍,他把念珠握在手心,圆乎乎的眼睛弯成了钩月,“谢谢师父。”慧音低眉唱了声佛号。温颂收下念珠后,对慧音生出了些亲近之感,“我见识浅陋,师父可以给我讲讲万象法会吗?”慧音看着温颂干净的眉眼,微微颔首。“法会百年举办一次,原先只是交流佛法,后来便成为了辩佛的盛事,佛教有七辩,魁首可取得法会的奖励。”说完慧音阖上眸子,道:“此次的奖励由静音寺出。”温颂听着慧音意有所指的话,眼眸亮了亮,“师父说的是徒儿想的那个意思吗?”慧音“嗯”了一声。等回到鸣钟塔的时候,温颂的嘴角还是翘着的,印宿见他这般高兴,顺口问了一句。温颂将慧音的话告诉了他,“宿宿,我想要去参加法会。”印宿看着兀自欣喜的温颂,道:“万象法会我听过一些,能撑到七辩最后的无不是各个佛寺中的惊才绝艳之辈,你觉得你能力压众人、取得魁首吗?”温颂不太确定,他靠着塔中的石壁,道:“可是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印宿没有泼他冷水,“既如此,便去试试。”温颂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看向印宿,“宿宿,要不然我们一起当和尚,正好做个师兄弟,宿宿的天分高,说不定可以拿到舍利子呢!”印宿敲了敲温颂光溜溜的脑门,他笑着道:“自己当和尚还觉得不够?”“我不是那个意思,”温颂揉了揉被敲到的地方,道:“我只是被舍利子弄的有些魔怔了,若是在法会上也得不到,该怎么办呢?”印宿没有回他的话,道:“万象法会距今还有八年,我不能一直在鸣钟塔中,于你于我都不利。”事实上这些时日以来,他同容羡一直都有联系,只是丹田中被下了禁制,想要离开鸣钟塔有些麻烦,但麻烦却不代表做不到。他原先想着:等温颂拜师之后拿到舍利子,便带他离开,如今却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温颂听着印宿的话,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在两人周围划上一个结界,“宿宿是想要离开吗?”“是,”印宿望着温颂透着茫然的眼眸,心中生出了憋闷。温颂看着印宿,低声道:“那宿宿是要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吗?”他心中既觉难过,又觉委屈,他连禅房都不睡,就是为了跟印宿待在一起,可印宿却能说走就走。印宿见人红了眼眶,解释道:“诅咒留在身上的时间越久,对修行的阻碍越大,静音寺取不到舍利子,我留下来只是空耗时间。”温颂如今却是听不进去的,“可是……我想宿宿的时候怎么办?”印宿道:“我会多用灵犀引感知你。”温颂鼻头酸了酸,“这一点儿都不公平,我们都是这么好的兄弟了,为什么只有你能感知我,宿宿不能把灵犀引变成相互牵制的吗?”“相互牵制的?”“嗯,”温颂道:“这样我也可以感知到宿宿了。”他知道印宿说的话是对的,把时间空耗在这里,于两人来说都不好,所以他压下了自己的不舍,可他不想每次都等着印宿联系他,因为等待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印宿愣了愣,“可相互牵制的灵犀引是道侣之间才会用的术法。”温颂手指松了松,“道侣?”印宿点了点头。温颂吸了吸鼻子,没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那就……算了吧!”他其实也不想哭的,只是想到以后要很久都见不到印宿,就有些抑制不住,“宿宿走吧,我一个人在静音寺也是可以的。”说完也不管印宿什么反应,自顾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另外的角落,面对着塔壁开始打坐。温颂一边流眼泪,一边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怎么每次都是他舍不得。印宿听着温颂细弱的泣音,向来沉寂的心生出了些躁意,“你别哭了。”温颂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声音,“我……我不哭了。”印宿又不是聋子,哪里听不出他的哽咽,他心中思虑半晌,还是开了口,“过来,我教你怎么将灵犀引变成相互牵制的。”温颂没动,“可是……宿宿说那样的只能和道侣一起用。”印宿被他哭的头疼,“我现在没有道侣,先和你用不会有什么妨碍。”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道侣,思及母亲偏执的模样,印宿的眸子淡了淡。温颂听他这样说,慢吞吞的走了回去。印宿望着温颂眼尾处的胭脂水色,伸出手指将其抿开,“将灵识探出,进入我的识海。”温颂不自觉的便按照他说的做了。“我现在教你灵犀决,将你的灵识缠绕在我的识海。”“嗯。” 第65章 “老衲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在没有解开之前,可循着禁制找过去。”此刻的千里之外,印宿三人正乘着法器一路朝着与静音寺相反的方向飞去。容羡望着印宿,含笑道:“不知印道友这条命价值几何?”印宿抬目,“一百万上品灵石,待禁制解了给你。”容羡笑吟吟的应了。虽说几人是合作关系,但这种攸关生死的事,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谁也不会去做。就像他曾经向印宿买自己的命一样。温颂回到禅房之后,心脏还跳的厉害,虽说印宿在临走之前,已经将这些事都交代了一遍,可临到了,心中还是有些慌乱,也不知师父究竟有没有相信他的话。等到第二日,温颂便知了慧音的态度。“欺人否?”温颂望着慧音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双目,说不出一个否字。慧音又问,“欺己否?”温颂攥着慧音给他的那串念珠,低下了头,“师父,是徒儿错了。”“犯了何戒?”“不妄语。”“将经楼中第一层的经书抄写一遍,拿来给为师。”温颂自知犯错,乖乖应了下来。然而等他来到经楼的时候,才知慧音的惩罚是何等折磨,经楼共分三层,约莫万本经书,就算只抄一层,也有三千册,若是抄下来,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温颂心里哭唧唧的想:当和尚真是好惨,连说谎都成了罪过。他认命的去看守经楼的僧人那里借来纸笔,趴在书架下面一笔一划的抄了起来。自此,温颂拜入佛门的日常便成了早课、晚课、抄经书,连打坐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总之过的十分辛苦。六个月后,温颂再度踏入了慧音的禅房,彼时他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憔悴之色,“师父,我抄完了。”“拿来给为师看看。”慧音把自己的储物袋中递过去,“因为经书太多,徒儿就把抄完的经书放在了里面,师父尽可检阅。”慧音看着温颂把自己的储物袋大开的模样,有心想提点两句,但在见到里面的那点儿东西后,沉默了下来,他从堆成一座小山的经书中取出两本,翻看了起来。经书上的字迹并无风骨,甚至算不上好看,但每一个字都是方方正正的形状,看起来极为规整,一眼便能瞧出抄书之人的用心。“犯戒之事,为师已经惩处,日后不可再犯。”“徒儿谨记在心。”慧音将温颂的储物袋还给他,“三日之后,你的年岁便满二十,应受足戒,为比丘。”温颂听到“足戒”这两个字,脚指头先蜷了蜷,他懵懵的看向慧音,“受足戒?”“嗯。”在离开禅房的时候,温颂还有些没缓过来,这中间不过就是抄了个书的时间,怎么就该受足戒了呢?待回到自己的禅房,温颂头一次试着用灵犀引联系了印宿,在感知到另外一人的存在时,他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声“宿宿。”“嗯,”印宿的声调低沉,“你说的想我便是六个月才联系我一次?”温颂听到印宿的回应,先是开心在床上滚了滚,待听清了他的话后,嘴角的笑意霎时落了下去,“我被宿宿害的抄了六个月的书,怎么联系你?”印宿被天降的一口锅砸的不明所以,“我如今远在万里之外,如何害你?”“就是你害的我,”温颂把他抄书的原委说了一遍,末了还道:“你都不知道我抄的胳膊有多疼。”印宿笑他,“说一个否便那样难吗?”“嗯,”温颂一边皱眉毛,一边说起自己当时的感受,“虽然师父的神态很温和,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敢说谎。”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5 23:32:08~2020-01-16 23: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可以弯啊、赞比冲 2个;灞桥别后、盼雁北向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戴眼镜 22瓶;黑兔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6章 温颂的话, 让印宿忆起了慧音那双沉静中怀着悲悯的眸子, “怕他?”“也说不上是怕, ”温颂想了想道:“在面对着师父的时候, 我总觉得自己做什么, 在他眼里都是无所遁形的。”“就好像……被无形的压迫着。”他顿了一顿, 道:“不过, 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心虚, 感觉错了。”印宿倒是更倾向于温颂的前一种说法, 虽然同慧音相见的次数不多, 但他却总觉得此人有些捉摸不透。温颂接着道:“不论其它, 我因为你抄了这么多的经书总是真的, 所以宿宿得补偿我。” 第67章 容羡望着印宿乍然凌厉的眼神,心中有了个猜测,但他的分寸让他熄了问话的心思,“好,我同戚穆有消息了会通知道友。”“嗯。”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6 23:29:21~2020-01-17 23:5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白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7章 夜间, 一轮圆盘状的明月缓缓从不知名的地方升起, 而后在夜空中穿行, 直至高悬夜幕,银色的辉光投射在一个个的囚笼之上, 仿佛是灯笼连成的鬼火,星星点点,簇簇成片,在长渊之中盘桓下落。在发现笼子的结界用神识穿不透之后,温颂就不愿意白费力气了,他阖上双目, 在这个窄小的囚笼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多了多久,关着他的笼子忽的微微颤了颤, 只是很轻微的一点波动,温颂却是注意到了,他想:这是已经到了吗?在逢渡崖的最深处, 落下了约摸上百个矮小的囚笼, 不甚整齐的堆叠在乌青色的碎石之上。不久之后,一个身穿雪色长袍的男子慢悠悠的从黑暗中走来, 他长眉微扫, 目中闪过一丝讶色,“怎么还有个小和尚?”覆盖在笼子外面的结界依旧没有被解开,所以温颂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外面的人却是看的到里面的, 男子在这里处理这些异种已有许久,却从未见过一个和尚,一来逢渡崖对面便是佛寺,他们不愿意多惹麻烦,二来身怀异种血脉的人大多去了仙门,来当和尚的并没有多少。温颂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注意到了,时刻弓起的脊背让他的身子被固定成一个半弯的姿势,时间长了难受的紧。男子挥手之际,又是几人从黑暗中走出,他们不用吩咐,便主动上前将地上的笼子拎起,送去了异种聚集之处。待结界撤去,温颂终于能得见一点光亮,他掀起眼皮之后,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幽暗的洞中放置了足足几百个这样的笼子,每个笼子中都关着一个人,这些人中或男或女,神态大多萎靡。温颂觉得自己的状态应该和这些人差不了多少,毕竟都是同样在笼子里关了好多天。片刻之后,几个身穿深色长袍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开始给他们一个个的喂丹药。众人都是被抓过来的,哪里敢吃这些人喂的东西,因此几乎没人肯张嘴,但在几个反抗之人的下巴被卸掉之后,剩下的人便妥协了。温颂也是那些妥协的人之一,毕竟挣扎不挣扎都是要吃的,还是不要被卸下巴的好。他在吃下丹药之后,没有立即咽下去,温颂的舌尖动了动,不多时便尝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觉幽草制成的丹药,专让那些觉醒了血脉的人,显出独属于其种族的特征。丹方记载,越是极品的丹药,丹云锁的越深,药香亦是不损分毫,这般的极品灵丹让人现出血脉只需一天,而他吃下的丹药算不得极品,药香也重,温颂保守估计,三天左右,身上的血脉才会被引出。就在温颂思虑的时候,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只苍白的手,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动作的意思,立刻识时务的把丹药咽了下去,避免了下巴被卸掉的惨剧。印宿与容羡分别之后,并未选择求助桑逸真君,他原本处于修真界与凡人界的界门附近,而界门已经与五大仙门隔了很远,若是亲自前去月令门,必定要耽误不少时间,而只是传音,桑逸真君未必会信,是以印宿求助的人是印微之。他在发出传讯符后,复又朝着静音寺的方向飞去。灵犀引是道侣之间的术法,可以感知对方所在,故而印宿想找到人并不困难,他只是担心去的晚了,温颂受到不可转圜的伤害,想到那个哭包满脸是泪的模样,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焦躁。印宿一面御剑,一面用灵犀引联系温颂,“你现在情况如何?”“可能……不太好,”温颂压抑着未出口痛呼,被动引出血脉是很难受的事,再加上本能的反抗,只会更难受,他把这些时候发生的事告诉印宿,“这里被抓来的人有很多,他们的身上应该也有着不同的血脉。”“那些人还给我们吃了引出血脉特性的灵丹,三天之后,身上的血脉应该就会一一显现。”印宿听到这里,手指动了动,变成了握剑时的姿势,“我会尽快赶过去。”“嗯,”温颂道:“宿宿现在和我师尊在一起了吗?”印宿穿梭在巍巍青云之上,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温颂这才安心,“那就好。”在印宿中断了术法之后,温颂把头埋入膝盖之中,泪水渐渐氤湿了衣裳,他平日里是很爱哭的,可他方才却不想让印宿听到他的哭声。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事实上还不到三天,这些人里面就已经有人露出了血脉特性,有的是尾巴,有的是爪子,还有的是羽翼。长出羽翼的人是个女修,她的羽毛泛着金色的流光,轻轻一动,便似天边曜日,洒下万层金辉,极是璀璨夺目。不过这些人在引出血脉之后,都被一一带走了,温颂虽然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哪里,但也能猜出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他虽然笨,但也是有脑子的,这些人明显是图谋他身上的血脉,若是真的露出了耳朵,只怕立时要同前面几人一样。温颂努力抗衡着灵丹的作用,可丹田中缺失的灵力,让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渐渐的,他的耳朵泛起了些痒意。温颂知道,这是他的狐狸耳朵快要露出来了,“小明,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的耳朵不要长出来?”“没有。”印宿站在逢渡崖上面,极深的瞳色倒映着无底的深渊,氲出了一片墨黑,他牵起灵犀引,清晰的感知到温颂就在下面。印宿取出敛息的法器佩在身上,而后纵身跃下。逢渡崖是魔界与修真界的界限,魔气与灵气并存,但对于修者来说,一丝丝魔气都是十分难受的。印宿在周身布上一个结界,而后弹出灵石,一个小型的聚灵阵便围绕在了他的身边。他下沉的速度不慢,却也不快,因为他很清楚,这里的主人不会在自己的地方不加任何禁制,若是操之过急,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半个时辰后,印宿遇到了第一个禁制,他望着眼前半透明的一层膜,没有着手破除,如果他没有猜错,关住温颂的笼子上应该刻着特殊的符文,否则不可能毫无阻碍的穿过禁制。“颂颂。”温颂抱着快要变化的耳朵应了一声,“我在。”印宿问他,“你看看关着你的笼子上有没有刻制符文?”温颂压下难受,往外探出了一缕神识,“有。” 第69章 “想好了吗?”温颂从绥缨带笑的眉眼中察觉出了些许不耐烦,他不敢把人惹恼,连忙点了点头,“我就在最边上的那一个好了。”“嗯,”绥缨拎着笼子走到角落的位置,将人放进了孔洞……温颂在被置入之后,忽的感觉到了一种牵引力,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中剥离出来了一样。渐渐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连着骨髓都开始疼了起来。温颂紧咬着牙,靠着笼子一侧微微颤抖……三个时辰过去,印宿终于落在了逢渡崖下面,他不敢大意,又在身上贴了两张隐匿的符箓。然而符箓这种东西需要灵力引动,在灵力生出波动的那一刻,一个白衣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我竟不知,这里何时也成了来去自由的地方?”印宿撩动眼皮,抽出了鸿兮。“现在你该知道了。”寒汀在魔界也很少见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修为不过筑基的印宿在他面前,与抬手就能捏死的妖兽无异。他也真的抬手了。印宿在他动手之前,取出破境丹吞下,修为瞬时从筑基七层,到金丹、再到元婴。元婴与化神中间,隔了一个大境界,而剑修则是众所周知的战斗力强悍,可越阶对敌,更遑论是悟出了剑意的剑修。寒汀的目光在印宿身上的气势攀升之后,彻底冷了下来,他抬手将崖下的魔气聚敛到一起,而后渗入暗灵根的腐蚀属性,攻向了印宿。在发现这个人的时候,寒汀就没想让他活下来。印宿面上一片漠然,他提起鸿兮由后向前,一股生息从中催发,挥散了魔气,在到达寒汀面门之时,生机又转为死气。寒汀毫不怀疑,若是真的受了眼前这一剑,他会受伤。在最后一刻,寒汀的身影倏然消失,剑意击上了石壁。印宿没空陪他耗时间,在人消失之后,他直直冲着灵犀引指引的方向而去。寒汀立刻追上,拦住了人。两人再次在洞中打斗了起来。两刻钟后,印宿的身上多了几处乌黑的伤口,他不愿与此人多做纠缠,在故意被伤到肩膀,引人上前后,向其扔出了一道剑符。寒汀本以为要将印宿解决了,哪知此人如此奸诈,竟假意受伤。剑意迎面而来,叫人躲闪不及,只能硬生生的抗下。这个剑符是印微之给的,而印微之给儿子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他修无情剑,他的无情,乃大道无情,自可行天地造化,这种隐含道韵的东西,无可抵挡,亦无从抵挡。寒汀受此剑意,身体内的魔息翻涌,就连魔婴都有碎裂之兆,他只能压下杀意,先行传音给其他人。而转身离去的印宿也没有好到哪去,破境丹虽然可短暂提升人的修为,可却是以燃烧修士的精血为代价,用的时间越长,性命越是衰微。印宿忽略心尖处的灼烧,提剑来到了关着温颂的地方。一路上畅通无阻。在到达石洞的时候,面容出尘的男子正悠悠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他的手边放了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蜷缩着的正是他要救的人。绥缨在印宿踏入他的地方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他那时便明白了此人的目的何在。绥缨提起笼子,将外面的结界撤去,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温颂,目光温煦柔和,“小和尚,你看,有人来救你了。”温颂偏头看去,在见到来人后,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宿宿”。可在这之后,温颂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因为印宿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没有师尊,只有他自己。温颂心底忍不住生出了些酸涩,他红着眼眶,却始终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印宿直视着绥缨,缓缓提起了剑。然而绥缨却没有和他动手的意思,他将手放在温颂的头上,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他动,温颂死,不动,两人一起被困在这里。印宿没有动,也没有收剑。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可印宿知道,不是这样的,他服的是破境丹,燃烧的是精血,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时间慢慢的流逝,不消多久,主其他血脉的魔主也来到了这里,印宿被包围在中央,可以说插翅难逃。绥缨看着眉目疏冷的印宿,笑着道:“可是想好了,是束手就擒,还是与你这位同伴……同死?”“你想让谁同死?”在绥缨话音刚落,一道威严如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洞中,与此同时,一位白衣高冠的持剑修者从空间裂缝中踏出。来人身姿凛然,目光湛湛,威压迫及了洞中的每一个人。印宿见人到了,这才从纳戒中取下一枚化境丹服下,元婴境的境界立时便回落了下去,可他的那些精血,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第71章 然而两人刚上法器,印宿便昏了过去,温颂连忙将人接住,他将灵识探入印宿体内,不消片刻便知了他的状况:气脉两虚,精血不足。温颂望着面色苍白的印宿,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带着印宿来到上次租借的洞府,用从法器上扣下来的灵石租了半个月的时间。温颂将人扶到床上,与他相对而坐。明心镜看到这个场面,心中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你想做什么?”温颂道:“我要将自己的精血补给宿宿。”明心镜哪能让他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你的精血含有极域冰狐血脉,怎么能换给别人?”温颂绷着脸道:“可是宿宿的精血也很重要,他为了救我,一样失了很多。”“小明,我以后会很努力的寻找冰狐的精血,你不要担心我。”明心镜一点儿都不担心温颂,它担心的是:温颂一旦丢了精血,他的修炼速度就会慢下来,为他提升品阶的事更遥远。温颂见明心镜不再说话,转而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印宿身上,他虽然从玉简上见过这种方法,却没有真正的实践过,是以在掐诀的时候极为认真,生怕错了哪一步。半个时辰后,第一滴精血从温颂的身体中分出,他忍下不适,打出了另一道法决,深蓝色的精血开始慢慢融入印宿的身体。在精血完全融入之后,印宿的脸上多了一分血色,而温颂的面色则是白了些许。分离第二滴精血的时候,温颂掐诀的动作已经熟练了一些,他忽视心尖处的疼痛,将精血推入。此时,温颂的面色已经变成了惨白,他看着没有醒来的人,开始分离第三滴精血。……印宿在接受三滴精血之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感受着身体中逐渐充盈的血气,又看了看温颂煞白的脸色,哪能猜不出他在做什么,“停下,我不要你的精血。”“晚了,”温颂冲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说过要把精血补给你,宿宿也答应了的。”他的修为不比印宿,在分出三滴精血之后,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9 23:39:03~2020-01-21 00:01: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爵士 4瓶;春老才觉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逢渡崖下。慧音望着洞中那道渊渟岳峙的身影, 唱了声佛号, “印宗主。”印微之回身, 朝着他微微颔首, “慧音方丈。”慧音的目光移向他身后的一众修士以及被缚住的魔修,“不知这里发生了何事?”“还请方丈再等些时候, ”印微之道:“其余四位宗主收到的传音要晚一些,不若等人来齐了再说。”“阿弥陀佛。”三个时辰后, 另外几人陆续到来。沈钰与印微之私交不错, 在到达洞中之后, 极为自然的站到了他身边, “微之, 你这样急着将我们叫来,可是魔界有了动静?”“嗯, ”印微之见人都到了,便将先前见到的场面告告诉了几人, “魔修将我正道修士掳来,强行剥离出他们的血脉,此举着实残忍。”众所周知, 血脉之力可强化根骨, 若是血脉浓厚,修行之路也能顺畅许多,而强行剥除血脉,不仅痛苦,也会削弱修士的根骨, 相当于断了他们的修行之路。沈钰眉心蹙起,“他们要这些精血是要哺喂自身?”“不知。”承虚宗宗主指着被缚住的魔修,“何不问问这些魔界之人?”印微之道:“本尊曾在他们身上下了真言咒,若问的简单,自是能够回答,然而一问到关键的东西,这些人便开始捂着头发颤,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应是有人给他们下了禁制。”“问不清楚便直接与魔界开战,左右也是他们主动挑衅。”说话的人是云水间的宗主云枕上尊,他是个倾荡磊落的性子,对魔界的这种行为极是不耻。“云宗主稍安勿躁,”沈钰劝道:“万年前与魔界的一战,让我修真界损失惨重,至今才稍微恢复了些元气,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说着他看向静静立于一旁的人,道:“静音寺距逢渡崖如此之近,慧音方丈可曾发现什么端倪?”“未曾,”慧音捻着手中的念珠,道:“此事是老衲不查之过。”沈钰摆摆手道:“本尊只是问问,没有怪责方丈的意思。”慧音低眉忏悔。几人讨论过后,理出了一个大概的章程,魔界之人定然是要被扣下的,那些被抓来的修士,暂时也不能离开,至于接下来的细碎之事,还需通知宗门中的长老过来接手。印微之心底惦记着儿子的伤势,在逢渡崖下的事情安排好之后,立即去了印宿所在的婆娑城。待踏入温颂租借的洞府,印微之的眼角露出些许诧异,“你的精血……补全了?”“温颂把他的精血渡给了我,”印宿的面色冷沉,显然是气极了,“父亲可有办法将精血还回去?”他不是医修,并不知晓精血相融的法决,只能等眼睁睁的看着温颂昏迷下去……印微之听完儿子的话,唇边夹了笑,“你们是道侣,他既是心甘情愿把精血给你,你自收下便好,若是再还回去,感情不就生分了吗?”温颂这个做法恰恰得了印微之的心,虽然儿子的道侣长相差了一些,修为也差了一些,但对印宿的一腔心意却是真的,只这点便胜过了许多…… 第73章 印宿感受着头上时不时传来的细微疼痛,有心想把人拎下来,但小狐狸机灵,不仅扒拉着他头上的玉冠,尾巴还卷着他的脖子,牢牢把自己盘踞到了头顶。等温颂消气,已经是一刻钟后了,他用后脚将蓬出来的头发踩实,而后心满意足的跳了下去,“宿宿,你把留影石还给我,我就原谅你。”印宿举起镜子扫了一眼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心中好气又好笑,“你都将我的头发抓成了这般模样,还想要留影石?”温颂听印宿的话,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他应该先把留影石要回来再上去报复的。最后那颗留影石还是进了印宿的纳戒。几番周折下来,温颂终于照上了镜子,他看着镜中状若营养不良的小狐狸,耳朵垂了下来,“宿宿,我这个模样一点儿都不威武。”印宿揉了揉温颂的耳朵,“这般便很好。”若是再长大一些,只怕更能折腾。他们出去的时候,逢渡崖的事还没完,魔界那边无赖的很,根本不承认那几个魔修的所作所为,只说几人是自作主张,要杀要剐随修真界处置。五大仙门没一个傻的,如何会信这种说辞,且谁知道类似于逢渡崖这种剥除血脉的地方还有没有,他们提出要去魔界搜查一次,但魔界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行。几个宗主如今暂住在静音寺中,共同商量对策。印宿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便也不想在此处多留,临走前与印微之见了一面。印微之左右看看,没见到温颂之后,还有些讶异,“你那道侣呢?”印宿听着印微之口中的“道侣”二字,懒得纠正,他从衣袖中将小狐狸抱出来,“父亲送来的精血所含血脉之力太过浓郁,他一醒来,便成了这般模样。”印微之见到通身雪白的小狐狸,觉得比人形顺眼许多,他刚想伸手摸一摸,就被避了过去。印宿将小狐狸移开,淡声道:“他不喜欢被摸。”印微之:“……”占有欲强就占有欲强,拿道侣说什么事?他收回手道:“为父希望你能先回九嶷宗修养一阵。”印宿应了一声,道:“还请父亲多注意一下慧音方丈。”印微之了解自己儿子,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阿宿发现了什么?”印宿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身中诅咒的事,因此避重就轻的撇去了一部分,只说出了自己发现的疑点,“这些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父亲探查。”印微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听完之后看向印宿,“你要舍利子何用?”印宿道:“接了个宗门任务。”印微之对儿子的说辞不疑有他,有些剑修的戾气十分重,确实需要佛舍利压身。温颂“呜呜”了两声,“宿宿为什么要撒谎?”印微之看了小狐狸一眼,“他在说什么?”印宿抚着温颂的脊背,“他说不喜欢这里,想快些离开。”“去吧!”待上了飞行法器,温颂灵巧的从印宿袖中跳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落在了法器上,只是落地的姿势有些不稳,连带着滚了几圈……印宿也不拘着,任由温颂在地上撒欢,他一面御着法器向界门飞去,一面给容羡传音,询问他凡人界的舍利子收集的如何。温颂滚远之后,又自己滚了回来,“宿宿,你怎么不告诉宗主,我们需要佛舍利是因为沾染上了诅咒?”印宿将地上的小狐狸捞起来,给他施了个净尘术,“我自己可以解决。”若非必要,他不愿去求助印微之……“那我们要回九嶷宗吗?”印宿把玩着温颂的耳朵,道:“你身上的诅咒尚未解开,想去哪里?”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22 00:21:49~2020-01-22 23:4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沙沙、颐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2章 “当然是宿宿去哪里, 我就去哪里,”温颂半弯着眼睛,蹭了蹭他的手心。“小跟屁虫。”小狐狸身上的那点温度,透过松软的毛毛传到了印宿的指尖, 又顺着指尖延伸到了心底, 叫他忍不住勾出一个笑来。被说成是跟屁虫的温颂有些不开心,他转了转身子,拿屁股对着他,“我不是跟屁虫,我是狐狸精。”印宿看着送到眼前的尾巴, 顺从本心将手掌覆了上去, 从尾巴根捋到了尾巴尖。虽说温颂的体型小, 但他的尾巴却是很长的, 围起来能把自己卷一圈,且尾巴上的毛毛又滑又柔, 触感极好,印宿摸了一次,手就黏了上去。温颂被摸的轻哼一声,那语调又软又黏, 吓得他连忙从印宿身边跳开, “你做什么?”印宿看着面露惊恐的小狐狸, 道:“我摸一摸狐狸精的尾巴。”温颂甩着毛绒绒的尾巴,想将方才那种感觉甩开,“你不许摸。”“为什么?” 第75章 温颂蹲在印宿的肩膀上,“宿宿,我们也要去凡人界吗?”印宿摇了摇头,“容羡说他们已经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应该过些时候就能出来,我们先找个地方等着。”“嗯。”半个月后,传送阵开启,两个男子从阵中走出。印宿收到传音,带着温颂去了界门,他见两人眉间隐有疲色,道:“辛苦容道友和戚师弟了。”“不算辛苦,”戚穆的眼神很亮,“这一次去凡人界,我对道的感悟深了一些,也算是因祸得福。”容羡在一旁提醒道:“此处不便谈话,我们离开再说吧!”“嗯。”印宿带着两人到了数十里外自行开辟的洞府。戚穆看着空荡的洞府,道:“怎么不见温道友?”倒不是有多在意温颂,只是当初温颂在无骨城中救了自己一命,让他对他改观许多,此刻未曾见到人,便多嘴问了一句。印宿指了指肩膀上的小狐狸,“这便是他。”温颂迎着戚穆的目光“呜呜”叫了两声,算是承认了。戚穆原先只当那是印宿收的灵宠,没想到竟是温颂,他望着小狐狸那双如同碧空洗练之后的深蓝色眼睛,怎么也无法将他与那个曾经死皮赖脸躲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修士联系在一起,“他身上可是含有狐族血脉?”“是有一些,”印宿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提。戚穆识趣的没有多问。双方在交换过消息之后,容羡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方锦盒,他将盒子打开,往中间推了推,“这是我们找到的舍利子,一共二十三块。”印宿有些意外,“凡人界的佛教可是十分昌盛?”“不是,”容羡道:“戚穆在去凡人界之前,买了许多佛经以及大德加持过得佛珠,印道友该知道,凡人界无论是修炼资源,还是其他都无法与修真界相比,而佛经便是佛教传承的一种,他将那些凡人界中不曾出现过的经书赠给佛寺,以此来换取佛舍利。”“戚师弟巧思。”戚穆道:“我只是这样一试,没想到真的能成,这其中也少不了容羡的斡旋。”容羡听着两人挨个的夸,接上一句,“祛除咒术的阵法全赖印道友推演。”说完之后,三人唇边皆是挂了一抹笑。容羡看向印宿,“这些舍利子可是够了?”印宿道:“要试过才知道。”容羡心中还有顾虑,“若是不够,岂不是白费了这些舍利子?”“不会,”印宿解释道:“阵法的作用是抵消诅咒,即便不够也可以祛除一部分。”容羡放下心,“那便按印道友说的来。”戚穆道:“可以。”“再加上这一颗,”说着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枚泛着白色流光的佛舍利。温颂见到这颗熟悉的舍利子,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宿宿,这个……这个不是你毁去的哪一颗舍利子吗?”“是。”“那怎么会在这里?”印宿揉了揉他的头,“谁也没有见过舍利子化成齑粉是何等模样,我便施了个障眼法,用那块佛骨代替了舍利子。”那时温颂刚从拂秽阵中出来,引去了慧音的一部分注意,他这才敢行此术法,当初想的是:若当真被发现了,便将舍利子还回去,料想静音寺不会将事情做绝,也幸好没有发现,这才保下了这颗佛舍利。温颂听的嘴巴微微张大,“你当初在鸣钟塔中说的‘祸兮福之所倚,未尝不是机遇’是这个意思吗?”“嗯。”关入鸣钟塔时,两人的灵力都被封住,印宿不能将实情说出,只能隐晦的提两句,可这个笨东西愣是什么都没听出来。戚穆一眼便看出这颗舍利子的不凡,他倒没有怀疑这是当初的那颗佛舍利,毕竟印宿就是因为毁去舍利子才被静音寺扣下的。印宿从纳戒中取出阵法所需的天材地宝,而后将二十四颗舍利子以及佛珠、佛骨置于中央,“容道友居离位,戚师弟居兑位。”两人按照他说的站好,印宿将温颂抱到坎位放下,而后走到了震位,“澄心定意,抱元守一。”几人准备好之后,印宿在周围扔下一个阵盘,以防有人闯入,接着他将宝物一一归入阵中,启动阵法。经过千百遍的推演,这个转换的阵法可以说早已完善,缺少的只是舍利子,若是舍利子足够,几人身上的诅咒要祛除不是难事。一刻钟过去,佛骨和佛珠的功德耗尽,几人身上的诅咒只退去极浅的一层。一个时辰后,约摸半数的舍利子功德耗尽,诅咒退去一层。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从凡人界收集而来的佛珠全部耗尽,诅咒又退去一层。两个时辰后,最后那颗佛舍利功德耗尽。作者有话要说:  看见有榜单,特别开心 看见更新字数 眼前一黑感谢在2020-01-22 23:49:21~2020-01-23 22: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绝世好老公 1个; 第77章 温颂有些不解,“买个药鼎还要专门跑到别的城池吗?”“自然不是,”印宿解释道:“辞忧城出卖的药鼎、灵植种类比其他地方更加齐全,你的灵根属水,最好是能买一个与自己属性相合的药鼎,且城中丹修汇聚,你去了那里可以同其他丹修交流一下。”温颂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可我现在还是个狐狸,怎么跟别人交流?”“当初你的耳朵一两个月便恢复了正常,想来这一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印宿的语调低沉而蛊惑,“不想去那里看看吗?”“想的,”他以前一直比照着丹方炼药,并不清楚自己的缺处,而闭门造车总比不上集思广益。辞忧城位居金鳞大陆的正中央,占据了一个极好的位置,由此可见丹修在修真界中的地位。十天之后,两人来到了辞忧城外。城门处站了两个筑基期的修士在那里收入城费,一个人三十中品灵石。温颂在排队的时候,觉得这个城的城主十分心黑,他有些担忧,“宿宿,这里光是入城费都好贵,我的灵石能买上药鼎吗?”印宿低头看着小狐狸脖子上挂着的储物袋,道:“入辞忧城的人,除了丹修,大多是来求医的修士,城中赚的灵石也大多来源于这些人身上,与药鼎、灵植无关。”温颂懂了,这就相当于趁火打劫,因为你有病,所以不给不行,他仰着头道:“这个城主好也太奸诈了吧!”印宿听完他的评价,轻笑一声,“不止如此,进城你便知道了。”守城门的修士以为印宿手上抱的是他的灵宠,因此只收了两人四十五块中品灵石。待进城之后,温颂被城中的热闹惊了一惊,道路两旁每隔两三步便有一个丹修摆着摊位,每个摊位前都排着许多修士。一条街走完,印宿又带着他去了另一条街,这条街上相比来说就冷清了许多。还没等温颂问什么,印宿就带着他去了买摊位的地方,上面对每个摊位明码标价,主街道上一千上品灵石一天,其他地方越偏僻需要的灵石越少。印宿道:“辞忧城中的摊位位置越好,需要的灵石越高,且城中的药铺大多由城主府的人管理,丹修买灵植,也相当于给城主府送灵石。”温颂很有些无语,“也就是说,这个城主不仅挣求医之人的灵石,也挣丹修的灵石?”“嗯。”温颂:“……”这他娘的可真是个商业天才。“宿宿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印宿道:“以前来过几次。”实际上不止是几次,他从十二岁起便被母亲逼着猎取妖兽,那时他的修为不过练气,受过的伤不在少数,因着父亲痴迷于剑道,母亲也不在意他,便也从未对谁示弱,若是伤的严重,就会来这里求医,久而久之,对这里的规则也有了些了解。印宿带着温颂去了一个以前常去的客栈,“这里的洞府带着辞忧城中特有的筋汤,泡一泡对身体有好处。”温颂在变成有毛毛的狐狸之后,就不大喜欢泡水了,他用尾巴卷住印宿的手腕软软道:“宿宿,我不想泡那个,会把毛毛弄湿。”印宿看着手腕上缠了两圈的尾巴,不动声色的摸了摸,“筋汤行气通脉,于修士有益,许是泡过之后你就能变回人行了。”温颂听完之后,有些意动,“真的吗?。”印宿迎着温颂那双透着期待的眸子,嗯了一声。“那我泡一泡也是可以的。”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哈大过年的我这么勤奋 你们都要爱我 嘤嘤嘤~感谢在2020-01-23 22:44:22~2020-01-25 00:0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150889 10瓶;32691455 3瓶;颐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4章 洞府是一座两层的竹楼, 竹楼旁边带着口碧色的筋汤, 润湿的雾气和着淡青的翠色, 很是雅致。温颂一瞪后腿,就从印宿手上跳了下去, 他跑到筋汤前面, 围着汤池跑了一圈, 而后伸出小爪爪朝着池子探了探。刚碰到筋汤,温颂就被烫的缩回了爪子,他抱着自己被烫红的肉垫, 心疼的吹了吹,“宿宿, 这个池子好烫。”小狐狸的声音软乎乎的,还夹杂着两三分的控诉, 听起来十分委屈。印宿走过去弯腰将温颂拎起来, 看了看他的爪子,发现只是红了一些之后, 笑他, “做人的时候娇气,当了狐狸也没改多少。”温颂身为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说娇气,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你放我下去,我不痛了,现在就去泡。”印宿按住挣扎的小狐狸, 目中含笑,“方才不是嫌烫吗?”温颂想到爪爪伸到池子里的滚烫感,心中生了些怯意,但他看着正等着笑话他的印宿,说出的话十分硬气,“我的毛毛这么厚,还挨不住这么点温度吗?”“宿宿就只会小瞧我。”得了,这会儿又把错推到了他身上,印宿听着温颂的话,也不打算拦他,“现在还早,我们等到晚些时候再过来泡。”温颂挺了挺胸膛,“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印宿将他抱到竹楼,道:“第一层是打坐休憩之所,你我皆可用,第二层供应丹火,你若恢复了人身,自可去炼丹。”温颂听到第二层有丹火的时候,眸子亮了亮,“嗯。”洞府中的昼夜与外面相同,区别只在于隔了一重结界。 第79章 印宿看着温颂红彤彤的脸颊,没计较他的倒打一耙,“凝神,先进阶。”“哦,”温颂在印宿提醒过之后,也感知到了丹田中的变化,他顾不上先前的别扭,连忙盘腿坐下……在温颂准备好后,灵力开始疯狂的朝着他的身体涌入。筋汤本就有行气通脉之用,在此间进阶,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温颂引导着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一下又一下的冲击着丹田中的壁障,从筑基一层到了筑基二层,再到筑基三层,眼看着还有接下去的趋势,印宿不得不牵动灵犀引,暗示他停下来。温颂的修为提高不是由于灵力、心境的提升,而是因着血脉硬生生的将其拔高,这样得来的修为,根基绝不会稳固……温颂原本正沉浸在修为的攀升之中,在接到印宿的示意之后,尽管不舍,还是停了下来,将修为稳固在了筑基三层。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感谢在2020-01-25 00:03:29~2020-01-26 00:3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赞比冲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猫与丑鱼 29瓶;ll 8瓶;一条咸鱼、宴百景 5瓶;空山新雨 4瓶;王沙沙、春老才觉短、欧气郑、勿萤木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清风徐来, 水波微漾, 池中人的睫毛轻轻一颤, 便掀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细看的话,黑色的轮廓外还带了一点深蓝,无端的让人想起无垠而又沉静的海面,既氲着蒙蒙的白露,又携着隐秘之下的汹涌。“宿宿,我也进阶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雀跃,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开心。印宿望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 “嗯”了一声。温颂见印宿反应不大,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宿宿都不为我高兴的吗?”印宿按下他不安分的手指,“你的修为之所以会提升的这么快, 大部分原因在于血脉之力,可你的心境却没有跟上,根基不稳, 就容易走火入魔,这不是好事。”温颂听印宿说完之后, 问道:“宿宿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停下来的吗?”“嗯,”印宿抬手将聚灵阵撤去, “等到离开这里,你该出去历练一番。”温颂愣住,“我……我自己吗?”印宿颔首。温颂见他点头, 方才的欣喜渐渐消退,他转身趴在温热的池壁上,没有言语。印宿看着沉默的温颂,又看了着快要没入天际的钩月,道:“走吧,我们回去。”温颂闷闷道:“宿宿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好。”印宿感知到温颂低落的情绪,没有出声安抚,他若是和他一起出去,难保这笨东西不会向他求助,他也不一定能狠下心不管。一阵出水的声音过后,汤池再没了声响。温颂偏头去看,发现人已经走了,他拍了拍池中的筋汤,顿时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半晌之后,他气咻咻的从筋汤起身,准备回去,然而刚站起来,就又坐了回去,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好像……没得穿,储物袋丢了不说,就连唯一的僧袍也在变成狐狸的时候扔在了洞府。温颂揪着眉毛想了半天,还是喊了印宿,“宿宿,你……能再过来一趟吗?”印宿问他,“怎么了?”求助的话在口中过了过,温颂有些说不出口。印宿没有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温颂窘迫道:“我……我没有衣服穿。”那边顿了顿,才传出一个“嗯”。温颂没明白这个“嗯”是什么意思,不过下一刻他就知道了,因为印宿已经从竹楼中走了出来。印宿来到汤池旁边,他看着只露出一个头的温颂,从纳戒中取出了两身衣服,“都是我穿过的,你若是嫌弃……”“不嫌弃的,”温颂说着连忙把手放在了那件玄色的衣袍上面,“我穿这个,可以吗?”“嗯,”印宿将衣服递给他,而后转过了身子。温颂抱着衣服从汤池中出来,很快就换上了一袭黑色的长袍,衣服带着股清冽的味道,就同印宿整个人一样,瞧着疏淡,但骨子里却凛然而锋锐。在穿上他的衣服之后,有种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着的感觉,想到这里,温颂微微晃了晃神。“回去吧!”“嗯。”两人回到竹楼之后,温颂直接去了二楼,他从识海中唤出明心镜,想要看看自己融合完血脉之后是什么模样。他举起镜子,镜中瞬间映入了一张如花如雾的面庞,眉如春山,鬓似轻云,眼波才动时,似有春风戏水,漾开层层波纹,再加上两片红润的绛唇,便叫那张空灵的脸带出了一点艳色。温颂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这般好看,等到觉出疼了,他才将手松开,咧开嘴笑了笑。等到笑过之后,他将明心镜放下,哒哒哒的跑到了楼下,“宿宿。”印宿抬眼看去,“何事?” 第81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开 3瓶;颐颐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6章 什么时候融入下一种灵植, 什么时候熔炼、成丹,这其中的每一个步骤, 都需要百遍甚至千遍的感知, 就算不错一分一毫,也不能保证药力没有半分散失, 何况他如今经验浅薄、对灵植的感知也不够敏锐。温颂手上掐着诀,却迟迟没有将其打出, 他半垂着眸子,思虑该如何将缺处弥补, 前者无法改变, 那么后者呢?他是水灵根, 水为天下至柔,可兼容万物,自然也能令灵植相融, 但水灵根却生不出丹火, 这就导致了他在炼丹时,对各个阶段的掌控都没有那些拥有丹火的修士自如。一利一弊,一水一火,不容而又依存。《丹元手札》中言:行丹道者, 当以丹火为基, 辅以灵识入鼎, 有丹云为锁,自成极品。因为自身生不出丹火,所以温颂从未试过将神识融入灵植, 但他现在却想试一试。万一……可以呢?温颂掐出丹诀,将鹤归草扔进药鼎,而后分出一缕神识,钻入了其中。还没等他感知到药力,就被炽热的丹火灼的神魂一痛,本能让他快速将神识撤了回来。在神识归入识海之后,温颂疼的眼中汪了一泡泪水。“发生什么事了?”温颂听到印宿的声音,偏头看过去,“宿宿怎么上来了?”“我在楼下听到你呼痛,”印宿望着温颂泛着水光的眸子,问他:“你方才做了什么?”温颂低声道:“我想将神识融入了灵植,可是没有成功。”印宿闻言,眸光沉了下去,他从前受伤颇多,也因此涉猎过不少医书,自然清楚温颂的做法有多凶险,“只有生出了丹火的修士,才能将神识融入药鼎,因为他们的丹火不会伤及己身,可你是水灵根,如何能这样做?”温颂听着印宿冷沉的话,有些难过,“水灵根原就生不出丹火,若是不这样的话,我永远都炼不出高阶灵丹。”他长睫微颤,眼中蓄着的泪倏然落了下来,“就算再努力都不行的。”印宿看着地上的水渍,朝着温颂走了过去,“别哭了。”温颂摇了摇头,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带着泣音,“宿宿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好,就连炼丹也只能练出中品,我不是嫉妒,我……我就是想变得更好,距离你近一些。”说着他泪眼朦胧的看向印宿,“宿宿,我这么……笨,你都不嫌弃我吗?”印宿:“……”是嫌弃过的。但想也知道这话现在不能说,“不嫌弃。”他取出一方素帕递过去,“万事没有绝对,你若是想要炼出高阶的灵丹,可以寻找水属性的异火炼化。”温颂接过帕子没动,他眼巴巴的看着印宿,道:“那宿宿和我一起去吗?”印宿看着温颂湿乎乎的眼睛,觉得他若是拒绝了,只怕这笨东西的眼泪能漫出来,“嗯。”温颂见他答应,不自觉的勾出一个笑来,“那你要说话算话。”在他弯眸的时候,一颗泪珠从眼角浥出,淌过他的唇畔。印宿看着那滴快要落下的泪,伸手将其拭去,应了声“好。”温颂感受着唇角那一点酥麻,懵了一下,他摸了摸唇角,感受到了一点湿意,“宿宿在……为我擦眼泪吗?”印宿捻了捻手指,没有答话。他从地上起身,道:“我下去了,你在此处好好炼丹。”“嗯。”印宿离开之后,温颂的手还放在他碰过的地方,他试着像印宿那样划过,却没有方才的触感。他想了想,把这归咎于印宿指腹有练剑生出的茧子。两个月后,云台丹会在辞忧城的正中央举行。温颂拿到自己的木质铭牌后,回到印宿身旁等待。第一轮十人一组,共四十八组,在规定时间内成丹即可通过。温颂站在台下,认真观察着别人掐诀的方式,他一面看,一面将这些记到脑海,准备等回到竹楼尝试一下。两个时辰之后,主持丹会的人叫到了温颂的名字,“第七组,林惊澜、王梵水,陈与,温颂……”温颂听到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印宿,“宿宿,我要上去了。”“嗯,不用紧张。”他在上台之后,身穿灰袍的修士按照次序将灵植送了上来。温颂看着桌上摆放的灵植,稍微思量,便想到了炼制的丹药为何,他从储物袋取出药鼎和丹火,定了定神,开始掐诀。台下的温浮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眯了眯,他淡眸轻扫,将目光放在了一袭黑衣的少年身上。虽说温颂的面容大变,但从轮廓还是能看出几分从前的影子,温浮望着台上那个眉眼灵秀的少年,敛下了眸光。原来没有死啊! 第83章 温颂坐在外面的看台上,一一扫过那些躺在云台上的修士,不去探脉的话,他大约只能瞧出一个人的病症,且还是炼不出解药的那一种。这一轮的难度比第二轮更高,不仅因为这些修士的病症难以诊出,也因为诊出之后,那些解药并不容易炼制,甚至是炼不出来。温颂往印宿那边挪了挪,“宿宿,以前的云台丹会也这样难吗?”“一直都是,”印宿颔首,“云台丹会在金鳞大陆中极有威望,能在丹会中脱颖而出的丹修,皆是天赋绝伦且具有真才实学之辈。”温颂望着台上的二十一名丹修,有些羡慕,“等到我可以将神识融入药鼎的时候,宿宿能不能陪我再来参加一次?”“还想来?”“嗯。”同温颂相处的时间长了,印宿便也习惯了他的粘人,“好。”通过第三轮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是九嶷宗的韦休,月令门的林惊澜,云水间的陶宛丘。温颂听到月令门三个字,把目光放到了台上的林惊澜身上,他揪了揪印宿的衣袖,有些高兴,“宿宿,那个师兄是我们宗门的。”印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此人是重尧真君坐下弟子。”“宿宿怎会识得?”温颂疑惑道。印宿道:“重尧真君与父亲交好,曾带着他到九嶷宗做过客。”温颂原就对林惊澜有些好感,听他说此人是重尧真君的弟子之后,好感更甚。第四轮比试没有另择日子,而是直接安排在了第三轮后面,要求是炼制极品溯洄丹,若是炼制不出,便以丹药品相决出魁首。溯洄丹有回溯记忆之效,同样是难度极高的灵丹,温颂因为买不起炼制溯洄丹的灵植,所以从未炼制过。他看着台上实力轶群的三人,取出了方才炼制的洗灵丹,“宿宿,我能跟你换一个东西吗?”“何物?”“留影石,”温颂把灵丹递过去,“我没有炼制过溯洄丹,所以想把这个录下来,等以后看。”印宿看着已经学会以物易物的温颂,将留影石给了他。温颂拿到留影石后,将其放在了对着云台的方向,他望着台上三人行云流水的掐诀手法,目光很是认真。一个时辰后,韦休成上品溯洄丹。又半刻钟过去,陶宛丘、林惊澜成极品溯洄丹。也就是说,这一次的魁首有两名。在丹会结束之后,温颂将留影石给了印宿,“这个先交给宿宿保管。”“给我做什么?”温颂揪了揪眉毛,“我怕把东西弄丢。”印宿想到温颂弄丢的那个储物袋,接下了留影石,“在这之后,丹修之间还有一个交流会,你若是想去,可以再等两天。”“我知道了。”此刻的城主府。“不知林修士想要什么样的药鼎?”林惊澜施了一礼,“城主,我已有了称心的药鼎,此次是为师弟所求。”齐延稍加思虑之后,答应了下来,他是个极为通达之人,从林惊澜的话音便能猜出他同这个师弟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不会为了人来参加云台丹会。他将目光移向陶宛丘,“陶修士想炼制一尊怎样的药鼎?”陶宛丘道:“我是为了道侣所求。”齐延看着面前这两个丰姿特秀的男子,一时有些语塞,“可。”没道理林惊澜给师弟求的可以,陶宛丘给道侣求的就不行了。——交流会那天。温颂磨磨蹭蹭不肯出门,“宿宿不跟我一起去吗?”印宿提醒他,“这是丹修之间的交流会。”“我知道,”温颂扣着手心道:“但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不必担心,”印宿见他这样紧张,摸了摸他的头发,“丹修之间的氛围很好,一般对于同道的问题,只要能解答的都会解答,不存在什么敝帚自珍的情况。”“那好吧!”温颂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原本是打算请教林惊澜的,可在见到他面前排的老长的队伍之后,转身走到了一个人稍微少些的地方。等待的时候,温颂的余光蓦然扫到了一个画面,前天遇到的紫袍少年正站在得了魁首的陶宛丘身边,同他笑着说些什么,两人瞧着很是熟稔。温颂见此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多看,只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倒是林柒察觉到了温颂的视线,他甫一抬头,便撞上了温颂的目光。 第85章 印宿听到动静,抬首看去,“交流会结束的这样早吗?”温颂走到榻前坐下,黑色的长衫便与印宿白色的袍角交叠在了一起,他垂着头道:“不是。”印宿见他兴致不高,问道:“在交流会上受委屈了?”“没有。”印宿放下竹简,“那是怎么了?”温颂有些难以启齿,说到底还是他心底的羡慕,不是羡慕陶宛丘给林柒赢得药鼎,而是羡慕他对林柒的珍视,那种被人放在了心上的珍视,他也很向往,“宿宿,你……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温颂给自己鼓了鼓气,道:“宿宿能不能对我……再好一点点?”说到最后,温颂的脸有些烧,他如今的皮肤很白,且是那种清透细腻的白,稍微染上一点红,便似一片红梅落在了雪里,极清,也极艳。印宿放下竹简,墨玉一般的眸子看向他。温颂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温度更热,好似方才那片落在雪上的红梅渗出了鲜妍的汁水,沁入了白壁里去。这样的对视不知过了多久,温颂觉得应该是很长的,他的手指攥住纤白的袍角,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人总是贪心,得到了眼前,又会去企望更多,他也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贪心了。或许就连温颂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望着印宿的眸光有多少光亮。但印宿却发现了,他从温颂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光,就像曾经母亲提起父亲一样,但与母亲不同的是,温颂眼中的光隐秘而细微。他的心头颤了颤,印宿知道,这不是动容,而是害怕,他自提剑起,就不再害怕了,唯二的两次,都是因为温颂。印宿没有回他的话,他拾起放在一旁的鸿兮,从榻上起身,“我出去练剑。”“现在吗?”“嗯。”温颂愣愣望着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温度慢慢退去,他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心中蓦的生出了些无措,是他方才说错了什么吗?或许是印宿从前对他过于纵容,让他没有办法适应忽然而至的拒绝。不久之后,竹楼外响起了剑气的破空之声,温颂倚在床榻的一侧,静静听着没有动作。印宿手持长剑,练的都是最为基础的动作,劈、刺、扫、挑……练剑的时候,他的眼前又浮现了温颂那双承载着光亮的眼睛,那双眼睛中藏着向往和期盼,可他对于道侣是从来没有向往的,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道侣,会和温颂结下道侣契也是这个原因。他是温颂心中最重要的人,他任他予求,再多的,他给不出了。——丹会结束之后,两人就没有留在辞忧城的必要了。翌日,城门口。印宿看向温颂,“凡人界最适合磨砺心境,你既已知道界门在何处,我就不去送你了。”温颂盯着自己的鞋尖,应了声“好”,他的勇气被印宿昨日的拒绝消磨掉太多,此刻再说不出别的话。印宿垂目,只能看到温颂鸦羽般的发和后颈那一抹纤细的莹白,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穿梭界门需要灵石,这些你拿着。”温颂没有接,“又是借我的吗?”印宿“嗯”了一声,“里面还放了阵盘和飞舟,这次别弄丢了。”温颂抬头看向印宿,忽然觉得面前的人距离自己有些远,好像自昨天开始,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层裂隙。这道裂隙由印宿划出,不知深浅,温颂有些害怕,怕这道裂隙会越来越深,“那我从凡人界回来的时候,可以……去找宿宿吗?”印宿望着温颂眼底的期待,淡淡道:“你身上的诅咒已解,也该回月令门了。”温颂握着储物袋的手指紧了紧,他很想问问印宿自己昨天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可是张了张口,却没能问出口,“嗯。”“那……我走了。”“路上保重。”“好,”温颂从储物袋中取出飞舟,回身看向印宿,“宿宿也要保重。”“嗯。”温颂踏上飞舟之后,冲着印宿挥了挥手,他原是想要笑一笑的,可是唇角却并不随着心意而动。印宿微微颔首,而后取出鸿兮,御剑朝着与他相反的地方而去,似乎没有任何留恋。温颂望着印宿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坐在了飞舟上,他想:好像每一次,都是他看着印宿的背影而去。飞舟逐渐行至云间,柔暖的清风拂过脸颊,叫他脸上的泪很快就干了去。辞忧城。温浮在发现到寻踪灵蝶的躁动之后,立刻去寻了林惊澜,“师兄,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何事?”“父亲传音让我回去一趟,药鼎之事可否多麻烦师兄一些?”“药鼎是量身炼制,你若是离开了,只怕最后的成品无法与你绝对契合,”林惊澜道:“不能等到药鼎炼制完成之后再处理家中诸事吗?” 第87章 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地方,明明原主同他是至亲,可他下手时却从来没有顾及过血缘亲情。温浮握着从红绫幛中取出的鸳鸯钺,慢慢走近了温颂,他的语调很是柔缓,“原先阿兄嚣张蠢笨,我不喜欢,后来阿兄阻我道途,我亦不喜欢。”在回答过温颂的问题之后,他举起鸳鸯钺,直直的朝着温颂劈下。温颂见状即刻将灵力注入阵盘,扔在了温浮的前方。两柄由剑意凝成的长剑悬浮在八卦阵中,一黑一白,一生一死,将温浮困在了里面。瞬时间,形势逆转。温颂在扔出阵盘之后,额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疼的双目通红,却死死忍着没有流下一滴泪珠。他没有在敌人面前掉眼泪的习惯。等到那阵疼痛稍缓,温颂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回春丹服下,温和的药力化入丹田,开始缓缓修复身上的伤势。他扶着飞舟的边沿从地上起身,眼角尽是冷意,“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感觉如何?”温浮回看他一眼,而后握住双钺,试图从阵中破出,然而他甫一动作,两柄剑便倏然跃入阵中,各自立在了黑白元精之上。阴阳相生,生死轮转。除非他能堪破生死阴阳,否则便只能被困杀在阵中。温浮直面剑意,因此更能体会面前的双剑有多恐怖,看似生机无限,实则是逼人而凛然的寂灭森寒。他立在原地,未敢动作,因为他知道,若是温颂不停下,他真的会死在这里,“师尊为我点有魂灯,阿兄不怕重尧真君的责难吗?”温颂眼中没有任何动容,“我等着真君的责难。”他的话音刚落,太极中的两剑便于刹那间相合,而后直直朝着温浮的丹田贯去。温浮望着那柄黑白纵横的长剑,瞳孔微微睁大,他心知绝不能被这道剑意近身,否则极有可能折在这里。温浮眼中淬出狠色,他将手上的鸳鸯钺旋出,钩向原铜色的阵盘,在触及阵盘中央的那一刻,利用精血自爆。子午鸳鸯钺是他师尊所赠,品阶算不得极高,他亦是不确定能否破开剑阵。温浮其实是错估了鸳鸯钺的厉害,从化神真君手中给出的东西,又怎会差了去。在法器自爆的那一瞬间,原铜色的阵盘霎时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裂痕逐渐延伸,遍布到整个阵盘,以致阵盘全然碎裂开来。在自爆法器之后,温浮捂住心口,唇边溢出一道血痕,子午鸳鸯钺虽不是他的本命法器,但也与他的精血相连,损毁之后,于他的伤害极大,“不曾想,阿兄竟有如此宝器。”温颂看到印宿给他的阵盘被毁,胸中涌上一阵怒意,他将灵力注入红绫幛,在温浮尚未恢复之时,忽的缠向了他。这回躲避不及的人成了温浮,他后退一步,想要取出符箓与之抗衡,可红绫的速度太快,根本不容他动作。红绫幛术法不侵,困在其中的温浮自然也是使不出任何术法的,他无论如何挣扎,也脱不出缚在身上的红绫。温颂没管温浮,他走到阵盘的位置蹲下,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起,而后抱在了怀里,碎片硌着胸前还未愈合的伤口,带着些刺痛。可温颂心里更多是难过。半晌之后,他从地上站起,将带着血色的阵盘放进了储物袋中。温颂走到温浮面前,目光透着十足的厌烦,他手上蕴着灵力,朝着温浮的百会穴而去,可在距离不过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因为温浮说了一句话,“父亲让我们两个这几日一起归家一趟。”温颂在来到修真界时,并未得到原主的记忆,也因此早已忘了,除了温浮,原主是有其他亲人的。他忽然想起,原书中说:两人的父亲救了戚穆一命,这才换得了进入九重塔中的名额,也就是说,此人有很大可能是个修士。他杀了温浮,却又不知如何回去,那么原主的父亲会不会出来寻人,又会不会发现他们的儿子其实已经换了人?温颂不敢确定。他望着唇色苍白的温浮,问道:“既是如此,父亲为何没有给我传音?”“他只知我们两人拜入了月令门,因此便将讯息传入了宗门,阿兄自凤闻会后就没有回去过,自是没有收到。”温浮笑着回他。他的面庞是十分清润温雅的那一类,微微笑起的时候,恍若天边的一束月光,穿过萧萧的松林,映照在了生着青苔的石板上,柔和而近人。半点瞧不出是说了谎的模样。温颂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眼眸,“是吗?”温浮点头,他回望着温颂,目光不曾有半分闪避。两人的目光胶着,温浮在温颂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面容,他的心高高悬起,气息却是平稳而不露半分端倪。半晌之后,温颂收回了视线,“你给父亲传音,说我们两人不日要去凡人界,不知归期。”温浮在心中揣摩了一番温颂的态度,斟酌之后道:“阿兄能否在我传音之后,放我离开?”“离开?”温颂以手为刃,在他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这一场截杀,若我没有阵盘防身,性命不保,你缘何觉得自己能被放过?”“凭借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血脉亲情吗?”他从来不想去招惹温浮,见到他也都是远远的躲开,可温浮却一次次的主动挑衅,面对这样一个心中对他怀有杀意并付诸行动的人,温颂生不出任何的放过之心。温浮听出了温颂的讽刺,他垂首暂时没有言语,现如今他手上的筹码只有温颂还在意的父亲,若要拖延,也只能从此处着手,“我此时被阿兄的法器缚住,使不出灵力,不如阿兄先将法器收回,待我向父亲传音之后,再为我缚上。”温颂没有应下,面前的的人是一条毒蛇,他怕将人放开之后再被咬一口。 第89章 温浮在丹田被毁之后,苍白的面色变成了惨白,他瘫在地上,疼的身子颤抖,“多谢阿兄成全。”虽说气海被破,但温浮的心中却没有太过绝望,师尊曾为温颂重塑经脉一事,他后来也听说了,既然经脉都可以重塑,为什么气海不可以?温颂没管地上的温浮,他看着飞舟上的血污,施了一个净尘术,将其恢复了原先的干净。三天之后,两人到了界门。温颂走到传送阵前面,“这位道友,不知我们两人穿过界门需要多少灵石?”“六百上品灵石。”那一个人就是三百灵石,温颂是不愿意让温浮花印宿的灵石的,他看向温浮手上蓝色的纳戒,上前把东西取了下来,在将上面的印记抹去之后,从中取出了三百上品灵石。温浮见状,什么话都没说。待进入传送阵,一阵晕眩过后,两人到了另一方天地。温颂望着眼前缭绕的云雾和山下郁郁青青的古木,扯着温浮从传送阵中走了下去。他来到守阵之人跟前,施了一礼道:“这位道友,不知这里最近的城池在何处?”“下山之后,向北行千里。”“多谢道友告知。”两人在下山的时候,又出了状况,温颂回头看着气喘不已的温浮,催促道:“你快一些。”温浮摇了摇头,“阿兄若是等不及,可以将我留在此处。”温颂怕他前脚刚离开,温浮后脚就回到山上,利用传送阵返回修真界,他将红绫飞出,缠在了他的手腕上,“这样走,快点。”温浮没办法,只能踉踉跄跄的跟着下了山,到了山下之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温颂没注意温浮的脸色,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多关心,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飞舟,拉着温浮跃了上去。然而上去没有多久,温颂就扯着人下来了,原因无它,飞舟需要灵力操纵,可进入凡人界后,他的修为被压制在了练气一层,根本无法操纵飞舟。温颂想到千里的距离,长叹了一口气,没了法器,也不知道走过去要多久。“阿兄,可否歇息一会儿?”温浮额上流着冷汗,有些站立不稳。温颂看着他凄凄惨惨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心眼儿有些坏,“不行,你现在休息了,我们晚上就得宿在荒郊野外。”温浮听着他的话,晃了晃脑袋,“阿兄当真心狠。”“比不得你。”温颂牵着人,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他回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机休息,他折身回去,将灵力探入温浮的经脉,在检查过他的身体之后,打消了怀疑。温颂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想了想,还是给他吃了一颗灵丹,毕竟若人真的死了,麻烦的还是他。温浮吞下灵丹不久,气息逐渐平稳了一些,半刻钟过去,总算彻底醒了过来,他感受着丹田中缓和了许多的痛楚,朝着温颂道了谢。温颂冷声道:“既然醒了,就继续赶路。”温浮听到他的这句话,觉得自己的丹田又开始疼了。温颂才不管他疼不疼,他把红绫幛缠在温浮的手腕,带着他向前走。温浮被拽的一个趔趄,只能赶紧跟上。温颂赶路不分白天夜晚,毕竟是修士,即便修为被压制了,筋骨的强度却没有改变,是以并不影响什么。但这却苦了温浮,他的丹田被毁,按理来说动一动都是很疼的,可偏偏被温颂逼着,硬是赶了十多天的路。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既后悔去截杀温颂,也后悔在飞舟上给了他反杀之机。两人到达城门的时候,那里正发生着一起冲突。数十位身穿粗布短衣的百姓,正面色哀戚的拦在三四辆马车周围哭求,让人惊诧的是,那些百姓的脸上、脖子上,都或多或少的生着白色的脓疮。一个妇人跪在马车旁边,扶着车辕求道:“连你们这些医官都离开了,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在妇人开口之后,接连有不少人凑到了马车周围哀求,“是啊,还请大人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小人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人。”……马车中人许是听的不忍心,他掀开车窗劝道:“你们回去吧,此次疫症我等从未见过,这次回京正是要禀报圣上,让他派出医术更为精妙的医官来此。”“什么狗屁医者,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一位眼角生了大片白色脓疮的男子方才还跪在地上哀求,可在听到他拒绝留下之后,立即起身骂了起来,“与你同来的几位医官死了,你就想跑是不是,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们这些人就是死了也要拖上你们一起。”人心都是容易煽动的,男子这样一说,马上就有不少人响应,“对,你休想离开……”“治不好我们就去死……”几位守卫城门的甲士见此情景,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三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官就这样被强硬拦了下来。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0 23:27:45~2020-01-31 23:5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精分小宝贝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圈圈圆圆圈圈 10瓶;王沙沙、欧气郑、临君 1瓶; 第91章 灵力游走间,他的眉心逐渐拧了起来,瘟疫,也叫疫毒之气,而气出于脑,青、白、赤、黑、黄,五气护身,邪自不可干。分明此人的体内五气相互牵制,而又相互平衡,怎会是疫症?温颂怕自己诊断错了,转而走到了另一个人身边,然而另一个人体内的五气亦是正常。在探出这个结果之后,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他从地上起身,来到前院,从流脓之人身上收集了几瓶脓血,只是透过瓶身,看不出什么,温颂望着眼前黄白色的脓血,将灵力探了进去。待探入其中之后,他惊异的发现,这些脓血是活的,因着水能生木,所以他的灵力对于含有生机的东西十分敏锐。一刻钟过去,温颂隐隐约约的感知到了吸食的力量,虽然很微弱,但确确实实的存在着。这些东西在汲取什么,生命吗?温颂目中浮上几许思量,他带着手上的几瓶脓血,回到了前厅。在见到三位医官之后,他问道:“不知几位前辈可曾触碰过这些脓血?”“未曾,”陆启道:“我们三人主要负责的是为厢房中的人切脉。”他见温颂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小友可是发现了什么?”温颂把脓血放在木桌上,道:“里面有活的东西,它可能会吸食人的生命力。”“胡言乱语,”另一位医官听着温颂不着调的话,斥了一句,“与我们同来的几位医官曾仔细探查过流出的脓血,俱是没有发现什么,怎的只你一人发现了?”温颂看向说话之人,认真的道:“那几位碰过脓血的医官还活着吗?”周芝被问的哑了声调,他回想了一下,发现活下来的确实是他们这些没触碰过脓血之人。坐在上首的三人互相看了看,望着温颂的目光郑重了一些,“那你又是如何探出?”温颂道:“此乃家族秘法,恐怕不能告知前辈。”几人闻言便也不再多问,一般像这种家学渊源的医道世家,少有愿意将族中秘法给出的,“那小友可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温颂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只是可以保证范围不再扩大。”陆启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医官,一听温颂的话就明了他的意思,“小友是想将身上生了脓疮的人彻底隔离开?”“是,”温颂道:“脓血是活的,那就说明这种病症的传染是通过脓血的沾染。”陆启点了点头,“却是如此。”几人商定好对策之后,以陆启为首,去寻了城中的知府。知府对于这些救命稻草的态度还是十分礼遇的,在陆启按照温颂的说辞列出证据之后,他便极为迅速的将城中生出了脓疮之人,聚集到了一处偏僻之地,并派出了一列甲士看守,看样子是想放弃他们。温颂并不知道知府的想法,他如今正揪着眉毛,思考该如何将脓血中的活物杀死……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1 23:50:18~2020-02-01 23:56: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见我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2章 他从未见过这般可以吸食生命力的东西, 甚至于不止是生命力, 在探入脓血的时候,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被轻微的拉扯。温颂的手指来回叩着玉瓶, 在指尖与瓶身相击跃出的细微声响中,他的思路逐渐清晰,既然修真界和凡人界有界门的存在, 就说明这两界是分隔开来的, 那么凡人界会生出能够吸食灵力和生命力的东西吗?也许会, 但规则的存在, 让这种可能性趋近于无限小。温颂望着盛着脓血的玉瓶, 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 所以说……这东西会不会本就为修真界所有?若当真如此, 又是谁将此物带到了凡人界,用以戕害百姓?想到这里, 温颂的指尖顿住, 他没敢再往下深想,虽不知自己的猜测对是不对, 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再推敲下去了。他敛下心神,开始研究脓血。这种能够吸食生命力和灵力的东西着实可怕, 自成为丹修之后,他读过的医经不算少,但也从未见哪本书上提及此物。温颂取出储物袋中的灵植,在全部分离出一些之后,开始一一试验。五天过去, 那些灵植都或多或少失去了一些药性,而脓血的颜色则更深了。原先是白色,接着变为澄黄,最后是稠密的深黄。正在温颂准备继续观察的时候,这些脓血开始接连失去生机,他垂目望着玉瓶,疑惑于他们的变化,是因为失去了寄体,还是因为吸收够了养分?温颂想了想,带着玉瓶来到了聚集着生出脓疮之人的地方,他将脓血滴上一滴到其中一位百姓身上,随即探入灵力。半刻钟后,脓血滴落的位置重新生成了一块白斑,这也意味着:脓血中的东西重新活了过来。温颂察觉到这个变化,心下沉了沉。他收回灵力,转身离开了那个地方。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在脚边,未等人踏上,便有冷风拂过,将其翻卷到了别处。温颂淡眉重锁,玄色的袍角擦着落叶边沿而过。回到宅邸的时候,他径直走到了原先的厢房。“扣、扣。”温颂刚刚坐下,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第93章 齐延颔首,“想必小友的友人是个肝胆冰雪、天资奇绝之辈。”印宿想到温颂在丹会的第二轮就被淘汰的事,没好意思应这句话,“既城主已为我解惑,晚辈就不多留了。”“且慢,”齐延唤来管事,让他从城主府的库存中取出了五百份炼制安息丹的灵植,“归尽不属于凡人界,修真界不会不管,这些灵植且先予你。”安息丹不是根本之道,却有拖延之效,他将灵植赠出,更多的是想借印宿友人之手拖延时间,以找出幕后之人。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1 23:56:54~2020-02-03 00:1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落雨城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3章 七日之后, 印宿到了千阙城外。他将神识铺展开来, 很快就找到了温颂的位置, “颂颂, 我到了。”叠字唤起来总是更显亲昵,再加上印宿的声音低沉醇厚,绕在温颂的耳畔仿佛成了一种喁喁私语。温颂是很少听印宿这样唤他的,他揉了揉软乎乎的耳朵尖,低声道:“那我出去接你。”“好,”印宿的步子很快,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宅邸外面。温颂与他结的有道侣契,自是能清晰的感知到两人的距离在越来越近。即便没有听到印宿的脚步声,他的心也开始跳的快了,似是一阵阵的春雷, 敲击着他的心尖……待见到了人,春雷便又伏起,化作了丝丝绵绵的细雨, 滋润着渴盼雨水的春芽。立在石狮边的青年一袭红衣, 眉眼疏淡,让温颂恍惚间忆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宿宿。”印宿见到温颂傻呆呆的模样, 眼角掠过一道浅淡的笑意, “过来。”温颂站在原地没动。当真见到了人时,心底好像又滋生出了一点紧张,一点怯意, “宿宿来的好快。”印宿见人没动,朝着温颂走了过去,他将装着灵植的储物袋递过去,“攸关数万百姓性命,如何不快?”温颂接过储物袋时,与印宿的指尖相碰,对方的手指带着些空气中的凉意,“宿宿……送完灵植之后就要离开了吗?”“不会,”印宿道:“我们进去再说。”温颂带着印宿回到厢房,“你不是说让我一个人历练的吗?”“如今怕是不行的,”印宿将齐延所言告诉了他,“归尽是修真界的术法,此术害死凡人界数万百姓,正道是一定要将始作者揪出来的。”温颂闻言有些不寒而栗,“死去这么多的百姓,只为供养一个人的性命吗?”“是,”印宿眉目笼起,“此人应当……修为极高,且寿数将近。”只有这样,才需要吸食这么多人的生机。温颂问道:“那有办法解决吗?”“有,”印宿顿了一下,道:“将幕后之人杀死。”“可是……”温颂的手指紧了紧,道:“凡人界的百姓是等不了的啊!”这些时日,送到偏僻之地的人已经全部死去,而宅邸中生着白斑的人正渐渐的转变为脓疮,每天都有百人甚至千人死去。印宿道:“先将安息丹炼制出来,延缓他们的生机。”“我知道的,”温颂听着印宿平缓的声调,心中的急躁消去许多,“宿宿给我布一个聚灵阵吧,凡人界的灵气稀薄,我怕不足以支撑炼制灵丹。”“嗯。”在印宿布好阵后,温颂取出药鼎,开始炼制安息丹,因为是救命的灵丹,所以每一炉他都用上了全部精力。印宿望着温颂认真的模样,没去打扰。待月色东升,无边的遥夜逐渐布满了漫天的星斗,原本暗沉的荧惑正逐渐变亮,欲侵入太微。荧惑入太微,是大乱之象。印宿摁了摁眉心,自来到凡人界后,他心中总是充斥着一种危殆之感。一天一夜过去,温颂炼制出了二十炉灵丹,刚开始因为不大熟悉,所以前几炉灵丹都是低阶,到了后面,他的经验就足了不少,几乎每一炉都是中品灵丹。温颂数了数,一共是六百粒灵丹,也就是说可以保住六百名百姓的性命,他抬头看向印宿,“宿宿,我想去找几位医官,你要去吗?”印宿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你。”温颂“嗯”了一声,带着灵丹离开了厢房。三位医官正在讨论方子,他们都不是什么怨天尤人之辈,没有因为被强制留下而生出什么怨怠之心,反而是始终如一的救治这些百姓。温颂见此情景,不知怎的,心中忽然生出了许多感动,同时也有些自愧弗如,因为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尽管他们是凡人界的医者,没有灵力和神识,可他却觉得他们担得起医者二字。“晚辈见过几位前辈。”陆启听到温颂的声音,抬目望过去,“小友来此是有何事?”“我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找到了延缓的办法,”印宿将袖子笼至身前,装作是从袖中取出了灵丹,“此丹名安息,可以使人陷入衰败,生息顿失,用于百姓身上,可以延缓活物对其生机的吸取。”陆启想了想,道:“小友的意思是:让他们陷入假死状态?” 第95章 “嗯,”温颂点着透过窗纱落在窗下的光斑,“那我会尽量快一些的。”十天过去,一行身穿蓝色道袍的修士到了千阙城外。印宿接到消息,前去同他们会合。温颂因着不需要再急着炼丹,便也跟了上去。说是城外,其实还要再远一些,两人向南走了一段,这才见到来人。因着此事事关重大,是以来的五人中有三名化神,两名元婴,重尧、桑逸都在其中。重尧是这次的带队之人,他走到印宿跟前,道:“贤侄,来跟我说说这里的具体情况。”印宿见到重尧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月令门的七大峰主竟来了三位,“晚辈见过各位前辈。”“不必多礼,”重尧抬手虚扶了一下,“我们边走边说。”印宿走在稍微靠前的位置,为几人引路,“据我所知,凡人界已经有两座城池……”在他们两人谈话的时候,温颂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师父,他想到自己拜了和尚为师的事,心中很有些虚……不过这一关总是要过的,他慢吞吞的挪到桑逸跟前,喊了一声“师父”。桑逸看着面前这个容姿皎皎的少年,第一反应是:自己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徒弟。待看的仔细了,他才根据轮廓将人认了出来,“小九?”重尧听到这边的动静,笑了一声,“连自己徒弟都认不出来了,你这当的也叫师父?”桑逸听到重尧讽刺的话,反射性的想堵回去,可他又是真的没把徒弟认出来,就……有些理亏。重尧见桑逸说不出话,愉悦的偏过了头,继续听印宿讲述。桑逸看着面前水灵灵的小徒弟,道:“你就是齐城主口中的那个丹修?”温颂不认识什么齐城主,但“师父,我现在确实修的丹道。”重尧听到之后没忍住又笑了一声,“自己的徒弟不跟着你学炼器,反而是同我一样学了丹道。”说着他看向温颂,用诱哄的语气道:“你干脆换个师父得了,本尊教你炼丹,你将微之的千叶佛心莲换过来,正好一举两得。”桑逸看着重尧一脸认真的模样,攥了攥拳头又松开,好悬才没当场把人按下给揍一顿。温颂现在听到拜师这俩字就敏感的不行,他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我师父特别好,我……我就要他一个就够了。”经过静音寺的剃头、烧疤、被抓一条龙,他再不敢瞎几把拜师了。他怕下一次,把自己的命搞进去……桑逸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小徒弟一脸害怕,但对他表示出的决心还是予以了肯定,“你这样想就很好,虽然本尊不会炼丹,但这世上炼丹的大能又不是只有一个,你若是想学,本尊可以把你送到齐城主那里。”“不用了,”温颂弯了弯眼睛,“我待在师父身边就行。”重尧看着温颂那张空灵又不失瑰逸的面庞,心想:温颂当初若是长这模样,他哪能认错人?他叹了一口气,道:“贤侄,你接着讲吧!”“嗯。”待印宿将具体情况讲明,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重尧听完之后,递给了印宿一个灰扑扑的袋子,“这是桑逸炼的,能容纳活人,待会儿你用这个放置百姓。”印宿接过,“我知道了。”几人进入凡人界后都是练气七八层的修为,神识再强大动作也不可能太快,因此足足用了两天才将万人纳入袋子。临走之时,桑逸看着站在城门口跟他挥手的温颂,问他:“你这是做什么?”温颂懵懵道:“我送你们走啊!”桑逸拍了拍他的头,“你同我们一起走。”他是知晓内情的,虽然还不能确定此事究竟与魔界有没有关系,但据宗主所言,应是八/九不离十,凡人界显然已经成了始作者猎食的场所,待在这里并救了许多百姓的温颂很有可能成为靶子,被魔界之人盯上,他自是不愿意自己小徒弟出什么事的。温颂道:“可我现在还在凡人界历练,这样不就半途而废了吗?”桑逸听着温颂实诚的话,笑了笑,“凡人界中的情况已经被抑制住,你再留在这里用处不大。”温颂闻言朝着印宿望去一眼。印宿感知到温颂的视线,清泠如寒潭的眸子回望过去,“回去吧!”温颂听到印宿的话,转而看向桑逸,“那我跟师父一起回去。”重尧看着温颂和印的互动,手肘碰了桑逸一下,“你瞧你说了那么多,颂颂也没表态,贤侄只说了三个字,颂颂就同意了,你这个师父当的可真是……”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脸上的那种故作可惜,已经把他的意思表现的淋漓尽致。温颂:“……”他总觉得重尧真君现在是在作死。且那个颂颂,实在让他有些消化不良,印宿喊他颂颂的时候,他觉得再是戳心不过,可这个名字到了重尧真君嘴里,莫名的有些油腻。桑逸冲着重尧露出一个极动人的笑,重尧见到这个笑容,忽然有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然后他就闭嘴了。温颂跟着离开的时候,总感觉手边少了些什么,但又实在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 第97章 印宿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温颂在人离开之后,从印宿身后挪了出来,“宿宿,宗主在说什么呢?”印宿摇了摇头,“我亦不知。”温颂看着他疏淡的眉目,有心想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问出来,可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两天之后,一行人到了月令门。“宿宿,你……要住在我的洞府吗?”若是往常,他应该不会问,而是直接把人拉走,可如今他却怕自己的手会被拂开。没等印宿回答,一旁的印微之就道:“你们是道侣,自然该在一处。”刚从飞舟上下来的桑逸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小九结契了?”温颂解释道:“不是师尊想的那样。”印宿见众人的目光聚了过来,握住了温颂的手腕,“父亲,我们先走了。”“嗯。”一路上,温颂有些沉默。印宿问道:“不高兴吗?”“没有,”温颂看着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他的手腕很细,印宿的手掌却很宽厚,松松就锢住了他的手腕,两相交叠,竟有种锁环相扣的感觉。“我在想,我们明明不是道侣,是我太自私,太依赖你,逼着宿宿同我结了道侣契,你……你只是无奈之下不得不应承了我。”“可是我太贪心,有了一点点的好还不够,总想企盼更多,但这个时候你却不愿意给了,我问你原因,你说等我回来会告诉我答案。”“我心里既迫切的想知道这个答案,又觉得无比害怕,我怕你说不愿意、不可以,在飞舟上的时候,我有好多次都忍不住要开口了,可最后还是没有胆子问出来。”“你无知无觉的站在那里,好像从来不知道我心里的不安与忐忑,慌张与焦灼。”“宿宿,我觉得有些难过。”他蹲下身子,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太过酸涩。印宿站在那里,看着地上哭泣的少年,心中同样不平静,温颂说他难过,他知道,他难过的根源在于自己。他的手指时而合拢,时而错开,这种紧张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它随着的温颂的一句句诉说逐渐蔓延到了心上。“怎样……才能不难过?”“我不知道啊,”温颂的手环着膝盖,哭的更凶了,“宿宿,你不要……不要因为我哭就心软,若是你说不可以、不愿意,我……也愿意解除道侣契的。”许是雏鸟情结,他对于印宿,总是包含着许多依赖,可印宿是不一样的,他是宗主之子,生来尊贵,他对于印宿而言,应该是不那么重要的。印宿听到温颂的最后一句话,心中陡然空了一下,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尖好似被揉了一下,不疼,却极不舒服,“你想……解除道侣契?”“不想的,”温颂哽咽着道:“可宿宿想要和我疏远一些,疏远一些的朋友怎么可以结道侣契呢?”印宿握住温颂手腕的手指松了松,随即变得更紧,“可以。”“什么?”“我说可以,”印宿望着温颂水雾迷蒙的眸子,道:“你可以贪心,我也可以……给你更多的好。”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心上似乎也跟着松了一点。温颂仰头看着他,眶中还衔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水,“宿宿说可以。”“是,我说可以,”印宿蹲下身子,用手指试去他颊边的眼泪。温颂看着印宿指腹上沾染的水渍,伸出食指碰了碰,“可我觉得好不真实。”上方的手指柔软而白皙,下方的手指骨节分明,且覆有薄茧,好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个点交汇了。印宿没有动作,他望着两人相覆的手指,同样觉得不真实,他从未想过温颂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问他,“走吧,我们回去。”母亲的疯狂、父亲的漠然在脑海中相互交织,他的脚下却没有半分停顿……温颂起身,愣愣的被印宿抓着向前走,“宿宿,你刚才答应我了。”“是。”“你答应我了。”“是。”方才没来得及生出的喜悦,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后知后觉的迸了出来,他望着印宿挺拔的身影,眼泪倏然间又跑了出来。印宿笑他,“怎么又哭了?”温颂用衣袖胡乱擦了擦眼泪,“这一次是……喜极而泣。”他也是才知道,当渴盼的事成了真,是会流泪的。山间的风,和着一丝草木清香,迎面拂过温颂的鬓发,吹散了他心中的那些难过。待回到洞府,温颂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下来,他施了一个净尘术,扫落了里面的灰尘,“宿宿,我这里有些小,你不要嫌弃。”印宿望着除了一张石床和一副石桌之外,便再没其他物什的空旷洞府,从纳戒中取出灵果和灵茶放在桌上,接着又在四角放上了四颗莹润的炎光珠,“过来。”温颂望着桌子上的玄阴果,从洞口慢慢蹭了过去,“宿宿,这个是给我吃的吗?” 第99章 温颂拜入师门之后,一直都是他在带,人出事了,最担心、最自责的也是他,这会儿真真切切的瞧见人无恙,心上的那层阴影才算是彻底消去。向深那句‘总有人会担心你的安危’实在是戳了温颂的心,他望着沉着了许多的向深,没忍住上前抱了抱他,“谢谢师兄,我会的。”向深拍了拍温颂的脊背,笑了笑。两人的这个拥抱一触即分,饱含更多的是师兄弟之间的感谢以及安心。在这之后,向深问了些在外历练的事,温颂挑着能说的都说了一遍。临走之前,向深给他留了一袋子灵石,叫他好好修炼。温颂在人离开之后,打开看了看,他见到里面的灵石,“哇”了一声。印宿听到温颂的惊呼,用神识扫了一眼他手中的储物袋,“我给的灵石比向深给的要多,怎的不见你这般开心?”温颂抱着储物袋,嘴角还挂着一丝明显的笑,“不一样的啊!”印宿闻言,眸光淡了淡,“哪里不一样?”温颂走到石床旁边坐下,因着石床有些高,他的小腿是离地的,他一边晃着脚丫子,一边道:“宿宿给的灵石要还,师兄给的不用,背债与不背债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说完他怕印宿误会不想还灵石,连忙添上一句,“我这只是表达一下心中的感受,没有不还给你的意思。”“傻东西,”印宿敲了敲他的头,“那你倒是说说,我的灵石和阵盘,你几时能还上?”低沉醇厚的声调,顺着耳畔传入了鼓膜,又从鼓膜延伸到了心尖。温颂摸了摸耳朵,嘟着嘴道:“宿宿现在好像催债的。”少年的红唇水润润的,微微嘟起的时候,三分纯然,两分骄憨,混着小小的抱怨,可怜又可爱。印宿轻笑一声,“你把耳朵变出来。”“做什么?”“不是说我像催债的么,”印宿揪了揪他的耳垂,道:“叫你抵债。”耳朵的温度并不高,可印宿指尖的温度却是很高的,两者相碰触时,那一点白皙似是被沁透了般,迅速染上了一抹迤逦的浮霞。温颂感受着耳朵上烫人的温度,觉得心坎好像有些烧,他把印宿的指尖拨开,想让这种奇怪的感觉消失。印宿将视线从红红的耳垂上移开,“不抵债了?”“抵的,”温颂低着头道:“这一下……也要收灵石。”印宿笑着问他,“你想收多少?”温颂的手指在石床上来回划着,有些紧张,“十块上品灵石可不可以?”印宿闻言眉心折起,正当温颂觉得他不会答应的时候,他跟个冤大头一样应下了他的狮子大开口。温颂觉得印宿有些傻,但又觉得自己作为占便宜的一方,还是不要提醒他了,最多他让他多摸几次耳朵,他把耳朵变出来,软声道:“宿宿摸吧!”印宿看着眼前两只毛绒绒的耳朵,眼底蔓出笑意,许是心境不同了,他觉得这双耳朵本应是属于他的,除了他谁都不能碰。温颂在印宿旁边坐着,他见人没有动静,用肩膀撞了撞他,“宿宿怎么不动呀?”少年的尾音微微向上翘着,蓦然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印宿回过神,抬手覆了上去。在他碰到耳朵根的时候,温颂敏/感的抖了抖毛毛。印宿察觉到这个变化,手指顿了一下,然后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他的力道不轻却也不重,是正正合适的那一种。温颂才被撸了一会儿,就有些想变成小狐狸躺平了,不会现实中也没差多少,他原先坐的很是端正,可因为太过舒服,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了下去,最后趴在了印宿的肩膀上,“宿宿,给我靠一会儿吧!”“嗯。”这是两人和好之后的第一次亲近,印宿感受着颈间浅浅的呼吸,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良久之后,才恢复了放松。带着些润泽的气息喷洒在侧,有些痒,也有一点从未有过的感觉,影影绰绰的,连他自己也未能分清是什么。温颂倒是没有想那么多的,他靠在印宿身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骨节柔软的手指轻轻拉住身边人的衣角,眉眼舒展平和,这样的姿态无疑是亲近而依赖的。印宿感知到温颂的呼吸渐渐平稳,把人放在了石床上。三天过后,桑逸将温颂召到了主峰。温颂踏入流月殿的时候,殿内只桑逸一人,他走到中央,掀开衣袍跪下,“弟子拜见师尊。”“起来吧,”桑逸用灵力将人托起,而后道:“今日召你来此,一是询你出外历练时所得,二是你如今已经筑基,该为自己选一本功法了。”温颂被托起之后,心中有些忐忑,“弟子所得在于丹道,师尊愿意听吗?”“且说说看,”桑逸不是那种干扰弟子道途的人,何况他原就不讨厌丹道。温颂脑海中慢慢回想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弟子以为丹道至精至微,第一需勤,勤而不倦,然后心窍稍通,第二需精,炼丹乃精微之事,其中的每一个过程都极为深妙,需经千万次的打磨实践,第三需诚,诚于心,修丹道着当有一颗慈悲之心。”“弟子如今只做到了勤,”温颂的目光清亮而坚定,“但以后会努力做到精和诚。”他想成为一个很好的丹修。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5 23:54:37~2020-02-07 01:0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陌在吗 1个; 第101章 温颂听到肯定的答复,高兴的“呜”了一声,他往印宿的怀里拱了拱,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宿宿真好。”印宿看着胸前蹭来蹭去的小狐狸,给他顺了顺毛毛。不过温颂还没开心一会儿,丹田中就开始难受了,是那种涨涨的疼痛,不强烈,但也不舒服……温颂摊在印宿的手心,两只爪爪抱着腹部,哼唧唧的跟他诉苦,“宿宿,我这里好痛。”印宿看着他捂的地方,问他:“会疏导灵力吗?”温颂可怜巴巴的摇了摇小脑袋。印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把手放上毛团子的腹部,为他疏导灵力。道侣之间的灵力是可以相融的,温颂感受着另一脉柔和的灵力,舒服的摊成了一只狐饼。他想到今天在流月殿的事还没告诉印宿,便趁着这个时间说了出来,完了之后,很是感动的道:“宿宿,我觉得师尊特别好,他明明很讨厌重尧真君,却还是愿意为了我在其中斡旋。”印宿看着小狐狸自顾感动的模样,问道:“你怎知你师尊不喜重尧真君?”他对桑逸真君并不熟悉,但仅从界门以及飞舟上的相处也能分辨出,两位真君的关系应该是不差的,因为没有哪个敢把后背交给一个真正讨厌的人。“唔,”温颂的鼻尖往上皱了皱,“我看两人每次见面都要针锋相对,关系好不是应该像我们这样亲亲热热的吗?”“傻东西,”印宿揉了揉温颂又蓬又软的毛毛,道:“观人体物不要只看表面。”温颂听印宿说他啥,小爪子“啪叽”一下拍到了印宿的手背,“狐狸都是很聪明的。”我也不例外。印宿从那双水灵剔透的眸子中读出了小毛团的未尽之语,他忍俊不禁的道:“吃灵果把自己吃的灵力淤积,然后也不会灵力疏导的聪明狐狸?”温颂听出了印宿的反讽,他气哼哼的推开他的手,不要他疏导了。印宿没给他任性的机会,他用灵力将小狐狸缚住,接着给他疏导,“你已筑基,桑逸真君可是为你选定了功法?”温颂还生着气呢,怎么可能会理人,他闭上眼睛,当做看不见印宿。印宿指尖的灵力停了一下,他缓缓道:“明天还想吃灵果吗?”小狐狸的睫毛颤了颤,不过还是没睁开。印宿接着道:“我记得纳戒中还有一种灵果,果肉细腻柔软,味道甘甜可口,汁水充沛,且蕴含的灵力温和,不会导致灵力淤积。”温颂一边分泌口水,一边睁开了眼睛,他很坚定的道:“我要吃。”印宿道:“我方才问你的什么?”温颂没有多做抵抗,就屈服在了灵果的诱惑之下,“师尊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让我修习幻术,二是去揽月阁自己挑选功法,我选了幻术。”他回想的当时的情形,“当时……就本能的觉得,我该选择幻术。”印宿思虑之后,道:“许是血脉中潜藏的特性,狐族天生擅长幻术。”“可能吧,”温颂现在不大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我明天可以吃那个好吃的灵果吗?”印宿看着小狐狸那双带着期待的碧蓝眸子,应了一声。温颂顿时满足了。半个时辰之后,印宿将毛团子丹田中的灵力疏导完了,他正欲摸摸他的尾巴,熟料怀中的小狐狸倏的一下,窜到了旁边。温颂化成人形,然后飞快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宿宿,我去修炼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抹莹白在印宿眼前掠过,让人印象最深的,无疑是那两片圆润而饱满的桃瓣。印宿偏开目光,无意多看,然而看过便是看过,这一点记忆到底是留在了脑海中。温颂只穿好了衣裳,并没有戴上发冠,墨发披泄下来,顺着脊背蜿蜒到了腰身。印宿上前捡起地上的流云簪递过去,“把头发束起来。”温颂把簪子往回推了推,“不舒服,不想束了。”印宿便也没有勉强。在这之后,温颂开始查探识海中的那部功法。桑逸赐他的功法名《云清鉴》,取幻如叠云,破障明清之意。温颂探出一缕神识,将其慢慢渗入识海中的那块玉璧,在触到璧身之后,识海骤然便落入了茫茫的白雾中,云水千重,千重云水,层层迭迭,复而未息。他置身于重重叠叠的缦云流水之中,日与月的光华耀于此方天外,忽而云水散去,现其本真,然本真非真,为其幻真。此为《云清鉴》一重境。温颂从功法中脱出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他依旧沉浸在那个玄妙而渺远的境界中。这无疑是一本极为适合他的功法,与他的灵根、血脉都极为契合,只是第一次沉入,他的每一分血液都在诉说着亲近。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笔芯芯第68章 温颂体悟着其中的真义, 灵力不自觉的顺着经脉流转到指尖, 掐出了从玉璧中学到的法决。一息之后,他的手上出现了一只影影绰绰的小狐狸, 毛团子的周身氲着浅浅的灵光,好似软绵绵的云朵裹了一层白霜。 第103章 温颂这才放下了明心镜,“好哦。”一刻钟后,两人到了栖月殿外。印宿道:“去吧!”温颂依依不舍的道:“等到结束之后,宿宿也来接我好不好?”印宿心想:这是粘人精知道得寸进尺了,他望着温颂漆黑莹亮的眸子,到底没忍心拒绝,“好。”温颂闻言,脸上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在目送温颂步入殿内之后,印宿转身离开了沉月峰。授课的地方在千株殿,温颂进去的时候,下首的七个蒲团上有六个都坐上了人,他望着最边上的那只蒲团,连忙跑了过去,“拜见重尧真君。”“不必多礼,”重尧看向慌忙跑进来的少年,道:“本尊不闭关的时候,每月逢一、逢五授课,卯初开始,念你初来不知规矩,便不施惩戒了。”“坐下吧!”温颂舒了口气,“是,真君。”他刚要坐下,就听一道恍若罄玉相击的声音响起。“等等,”林惊澜看向重尧,“师尊,那个位置是小师弟的。”温颂的动作顿住,他偏头看向说话的人,一时不知该不该坐。重尧扫了他一眼,“温浮如今不在宗门,待他回来了再添一个就是。”“可是……”林惊澜还未说完,重尧看他的目光就带上了威压。威压不重,却足够让林惊澜将要出口的话吞下去,“是,师尊。”温颂最后还是坐了下去,虽然他也不大愿意坐温浮的蒲团,但作为一个迟到的人,是没什么话语权的。重尧见人来齐,开始授课。他今日讲的是内外合契之道,内容有些艰涩,对于温颂来说,需要全神融入,才能理解三四分。四个时辰过去,重尧结束了今日的教授,“今日回去,每人炼制一炉九畹丹,下次授课时交上。”“是,师尊。”“温颂留下。”在重尧喊出这个名字之后,底下的弟子不由将目光放在了最边上的少年身上,温浮拜入沉月峰的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看见了故事的另一个主角,难免升起两分好奇。温颂感受着落在身上的目光,垂目应了一句,“是,真君。”待几人陆续离开之后,重尧将他叫至跟前,“来同本尊说说,你今日的体悟。”温颂:“……”考验他水平的时候到了。他回忆了一下重尧讲的内容,斟酌之后道:“内外合契之道,便是以内体精气融于丹火,再以丹火盈乎于外,达天人合一之境。”重尧道:“内体精气从何发出?”温颂回道:“精气浮游,氤氲积聚于五脏。”重尧又问,“如何将其融于丹火?”温颂敛目思索,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勾着衣角,半晌之后,道:“丹火蕴乎丹田,丹田浮于气海,应是以气行之。”重尧听完之后,微微颔首,“你去炼制一炉回灵丹我看看。”“好。”温颂取出自己的丹炉、丹火,席地坐下,而后将丹火打入了药鼎之下,按照熟悉了千百遍的步骤开始掐丹诀。半个时辰后,回灵丹成丹。重尧看着递过来的五颗中品灵丹,问道:“你知道没有本命丹火意味着什么吗?”温颂的掌心蜷了蜷,“知道,意味着我不能将神识融入药鼎。”“不止,”重尧摇了摇头,道:“没有本命丹火,意味着你不能将自身精气盈乎于外,无法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他望着温颂眼中的难过,道:“本尊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失望,而是想让你尽快将缺处补全,你可以先在我这里学习,积累经验,但本命丹火必须要有,这是丹修的根基所在。”“我知道的,”温颂拱手道:“多谢重尧真君提点。”重尧挥了挥手,“回去吧!”“是。”退出千株殿之后,温颂牵动了灵犀引,“宿宿,我这里结束了。”“好,”印宿划开一剑,剑光过处,草木不侵,唯独结束了妖兽的性命,可见其对剑意的控制何等精微,他将长剑归鞘,温声道:“我过去接你。”“嗯,”温颂趴在曲折环绕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一脉青黛,惆怅的叹出一口气。水怎么就生不出火呢?这不合适呀! 第105章 “没让你还,”印宿看着温颂如临大敌的模样,道:“我是让你节制一些。”温颂勉为其难的道:“好的吧!”今天的妥协是为了以后的可持续发展。他舔了舔嘴边的毛毛,力求不浪费一滴汁水,在这之后,又给自己施了个净尘术。印宿看着温颂舔来舔去的动作,抽了抽嘴角,“今日那个同你说话的人便是你提过的虞师兄?”“对呀,”吃饱喝足之后的小狐狸把印宿的手掌压在下面,自己躺在了软乎乎的掌心上面,狐狸尾巴还是不是扫过印宿的手臂,“虞师兄人还挺好的,说若是我想接宗门任务的话可以给他传音。”印宿揪住他的尾巴尖,道:“你答应了?”“嗯,”小狐狸发现甩不了尾巴了,扭着脖子看了过去,“宿宿揪我尾巴做什么?”印宿道:“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毛团子想了想,摇了摇小脑袋。印宿把小狐狸捞到手上,“明天的灵果没有了。”温颂一听,毛毛就炸了,“为什么?”印宿温柔的给他顺毛,“因为你把我说的话忘了。”“宿宿不讲道理,”毛团子眨着圆乎乎的小眼睛,控诉道:“你和我说了好多话,我怎么能知道你说的是哪句?”印宿不为所动,“想不起来,灵果便不要吃了。”任凭小狐狸如何撒泼打滚,都没能让他改变主意。温颂趴在他的手心,气咻咻的用他的手指磨牙。这几日里,温颂除了修炼,便是炼制灵丹,很快就到了逢五的日子。这一次,他准时来到了千株殿,不过鉴于大家都来的很早,他还是最后一个。重尧见到他,微微颔首,“过去坐吧!”温颂应了一声,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蒲团,坐了下去。重尧见到温颂自备蒲团,想到了上次林惊澜阻拦他坐下的场景,他瞥了自家徒弟一眼,没说什么。其他几位弟子见此情景,同样想到了这件事,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自家师弟一眼。林惊澜迎着师尊和师兄微妙的目光,觉出了几分憋闷,看他做什么,又不是他让温颂带蒲团的,搞得好像他欺负了人一样。待教授结束之后,林惊澜叫住了他,“你等一等。”温颂停下步子,“你在叫我吗?”林惊澜“嗯”了一声,“你今天为什么要自己带一个蒲团过来?”温颂听着他隐隐气愤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上次你叫我不要坐那个蒲团,我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占了别人的位置确实不大好,便自己带了一个。”还有就是:他也不大愿意坐温浮的蒲团。林惊澜听完他的理由,虽然没觉出什么不对,但……更憋气了,“随你。”温颂“哦”了一声。然后他就看着林惊澜黑着脸离开了。作者有话要说:  笔芯芯第71章 除却这一次的波澜,温颂在沉月峰的日子大体上是很平静的:每隔五天听重尧真君讲一次丹道, 然后带上他另行布置的课业回去慢慢参悟、练习, 在这个周而复始的过程中, 他的基础被一点一点的打磨牢固。不知不觉间,那些因为修为陡然拔高而不稳的心境慢慢沉淀了下来, 甚至于还要更上一层。——温颂的洞府坐落在半山腰的位置,翠色的枝干混着缭绕的薄雾,一眼望去满目烟青,印宿席地坐在洞府外面平坦一些的地方,取出了一小壶灵酒。他拔开酒塞,仰头饮下一口烈酒, 残存的酒液沾湿润泽的唇,又顺着唇角滑下,落在了颈边凹下的锁骨, 他把喝过的灵酒递给旁边的少年,“两年过去,修为进境不少。”温颂接过酒壶, 同他坐在一起, 他低头望着印宿嘴唇碰过的地方,脸颊红了红,“教导我的两位师父皆是修真界的大能, 我的修为若没有进境,岂不是太过愚笨了?”印宿笑着道:“现在倒是学会拐着弯夸自己了。”“哪儿有?”温颂反驳道:“我明明夸的是师尊和重尧真君,顺带的……夸了一下自己。”印宿看着抱着酒壶双颊晕红的少年, 道:“不喜欢喝灵酒?”温颂紧了紧手中的酒壶,道了句没有。“那怎么不喝?”“喝……喝的,”温颂结结巴巴的回应完之后,立马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熟料刚喝进去,就被辣出了一大包眼泪,他泪眼朦胧的看着印宿,“好……好辣。”印宿望着他惨兮兮的模样,有些无奈,“本就是烈酒,怎么喝的这样快?”灵酒醉人,烈酒灼心,温颂一口酒喝下去,脸蛋是真的红了,他哼唧唧的抱着肚子,流下了两滴泪水,“宿宿,这里不舒服。”少年的眼尾红红的,似是卧了一尾红鲤,待晶莹的泪珠从框中浥出,那尾红鲤便如受惊一般,轻轻摆尾,落下了一片胭脂水色。印宿望着温颂委屈的神色,心下既觉心疼,又不免好笑,他抬手试去他脸上的泪珠,道:“傻东西。” 第107章 灵力环绕在他的周身,迟迟不肯涌入丹田。温颂没有在意周遭,他的神识又落入了识海中的玉璧中。何为幻术?因形移易者,为幻。幻又源于何处?其生于无,而无为天地之始,以生一,以生二,以生万物,暗合道之本源,为幻术道基所在。这才是一重境的真义。在心境通明之后,周围的灵力开始疯狂的朝他的丹田中钻去。血脉中被压制下去的潜能,也随着外界灵力的翻涌躁动了起来,所幸这次他的心境是跟的上的。温颂将涌入丹田的灵力贯入经脉,不断的冲刷、拓宽,随后又将灵力压缩、纯化,在丹田中化为最精纯的灵力。筑基三层的壁垒松动,直直的朝着筑基四层冲击,在灵力的碰撞下,那一层壁垒倏然破除。一场顿悟带来的好处自然不止于此,在达到筑基四层之后,灵力依旧没有止息,在血脉与心境的加持下,他的修为稳稳步入了筑基五层。十天之后,温颂睁开了双眼,他的眸光清湛,灵力流转之间,能够掌控的力量更多了。他正欲拜谢师尊,抬目之后,见到的人却是向深,“师兄怎会在这里?”向深放下茶盏,他见温颂突破,先是道了一句恭喜,而后解释道:“师尊叫我过来为你护法。”温颂想到同印宿说好的事,连忙问道:“那师兄守了我多少天?”“十天。”温颂抓了抓头发,苦着脸叹了口气。向深上前道:“我这个被拉来护法的人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苦恼起来了……”温颂皱着鼻子道:“我同宿宿约好了时间,现在肯定晚了。”向深拍了拍他的肩膀,“顿悟是好事,料想印道友不会怪你。”温颂知道印宿不会怪他,他就是觉得自己挺耽误事儿,他从储物袋中取出自己炼制的百来瓶灵丹递给向深,“师兄,我马上就要离开宗门了,这些给你用。”“等我以后能炼制更好的灵丹了,再送你其他的。”“行,我等着,”向深收下他的丹药,嘱咐道:“出外历练小心为上,多听印道友的话。”“嗯,”温颂道:“我知道的。”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啾感谢在2020-02-11 23:43:49~2020-02-13 00: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之亦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2章 在告别了向深之后, 温颂踏着一地霜白回了洞府。“宿宿,我回来了。”印宿放下玉简, 回身看着携着夜露的人, “突破了?”温颂“嗯”了一声,他的眉梢微微往下耷拉着, 看起来有些沮丧,“宿宿,我耽误了去照夜仙山的时间。”皎皎的月光掠过寒枝, 半落在洞口的少年身上,在他的侧脸打上了一层柔柔的清光。印宿望着沐于月色的少年,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温颂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印宿把石桌上的玉简递过去。温颂眼中浮上一点疑惑, “这是什么?”“照夜仙山传来的消息,”印宿道:“上面记载了那些人大致的动向。”他不喜欢事情脱出掌控, 是以在知道温颂开始进阶之后, 立刻做出了应对之策。温颂垂目看着手中的玉简,眼中的沮丧渐渐退去, 凝聚成了一点一点的光亮, 他挨着印宿坐下, 把玉简摊在了石桌上, “宿宿,我们一起看。”“我已经看的差不多了, ”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一大盘灵果, 放到温颂面前, “这些时日攒下的,要吃吗?”“要,”温颂对灵果的喜爱一如既往,他习惯性的变成小狐狸,跳到了印宿怀里,“宿宿喂我好不好?”印宿看着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和粉嫩嫩的爪爪,轻笑一声,而后拾起一枚灵果放在了他嘴边,“明日我们先去坊市一趟,再离开月令门。”温颂啃下一大口果肉,“去坊市做什么?”汁水迸溅到印宿的衣袖,叫他的白衣染上了点点鲜红,他看着兀自开心的小狐狸,道:“我纳戒中的灵植快没了。”至于是怎么没的,两人心知肚明……温颂想到这两年从印宿那里骗过来的灵植,心虚的不敢接话,他看印宿手上被染上了汁水,讨好的舔了舔。小狐狸的舌头柔软而温热,碰到印宿的手心时,一股酥麻忽而生出,叫他的手掌颤了颤。 第109章 向深看着怀中女子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上极软,可他又想到温颂被坑害一事,到底不能释怀,“你容我想想……”虞子缳伸手揽住他的后颈,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处,“你若是讨厌我了,疏远我了,不管我了,我便去做坏事,一件不够,要做好多好多件。”说这话的时候虞子缳目中含泪,眼神却极为认真。向深感受着肩膀处的水渍,无奈道:“你这是什么话?”“威胁师兄的话,”虞子缳抬首,“师兄不能不管我的。”向深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女子,推不开也伤不得,“子缳,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被认真的对待,而不是通过胡搅蛮缠将其稀里糊涂的进行下去。”虞子缳听到他的这句话,指甲轻轻陷入了向深的肌骨中,“师兄是觉得我们的关系错了吗?”“我没有说是错的,”向深没有在意后颈的疼痛,他看着女子眼尾的轻红,道:“害人本就不对,尽管正道修士中不乏心思诡谲之人,但我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不是那样的。”“我会改的,”虞子缳的眼眸盛着一畔春水,盼着人的时候,处处都是绰约柔情,“我愿意道歉,愿意悔改,这还不够吗?”第73章 “我只问你, 那株眠星花当真是为你师姐疗伤所用吗?”正当虞子缳开口之际,耳畔传来了一道清朗如玉罄相击的声音, “不要骗我。”虞子缳咬住唇瓣, 没有言语。向深将怀中的女子扶起, 随后自己也站了起来, “我先回宗门了。”虞子缳在与向深错身时,勾住了他的手指,“师兄……”向深轻轻拂开她的柔荑, “待你真的有了悔改之心,再言其它。”虞子缳望着向深远去的背影,朱红的蔻丹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拖曳过的痕迹……此时的飞舟上。一只毛团子正躺在印宿的怀里滚来滚去, “宿宿,你怎么不开心啊?”印宿的眉眼疏冷, 似沁着寒潭中的冰玉,“你对虞子缳, 太过心慈手软。”这是他第二次听温颂提及此事,胸中的杀意却比在苍梧境中更加强烈, 鸿兮剑感知到在主/人身上的凛冽之气, 剑身嗡鸣。“宿宿好笨, 报仇又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小狐狸把爪爪搭在他的腿上,一副说教的模样,“看她的模样, 似乎是喜欢我师兄的,可我师兄心思清正,未必会容她这样的品性,即便是容下了,也必然要经过好一番磨的。”“若是宿宿觉得不解气,等我从照夜仙山回来,堂堂正正的挑战她一次。”“怎么成了我不解气,”印宿敲了敲小毛团的脑袋,有些好气。小狐狸望进印宿含笑的眼眸,心中松了松,“就是你啊!”印宿揪了揪他的尾巴,“虞子缳的修为比你高,既要去挑战,便好好修炼。”小狐狸昂了昂头,“我知道的。”——照夜仙山临海,在东极之地。飞舟在云雾中穿梭了三天,终于到达了仙山。仙山坐落于烟波浩渺的海上,四下连雾纵横,于云霞明灭之间若隐若现,远而望之,似有万转千岩,盘桓不定,待临的近了,又道是迷花倚石,水澹生烟。温颂望着眼前的景象,目中划过惊叹之色,“宿宿,这里好有气势啊!”烟霏而云散,巍峨而壮阔。“嗯,”印宿目光穿透浓雾,直直的望向隐于其中的仙山,“走吧,我们下去。”“好哦。”待两人从飞舟跃下,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一张地图,他回忆着玉简上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将其一一与地图上的标记对照在一起,“我们去南面。”温颂凑过去同他一起看,“南面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云水间的人在那里,”印宿解释道:“云水间是丹修门派,他们对异火的了解应是所有修士中最深的。”“可是……”温颂犹豫着道:“他们会愿意告诉我们吗?”印宿将地图卷起,道:“先找到人。”“嗯。”两人进入仙山之后,直向南面而去。仙山之中静谧而缥缈,看起来一派安宁平和,可印宿知道,不是这样的,此地处处瑶草琼花,遍布珍稀灵植,却没有被取走的痕迹,就证明了守护灵兽的存在,可偏偏这些气息他察觉不到。印宿看向目光流连于灵植的温颂,提醒道:“不要多看这些灵植。”温颂收回垂涎的目光,偏头问他:“为什么啊?”印宿把自己方才的想法告诉温颂,“妖兽大多敏锐,它们可能会把你当成觊觎灵植的人。”温颂闻言,顿时不敢多看了。两人没有惊扰妖兽的意思,皆在身上放置了隐匿法宝。印宿一路警戒,若在路上遇到其他修士,直接远远避开,只因此时来照夜仙山的修士,十之□□目的都在异火,大家的立场不在一处,遇上了也是凭添事端。一天下来,精力的高度集中,让温颂的精神有些疲乏,他望着高悬于中空的炙阳,道:“宿宿,这里好像没有黑夜。” 第111章 他们说着话的时候, 山谷的侧面远远走来一行人, 为首之人紫衫玉带, 广袖流云, 似是踏着轻云而来。温颂抬目望去,“那是林道友的同门吗?”“嗯, ”林柒看到回来的一行人,给他指了指,“打头那个便是我大师兄段壑, 因着温浮为水灵根,所以他对异火是势在必得的。”温颂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温浮,他身着云水间的紫色道袍,清雅之中更添两分雍容。修士对他人的视线敏感,在温颂看过去的时候,温浮似有所感,很快就将目光凝了过去,在见到温颂的时候,先是诧异,而后很快露出一个笑。温颂见状,立刻移开了视线。林柒道:“我师兄回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一见他?”温颂不是很想跟温浮碰面,“我在前面等你就好。”林柒见他不愿意,也不勉强,“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好。”林柒离开之后,温颂缓步走向溪畔,开始推敲他方才说过的话。按照林柒的说法,这里显然不是水汽最为浓郁,阴气最为旺盛之地,那么他们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混淆他人的视线么?又或者……这里与蕴养异火有关系?正当他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阿兄。”温颂回神之后,见到的就是温浮浅笑吟吟的模样,“你来做什么?”温浮道:“长久不见阿兄,一时欣喜,便想同阿兄叙叙旧。”“唔,”温颂歪头看他,“叙丹田被毁的旧,还是被困在凡人界的旧?”温浮唇边的笑意泛凉,“劳烦阿兄还记着这些,来日必有所报答。”“不必来日,”温颂道:“今日就可以。”温浮愣了愣,“什么?”“我说,”温颂唤出红绫执于腕侧,“要不要打一场?”对于温浮,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步步后退,许是跟在印宿身边太久,染上了他身上的习性,便也懒得同温浮说太多废话……温浮看着眉眼间尽是不耐的温颂,胸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可笑来,“阿兄厌我?”温颂给了他一个“显而易见”的眼神,“打不打?”不打赶紧滚,没时间跟你耗。温浮清晰的从温颂的眼神中分辨出了这个意思,他的手心摊平,出现了一尾漆黑的泛着幽光的长鞭。正当两人动手之际,温浮的手上覆盖了另一只苍白的手,“怎么在这里?”温颂沿着那只手向上看去,见到了一张昳丽的面庞,眉是匀称而墨染的,眼是狭长而锋利的,鼻梁高挺似流畅的山脊,唇角微微向下撇着,整个人的面相极具攻击性,可偏偏他身上的气息柔和,语气和煦,叫人生不出更多的戒备。温浮看向来人,笑容似是真切了一些,“阿兄与我长久未见,便想同我切磋一番。”段壑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看着温颂的眼神顿时有了两分不赞同,“阿浮的丹田才修复不久,你身为兄长,怎能如此不顾及他的身体?”温颂淡淡道:“他若是不愿意,自然可以离开,我没有逼着他同我打。”他看向温浮,道:“还打吗,不打我走了。”温浮是个擅于隐忍的性子,可温颂的每一句话,都好像将火点到了他的心上,他握紧长鞭,道了句“打”。温颂看向段壑,“既如此,段道友可以离远一些吗?”“你站在这里,有些妨碍我们切磋。”段壑拿温浮没办法,只能退开。温浮在段壑退开之后,扬鞭扫向温颂。他修炼的功法名《水龙吟》,长鞭既去,一条黑色的水龙从中啸出,以倒海之势奔向对面的少年。温颂甩出红绫,环绕周身,挡住了水龙的攻势,他望着盘桓在红绫之外的水龙,手上掐诀,不消片刻,便有一条一模一样的水龙从红绫脱出,接着卷住外面的水龙,倏然一绞。温浮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水龙溃散之后,他的额上立时渗出了汗珠,他抽回长鞭,再次蓄积灵力劈向了红绫外的另一条水龙。温颂指尖拂动,操纵着水龙退开这一击,他从未幻化过这样庞大的灵物,是以消耗的灵力有些多,他细细控制着体内的灵力,不敢浪费一分一毫,在温浮卷土重来之际,他一面操纵着水龙上前与其缠斗,一面射出红绫,试图卷住漆黑的长鞭。两人的修为如今都在筑基五层,比的便是战斗经验,温颂在月令门时,印宿常常与他比斗,虽说平时待他多有纵容,但比斗时是从来不肯放一点儿水的。而温浮被困凡人界一年有余,修补丹田之后又多在修养,单是战斗意识就输了温颂不止一筹,但他有一个长处,便是足够狠,即便拼着受伤,也不曾放下手中的长鞭。段壑望着温浮身上愈来愈多的伤痕,有心上前阻止,可他刚一动作,就被印宿的长剑拦住。不止是印宿,云水间的弟子在听到这边的动静之后,基本都聚过来了。段壑忧心温浮的伤势,在被拦住之后,斥道:“让开。”印宿撩起眼皮,懒散道:“比斗尚未分出输赢,段道友此时不该过去。”段壑的目光微冷,他手持沉珠,道:“印道友若是不退,我便不客气了。”印宿睨他一眼,“云水间便是如此对待救命恩人的吗?”陶宛丘见段壑动了真怒,上前道:“段师兄稍安勿躁,温道友既然答应了比斗,定然是知道分寸的。” 第113章 接下来他带着温颂去了照夜仙山北面的离潜之地,一个与飞鸢谷正正相对的位置。印宿在外面布上隐匿的阵法,而后从纳戒中取出了上百具妖兽的尸骨以及大半属性为阴的法宝。温颂被白骨散发出的气势摄的有些难受,他望着眼前堆叠成小山的白骨,问道:“宿宿,这些是做什么的?”印宿解释道:“白骨生阴气,以白骨为阵眼,将汇聚到此处的阴气循环相生,事半功倍,至于其他法宝,多是压制、辅助之用。”温颂一双清亮的眸子看过去,“那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印宿看着温颂发白的脸色,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头,“你去那里坐着就好。”“哦。”温颂盘腿坐在沁凉的青石上,乖乖看着印宿布阵。三个时辰后,印宿将阵法布置完成。他布置的阵法名锁阴阵,同样是聚集阴气的阵法,自古阴阳相对相生,相互流转,他选定这个位置,居于乾位,与飞鸢谷相对,自可根据先天八卦将飞鸢谷中的阴气吸收过来。兽骨聚集,虽然可生阴气,但若是聚集太多,同样会生出怨气,怨气乱人神志、有损灵物,故而印宿没有用太多妖兽之骨。阵成之后,阴气开始流转……印宿看着阵眼中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宝物,忍不住失笑,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大方的一天。温颂见印宿已经将阵法布好,从青石上跳了下去,他跑到印宿身边,将重尧往日赐下的极品归元丹塞到他嘴里,“宿宿累不累?”印宿被迫吞下灵丹,一股温和而沁凉的药力在丹田中划开,流入经脉与识海,安抚着身体中的疲惫,“还好。”温颂把玉瓶塞回储物袋,“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只用等着就好了?”“还不够。”————飞鸢谷中。三天过去,段壑在探查阴气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将陶宛丘叫过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陶宛丘望着湖畔下面逐渐流失的阴气,半晌之后道:“应该是有人布了和我们相似的阵法,且他们所用的压阵之物比我们更为阴毒。”段壑道:“可能把人找到?”陶宛丘摇了摇头,“照夜仙山常年白昼,阴气潜藏在地脉之中,无从寻找。”段壑思及温浮对异火的渴盼,犹豫之后,道:“那些散修的尸骨还在吗?”陶宛丘顿时就明了段壑的意思,他转身直直的望进他眼中,“师兄还记得拜入宗门时念的门规吗?”段壑的指尖蜷了蜷,沉默片刻后道:“记得。”“以人骨为阵,有伤天和,此事我不会做,”陶宛丘平日温以待人,郑重起来的时候,眉目之中却尽是冷肃,“我对师兄有些……失望。”段壑垂目望着脚下清亮的湖泊,抬手覆住了双眼,“你先离开吧!”“望师兄慎行。”“嗯。”段壑最后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可他打消了,温浮却没有打消,两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是以这番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忆起这些时日被扔到谷外的散修,温浮心中有了计较……又是两日过去,段壑发现,湖中的阴气似是壮大了一分,他的眸中划过些许不解。不多时,陶宛丘又被叫到了湖畔,“师兄找我若还是以人骨为阵的事,我不会应。”“不是,”段壑示意他看下面,“这里的阴气好像变多了,我不通阵法,想让你看看是怎么回事。”陶宛丘的面色松了松,然而在发现阵眼处的人骨时,眸光陡然沉了下来,“师兄确定没有将人骨置于阵中?”“确定,”段壑的眉心拧起,“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是因为多了人骨才会阴气增加的吗?”“不止是阴气,”陶宛丘指着那些灰白的东西,道:“师兄看到这些怨气了吗?”段壑颔首。陶宛丘缓缓道:“异火喜阴气,却不喜怨气,若这些怨气不除,只怕两日之后的极阴之夜引不出异火。”“师弟可有解决之道?”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远处的温浮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有,”陶宛丘在察觉到温浮的气息之后,便猜到了放入尸骨之人,是以神色有些冷淡,“只需将尸骨重新取出。”段壑道:“可阵眼当初设在了最深处,若要将尸骨取出,必然要受阴气沁染。”陶宛丘道:“除此之外,我亦无法。”他原本便是因为林柒报名,才跟来的照夜仙山,对段壑所说的报酬并没有多少动心,此刻温浮做出了触他底线之事,更让他没了半分好感,“师兄若无它事,我便回去了。”段壑应了一声。在人离开之后,温浮走了过来,他垂目主动承认了错误,“阿壑,对不起,人骨是我自作主张放进去的。”段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我只是想得到异火,”温浮的眼中有些难过,“我师尊是丹道大能,我没有选择,只能修炼丹道,可我又是水灵根,若是没有异火,我在丹道上一定走不远的。” 第115章 “不用这么急,”段壑缓缓道:“虽然不用寻找异火,但照夜仙山珍稀灵植遍布,总不好白来一趟。”“且阴气拔除本就需要时间,在哪里都是一样,这段时间,你们轮流为我拔除就好。”陶宛丘没有直接同意,他心中更倾向于早些将段壑送回宗门,“我同诸位师弟师妹们商量一下,再来告知师兄。”“嗯。”在他们离开不久,温浮紧接着去了段壑的屋子,他望着躺在床上的男子,轻轻唤了一声“阿壑。”段壑连眼睛都未睁,“你出去吧!”温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低声道:“我记得阿壑说过,等我收服异火之后,就同我一起出外历练、治病救人,阿壑如今……是不是不愿意了?”“阿浮,”段壑顿了一下,才道:“你不适合成为丹修。”温浮讽刺一笑,“因为我将人骨放入了阵法?”段壑不再回他。温浮见段壑没有回应,冷着脸出了屋子,然后离开了飞鸢谷。待段壑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他愣了愣,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有些空茫,也有些怅然,“他走了?”“是啊,”林柒道:“师兄可会觉得不值?”段壑摇了摇头,“无论是将他带出凡人界,还是求师尊为他修复丹田,都是我自己愿意的。”他只是没有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林柒叹了口气,他觉得再没有人能比自家师兄更惨的人了,被骗了心不说,还累得自己瘫在了床上,“今日是我为师兄祛除阴气,可能会有些疼,师兄忍一忍吧!”段壑“嗯”了一声。————小狐狸趴在石头上,尾巴悠闲的甩来甩去,“宿宿,明天就是极阴之夜了。”“嗯,”印宿半卧在毛团子身边,懒洋洋的道:“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听凭天命就好。”小狐狸脑袋转了转,“宿宿这些天出去做什么了?”“捕捉阴气。”印宿怕阴气聚集的不够多,前些日子日夜不休的拿着阵盘捕捉地脉中的阴气,确是有些累了。小狐狸跳到他胸口来回踩着,“阴气还能捕捉吗?”“可以,”印宿将小狐狸拎起放下去,“乖乖坐着。”温颂不愿意,他再度爬上印宿的身子,四只爪爪扒住了他的衣裳。印宿又把他拎了下去。一人一狐就着这个游戏玩了许久也不嫌无趣。一天过去。温颂计算着时间,提醒道:“宿宿,快到子时了。”“别担心,”印宿安抚道:“你现在站在阵眼之处,若异火出现,立刻将精血融入它的焰心。”“嗯。”温颂按照印宿的话,走到阵眼的位置,然后慢慢等待子时的到来。十息、五息、一息……只那么一刻,一道青色的火焰陡然出现在了阵眼之中,温颂没有时间讶异为何异火会出现在这里,他遵循着印宿的嘱咐,在发现异火之后,立刻分离出了一滴精血。在将精血分离出去后,他的面色倏然间白了两分,在将精血打入异火之时,异变陡生。一条长鞭骤然落在了他的位置,若是他躲开,恐怕再寻不到这样好的时机,若是他不躲,就得生生的挨下这一鞭。温颂只是稍作权衡,就有了决定,他没有动作,快速将手上浮着的冰蓝色精血快速射/了出去。与此同时,那道蕴含着温浮全部灵力的长鞭距离他的面庞不过半寸。印宿方才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温颂与阵法上,忽视了外人闯入的可能性,在发现之后,即刻提剑迎了过去。可两人相距到底有些远,绕是他的剑再快,也只是堪堪将长鞭挑开,鞭子的尾部却是划过了温颂的眼角,只差一点就会伤到眼睛。刺痛让温颂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他努力集中精神,将心神放在异火上面。温浮一击未成,迅速后退。他之所以能找过来,靠的便是温颂之间的亲缘血脉,他不是傻子,在阵法撤除之后,很快就联想到了温颂的身上,毕竟在他们到来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可他们只是去了一次,阵法就出了问题……温浮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所以他拼着损失了三滴精血,也要用秘术找到温颂所在。若那些阴气当真是被温颂夺走,即使夺不过异火,他也要将人杀了。有心算无心之下,温颂这才被出其不意的伤了。然而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印宿的修为比温浮高出四个小境界,轻松便将人压制住了,他没有温颂那么多顾虑,出手就是生死剑意。温浮早已领教过剑意的可怕,他心知自己绝不可能破开这道剑意,是以直接捏碎了段壑曾经予他的破空符。印宿望着忽然消失的温浮,眉间似有簌簌白雪落于松间,疏冷而寡淡,他将神识细细铺开,在没有发觉到那道气息之后,胸中涌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戾气。 第117章 “嗯,”温颂望着印宿那双漫着笑意的眸子,“宿宿多抱我一会儿好不好?”他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复又敛下了眸子。印宿见温颂面上晕染上了胭红之色,胸中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有些痒,也有些热,仿佛被一条尾巴勾了一下,在这般的熏染下,他毫无知觉的应了一声。温颂的眼角微挑,水波凝睇的乌黑双眸中尽是欢喜,“那……我们开始吧!”“好。”温颂阖上双眸,将脆弱不堪的神识分出一缕,探入了印宿的识海。印宿感知着那缕细弱的神识,同样分出一缕,缠绕了上去。在神识相触的时候,两人的心神俱是一颤,温颂甚至忍不住吐出了一声轻/哼,印宿倒是没有发出声音,但他握在温颂腰间的手指却紧了紧。那种灵魂交融的感觉实在太过舒服,可温颂却不敢再进行下去了,他怕自己再发出那样羞耻的声音。许久之后,印宿开了口,“怎么不继续了?”温颂不敢睁眼,“还要……继续吗?”印微放在他腰间的手松了松,“你的阴气还要不要拔除了?”一松一紧之间,让温颂禁不住忆起印宿掌心烧灼的温度,他抿着唇,小声道:“要的。”虽然他说了要,但却犹犹豫豫的没有动静,印宿担心他身上的阴气,只能先一步将神识探了出去,“放松一些。”温颂还未回答,就被印宿的神识缠了个正着,他咬住下唇,吞回了临到唇边的呼声。神识交融的过程,难耐而又磨人,带着独属于灵魂的颤栗,温颂既希望能快些结束,又希望再长久一些。这样矛盾的心绪叫他忍不住放慢了教导印宿拔除阴气的过程。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睁开了双眼。“宿宿……记住了吗?”温颂不知自己的目光是怎样的,可印宿却能看到,里面盛着分明的恋慕和依赖,他直起身子,目中碎开了一些细微的触动,“记住了。”温颂在印宿退开之后,身上灼热的温度渐去,那些阴气便又连绵不绝的缠了上来,他感受着经脉中的不适,竟觉得印宿一直如方才那般贴近着他也是好的,“那宿宿来吧!”“嗯,”印宿应下之后,谨慎的将灵力探入了他的经脉,然后慢慢将阴气引入丹田,一丝一丝的取出。修士的身体并不适合容纳阴气,比起侵入,取出无疑更为痛苦,温颂在印宿动作的时候,眼中不由自主的汪了一泡泪。印宿这时也不说他娇气了,温颂受了这般的苦楚,他哪里还说的下去?“忍一忍,一会儿给你吃灵果。”温颂吸着鼻子讨价还价,“我……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印宿眼中蕴笑,“可以。”两人达成一致之后,温颂抽抽搭搭的被印宿抱着祛除阴气,他趴在气息清冽的男子身上,把眼泪全都抿在了他的衣服上。印宿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说什么。一天过去,温颂觉得好了一点点,又好像一点点都没有好,唯一不变的是:他还是走不了路。印宿没有办法,只能抱着人离开。路上的时候,温颂总是不自觉的揪眉毛。印宿问他:“怎么回事?”“脸上的伤口还痛,”温颂有些奇怪,他都已经吃过疗伤的灵丹了,“宿宿,我唤出明心镜,你帮我举着镜子好不好?”“嗯。”待温颂望见眼角没有半点疤痕的皮肤,眼中渐渐浮上疑惑,那里看起来已经好了,可他却清晰的感到了痛意。这根本就不对。温颂看向印宿,“宿宿,昨天我脸上的伤痕是怎样的?”印宿细细回想了一下,而后道:“带着些紫色,你吃下灵丹之后,伤痕便不见了。”温颂脑海不断划过看过的医经药典,列出了一种又一种的毒方以及对应的解药,可因着动弹不得,想炼制什么灵丹都不行,“宿宿,我想去一趟飞鸢谷。”第78章 印宿抱着温颂来到谷外的时候, 被阵法拦在了外面,他不欲强行破阵, 只得稍稍触动了阵法,将云水间的人引了出来。守在谷中的修士见到两人,眼中的戒备消去许多,“两位道友来此何事?”“求医。”陶宛丘闻言将目光放在了他怀中的温颂身上,“先随我进来吧!”印宿道:“多谢。”两人被安排在了段壑旁边的屋子。陶宛丘在探查一番之后, 看向了温颂,“若只是阴气入体,温道友身边有印道友在, 该是可以慢慢祛除的。”“不止, ”温颂道:“我眼角处原有一处浅紫色伤痕,服下灵丹之后,伤痕虽然消失了,却还会有一丝丝的痛楚。”陶宛丘听完他的描述,目中划过几分思量, “你是如何受得伤?” 第119章 段壑没办法,只能被迫听着两人的谈话,他心想:这个修士可真是太讨人厌了,连温浮的……算了,兄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温颂显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给隔壁的段壑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愧疚之意,他看着林柒,道:“既然你们后来已经不用寻找异火了,为何还留在仙山?”“这里的灵植大多珍稀,师兄不愿让我们白跑一趟,便让我们在这里多留三天,”说着林柒把今日摘得的灵植给温颂看了看,“这是千年份的况复草,若不是这么多师兄合力,也是取不到的。”温颂见林柒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忍不住随之笑了笑,“千年份的况复草可凝练神识,确实珍贵。”“算你还有点见识,”林柒小心翼翼的把玉盒装了起来,“你若是明日再来,说不定就见不到我了。”温颂道:“你们明日离开?”“嗯,”林柒道:“师兄身上的阴气虽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祛除,但宗主在丹道的造诣极高,说不定会有别的法子。”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且你身上的紫玉成烟可使人渐渐昏睡,进而一睡不醒,还是早些解了为好。”温颂唇边倚笑,“多谢道友为我费心。”待到翌日傍晚,众人踏上了回到云水间的飞舟。段壑在上到飞舟之后,遇到了一件格外不巧的事,也不知是不是陶宛丘故意为之,他的房间又分到了温颂的隔壁……段壑在见到一旁正要进门的温颂,脸都绿了,不过想到他身上的伤有他的一部分责任,只能把气憋了回去,然后一声不吭的被两位师弟搀进了屋内。温颂没察觉到他的目光,印宿却是察觉了,因着段壑的目光没什么恶意,他便也没有在意。温颂进入屋内之后,被里面的布置惊了惊,屋子的正中放着碧色的矮桌,其上置了一鼎兽形的香樽,袅袅的轻烟钻入鼻尖,只觉识海清明。温颂闻及封昙之气,不由看向了印宿,“宿宿,云水间这样有……灵石的吗?”他在重尧真君那里学习丹道时,曾被赐下一块封昙木,但他舍不得点,也就搁置在储物袋中了。“嗯,”印宿看着温颂满脸的不可思议,笑着道:“整个金鳞大陆中最不缺灵石的便是丹修,云水间又是五大仙门中唯一的丹修门派,自然更不会缺。”温·贫穷·颂听完之后,觉得自己和别人修的好像不是一个丹道。印宿望着温颂眼中快要溢出来的羡慕,捏了捏他的后颈,“不必羡慕别人,待你在丹道上有了一定的造诣,自然也不会缺灵石。”“嗯,”温颂被捏的有些痒,他瞪了印宿一眼,让他撒手。他的眼睛偏圆,瞪人的时候当真是没有半点威慑力,印宿没忍住又捏了捏。温颂恨恨的想:等自己能动了,一定要把他的灵果给偷吃光……————飞舟品阶极高,只用了两天就回到了宗门之中。云水间位于清疏而又渺远的山巅,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傍晚,数点烟鬟连着远处的一杼霞绡,如同坠入了暮霭中的仙境。一行人从飞舟下来,被引着入了主峰的霜寒殿。按理来说,普通弟子历练归来是不会这样郑重的,但段壑是宗主弟子,自然要特别一些。殿内。宗主见到自己的爱徒受了这般的伤,面色沉了一些,“这是怎么回事?”段壑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说。宗主见自己徒弟吐半句有用的话,目光转向了陶宛丘,“宛丘,你说。”陶宛丘便把自己了解到的事如实给说了一遍。段壑在旁边听着,脸上很有些尴尬,明明是自己主动做的事,经别人的口一说,显得他跟个任劳任怨的傻子一样。他看向云忱上尊,带着些请求的道:“师尊,此事我们可否容后再说?”一般容后再说的意思就是私下谈了,但云忱听完陶宛丘的话之后都要被自己这个徒弟气死了,哪里还管的上他的颜面,“你……你……是个傻的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将那么多珍贵的灵植砸在温浮身上。”“那可是本尊给你道侣的东西。”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心疼之色。众目睽睽之下的段壑:“……”求您放我离开吧!他不想听下去了。云忱上尊在自家弟子面前向来没什么架子,因此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中间都不带歇气儿的。温颂在一旁看着段壑逐渐生无可恋的模样,有些想笑,但又顾及着场合,只能硬生生的忍下。在训斥完自家徒弟之后,云忱对其他弟子也问了几句,包括外来的温颂。“小友既是受段壑所累,只管安心在云水间疗伤就好。”“多谢宗主。”待出了殿门,温颂跟着林柒去了他的洞府……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19 01:09:07~2020-02-20 23: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气郑 1瓶; 第121章 待去到崖上,印宿找了一处平稳的地方坐下,然后取出一卷医经给他诵读。温颂连忙制止了他,“宿宿,我们今天出来是赏景的,可不可以回去再念?”印宿见他不愿,遂将医经放回了纳戒,“嗯。”温颂靠在印宿怀里,望着飘浮在空中的烟云,小声道:“宿宿,你每天都要抱着我,会不会觉得累?”“我累了你就不要抱了?”印宿的声调低沉醇柔,似是厚重的古玉在腰间璆然作响……温颂耳朵微痒,眼中随即晕开一点笑意,“当然要。”印宿唇边衔笑,“麻烦精。”林柒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觉得有些牙疼,他怎么没把陶宛丘给叫过来呢?后悔……越是待在这,林柒越觉得自己像个背景板,他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跟两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晚照夕阳倾落在连绵雾霭之中,叠成了重重迭迭的轻纱,轻纱拂在在两人的身上,带来了两分凉意。印宿垂目看他,“景色也看过了,要不要离开?”“再等一会儿,”温颂道:“林道友说,这里晚上也很漂亮,既然都已经来了,看完再回去好不好?”印宿带着薄茧的手握住温颂小了一些的手,比平日更凉一些,他看着明显不想回去的人,将人拥的紧了一些,“一个时辰之后离开。”温颂感受着印宿胸膛上暖人的温度,应了声“好”。待到夜色渐渐降临,漫天的星子携着皎皎的月光,洒在了无边的云海之中,置身其中,恍若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们两人一般。“宿宿。”“嗯。”“这一个月来,我有时会觉得,就算不能动好像也挺好的,因为可以一直待在宿宿怀里。”蒙蒙的月色,跌落到温颂的眼里,绘成了一片温柔夜色。印宿下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在我怀中,不若与我并肩。”这种相当于承诺一般的话,真真正正的把温颂归入了他的未来。温颂听到这句话,心尖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口,良久,道了声“好”。在这之后,两人依靠在一起,安安静静的遥望星河,谁都没有说话,可彼此都能感觉的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好似又近了一些。翌日,林柒过来找他,温颂趁机提出了告辞。林柒愣了愣,“你要离开?”温颂“嗯”了一声。“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温颂道:“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总不好一直待在你这里。”“可半月之后就是云水间这一届的丹道大比了,”林柒劝道:“虽说最后的魁首没什么悬念,但每一次的大比都极为精彩,于你来说绝对是有益无害的。”温颂闻言有些意动,“外人也可以去看吗?”“自然,”林柒点了点头,“只是非本门弟子不能参加。”温颂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半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大比在主峰进行,不分修为,只论丹道造诣。整个宗门约摸有十之七八都报了名。林柒自然也不例外,他在等待的时候,坐在看台上,给温颂讲解规则,“大比共三轮,第一轮比的是对医经、典籍、丹方的理解,看,现在开始了。”“台上共三十人,能进入下一轮者只一人。”中央的圆台上。“《寒常手札》中的麝秋虫长于何处,药性为何,用到它的丹方共有多少,最少答出十三种。”坐下他下首的男子沉吟片刻之后,道:“麝秋虫长于阴湿污秽之地,药性辛凉,丹方有:开元丹、青律丹、阑烛丹……”待他答完,正是十三种丹方,与此同时,看台上的温颂脑海中同样浮现了十三种丹方。这一次出题的人成了上次的答题之人,“连清丹中的百和草能否更换成香罗草,若可,请说出缘故,若不可,亦请说出缘故。”下首之人听到这个问题,眸光微顿,“不可,百和草性寒,而香罗草性温,两者寒温相斥,故而不能更换。”“错,”方才出题的人道:“虽然两种灵植药性不同,然只需将丹方中其它灵植的用量稍微调换,亦可以炼制出一般无二的连清丹。”主持大比的长老适时的道:“柳名贺淘汰。”温颂在下面听着,心口砰砰直跳,该说不愧是大宗门吗?这样的大比,的确会让人受益无穷。林柒在一旁道:“第一轮极为考验基础和应变能力,你虽然上不了台,但可以默默对他们的问题做出解答。” 第123章 往年的大比到了最后,基本就是段壑和陶宛丘两人争夺魁首了,如今少了一人,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其他长老闻言,目中皆带着些赞同之意,“确实可惜。”而被他们惦记的段壑此时心里也不好受,宗门大比对每一位弟子来说都极为重要,哪怕他是门中首席也不例外。段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待身上的阴气祛除干净,就再也不考虑找道侣这件事了。圆台上的陶宛丘控着丹火,目光专注的盯着四方药鼎,一个人将看台上大半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温颂观察着陶宛丘的状态,觉得颇似重尧真君曾经教过他的内外合契之道,每一次掐诀都似信手拈来,却又蕴含着一种道不明的精微之意,境界圆融而契合。两个时辰过去,十人各自将炼制出的灵丹交予长老判定。最低的品阶为中品。最高的品阶为极品,正是陶宛丘所炼制的匀仪丹,灵丹匀开阴阳两气,于体内阴气过盛或阳气过盛者皆有助益。无论是品阶还是难度,都是当之无愧的魁首……林柒见到这个结果,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陶宛丘还未从圆台上下来,他就蹬蹬蹬的从看台上跑了下去。陶宛丘将冲过来的林柒抱住,“我有事要先去拜见掌门,可要同去?”林柒问他,“什么事?”陶宛丘牵着人走到看台下面,“与大师兄有关。”“那就一起去吧,正好可以看看师兄的情况,”林柒回头看了一眼看台上的两人,道:“你等我跟温道友说一声,让他们先回洞府。”“嗯。”待打过招呼,陶宛丘带着林柒到了云忱上尊那里,“弟子拜见掌门。”“所来何事?”陶宛丘取出今日炼制的灵丹,“此丹名匀仪,可分阴阳,虽说不能彻底清除阴气,但吃下灵丹之后,再行引出阴气,应该可以顺利许多。”云忱顿时就明了陶宛丘的来意,“这是给你师兄的?”“嗯,”陶宛丘将灵丹递出,“大比时忽生感悟,便将其炼制了出来。”云忱看着大比还不忘自家傻徒弟的陶宛丘,越看越觉得顺眼,他接下灵丹,感叹道:“你有心了。”“那弟子告退了。”“去吧。”两人出来之后,去了段壑所居的白露殿。“你们怎么过来了?”陶宛丘将灵丹一事道出,“有了匀仪丹,师兄体内的阴气应该可以祛除的更快一些。”“多谢陶师弟挂碍,”段壑稍微顿了一下,而后似是不经意的道:“不知温道友何时离开?”陶宛丘一听便知段壑的意思,他见榻上之人目中已然没有了郁色,笑着道:“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段壑闻言,心中彻底松了下来……待两人出了白露殿,林柒道:“既然丘丘炼制的灵丹可以给师兄用,是不是也可以给温道友用?”陶宛丘道:“可以。”待回到卧云殿,林柒高高兴兴的跟温颂说了这个消息,“你要不要也炼制一些?”温颂被这个意外之喜砸的一懵,“会不会太麻烦陶道友?”陶宛丘站在一旁,目中含笑,“温道友只需给够灵石就好。”说到灵石,温颂连忙看向了印宿。印宿颔首,“自然。”几人商量好后,陶宛丘就开始炼制匀仪丹了,因着温颂离开之后不一定还会回来,所以需要的量有些多。在这期间,温颂将大比上存疑的问题拿出来请教林柒,若是遇上两人都不懂的,就等陶宛丘炼制完成之后问他。七天之后,灵丹炼制完成。温颂试着服用了一粒,确实可以引出更多的阴气,只是相应的也更疼了。陶宛丘道:“我探知道友体内的异火似乎尚未炼化,据我所知,青砚火喜阴,它如今没有反噬也是因为道友体内的阴气,若是在这期间道友没有将异火炼化,恐怕日后会更难。”“多谢陶道友提醒,”温颂道:“我会尽早炼化的。”陶宛丘见人听进去了,遂不在多言。印宿两人没有多留,翌日乘上飞行法器,离开了云水间……飞舟上,印宿揽着化为原形的小狐狸,一面为他祛除阴气,一面道:“父亲通知我回宗门入剑门磨剑,你可要同我一起?”小狐狸“呜”了一声,问他:“剑门是什么?”印宿解释道:“九嶷宗的弟子每每要突破大境界时都会被师门召回,算是对心境的试炼。”毛团子水润润的小眼睛望着他,“宿宿要突破金丹了吗?”“嗯,”印宿道:“只是我入了剑门,你身上的阴气暂时无人为你引出。” 第125章 印宿后退两步,归剑入鞘。“我输了。”作者有话要说:  林柒:你夸我道侣,我也夸你道侣 有来有往感谢在2020-02-22 00:11:45~2020-02-22 23: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玉珥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孤无邪 10瓶;巫墨青 4瓶;樱雪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1章 印微之收剑之后, 眉目之间的霜色化开,“生死之道, 在乎始终,看似分隔两端,却又于一点交融,你若想让它们浑然随心,便要对生死之间的物境与心境相会。”“我胜过你, 是因为你对生的领悟还不够,这便是弱点。”印宿敛目沉思,良久没有言语, 这一番话让他的识海翻腾, 又很快归于平静,“多谢父亲教导。”印微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下了星斗台。路过温颂的时候,他忽然想到, 还没给过人见面礼。若不知这是儿子的道侣, 那给不给自然没有关系,但已经知道了,不给就不合适了。思虑过后, 印微之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方赭色玉盒放在了他手边,“既是修丹道的,这株龙池草便予你了。”语罢踏剑离开了这里。若叫重尧看到自己这个好友还有这样大方的时候,说不定眼珠子都要被惊掉。龙池草, 顾名思义,在龙池畔边生长的灵植,万千年来只两三株现世,而这两三株皆被卖出了一个温颂想都不敢想的价格。他望着躺在玉盒中的龙池草,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脱贫了。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有这么一瞬,他想了想,觉得不能收。等到印宿从星斗台下来,温颂将印微之赠他灵植的事告诉了他,“宿宿,你帮我把灵植还回去吧!”说这话的时候,温颂的眼中充满了不舍,他有心转眼不看,然而玉盒中的龙池草跟长了钩子一样,将他的视线牢牢锁在了上面。印宿被他那副心口不一的模样逗笑,“不必,既然给你了,收下便是。”“可宗主为什么送我这么珍贵的灵植啊?”温颂总觉得受之有愧。印宿将人从地上抱起,“父亲以为,我们是道侣。”他这样一说,温颂顿觉手上的灵植更烫人了,“可我们之间……不是宗主想的那样。”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温颂心中闷闷的。印宿望着温颂垂下的眼睑,道:“既然结下了道侣契,自然是道侣。”温颂闻言却并未生出多少欢喜,他“哦”了一声,没再说别的话。印宿抱着温颂回了长生殿。温颂望着檐下的青绿色琉璃瓦,问道:“宿宿,我们不回洞府吗?”印宿将人放在窗前的榻上,“我明日去剑阁,不知何时能归,留你一人待在洞府不放心。”“明日就去吗?”“嗯,”印宿坐在一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若有事可传音给父亲。”“好。”翌日。印宿踏着乌青的天光离开了长生殿。剑门在九嶷宗的问道峰,算是一个小秘境。印宿取出身份玉牌递过去,守门长老在探查过修为之后,递给他一枚开启剑门的密钥。“多谢长老。”“进去吧!”“嗯,”印宿穿过关门,将密钥嵌在了入口处的剑碑之下,当密钥与凹处相扣,剑碑处随即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印宿缓步迈了进去。人影消失之后,密钥碎去。剑门之后,有千万道剑光等待着印宿的到来。其中的每一道皆带者剑意。印宿迎接着四面八方的剑光,手中握上了鸿兮。剑修是修真界默认的战力最为强悍的修士,而这种强悍需要经过千次、万次的生死之战。两天过去,印宿身上多了许多伤痕。时时刻刻紧绷的神经,一道接着一道的剑意,让他没有可以停息的时间。 第127章 “宿宿,你回来了。”微微沙哑的声音透着雀跃的欢喜。“嗯,”印宿走到榻边坐下,他见温颂的衣裳皱皱巴巴的,给他施了一个净尘术,“衣裳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温颂解释道:“炼化异火的时候身上出了太多汗,我动不了就只能这样了。”“既然异火已经炼化,阴气便可以完全引出了,”印宿从纳戒中取出一粒匀仪丹,送入温颂口中,“在这之后,除了练剑,我会一直为你引出阴气,直到你身上的阴气完全祛除。”温颂吞下灵丹之后,经脉之中立刻泛起了一阵疼痛,“宿宿抱。”印宿见人疼的眼圈都红了,还惦记着要他抱,有些好笑,“傻东西。”温颂瞪着他不说话。印宿只能将人抱了起来。两人并未在长生殿待太久,傍晚时分回到了印宿的洞府。“宿宿,那个妖兽的兽皮要铺在石床上。”“我存了两个月的灵果有六十枚了,宿宿也不能赖账。”“还有那个烈阳珠,要放在洞府的最上面。”………甫一回到洞府,全是温颂指使印宿做这做那的动静。半晌过去,印宿的脾气都要被他给折腾没了,“小祖宗,还要做什么?”温颂的声音没了,他看着倚在石墙上的玄衣青年,小声道:“过来抱抱我吧!”印宿轻笑,“祛除阴气的时候不是抱过了吗?”“不一样的。”印宿望近温颂盈着期盼的眸子,没有接着问下去,他抬步走向卧在石床上的少年,抬手拥住了人。“宿宿,我想你了。”印宿目中漾开笑意,“是吗?”“嗯啊,”温颂趴在印宿的肩窝,漆黑的瞳孔中好像盛的有小星星,“宿宿都没有想过我的吗?”印宿思虑了一下,决定将实话藏进心里,“自然是想过的。”温颂闻言,唇角弯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在这之后,印宿确是如他所言,除了练剑,便是为温颂祛除阴气。随着阴气一点一点的引出,温颂渐渐的能动一动了。他趴在印宿的腿上,听他念《源流论着》,“人气与天气相应,如春气属木,脉宜弦;夏气属火,脉宜洪之类。反是则与天气不应。”低沉醇厚的嗓音刮着温颂的耳膜,叫他的忍不住用耳朵蹭了蹭印宿的腰。印宿拿玉简敲了敲他的头。玉简由玉石所制,敲到温颂头上迅速让他的额角红了一片。由于动作不太利索,他只能慢吞吞的抱住自己的头,“你打我做什么?”印宿放下竹简,问他:“方才我读到了哪里?”温颂回道:“死生论那一篇。”印宿闻言,抬手给他揉了揉额头,“我以为你走神了。”温颂把他的手推走,气呼呼道:“事实证明,我是被冤枉的。”印宿看着他眼中的飞出的点点星火,笑着问他,“那你想怎么样?”温颂见印宿不仅没有一点悔过之意,唇边还满是笑意,心中的气更多了,“起码……也得让我敲回来。”印宿将玉简拾起递过去,“敲吧!”说着他微微凑近,以防温颂够不到。印宿脸上的轮廓是极为柔和的,当眉目之中的疏冷散去,便多了两分温柔。温颂看着任他报复的印宿,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很软很软的情绪,他握着玉简,轻轻在印宿的额头碰了一下。“这样就可以了吗?”“敲一下,宿宿会痛,我舍不得的啊!”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22 23:56:03~2020-02-24 00:4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晓 10瓶;先森姓祁名景 5瓶;是胖大人 4瓶;欧气郑、何以歌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2章 一年之后。印宿望着阴气祛除之后, 在洞府中上蹿下跳的小狐狸,以及掉的到处都是的毛毛, 有些头疼,倒不是他不想清理,而是温颂舍不得扔掉自己第一次褪下的毛毛。 第129章 女子望着窗外的两株白梅,良久未曾言语。印宿已经习惯了她这般的态度,因此很快就提出了告辞,“母亲,我走了。”女子闻言,纤长的睫羽微颤,她从榻上下来,缓缓走到印宿身旁,牵住了他的手腕,“我这里许久没有人来了,陪我说会儿话吧!”说着她看向温颂,“你是阿宿的友人吗?”温颂“嗯”了一声。女子柔声道:“那便一起过来吧!”温颂看向印宿,见他点头,便也应了声“好”。女子带着他们来到阁楼下面的庭院,院中开着两三朵刚刚绽开的白梅,微风过时,叫其中的花蕊簇成了一团。她从梅树下挖出一壶灵酒,分别给两人斟上一杯,“阿宿只有在离开宗门之前才会来看我,这杯酒就当母亲为你践行了。”她转目看向温颂,“这是我自己酿的灵酒,你要尝尝吗?”“他不用,”印微说完将酒水饮尽。他牵着温颂起身,道:“我要走了。”女子撑着额角,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好啊!”只是印宿还未走出庭院,脚步就停住了,他扶着微晃的额头,回头看向端坐在院中的女子,问道:“灵酒中有什么?”“一梦浮生。”温颂听到“一梦浮生”四字,眼瞳微微睁大,只因这味毒方极为阴损,它会以入梦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吞噬修士的神识,直到将修士的神识耗尽、毁去。这种断人道途的法子,他从未想过会由一个母亲施展到自己的儿子身上。“阿宿,对不起,”女子说着歉意的话,目中却隐约透出了一点疯狂,“母亲等不下去了。”“我想见见他。”“你不就是因为要帮母亲将他的心取回来,才出生的吗?”“所以,再帮我一次好不好?”温颂见印宿逐渐失去了意识,连忙上前抱住了人,他偏头冷冷的看了女子一眼,头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生出了杀意。女子看向温颂,语气依旧低婉轻柔,“你该庆幸的,没有喝那杯酒。”温颂唤出红绫,直直的射向女子。女子没有半分挣扎的任他缚住,好似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她也确实不担心,因为温颂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蝼蚁,有谁会害怕一个蝼蚁呢?温颂收紧红绫,道:“解药。”女子低笑一声,“我观你身怀药香,似是修丹道的,那便该知晓,一梦浮生有多难解,我这一处地方,哪里能炼制得出解药?”温颂的手指倏然攥紧,他收回红绫,立时便要抱着印宿离开。可女子只是稍稍抬手,温颂便无法动弹了,“微之还未来,阿宿怎么能走呢?”——一个时辰后,印微之踏入了这一方庭院。他望着地上的印宿,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为何这样做?”女子见到期盼了许久的情郎,目中满是柔情蜜意,“你来了。”“你怎么才来呢?”“若是早一些,我不会这样做的。”女子说着眼泪怔怔落下,“你负了我,却不许我见你,这是什么道理?”印微之见到她的眼泪,没有分毫触动,“你损本尊根骨,欲绝本尊飞升之路,却说是本尊负你,不觉可笑吗?”无情剑道,只为剑道,没有突破之前或许可以影响心境,但突破之后,便可如往常一般,只是情·欲淡泊了一些。“我没有,”女子说着情绪骤然激动,她上前两步,紧紧抓着梅花的枝丫,任由残枝刮破她的皮肤,流下殷红的血液,“我怎么会伤害你?”“你我双修,我的修为迅速提升,然而等到一定境界,却是再也无法突破,这是根骨中的天赋被提前榨取的结果,”印微之眉间一片泠然,“我不杀你,只因你为阿宿之母,日后不会再有人踏入这里。”语罢带着温颂两人离开了后山。女子顺着梅树滑下,一阵风吹过,点点白梅簌簌落下,沾在她的眼角、墨发。她口中依旧喃喃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伤害你……”——印微之在将印宿接出之后,立即划开空间裂缝,带着两人去了月令门。重尧在丹房见到忽然而至的好友,有些诧异,待见到他手上拎着的印宿,目中又有了些了然,“将人放下来吧!”印微之松开印宿,将人放在了椅子上,“阿宿中了一梦浮生,可能解?”重尧走到印宿身边,将神识探入他的识海,在见到识海周围盘绕的血色雾海之后,眉心拧起,“确实是一梦浮生,若要解除……很难。” 第131章 思及两人身上的道侣契,温颂牵动了灵犀引,他放松神识,循着感知去寻找印宿所在。渐渐的,灵犀引的感应越来越强烈,黑暗逐渐变成朦胧的光影,转瞬之间,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说是陌生,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此处正是主峰的后山。温颂有感,这便是印宿的梦境了,他随着灵犀引的牵动,去到了那天的宫殿……几经寻找,温颂在种着白梅的庭院中找到了人。院中有两人,一位给那天曾给印宿下毒的女子,另一位则是幼年的印宿,小男孩握着一柄木剑向前挥去,因着年龄太小,动作便也没那么标准。让温颂揪心的是:小孩背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渗出的血液浸透了白色的衣衫。小男孩注意到院门的青年,愣了愣神,他没有想到此处会有别人过来。片刻之后,小孩的眼中浮现出欣喜之色,他停剑看向女子,道:“母亲,是不是父亲来了?”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女子便满怀期盼的抬了头,然而当看到空无一人的院门时,狠狠的落下了一鞭子。“你骗我。”“你怎么敢骗我?”女子的力道太大,将小男孩抽到了地上,他蜷缩着身子,道:“母亲,我没有。”女子柔声道:“阿宿是不是不想练剑了?”“想的,”小孩红了眼眶,道:“我会好好练剑。”女子听到他的保证,扔下鞭子,紧紧抱住了小男孩,丝毫不管她的力道会不会把人弄疼,“阿宿,你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了,你父亲是剑宗宗主,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要成为一位卓绝的剑修。”小男孩忍住疼痛,安慰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女子轻轻抚着小孩的脊背,声音愈发柔婉,“微之,你看,我把阿宿教的这样好,你什么时候愿意来见我?”温颂见到这个场景,目光牢牢的黏在了小孩受伤的脊背上,连眼泪落下也没有知觉。小男孩看向那个泪流满面的青年,眼中有些不解,可他这次却没有出声了,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等到女子放开他后,小男孩举起木剑,重新开始挥剑,若是哪里慢了一些,身上就会多出一道鞭痕。温颂跑过去,想要阻止女子的动作,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影响。他看着不断挥剑的印宿,只觉得心都是疼的,这是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好全部给出去的人啊。眼中的泪从眶中溢出,温颂捂住唇瓣,不敢发出声音,怕引起小孩的分神。不知看了多久,久到温颂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也跟着僵硬了,女子才让小男孩停下,“灵丹在石桌上。”“多谢母亲。”温颂清楚的注意到:印宿的胳膊和虎口都在微微颤抖。等到女子离开,温颂擦了擦眼泪,快步跑到了小孩身边,“宿宿。”小印宿听到温颂的声音,问他,“你是在叫我吗?”“嗯,”温颂看着小孩服下灵丹后恢复光洁的脊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张鲜血淋漓的画面,他伸出手想碰一碰,却又不敢落下。许是温颂的眼神太过难过,也太过哀伤,小孩没有躲开他的手指,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温颂的触碰,他看向比他高了许多的青年,问他,“你不要摸了吗?”温颂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可是……我怕你痛啊!”小男孩默了一瞬,而后道:“已经不痛了。”温颂摇了摇头,他望着小男孩漆黑的眸子,轻声询问,“我可以……抱抱你吗?”那声音当真是极轻的,好似怕把人惊扰了一般。小男孩望着眼睛泛着水光的青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想把他的眼泪试去的冲动,就好似……他曾经这样做过一般,可他们分明没有见过。温颂目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小孩看不懂,可他却能觉出他对自己的善意,说不清的,他拒绝不了。温颂见人答应,蹲下身子,轻轻揽住了小孩的肩膀。小孩被温颂抱过一阵之后,伸手推了推他,“我要去学习阵法了。”温颂松开手臂,“你还要学习阵法吗?”小男孩抱着木剑,绷着小脸点了点头,“母亲说,父亲修阵法一道,所以我也要学习阵法。”温颂想到方才小男孩将他错认的场景,问道:“你……没有见过你父亲吗?”“没有。”温颂忆起印宗主平日里待印宿事事迁就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小男孩认真的道:“等我成了最优秀的剑修,父亲会来看我的。”“又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吗?”小孩点了点头。正当温颂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女子清婉的声音传来,“阿宿。”温颂知道女子是看不见他的,是以这会儿并没有多慌张。可小孩却是不知道的,他看向女子,神色有些慌乱,“母亲。” 第133章 小孩醒来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清明,他揉了揉眼睛,从温颂腿上爬了下去,“多谢……”说到后面,小孩停住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温颂,你可以喊我……”温颂望着小孩漆黑的眸子,心中生出了一点坏心思,“喊我哥哥。”小孩没有察觉到温颂占便宜的心思,很乖的道:“谢谢哥哥。”温颂听着印宿的这声哥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成了天上的云朵,轻飘飘的落也落不下来,他揉了揉小孩的头发,眼睛弯成了月牙,“不用谢。”接下来印宿复又摊开玉简,直到长夜将尽。翌日,女子再来考校时,小孩对答完整,温颂不由为他松了一口气。——五年之后,印宿十岁。小少年束着白色的发带,手中依旧是一把木剑,行剑时走势清逸,动如飞风。女子懒懒的倚在梅树上,目中含着欣慰之色。“阿宿想见父亲吗?”印宿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女子秋水一般的眸子漾着些愁思,“如今你将要长成,他该来了呀!”印宿接着上一剑的剑势,踏出九宫。女子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的托住了腮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入夜。女子步入临微阁,给印宿下了昏睡的咒术,而后将他带到正殿,悄无声息取走了印宿的一滴心尖血。在这之后,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温颂见此情景,连忙打出一道解除咒术的法决。印宿很快醒了过来,“怎么了?”他的声音微弱,听的温颂有些难受,“你母亲取了你的心尖血。”印宿闻言,神色却没有多少变化,“我本就是母亲生下的工具,让她取吧!”这种明显是两个人的对话,让女子升起了警惕,她以神识在殿中细细搜寻一圈,在没有探查到任何陌生的气息后,戒备渐消。女子望着掌心的心尖血,目中没有半点愧疚,“阿宿既然明白,便容母亲再取一滴吧!”印宿望着高高的穹顶,没有言语。女子也没有等他同意的意思,说完之后便来到印宿身边,再次取出了一滴心尖血。接连失去两滴心尖血,对一个不过十岁的少年来说,跟去了半条命差不多,印宿蜷着身子,面色灰败。温颂抱住少年,像从前哄他睡觉一样轻抚他的脊背。女子取到心尖血后,开始施术。与温浮寻人的术法不同,她用的是命合之术,以至亲血脉为引,让施术的对象感知到至亲承受的痛苦……她原不想这样做的,只是太久的等待,耗尽了她的全部耐心。女子的术法极为成功,三息过去,一袭白衣广袖的男子倏然出现在了殿内。他的神色平淡,周身气息无波无澜,和温颂印象中的印微之相去甚远。男子并未看女子一眼,他拎起印宿,直接离开了这里。临出殿门之前,他的目光在温颂这里顿了一下。那一瞬间,温颂觉得,他好似看见了自己,但转而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只是一个梦境。在印微之离开之后,女子立刻跑出了宫殿,她望着远处的碧色烟鬟,轻轻喊了一句“微之。”无人应她。“微之、微之、微之……”她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逐渐变得尖利起来,“为什么不看看我?”到了最后,女子瘫在地上,望着主峰的方向,目中怨与恨交织,可不多时,这些怨恨俱化作了相思……长生殿。温颂见印宿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床上,连忙跑了过去,“宿宿。”少年昏昏沉沉的睁开了眼睛,“是哥哥啊!”温颂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印宿的唇色极为苍白,他轻声道:“不是有你吗?”所以不算一个人。温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望着印宿青白的面色,问道:“宗主呢?”印宿敛下眸子,淡淡道:“离开了。” 第135章 温颂犹豫着要不要接,“我要是伤到你了怎么办?”印宿轻笑,“那不若你用木剑?”温颂立刻改了口,他接下鸿兮,道:“还请宿宿指教。”刚说完这句话不久,他就被吊打了一顿。印宿伸手将地上的人拉起来,“比也比过了,现在下去吧!”温颂看着云淡风轻的印宿,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的威严没有了,他强行辩解道:“我方才那是没发挥好。”印宿点了点头,“我知道。”温颂觉得他不知道,他把印宿的剑递过去,然后把木剑抢了过来,十分丧气的走下了星斗台。走到台阶处的时候,温颂还是有些意难平,“宿宿,要不我们明日重新比过吧?”印宿见他贼心不死,答应了下来。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还梦我觉得不好听 改成了一梦浮生感谢在2020-02-26 01:17:22~2020-02-26 23:5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言何欢 10瓶;鹤鹤鹤 9瓶;月竹挽风 5瓶;他就是馋你身子、喾塔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温颂走下台阶不久, 少年手上的剑锋突转,刺向了地面,他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以致两颊的线条紧绷而冷硬。剑尖与地面相撞, 发出“峥”的一声顿响,温颂听到这阵动静, 转身看去,他见印宿脸色不对, 连忙跑了回去, “宿宿, 你怎么了?”印宿半跪在地上,握住剑柄的骨节嶙嶙凸起,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种疼痛,“我、没事。”“你这样怎么会没事?”温颂同样半跪下去,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 然而探查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将手掌覆在印宿的手背, 轻声道:“宿宿,你到底哪里难受?”几滴汗液从印宿的鬓角滑下, 来不及被主·人抹去,他以剑撑地,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是我,是母亲,她取自己的心尖血,施命合之术,让我回去。”温颂闻言,心上一跳,他下意识的拉住印宿的手腕,道:“不要回去。”印宿感受着身体中愈发强烈的痛楚,深深吐出一口气,“若我不回去,母亲会取尽自己的心尖血。”温颂很想说“那就让她取啊”,可当他望进印宿那双沉寂的眸子时,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我陪你去。”“好。”印宿御剑至长生殿,向印微之询问进入后山之法。印微之端坐于上首,并未多问就将进入后山的玉璧给了出去,“将此处扣在阵眼,即可进去。”“多谢宗主。”——两人进入后山之后,沿着蜿蜒的小道走到山脊。朱红的宫殿端严,却也因着没有人气而显得有些荒败。殿门之后,是一袭素衣的女子,她的青丝未束,脸色煞白的委顿于地,浓稠如墨的发铺陈开来,叫往日清婉窈窕的女子多了些憔悴。她静静的望着踏入门槛的印宿,目光哀伤,又隐隐透着凄冷,“阿宿。”印宿站在殿门,没有上前,他望着女子指尖的心尖血,道:“母亲可以将术法停下了。”松绿色的血液随着法决掐动,在指尖跃起,不消片刻便没了踪影,女子望着四年未见的少年,问道:“阿宿被带出去后,为何不曾回来?”印宿道:“母亲想见的人不是我。”女子倚着石柱笑了,她笑的极为开怀,眼波横来时,透着一股嘲讽,“原来你是在凭我的意愿行事么?”印宿的唇动了动,不知该回什么。女子指着殿外,“既如此,为何不让你父亲来见我?”印宿垂目,“我左右不了宗主的意愿。”女子的身子微微前倾,“那你可曾在他面前提过我一字半句?”“未曾。”女子冷冷的盯着印宿,那般目光不像看儿子,倒像是看仇人,“为何我会生下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印宿迎着女子刺骨厌恶的目光,不由后退一步,他再是坚韧,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哪怕是挨了那么多的鞭子,都不如女子此刻的眼神诛心。他握剑的手指轻轻颤抖,心中骤然生出了一种冰冷而尖锐的东西,“那、我走了。”他叫不出母亲这两个字。女子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倚着凰鸟盘桓的石柱,侧目不再看他,“阿宿,我养了你十年。”印宿的脚被这句话钉住。片刻后,他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你去跟他提一提我,说不定……”女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哑,叫人想到了被困于深渊再也看不到光亮的人,绝望而压抑,“他会来的。”她对印微之当真是爱到了极致,爱到了疯魔,不论是儿子还是生命,都比不过一个印微之。 第137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6章 陵口的数支枯藤于浮云的掩映下, 在印宿脸上打下几道交杂的阴影,他半笼着眼睑,低声道:“许是……可以。”他抱的人有些紧, 呼出的气息正正打在了温颂的颈窝处。温颂被这股湿热的气息弄的有些痒痒, 他抬手推了推印宿的肩膀,道:“我已经没事了, 宿宿放我下去吧!”印宿对温颂方才的忽然倒下还有些心有余悸,是以没有接他的话, 他抱着人跃上飞行法器, 接着从纳戒中取出几张兽皮, 将人放在了上面。兽皮堆叠起来的高度差不多到印宿腰间,温颂坐上去的时候恰好可以与印宿平视, 他摸着手下柔软的毛毛,有些不适应被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宿宿,我……”印宿道:“你不是说要同我说从前的事吗?”“嗯, ”温颂见他眉峰重锁,显然还在担心他的身体,便也息了争辩的心思, 他扯了扯印宿的胳膊,道:“那你也上来, 我们一起坐。”“好。”两人坐在飞舟的前端,阵阵长风将两人的发丝撩起、交缠。温颂回想着初遇时的场景,缓缓道:“我记得刚开始宿宿极为嫌弃我, 每次都丑东西、丑东西的喊我……”“我不会,”印宿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他,“且你长得……很好看。”“唔,这是血脉补全之后的面容,”温颂侧目看他,“你有想起一些吗?”“没有。”印宿道。温颂握了握他的手,接着道:“我在炼化第一滴极域冰狐精血的时候,宿宿为我护法,见到了我的耳朵,之后就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要呼噜好多次,我的毛毛都被薅掉了许多。”说这话的时候,温颂的语气还带着些怨念。印宿的脑海却是现出了一个清秀少年顶着尖尖的耳朵炼丹炸炉的场景。“鸣钟塔时,我们结了道侣契,只不过契约是我死缠烂打来的……”“所以……哥哥是我道侣?”印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涌上了一股幽微的情绪,好似一点赤红的火星落在了他的心尖,一下子便烧灼到了心脏的最深处,叫他的整颗心都跟着烫了起来。“不算是,”温颂半仰着头,将当时的情况娓娓道来,“你曾说,不会有道侣,再加上我那时格外依赖你,所以我们才结了契。”印宿握住温颂之间的力道紧了一些,他想:若是过往的人生没有温颂出现,那么他确实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母亲那里,早已耗尽了他对道侣的全部期待,“你……接着说。”温颂应了一声,“后来我们解了诅咒之后,去了辞忧城……”随着温颂轻缓的声调,印宿的脑海浮现了一帧帧的画面,他听着、看着温颂和另一个自己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上稍微涌出了一点嫉妒,嫉妒那些事都是和以后的自己一起经历,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因为同样是另一个自己将温颂送到他身边,陪他渡过这许多年。“我……没能想起太多,还是只有一些画面。”温颂闻言,眼角流出一点失望,不过很快就被他敛去,“从幼年时,我便陪在你身边,到现在已经很久了,我不贪心的。”印宿抿唇没有言语,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断了温颂的道途,更不愿两人相伴的时间就只有往后的几年。他也怕,怕温颂在他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消失不见,到时,这世间就真的只剩了自己一人。没人不渴望温暖,若是不渴望,那不过是因为不曾得到,若是得到了,再将其剥离,无疑最痛苦,也最绝望。——五日之后,温颂望着九嶷宗的山门,疑惑的看向印宿,“我们不是要去岁宵城吗?”“我临时想起,这次刻录的阵盘还有一些瑕疵,”印宿带人跃下飞舟,“还是将缺处补全之后再去为好。”温颂点点头,没什么意见。两人回到洞府之后,印宿寻了个理由,将温颂留了下来。待离开洞府,他直接去了九嶷宗的藏经楼,开始查阅和一梦浮生有关的消息。藏经楼有关一梦浮生的玉简共三卷,其中两卷记载着醒神丹和护灵丹的丹方,最后一卷却只载录了三句话:浮生之境,虚无而不定,安得其解?印宿定定的看着这三句话,许久之后将玉简放回,独自一人出了藏经楼,他的手指慢慢捻动,目中划过几许思量。玉简中并未言明脱出的办法,甚至还在求解,这是不是说:无人曾出过浮生境,又或者……只有境中之人可解?何谓脱出?未脱出时,必有桎梏,那么他在浮生境中桎梏是什么?若温颂没有到这个世界,他不会知道此世真假,浮生尽处便是他神识耗完之时,桎梏他的是梦境本身。可温颂来了,他来到这里,想要将他从浮生境中拉出去,慢慢的成了他的牵绊,这个所谓的桎梏,便由梦境本身变成了温颂。印宿想到这里,脚步顿住。若要脱出,必然需打破桎梏,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他不敢赌,更不敢拿温颂的命赌。印宿回去时,已是天光熹微,晨露沾湿了他的衣摆。他站在洞府前面,点漆般的眸子映着尚未没去的晨星,更觉寒彻。半晌过去,终是踏入了洞府。温颂见印宿回来,从石床上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印宿身边,问道:“宿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第139章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温颂,目中种种情绪交织,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和连绵不绝的温情,那般的目光,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滚烫灼人。“阿宿。”印微之见自己站在这里这么久,也没得到儿子的一个眼神,不由先开了口。印宿将目光从温颂身上移开,看向了印微之,“父亲。”印微之递过去一卷玉简,道:“这是道侣之间神修的功法,你与温颂在浮生境中消耗的神识太多,此法可助你们恢复神识。”印宿思虑之后,接下了玉简,“多谢父亲。”“阿宿可要随为父回宗门?”印宿看了一眼身旁的温颂,道:“暂且先不回去。”“有重尧照看也好,”印微之从纳戒中取出三方玉盒,放在桌上,“炼制护神丹时,将温颂的龙池草用了,这三株灵植是为父补偿给他的。”“我代温颂谢过父亲。”印微之临走之前,道了一句,“后山已封,日后阿宿不必再去。”印宿思及女子倒的那杯清酒,眸光浅淡,“嗯。”——五日之后。温颂终于醒了过来,他甫一抬目,就见到了印宿坐在床边、专注刻录阵盘的身影,这样熟悉的场景,几乎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宿宿?”印宿听到温颂的声音,手下动作乱了一瞬,叫阵盘上落下了瑕疵,他盯着刻错的一笔,心中却是生出了许多欢喜,“你醒了。”“嗯,”由于长久没有说话,温颂的喉咙有些沙哑,他看向印宿,道:“我们从浮生境出来了,是不是?”“是,”印宿听着他沙沙的声音,倒了一杯灵茶给他,“先喝杯茶。”杯沿抵在温颂唇边,他微微张口,携带着温和灵力的灵茶瞬时浸润了他的经脉。日光透过飞檐倾泻进来,叫殿内显得愈发明敞,并不是那个四面为壁的洞府,他摸了摸胸口,也没有受伤的痕迹。是真的……出来了。印宿见他动作,眉峰折起,“哪里不舒服?”温颂将他手中的灵茶接过,小口小口的啜着喝,“识海有些钝钝的痛,应该是神识消耗的太多了。”他说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然后猛然看向了印宿,“宿宿,你之后有没有……”印宿知道他想问什么,“没有,你消失之后,浮生境便碎了。”温颂蹙起的眉心被这句话抚平,“没有就好。”“说起来,”他抬目看向印宿,眸中晕开一点笑意,“我这算不算是和宿宿一起长大了?”“嗯。”印宿想: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记忆,旁人再无从得知。温颂原有许多话想同印宿说,只是他刚醒来,精力有些不济,很快又睡了过去。——翌日。重尧知晓温颂醒过来后,过来看了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桑逸,他望着神色萎靡的小徒弟,赐下了一些灵丹和灵植,“这些是重尧炼制的极品归元丹和养神丹,于你如今的情况最为合适。”温颂收下灵丹,感激道:“多谢师尊。”重尧看着被温颂收入储物袋的十多瓶灵丹,心疼的要命,他瞪向桑逸,咬牙切齿的传音,“你怎么能把我炼制的灵丹拿走一半?”桑逸莫名的看向他,“不是你叫我拿的吗?”“是,但……”重尧顿了一下,才道:“也不能拿那么多。”桑逸愣了愣,“可以往我们的东西都是随意取用的。”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了不对。重尧也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后,重尧看向温颂,道:“既然醒过来了,过两天到正殿听课。”温颂道:“弟子知道了。”待两人离开,印宿取出一卷玉简,“这是父亲给的神修功法,可助你我神识恢复,要不要试一试?”温颂正要喝茶的动作停住,“神修?”“嗯,”印宿解释道:“神修是双修的一种,需神识交融。”温颂忆起上次的那种颤栗感,不自觉的扣了扣杯底,“现在吗?”“你如今神识太弱,若要以丹火炼丹,很可能支撑不下去,”印宿缓缓道:“过两日你去正殿听课的时候,重尧真君许是会考校你炼制灵丹。”温颂在心中权衡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印宿在殿内布下阵法,而后将玉简放在两人中央,与温颂相对而坐,掌心相合。温颂的神识稍弱一些,在探出之后,很快就被印宿的神识缠了上去,两道神识交融,双方俱是一颤,那种感觉太过失控,也太过舒服,仿佛在云端飘浮,找不到着力点。 第141章 小狐狸得到准许,一脑袋埋了上去。半晌过去,小狐狸四爪摊开躺在盘子里,时不时的舔一口剩下的汁水。印宿看着小狐狸黏在一起的毛毛,把它从盘子里拎了出来,给他施了一个净尘术。脏兮兮的毛毛瞬间蓬松了起来。小狐狸在印宿怀里打了个滚,然后用后爪挠了挠自己的脖颈,一爪子下去,掉下了一绺毛毛。毛团子看着爪子上的毛毛,有些不敢置信,然后他又抓了一下,一绺变成了两绺。同时,他的脖颈秃了一点点。印宿看着小狐狸颈间露出来的一小片粉乎乎的软肉,唇角抿出一点笑。温颂望着爪子上的毛毛,两只圆乎乎的眼睛冒出了一层水光,“宿宿,我可能真的要秃了。”印宿给他挠了挠下巴,安慰道:“等到褪毛期过去,就会长出新的了。”小狐狸用爪子扒着他的手腕,哀哀戚戚的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印宿握住搭在手腕上的小爪子,“这段时间先不要变小狐狸了。”毛团子甩了甩尾巴,蔫哒哒的同意了。两日之后,印宿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一团毛球,问他:“这是什么?”“剑穗,”温颂献宝一样的道:“我见宿宿的剑柄上空荡荡的,就用自己褪下的毛毛给你做了一个剑穗,是不是一举两得?”印宿看着满脸都写着“快夸我”的温颂,道:“一定要系吗?”想到自己提剑时,剑柄上晃着一团软乎乎的毛球,印宿眼底不由漫上两分无奈。“这可是我第一次褪下的毛毛,因为很重要才愿意送给你的,”温颂戳了戳掌心的毛球,“宿宿要是不喜欢,我就挂在自己身上了。”说着他把毛球放在自己腰间比了比。印宿握住温颂的手,将毛球从他掌心渡了过来,“我何曾说过不喜欢?”温颂见印宿收下剑穗,眼睛弯了弯,“那我帮你系上。”印宿望进温颂带笑的眸中,轻声道:“可我的剑穗只想给欢喜之人系。”温颂正要去碰鸿兮剑的动作僵住,他看着印宿手上的毛球,手指蜷了蜷。印宿将鸿兮递过去。温颂看着举在手边的剑,心尖颤了颤,“宿宿是什么意思?”他不敢往深了想,因为怕像上次在辞忧城一样,说出了企望,却又被远远推开。“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做我的道侣?”不待温颂回答,印宿又添上一句,“真正的道侣。”那样长久的相伴,温颂这个名字在他心上印的愈发深刻,他对他有触动、有责任、有欢喜、有留恋,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叫他生出这样多的牵绊了。温颂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脑海倏然成空,他说不清涌上心头的情绪都有哪些,仿佛是震惊,又仿佛是欢悦,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真实,他右手覆在胸口,那里正剧烈的跳动着,哪怕有阵阵雪水冲刷在心头,也浇不灭这般鼓噪,“宿宿是说……我是你的欢喜之人吗?”印宿的眉眼带笑,上前将还在怔愣的人拥在怀里,“是啊,你是我的欢喜之人。”“所以……我的小狐狸愿不愿意成全我一下?”温颂懵懵的被揽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口,道:“可你不是说不会有道侣的吗?”“曾经是,”印宿轻抚着他的发,“但现在……我有你了。”这样低沉而醇柔的声调落在温颂耳畔,竟叫他听出了一股柔情。温颂将这句话在心中反复琢磨,良久才分出了他的意思,他站在那,紧张而又无措,想说什么,却只觉喉头被种种情绪堵住了一样,不知该怎么做……印宿长久没有得到温颂的回答,心中同样生出了紧张来,那种被揉捏着、刮挠着的感觉,叫他放在温颂脊背的手紧了又紧,“还没有……想好吗?”温颂听到印宿不稳的声调,那么一点无措悄悄地被安抚下来一些,“想好了。”他抬手轻轻将胳膊放在了他的身后,道:“愿意成全的。”在说出这句话后,他的心上除了松开的一口气,还有不可抑制的欢喜,渐渐的,那点欢喜从内里破出,而后愈来愈多,直到占满他的整颗心脏。印宿听到回应,心中同样漫上了一重复一重的欢愉,他的眉间凝着笑意,低首道:“那多谢颂颂了。”温颂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红着耳朵的道:“不用谢。”两人胸膛贴着胸膛,肩膀挨着肩膀,连着气息都交融在了一起,比起从前,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亲昵。不知抱了有多久,温颂觉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酸了,他才从印宿的怀中退出来。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明明不是忽然才有的亲近,可因着身份的转变,还是生出了慌张和无措。最后还是印宿先道:“不是要系剑穗吗?”“嗯,”温颂接过印宿手上的剑穗和毛球,走到石桌坐下,他的手上摆弄着剑穗,目光却是没有焦点的。许久之后,他才将毛球系好。温颂拿着剑走到印宿前面,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样?”森锐的利剑上挂着一团小毛球,违和中又莫名带着几分融洽。“很合适。” 第143章 在他们尚未得出结论时,一阵悠长的钟声响起,响彻了整个宗门。温颂望着夙月峰的方向,道:“宿宿,这是宗门召集弟子去主峰的钟声。”印宿取出一枚由火晶铸成的阵盘递给他,“此阵可以御寒,你过去的时候可将阵法激发。”温颂接过阵盘,应了声“好”。半刻钟后,夙瑛殿。沈钰和各峰峰主坐于上首,下面则立着近千名浅蓝道袍的弟子,除了在外历练以及闭关之人,尽数到了这里。“弟子拜见宗主。”沈钰微微颔首,“相信诸位都已经觉察到了此次落雪的不寻常,此次召集你们来这里,正是源于此事。”“月令门庇护南洲一十三城,而这一十三城中已有许多没有灵根的凡人冻死其中,本尊欲遣你们至各个城池驰援,诸位可愿?”“谨宗主令。”近千名弟子划分到各个城池不足百人,然这百人又要离散至城池的附属之地,分拨下去依旧不够,只是这已是如今最为合适的应对之策了。温颂回到洞府,同印宿说了此事,“宿宿,宗主让我们半个时辰后立即出发,你要同我一起去吗?”“嗯,”印宿握住温颂的手,在触到他掌心的温热之后,放下了心,“要去哪座城池?”温颂道:“将予城。”两人没有太多闲话,只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洞府。飞舟落在山门,共十三轮。温颂找到去将予城的飞舟,同印宿一起跃了上去,此次带队的人是他师姐,他先去跟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回到印宿身边。温颂垂目望着逐渐远去的宗门,轻叹一声,对他来说,刚刚醒来,就要离开宗门,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宿宿。”印宿“嗯”了一声,他牵住温颂的手,道:“别担心。”温颂与他十指相交,静静望着大块大块落下的雪絮。在到达将予城之前,印宿同温颂在屋子中神修,尽量让两人的神识恢复的快一些。两日之后,飞舟落在了将予城外,落雪积压的极深,几乎将城门遮住。怀若跃下飞舟,扫开积雪,带着一行人去了城主府。因着城中开启了防御阵法,将落雪阻隔到了外面,是以城中的百姓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街道上依旧可见修士与普通人的身影,只是让人觉得压抑的是:大多数人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惶惶。城主府外,一位面容迤逦的女子站在外面相迎,她的睫眉略深,眼角细长,远远望去风情无限,离得近了,却能瞧出里面蕴藏的清冷,“怀若师姐。”怀若轻点下颌,“进去说吧!”连襄上前为一行人引路。待入了正厅,怀若开门见山的道:“现在城中情况如何?”“不容乐观,”连襄琥珀色的眸子中透着些无力,“庇护一城的防御阵法每日需要的灵石多达百万,长时间如此,根本无法负担,且将予城还好,相临或者远一些的附属城池有些甚至没有防御法阵。”说完这些,她的眸子半阖,她是一城之主,肩负着无数人的性命,面对这样的境况,必须站在前面,安定人心,可每日将近千人的死伤,着实让她煎熬……“师妹稍安勿躁,”怀若侧目望去,乌黑的瞳仁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沉静,“宗主派我们过来,为的便是此事,如今我们尚且不知具体的情况,自是商榷不出切实的办法,不若师妹先带我们去看看死伤之人?”“好。”临出去之前,怀若将带来的弟子聚集到一起,道:“丹修上前。”温颂以及另三名弟子出了列。“你们跟我出去,”说完这句话后,怀若的目光转向了其余弟子,“剩下的人先去驰援城主府的护卫队。”“是,师姐。”连襄带着几人去了北院的厢房,她踏入门槛,道:“这些修士都是城主府的护卫在将予城周围救回来的。”怀若眸光扫过几人,道:“没有普通人吗?”“没有,”连襄的话中隐隐带着叹息,“普通人在城外没有庇护是活不下去的。”怀若默然。在她们两人说话的间隙,温颂几人已经将伤者的身体探查了一遍,他走到怀若身旁,道:“他们的经脉被寒气侵袭,再加上没有及时将这些寒气排出,已经对经脉造成了很大的损伤。”其他几人的结论与温颂相差不多,怀若听完之后,道:“可有法子医治?”“可以,”温颂斟酌着道:“只是需要的时间太多,不仅要将寒气拔除,还需日日用抚脉丹温养经脉。”“我们先出去,”怀若转身向外,她一面走,一面问道:“城主府的护卫共多少人?”连襄回道:“三百,元婴两人,金丹五人,丹修两人,阵修两人,剩下的皆为筑基。”“我带来的弟子中,加上我元婴两人,金丹十人,丹修四人,阵修……”怀若说着看向温颂,“我记得师弟的道侣似是也修阵法一道?”温颂没料到话题会转到印宿身上,慢了一拍之后,才回了一句“是”。怀若接着道:“阵修七人,剩下的为筑基,我建议分成两组救人,一队由将予城向外,一队由外向内。”连襄思虑之后,应允了下来,“就依师姐所言。”接着两人又将不少东西细化,很快定下了一个大致的章程…… 第145章 岑寄怀点了点头。“这不可能,”离嵘断然道:“我月令门弟子,绝不可能对同门做出这等背弃信义之事。”岑寄怀也不相信,“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用了相熟的面容,让我们放松警惕。”“许是,”离嵘带着人跃上法器,“你说他们将你们打下飞行法器、还带走了队伍中的丹修?”岑寄怀“嗯”了一声,“我以为他们的目的是在阻止我们救人,且按照如今的情况,将我们直接扔下,就算我们是筑基期弟子,也极有可能出事。”“此事该传音给怀若师姐。”温颂在一旁听着,只觉得事情愈发扑朔迷离,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各种线索潜藏在里面,却找不到着手之处。一旬过去,风雪愈发大了,万物同缟,千岩俱白,哪怕用着阵盘,温颂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寒冷。风雪之外,一轮飞舟逐渐迫近。“是怀若师姐。”离嵘的声调微微拔高。岑寄怀见他想将飞舟的防御法阵撤去,拦住了他,“师兄忘记我的遭遇了吗?”离嵘顿住,他望向等在外面的飞舟,犹豫着道:“可我们给师姐传过音,她此时过来合情合理。”岑寄怀肃着脸道:“若她不是师姐么?”离嵘撤除防御法阵的动作停下,他走到法器边缘,道:“师姐缘何来此?”飞舟上的女子看向离嵘,目光柔和带笑,“不是师弟传音给我的吗?”离嵘回头与岑寄怀对视一眼,两人的疑虑打消许多,他正欲开启法阵,温颂连忙上前拦住了人,“离师兄,她不是师姐。”温颂忆起第一次与怀若师姐见面时,女子清淡风流的模样,再看此人故作温柔的姿态,很容易就能分出其中的差别。离嵘手下的动作再次顿住,他看向温颂,问道:“你如何得知?”温颂想到至今为止,与他不过几面之缘的怀若,硬着头皮道:“我与师姐同在桑逸真君门下,自是有两分熟悉。”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离嵘彻底熄了打开防御法阵的心思,同时,女子看着温颂的目光却是淬了凌凌霜雪,冷的紧。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4 00:39:49~2020-03-04 23:2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1739029 10瓶;苒 6瓶;鹤芷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1章 既知骗不过去, 女子便也歇了虚与委蛇的心思,她扬手向前,一道澎湃的灵压随之涌了过去。当灵力触及法阵的那一刻, 阵中符文闪烁, 攻击瞬时回转。女子见状,连忙侧身避过。回转的灵力落在飞舟, 砸出了一个浅凹。她后退一步,道:“破阵。”“是。”一位男子从后面绕出, 他身着浅蓝色道袍, 以云纹白带束腰, 原本该是极温雅的模样,却因着眼底潜藏的冷戾, 显得格外违和。印宿立在温颂身旁,以不变应万变。男子缓缓将灵力没入阵法,感知着其上的灵力波动以及符文的规律,须臾之后, 他目光凝住,迅速将灵力射·入阵眼。印宿布阵多以八卦九宫为胎,因此见到男子动作, 并不惊慌,只是将天干中的六仪转换, 阵眼转瞬就变了位置。男子的攻击自然成了无用之举,他避过回转的攻击,寻找着移位之后的阵眼。印宿作为主阵之人, 无疑更占优势,面对男子的紧追不舍,始终应对自如。短短一刻钟,两人便过了许多次手。女子站在一旁看着,神情渐渐变得有些不耐,“何时能破阵?”男子分神道:“对方布下的阵法太过精妙,恐怕还需些时候。”女子闻言,只得耐下性子等待。倒不是她一定要跟印宿他们纠缠,而是尊主曾示下:若遇到温颂,必要将人截下,之后更是给每人都赐下了一块印有温颂面容的留影石。虽不明白尊主为何会关注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但却不妨碍她将人捉住,带到尊主面前邀功。原本以为该是万般周全的事,不想对方队伍会有如此精通阵法之人。盏茶时间过去。印宿摸透了这个阵修的实力。当对面的男子再度进攻时,他将遁甲移至主位,以阴木、阴火为辅,在男子尚未收回灵力时,迅速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因着他手下没有丝毫留情,是以男子受的反噬也格外严重,只要稍微运转灵力,就能感受到经脉中的寸寸灼痛。女子看着地上无法动弹的人,凉声斥了句“废物”,她转头望向对面,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温颂身上,“我们先离开。”—— 第147章 男子见他不回答,也没有多言的意思,他将人的灵力封住,边走边吩咐道:“剩下的人,杀了。”“是。”被废了丹田的女子见人要离开,连忙抓住了他的脚踝,“将我带回去,是我给你传的消息。”男子看到脚腕处的污血,清隽的眉目微皱,他将女子的手弹开,而后轻轻踩在了上面,霎时间女子的腕骨全碎,“不是你太过无能,才会将消息传给我的吗?”语罢男子带着印宿离开。激战一场,他身上并不是全然无恙,因此回到飞舟之后,开始闭关化解剑意留在经脉的死气。印宿则被他困在了锁灵阵中,他分辨着男子封住修为的手法,在脑海中推演解法。远在万里之外的温颂置身于漫天飞雪中,不断在识海中呼唤印宿,可对面却许久没有传来回应。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04 23:28:44~2020-03-06 00: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404512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2章 渐渐的……担忧,焦灼、恐惧、迫切,种种情绪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滋生,让他的整颗心都乱了起来。不知在雪中站了多久,久到凛冽如刀的风雪刮在脸上,叫温颂恍然觉出了几分疼痛,他摸着自己冰凉凉的额头,莫名的,冷静了几分。慌乱救不了人,他望着连翩的雪絮,怔怔想道。温颂取出储物袋中的小型飞舟跃上,而后摊开一卷空白的玉简放在地上,开始梳理这些天发生的事。若是按照印宿的推断,姑且认为这场落雪是示警,那么是因何示警,原因尚且不清楚,温颂在旁边打了个不明的标识。接下来宗主派他们出宗驰援,不过半月就遇上了拦截之人,甚至有些弟子遇到的更早,而这场落雪显然不止是只席卷月令门,那么是不是说,其它宗门的庇护之下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温颂再度做了一个标识。若以上的猜测成立,能拥有这般庞大力量的人在修真界会有多少?温颂将他所知晓的势力一一列举,待将怀疑的几处打上标识之后,接着往下推,这些人伪装成同门的模样,将真正的弟子打下飞舟,又掠走丹修,似乎是为了阻止他们救人。可又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温颂思及女子对他们这一行人穷追不舍的态度,心中始终存疑,换位思考,若他是对方,一击不中之后必定不会再去纠缠,因为第一次的偷袭,已经让他们失去了最佳的良机,若再要攻击,就必须要有比上一次更为完备的计划,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物力无疑太多,而女子后来的做法也证明了这一点。若怕他们将消息传回去,更不必如此耗费心力,因为这么多天过去,宗门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所以温颂觉得,对方那样执着要跟着他们,目的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回想着女子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温颂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且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位丹修。温颂在原因那里打上了问号。背后的人或是这场落雪的主导者,或是游走其中浑水摸鱼之人,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都必然带着莫大的恶意。温颂将记的满满当当的玉简合上,眉心重锁。若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今日的这场围困便是针对他而来,和印宿无关,和诸位师兄无关,可如今逃出来的人,却是他。温颂想到这里,眉心拧的更紧。他思虑之后,分别给怀若师姐、师尊和重尧真君传了音,向他们告知了自己这里的情况,最后一张传讯符,传给了印微之……时间缓缓流逝,天色昏暗了下来,乌云笼住孤光,阒然无光的世界便又多了一片死寂……温颂盘腿坐在飞舟,一面修炼,一面分出了两分心神在识海呼唤印宿。他本以为这一次依旧得不到回应,不想对面竟有了动静,“直接回月令门,将予城不安全。”温颂乍然听到印宿的声音,心中所有的情绪蓦然熄去,只余了安定,待听清他的话音之后,那分安定便又化为了怨怒,“我安全了,可是你呢?”“我很快就回去,”印宿咳了咳,牵动了经脉中的伤势,一道新的血痕从唇角滑下,覆住了快要干涸的暗红,“你在宗门等我就好。”温颂没有应声,他静默片刻后道:“宿宿说要与我并肩,可当危险来了,却把我推走,如今又要把我当成三岁孩童来哄骗吗?”印宿静默了。温颂也没有一定要得到他的回应,“我不是……不是那么脆弱不堪的人,我可以与你一起对敌,也可以坦然的和你同生同死,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推开我?”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很难过,“你说话,太不算数了。”印宿听着他压低的颤音,心中骤然生出了波澜,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也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因为有了欢喜之人,便也有了软肋,不敢将其轻易示于危险之下,可他的忧怖却也叫另一个人难过了,“是我错了。”温颂听着他低哑的声调,眼中蓦然涌出了水光,“那我原谅你这一次,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印宿心中踌躇,不敢答应,可因着对面无声的催促,到底应了声“好”。温颂眼中蓄积的泪水溢出,唇边却是浮上了笑来。印宿此时也说不出再让他回去躲着的话,但也不愿让他涉险,因此一时无言。此时,修真界的另一处。由千年神木制成的定魂香自兽形的铜炉中袅袅升起,熏得阁中暖香云绕,白发曳地的女子从软榻起身,连鞋子也懒得穿,径自走到了窗子旁,她的手有几分纤细,卷帘推窗的动作也很轻柔,合着那般皎皎的容貌,倒也相映。 第149章 更死不能复生第93章 “非你之故。”印宿看的很清楚, 那个面容清俊的男子行事狠辣, 无论遇上的人是谁,都不会留下活口, 之所以留下他,很大可能是为了挟制印微之, “真相未明, 不要多想。”温颂应了一声, 心中却是萦绕了几分沉重,许久之后, 他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有, ”印宿看了一眼衣襟上洇出的血色, 轻声道:“不过不严重,别担心。”温颂犹疑着问了一句, “真的吗?”印宿轻笑, “要不要我发个誓给你听听?”温颂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 “你发吧!”印宿听着他孩子气的话, 眉间染上一片笑意, “我发誓,我受的伤真的不严重。”醇厚而又柔和的嗓音拂过识海, 叫温颂眼中的担忧化开, “那就好。”飞舟很小,但速度却是半点儿不慢,不过三天, 就追上了印宿所在的飞舟。温颂知晓元婴修士的神识能够探知的距离很远,是以在千里之外,就戴上了隐匿法宝,飞舟上也尽是隐匿符箓,他是个自知的人,因此只是远远的窥伺着,静待救人的时机。所幸他的运气不错,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两天后,月落霜天。男子的飞舟遇到了另一支队伍,双方分立天际两端,一方蓝袍白带,风姿隽永,另一方的队伍却是夹杂着四种道袍的式样,神色清泠而肃然。月令门的修士只瞧了一眼对方的道袍,就迅速出了手,他们操纵着法器迫近男子的飞舟,由剑修打头,飞身与之相斗。男子在短暂的讶异之后,迅速迎了上去,不过须臾,双方便战在了一起,月令门这边因着这些时日失去了太多师兄师姐,攻势极为迅猛。不多时,地上的白雪覆上了殷红……温颂望着打的难舍难分的人,又看了看雪地上受伤的蓝袍修士,思量之后,立时操纵着飞舟浮上了落雪,他循着还有气息的修士,施展了流幻。流幻是幻术的一种,可将人的神识摄入幻境从而取出记忆,对于施术者的要求极高,温颂这是第一次用,并不确定能否成功,但他如今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了。甫一落地,温颂就将法决打入了昏迷之人的识海,也亏得地上的修士气息快要消散,这才使他受到的抵抗没有那么激烈,三息过去,他的神识触到了另一个人的神识,他不敢耽误,小心而快速的将那一部分记忆摄了出来。做完这些,他用了七成力对着胸口拍了一掌,然后服下移容丹,幻化成了地上之人的模样,等到对方失了生息,立时将他的尸体装进了储物袋,换成自己躺在了地上。温颂的动作极快,再加上两方都在全力应战,并没有被人注意到,少顷,他慢腾腾的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受伤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印宿所在的飞舟。他四下环视一周,寻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了过去,在到达目的地之后,似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在这期间,温颂开始探查摄取的那份记忆,因着他的境界不高,所以画面看起来大多影绰,记忆中此人常年在一个类似于洞窟的地方待着,几乎是被豢养一般,很少有出去的时候,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出现了一个男子将他们带离洞窟,开始了这一次的杀戮。温颂将这份记忆看完之后,却是生出了更多的疑惑,那个洞窟是什么地方?为何会被豢养这么多年?像他这样的人多吗?不过现实却没有留给他那么多时间去细细思考,因为战斗已经结束,双方皆死伤众多,男子自知多留无益,很快带着人离开了。温颂察觉到有人朝他走过来,立刻将呼吸调整到了昏睡的状态,不多时,嘴里被塞了一粒灵丹。当舌尖触到灵丹,他心中惊了惊。“怎么还不醒?”头上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声调,似是常年不曾说过话一般。温颂闻言,眼睫轻轻颤了颤,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他望着对方,不知该说什么。男子却没有要同他说话的意思,见他醒了便转身离开了。温颂按住被自己打伤的部位,那里还是很疼,他将灵丹从嘴里吐出,然后服下了重尧真君炼制的归元丹。在这之后,温颂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回了房间,他走到蒲团的位置,盘腿坐下,识海中却是牵动了灵犀引,“宿宿。”两人距离这么近,印宿自然可以感知到,他心中担忧,却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最后只能道:“你怎么会上来?”温颂把方才发生的事跟印宿说了一遍。印宿道:“不是说过只会跟在飞舟后面吗?”温颂心里虚了一下,“是啊,但这不是事急从权吗,说不定下次就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印宿静默半晌,叮嘱道:“谨慎少言,尽量和别人一样。”温颂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责怪,反而等到了关切的嘱咐,他心中烫了烫,软声道:“我知道的。”印宿轻叹一声,“以后做这样的事,一定要跟我商量。”温颂乖乖应了。印宿接着道:“另外,不要想着救我。”温颂急了,“为什么啊?”“既然那男子没有当场将我杀了,就证明我于他有用,”印宿眸中划过忖夺之色,“我想看看他会将我带到哪里。”“修真界这么多的修士,和我一样被抓的人不会少,而出去了,就意味着我们距离真相又远了一步。”温颂紧紧捏着自己的袖子,道:“我和你一起。”印宿顿了一会儿,才道了“好”。 第151章 温颂却是直接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也不再看他。印宿的睫羽垂下,在眼睑下方铺开,落下半片阴影,他不愿温颂来救他,可温颂还是来了,他不愿温颂受苦,可温颂却是这样固执的陪他一起挨冻,说不清是什么感受,酸软也有,心疼也有,更多的却觉得欢喜,有这样一个人,只是看见了,便觉得欢喜了。——————女子怎样也不会想到,她千方百计也要寻到的人就这么到了眼皮子底下,她的指尖拨着朱弦,连成了一曲散漫的小调。待琴音落下,侍从捧来一盆清水放在她面前。女子将手没入沁冷的水中,道:“人可有找到?”“没有。”女子缓缓道:“十天过去了。”侍从捧着清水的手抖了一下,“是。”净过手后,女子又用巾帕擦了擦,修真之人本是不用如此的,可到底形成了习惯,改也改不去了,“让陆稚再去一趟佛塔。”“谨尊主令。”半个时辰后,与印宿相邻不远的佛塔中,气氛一片凝滞。“丹道传承,亦或者无数灵植、宝器皆可任温道友取用,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人呢?”“我只要阿兄,若见不到人,绝不会再分出气运。”陆稚见他目中满是坚决,冷下了声调,“那就希望温道友坚持到尊主还有耐心的一天。”温浮的眼神同样冷,“不牢费心。”两人的谈话自是不欢而散。待陆稚离开,温浮脱力一般的倒在了蒲团上。事实上,如今最不想找到温颂的人就是他,因为一旦找到人,就意味着他要把自身的气运分割出去,身为修士,自然知道气运有多重要,哪里愿意分予旁人?当初他离开照夜仙山后,怕温颂会来寻他,故而躲入了凡人界,可也就是这一躲,将自己陷入了危境。他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却从不知晓这道理会应在自己身上,女子抓到他时,威胁他若是不分割气运出来,便直接杀了他,他当时太过惶然,便答应了下来,可回过神后,才觉出了不对,若自己的气运对对方而言确实重要,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杀的,可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温浮最后只能将自己的气运分割出一部分。原以为只这一次就好,却不料女子不久之后又欲截取他的气运,温浮不敢直接拒绝,便提了这样一个要求。也因此,他心中比温颂更怕,怕人就这么被抓到……作者有话要说:  笔芯感谢在2020-03-07 23:11:17~2020-03-10 00: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夜印记~﹃~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4章 大雪纷扬, 三月方息。短短时间内, 却是死了不下万万人。温颂透过空门朝外看,青铜制的惊鸟铃悬坠在飞檐一角, 风过摇击,叮铃作响。犹飞鸟长鸣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晦暗的天空, 便也多了两分衰败。所有人都未料到这场雪会这样无声无息的停下, 温颂望着沉沉的天光, 低声道:“宿宿,雪停了。”印宿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的, 因此听到温颂的话, 不禁愣了一下, “停了?”温颂“嗯”了一声。印宿闻言,心中不仅没有觉得放松, 反而是……更加不安了, 就好像脑海中掠过了什么东西,但你却无法抓住, 最后只能任由这东西消散。他的唇紧紧抿着, 因着唇线太过紧绷, 叫两瓣本是苍白的唇,压出了半分血色, 半晌之后, 他开了口,“你可还记得进入佛塔时持有密钥的那个人?”“记得,”温颂说着将目光移到了与他相隔不远的男子身上。“没了雪色的遮掩, 于仙门而言,是十分有利的,到了最后,无论输赢,我们这些被关在这里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掣肘,”印宿的声音很沉,也很静,“所以我们必须将消息传出佛塔,且不能打草惊蛇。”“而要传出消息,少不了锁钥,”温颂接上印宿的话。“是。”温颂的心脏微跳,“我……试一试。”印宿敛下眸子,稍稍沉默之后道:“若是取不到锁钥,一旬之后,我会破除身上的禁制。”届时哪怕两人将佛塔中被关押弟子的禁制全部解除,面对着塔内的百余人,以及塔外把守之人,也几乎没有胜算。温颂自然清楚这个后果,他用眼角的余光再度打量了身怀锁钥的男子一眼,道了声“好”。两次的注视,让一旁男子偏过了头,他望着温颂,以眼神询问他何事。温颂被他的目光盯着,呼吸乱了一瞬,他知道这是自己太过紧张的缘故,他想了想,挪动步子,走到了男子身边,“多谢道友在飞舟上赠我灵丹。”男子面无表情的道:“是上使赐下的灵丹。”“但给我的人却是你,”温颂唇角抿出一个浅笑,“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我的修为不高,但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回报一二的。”男子对温颂这种强行报恩的行为不置可否,“随你。” 第153章 承虚宗宗主的大局观较重, 同样没有异议。印微之看向目中仍存着犹疑的云忱, 道:“本尊记得, 云水间的丹修被魔修抓走了不少,上尊的徒弟似乎也在其中。”“是, ”云忱想到被掠走的弟子以及阴气祛除没多久的段壑, 心下不免多了许多顾虑, 良久之后,终究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本尊同意。”待几人达成共识, 才想起五大仙门还缺了一个云鬟宫。“谁去通知卿玉上尊?”沈钰问道。几人互相看看,神色皆有些尴尬。四大仙门共同对敌的时候没把人拉进来, 商议的时候也没告诉人家, 到现在做出决定了, 总不好就这么厚着脸皮让她们跟着共进退。印微之尴尬了那么一瞬之后,很快缓了过来, “本尊去一封传音, 至于云鬟宫愿不愿意来,自有她们决断。”其他三人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各自应了一声。谁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修真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的实力高,那么话语权就在你的手里,你的实力低,那么就算受了轻视,看在别人眼里,也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待定下决议,几人俱是回到宗门开始将弟子整合、调派,为不久之后与魔界开战做准备。而收到印微之传音的卿玉却是被这一封传音给气疯了,她的前胸剧烈起伏,连着脖颈上的青筋都浮了上来,“当真是……欺人太甚。”一旁的弟子见卿玉这般失态,小心的问道:“那师尊……我们云鬟宫的人还要不要去?”“去,怎么不去?”卿玉指尖捻动,将传音的符箓碎成了齑粉,她那双妩媚多情的凤目中此刻镌着阴冷,甚是煞人,“五大仙门数千年来共同进退,本尊怎好打破同盟?”“那弟子这就去将宗门的弟子召回。”“嗯。”待人离开,卿玉按下胸中的怒气,传出了两封传讯符。五天之后,五大仙门以及依附于其下的附属门派同时向着逢渡崖出发,万轮飞舟,声势浩大。——————碑林中的两座佛塔。温浮盘腿坐在蒲团,眉间的褶痕很好的透出了他的焦虑,也不怪乎他焦虑,塔内塔外皆有看守之人,且这些人的修为还都在化神以上,要想出去,几乎是痴人说梦,如何让他安然?温浮想到这些时日以来,被困在这里不得自由的境遇,当真是恨极了那个女子,这些恨意甚至超过了温颂,他是个极为自私之人,将自己的东西看的极为重要,哪能容忍气运被分薄出去,可哪怕再是憎恨,也只能暂时忍受。他抬目看向不远处的青衫男子,眸中神色变幻……另一座佛塔中的温颂同样很愁,他望着自始至终都极为冷淡的十七,又是一叹,“十七兄。”十七应了声“嗯”。温颂道:“我可以回洞窟吗?”另外六人听到他的话,不禁全部看向了他,像他们这种人,只有听从吩咐的份,如温颂这般敢自己提要求的,确是第一次见。“你若是想死,自然可以回去。”说话的是那个眉骨高拔的男子,他的眉眼偏狭,侧目看人的时候,自然而然的透出了几分冷戾。温颂睨他一眼,“我又没有问你,你插什么话?”这些天来,他对两人了解最多,一人是十七,另一个人就是正与他说话的饮宵,十七最为冷静,饮宵则更多肆意。饮宵听到温颂这句不识好歹的话,眸子眯了眯,若不是碍着十七在,他定要好好教教温颂怎么说话,“那就让十七告诉你能不能回去。”温颂闻言,看向了十七。十七迎着他带了两分期盼的目光,摇了摇头,“没有上使的吩咐,不能出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温颂还是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拿不到锁钥了。散落的碎发遮住温颂的眉眼,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十七有些不解,“在暗无天日的洞窟待着要比在这里好吗?”“唔,”温颂不能说出实情,只能描补道:“我的修为不高,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回洞窟好好修炼。”饮宵在一旁赞同道:“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温颂睁圆了眼睛瞪着他,自以为很凶的模样,“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饮宵看着凶巴巴的温颂,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十七,再度按下了想要将人打一顿的想法,“也就是现在有十七在你前面挡着,等回了洞窟,我必要好好打听一下,你是哪个地方修炼。”“你去吧!”反正自己这张脸的主·人已经死了,就算回去也是找不到的,温颂想道。三天之后,印微之一行人忽然至于屹立于逢渡崖对面的静音寺中,小沙弥将人引入大殿,施了一个佛礼,“各位檀越请先在此处等候,方丈稍后就到。”“嗯。”几人应了一声,各自落座。不久,殿外出现了一位身披金红袈裟的僧人,他缓缓步入殿内,只是眉眼微阖,便有悲悯加身,“不知各位檀越所来何事?”印微之起身,“方丈可知魔修肆虐一事?” 第155章 印微之闻言,神色并未出现太大的变动,他凌空踏出一步,目中携着冷淡,“魔界尊主?”陆稚笑着摇了摇头,“尊主早已开始闭死关,如今魔界的一切事务皆由我代为打理。”这话就相当于将魔修肆虐发生的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也拉了修真界的全部仇恨,只是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印微之思量之后,抽出了鸿兮,“既如此,你可是想好了要如何承担这后果?”在他拔剑之后,空气凝滞了几分。陆稚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抬手按下躁动的魔修,“印宗主这是要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了吗?”印微之从他口中听到印宿,眸中结出了冰霜,明明是烈日当空,却让人觉出了森寒之意。日光渐渐偏斜,移到了正中。佛塔。盘坐于地上的印宿手指在丹田几处轻点,倏然间,浩瀚的灵力重归经脉,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突破了出口处的温颂,从十一层下到了十层。十七等人知道温颂的修为不高,因此并未怀疑什么,见印宿逃出,连忙去追。饮宵见温颂还愣在那里,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温颂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饮宵的脚步顿住,道:“现在我去抓人,你的修为不高,若是不想受伤,便在此处等着。”温颂知道他的修为,金丹八层,只比十七差一些,因此他不敢将人放下去,他手中法决掐动,直直的打向了饮宵的眉心。在将要得手之际,饮宵握住了他的手指。温颂挣了一下,却是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他看向饮宵,转眼之间唤出了红绫。若是饮宵不想被缚住,只能松手。他后退几步,似笑非笑的望着温颂臂上缠绕的红绫,“你是……温颂?”温颂不知他为何会只凭一道红绫就认出他,但不妨碍他对饮宵的防备,待错身之后,再度射出了红绫。饮宵的实战经验胜过温颂太多,因此并未被红绫缠住,他在红绫翻转之间跃动,多是防守,间或反击一二。温颂挥舞着红绫,全神集中在饮宵身上,他能感觉到对方未尽全力,但即便如此,也觉得吃力。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2 02:10:58~2020-03-13 01:2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呀 5瓶;42569794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7章 印宿的情况不比温颂好多少,他下到十层之后, 瞬时被七人围困, 对方的修为大多在金丹期, 并不容易突围, 他手上握着刚从丹田取出的长剑, 疏淡的眉目微压。在身有禁制的这段时间,他于剑道又有所悟, 只是现如今却没有给他闭关的时间。印宿看了一眼十层的入口,以极快的身法掠了过去,他的身形携着剑意, 似乎整个人都成了一柄锐利的宝剑。拦在他面前的魔修同样是金丹期, 只是他的修为不及印宿, 在触到那抹剑意时, 一片生机在体内催发,而这样的生机却不长久,不过片刻,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损伤了他的经脉。魔修攻击的动作顿住, 然后当即退了出去, 他服下一粒灵丹, 开始自行祛除死气。而印宿也顺利的打开了一道缺口, 他迅速跃入, 而后回身划出一剑。趁着这一剑的时间,他替几个修士解了禁制,能被关在十层的修士, 修为相比印宿,大都相去不远,因此在解了几人的禁制之后,他身上的压力瞬间小了许多。印宿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因为整座佛塔中的魔修很快会上到十层,他看向自己救出的几个修士,严声道:“前面我先挡着,你们按照我方才的手法,将其他人身上的禁制解去。”几人应了一声,即刻动作。只是他们的动作快,魔修却更快,印宿能以一人之力抵挡五六人,却不能抵挡百十人,若不是关押修士的地方不大,叫魔修施展不开,他们很可能被直接擒住。十层关押的修士共十五人,联合在一起,只能勉力应对外面的魔修。印宿盯着不远处的十七,目光凝住。十七同样注意到了印宿的目光,他站在浮梯上,默然回视。印宿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荡开一剑,开始专心对付眼前的魔修。他的剑意太过凌厉,不多时便有不少魔修的经脉受损,而这样的伤势,却不是没有代价的。印宿身上同样受伤良多,他感受着隐隐作痛的丹田,面色没有分毫改变,因为这样的伤势对他来说,太过习以为常。他挥剑,抬手之间一泓春水初升,蔚翠洇润,处处皆是勃发的生息,待这剑光落下,春水便归为了沉寂,剑下亦是染上了血花。转眼之间,数十人因这一剑倒下。魔修也是会生怯的,他们望着印宿,心中有了胆寒,而一旦生出了退却之心,那么便会败的更快……十七望着脚下的尸体,手掌轻挥,这尸体便散去了。他走下浮梯,手中现出了一把黑黝黝的长刀,他生有剑骨,该是习剑的,可是不行,因为尊主有令:魔界无人可习剑,所以他选了刀。他修日月将行之道,蕴天地至理,同样可越阶对敌,何况印宿如今已经成了强弩之弓。一滴血从印宿的虎口滑落,他望着逐渐迫近的十七,握紧了手上的鸿兮。十七并没有小觑对手的习惯,他回视着印宿,目光平静且认真。 第157章 他抬目望着周遭的魔修,一点点握紧了鸿兮,剑柄晕着血红,是从虎口流下的鲜血。温颂敏感的察觉到了印宿话中的一点停顿,他站在那里,眸中带着一点难过,和一点柔软,“我不是说过我不怕的吗?”“是,你不怕。”怕的是我,我怕你受伤,怕你受了委屈,能这样一起死去,也未尝不好,想到温颂曾说还没有来得及同他互诉衷肠,印宿忽然有些遗憾。两人说话的间隙,十几位魔修朝着印宿出了手。这些人镇守在外,无一不是元婴化神期的修者,跌落了修为的印宿根本无从抵挡。在这些攻击将要落在印宿身上的时候,一位白衣高冠的男子出现在了印宿面前。印宿看着面前的印微之,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立时便要返回佛塔,将温颂带出。印微之见他动作,并未阻拦,他原本同沈钰在佛寺中探查,在看到那道剑光之后,即刻赶了过来。他环视一圈,并未以神念与周围的魔修抗衡,“五大仙门弟子,速来静音寺碑林。”话中含有灵力,不过三息便传到了逢渡崖。正在逢渡崖与魔修对峙的印微之从神念那里接收到印宿受伤的画面,面色沉了下来。而陆稚听到这道声音,脸色同样没有好到哪儿去,他似是不经意的看向印微之身后的慧音,目中隐含斥怒。其余几位宗主听到印微之的声音,除了沈钰皆有些不解,“印宗主,方才那道声音是怎么回事?”“是本尊的一道神念,若静音寺出事,便会传音给本尊,”印微之解释道:“我们先退。”这场针对魔界的进攻,因着印微之的决定,只能暂且作罢。可他们想要作罢,陆稚却不同意,他将灵力打入崖上的困阵,轻笑着道:“诸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前对魔界的挑衅又当如何算?”印微之见陆稚有心阻拦,抬手便是一剑,待人退开之后,迅速开始破阵,若论阵法,这世间该是无人能越过他的,不多时,笼罩在逢渡崖的结界被破,他担心儿子,不敢多加耽误,破阵之后立刻去了佛塔。待神念回归本体,印微之提起思归开始了杀戮,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于印微之而言,这些低了他两个大境界的魔修与蝼蚁无异。随后赶来的修士看着大开杀戒的印微之,默了一瞬,然后同样加入了进去。在混乱之际,陆稚隐匿气息,寻到关押温浮的佛塔,带上人便要离开。其他人可以被放走,但温浮绝对不可以,因为他的气运是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温浮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见到陆稚之后,本能的心悸了一下,他拂开陆稚的手,冷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陆稚没有回答,他在温浮身上下了禁言咒,拎着他的后领出了佛塔。至于碑林中的那些魔修,陆稚没有管。温浮被带离的时候,看到了下方混战的修士,他稍一思量,便猜出了一个大概。温浮不愿日后只能作为一个气运的容器,当机立断的自爆了丹田,倒不是他要自寻死路,而是他断定陆稚不会任他死去。事实上也确是如此,陆稚在温浮自爆的那一刻,即刻将灵力探入他的丹田,由他来承受自爆的影响。然而这么大的动静,却是引起了下方修士的注意,沈钰和其他大能望着被陆稚抓在手中的温浮,飞身跃了过去。陆稚望着不听话的温浮,目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抬手划开一道空间裂隙,立时就要带人踏入。沈钰修因果道,甫一看到温浮便生出了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必要将此人救下,他施出术法,测算出陆稚的下一息会在何处。在陆稚踏入空间裂隙之后,沈钰撕开另一道裂隙,重新将两人拉出,他望着脸色煞白的温浮,厉声道:“将人放下。”陆稚看着围困在周围的修士,将温浮挡在了身后。第99章 温浮靠在陆稚后背,彻骨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蜷缩了身子, 他盯着揽在他腰身的那条胳膊, 泛白的指节紧紧扣了上去。他的牙齿轻轻打着颤,不仅仅是因为疼痛, 也是因着恐惧, 他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若是被陆稚带走,必然不会再有逃出的机会……在沈钰出手之际,温浮看准时机, 牢牢捉住了陆稚的另一条胳膊, 哪怕只有半分拖延, 对他来说, 也不能放过。陆稚对于丹田损毁的温浮, 确实有一丝顾忌,也因此他的动作慢了一瞬,短短的一瞬过去, 叫沈钰占据了先机。沈钰将陆稚身上的因果线引出,以此环绕在两人周身, 将其缚在其中。因果线不同其他, 此物承担世间因果,一旦斩断, 必要承担规则赋予其上的反噬。陆稚知晓因果线的破解方法,但也正是因为知晓才不敢动作,有那么一刻, 他甚至想要将逢渡崖的魔修召集而来,可他也清楚,如此一来,就违背了与正道和谈的初衷,他望着周围的因果线,再三思量之下,还是动了手。在斩断因果线后,陆稚的丹田发生了剧烈震荡,与此同时,立于八方的修士迅速朝他发起了攻击。陆稚的修为在大乘巅峰,哪怕受了伤也可勉力与几人相抗,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坚持太久,半个时辰后,他落了下风。陆稚没有拼死相搏的意思,在知道自己带着人离不开后,迅速将温浮扔了下去。没有了倚靠的温浮倏然从半空坠落。沈钰连忙将人接住,而陆稚则趁此机会离开了碑林。————饮宵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之后,立刻回到十一层,将温颂抱在了怀里。温颂被这么抱着,心里很有些慌,“你做什么?”饮宵从纳戒中取出两张破空符在他眼前晃了晃,“离开。” 第159章 原本该是佛门一片清净地的千峰佛塔, 尽是染上了带着杀孽的红。慧音站在碑林的入口处, 无声诵着往生咒。“方丈。”慧音并未应声,待一遍诵完, 方才抬眼, “印宗主。”印微之以剑指着杀红了眼的魔修和正道修士,问他:“方丈在为谁念诵往生咒?”慧音平静的望过去, “万物有灵, 众生平等。”“所以方丈的意思是……”印微之的话音微沉, “魔修之罪, 一死便可消减吗?”“杀生者,当堕于地狱、畜生、饿鬼, ”慧音淡声阐述着佛理,似乎无论是杀人者, 亦或者被杀者,在他眼中都不曾留下痕迹。印微之望进他平和的双目,持剑走出了碑林,“方丈所言极是,善恶有报,作恶者来日当受其果报。”慧音唱了句佛号, 接着诵起了往生咒。各大宗门弟子被救出之后, 被安排在了静音寺的厢房。其中温浮太过特殊, 被沈钰直接带在了身边,沈钰垂目望着陷入昏睡的青年,暂且压下了诸多疑惑。“咚、咚、咚。”一阵规矩的敲门声响起。沈钰神识扫过, 在看到来人是谁后,道了句“进。”他的话音刚落,木门便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开合声。“见过宗主。”重尧携着林惊澜踏入门槛,双手交叠躬身行礼。沈钰扬手将人托起,“所来何事?”一旁的林惊澜闻言,看向了竹席上的温浮。重尧唇角挑起一抹笑,“听闻温浮在宗主这里,便想着来探望一番,看看他的情况。”沈钰观两人神态,便明了是怎么一回事,若当真是做师尊的担忧弟子,自不会是这般态度,他看了一眼林惊澜,道:“正好我与你师尊说一些事,温浮这里你留下看顾一二。”林惊澜讶中又带有一点笑,“弟子会的,宗主放心。”沈钰略一颔首,便起步离开了厢房。重尧随后跟上。待两人离开,林惊澜将手覆在了温浮的丹田之上,他将灵力探入他的经脉,开始查看他的伤势。随着灵力在经脉游走,温浮的睫羽轻颤,睁开了一双清泠的眸子,他望着许久不曾见过的人,目中犹带着一点茫然,“师兄?”“嗯,”林惊澜原想冲着温浮笑一笑,可在探到他完全破碎的丹田时,嘴角却僵住了。温浮看着丹田上方的手掌,忽而想起了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沉默半晌,抬手将林惊澜的手拨到了一边,“别费心思了。”林惊澜被拨开之后,愣了一下,他无措的看着床上冷淡的青年,片刻后握住了他的手腕,“小师弟别难过,虽然我现在还没有重塑丹田的能力,但师尊却是可以的,待此间事了,我们回到宗门求求师尊,他必然不会不管你的。”温浮听到他的话,不确定的问道:“会吗?”林惊澜点点头,“师尊待我们这些弟子都是很好的。”温浮却没有林惊澜那样乐观,说起来重尧与他是没有多少师徒之谊的,毕竟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多谢师兄安慰我。”林惊澜从纳戒取出一瓶滋养经脉的灵丹放在他手里,“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跟我说谢。”温浮握着冰凉的瓷瓶,朝着林惊澜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两人之后又聊了一些其它,多是林惊澜在说,温浮安静的听,一晃半个时辰过去。回去的路上,林惊澜将温浮的伤势告诉重尧,“等回到宗门,师尊可否为小师弟重塑丹田?”“可以,”重尧对温浮并没有多少偏爱,但对于自己的弟子,总归是不愿让他道途尽毁的。林惊澜闻言,目中迸出一片喜悦,“多谢师尊。”重尧应了一声,带着人回到了月令门的驻地……翌日。各大宗门的宗主、长老汇聚在弘正宝殿。慧音站在主位,不急不缓的捻动着绀青的佛珠,“诸位想问什么?”“为何魔修所囚的修士会在静音寺佛塔?”印微之环视一周,声若沉冰落玉,“这个问题应该不止是本尊想问。”慧音的指尖微顿,“魔界以近万僧侣性命,胁迫静音寺将佛塔让出。”印微之抚掌,“方丈一言胁迫,又言让出,轻轻松松便将静音寺从此事中摘出去,当真不觉荒谬吗?”“且今日静音寺能因魔界胁迫将佛塔让出,又怎知来日不会再因胁迫接着退让?”他从座椅站起,渊水一般深沉的眸子定定看着慧音,“若静音寺勾连魔界,那么该当万死以慰仙门死去弟子的英魂,若静音寺并无勾连魔界,本尊不觉静音寺还有能力守卫逢渡崖。”“方丈以为如何?”“此事乃老衲一手造成,与寺中僧侣无尤,”慧音回视着他,一双琉璃妙目庄重而悲悯,“今日过后,老衲不再是静音寺方丈。” 第161章 “不用你的精血,”印宿似是知道温颂将要说什么一样,提前堵上了他的嘴。“不是精血,”温颂垂着头,道:“是……双修,你我若是双修,对双方都没有损害,但却会将你身体中的亏损补全。”印宿看向温颂,目中犹带着几分懵然,“双……双修?”“对……对啊,”温颂说的有些结巴,“我们……我们现在都是道侣了,那道侣肯定……肯定是可以双修的啊!”“而且你现在精血亏损,就正好……正好那个……”印宿的喉咙动了动,又动了动,不知道该接什么,他的手不停的摩擦着鸿兮的剑柄,“我们先回静音寺。”“宿宿的意思是等我们回到静音寺再双修吗?”温颂疑惑的看着他。印宿偏头避过他的视线,“我如今精血亏损,若是双修于你的益处不大,还是不要过早的失了……失了元阳。”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小了一些,耳朵也从耳尖红到了耳廓。温颂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有些惊奇,他抬手摸了摸,灼人的温度从耳朵到了指尖,他原本提出双修也是有些羞窘的,可在见到印宿的反应之后,那点羞窘就隐没了去,“宿宿,你耳朵红了,是害羞吗?”印宿将他的手拉下去,“别闹。”“我没有闹,”温颂这次两只手都摸了上去,他弯着眼睛,漆黑水润的眸子中碎开了星星点点的笑,“就是第一次见到宿宿红耳朵,有些开心。”印宿望着倒映在温颂眼中,被捏着耳朵的自己,胸中忽的生出了一点身在人间的温暖……一直到他耳朵上的温度消失,温颂才放开手,“刚才只顾着摸你了,我应该用留影石把那个画面录下来的。”印宿看他遗憾的模样,揪了揪他的脸颊,“你如今的心眼倒是多。”温颂被他捏的有些不舒服,他把他的手拿掉,“我这都是近墨者黑,当初我变成小狐狸走路都走不利索的时候,你都拿了留影石录了下来,现在你就是耳朵红了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录?”印宿听他提到留影石,目中的笑意散去一些,“那个录着你走路的留影石被魔修连同纳戒夺走了。”温颂闻言,心中却没有印宿那么难过,毕竟是黑历史,谁的黑历史不见了会不开心呢?他看着印宿压下的眉梢,尽量让自己的开心不要显得那么明显,“是吗?”印宿低低“嗯”了一声。温颂抑制了一下唇角的笑,努力平静道:“那真是可惜了。”印宿听着他雀跃的声调,将目光移向了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你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惜。”“怎么会?”温颂连忙否认,“我很可惜的。”印宿看着他心口不一的模样,淡淡道:“纳戒中还有我给你准备的数千株灵植,以及你从前录下的炼丹手法。”温颂:“……”感到了一丝心痛。比起那一点点的黑历史,当然还是灵植更重要,他小小声的问道:“那你的纳戒还能找回来吗?”印宿笑着回道:“许是不会了。”温颂听他说不会,有些丧气的磕了磕他的肩窝。印宿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带着人跃上了鸿兮,“走吧,我们回静音寺。”温颂靠在他的后肩,鼻尖散开了印宿身上独有的冷冽中又带着两分血气的气息,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置的双手,片刻后抱住了印宿的腰身,“嗯。”印宿望着腰间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唇角牵起。远山的风,连着薄雾中的一息水意,扑洒在两人的颜面,温颂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问道:“宿宿真的不愿意跟我双修吗?”印宿脚下的飞剑抖了抖,“不是不愿意,而是……”“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吃亏,”温颂抱着印宿的力道紧了紧,“可我们是道侣啊,你为我着想的时候,都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他把头埋在印宿的脖颈中,闷声道:“宿宿,我担心你。”印宿凝视着风中的流云,良久,覆上了腰间的双手,“好。”温颂闻言,眼角掠过一点惊喜,“那……宿宿可不能反悔。”“嗯。”三日后,两人回到静音寺。温颂甫一踏入佛寺,就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氛围,肃穆中夹杂着悲切,他叫住一个小沙弥,行了个佛礼,“不知寺中发生了何事?”小沙弥还了一礼,“方丈坐化了。”温颂听完之后,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坐化了?”小沙弥低声唱了声佛号。待人离开后,温颂看向了印宿,“宿宿……”“我先传音给父亲,”印宿道。温颂点点头,应了声“好”。两人从佛寺出来后,径自去了九嶷宗的驻地。“见过父亲、印宗主。” 第163章 “宿宿,我们来做什么?”“今日是慧音方丈荼毗之日,许是会有什么线索。”温颂点点头,安静的走在青石板上。两人来到大殿之后,站在了最末的位置,殿中除了僧侣,确实如印微之所言,少有五大仙门的弟子。随着诸位僧侣的诵经声,端坐于莲台的慧音被送入大殿,始行荼毗。不多时,火光钻进慧音的身体,浸入了他的骨肉,温颂远远望着,并未看出什么,他想了想,悄悄取出明心镜,往莲台照了一下。当他看到明心镜映出的画面时,瞳孔微微散大,莲台上坐的人有着慧音的皮囊,一身血肉却是暗藏了一颗流光溢彩的佛舍利,不是经由火光淬出的舍利子,而是完整的、被放置进去的舍利子,似乎是等荼毗之后,直接落下。温颂握住印宿的手掌,传音道:“宿宿,莲台上的人,好像……有些问题。”印宿听着他不稳的声调,问道:“你发现了什么?”温颂将他通过明心镜看到的画面描述了出来,“虽然印宗主说慧音方丈可以留下舍利子,可现在荼毗才刚开始,怎么可能出现一颗完整的舍利子?”“莲台上的人,真的是慧音方丈吗?”印宿没有怀疑温颂的话,他看着正在进行的荼毗,立时便要离开。温颂随后跟上。在他们离开大殿的时候,一位黄衣僧人过来阻止了他们,“荼毗之时,不可擅自出入。”印宿望着脸颊瘦削的僧人,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五大仙门与静音寺已生嫌隙,自然不会有大能来参加荼毗,若无人发现,这场荼毗便能够顺利进行,若有人发现,那么来的那些小辈,也能轻易拦下,等到荼毗结束,一切也就尘埃落定。印宿取出剑符注入灵力,霎时间剑意散开,延伸到了整个佛寺。僧人在他碎开剑符之后,当即便要将剑意压下,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印微之感应到自己的剑意,转瞬之间来到了弘正宝殿,他走到印宿面前,问道:“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温颂将明心镜递了过去,“宗主,慧音方丈的尸身有问题。”印微之接过镜子,对准莲台,镜中除了慧音的身体,便是那颗完整的舍利子,他抬手一抓,封印于慧音身体中的七彩琉璃霎时飞了出来。他细细端详着手中的佛舍利,片刻后睨向了静音寺的僧侣,声音含霜,“本尊尚且不知,佛舍利原是这般成形的吗?”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8 19:09:06~2020-03-19 23: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关贰丸兔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3章 诵经的声音停下, 莲台上的赤红火焰似是要焚尽一切恶业。觉清看了一眼印微之手中的佛舍利, 又看了看主持荼毗的大德,声音有些干涩,“敢问元智大师, 莲台上的人可是方丈?”“自然是慧音,”元智从佛像下方行至莲台前面,挡住了印微之的视线, “方丈天生佛骨, 故而身怀琉璃舍利, 印宗主无缘无故的闯入荼毗,是否有些不妥?”“既如此,不若广邀天下仙门来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天生佛骨, 才能不需业火灼烧就生成舍利?”印微之说着挥手振袖,欲将业火熄去。元智的手伸出,挂在腕间的持珠瞬时掷出, 九颗念珠分列在印微之周围,拦下了他的术法。印微之以指为剑, 射出九道剑气,顷刻间, 剑气逼入念珠, 念珠随即迸裂,碎成一地齑粉。前来观看荼毗的弟子见此情景,俱是传音宗门, 不过须臾,五大仙门的修士就已闻风而来。温颂原是在临近殿门的位置站着,在各大仙门的修士到来之际,抬眼便看到了月令门的浅蓝道袍,他拉了拉印宿的衣袖,道:“宿宿,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拜见师尊。”印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了沈钰旁边的桑逸,“我和你一起去。”温颂道了句“好”。两人并肩行至殿外,躬身行礼,“拜见宗主、重尧真君,拜见师尊。”沈钰微微颔首,他见温颂是从大殿的方向走来,问道:“方才殿中发生了何事?”温颂将佛舍利一事简略说了说。沈钰一面向前走,一面道:“你且先跟在你师尊身后。”“是,宗主。”温颂走到桑逸旁边,转身之际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望着面色苍白的温浮,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倒是温浮先唤了一声“阿兄”。温颂回过神后,目中的温度退去,凝视着他的眼神凉的恍若骤雨初歇时候,乍峭还寒。林惊澜一直是跟在温浮身边的,他见温颂的态度这样冷淡,忍不住道:“阿浮敬你是兄长,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温颂侧目看他,眼角掠过一丝轻讽,“林师兄说的敬重兄长便是在我身上下毒、以及背后偷袭吗?”他的话音刚落,印宿手中的剑就已发出嗡鸣,一股杀意从鞘中涌出,袭向了温浮。林惊澜不敢让这股杀意落在修为尽失的温浮身上,当即错身为他挡下,“小师弟断不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你与阿浮既是同门、又是兄长,说话还当三思。”温颂扫他一眼,不再多言。林惊澜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温浮却是握住他的手腕,冲他摇了摇头,林惊澜只得咽下了嘴边的话。温颂拉着印宿,在桑逸身后站定,静静观察着大殿中的局势。 第165章 段壑听到熟悉的声音, 抬目看去,“陶师弟。”陶宛丘走到他身边,“宗主让我们到弘正宝殿。”“师尊可说了何事?”“尚不清楚。”他们到达殿内的时候, 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 大多是宗门中的亲传弟子。印微之长身立于主位, 在人到的差不多时, 道:“静音寺之事已了, 剩下的便是如何诛讨魔界,如今魔界如今龟缩不出,我们若要强攻,只怕不占什么优势,诸位有何看法?”殿中静默片刻, 一位年岁稍长的弟子开了口,“魔界退守逢渡崖万年,仙门对于魔界的了解委实不多,弟子以为当以谨慎为主,不若先驻守逢渡崖。”印微之摇了摇头,“此举对魔修来说,与放纵无异。”温颂思及脑海中浮现的想法,犹豫的踏出一小步,印宿注视到他的动作,捏了捏他的手指,传音道:“别担心,说错了也没关系。”温颂定了定神,他走到殿中,躬身行礼,“弟子以为,无论是何攻法,都不妥当。”印微之见出来的人是温颂,心中微讶,“接着说。”温颂眼睑微垂,“正如方才的师兄所言,我们对魔界的情况并不清楚,贸然去攻,必然多有掣肘,但有一法子却是可用的。”印微之道:“什么法子?”殿外的日光透过门框,折射在殿内磨损的光华可鉴的石板上,映出了温颂沉稳许多的眉眼,他回顾着修士对于魔气的抗拒,类比之后道:“灵气与魔气相斥,引入体内极易走火入魔,我们可以将灵气大量引入魔界,届时魔修绝不会龟缩不出。”沈钰闻言,目中划过亮色,“若魔界也将魔气引入修真界又当如何?”温颂眸中浮上思量,他蹙着眉,暂时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印宿见状,走到他身边,描补道:“可以布阵,趁魔界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先布下隔绝魔气的阵法。”印微之的目光在其余几位宗主的面上缓缓扫过,“诸位以为如何?”沈钰笑了笑,“计划虽然还有些粗浅,但不失为良策。”另外三人也是同样的意思。印微之的指尖捻动,“既如此,便将此计完善一番。”温颂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被采纳,他退回去后,胸中还未平静下来,他转目看向印宿,方才攥紧的手指逐渐松开。印宿察觉到他的注视,以眼神询问他何事?温颂小声道:“宿宿,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印宿唇边夹笑,“很好。”温颂听到夸奖,眼神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他抓住印宿的手指,软声道:“那有奖励吗?”印宿问道:“想要什么?”温颂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比了比,“一个……那个。”“那个是哪个?”“唔,”温颂的脸颊红了红,“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印宿顿时明白了过来,他看着温颂红扑扑的脸蛋,同样有些不自在,不过相比于之前,已经不会红耳朵了,“好。”温颂得到肯定的答复,乌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看着他,又是期待,又是欢喜。不过他的期待注定是要延后一些了,因为引入灵气的计划定在了当晚。夜半,冷风过。月色被轻云笼住,没有了半分光亮。将守在逢渡崖的魔修斩杀之后,除了印微以外的几位宗主俱是站在逢渡崖的中央,合力将千里之内的灵力连绵不绝的引至逢渡崖,而后破开结界上的一个缺口,将灵气灌入魔界。印微之则立于逢渡崖上空,只等灵气引渡完成,便落下法阵。其余的弟子则是守在各处,各自完善着阵法。半刻钟后,灵力引渡完成,印微之迅速便要将压阵之物落入阵眼。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一刹,发生了变故,一条男子式样的青色发带打在压阵的灵物上,以致灵物偏移,阵法无法落成。印微之望着结界内的陆稚,缓缓拔出思归,乌黑的剑光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印宿本就在阵眼的位置,他以剑柄将灵物挑起,落入了阵眼。倏然间,阵法落成。魔界。女子站在窗边,望着广袤而幽邃的夜空,神色寡淡。“此战本可以避免。”陆音道。“是,然……本尊不愿,”女子的眼神透着沧桑,她仰着头,纤细的脖颈延伸出一道笔直的弧度,似是孤傲的凰鸟,决然而不留余地,“本尊等了万年,你可知万年有多长?”不待陆音回答,她便自顾自的道:“太长了啊!”“我怎么等的下去?” 第167章 他自然知晓当众问出这话会招致重尧的恶感,但如今别无他法。重尧轻哂,“且说就是,本君自认为不是什么反复之人。”温浮给自己求得了一个保证,心下松了松,他接着道:“弟子被魔修掳去之后,并未被关入佛塔,而是被带到了一个灵力极为浓郁之地,我原想一探究竟,却不知被何物挡住了神识,后来,一位女子将弟子的气运截走,似是毁去了什么东西。”沈钰闻言,眉峰动了动,他想起自己见到温浮之后,心中升起的莫名预感,如玉的面容带上了两分急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温浮想了想,道:“约摸三月之前。”云忱上尊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三月之前,不就是大雪刚落的那段时间吗?”殿中弟子听到云忱的话,不禁看向了正中央的温浮,目光惊异而慎重,只因他说的话实在太容易让人将那件毁去的物什与前些日子的大雪联系起来。沈钰随即问出了大家最在意的问题,“毁去的东西是何物你可知晓?”温浮摇了摇头,“弟子当时眼睛被蒙住,神识也被阻挡,故而没有看到。”沈钰心中有些失望,却也觉得在意料之中。在殿中沉寂下来之后,一阵突兀的声音响起,“我也有一问,不知你能否为我解答。”温浮扭头看着从殿门的位置走过来的温颂,眸光微沉,“若是私事,阿兄还是先放一放,不要在这里耽误诸位道友的时间。”“不是私事,我要说的话同此事应该也有关联,”温颂在温浮旁边站定,躬身行礼,“不知宗主可否容我问他一个问题?”沈钰颔首。温颂朝着温浮笑了笑,目光却是锐利,“我想知道,飞舟上的魔修见到我后为何穷追不舍,佛塔中的魔修在我使出红绫后为何当即就能道出我的名字,我从不曾招惹过魔修,所以我想问问一直唤我阿兄的弟弟,这是为什么?”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将目光放在了温浮身上,只是目光添了两分微妙,大家都不是傻子,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温浮感知着落在身上的目光,面上不见半点慌乱,左右是没有凭证的话,“阿兄说笑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如何知道?”“是吗?”“自然。”温颂迎着温浮坦荡的目光,转目看向了沈钰,“宗主,弟子有一策,或可解决此事后患。”“你说说看。”温颂挂着冰棱的眼角扫了温浮一眼,而后慢条斯理道:“既然魔界之人留下了温浮,就证明他身上的气运于他们还有用处,既如此,不若直接将温浮身上的气运彻底截断,如此一来,无论魔界是何目的,都只能偃旗息鼓。”温浮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袖,几乎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控制力,才能遏住心中的恶念,“若将我身上的气运截断,魔界又去寻其他修士,岂不是害了别人?”温颂笑道:“即便舍弃了佛塔的全部的魔修,也要将你带走,还不能证明你的特殊吗?”“或许……只有你的气运,才对你口中的那个女子有用。”一句一句踩在人心尖的话,让温浮的后背渗出了阵阵冷汗,汗水浸透薄薄的道袍,让他生出了刺入肌骨的寒意,他太清楚修真界的规则,什么都及不上修为与利益……他的牙齿咬合在一处,发出细微的声响,“一切都不过是阿兄的猜测,若我的气运被截断,魔界说不定又会去寻其他人,我留下,不论是做诱饵,还是靶子,都是最好的选择。”一旁的修士听到温浮的话,不少人打消了心中的那丝念头。沈钰沉默半晌,道:“温颂先回去。”他看向殿内的温浮,“你会被妥善安置在宗门,三百年内不会放你出去,你可有意见?”温浮听到沈钰的话,坠于寒渊的身体终于回温,他低首恭敬道:“弟子愿意。”第106章 踏出殿门后, 迎面的凉风钻进汗湿的衣衫, 叫人陡然生出了一阵冷意,温浮望着前面并行的两人, 目中蒙上了一层晦暗。这般模样被桑逸瞧进眼里, 叫他沉了眉眼,“这般品性, 也值得重尧真君为他重塑丹田吗?”重尧难得的没有反驳他,“只当是全了最后一点师徒情分。”全完之后,自然也就不再是师徒了。桑逸听出他话中深意,话音渐消。此间事了,除了驻守在逢渡崖的修士, 其余弟子一律要回宗门。温颂不是第一轮驻守的人, 因此随着桑逸上了飞舟。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温颂收到了自家师尊的传音, 他听完之后, 呆呆的看向了印宿。印宿问他,“怎么了?”温颂坐在榻上, 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师尊说让我上四楼找他,还让宿宿也一起去。”“那我们过去吧!”温颂从榻上下来, 慢吞吞的应了声“好”。他们上到四层的时候, 桑逸正在拐角处等着, 温颂见了人,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师尊。”“随我来吧。”桑逸说着绕过拐角, 抬手敲门。温颂还未来得及问什么,就见门已经开了,映入眼中的正是重尧真君那张清凛的面容,只是他的脸上略有些脏,道袍也没有多齐整,内衫与外袍皆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颇为落拓。桑逸对他这般模样倒是半点不奇怪,只平平常常的问了一句,“又炸炉了?” 第169章 温颂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声调,脸腾的红了。第107章 五天之后, 飞舟落在山门前面。甫一跃下飞舟, 温颂就听到一阵雄浑悠远的长鸣,其间还伴随着数千弟子的恭候之音,“恭迎宗主。”沈钰抬手叫起,他知晓门中弟子经逢渡崖一战,必然多有疲乏,因此并未太在意这些虚礼, 只大致说了几句, 就让众人回去了。温颂牵上印宿的手, 慢悠悠的朝着洞府走去, 想到印宿答应与他双修的事,唇角不由往上扬了扬。印宿问他,“回到宗门这般开心么?”“也是开心的, 只是……”温颂偏头看向他, 乌黑通透的目专注的看向他,“不及与宿宿双修来的欢喜。”印宿迎着他光华流转的眸子, 片刻后反应过来,面上随即化开一片融融笑意,“我也很欢喜。”碎金的阳光落在他的面上, 将他眉目中的疏淡俱是匀成了温柔。温颂被他用这样柔和的目光看着, 一颗心好像被泡进了温水里, 软的不得了,他的眼睛弯了弯,笑着冲他道:“那我们快点回去。”印宿并肩与他行着, 应了声“好”。此事落雪消融,草木蓬发,正是一片明媚光景,清风徐来,时不时将素白与浅蓝的衣衫交叠在一起……待回到洞府,温颂施了个净尘术将里面清扫干净,而后拖着人来到了铺着兽皮的石床,他先踢掉鞋子爬上去,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宿宿也来。”印宿看着被拍出的小凹,清泠的目中终于晕散出了些许紧张,毕竟双修远比亲吻要来的亲密,他松开掌心,顺着他的意思坐了下去。待上了石床,印宿主动握住了温颂的手心,他是知晓如何双修的,在温颂向他提出要与他双修时,他便去向印微之要了几本功法。温颂原是不紧张的,可在他触碰印宿手上的一点湿意时,仿佛被感染了一般,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他看着印宿柔和的眉眼,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两人的气息渐渐交融,本该是水到渠成的过程,却发生了一点意外。两刻钟后,温颂看着自己毫无反应的小颂颂,不止气息缓下来了,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他怔怔望着印宿,“宿宿,我好像……不行。”印宿见人一副失了魂的模样,顿时也顾不得双修了,他轻轻抚着他的发,安慰道:“许是……我们方才运转的功法不对,不若再试一次?”温颂怀着一点微弱的期盼点了点头。然而又是两刻钟过去,他的小颂颂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看着印宿下面鼓鼓的东西,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印宿揽过温颂的肩膀,轻柔的给他擦了擦眼泪,“我们去找重尧真君看看?”温颂听到这个提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时就要从印宿怀里跳起来,“我……我才不要。”这种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要是被重尧真君知道了,他以后恐怕再无颜去千株殿听课了……印宿见他反应这么大,只得先转了话题,他按住想要跳起来的温颂,用轻哄的语气问他,“你是个丹修,可曾察觉出什么来?”“没有,”温颂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道:“我运转灵力时毫无滞涩,身上也没有暗伤。”他越说越觉得伤心,到最后化成了原形,滚到一边,想要独自消化这种悲伤。当他不经意的低头看到自己那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颂颂时,更难过了,他团成一个毛球,在角落里哽咽的一颤一颤。印宿看着忽然化为小狐狸的温颂,脑海蓦地生出了一种猜测:极域冰狐在金鳞大陆中也属妖兽,而温颂身具妖兽血脉,应该也有发情期的,据他所知,妖兽的发情期只有长大时才会有。印宿将毛团子捞回手心,将自己方才的猜测说了出来,待说完之后,他接着问道:“你如今成年了吗?”小狐狸掉眼泪的动作顿了一顿,两只圆乎乎的眼睛还透着些茫然,“我不知道。”印宿抚了抚他的脊背,旧毛褪去,新长出来的毛毛极为柔软,几乎是一放上去,他的手心就被黏住了,“我们先去重尧真君那里问一问。”说着怕他炸毛,又添了一句,“放心,不会叫他知道你不行。”小狐狸用爪子使劲儿拍了拍他的手掌,“呜呜”叫的很大声,“我行的。”印宿任他打,“那你说,要不要去?”小狐狸沉默了下来,他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小脑袋。印宿征得毛团子的同意之后,将他揣进衣袖,离开了洞府。一人一狐御剑而行,很快到了沉月峰。道童将印宿引入栖月殿,并奉上了一杯灵茶,“印修士还请在此处稍候片刻。”印宿“嗯”了一声。他没有等多久,只半刻钟就见到了重尧的身影。重尧越过印宿,坐到了主位,“怎么只你过来了,小九呢?”印宿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将袖中的小狐狸拎了出来,“在这里。”重尧见到小狐狸冰蓝色的眼睛,霎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极域冰狐?”“嗯,”印宿道:“颂颂身上有极域冰狐的血脉。”重尧想到逢渡崖下曾被抽出血脉的修士,慎重的看向印宿,“此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于小九没什么益处。”这世上觊觎天赋血脉的人很多,逢渡崖下的血骸就是一个例子,若是被人惦记上,极有可能让温颂折了性命。“晚辈知道,”印宿敛目道:“此次带他过来也是因着颂颂的身体出了些问题。” 第171章 温颂对他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他转目看向温浮,“我的时间不多,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回去了。”温浮将林惊澜推开,“师兄先走吧,是我执意要给阿兄道歉。”他对林惊澜的到来没有半分高兴,反而表现的很是厌烦。林惊澜站在原地没动,他愣愣道:“小师弟。”温颂轻笑,“不必离开,既然是道歉,怎能没有见证人,你说呢?”“阿兄说的自然是对的,”温浮松开林惊澜的手腕,将斑斑血迹留在了上面。林惊澜垂目望着腕上的殷红痕迹,道:“小师弟,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的。”温浮依旧沉默,他上前一步,缓缓跪在了地上,亲手折了他的尊严与骄傲,“阿兄可满意了?”温颂摇了摇头,他取出一块留影石,弹到温浮面前,而后又将翠盒放在了两人中间,“这里是万年青犀。”温浮看到翠盒,眼中有过一丝放松。温颂捕捉到他这抹情绪,往后退了两步,“我问你答,一字一句都要为真,你可做得到?”温浮自来到这里,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听到这句话,只是阖上了眼,“做的到。”他的声音很轻,却似带了入骨的折磨……温颂问道:“你可曾在我从去凡人界的路上截杀我?”温浮张了张口,说不出半个字。温颂厉声道:“有没有?”温浮想到丹田中的伤势,齿根颤抖着发出声响,这声响该是很小的,可落在温浮耳中,却尖锐的紧,“有。”“可曾在我收服异火时偷袭我?”“是。”“我被魔修追杀可是与你有关?”“是。”林惊澜站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温浮感知到他的目光,目中划过一道讥诮。温颂招手,留影石便直冲他而去。林惊澜见状,反射性的就要将其拦下。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5 00:23:31~2020-03-25 23:2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守黑 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9章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温颂一步,林惊澜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掌, 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想要离开, 再不管温浮, 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怎么都挪不开, 他艰涩的问道:“小师弟……方才说的是真的吗?”温浮启唇, “师兄不是都听到了吗?”林惊澜闻言, 心中再没有了任何侥幸,他静静望着跪于地上虚弱不堪的男子,心脏恍惚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提醒他不要再陷下去, 这样的人不值得,另一半则是情感与责任作祟,让他无法将人弃之不顾。半晌之后,他在温浮身边跪了下去。他正对着温颂, 低下了头,“小师弟犯下的过错,我愿意一同承担。”“不需要, ”温颂将留影石放入纳戒, 之后指尖法决流转,一道莹白的光芒射向温浮的眉心。温浮如今毫无修为,自然躲不过去温颂的术法,在法决没入之后,他的指骨骤然凸起, 苍白的额角浮上青筋,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似要倒在地上。林惊澜连忙将人扶住,他并未质问温颂对温浮做了什么,凭借温浮对温颂做下的恶事,只要温颂没有伤及温浮的性命,旁人都没有立场置喙,且若不是温浮身上有魔界觊觎的偌大气运,只怕会被直接废除修为、逐出宗门。温颂施展着流幻,鼻尖很快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温浮不同于上次被他取走记忆的魔修,他的丹田虽然破碎,但识海却是完好,且人又极为防备,想要窥探他的记忆,并不容易。温颂引动着灵力,以一种极为温和的方式侵入了温浮的识海,慢慢的构筑幻境,一个……专属于温浮的幻境。温浮潜意识的想要抵抗这股陌生的气息,他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似是不安,又似是挣扎,可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到底没有支撑多久。两刻钟后,温浮的神识落入了构筑好的幻境:九重塔中,他那个容貌丑陋的兄长被戚穆所伤,受众人唾弃,而他则取到明心镜,入了月令门;师门之中,他有护他的师尊、有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师兄,一路顺风顺水,修炼至化神,而温颂则因为资质不堪,只能沦落为外门杂役弟子,两人相距越来越远,他是天上缥缈悠然的云,而温颂是地上任人踩踏的泥。随着幻境的深入,温浮的眉眼逐渐舒展,温颂看准时机,一举窥探到了温浮的记忆。小半个时辰后,他收回灵力,指尖微曲。温浮从幻境中醒来的时候,目中还带着些许恍惚,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温颂时,又骤然回神,幻境与现实的强烈反差,让他的心绪起伏不定,他低哑着声音道:“阿兄如今倒是懂得如何诛心了。”他并未怀疑温颂窥视他的记忆,只以为温颂想借幻境报复自己。温颂指尖微动,翠盒复又回到了手中,他冷眼瞧着脸色难看的温浮,道:“你回去吧!”温浮抬目,“阿兄是想要反悔吗?”温颂不答,握住印宿的手转身回了洞府。温浮望着温颂消失不见的背影,苍白的下唇微颤,他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朝着山下走去。 第173章 说完这些,他转身朝着重尧拱手,“晚辈告辞。”“去吧!”待温颂离开,重尧看向面色青白的温浮,无声叹了口气,他将翠盒取出,落于桌上的时候,发出顿响,“本君为你重塑丹田之后,你不再是本君的亲传弟子……”温浮原本沉浸在对温颂的憎恶中,在听清重尧的话后,一瞬间手脚冰凉,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若是没了重尧的庇护,只怕在宗门中与囚徒无异。他上前一步,“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还请师尊……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林惊澜眉间同样是一片焦灼,“若是师尊将小师弟逐出,他以后该如何在宗门立足?”重尧眸光睨向两人,目光没有分毫波动,“本君门下不需自私毒辣之辈。”“阿浮他会改的,”林惊澜的眸中尽是哀求,“师尊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重尧摇了摇头,他见过的人太多,似温浮这般自私自利之辈,绝不会真心悔过,“凡事都有因果,今日之恶果,乃是他前日种下的因,你天赋太高,又经世太少,以致对温浮过于偏执,然世间万物皆是过犹不及,若不及早醒悟,来日必有反噬,为师言尽于此。”林惊澜怔了一瞬,“弟子……”重尧说完之后,起身离开。片刻后,殿中只余了两人。温浮慢慢从地上站起,他看着林惊澜满脸茫然的模样,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我以后不是你的师弟了,师兄还愿意护我吗?”林惊澜被他手上冰凉的温度所摄,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温浮见他动作,哂笑一声,“既如此,我就不勉强林师兄了。”林惊澜见温浮转身就要离开,脑海中却是浮现了自己在长月峰上做下的承诺,他捉住温浮的手腕,良久,才低低道:“我会护你。”温浮笑了,“多谢师兄。”————温颂离开沉月峰后,并未回洞府,而是给向深传了音,得知他在半月殿后,乘上仙鹤便去寻他。待到了半月殿外,温颂打眼就看到了向深,他斜倚在殿外朱红的藻柱上,很有些懒散。“师兄。”向深听到他的声音,转目时已带了三分笑意,他走下回廊,带他去了附近的幽篁林。篁竹周围布有维持温度的阵法,甫一进去便有清风拂面、绿竹绕身,温颂看着满眼苍翠的竹林,心也跟着平静了许多。两人一路走,一句寒暄,久别未见的生疏很快消弭。向深见他周身压抑散去许多,这才开了口,“小师弟因何事伤神?”温颂顿下脚步,“师兄愿意听吗?”“自然,”向深随之停下步子,眉梢轻挑,自有一片舒朗开阔,“你自拜入宗门,便一直是我在带,你的事,我还会坐视不管不成?”温颂心中一暖,他弯唇道:“那等污糟之事我还是不说给师兄听了,此来我是想请师兄帮我一个忙。”向深问道:“什么忙?”温颂从纳戒中取出留影石,“我想将此物中的画面复刻,然后赠予宗门弟子与各宗修士,我在宗门并没有多少人脉,故而想要劳烦师兄,不知可不可以?”“这不是一件小事,”向深没有立刻答应,他斟酌着道:“我能否先看看留影石中的东西?”“可以,”温颂应了一声,将留影石递了过去。向深接过,注入灵力,当时的场面随之重现,刚开始只有温浮跪在地上的身影,不久,一道凝着寒意的声音乍然响起,“你可曾在我从去凡人界的路上截杀我?”向深听的分明,这是自家小师弟的声音,还未等他问什么,就听到了接下来的厉声喝问,“有没有?”片刻后,地上的人接了话,“有。”向深看着温浮翕合的嘴唇,面色骤然沉下,他的目中结着冰霜,声音更是掺了刺骨刀锋,“此人当废除修为、逐出宗门。”温颂想到向深未去逢渡崖,便将温浮的特殊告诉了他,“重尧真君已经承诺为他重塑丹田,月令门则会囚他三百年。”向深顿时明了温颂让他复刻留影石的目的,“你想让他声名尽毁?”“对呀,”温颂露出一个明朗的笑,连着眼角都透出了欢悦,“我要他在这三百年内,受千万人指摘、厌弃,我要温浮这个名字,从众人口中说出时,鄙薄而轻视。”“师兄以为如何?”他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对于三番两次想要伤害他的人,一点都不想以德报怨。“可以,”向深只是稍稍思量便应下了,“刻录留影石,一两日便够,你回去等我消息吧!”温颂闻言,对向深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师兄。”向深将他扶起,“你我师兄弟间,不必如此,走吧,我送你出去。”“好。”出了幽篁林后,温颂召来仙鹤,跃了上去。在他将要离开时,向深叫住了他,“小师弟。”温颂低头看他,“师兄,怎么了?”向深摸了摸鼻尖,道:“若我同虞师妹还有牵扯,师弟会不会觉得不妥?”温颂认真的想了想,道:“我怕她待师兄不诚。” 第175章 与洞府中平静安和的气氛不同,月令门此时却是因为一块留影石,掀起了许多波澜。短短几天过去,温浮心思狠辣、残害同门的名声就传了出去。沉月峰。刚从外面回来的林惊澜面上覆了一层阴霾,他手上握着颗留影石,将其中的画面看了又看,里面只有温浮承认伤人的身影,却不见温颂的影子,想也该知道是谁的手笔。想到正在洞府中等待的温浮,他的脚步迟迟没有更进一步。林惊澜在外站了许久,却是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告诉温浮。“师兄。”在林惊澜迟疑的时候,温浮已经循着他的动静走了出来,“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林惊澜握住留影石的手往后背了背,等他做完之后才觉出这个动作的多余。温浮自然也察觉出了他的不自然,他看向林惊澜的右手,问道:“师兄手中拿的什么?”林惊澜张了张口,嗓子却好像被哽住了一样,他握着那颗棱角分明的留影石,只觉硌得慌,“阿浮。”温浮听着他低沉的声调,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面上的笑意敛去,又问了他一遍,“师兄,我在问你,你拿了什么?”林惊澜沉默片刻,将留影石递了过去。温浮看着这个熟悉的东西,心中已是有了一丝预感,他将灵力注入留影石,果然是他跪在地上道歉的画面。一问一答之间,将他的名声彻底踩在了脚下。“师兄从何处得到此物?”林惊澜望着温浮紧绷的线条,轻叹一声,“门中到处都有。”温浮听到林惊澜的这句话,目中掩上重重阴翳,“阿兄当真是好。”他的声音太轻,落到林惊澜耳中已是杳无声息。第112章 “阿浮接下来要如何?”林惊澜问道。温浮没有答话, 不是他想如何,而是宗门想要如何,有了这一遭,哪怕宗门还会顾忌他的性命,也决计不会再多宽容。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两天之后,执法堂的弟子前来,言奉宗主之令,送他去月阴之地。温浮得知这个结果,长睫微颤, 月阴之地是月令门的禁灵之地, 修士身在其中,无法修炼,只能白白蹉跎时光。任他如何的资质不凡, 如何的气运冲天, 三百年后,也不过是前尘过往。他回身看林惊澜一眼, 目光透着意料之中的平静,“这些时日多谢师兄的照拂。”说完不等林惊澜回答,便离开了。林惊澜望着温浮的背影, 心中却是空落, 说起来,他并未为小师弟做什么。温颂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同印宿在向深的洞府中做客, 当时只觉灵台忽而一清,境界也跟着松动了。印宿察觉他周身灵气不稳,似有盘桓聚集之兆,立时将向深拉开,在温颂周围布了个聚灵阵。向深见温颂眉间郁气尽散,便明了他突破的原因,“小师弟心境开阔,也算一桩好事。”印宿轻点下颌。两人说话的间隙,温颂已经开始冲击下一重境界的壁垒,灵台缓缓拂去那层尘埃,浊气自七窍而出,清气自乾坤环身,随着灵力不断运转、冲刷经脉,他的修为自然而然的突破到了筑基七层。温颂醒来时,已是两月之后了。他抬目看着立于左前方的印宿,清亮如泉的目光中满是喜悦,“宿宿,我突破了。”印宿被他身上的情绪感染,目中泄出点点笑意,他走过去,探了探温颂的修为,“精进不少,接下来好好巩固。”温颂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我知道的。”印宿把人从玉簟上拉起来,“向道友接了宗门任务,已经离开了,我们在别人的洞府总是不妥,先出去吧!”“好,”温颂回握住印宿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临走之前,印宿取出前些天刻录好的防御阵盘,放在了洞府的石桌上,作为酬谢……时光流转,转眼便是三年过去。这三年中,温颂除去修炼,便是去坊市中摆摊卖灵丹、替人疗伤,偶尔也会跟着向深接一些宗门任务,随着不断的历练,他的修为彻底稳固了下来,于丹道的领悟也愈发深刻。唯一遗憾的是:他与印宿已有两年未见。两年前,印宿身体中的亏损补全,开始闭关参悟从生死剑意中悟出的虚无之剑,至今尚未出关。温颂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都说小别胜新婚,可小别太久,叫人实在难熬。想被宿宿亲亲抱抱。唉。他一手托腮,清澈的目中倒映着坊市中来来往往的修士,透着些不经心的愁绪。“我要五瓶上品清灵丹、七瓶上品回春丹、三瓶中品槐阴丹。” 第177章 他接着看下去, 其后是前几次以及这一次药王令出现的地点以及争夺的盛况,温颂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说前事,只论这一次,因着抢夺药王令死去的丹修就已多达百人,着实……惨烈。他合上玉简, 揉了揉眉心。片刻之后, 他带上玉简, 乘仙鹤去了沉月峰。道童见了他, 熟稔将他引入殿内,“温师兄先喝茶,我这就去通报。”“好, 多谢,”温颂拾起茶盏, 将雾气吹散,低头啜了一口。两刻钟后,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温颂识得这步子,他放下茶盏,脊背挺直。待重尧进殿,于上首落座,温颂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拜见真君。”“起来吧,”重尧道:“此来何故?”温颂直起身子,“弟子想问问药王墟的事。”重尧眉梢轻挑,“你倒是聪明。”温颂弯唇,乌黑通透的眸子带着些对长辈的讨好,“凡人界有句话叫做一字之师,真君教导了弟子这么多,弟子心中早已把真君当做第二个师尊了,还请真君再教教我。”重尧听着温颂毫不见外又语含恭敬的话,面上带出了两分笑意,他召来道童,让人将林惊澜和扶光叫来。温颂听他这般吩咐,心下微松,“多谢真君。”不多时,扶光和林惊澜先后入殿。重尧让两人坐下,“小九来询问我药王墟一事,为师记得你们两人近日也在为此做准备,一道来听一听。”扶光拱手道:“是,师尊。”林惊澜看了温颂一眼,垂目应下。即便这三年中,温颂与他同在千株殿修习丹道,他对于温颂却始终喜欢不起来,每每去探望被囚在月阴之地的温浮,他就忍不住对温颂多一分埋怨,哪怕他知道,错不在温颂……但人总会有个亲疏远近,于他来说,温浮为亲,温颂为疏。温颂假装没有看到林惊澜的目光,他同样不想跟温浮以及他身边的人扯上关系。重尧指骨敲击扶手,声音松沉旷远,“众所周知,天下丹修,云水间独独占去七分,余下三分分薄给辞忧城、散修、以及各个宗门,而药王墟则是各个丹道大能留给修真界后辈的遗泽。”“我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先辈遗泽,惠及后辈,”温颂思虑之后,道:“真君的意思是说:云水间在这场药王令的争夺中,占的优势最大吗?”重尧颔首,“药王令一共百枚,分布于修真界五洲,且出现的地点不一,然而云水间在药王墟现世时,便有三枚落于断云崖。”温颂闻言,取出了买来的玉简,“可弟子从未听过这些,蜀天阁的消息中同样没有刻录。”重尧神识扫过那枚玉简,轻嗤:“他们不敢明着得罪云水间,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本君今日告诉你们,并非是让你们去贪图那三枚药王令,若你们得不到主令,本君便舍下面子,去为你们求一个属令的名额。”林惊澜看向重尧的目光恭敬,话中却是自有一份傲气,“劳烦师尊为我们费心,不过弟子若得不到药王令,多半不会进药王墟。”=杰米哒 x s 6 3只有持主令之人才会获得传承,他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重尧看向其余两人,“你们呢?”温颂与扶光俱是摇了摇头,“弟子亦是不愿。”重尧见状也不强求,“如此便罢了,我这里没什么要说的了,你们回吧!”“是,师尊。”温颂出殿时,天色已近傍晚,落霞烧红了半边云天,连着远山,也融了灿灿的碎金。他跃上仙鹤脊背,心中对寻找药王令一事有了些底……翌日。温颂收到了林柒的传讯符,“颂颂,来云水间一趟。”他捏着传讯符,神色有些犹豫,如今宿宿还未出关,他不大愿意离开。可若想寻得药王令,就不可能一直待在宗门。温颂思量再三,起身去了流月殿,他同桑逸说了自己的打算,末了道:“师尊可否在我离开宗门之后,看顾宿宿一些时日?”“可以,”桑逸说着取出一件钵状法宝赐下,“这是为师最近炼制的法宝,防御能力极好,可挡化神修士全力一击,出门在外,行事当谨慎。”温颂听着桑逸的叮嘱,眼底爬上一片暖意,他接过黑不溜秋的扁钵,笑着应道:“弟子记下了,多谢师尊。”=杰米哒 x s 6 3“去吧!”温颂离开的时间有些不巧,他出宗的第二日,印宿的闭关之处就有了动静,他的周身灵力凝聚盘桓成一个漩涡,久久不散。而印宿此时也确实到了突破的关键之处,他在识海中不断的叩问自己。虚无,何谓虚无?=杰米哒 x s 6 3其可为生死之交汇,也可为生死之两端,虚成生之无限,无可成死之极微。生死既然可以互为转换,那么是否处处都可为虚无?印宿以为是。 第179章 做完这些,他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扁钵中,“把你们的纳戒……交上来。”男子:“……”他懵了一下,抬目看向温颂,“什么?”温颂拧着眉毛,很凶的道:“我说、把你们的纳戒交给我。”男子垂目望着手上的纳戒,尽管不想交,但迫于形势,还是将纳戒给了出去。温颂接过纳戒,将上面的神识抹除、天材地宝取出,又还了回去,他转向另外几人,“你们的。”其余几人顶着头顶的青砚火,不敢不答应。温颂打劫了几个修士之后,纳戒中的物什瞬时就丰富了起来,他美滋滋的清点自己的东西,嘴角越翘越高。许是见他心情好,一位胆大的修士道:“纳戒给你了,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吗?”温颂:“……”我看你们是在想屁吃。他看着几人,问道:“若是我落在你们手里,你们会放了我吗?”男子闭嘴了。温颂在扁钵中扔下一个阵盘,以防他们逃跑。半个时辰后,地上的青衫修士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他清醒之后,目中先是警惕,在见到温颂时,戒备淡了许多。他硬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朝着温颂拱手,“多谢道友相救。”温颂双手抱臂,“不是我想救,而是不得不救。”主动与被动的区别还是很大的。男子的表情顿时有几分尴尬,也有几分愧疚,他看着温颂那双微冷的眸子,也明白自己这样做有多不妥,“今日大恩,无以为报,道友若有差遣,姬涉必定不会推辞。”温颂闻言,朝他伸出了手。姬涉有些不解,“不知道友这是何意?”温颂直言道:“我要药王令的线索。”姬涉的瞳孔微缩,看向温颂的目光戒备了起来。温颂嗤笑一声,他慢慢朝着姬涉走过去,“怎么,我要不得?”“方才还说必不会推辞,如今不过片刻就要反悔了吗?”姬涉见温颂距他越来越近,往后退了退,“我不知道友从何处得知我这里有药王令的线索,那些都不过是谣传而已。”温颂不动了,他看着姬涉,目光逐渐恢复了冷淡,他指着飞舟外面,“既然你不想说,我就当白救了一条人命,现在,从我的飞舟上下去。”姬涉愣了一下,“可我的飞舟毁了。”“那又与我何干?”姬涉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温颂漆黑的目中隐隐有些不耐,“如果你自己不下去,我不介意代劳。”姬涉看着温颂清泠的目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他退了一步道:“若道友将我送到云水间,我会告知道友。”“可我不相信你,”温颂眸中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说出的话极为刺人,“我救下了你的性命,并不一定要什么承诺,可你主动承诺了,却不愿意履行,这说明你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所以,下去。”姬涉面对温颂的步步紧逼,来不及思虑更多,只能妥协道:“我可以先给你一半的线索,另一半等到了云水间再告诉你。”第115章 温颂没说好, 也没说不好, 他静静看着姬涉, 在他心中快要绝望的时候,答应了他的提议, “你先发神魂誓约。”姬涉心下微松,当即立誓:“姬涉若给出的线索为假, 必徒生心魔, 修为不得寸进。”语罢他看向温颂, 眼角半落,“这样可以了吗?”“不是这样说的,”温颂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要说:我姬涉愿予出有关药王令的所有线索, 若此誓有假,必生心魔, 修为被毁, 终身陷于泥淖。”姬涉撞进温颂那双黑黝黝的瞳孔, 指尖微颤, “好。”他一字一句的将誓约复述一遍, 而后取出半张古旧的残页递过去, “这是药王令的一半线索。”温颂接过残页,转身回了舱内。姬涉看着温颂的背影,缓缓呼出一口气。温颂回到舱中后,本想研究一下那半张残页,可上面的文字并非修真界常用的那一种, 他前后看了半天,也没弄懂其中的意思。温颂想了想,又出去了。此时姬涉已经打理好了自己,身上的血迹洗去,一袭青衫冲淡,眉眼温和,看起来再是自持不过,他见到温颂,拱手道:“道友。”温颂翻手将残页示予他看,“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温颂抬目。 第181章 姬涉上前和几人一一认识,他的态度谦和,见温颂态度冷淡,也没有特意提起两人之间的渊源,倒也不惹人讨厌。陶宛丘见人齐了,取出飞舟,道:“走吧!”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1 22:35:22~2020-04-01 23:2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陌染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6章 几人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回蒙山, 线索由姬涉提供。温颂看着唇边噙着笑意、侃侃而谈且解释的详尽无比的姬涉, 再对比飞舟上要立誓才肯说真话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口吐莲花:这么狗的男人真的是他救下来的吗?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后悔。姬涉注意到他的目光, 微微侧目, 冲他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温颂:“……”更讨人厌了。林柒见温颂坐在一边始终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问道:“颂颂,你觉得这个计划如何?”温颂瘫着一张脸道:“挺好的。”段壑看着温颂那双神游天外的迷蒙眼神,手中的杯盏重重落在白玉桌上, 发出一声脆响, “那你说说我们方才的定下的部署都有什么?”温颂半仰着头回想了一会儿,将几人方才计划复述了一遍。段壑盯着温颂,眸中含着淡淡的警告,“回蒙山中有凶兽, 你自己不经心, 不要连累其他人。”温颂对着段壑扯开一抹笑,“放心,届时我若有了危险, 段道友只管转身逃跑就好, 段道友有了危险, 我也一样。”段壑听着他的话, 气有些不顺,他冷冷瞧他一眼,起身上了二层。姬涉对几人还不熟悉,因此在段壑离开不久, 也离开了。林柒等人走了,从陶宛丘身边挪到了温颂身边,他安慰道:“你别生气,大师兄这样说,是怕你遇到危险时保不住性命。”温颂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我知道的,没有生气。”林柒看温颂的脸色,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下微松。两天之后,回蒙山到了。几人戴上隐匿气息的法宝,进了山中。最外围没什么厉害的妖兽,自然也没有什么危险,越往里面走,越能感觉到偶尔从身上扫过的威压。温颂几人的动作虽然小心,可难免还是会招惹上一些喜食修士修为、血肉的妖兽,几番战斗下来,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些伤。待行至回蒙山的腹地,几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大了去,众所周知,以最中心为巢穴的妖兽实力最为强大,谁都不想在此处送命,是以行动愈发谨慎。段壑抬手,打出一个手势,示意姬涉可以寻药王令了。姬涉轻轻点头,从纳戒中取出了一支泛着古旧气息的竹片,从温颂的角度看过去,其上刻着的文字,与姬涉在飞舟上予他的残页上的文字如出一辙……温颂看明白了,这狗男人顶着一张面皮根本就不干人事,他确实把线索给他了,只是那张印着线索的残页应该有很多备份。他指骨捏紧,想把他的头给捶扁。姬涉口中念咒,不多时一片轻烟从竹片中袅袅升起,柔和了他清隽的眉目,他望着逐渐飘远的轻烟,道:“走吧,我们跟着它。”“嗯。”姬涉在前,几人随之在后。半个时辰后,轻烟停在了一片长林之外……姬涉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深黛,犹豫片刻后,率先踏了进去。林柒眉心轻折,似有不安,他握住陶宛丘的手心,喊了一声“丘丘”。陶宛丘安抚性的捏了捏他的手指,将人紧紧护在身后。温颂一手缠绕红绫,一手握着扁钵,他四下环视,目光警惕。这周围太静,连几声鸟鸣都听不到耳中,可也是因为这份静谧,让林中的气氛更为森寒,几人的步子踩在不算厚的落叶上,竟有种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觉。渐渐地,离外面愈发远了……轻烟盘桓着向前,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在众人屏息前进时,一声奇异的长鸣突兀响起,这声音似是笼着月夜的迷雾,渺渺落落,几乎是无孔不入的往人识海中钻。温颂的神识只在筑基,只这一声就叫他有了昏沉之感,他咬破舌尖,才有了两分清醒。还未等他想出应对之法,第二声长鸣便已响起,温颂识海浮浮沉沉,几乎快没了意识,他的眼眸半阖,腿也有些软了。他半靠在身后的绿树上,慢慢的滑了下去。“醒来。”一声惊雷落地,叫几人从这迷乱之音中醒了过来。温颂识海骤然清明,他抬目看向施出术法的段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段壑的脸色似乎白了一些。 第183章 温颂看着一头往里闯的段壑,步子彻底顿在了原地,说真的,他有些怕。赤枭这种凶兽,他是听过的,其喙若刃,可破万千道法,身怀火翼,扑之不灭,其声渺落铮然,乱人神志。要去战这样的凶兽,他觉得自己的头还不够铁。段壑见身边的人没了,回身看过去,“你怎么不走了?”温颂叹了口气,问道:“若里面真的是凶兽,该怎么办?”段壑理所当然道:“打不过就跑啊!”温颂:“……”说的太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那走吧!”随着轻烟继续往里,各种各样的妖兽层出不穷,其中大多是鸟类,最麻烦的是一只元婴期的况鵩,凶猛而狡诈,将温颂几人折腾的不轻。温颂看着林柒憔悴的面容,递给他一枚归元丹,“这是重尧真君炼制的极品灵丹,可补充本元。”林柒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就服了下去,“多谢颂颂了。”温颂弯唇笑了笑。他四下环视一周,在周围扔下一个隔绝气息的阵盘,“我有一个想法。”段壑道:“什么?”温颂目中划过几许思量,“我们遇到鹰隼是三天前,这三天里只有一些妖兽来阻止我们,可这里的主人却始终没有出手,这是为什么?”陶宛丘道:“许是它的巢穴中有什么需要守护的东西,比如药王令。”“这是一方面,”温颂凝神道:“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它不敢。”段壑抬目,“什么意思?”温颂大胆猜测:“我的意思是:它的实力比不上我们,所以不敢出面。”段壑嗤了一声,“这怎么可能?”“为何不可能?”温颂缓缓提出了自己的依据,“我听说妖兽并不仅仅凭借修为决定谁是王者,还要凭借血脉,血脉力量更高的妖兽,足以用威压压制血脉力量低的妖兽。”“背后的妖兽因为修为,无法露面,只能指挥着从属将我们杀死或者赶出去,这个解释,大家以为如何?”段壑没有接话,心中却是认真思索起了这种可能性。姬涉开口道:“温道友过虑了,说不定它只是想把我们引的更深,然后再将我们杀死。”“不可能,”温颂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其实我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药王令既然是先辈大能留给子孙后辈的遗泽,怎么可能会让子孙陷入一个无法逆转的绝境?”“我查过往年进入药王墟的名单,百枚药王令,从没有少过一个主令之人,这就说明:不论之后或抢或夺,百枚药王令至少被顺顺利利的取了出来。”“所以留给子孙的考验可能会有一定的难度,但绝不会到无可转圜的地步。”说着他看向了姬涉,“我想这也是姬道友为何要寻段道友一行的原因,我说的可对?”姬涉的位置正处于树干的阴影处,让本就模糊的面容更加不清,“温道友是否想的太多?”“我倒不觉得,”温颂轻轻一笑,“前路如何尚不清楚,既然存疑,不若现在就走,也好解开这个谜团。”“只是姬道友曾说,药王令能者得之,我和小七就不同你客气了。”姬涉轻轻摩擦着腰间的黄皮葫芦,没有应他的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如何。接下来的路程中,几人看似相安无事,只是无形中对姬涉戒备了一些。林柒走到温颂旁边,传音道:“颂颂,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厉害了一些。”温颂听着他的话,不由想到了印宿,他装模作样的思虑了一会儿,而后带着隐隐的炫耀道:“可能是道侣教导有方吧!”林柒:“……”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他攥了攥拳头,力求扳回一局,“丘丘平日只要空闲就会教我炼丹,等我们回去了比一比,看谁炼制的灵丹品阶更高如何?”温颂欣然答应,“好啊!”第118章 两日之后, 从竹片中化出的轻烟落在了一处黑黝黝的山壁之下, 而后渐渐消散。姬涉指着眼前的山壁道:“这便是药王令所在了。”段壑沉声道:“许是凶兽巢穴, 大家小心一些。”“嗯。”几人确定了药王令所在,开始沿着山壁寻找洞口,然而两面山壁俱是光溜溜一片,没有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半个时辰后, 众人复又聚集在了刚开始的地方。段壑看向姬涉, 问道:“姬道友, 你确定真的是这里吗?”姬涉敛目, “落篁是先辈留下,应是不会有错。” 第185章 段壑等人走的选了一些,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扁钵递过去,神色有些不自在,“方才多谢温道友相救,从前是我误会道友了。”温颂接过扁钵,他见段壑态度诚恳,目中晕开一抹笑,“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特别大度,就不跟你计较了。”段壑嘴角抽了抽,怪不得能跟林柒做朋友,这性子倒是相合,“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力所能及,都可以帮你。”温颂点点头,应下了。进入山壁之后的姬涉处境并没有温颂他们想的那样好,提前现出符文,无疑引起了赤枭的警惕,想要让它再次现身没那么容易。姬涉思虑之后,用灵力在手腕划出了几道伤痕,蕴含了修士血肉的气息瞬间在昏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山壁中蔓延开来。凶兽喜食修士血肉,这是天性,无法抑制,姬涉靠在石壁上,唇角缓缓牵起了一抹笑。躲在角落里的赤枭闻到修士鲜血的味道,贪婪的耸动着鼻尖,它疯狂的想要撕咬这个修士的血肉,可又畏惧他手上的符文。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难受的扑着火翼,连带着周围都飞出了火星。姬涉没有探到赤枭的动静,笑了笑,然后硬生生的在胳膊上剜下了一大块血肉,紧接着又是一块,直到小臂只剩下骨头,他才停了下来。他靠在石壁上,紧紧咬着腮帮子,任凭汗珠子不断从额角滑下,他颤着手从纳戒中取出生肌的灵丹服下,而后将自己的气息隐匿,离开了那个地方。赤枭感知到越来越浓郁的修士血肉的气息,眼底不知不觉漫上了血红,他从地上爬起来,控制不住的飞向了姬涉的位置。早已等在不远处的姬涉在赤枭吞食他血肉的时候,打开了黄皮葫芦,殷红符文霎时飞出,笼罩在它的头顶,晕出的红光慢慢渗入它的身体,锁住了它的神识。这只赤枭的修为确实不高,只到化丹期,也正因如此,符文才能轻易控制它的神志。待制住赤枭,姬涉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他站在它面前,道:“吐出来。”赤枭如今的神识已经不清,全凭着本能行事,他听到姬涉的命令,覆着一层红羽的腹部微微鼓动,吐出了一块完整的的玉玦。姬涉弯腰将犹带余温的玉玦拾起,目中透出愉悦的光。他从纳戒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蛋,然后摄出赤枭的精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蛋上,白色的外壳逐渐变得火红,等待着下一个姬氏的子弟来取。待做完这些,他将神识烙印在药王令上,成了主令之人。不久后,等在外面的温颂听到动静,抬眼看去,一袭青衫的公子唇畔带笑,行止之间两分尔雅,三分洒脱。姬涉走到几人跟前,拱手道:“多谢几位道友助我取得药王令。”温颂:“……”脸皮是真的很厚了。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两千字把我腐蚀了 今天没补够 我明天再努力努力感谢在2020-04-03 23:25:57~2020-04-06 01: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苒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9章 他望着对方眉目温润的模样, 食指轻抬,遥点在他右手中指的纳戒处,“若我要你手中的药王令, 你当如何?”姬涉目光转冷, 三月的春风顿时化为了薄洒的秋霜, “舍命相搏。”温颂看着他,清凌凌的乌瞳盛着细碎如墨的天光,“就像面对那天来追杀你的人一样吗?”“是,”姬涉的瞳色极为浅淡, 冷下脸色的时候带着漫不经意的凉薄。“那好, ”温颂话音刚落, 一阵柔和的光芒自姬涉周围亮起,将他困于其中,随后攻击如弦上急雨,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温颂取出明心镜, 意念才动, 姬涉牵连于其中的神识就被毁去, 霎时间叫他识海震荡不休, 再加上不间断的攻击, 姬涉很快落败。温颂待他无法动作,起步上前,取出了纳戒中的药王令。他对于姬涉原是没什么恶感的,只是昨日的一战中,却察觉到了姬涉对他的杀意, 虽然那点杀意很微弱,但修士本就对气息的变化敏感,何况还是针对自己的,所以他对姬涉没有留情。温颂取得药王令后,转身走向林柒他们,“我们走吧!”林柒点点头,“嗯”了一声。待离开回蒙山,温颂取出玉玦,放在玉桌,“这块药王令该如何分配?”段壑笑了笑,“你与小七商量就好。”温颂看他,眸中似有疑惑。段壑也不隐瞒:“我与陶师弟是被宗门选定的主令之人。”温颂想到重尧真君告诉他的话,默默酸了一下,他转目看向林柒,问了他的想法。“以炼丹决定吧,”林柒提议道,“药王令本该由丹道造诣更高的人得到,正好也应了我们在回蒙山中的约定。”温颂闻言,笑着应了,“好。”两人商量好后,带着各自的药鼎来到了更为宽阔的地方。裁决之事则由陶宛丘和段壑负责。他们炼制的灵丹是归元丹,这种灵丹可补充本元、修复根基,原就是极难炼制的灵丹,用于两人的比试,很容易评判胜负。两个时辰后,温颂成丹,成丹八枚,七枚上品,一枚中品。又是一刻钟过去,林柒也成了丹,成丹八枚,六枚上品,两枚中品。林柒看到这个结果,倒是没什么不甘心的,他将段壑手上的玉玦拿走,亲手递给了温颂,“我输了。” 第187章 温颂听着印宿的安排,抬头在他下巴上啾了一下,“那我去跟段道友他们说清利弊,再决定要不要去辞忧城。”印宿在温颂啄过的地方碰了碰,面上随即浮起笑意,“去吧!”温颂从印宿身上起来,风一阵的跑了出去,他挨个传音,将几人叫出来,重新开了一个小会……第120章 陶宛丘听完温颂的话, 心中动摇了几分,但却并未改变主意,“温道友说的确有道理, 只是我还是觉得辞忧城更适合我们, 因为我要挑选的并非愿为我们舍命之人,而是不会背叛却又能够尽力之人。”“修士本就不该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托到别人手上。”温颂听完他的一席话,心中明了他的决断,他端起茶盏笑着道:“那我祝你们此行顺利。”陶宛丘微微颔首,饮了一口灵茶。因着几人的目的地不同, 翌日便分开了。温颂望着逐渐远去的飞舟,心中有些惆怅。与朋友分别,总是惆怅的……身后的印宿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 伸手将他拢在了怀里, “舍不得?”“嗯,”温颂靠在印宿的胸膛, 听着他胸腔中有力的心跳声,心境逐渐平静了下来,“这一个月,我同小七他们并肩作战,从原先的生疏慢慢磨合出了默契,很……开心。”印宿眉眼爬上笑意,同样为他有友人相伴而感到开心,只是心底却有一点微妙的不舒服,他知道, 这来源于他的独占欲,他的世界太小,小到只有温颂和他,旁人再也进不来,但温颂却不同,他有师兄,也有朋友,他们会一起历练,也会谈天说笑……只是这点独占欲中又混杂了骄傲和失落,骄傲于温颂的成长,又失落于他的成长没有他的陪伴。情绪复杂却并不强烈,印宿圈住温颂的手臂紧了紧。温颂感知着肩膀上的力度,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软,像糖稀,入口便化了,“有点疼。”印宿放轻了力道,“还疼吗?”“不疼了,”温颂眼尾微弯,垂下的弧度带着一点柔软。天角孤云缥缈,身边间或飞过一两只飞鸟,两人说着未见时的所闻与思念,不知着落的心便安了下来。五日之后,两人回到了九嶷宗。印宿召来问道峰的道童,问道:“月令门的向师兄可是到了?”道童躬身回道:“两日之前便到了,因着是印师兄的客人,管事便将他安排到了主峰。”“好,我知道了,下去吧!”“是。”接下来两人去见了向深,寒暄过一阵后,印宿带着温颂去了星斗台,“距离进入药王墟的时日不足一月,虽说有我护你,但世事多无常,谁也不清楚秘境中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在剩余的时间里,我会好好教你。”温颂看着对面目光柔和的男子,不禁想起了凤闻会前夕,整日被印宿揍的时候,只是三天就叫他脱了层皮,更别提将近一个月。温颂光是想想,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他本以为两年未见,两人会在这段时间好好诉一诉衷情的。现实教他做人。“宿宿……”他可怜兮兮的望过去,希望唤起他的几分良知。印宿提起剑道:“快些应战,不要耽误时间。”温颂只能哭唧唧的召出了红绫。印宿刚开始只为探知他的实力,因此只用了两成实力。但两成实力也足够温颂应付了,毕竟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与天堑无异。泛着寒光的剑身映着寂冷的天光,悄无声息的便去了,印宿压制了实力,但其中剑意却是纯粹。温颂以红绫为幛,一面罗织幻境,一面试图堪破这道剑意。幻术的道基是虚无,印宿悟出的剑意本真同样是虚无,两者交融在一起,只看谁在其中的体悟更深。半刻钟后,温颂红绫被破,胸前多了一处剑痕,他捂住胸口,眉心微蹙,清亮的眸中氲出一片水色。印宿见他受伤,有些心疼,他走过去给他涂了涂伤口,“可知你败在何处?”“我结幻境的时间太慢了,”温颂垂着头道:“只是结幻要通过法决叠加,我暂时没办法做到像师尊那样,抬手化山海。”印宿凝神细思,片刻后道:“你的缺处不止是慢,还在于不真,幻境如水沫泡影,一戳就碎,无法让人深临其境,此为一,二是你的速度,在我眼中,你罗织幻境的时候,我已经可以将你的手折断。”“如果幻境一定需要法决叠加,那么桑逸真君绝不可能做到瞬息万变,大道三千,你我修炼之道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之后我会不断用虚无剑意攻击你,不到生死之际不会停下,你好好体悟。”温颂知道印宿是为了他好,因此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好。”之后印宿当真没有半分留情,剑过时,月破星碎,天光、剑光遽然成空,只留一片混沌。温颂便在这一处渺茫之中,不知日升月落,亦不知春秋冬夏,他好像也变得浑噩了。千年一瞬,一瞬千年,温颂恍然间觉得,自己当真被困住了,被困在了不知其边际的混沌中。印宿感知着温颂渐弱的生息,手背淡青色的纹路渐渐迸出,一旦温颂承受不住,他便立时破了这剑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逼温颂突破。不是不心疼,只是在知道药王墟提前现世后,心中总有一种迫近的危机感,就好像风雨欲来的前一刻。 第189章 ————逢渡崖。“我们这里的药王令有几枚?”“三枚。”女子斜睨过去的目光透着几分冷淡,“太少了。”陆稚拱手道:“是属下无能。”女子坐在主位,一手支颐,目光越过陆稚,看向了楼外湛蓝无垢的天空,她心里清楚,不是陆稚无能,而是修真界如今对于逢渡崖的看守太严,想要越过逢渡崖的魔修,立时会被就地斩杀,能用的人手只有原本就在外面的魔修,“第二件物什找到了吗?”陆稚看向一旁的陆音,自他这个弟弟回来后,寻找那样东西的人就交给了他。陆音敛目恭敬道:“找到了,第二件在闻天柱下,第三件在凡人界中。”女子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便笑了出来,朱唇染血,极尽芳华,“好,好啊!”“通知还在修真界的魔修,让他们分成两队,一队进入药王墟,狙杀正道修士,另一队进入月令门,将温浮带回。”“谨尊主令。”女子吩咐完后,陆稚离开了,陆音还留在楼中。“还有何事?”女子问道。陆音抬目,一双妙目无悲亦无喜,干净却空无一物,除了那满头青丝,同从前的模样一般无二,“尊主寻离定乾坤之物,是想毁了这个修真界吗?”女子听到这句话,并不觉得意外,既不意外陆音知道她让他寻的是何物,也不意外自己的心思被猜中,她轻抚着绣了欢情花的袖口,慢条斯理的道:“是又如何?”陆音垂目,似是叹了一声,“众生又欠了尊主什么?”女子的动作顿了顿,她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身上却笼罩着一种浓稠的近乎悲哀的恨意,“众生不欠我,只一人欠我,我既因他疯魔,便将整个金鳞大陆的罪孽予他身上,让他无论成仙亦或轮回,永生永世都无法逃脱这道枷锁。”她这话说的当真是狠毒极了,只是眶中却流出了泪水,滚烫的泪打在玉白而冰凉的手背,让她一瞬间怔在了那里。她记得自己已有太久没有流过泪,除了恨再没有任何情绪,怎么还会哭呢?陆音侧身不去看她的失态,“属下告退。”女子没有应声。陆音转身离开,快步踏出了门槛。楼阁外,等在外面的陆稚见到迎面过来的陆音,问道:“你与尊主说了什么?”陆音摇了摇头,不答。陆稚也只是问了一下,见他不愿意说,便转了话题,“月令门的月阴之地是禁地,有大能坐镇,你去还是我去?”“你去。”“好,”陆稚应下,随即有些不解的道:“尊主为何要狙杀药王墟中的修士,这于我们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说不定还会引起正道的警觉。”陆音的步子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想到尊主要做的事,他心中有些不平静,“你可知药王墟提前现世意味着什么?”陆稚不傻,陆音稍一提点就明白了过来,他沉声道:“天道压制。”“是,”陆音淡声道:“因为我们做的事不容于天,所以天道开始压制。”药王墟必定会出现不利于魔界的线索。剩下的话陆音没有说,陆稚却不会不明白,“我会将修为最高的魔修送入药王墟。”“嗯。”翌日。温颂手上握着的药王令微微发烫。“药王墟要开了。”印宿几人站在一旁,“嗯”了一声。随后几人的神识忽然一阵波动,便消失在了原地。再清醒过来已经是在海里了。温颂茫茫然的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刚想说什么,就被呛了一口海水,“咳、咳。”海水堵住嗓子,让他难受的很。温颂想让自己脱出这个困境,可无论怎么引动灵力,丹田都是一片空荡。雪上加霜的是:他不会游泳。他在海面上胡乱扑腾着,没多久就没力气了。就在他快要溺下去的时候,腰上出现了一只有力的手掌,将他救了出来。温颂侧目看去,在见到脸上同样**的印宿时,不安的心骤然回落,他紧紧抱住印宿,来缓解自己方才的恐惧与不安,“宿宿。”他这个模样实在可怜,墨黑的发被完全打湿,一两缕鬓发沾湿在侧脸,眼睛里因着呛咳雾蒙蒙的,殷红的唇被海水琳湿,仰着头看人的时候,好似一朵沾了露水的娇艳花朵。印宿看着心悦的人这般模样,喉咙动了动,只是他分得清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拍了拍他的手,道:“松开一些,我带你往别处游一游。”第122章 第191章 日光渐渐西斜的时候,两人找到了一叶破旧的小舟,这一次不是蜃景,而是真实。当温颂躺在舟子上的时候,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仰面摊在狭小的船板上,也懒得管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只阖上眼,想好好睡上一觉。他的唇色还有些白,长到腰侧的发有些在水中飘荡,有的则顺着白皙的脖颈延伸到了衣领下,往日的姝丽也随着浅淡的唇色去了三分。印宿也没去叫他,他把温颂身上浸湿的衣裳除去,待将水拧干之后,又给他穿了回去。整个过程,温颂倒是半点儿防备心也没有,任他动作。印宿看着温颂乖顺的模样,俯首碰了碰他的唇,浅尝辄止。只是温颂实在太渴,在印宿的唇瓣贴上之后,柔软的舌尖探出,自发的开始舔舐水分,一点点的从另一个人口中卷走唾液,即便这点水分解不了他的干渴,却也叫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叹出声。印宿只是垂着头,并未阻止,也并不主动,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对方的舌尖是怎样的湿软,怎样的腻人,以及是如何将自己口中的液体一点点勾走的。在口中唾液被翻搅一空后,温颂咂咂嘴,退了开去,只是印宿的呼吸却重了起来,他看着睡得一脸安然的温颂,指尖在他的唇上轻压。印宿与他并排躺在船般上,在脑海中梳理着两日来发生的事。这片海域太过诡谲,海面白日风平浪静,偶尔的波涛也不会取人性命,除了修士,没有任何活物,与死海无异,自然也寻不到任何线索,唯一的变数,就是正午时出现的那片蜃景。印宿想到这里,心中有了些猜测:明日的蜃景大抵依旧是舟子。在他浅眠的时候,水下忽然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声响,倏然之间,一只宽厚的手掌从水下伸出,欲拉住温颂的胳膊,将他从舟子上扯下去。印宿见状,立时握住手边的鸿兮,劈向了那只手,他没有灵力,剑意却是在的。水下之人躲闪不及,半条小臂都被斩了下来,鲜血迸溅在暗沉的水面上,晕开了丝丝缕缕的血色。印宿翻身而起,直直刺向了藏匿于水下的偷袭之人,寒光如水,凛冽森寒。不多时,一具尸首浮上了海面。印宿不欲在这里多留,蜃景不止是他与温颂看到了,只是他们到的早,才占得了这舟子。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0 00:05:19~2020-04-11 00:3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詹旭阳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23章 印宿捡起舟中的楫子,开始往反方向划去。一夜风平。翌日正午, 蜃景复现。这一次的场景依旧是舟子, 只是不同的是:舟子变少了。虽说印宿记忆并不十分清晰, 但也能分辨出蜃景中舟子的数目。昨日比前日少, 今日又比昨日少。印宿沉思之后,目中划过一丝了然。温颂见印宿望着蜃景出了神,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宿宿想到了什么?”印宿握住他的手腕, 将方才的猜测说了出来,“舟子的数目以天计,修士找到的舟子越多,蜃景中剩下的舟子就越少, 若想知道下一步做什么,许是要等活下来的修士全都找到舟子。”温颂闻言若有所思,“那一直没有找到舟子的修士会如何?”印宿淡声道:“约摸是死在这片海域。”温颂眉头锁住,有些不解,“药王墟是大能遗泽, 留给子孙后辈的东西,怎么会……杀机这样重?”“若是从前,自然不危险, ”印宿迎着温颂疑惑的目光, 接着道:“但这一次不同,第一处不同在于秘境毫无征兆的提前现世,第二处不同在于我们被封禁的修为, 毕竟从前的药王墟没有封禁修为的先例,第三处不同就像你说的那样,杀机太重。”他说着眸光渐深,脑海中有条不紊的从这些线索中抽丝剥茧,“这些反差太大了,大到就像是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你猜它为什么要引起我们这些修士的注意?”温颂顺着他的话往下想,然后诚实的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印宿摇着楫笑了笑,“我也猜不出来,不过到了最后,总会知道的。”“在这之前,我们要先保住性命。”温颂“嗯”了一声,只是:“不知师兄和容道友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虽有药王令,却感知不到他们的位置。”“不会有事,”印宿道:“向师兄如今的修为在半步元婴,戚师弟与容道友也在金丹期,身体俱是经过天雷淬体,不会那么容易在海中殒命。”温颂的眉松了一些,“那我们到处寻一寻,能遇上最好。”印宿点头应了……只是不知他们的运气是不是在寻找舟子的时候用完了,三天过去,连向深的影子都没见。第四天正午,蜃景再度出现,舟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岛屿。——此时的月令门,魔息翻涌,一片混乱……除了原本留在修真界的魔修,魔界还派出了陆稚以及三位渡劫魔君,这般修为的魔修甫一潜入月令门,就惊动了坐镇宗门的沈钰以及驻守月阴之地的太上长老。沈钰开启护山大阵,欲将魔修困在月令门。 第193章 也亏得药王墟封禁了所有人的修为,温颂这个攻击才有用。有个无赖在旁协助,剩下的两人都不愿再战,双方略一颔首,同时奔向了林深之处。至于同伴,魔修向来自私且没节操,丢了就丢了。待那两人离开,印宿夺下了饮宵手中的短刀扔给温颂,“拿着。”温颂连忙接住。戚穆方才在对战中腿部受了些伤,因此走过来的动作有些迟缓,他朝着印宿和温颂拱手道:“多谢印师兄和温道友相救。”“本就是同伴,”印宿看他一眼,“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带着人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嗯,”戚穆应了一声,先一步走到了前面。第124章 两刻钟后,几人寻到了一处隐蔽之所。印宿剑锋抵在饮宵脖颈, 眉间沁着凛冽的霜寒, “魔界派人来药王墟有何目的?”饮宵被擒之后,只是沉默, 对印宿的问话没有半点反应。印宿手上用力, 剑锋嵌入皮肉,殷红的血珠顺着长剑滑下, “如此可是愿意开口了?”饮宵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目光轻视放纵, 不曾有半分将他放在眼中,他嗤了一声,讽道:“我竟不知九嶷宗的剑修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若要杀我,直接动手就是。”印宿抿唇, 对这种连性命都不顾惜的人除非搜魂,否则半个字也挖不出来,然而没有修为,一切都是空谈。正当他沉思之时, 温颂握着方才印宿给的刀走了上来, 他吞吞吐吐的道:“宿宿, 我……有一个办法也许有用。”饮宵听到温颂的话,眼皮就是一跳,他总觉得这小子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好话。印宿抬目看他, “什么办法?”温颂微微一笑,将刀刃慢慢移到了饮宵的要命之处。容羡和戚穆看到温颂的动作,只觉腿间一凉,心中不自觉地对他升起了三分畏意。只听温颂道:“他若是不说,我便将他属于男人的那物给切了,我觉得天底下定然没有男子能忍受这等屈辱,宿宿觉得呢?”印宿:“……”我觉得也是。但他觉得是不代表想看见温颂将短刀放在男人的那地方,“你将短刀给戚穆,让他去做。”戚穆闻言重重咳了咳,“我……恐怕承受不了这个重任,让容道友试试吧!”容羡霎时瞪向了戚穆。戚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温颂见两人排斥,很是体贴的道:“没关系,我可以的。”他说着将刀刃迫近了一些,紧紧的贴到了饮宵的那物上。冰凉的刀锋让饮宵不自觉的抖了抖,他除了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之外,还有种巨大的愤怒,“你这个污秽小人。”温颂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到底说不说,若是不说,等我把你的那个割掉,还要把它扔到海里,让你永远也找不到。”容羡、戚穆:“……”太狠毒了。身为一个男人,饮宵当然也觉得温颂狠毒,他冷冷盯着他,狭长的目中透着噬人之感,“早知道,我当初在佛寺中不该放你一条生路。”“你还有脸说,”温颂从温浮的记忆中已经知道了饮宵抓他是为了什么,因此很是无情的在他那处割下了一道口子。男子那处本就极为脆弱,温颂这样一折腾,饮宵痛的身子都弓了下去,他额上冒着冷汗,咬牙切齿的道:“我说。”温颂手中的刀往后退了一些:“说吧,我听着,你若是说谎,我可是一定要言出必行的。”印宿在一旁听的额角抽了抽,温颂这话说的不像威胁,倒像是在做什么郑重的承诺一般。饮宵没有哄骗温颂的意思,毕竟他真的怕温颂把他的那物给割了,“此行只为将正道修士狙杀殆尽。”印宿闻言,神色沉了下来,容羡和戚穆的脸色同样不怎么好。“此言当真?”饮宵点头。印宿接着道:“魔界一共派出了多少个人?”饮宵这次答得痛快,“一十八人。”“为何要狙杀正道修士?”“不知。”温颂见他还算乖顺,便收回了放在他股间的短刀,“我可以直接给你一个痛快,但之后还会向其他魔修求证,若叫我发现你说了谎,就算你死了我也要把说过的话兑现。”饮宵阖眼,不想再看温颂这个无耻之徒。该问的问完之后,印宿便将人杀了。并将尸体掩在了茂盛的林木之后。待处理好后续,几人席地而坐,交流彼此之间的信息。 第195章 站在这里的修士再如何从容,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安危无动于衷。毕竟一死,人间万物、漫长生命、飞升成仙转眼成空。谁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所以当漩涡逐渐扩散至脚下的时候,大部分人转身朝外奔逃而去,看方向,应该是舟子停靠之处。印宿看着疾奔而去的修士,又看了看修士身后将碧树草木吞噬殆尽的黑色漩涡,倏而一笑。他握住温颂的手,与大部分人逆向而行,“我们往回。”温颂看着快要看不见背影的修士,心中到底有些怕,“可是他们都在离开……”印宿偏目看他,一双眸子宛若幽林中的深涧,“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遇到的那轮当空烈日吗?”温颂点了点头。印宿目中沁了笑意,“空中的漩涡也许就如那时一般,若退了,便再得不到机缘。”温颂望着印宿深的见不到底的眸子,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同印宿跳入了无底深渊。一瞬间的失重让他紧紧抱住了印宿。印宿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一手握着鸿兮,目光清明而警惕。两人的身影在漩涡中沉浮。随着两人跳下去的还有戚穆几人。不知过了多久,脚上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温颂缓了一会儿,才将交叠在印宿后腰的手放开,他低头看着脚下黑色的、潮湿的泥土,终于生出了一些活下来的真实感。他环顾四周,发现跳下来的除了他们这一行人,还有林柒以及几个身穿月白衣衫的修士。算下来一共十三四人。并不多。他看见林柒的同时,林柒也看到了他,只是此地实在不是叙旧之处,因此两人只笑了笑,算打了招呼。温颂平静下来之后,这才有心思打量此处,上方送他们下来的漩涡已经不见踪影,只余浓稠的近乎墨染的海水,前方则立着一座雕着游龙的玉带桥,在这样昏暗的海底,格外引人注目。像是接引。只是不知桥的另一端有什么。温颂随着印宿下来之后,心里的恐惧便慢慢消散了,他的目光在桥上逡巡,片刻后道:“我们要上去吗?”修真界中。陆音带着温浮来到闻天柱下,缓步朝着灵气最为浓郁之地走去。这一次温浮的识海没有被封,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要毁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模样。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其上一片混沌,肉眼看不分明,温浮想要探出神识看看,却被陆音阻止了,“不要自作主张。”温浮抬目,隐含提醒,“我以为我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而不是我受制于你。”陆音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此物有吞噬之能,你若想试,我不会再拦。”温浮敛目,不再多言。陆音牵住他的手,将他送入早已刻好的阵法,而后掌中灵力涌动,启动了阵法。与此同时,温浮的身上涌动着一股虚无缥缈的弥雾,这雾气一分为二,缓缓从他身上剥了下来。陆音牵着这阵弥雾,将那圆盘困入其中,接着引动另一阵法,将其彻底摧毁。整个金鳞大陆一颤,灵力比之先前又减了一分。不过这一次天道却没有了预示。温浮从阵法中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灰败,他望着空空荡荡的手掌,握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陆音看到他的动作,眼眸半垂,“走吧,去下一个地方。”温浮咬着下唇,有些不甘的应了声“好”。药王墟中。印宿握住温颂的手,“前路未知,我们一道。”温颂回握住他,与之十指相扣,“嗯。”五人率先踏上了桥面。林柒与陶宛丘他们随后跟上。身穿月白衣衫的修士尾随在最末。他们上的桥名渡魂,越过桥后,神识俱是被引到了万年之前……温颂甫一恢复意识,就看到了一副血染的画面,一位红衣白发的女子凌空站在九嶷宗上方,眼中布着血红的蛛网,极欲疯魔,而下方则是真正的血流成河,玉树瑶阶、玉殿琼楼,遍染殷红。而后画面一转,到了九嶷宗的剑坪。数以千计的弟子被放干了血液,形容枯槁,女子则端坐高台,眼底冷漠与痛恨交织。 第197章 印微之从主位走到温颂面前,他手指一划,一滴冰蓝色的精血从温颂的胸口飞出。温颂失了精血之后,面色瞬时白了一层,似是少了雨露滋养的花朵,有了丝丝萎败之意。印宿扶住温颂,往他口中递了一颗归元丹,温颂吞下灵丹,任由温醇的药力在经脉中化开。他半靠着印宿,清亮的眸子映着沈钰结印的双手,沈钰指尖凝着精血,借因果之道从精血中牵出了一道氲着白光的细线。沈钰指着这条线道:“此乃亲缘线,顺着这条线很快就能找到人,我们走吧!”印微之侧目看向印宿和温颂,“你们可要一道?”两人俱是点了头。印微之划开空间裂缝,拂袖间大殿转瞬没了人影。凡人界中。陆音牵着温浮朝阵中走去。温浮望着汇聚了无数天材地宝的法阵,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了一阵惶然,“我身上的气运还可以支撑几个阵法?”陆音如实道:“一个。”温浮却步了。陆音转目看他,琉璃一般的妙目中似含着疑惑,“不走了吗?”温浮撞进陆音清清淡淡的眸子里,往后退了一步,握在陆音手中的骨节也随之抽出,“我付出了自己的全部气运,可你们答应我的事还没有一点儿影子。”陆音对他暗含指责的话不置可否,“你后悔了。”他的语调平淡,是陈述的口吻。不等温浮辩驳,他的目光就直直的朝他望了过来,三分逼迫,三分引诱,剩下的全是漠然,“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想温颂死去,想月令门覆灭,这些凭你自己,永远也实现不了。”温浮眼中的迟疑被陆音的这一番话压下,他重新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垂目不再多言。陆音握住他的手,语调依旧平淡,“走吧。”温浮望着近在咫尺的法阵,默了片刻后,随之向前……就在陆音抬手引动灵力之际,入口处又是一阵灵力波动。不待陆音回头,一道剑光就锁住了他的气机,这是印微之全盛时的一剑,犹如天际倏然掠过的狂风骤雨,又如怒涛卷起霜雪,裹挟着无限杀机。陆音只凭着感知也知道这一剑有多危险,他身后陡然现出一尊佛陀,意图挡下这道剑意。只是剑意霸道,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穿过了佛陀。陆音吐出一口鲜血,他不敢多留,立时取出空间法器脱身。沈钰本想拦下,只是凡人界中有禁制在,他如今的修为不过金丹,撕不开空间裂缝。陆音逃脱后,就只剩了阵法中的温浮,印宿射出凤翎丝,将人缚住。沈钰则是对他施展了搜魂之术,在看过他在闻天柱在毁去的东西时,面色陡然一沉。印微之等他睁眼后,道:“怎么了?”“微之不妨搜魂看看,”沈钰看着眼底满是不甘的温浮,心中止不住的厌弃。印微之探出神识,搜魂之后,朝着沈钰摇了摇头,他一心剑道,虽说活了万年,但对这种东西依旧不甚了解,“毁去的圆盘是何物?”沈钰不答反问:“微之听过离定乾坤之物吗?”印微之点了点头,“曾听师祖说过,不过也只是一语带过,我所知不多。”沈钰也不避讳两个小辈,解释道:“乾坤为天地,离定乾坤之物对金鳞大陆来说就相当于灵气的来源,此物有九,分布于隐秘之处。”温颂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他忆起秘境中有关未来灵力衰竭的画面,好似找到了源头。他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不会想不到。印微之眸中淬冰,冷到了极处,隐没其中的还有极致的怒火,“魔界欲将金鳞大陆毁去。”沈钰何尝不怒,金鳞大陆是他成长的地方,寄予了他千万年的喜怒,如今有人千方百计的要将起其毁去,他恨不能直接杀往魔界,只是仅剩的理智让他抑住了这股冲动,“我们带上圆盘,先离开这里。”“嗯,”印微之看着阵中的温浮,抬手划过一剑。此间事了,沈钰将那滴精血重新推入温颂心口。温颂感受着血脉中融入的力量,面色一点点的红润了起来。之后四人带着圆盘回了九嶷宗。印微之携着一身冷意现身殿内,与沈钰商议该如何应对魔界的进攻。“如今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因为魔界定会继续寻找离定乾坤之物,此物危乎整个修真界,绝对不能被毁。”沈钰闻言露出了思索的神态,“微之的意思是想直接联合五大仙门吗?”印微之点了点头。沈钰眼角划过思量,“上次逢渡崖一战,死去了太多弟子,另外几个宗门恐怕不会愿意。”印宿从椅子起身,拱手道:“云水间与承虚宗的弟子也上了渡魂桥,他们看到的画面应该与我们一般无二,所以云水间不会坐视不理。” 第199章 温颂忙道:“我有的。”男修见温颂这样急切,只当他有什么急事,好心将他带到了城主府。城主府的管事对前来援救的月令门弟子很是恭敬,一听两人求见,很快就报了上去。约摸等了盏茶时间,管事将他们引到了正厅。温颂见到坐在主位的男子,拱手道:“见过城主。”男子摆了摆手,“不知两位师兄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温颂上前一步,“我想问问城中可有被抓住的魔修?”城主是个看起来约摸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两道浓眉尽是愁绪,他看温颂修为不过筑基,态度就有些敷衍了,“有七八个。”温颂的目的主要是想试验自己炼制出的毒丹,因此并不在意他的态度,“那可否借我一用?”城主拧眉,“你想做什么?”温颂也没有跟他绕关子,“我是丹修,想看看自己炼制的毒丹对魔修有没有用。”城主一听温颂的话,眼睛亮了亮,他的身子微微前倾,态度比之先前要好上许多,“魔修被关在城主府的地牢中,温师兄若有需要,尽可以将魔修全部提走。”温颂摸了摸鼻子,对他这种骤然殷勤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多谢城主。”城主从椅子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我这就带温师兄过去。”温颂点点头,应了声好。在离开之前,他冲着带他过来的男修道了谢。温颂跟着城主进入地牢之后,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开始着手研究毒丹了。八个魔修的修为大多是金丹期,还有两个元婴,没有一个筑基,温颂在探知他们的修为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幸好他是个丹修,若他上到战场,估计再多的阵盘,也救不了他的性命。他取出炼制的毒丹,分别弹入他们的口中,接着探出八道灵力,分别感知毒丹在他们经脉中的变化……瞬息之后,药力化开,封住灵窍,魔息随之凝滞,只是这凝滞的时间太短,金丹期魔修五息就可解去药性,元婴期只需一息。温颂手中捻着毒丹,眉头蹙起,这丹药直接服下的效果尚且不强,更不消提散布在空气中。他取出药鼎以及炼制毒丹的灵植,开始一种一种的试验,锁住灵窍的、腐蚀丹田的、麻痹神识的……其间再辅以性温的灵植,让几味效用阴毒的灵植融合。最后成丹时,更是带上了十二分的小心,温颂打着繁复的丹诀,不敢行错一分一毫,他阖着眼,分割在数十份附在灵植上的神识在某一瞬间凝成了完整的神识。与此同时,泛着浅紫色纹路的灵丹从药鼎飞出,温颂抬手接住,毒丹一共九枚,皆为上品,他分出八枚灵丹弹入魔修口中,查验结果。这一次的效果比上一次好了许多,元婴期魔修三息可解去药性,金丹期则需十息。温颂得到这个结果,心下微松,待魔修恢复,他又以青砚火灼烧灵丹,毒气摄入经脉,效果只有直接服下毒丹的十分之一。他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灵植的种类以及用量,开始改进毒丹。此时的离月城外,魔修因为久攻不下,开始大规模的将法宝扔到阵中自爆,如此一来,城中修士抵御的更是艰难。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阵法被破,那么离月城必然会同其余城池一样,万千性命不存。城主也因此更加急迫,他不仅每隔两个时辰都要去地牢一趟,还把城主府库中的灵植全部搬了过去,他趁着温颂空闲的间隙道:“不知这里面有没有温师兄需要的灵植?”温颂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灵植,朝着男子颔首,“有的,多谢城主。”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16 02:09:57~2020-04-16 22:2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犹如云卷伴云舒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28章 一天一夜过去, 形势愈发危殆。护城大阵的屏障上生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痕, 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所有驻城修士的神经都绷成了一根张到极致的弓弦,似乎只差一个契机, 这根弦就会断裂……城主立在城墙,深色的瞳孔映着城外冲天的魔气以及快要破碎的屏障, 手指紧紧扣进了青砖。正当他陷入沉郁之际,城主府的管事快步走上城楼,躬身道:“城主, 温仙师请您去地牢一趟。”城主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怔,而后匆匆往城主府赶,眼角隐隐掠过两分希望。他下到地牢时,温颂已经等在了那里,他身前摆着百十瓶灵丹,眉宇虽有疲惫,目中却不少光彩, 他见到来人,施了一礼,“见过城主。”城主托着他的胳膊, 忙道:“温师兄不必多礼。”温颂见他面色, 大约猜到了外面的局势,因此也不多废话,他指着面前的灵丹道:“这些是我这三日来炼制的所有毒丹, 效果最好的共二十四瓶,每瓶九枚,皆为上品,以灵火灼烧,可释放出使元婴期魔修失去两息灵力、金丹期魔修失去五息灵力的毒气,另七十瓶效果差一些,只能释放出使元婴期魔修失去半息灵力,金丹期魔修三息灵力的毒气。”城主听的瞳孔微微一颤,他太明白这些毒丹的价值了,修士之间的争斗,一息便可决定生死,若温颂所言不假,这些毒丹,或许真的可以挽救城中人的性命,他握住温颂的手,指尖似乎还有些抖,“好,温师兄,我替全城的百姓谢谢你。”温颂不大习惯同印宿以外的人亲近,他手指蜷了蜷,将手抽了出来,“城主不必如此,诸位师兄师姐在外全力守卫城池,我也只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城主听完温颂这一番话,心中更是动容,只此时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取了毒丹,又匆匆离开。温颂接着炼制毒丹。城主带着毒丹离开地牢后,御起灵力飞快抵达城门,将手上的毒丹分给了城门处列阵的修士,分完之后,将毒丹的用法说了一遍。月令门的弟子听完大多不信,毕竟若当真有如此厉害的灵丹,怎么可能不早些取出,而是到了这等穷途末路之时才分给大家? 第201章 第129章 “嗯, ”重尧应了一声, 接着道:“你既然想研究毒丹,就不需再去战场,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宗门炼丹。”温颂道了句“是”, 之后便告退了。他不知道的是:他留在宗门炼制毒丹的这段时间, 外面的局势正风云转换。正道堪堪挡住魔界攻势之时,魔界又派出了第二批魔修,将本就不容乐观的境况向着绝处逼近,更让人头疼的是:涌入修真界的魔气开始与灵气揉杂,许多低阶修士吸收了这种驳杂的灵气后, 经脉损伤, 走火入魔。五大仙门面对这种情况,不得不紧急召开了会盟。因着温颂恰巧在宗门, 便跟在桑逸身边一同去了九嶷宗。长生殿。五大仙门齐聚,众人面上多有阴晦, 其中又以卿玉为甚。她入席之后,冷冷摆袖, “诸位宗主对驰援云鬟宫一事屡次推脱,本尊还以为五大仙门已经把云鬟宫忘了。”温颂站在桑逸身后,听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觉得云鬟宫的这个宗主委实有些拎不清,如今魔界强势,大家都要自顾不暇了,哪有把自家弟子往别人地盘送的道理?不止他这么想, 重尧也这么想,他掀唇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轻讽,“五大仙门虽说同气连枝,但也不可能无偿为云鬟宫提供驰援,不知卿玉上尊能回报给月令门什么?”他说完拊掌一笑,似是恍然,“是否又是用你门下女修与月令门联姻?”“可月令门的天骄却是不缺这一桩姻缘的,”重尧侧首看向沈钰,征询一般的问道:“宗主,我说的可对?”沈钰微微颔首。温颂听着重尧这一番挤兑的话,嘴角隐隐抽动,有些想笑,却还是要努力绷住,他不用看就知道那个卿玉的脸色不会太好。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卿玉上尊的唇紧抿,狭长的凤眼几乎要飞出刀锋,可如今列坐席上的人地位都不低,她再如何不满都得忍下去。还是承虚宗的宗主看气氛凝滞,打了个圆场,“云鬟宫下的附属城池被魔修屠去许多,卿玉上尊一时急言也是情有可原。”沈钰啜了一口茶水,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全了卿玉的面子。卿玉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接到台阶后,冷哼一声,顺着下去了。沈钰放下茶盏,“如今魔气与灵气开始揉杂,长时间下去,必然于我正道修士有损,诸位有何解决之道?”云忱上尊道:“云水间这段时间多有入魔的修士前来求助,本尊察探过他们的情况,丹修倒是可以将修士体内的魔气祛除,只是这种方法与扬汤止沸无异,毕竟修士不可能不吸收灵气。”卿玉抚着额角,一副轻慢的语气,“想要治标又治本,直接去将魔界的尊主杀了就好。”沈钰瞥她一眼,食指在玉杯的边沿轻划,“逢渡崖附近如今满是魔修,除非魔界尊主主动现身,否则绝无可能将人杀死。”温颂听得这句话,脑海中倏地划过一线灵光,他抬目看向印微之,一时间某个念头愈发清晰。印微之注意到他的目光,垂首看他一眼,似有询问之意。温颂本欲说着什么,张口之际却又顿住了,如今殿内各宗大能云集,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是否合适,因此朝着印微之摇了摇头,咽下了将要出口之话。之后他老老实实的站在桑逸身后,听着大家商议解决之道。会盟结束后,温颂私下求见了印微之。“见过宗主。”印微之思及温颂方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对他的来意有些了然,“你想说那个女子之事?”温颂慎重的点了点头,“那女子是因为陵柏剑尊才对修真界仇视非常,我们大可以借此将她引出。”“你想如何引?”温颂长睫微垂,“不知宗主可否介意陵柏剑尊的容颜再现修真界?”印微之不是愚笨之人,一听温颂的话就隐约明了他的意思,他的眉目划出锐意,思量之后唇畔有了笑痕,“自然不介意,只是若那女子识破你的目的又当如何?”温颂也笑,只是他的笑中更多狡黠,“我使的本就是阳谋,愿者上钩罢了。”两人这段谈话过去不久,九嶷宗的附属城池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名为崔柏的修士,其人剑意无双,容颜俊美,更叫人纳罕的是:这位修无情剑道的剑修身侧有美相伴,当得是两情缱绻。崔柏之名因着“有心人”的传播,很快传遍了修真界,这么大的名声,魔界又如何会注意不到。这便是温颂投下的第一只饵了。魔界。女子听到那个久未闻到的名字,一时之间竟有些痴怔,她扔下手中拨弄定魂香的香箸,跌坐在地,目中除了恨意,还有两分不知所措。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回来了,尘封万年的随即记忆纷至沓来。烹茶煮酒,抚琴调笙,道不尽的欢喜动容,可也正是这些欢喜,这些动容,才让最后一刻的背叛显得那样可憎。女子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冰凉的玉砖,神思一点一点的被拉了回来,那个人有没有飞升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出现在修真界的人必然不会是崔柏。她偏目看向禀告的人,问道:“这个人是九嶷宗的修士?”“是,”候在一旁的下属躬身道:“且此人修为极高,无情剑道已达大成。”“九嶷宗……”女子低低念着这三个字,倏地笑了出来,“这就是正道,这就是正道啊,自诩仁义公正,最后却想以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引本尊出去。”下属听到女子的这句话,脑袋快要埋在了胸膛上。女子笑完之后,从地上站起,她理了理衣襟裙摆,移着步子轻飘飘的落在了软榻,“还有什么?”下属虽不明白女子为何要如此关注此人,还是如实道:“此人身边还跟了一位绝色女子,两人在战场时并肩作战,看起来情意颇浓。” 第203章 女子得知两名渡劫期修士身死,眸中并未生出什么波澜,但在听到崔柏与水玉要结为道侣的消息时,目中却是涌上了一片悲哀的怒意,她抓着斜斜伸入楼阁的柔嫩花枝,眼底恨意斑驳,“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鲜红的汁水从玉白的指缝流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未着足履的脚面,比血色还要浓艳……陆音余光瞥见女子双足的一抹红,心头隐隐一跳,“尊主息怒。”女子回头看他,眼眶中映着清晰分明的阴翳,阴翳下透着暖阳也渗不进的冷沉,她说:“我真可怜。”“崔柏飞升万年,说不定已成仙君,得证大道,可我却因为这样一个人,折磨了自己万年,现如今就连他的后辈也要欺我、辱我,何其可恨。”“可明明……不是我的错啊!”女子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没入红色的衣襟,最后杳无痕迹,“是他负我,是他崔柏负我,若天道当真至公,为何这样一个人也能飞升成仙?”“我覆了这天道,又有何错?”“尊主没错,”陆音道,他和陆稚本就是由女子的精血浇灌而出,此生都为女子而活,她想要做的,他永远会帮她达成,“是天道错了。”女子赤着脚,冲他微微一笑,红衣白发,透骨生妖,“最后一批魔修也该出魔窟了,对不对?”陆音垂目,“对。”“那就三天之后吧!”陆音听闻此言,便明了女子的决定,他沉稳道:“属下会安排好的。”“那就好。”女子的声音缥缈,若有若无的好似找不到着落。此时的九嶷宗则在为三日之后的结璃大典做准备,宗门中的道童因着各种事宜,忙的不可开交,无论是请柬还是招待来客的部署都需要人,三天时间,委实太短。只是到底是顶级宗门,虽然时间紧张了些,到底还是体面,楼阁玉殿挂满了红绸,瞧着一派喜色,一扫连日来的阴晦。唯一显得萧条的是来道贺的修士实在不多,一共两百余人,其中多是散修,坐在台下时连席位都填不满。不过无论是当事人,还是那些收到请柬的修士,都是不在意这个的。待吉时一到,两位身穿红衣的璧人相携从殿外走入,一人容颜俊美,一人妩媚清艳,站在一起时,竟是十分的般配。女子的嫁衣裙摆上绣的不是别的,正是大片大片的欢情花,与湄儿同崔柏成亲时的嫁衣一般无二。温颂坐在近前的位置,看着并排走过来的两人,心中有些微妙,不止他觉得微妙,沈钰两人也很微妙。沈钰调侃一般的传音道:“没想到我与微之竟会有这样的缘分在。”“我也不曾想到,”印微之面色不变,目中却带了笑,“可是辱没了沈宗主?”沈钰唇角微勾,“我哪里敢这样想?”台下的宾客见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对外面所传的两人情意深厚的话有了七八分相信。一段路走到尽头,印微之与沈钰携手走上高台,祭告天地。这个过程是肃穆的,两人同声念着祭词,句句铿锵。“上达天道,下至神祗,眷顾降命,于此结璃……”“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同心同德,共盟鸳鸯……”第131章 九嶷宗之外。最后一批魔修兵分五路, 朝着各大宗门而去,所过之处一路尸山血海,冲天的血气染红了八月的霜天。女子赤脚站在窗棂下, 铺展万里的神识将一切收归眼中,她凝望着九嶷宗的方向,目中渐渐地, 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浓雾。在印微之与沈钰念完祭词、将要结道侣契时,女子撕裂了空间裂隙。转瞬之间, 到了长生殿。殿中宾客望着忽然而至的红衣女子,先是讶然,而后齐齐将视线放在了印微之的身上, 摆明是将这女子当成了他的风流债,同时又不禁对与他结契的水玉有些同情,在结璃大典上遇到这种事,着实晦气。印微之对那些猜疑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只淡淡瞥了女子一眼, 便又继续结契。与当初崔柏弃女子而去的神态像了个十成十。女子冷冷盯着印微之, 目中结了不化的冰霜,她缓步朝着结契的两人走去, 艳红的裙摆上落着三千白发,说不出的诡谲凄艳。就在两人契约将成时,女子出了手。她张开纤细的手掌轻轻往后一拽,高台上的沈钰就不受控制的倾身向前,那一刻沈钰心中是惊的, 就连渡劫期修士都无法做到这个地步,这个女子却轻轻松松的做到了,她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印微之拉住沈钰的手腕,将他扯了回来,他抽出陵柏剑尊曾经用过的暮云剑,一剑挥向了女子。他与崔柏修的都是无情道,两人的剑意虽有细微的不同,但共通之处却是更多,是以他使出的这一剑,竟当真有了崔柏七分的风采。女子那张熟悉的面容,蓦然生出了一种时空交叠之感,哪怕她心中知道这不是真的,可依旧会有那么一两分微弱的盼望。所以她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剑,一位大乘修士巅峰的一剑于女子来说是极厉害的,她抿去唇角的血痕,眼神倏的柔软了下来,“你不是他。”印微之淡淡道:“可你还是来了。”女子微微一笑,与她的笑不相符的是眼中盛着的枯败的腐朽,“你知道九嶷宗外有多少修士正在死去吗?”“万万人,”她不等印微之回来,就先一步回了他,“已经有万万人死去了。”印微之的手指紧紧握在剑柄,长久的淡泊心境几乎要生出裂痕,他以剑指着女子,“你实在该死。” 第205章 只是转身之际, 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颂颂。”温颂回身,一眼就看到了一袭玄衣的印宿, 他站在漫天雨水中, 明明不是那么清晰的模样, 温颂却看到了他泛着血丝的瞳孔以及苍白地不见半分血色的唇瓣。他来不及想什么, 径自踩着泥泞的地面跑了出去, 直到被拥在印宿怀里,嗅着他身上雨水遮挡不住的血腥气, 才有了些许真实感。印宿将他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撇到一边,而后牵住了他的手, 声音温醇柔和:“走吧,我们回去。”温颂低低应了一声,他抬目看着印宿柔和的侧脸,一滴眼泪混着冰冷的雨水从眼角滑落。印宿捏了捏他的手心, 语气似是带着无奈, “怎么哭了?”温颂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跟着印宿进了洞府后,才道:“你受伤了。”印宿看着他眸中的一片水色,抬起衣袖给他擦了擦,他宽慰道:“伤势不算重,且你给的灵丹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温颂如今已经很少哭了,他埋在印宿怀里,眼泪全都落到了他的肩窝,只是抽噎,却说不出半句话。虽然分别的时间不长,可最后这些天实在煎熬,每天有太多的修士死在战场,他在宗门时连灵犀引都不敢牵动,就怕分了印宿的心神。印宿感知到温颂心中起伏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湿透的后背,无声的安抚着人。许久过去,温颂的心绪才平静下来,他也没从印宿身上下来,而是变成了小狐狸爬到了他身上,尾巴也卷在了他的脖子上。刚淋过雨的小狐狸毛毛还很湿,他给两人施过净尘术,这才安心趴在了他的肩膀。印宿捋了捋他的尾巴尖,而后迈步走到了最里面的石室,他将小狐狸从肩膀抱在怀里,“原想闭关结束后就带你去寻极域冰狐精血的,没想到中间发生这么多事,待父亲考校过我的修为,我们就离开宗门如何?”毛团子将爪爪搭在他的手腕,探入灵力,片刻后摇了摇小脑袋,“你身体现在元气不足,要好好修养一阵。”印宿看着温颂那张狐狸脸上堪称严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他捧住浑身雪白小狐狸,揉了揉他软软的耳朵尖,听话的道:“好,都听颂颂的。”温颂被揉的身子一颤,瞬间软在了印宿的手心上,他用尾巴尖抽了印宿的手腕一下,叫他别捏了。印宿当然没听他的,他不仅捏了小狐狸的耳朵,还把他全身的毛毛都揉弄了一遍,最后趴在他的小肚子上闷闷笑了出来。这一刻,那些被鲜血和杀戮填满的画面刹那间被眼前的毛团子取代。温颂听着印宿低缓的笑,准备踹出去的爪爪收了回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漫无边际的话,一人一狐的影子在地上交缠,说不出的缱绻。大雨持续下了七八天,一待放晴印宿就去寻了印微之,他如今的修为因着临战突破已近元婴,只待一个契机就能进阶。两人分立星斗台两端,握住剑时,一人是月破寒汀的冷冽,一人则更接近于上善若水的淡泊。印宿先一步拔剑,他抬手划过一道剑光,霎时间碧空下的烟鬟化为了亘古的荒芜,这荒芜无边无际,却是由远及近的向着最中央的印微之湮灭。印微之凝视着那道剑意,阖眼,似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明了印宿悟出的剑意:虚无。他并未拔出思归,而是以指为剑,遥遥划出一剑,这剑意包含万物,有星辰素月,也有潺潺清泉……为之清光,为之水色,为之微末,为之不显,比起霸道的寂灭虚无之道,这般不为其著的道似是下乘,然万事万物皆有相克,看似微末的道却能包容天地乾坤。印微之并未压制印宿的道,他只是让自己的道自然相生罢了。半个时辰后。“是弟子输了。”印宿持剑躬身。“你的道更为完满了,”印微之话中带着骄傲,这是他唯一的子嗣,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如何能不骄傲,“虚无一道缥缈深远,为父能教给你的不多,藏经阁中倒是有两位先人的手札,你若有意,可拓印出来看看。”“多谢父亲提点,”印宿垂首应下,“今日之后,我欲离开宗门,这次也是同父亲说一声。”印微之闻言有些不悦,“阿宿回来不到一旬,怎么就要离开?”印宿回道:“颂颂身上的极域冰狐血脉尚未成年,如此拖着总是不便。”印微之听他提到极域冰狐血脉,心中有了几分思量,“妖族精血可提纯修士的血脉根骨,除非妖族秘境,其它地方几乎没有,而如今尚存留的妖族秘境近日应是没有开启的。”“父亲可有线索?”印宿恳切地道。印微之略一颔首,“当世除了数年前逢渡崖下积存的那些精血,便是丹修大能有了,你带着温颂去云水间或辞忧城一趟,必有所得。”印宿眉间舒展,“多谢父亲。”印微之摆摆手让他离开了。待印宿走远后,印微之靠着星斗台的栏杆,现出了些许疲惫之色。正魔一战留下的影响太大,死去的修士及普通人近整个大陆的十之六七,以后的金鳞大陆必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呈低阶修士断层的状态,甚至不止于此,若高阶修士飞升,低阶修士迟迟未能赶上,金鳞大陆将愈发没落。想到金鳞大陆日后的命运,印微之不禁长叹一声,世间因果循环,此间果由九嶷宗而起,自然也该由九嶷宗承担。翌日,印宿与温颂离开九嶷宗,朝着辞忧城而去。印宿盘腿坐在飞舟上,专注的刻录阵盘,温颂枕在印宿的腿上,仰面看着被风吹散的雁群,眯了眯眼。三个时候后,印宿停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睡着的温颂,将人叫醒,“今日怎么这样懒怠?”温颂蹭了蹭他的下腹,“修炼也要讲究一张一弛的。”印宿见他明目张胆的想着偷懒,敲了敲他的额头,“那如今可是休息够了?”温颂把头钻在他的怀里,“不够。”印宿捻了捻他的耳垂,也没有迫他。三日之后,两人到了辞忧城。 第207章 洞府狭小,四周嵌着的火云珠泛着幽微的暗红,将整个洞府笼了起来。温颂坐在石床,仰面望着面容柔和的印宿,心尖忽的跳了起来,一声一声,仿佛在耳边鼓噪。印宿捏住他纤长的脖颈,动作间滑到了他的喉结,他停在那里轻捻,带着薄茧的手指在细腻的肌肤上,叫温颂呼吸一紧,他握住印宿的手,让他别再作弄自己。印宿似是轻笑一声,俯身将唇缓缓印在了他的眼睛、侧脸、唇角,最后是温柔的厮磨。温颂低低喘息一声,春水一般的眸中盈了水色,迷离而恍惚,印宿趁着这个间隙,将一直在外盘桓的唇舌探入,捉住了身下之人艳红的舌尖,两人原都青涩,可在这唇齿交缠中俱是得了趣味。不知何时,温颂双手交叠在了印宿的颈后,他发间的玉簪也被印宿抽出丢在一边,乌黑的发披散在肩上,如同海棠花一般柔柔垂下,那么一笑,似俏还妖。印宿望着这幅活色生香的画面,气息沉了下去,他腰带轻解,手掌紧紧锁住了温颂纤细而柔软的腰身。当真握住的时候印宿才觉出这腰有多细瘦,跟柳枝似的,风一吹,便叫这腰身摇摇晃荡。温颂上半身躺在黑色的兽皮上,更显的肌肤丰润莹白,他的双脚落在方才解下的衣裳里,动作间勾弄出的褶皱更多……印宿将温颂的身子翻过去,前胸抵着他的背部,而后一手握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覆在了那处,一阵温柔的琢磨之后,终于叫温颂感知到了痛楚,他蹙着眉,脊背弓起,弯成了一道玉弦,脚尖紧绷着,将地上的衣裳勾弄的更加凌乱。“宿宿……”印宿安抚的在他脖颈上轻吻,声音带着明显能够听出的嘶哑,“别怕。”温颂眼角滑下一滴泪水,混着脖颈涌出的细汗,从泛着红潮的肌肤滚落,他摇摇头,不知是拒绝还是什么。印宿伏在温颂的脊背,手指摩擦着他的后腰,感受着他因自己生出的一阵阵轻颤,与其十指相扣。 第134章 半个月后, 温颂半阖着眼, 躺在湿漉漉的兽皮上,目光很有些空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发颤的双腿,感觉身体被掏空。忽的他后腰一热, 一只灼热的手掌揉了上去, 温颂联想到这些日子的荒·淫·无度, 怕的抖了抖身子,他按住印宿的手掌,态度坚定的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印宿看着手背上柔软的手掌, 又看了看偏过头的温颂,不禁莞尔, “我只是想用灵力为你梳理一下经脉。”温颂听他说不是做那事,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将放在印宿手上的手掌收了回去, 表示默许。印宿一面为他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一面问他:“颂颂原先不是极为期待双修一事吗?”“这种事过犹不及, 我们往后还是……”温颂揪着眉毛想了想,“节制些的好。”虽然双修能提升修为, 也很舒服, 但时间长了他实在受不住。印宿看着温颂身上尚未消减下去的痕迹, 没说应是不应, 他话音一转, 说起了别的话题, “你如今的修为已是金丹二层,可有什么感觉?”“除了能调动的灵力变多,灵力运转更为通畅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温颂说完之后,看向印宿,“宿宿如今是什么修为?”印宿道:“金丹九层。”温颂眸光微讶,“可我们双修之前你的修为就是金丹九层,为何双修之后依旧如此?”印宿解释道:“一般大境界的突破只有出现了什么大机缘,如你炼化的极域冰狐精血,又或者是自身的顿悟,譬如我上次突破金丹时的情况,双修虽然也是一种修炼,但其中投机为多,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位尊者是凭借双修飞升的。”正当温颂准备回些什么的时候,洞府外的结界忽然有了波动,他探出神识,看到了洞府外的向深。印宿自然也看到了来人是谁,他给温颂施了一个净尘术,又为他套上浅蓝色道袍,“去吧,别让向道友久等。”“嗯,”温颂应了一声,而后从石床上起身,他走动的时候,身后那处隐隐有些不舒服,总有一种什么东西会流出来的感觉。温颂心里暗暗想道:这都怪宿宿。待走出洞府,一眼就见到了目光停驻在剑坪的向深,他走到他身边,“师兄在看什么?”向深略一挑眉,淌着笑意的眸子便多了三分调侃,“小师弟的洞府外如今都被道侣改成了剑坪,不知何时举办结璃大典?”当他侧目看向温颂的时候,目中的笑意却又被惊艳代替,眼前人乌黑墨发半落,披散在肩,眸光潋滟,一笑间碧波微漾,两靥生晕,当真是笔墨也难以描摹的颜色。一时间,竟怔了一下。温颂则是被他问的愣了一下,他认真思虑一番,道:“我待会儿就同宿宿商量。”向深看着温颂的面容,适应了一会儿才道:“小师弟的脸是怎么回事?”温颂摸了摸鼻尖,将血脉补全一事说了出来,“还请师兄不要说出去。”“小师弟放心,”向深应下后,说起了自己过来的主要目的,他从纳戒取出一个储物袋递给温颂,“前些日子见你洞府周围有劫雷落下,料想是你的进阶雷劫,这里是我金丹期用的几件法器,品阶都不低,你先捡着趁手的用。”温颂看着眼前的储物袋,心中升起一阵融融暖意,“多谢师兄照拂,师兄如今已晋元婴了吗?”“嗯,”向深道,“元婴九层。”温颂心中一惊,他记得上次见面时向深的修为还在金丹九层,如今不过一年有余,竟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师兄可是遇到了什么大机缘?”“不曾,”向深说着长眉舒展,一片笑意自他目中弥散开来,“子缳是云鬟宫弟子,有特殊的双修法门,我与她结为道侣之后,修为进境要快上许多。”温颂闻言却是联想到了印宿方才说的一番话,修士进阶大境界,除开机遇的原因,便是顿悟可得,他与印宿双修的功法乃印微之给予的顶级功法,也只是让他进了两个小境界,其中还不乏精血的残余能量推动,印宿的境界更是分毫未动。温颂细细一想,心中更觉古怪,他捏着储物袋,莫名地,忆起了印微之在九嶷宗后山时,对印宿母亲隐含斥怒的话,他言双修之后,刚开始修为升的极快,只是到了特定的境界,永远不可能再进阶。这是天赋被提前榨取的结果。想到此处,他浑身一冷。温颂抬头看向向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师兄可否先答应我一件事?”向深见温颂长久不言,已是觉出他的异常,此刻听他提了这个要求,更是疑惑,“什么事?”温颂深深吸了一口气,“暂且不要再同虞子缳双修。” 第209章 向深眼睑落下, 盖住了眼底一瞬的湿润, 直到此时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个被他爱之甚深的女子, 当真坑害了他。温颂在一旁紧张的道:“那……会不会对师兄以后的修炼有影响?”“若无法补全天赋,必然飞升无望,可天赋本就属于天生, 修真界并无载录补全之道,”重尧说着叹了一声,“我因着微之的缘故,已经研究了许久,只是还未能成功。”向深听到这番话,指尖蜷了蜷, 待脊背的裂口合上,他略一阖眼, 将眼中的悲色与无力掩去,他穿上衣衫,走到重尧身前,躬身行礼, “多谢真君费心。”重尧“嗯”了一声, 正色道:“你回长月峰, 将此事通知你师尊,至于你那个云鬟宫的道侣,先不必管她。”向深敛目,声音低哑的应了。待人离开,重尧又给印微之传了讯。剩下的就是等待了,温颂在这段时间里,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回忆着与云鬟宫弟子有过的接触,无论是刚开始的极域冰狐精血、同虞子缳交恶,还是入印宿梦境时从他母亲身上看到的那滴松绿色精血、榨取天赋的双修功法,都隐隐有些联系,好似串成了一条断开的线。只差一个契机,就能将线联上。温颂的手指松了又紧,他疑惑的是:精血的来源是哪里?云鬟宫为何要行此不义之事?一帧帧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唯有一个场景被他截取了出来。正当他要深想下去的时候,桑逸已经到了,因事关向深,桑逸到达千株殿时,艳醴的脸上沉着压抑的怒意,应是向深将其中因由说与了他。重尧少有见他这般模样,他未来得及思考,就上前将人带到了身边,带着几分安抚意味的道:“事情还未到最糟糕的地步,先不要想太多。”桑逸勉强压下怒火,“你告诉我,小八的天赋究竟有没有办法补回来。”重尧的面色也不轻松,“自得知微之的天赋被双修提前榨取之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解决的办法,只是……还不行。”桑逸抬手揉了揉额角,他看着神色萎靡的向深,更觉头疼,“无论如何,还请师兄多在小八身上费些心思。”“会的。”两人说话时,温颂将向深拉到了身边,“师兄,你有没有见过虞子缳的精血?”向深点了点头,“她受伤时曾见过一次。”温颂接着道:“那是什么颜色?”“火红色,”向深略微思虑了一下,形容道:“不是如普通修士一般的鲜红,而是带着浓焰的深红。”温颂喃喃道:“也就是说……虞子缳身上也有妖族血脉。”向深没有听的太清,“什么?”温颂摇了摇头,“等印宗主到了再说吧。”他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一点真相了……两个时辰过去,一道白衣负剑的身影自虚空踏出,他缓缓落在地上,环视一周后,将目光放到了印宿身上,“阿宿怎会在这里?”印宿道:“颂颂有事求见重尧真君,我与他一道。”印微之这才分了几分目光在重尧身上,他舒容走到主位坐下,倒是比重尧更像此间主人,“急着让我过来何事?”重尧看着印微之这番作态,又听他平淡了不止一个度的声调,险些一个白眼掀过去,不过到底心中存着事,很快平静了下来,他将向深的情况同他说了一遍,而后走到药鼎前面,望着里面稠黑的药汁,喉中滚出一声冷笑,“原先我以为你的天赋被榨取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私欲,现下看来,恐怕远不止于此。”印微之听完重尧的一番话,心思几经辗转,“云鬟宫?”重尧冷冷道:“十有□□。”温颂趁此时机,上前一步道:“不知真君和印宗主能否容弟子说几句话?”“你说。”温颂将思绪梳理一遍,开口道:“云鬟宫在五大仙门中实力最低,却又能稳稳立于修真界顶端,凭借的便是与其他宗门联姻,而其余四大仙门弟子愿意与其联姻,无非是因为云鬟宫的女子容色、根骨、修为以及特殊的双修功法。”“众所周知,妖族精血可以提升修士根骨、天赋乃至容貌,印宗主的道侣和师兄的道侣身上都有妖族血脉,故而弟子猜测,与其余宗门联姻的女子身上,应该也有妖族血脉。”“五大仙门留存的妖族精血明明数量极少,偏偏云鬟宫有这么多,事出反常必有妖,弟子以为,云鬟宫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无论是精血还是看似提升修为、实则榨取天赋的双修功法。”印微之沉思片刻后,一针见血的问道:“你认为精血从何而来?”温颂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逢渡崖。”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肯定,“弟子也只是猜测,在逢渡崖下的事尚未曝出前,里面被抽取血脉的修士数不胜数,除非云鬟宫有特殊的识别血脉之法,否则只可能是从逢渡崖得到的精血,又或者……做了同魔界一样的事。”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可细究之下,并不是全无可能。“既是猜测,便需要印证,”印微之说着给沈钰传了音。不多时,沈钰便到了千株殿,他缓步踏入门槛,在见到印微之后,目中不觉蕴了笑意,“微之何时来了月令门?”“不久之前,”印微之见到好友,紧绷的面色松了两分,“此时寻你,是想借月令门之力查一些东西。”沈钰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声音透着懒散,“查什么?”“查云鬟宫的弟子千年来都和谁结过道侣,她们的道侣下场又是什么,”印微之的声音微寒,“在私底下查就好,不要让云鬟宫发现。”沈钰立时就从印微之的话音及语气中听出了些端倪,他身子微微前倾,“为何查云鬟宫?”印微之将向深一事以及温颂的猜测说了出来,“若云鬟宫当真这样做了,只怕金鳞大陆的许多天骄将飞升无望。”这些修士都是倾尽家族、宗门之力供养起来的,说是金鳞大陆的未来都不为过,云鬟宫此举无异于将金鳞大陆的未来毁去。这个道理印微之明白,沈钰自然也明白,他思量之后,立刻着手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第211章 温颂趴在他怀里,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宿宿,我们明天要结璃了。”印宿被他欢喜的情绪感染,随之勾起唇角,“嗯。”温颂对他只回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嗯有些不满,他噘着嘴道:“你敷衍我。”印宿不知道温颂这个结论是从哪得来的,他无奈道:“我没有。”温颂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一副狡黠之态,“那你说说你喜欢我哪一点。”印宿凝眸,似是当真在思虑,片刻过去,他倏而笑开,牵着温颂的手掌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我也不知,只不过这里是你。”温颂感受着手掌下“砰、砰”的跳动,自己的心也跟着跳的快了起来。接着印宿又将温颂的手掌移到自己的眼睛,“这里也是你。”他看着眼前容色昳丽的青年,眼底弥漫着不散的温柔,“我所欢喜之人,是我的眼中泪,心中事,意中人。”温颂听着印宿诉出的情意,耳朵尖红了红,他埋在印宿肩窝里,不由得露出了两只软乎乎、毛绒绒的狐狸耳朵,他呼呼喘着气,两只尖耳朵也跟着乱动个不停,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模样,“我对宿宿也是。”印宿弹了弹他的额头,“傻东西。”温颂刚想抬头说些什么,就看到了印宿眼底的情意,他痴怔了一下,然后将唇移到了他的眼角亲了一下。印宿掐住他的腰身,低低道:“把尾巴也变出来好不好?”温颂听到印宿的话,烧的整个耳朵都红了,不止是耳朵,连着脖颈,都是一片艳色,他水润润的眸子望着他,连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可我们……明日就……还有事。”印宿咳了咳道:“只一次就好。”温颂经事不久,天真的信了。一夜温存。翌日一早,道童就捧着两件婚服入了寝殿。婚服并非是红色,而是滚着金边云纹的黑色,印宿是极适合这身衣裳的,穿上之后整个人都成了天边的孤月,泛着清冷的辉光,温颂生的姝丽,站在印宿身边,则像是被月色笼罩的一顷镀了流霜的碧波,月色点在波心,自成一副月夜流光。两人对视一眼,俱是带了笑意。印宿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寝殿。举行结璃大典之处是长生殿主殿,其下坐着仙门弟子以及部分散修,众人饮着仙酿,口中兴致勃勃的讨论着这次的结璃大典,气氛颇为明快。温颂踏入殿内之后,原是极紧张的,可在印宿捏了捏他的手心之后,那些紧张忽而散去不少。他从正中央走过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林柒他们,他冲着他笑了笑,接着向前走去,这段路很短,又似是很长,他与印宿一同祭告天地,而后神魂相交,以示结过契约。席上许多亲近之人含笑看着他们,印微之、桑逸、重尧、向深、沈钰、容羡……温颂在这样的目光中,目光凝到了身边的印宿身上,此生,这个人将与他携手并肩,走过以后的岁岁年年。番外一(向深)向深的心绪稳定之后,回了洞府,他打开禁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花树下等他的虞子缳,眉眼一如往昔,好似两人从不曾分别过。女子一袭红衣曳地,满树红霞不及她半分容色,当得是美人绝世,她就那么望着向深,眸光温软含情,声音婉转缱绻,“阿深。”向深心尖一缩,步子顿在了原地,连着手指都颤了颤,“子缳。”虞子缳从树下起身,轻移莲步走到了向深面前,她牵起向深的手,语气带着嗔怪,“你许久没有回来了。”向深喉中干涩,“我……”虞子缳却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她轻轻垫脚,在向深唇上落下一个吻,“我又不想听了,你不许说。”尽管虞子缳做出了那样的事,可向深依旧做不到对她无情,是以他沉默着如了她的愿。虞子缳牵着向深走回花树下,接着躺到了他怀里,霎时满地青丝铺散,她轻声道:“第一次见面,你从妖兽口中救了我,那时我明明怕极了,却依旧娇纵非常,难得你脾气那样好,能容忍我的性子。”“后来见面越来越多,刚开始是偶然,后来是我刻意为之,时间长了,你我情意愈深。”“不过凡事总有意外,因着温颂你我分开了一阵,我记得那时我难受极了,也讨厌极了你那个小师弟,可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所以后来我真的改了。”“你我结璃前夕,师尊将云鬟宫的双修功法予了我,我一点也不想修炼,可是我的身体被种下妖兽血脉的那一刻就被师尊下了诅咒,若是违背她的命令,就会很快老死,我不怕死,也不怕老,只是……害怕不能在你身边长久。”“所以我自私了一次。”“我真讨厌,是不是?”向深听着她口中一字一句的剖白,眼中泪水滚落,他知道她错了,可就是怪不了她,“不讨厌。”虞子缳笑了,春水一般潋滟的眸子顾盼间,煞是动人,她咳出一口血,染红了飘落在地的花瓣,“那就好。”向深见虞子缳咳血,心中一慌,连忙揽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了?”虞子缳将向深的手推下,“我服了醉红颜。”向深眼眸颤了一下,“为何?”醉红颜,顾名思义,服下之后双颊晕红,似红颜既醉,清姿摇滟,将一个女子留在了她最美的时候,可这……是无解的毒。虞子缳的脸色已有酡色,她抚着向深的脸颊,问他:“你回来不是要同我解开道侣契吗?”向深张了张口,没有反驳。虞子缳笑了笑,眼角却浥着泪,“我活着时不要同你解契,死了道侣契自然解开,就当我骗了自己一次吧,让我以为直到生命的尽头,你还喜欢我。”向深拥着她,声音含着哽咽,“你怎么这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