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昏君》 第1章 重生之昏君 作者:时不待我文案:戏精阴鸷蛇精病攻x被攻摁头立下蛇精病人设的受。齐君慕知道自己不聪明性格又执拗,但一心一意想做个千古名君,只是死时有点窝囊,先是发现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不等有所动作就中风了,最后被人用枕头给活活闷死了。所以这辈子他便不打算像前世那样傻 逼的一心想做个千古名君,这辈子他要做个昏君。所谓昏君,就是不辨是非,不明事理,随心所欲。为此他决定拉个同伙在朝堂内外叱咤风云。嗯,边关那个喜欢抗旨不尊礼仪欠缺的野蛮小子沈念就不错,就他了。@@@沈念抗旨扶灵回京后,所有人都觉得他该倒霉了,在边境他抗旨得罪了新皇,沈家又功高震主,新皇不趁机收拾他简直说不过去,就连沈念都觉得的自己蹦跶不了几天。结果回到京城,他不但活着还活的特别舒爽,说他坏话的人,被皇帝杖责了;和他闹矛盾的,被皇帝罢官了;想要找他麻烦的,被皇帝找了麻烦丢进了天牢。别人说错话做错事那是藐视皇上,是要被砍头举家流放的,他就算是抗旨都被皇帝说成是真性情,需要要被奖赏的。朝堂上文武百官都想知道,沈念到底做了什么这么得君恩,他们都想前去取经。沈念:“……”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一句话简介:看谁是戏精。一句话简介:不要轻易嘴贱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爽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齐君慕、沈念 ┃ 配角:齐君灼、林萧、温婉 ┃ 其它:昏君、时不待我第1章 大齐永和十七年,十一月初二,北境第一险关文尧关从天昏昏暗时便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雪从阴冷的天空中纷纷飘落,一下便是一天,随风吹拂在人身上和脸上。雪大天寒,即便身着棉衣,浑身仍旧冷的厉害。没有东西遮挡的脸颊,很快就会被冷风吹得通红冰冷麻木没有知觉,若是当真遮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那从被挡着嘴里呼出的哈气也很快会让睫毛沾染一层薄冰。总之北境的天气就这般,冬天来得早,冷的狠。每逢这个时段,关内的人都会尽量缩在屋子里的暖炕上,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是不会出门的,而无人行走的地面会很快被雪覆盖。等雪停人出现时,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人走踩在满是雪的地面上吱吱作响。往年这时,众人清理自家门前雪时总会嬉笑着相互问候,一张嘴说话,白色的雾气便从嘴里哈出,朦朦胧胧挡在人前很快又会消散。而今年这文尧关最普通的场景却是没有出现,很多人都沉默的清扫自家门前雪,更多的视线却是越过重重白雪望向镇北将军府,众人心里都在默默祈求,希望镇北将军沈奕能安然度过这场劫难。虽然希望渺茫,但在北境这地界,北境军又被人私下称为沈家军,很多人是只知大将军沈奕而不知皇帝的,他们想让这个护他们平安的将军也平安。大齐刚刚出了场举国都需要悲痛的丧事,九月二十二那天,皇帝齐瑛突染急症病逝宫中,享年三十七岁,号景,史称齐太宗。景帝这年岁病逝算是年轻的,可大齐民众对他的离开并没有真的太心痛。景帝二十岁那年登基为帝的,登基的过程很是蹊跷。有人说当年老皇帝发现了他的野心想要废掉他,他则弑父杀君直接登上帝位,当然也有人说这是诬陷。有关这事的各种传言纷纷,景帝在这方面倒是从来没有辩解过,甚至没有把那些说他弑父杀君大不孝的文人抓起来。但这并不是说景帝是个仁慈的皇帝,相反,他手段是相当残暴血腥。景帝登基前到底杀没杀自己亲爹别人不清楚,但他登基后的龙椅下当真是白骨累累,满地鲜血。景帝的兄弟除了一个天生愚笨的六弟被封为了英王,其他的都被他借各种名义或杀或关押,总之折腾的很干净。包括那些兄弟的子嗣也全部被流放改名改姓。景帝性情暴虐说一不二,听他话的就受重用,不听话的就被行刑。在位期间,朝堂内外,人人自危。景帝生的好看,但生性风流多贪恋美色,后宫佳丽无数,有时行事颇为荒唐,又喜食丹药,年纪轻轻之际便妄图长生不老。结果,长生不老没有,年纪轻轻便去世了倒是真。景帝病逝,殿前门匾后锦盒的遗诏中亲笔书写传位于三皇子齐君慕。新皇即位,朝前朝外自然是要换一片天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新皇的第一把火,看看新皇会烧到谁身上,然后从中观察出新皇的脾气秉性。景帝病逝的消息从京城传到北境文尧关时,恰逢北戎侵犯北境,大将军沈奕忍痛带兵迎敌。北戎地贫人稀,山林居多,河源较少,大多数人以打猎为生。很多人自幼便入深山老林打猎,练就一身彪悍粗犷的外表,又骁勇善战不怕死而闻名。北戎境内每逢冬天国内就会缺少食物,他们就会骚扰大齐边境,抢夺大齐老百姓的食物用以过冬。景帝突然病逝的消息传入边境,北境军心涣散,沈奕在战场上被北戎将军呼和列刺伤,刀上有毒,沈奕率北境军退至文尧关内。沈奕在伤病重之时感念景帝,快马加鞭上折新皇,求回京能送送景帝出殡。沈奕的请求被新皇驳回,新皇以景帝病逝军心不稳为由,命令受伤的沈奕带领北境军退守文尧关,无论北戎如何做都要闭门不出,以免战败。新皇这么做也是有缘由的,自古新帝登基,若是边境恰逢打了胜仗,那就是天降双喜,皇帝英明。若是面临败仗,便会别人说是天降刑罚,皇帝不仁。这种事,一个弄不好新皇帝位不稳,日后是要生事端的。保险期间,这个特殊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寻求比较稳妥的办法。北境军受新皇旨意在文尧关按兵不动,北戎却趁机抢夺杀虐大齐百姓。沈奕之子沈念在城墙上站了一天,翌日以少将军的身份领兵出战,同北戎大战一场,击退北戎。当时已入十月中旬,这事儿京城那里自然得到了消息,新皇下旨痛斥沈念抗旨,犯下欺君之罪,要求沈念立刻独自启程回京。当时沈奕已经伤势难医,人病重起热高烧不退,沈念再次抗旨拒绝独自回京,同时痛哭流涕的替父再次上书,还表明自己抗旨,愿随父入京受罚。北境到京城数千里,即便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消息来回传递也需要几天时间,可这次新皇的旨意却迟迟没有到达北境。而这期间,北戎倒是连续不断骚扰大齐,逼迫沈念接连出战,迫使他不断欺君抗旨,以便给人留下把柄。当然,沈念也不是好惹的,应对这种事的手段也层出不穷,最后愣是用苦肉计引出了呼和列,直接命人把呼和列给乱箭射死,最后还砍了他的头挂在文尧关城墙上,为沈奕报了仇。可即便是这样,沈奕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人越来越衰弱,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这场大雪来临后,别的地方白雪皑皑,没几个人走动,将军府内却是人行匆匆,通往沈奕卧房的路上雪都没有存下,可见有多少人在上面走过。此时沈念站在沈奕门前,雪落在他身后,很快打湿了他的披风。说来他也不过弱冠之年,长得是一副儒雅俊气的模样,手指白净骨节分明,一点也不像是用来砍下人头挂在城墙上的,倒像是在上好宣纸上写字写诗的。而他那双眼眸,天生带笑,眉目弯弯,深邃情深。此时那双多情的眼睛里暮色沉沉,多了些焦躁不安。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有白胡子大夫从里面走出来。老者面色不大好,看到沈念,他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少将军,将军让你进去说会儿话。”沈念从老者摇头的动作就知道沈奕身体情况不好,他忍下心中悲痛道:“有劳叶大夫了。”老者轻叹口气,摇头背着药箱离开。沈念推门而入,房内满是浓浓的药味。沈念走近卧房,他的父亲沈奕比起以往苍白的脸颊,现在面色红润,像极了一个健康十足的人。沈奕房内有火盆,他正靠在床头看手帕,那手帕很破旧上面都起毛边了,看得出是被人常年摩挲所致。上面还用金丝银线绣了一个字,字有些磨损,看着像是个帛字,沈念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这些,他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沈奕的身体。 第3章 太后居住在仁寿宫,齐君慕到的时候,她正斜靠在暖座之上,神色恹恹的,仁寿宫的大宫女如燕正在给她捶肩,其余服侍人安静的站着。如燕是太后跟前得宠的宫女,如今在宫里走到哪里都要被高看几眼的。太医院的御医白封已经为太后把过脉了,正在一旁述说病情。皇帝到来,众人自然都要停下手中的事物,第一时间向皇帝行礼的。齐君慕并没有第一时间让他们起身,而是走到另一张暖座的另一旁坐下,他木着一张清俊到极点的脸,人因此显得有些呆呆的:“母后怎么就病了,是不是宫里的人照顾的不周?”齐君慕刚登上帝位时,太后和他舅舅林萧都告诉他,他身份已不同,不能如往日一样,要时时刻刻端着,这样显得有威严。现在他心里就算有千万种心绪,脸色还是如同以往。齐君慕这话说的平常,但在其他人耳中就是非常严肃的,四下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慌忙跪下请罪,请皇帝饶恕他们。太后轻皱柳眉,看向齐君慕声音有些懒道:“跟他们没关系,是我明知这天气变冷了,还贪凉,冷着了胃。”太后林氏,闺名明珠,人如同名字一般,长得是明媚艳丽。她十五岁入宫为婕妤,十七岁便为景帝生下双胎,男孩就是齐君慕,女孩名为扶华,扶华为景帝第一个女儿,是为长公主。因生育龙嗣有功,她被封淑妃。太后也是幸运的,当年顺利产下一男一女,这乃是龙凤呈祥之兆,双喜临门之事。若是生下双女,也是喜事值得庆幸,但若是一胎两个儿子,那便是不祥之兆。自古以来便有双子为不祥,有克父之称,别说皇家就是寻常人家都有些忌讳。如果真的一胎生下双子,瘦弱的那个必然是要被遗弃或者溺死的,以免妨碍父运。从这来说,太后、齐君慕和扶华都是幸运的。太后如今也就三十五岁,因保养得当的缘故,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放在这莺莺燕燕的后宫里,也跟正盛开的花骨朵一样漂亮。太后现在过得的确舒心,当初景帝后宫佳丽无数,他性子古怪阴晴不定的,今日受宠的明日就给忘在了脑后。就算是有了龙嗣的妃子他也不会刻意多看几眼,后宫妃子伺候起来都如履薄冰。景帝眼中是揉不得沙子,后宫中那些腌臜的手段,他发现了便是重罪,是要株连九族的。当年景帝发妻王皇后害怕有孕妃嫔争宠,残害皇嗣。景帝查证后便直接废了皇后,前朝王氏一脉全部遭受牵连,王氏男子充军为奴女子为仆,一夜之间王氏从高高在上的皇亲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肮脏物,王皇后听闻此事后在冷宫自裁身亡,留下年幼的大皇子。从那之后,后宫再也没有皇后,景帝不愿意立后。景帝手段强硬又蛮横不讲情面,后宫人人自危,倒是平静了很长一段日子。景帝对后宫妃嫔没有特别偏爱,宠了也不爱,就算是有了身孕生下子嗣的妃子,在景帝心中也是一样。在景帝那里,没有人能恃宠而骄,谁的枕头风都吹不到他耳朵里。当然,就景帝那性子,也没人敢在他耳边吹风就是了。除却夭折的孩子,景帝一生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齐君慕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齐君宴,比他大一岁,乃是王皇后所生,天生愚笨又受王皇后之事牵连,为景帝不喜。十六岁出宫建府,为睿郡王,齐君慕登基后,开恩加封为睿王。二哥齐君佑,相貌堂堂,满腹经纶,母亲出自簪缨之家,家世显赫,入宫为昭仪,生下齐君佑后被封为贤妃,齐君佑十六岁出宫建府便被封为平王。宫中两位公主,扶华公主与齐君慕是一母双胎,她要早出生一点,是为姐姐,二公主乐清,比扶华小一岁,母亲婢女出身,后被封为美人。最后便是齐君灼,他是景帝最小的儿子,比齐君慕小上两岁,是四皇子。他母亲为异族,入宫便被封荣妃,生齐君灼时难产而亡。他天生双眸是淡金色,被人成为妖冶之色。当初他出生后世人皆说不详,是会给大齐带来天灾的存在,还有人尚书想要逼迫景帝赐死他。景帝冷笑,命人直接杖刑提这话的老臣,世人不敢再开口,齐君灼才活下来。齐君慕同齐君灼的关系是极好的,景帝对子嗣并不特别关注。里的妃子,他的子女,他都不是特别放在心上。只要他们活着就好,至于怎么活的,他根本不在意。皇子间相互陷害争夺只要不被景帝抓住把柄,那就是他们的本事。也因此,后宫之人即便是封了妃,做了嫔,有了皇子,也没人敢仗势欺人。景帝的后宫是平和的,是有秩序的,也是最压抑的。齐君灼没有母妃照料,外家又远在大齐之外,没有人特别照看他。他自小被宫人照料,除了不把他饿死,宫人照料的并不是很仔细,以至于他三岁还不会开口说话。宫里妃嫔不会残害他,但也不会特别关照他,任由他生他死。齐君慕六岁时在冷宫处遇到了被宫人欺凌的齐君灼,把他带回了淑妃宫中,给他吃了一块点心。从那之后,他身边多了条小尾巴,后来齐君灼为了他受了很多苦,齐君慕是真拿他当亲弟弟看的。景帝在位时,并未立下太子,他对四个儿子都是一样的态度,完全都没看在眼里,谁也不知道皇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几个皇子心里无论怎么想那个皇位的,私下里有什么小动作,面上却都没任何表示。景帝病死的突然,是谁都没想到的。更没让人想到的是那锦盒里放着的遗诏上面写的会是齐君慕的名字。齐君慕自己也没想到,他还以为自己要坐上那个位置是要见血的。毕竟他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蠢笨些,可另一个却是聪慧至极家世又好。宣读圣旨的是景帝身边的内监和林萧,自然有其他朝臣表示不信。可遗诏是景帝亲笔书写,上面有朱红色的印章。再者说他的外家也是有权势的,这些年在私下里给他不少支持。现在又有景帝遗诏,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就这么登上了帝位。如今想想,这事还是挺出人意料挺让人乐呵的。齐君慕敛下眼眸,活了这么两辈子,他还没想通景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把皇位传给他。不过很快他就不再继续想这些事了,不管他那父皇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是大齐的皇帝。这些事在齐君慕的心里转念而过,半分没有流出,他望向白封。白封很年轻,而立之年,入宫以来便给齐君慕和太后诊平安脉,现在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很得太后赏识。白封眼皮是极为活络的,对上齐君慕的视线,他忙把太后的病症说了下,不外乎就是贪凉凉着了胃,喝上几贴药日后避免吃凉物也就是了。白封的话齐君慕是信的,他转眸望向太后道:“母后,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说到底还是你这宫里的奴才不上心。”说完这话,他语气一沉,目光沉沉道:“今日看在母后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下次再不好生服侍,都去行刑司受刑吧。”齐君慕的表情有些阴鸷扭曲,斜躺着的太后有些讶然,她坐直了身体,涂着豆蔻的指甲在身边的小桌子上敲了敲:“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在自己宫里发那么大脾气还见了血,来到我这里心火又这么旺盛。白封正好在,就让他给你把把脉去去这心火吧。” 第5章 可他们母子间还是会起一些冲突的,想做个什么都顾虑周全的明君有时就要无情顾全大局,他为此驳回过太后的面子,还对太后说过后宫不得干政这话。他记得太后那时的眼神,有些受伤有些难过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复杂愤怒。可他却不愿意退让,母子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他舅舅林萧曾说过,他母亲年轻时也是有着张扬任性的性子,自打入了宫一直活在景帝的阴影下,性子一下子变极为低调,人也变得相当克制。成了太后,终于没有人压在头上了,便想要活的自在些。那时他反问林萧说道:“母后想要自由些,那只能朕退让吗?朕身为人子,对着母亲是可以退一步,可朕也是皇上,朕总不能因为她是朕的母亲便事事退让。舅舅总教导朕如何成为一个明君,明君任人任才不任亲。”林萧默然。太后对齐君慕期望极高,他没有成为皇帝时心里盼着为他各种策划,想让他成为皇帝。当他真的成了皇帝,她成了太后,得到了权势,享受着帝王的敬爱,后宫所有人的巴结,她知道了父皇在位时说一不二的快乐,又变得贪心起来,又想让他听话。可他骨子里到底是流淌着一半景帝的血,一辈子没办法做一个听话的傀儡。现在倒是好了,重走一回当年的路,他对太后的态度已经变得冷漠不在乎。或者说,他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淡漠起来,他只想让自己过得开心。什么明君,什么暴君、昏君,他统统都无所谓。年轻的皇帝躺在床上,眼眸紧闭,人生病时总是脆弱的是无助的,帝王也不例外。太后看着有些心疼,难得温情的亲自喂他吃下药,等齐君慕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时,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太后收起眼中的爱意,她吩咐宫人照看着生病的皇帝,在宫女如燕的扶持下离开了偏殿,白封跟在她身后。太后回到主殿前厅坐下后,白封恭敬的站在一侧道:“太后不用担心,皇上已经发了汗,微臣再开几副药,皇上喝下就会没事的。”这种有把握的事,白封自然说的坚定。太后点了点头,眉眼间虽然还有些忧心,到底不再慌乱。太后望着白封,语气冷然:“皇上病的事白御医先瞒着。”齐君慕刚刚即位,根基还不稳,若是现在传出病倒,朝中怕是要起波澜。这世上盼着齐君慕好的有,盼着他早死的也有。白封躬身应下,不过面上缺带了几许犹豫之色。太后挑起柳眉:“怎么,你有话要说?”白封抿了下嘴角,迟疑了下轻声道:“太后,微臣只是觉得皇上这是因思念先皇才病倒的,倒不用瞒着。”宫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皇帝看,有些事越想瞒越是瞒不住。太后也是个聪明之人,转念一想,便笑了:“白御医说的是,皇上心孝又重情,满朝文武听了也当感念。”白封心里松口气,这才退下。白封离开仁寿宫时,恰好碰到了前来给太后请安的扶华和乐清公主,她们是听到太后身体不适前来的。扶华皮肤白皙,容颜出尘秀美,性情温柔又不失坚强。她身为景帝第一个女儿,身份贵重,又得太后精心培养,长得好看举手投足贵气矜持又带有一丝傲然,在哪里都是人眼睛聚集处。相比之下,乐清公主因母亲位份不高之故,为人很是低调,脸上常年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生怕自己犯错被人拿住把柄。比如此时,她虽与扶华同为公主,可两人一起也是微落半步以示恭敬。扶华看到白封,便问太后身体如何。白封如实回答,又告知齐君慕也在人却病了的事。扶华和齐君慕关系是挺好的,毕竟是又是双生子,听罢这事她眉心一拧,神色有些不悦道:“皇上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怎么伺候的,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没发现,简直是该死。”她这语气同太后一样,不过这话她说的,别人却说不得。乐清站在那里,神色也担忧,半分言语都没有。太后和齐君慕身体都不适,扶华也没那个心情同白封寒暄,便点了点头朝仁寿宫走去。到了正殿看到的就是太后抚着额头一副不舒服的模样,扶华连礼都没行,直接快走上前安慰几声又询问了齐君慕的病情,乐清则在后面恭敬的行了个大礼。太后揉了揉眉心,让乐清起身,然后看向扶华道:“我没事,皇帝刚吃了药也无碍了。”扶华嘴角轻抿,道:“母后,皇上性子温和对下人一向宽厚,皇后这些天一直病着无力管理后宫,现在出了这么大纰漏,哥哥要不是来你这里,还不知道要病成什么样呢,你可要好好管管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听到扶华提起皇后二字,太后脸色顿时有些淡,皇后是齐君慕的发妻温氏,闺名婉。温家是太后母亲的母族,这温婉按辈分应该称太后一声表姑母的。林家有权,温家有兵,这也是当初太后给齐君慕千挑万选的妻子。太后当初本有些看不上温婉,觉得她太瘦,不好生养,可齐君慕喜欢,加上温家这辈就出这么一个嫡女。后来太后也想通了,大不了日后帮齐君慕挑几个家世清白性情温柔的女子在身边服侍。说来齐君慕和温婉成亲刚刚两个月,让太后不喜的是,新婚那天,温婉就是病着的。没有圆房也好说,温婉刚年及笄,这事晚两年也好。只是她病情刚有起色,又赶上了景帝突然病逝,齐君慕匆忙登基,温婉便成了皇后。偌大的后宫事温婉操劳一番便又病了,太后心下不欢快,早知道温婉身子骨这么弱,她根本不会让齐君慕娶她。若不是景帝刚刚病逝不久,余威犹在,太后真想直接给齐君慕选几个妃子充实后宫。现在听了扶华这话,太后道:“皇后命好,只是身体弱了些。”扶华看太后脸色就知道她不高兴,便忙道:“母后你是知道的,皇后以前身体可好了,这也是突然入宫不适应累着了。我前天去看她,那整碗的苦药她眼睛没眨就一口气儿喝下去了,要是女儿可受不了,可见她心里是想早些好起来的。”太后想想温婉喝药的画面,觉得嘴苦的厉害,她瞪了扶华一眼:“就你嘴贫。” 第7章 沈奕病死北境,沈念扶棺归京,将军英魂荣归故里,朝堂内外又是一场风云。第4章 齐君慕这次算是心病,来的急不算凶险但好的也慢。这些天,朝中各项事务皆由左右丞相同六部共同处理。齐君慕即位后,老左相苏默便以年迈为由上折子告老还乡,他准许了,如今他舅舅林萧官拜左相。沈念的折子是林萧站在榻前念给他听的,折子上很多事林萧这些朝中重臣都可以商量着处理。但沈念不同,他的折子在朝中引起很大争议,林萧便呈上来让齐君慕拿主意。沈念的折子从北境送到京城用了将近四天,若是以往派专人快马加鞭两天也就到了,送折子的人说北境下了大雪,行走不便所以耽搁了时间。沈念在折子上请求在北境为父守灵七日后扶棺归京。同时他对皇帝表示了感谢,表明沈奕临死前没有缺憾。换句话就是说,沈奕临死前见到了皇帝让他回京的圣旨,沈念感恩。朝臣争论的重点有两个,一沈念上的折子对皇帝有逼迫之意,折子送到京城有这么几天,皇帝不想同意也得同意。二来景帝对沈奕不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景帝还曾说过沈奕活着身死都不得归京。现在齐君慕执意让沈奕回京,对沈家已是天大的恩情。这沈奕立下过大功劳,这身后事身后名当如何处理。齐君慕心里清楚,朝堂上站着的都是老狐狸,想看他第一件大事如何处理,从而琢磨他的心思。他上辈子刚坐上皇帝之位时,也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北境战事影响到自己不稳的帝位。他第三次下旨北境时还是驳回了沈念的请求,断了沈奕的念想。他当时就想着等他屁股下的椅子坐稳了再把沈奕召回京城,谁知道沈奕伤势过重没过多久就去了。这辈子他醒来算算日子,第三道圣旨已经发出了,他命人快马把圣旨追回来,又重新下了一份连夜送去北境,也是真心想着沈奕死前能看到,可让他瞑目。齐君慕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他想要做个逍遥自在的昏君,身边也是要有人可用的。如他父皇做事手段暴虐,可身边忠心耿耿的臣子还是有的。掌管天下兵权和银子的也是景帝的人,他想做什么,身后都有兵马和银子撑着。齐君慕也需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之所以挑中沈念,除了他在北境的声望,更多的是这人做事很胆大狂妄。这世上各种框框条条他都敢打破,他回京后顶撞气晕过自己的母亲,还打断过弟弟沈清的腿。最后沈念被人揭发检举,说他在北境做过一件非常丧心病狂的事。沈奕死在北境,尸骨本该按照旨意留葬在,沈念倒好,只把沈奕的衣冠埋下,人却烧成灰带回京城。妥妥的抗旨不说,身为人子却把父亲挫骨扬灰,这简直是天大的不孝。当时朝堂众人拿这事攻击过沈念,把他说成是十恶不赦之辈。对这些指控,沈念自然是不认的,他咬口认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为此,还有人上折请求齐君慕派人前去北境查证此事。查证,就要挖坟掘墓,以证明北境沈奕的坟墓没有尸体只有衣冠。齐君慕当时虽一心想要从沈念手中收回北境军,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到底没让人掘沈奕的坟墓,也直接开口断了有些朝臣想要沈念死的念想,算是维护了沈念一次。沈念后来主动上交兵权爵位和弟弟分家,一人一马离开了京城。后来有人说在江南的温柔软香里看到过他,有人说他在北境护佑边疆,最后战死沙场。那之后还有很多人为沈念到底有没有把沈奕烧成灰而争论不休。总之沈念在京城出现的时日不算长,在齐君慕死之前京城到处还都有他的传说。上辈子,世人对沈念的评价褒贬不一,但现在齐君慕觉得这个人还是挺有趣的。他相信,沈念暂时会是个很好的合作者。他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跟前成刀刃。他们的处境有点相似,面前都有荆棘要斩断,前面的的路上都有危险。“皇上?”林萧带有询问的声音传来,齐君慕从往事中回过神。他捏着沈念的折子有一会儿了,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对此事难以抉择。齐君慕把折子放在榻前的小檀木桌上用修长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道:“舅舅觉得这事当如何处置的好?”林萧躬身恭敬诚实:“臣想着皇上若是没有给沈家恩典那也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给了,这点小事倒不如准了。”林萧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当初就是他建议皇帝让沈奕闭关不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最大范围内保证了皇帝的利益。现在皇帝对沈念另眼相看,他自然哟啊顺着皇帝往另眼相看那里使劲儿。当然,现在关键是不准也没办法,沈念打死在北境守灵七日他们也无可奈何。齐君慕若是真的强行不准,反倒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容易寒了北境将士的心。倒不如顺势而为,沈念得了皇恩,皇上面上也好看。齐君慕可有可无的嗯了声表示同意,他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人显得有些懒散。公事谈完,林萧脸上的肃穆之情渐消,变得温和起来,他眼睛含笑道:“皇上,天已变寒,您当多注意身体才是,这生病的滋味可不好受。”齐君慕抬眸朝林萧笑了下,眉眼微弯,浅笑吹淡了脸上的冷意,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情,他说:“舅舅你也一样。”林萧心下有些感叹,他是看着齐君慕长大的,景帝高高在上,太后严格,在年轻帝王心里,他这个舅舅分量很重,是臣是舅舅,有时甚至取代了景帝父亲的位置。也因此,有些话林萧可以说可以问。林萧心里怎么想的,也问出了声,他道:“沈将军的事,皇上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齐君慕脸上表情随意,他道:“北境打了胜仗,沈奕受重伤心里就这么点念想,成全了他也就是了。再者说,父皇当初也就是醉酒之言,没有白纸黑字哪里能当得了真。”林萧点头称赞道:“这样一来,沈念必当感念皇上恩典,日后必能为皇上所用。”说着这话,他忍不住脑补了一圈皇帝这么做的心计和缘由,给皇上在心里安插了个明事理的标签。齐君慕挑起下场英气的眉峰,略带几分矜持道:“这些朕倒是没有多想。”皇帝难得表现出一丝孩子气,林萧眼中温和的笑意更深,他道:“皇上英明,是臣想的不周。”齐君慕不想在这事上费心,他转了个话题:“朝中最近可有什么闲言碎语?”林萧轻笑了下:“皇上是说您打杀一个内监之事吧,朝中大臣有人觉得皇上太过急躁,有人觉得皇上当有皇上的威严,那内监做错了事,就该受惩。”林萧在齐君慕跟前一向喜欢说实话,好的坏的都会说,绝不瞒着。齐君慕想做一个明君,他便在后面指点着,小事他从来不插手,大事则会提出诚恳的建议。年轻的帝王很喜欢他舅舅这点。 第9章 当时齐君慕说无碍,他可是要做明君的人,怎么会因为臣子的一点失礼就恼羞成怒呢。现在他不想做什么明君了,还是轻飘飘的说了句无碍。又因为心中的打算,他还站起身走出拜别亭亲自把沈念给扶起来。满朝文武神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沈念也有些错愕,不由的抬眼望向皇帝,入眼便是清俊至极眉目淡漠的容颜。皇帝穿着素雅的厉害,不管是不是做戏,是给足了北境军面子。沈奕身死封侯,沈念被封为侯府世子,这本是天恩,现在皇帝又对沈念这么另眼相看,不知道是想暂时安抚北境军以便日后把人架在火架子上烤,还是真的恩宠有加。想想前面那种可能性最大。有那么些情绪控制不佳的还忍不住看向身边之人想寻求个答案。当然,能站在朝堂上,大部分人这点心性还是有的。沈念心里也是念头飞转,等他的心情勉强平静下来,齐君慕的手收回时无意碰到了他的。两人都是微微一愣随后便听皇帝道:“沈世子的手凉的厉害,一路回京辛苦了。”齐君慕的手也很冰凉,碰上的那瞬间沈念差点直接当众把他的手甩开。忍下浑身瞬间升起的鸡皮疙瘩,沈念不动声色的抱拳道:“多谢皇上关怀。”齐君慕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而后拜别亭处皇帝以酒代茶敬众将士,言谈之下表明了沈奕的功劳,褒奖了北境军,又言明厚葬沈奕后,沈念可直接继承侯爵之位。众人高呼万岁,君臣一派和谐。从拜别亭离开时,禁军开道,皇帝御辇先行,百官依次而离开,沈念扶棺在最后。临行前,皇帝把拜别亭内石桌上的暖炉给了沈念,还嘱咐他好生照看身体,等家世忙完再入朝拜见。沈念身边的副将文溪打马上前低声喊了声少将军,他们这些同沈念亲厚之人是不大习惯称呼沈念为小侯爷的。沈念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他让人收起暖炉,道:“先把父亲葬了再说。”皇帝今日这一手让他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很多事都需要从长计较。再者,虽说人死如灯灭,可在沈念心中,天大的事都没有沈奕的身后事重要。御辇之中皇帝神色冷淡,他身上盖着暖毯,手里握着小巧精致的暖炉,闭目休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御辇停动,辇帘开,阮吉庆谄媚道:“皇上,已到京门。”到了京门,文武百官也该分别了,只是这事还得需要皇帝开口。齐君慕语气略带几分冷淡:“这天寒地冻的,让他们都各回各家。”阮吉庆忙应下,刚准备离开,齐君慕又道:“等下,让瑾亲王过来。”阮吉庆等了一下,看齐君慕没有别的吩咐了,他便去后面传旨去了。齐君灼骑马很快就出现,齐君慕看他穿的有些单薄,脸色又红的厉害,有心想让他坐辇上,转念想到他那古板的性子又作罢。回到宫里,齐君慕招呼齐君灼坐在榻上喝热茶。他这榻前烧着银炭,不多久人就暖和起来了。皇帝望着眉眼严肃的齐君灼有些无奈道:“我让你来宫里喝茶,你这表情看着像是来受罪的。”齐君灼立刻站起身:“皇兄恕罪。”齐君慕也真是无奈了,他苦笑让人坐下着:“你这样显得我这个皇帝做的孤寡的很。”兄弟亲友之间都是君臣之礼,可不就显得距离深远。齐君灼抿了抿嘴:“皇兄对臣弟的爱护,臣弟心里明白。只是臣弟不能仗着皇兄的宠爱,就忘了身为臣子应有的本分。”齐君慕叹息,齐君灼这拧巴的性子,上辈子他临死前都没有掰过来。当时,齐君灼在西境打仗失踪,他派人前去寻找。结果人没找到,他就死了。现在想想,自己之所以能被温婉气成那样,除了被人下药,还有就是听闻齐君灼失踪后他一直心绪不稳,被温婉那么一气,怒急攻心,人也就不行了。齐君灼看皇帝在失神,脸上神色既悲又怒,他心里顿时有些不好受,喊了一声皇兄。齐君慕抬眼,神色收敛道:“你觉得沈念是个什么样的人?”上辈子两人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齐君灼自幼爱兵法一心想要去边关打仗,同沈念请教了不少,沈念也维护过齐君灼。齐君灼闷声闷气道:“臣弟也是今日才见沈小侯爷第一眼,人长得还行品性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他不受母亲喜欢。”人人都知道,在沈念六岁时,沈奕把人给带去边关,京城留下沈老夫人、妻子文氏和幼子沈清。这期间沈念从未回过京城,据说是文氏溺爱幼子,对长子漠不关心之故。后来齐君慕觉得这哪里是不喜欢,文氏对沈念简直是厌恶。以至于最后沈家母子后来关系挺僵硬的,看着跟有仇似的。等沈念离京时,连爵位都不要了,沈家那侯府的宅子他便给收回了。沈母同她那幼子沈清也就成了普通人。现在想想,这沈家的家事也挺有趣的。“我觉得他人挺有意思的,帮我盯着他点。”齐君慕抬眸笑了笑道。齐君灼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多问,直接应了声。齐君慕这才主动转移了话题,说起齐君灼那王府的事,细致的瑾亲王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与此同时,仁寿宫,太后自然听闻齐君灼又被皇帝召见了。最近为了那个瑾亲王府,齐君慕是三天两头赏赐东西,据说府上的一草一木齐君慕都要过问。这事弄得太后心里很不舒服,她憋屈了十几年才有现在的地位,齐君灼倒好,皇帝的宠护可称得上大齐独一份,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比不过。现在听闻此事,她翘起指甲眉眼淡淡:“皇上自幼性子就倔的很,认定一个人就敞开了心亲近,十匹马都拉不回来。以前时这样,现在成了皇帝还是这样,也不知这性子到底像谁。”如燕笑道:“太后,咱们这皇上性子温厚,就怕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太后拿眼瞅了瞅她,如燕背后一凉,只觉得身上冷汗瞬出,她忙跪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慌张道:“太后恕罪,奴婢都是胡言乱语的,皇上英明睿智,寻常人就是多看一眼都不敢,更何况起异心呢。”太后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这么说也是为了皇上好。他刚坐上那个位置,帝位不稳,现如今对兄弟又这般厚此薄彼,怕是要遭人闲话的。”如燕道:“太后英明。” 第11章 齐君慕很满意沈念这态度,他觉得两人日后之间的合作肯定很美满。于是他冷笑道:“你这母亲倒好生奇怪,你年纪轻轻失去父亲,又在北境受苦受难,她不心疼也就罢了竟还这般责备。战场上刀剑无眼,沈侯爷为国为民捐躯北境,怎么到了你母亲嘴里就是你的不是了,难不成你替沈侯爷死了,她才觉得高兴?按照你母亲这逻辑,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要子替父,那当今圣上是不是也要替先皇受死?”沈念:“……”本是说他家的事,怎么到最后变成了皇家的事?关键是这皇帝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说自己都这么狠毒。四周的人本来就觉得这事文氏做的莫名其妙,现在听了齐君慕这一番话,只觉得话糙理不糙,最关键的是这人胆子还挺大,都敢拿皇上做比。肯定是那种敢于直言有骨气的书生,不过对上这种人,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的,怎么能让新皇代替景帝驾鹤西归呢。景帝还是留着在下面折腾吧。于是有人说齐君慕大不敬,更多的却是表示沈念的母亲文氏做的有些过分了。文氏听了门房的回报,派小厮来看情况时,恰好听到这些。那小厮平日里在文氏跟前很得脸,性子傲慢,又惯会仗势欺人,即便是沈念他也不放在心上,只见他走下台阶看向四周的人不屑道:“你们胡说什么,这是我们镇北侯府的事,镇北侯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对嘴,命还想不想要了。”齐君慕觉得这话挺遭人恨的,这小厮很会给沈家拉仇恨,等哪天镇北侯府倒了,落井下石者肯定不在少数。看到很多人不吱声,小厮有些得意又恶狠狠的望着眉眼不耐的齐君慕:“你又是什么人,竟敢编排我们侯府夫人,简直是岂有此理。”不等齐君慕有所表示,沈念上前一脚把他踢到在地上。这一脚有些重,那小厮摔在地上嗷叫了半天都没站起身。他怒视着沈念,爬起来去告状去了。沈念看都没看他,恭敬的对着齐君慕道:“三爷恕罪,这人太过嘴贱我回头收拾就是,免得脏了您的耳朵。”齐君慕眯眼诚恳建议道:“沈世子,我自打生下来,还是头一次被一个下人教训,你们侯府好教养。我本来觉得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还想着去你府上坐坐,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我看你回去好好整顿整顿你这侯府吧,免得脏了我的眼污了我的耳朵。”沈念更加恭敬:“是。”齐君慕转身坐上了马车。直到他的马车离开,沈念才转身回侯府。他走进门,有小厮说文氏要见他,沈念心底冷笑了下,便朝文氏所居住的地方走去。到了地方,那小厮正在地上跪着,哭的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可怜极了。沈念还没开口,坐在柔软软塌上的文氏便拿着装有滚烫热茶的茶杯朝他头上扔。沈念想都没想便错身躲开,杯子同水一起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地上泛起气白气。文氏穿着淡色衣服,眉眼间沟壑很深,满是戾气,她因沈念的躲避动作气的脸都红了。随后她捂着心口像是要喘不过来气,哭诉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敢忤逆母亲的逆子,我让你跪着给你父亲请罪没让你起身,你竟然还敢回府。你给回去我跪下。”沈念看着脸色扭曲的母亲,在他仅有的记忆中,他的母亲每次见了他都是这样的表情,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沈念看了那么会儿,突然笑了。在他母亲眼中,从来只有弟弟沈清。六岁那年,沈清把他推到池中,她还是责备是自己的错,说他不该和弟弟争闹。祖母知道这事后,骂她疯了,而后把她软禁起来,又写信给边关的沈奕。沈奕回京述职时,把他直接给带走。那时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母亲才不喜欢。后来沈奕告诉他,这根本不是他的错。文氏不喜欢他,他就算是把天上的星星捧来,她还是不喜欢。他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今天他听话的话跪在门前,除了内心还有那么点在意,更多的是想看看京城各方的反应。也为日后母子间有什么闹腾做准备。现在有皇帝有意撑腰,他自然用不着委屈自己。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皇帝愿意让他扯虎皮,他接着这份恩情就是了。反正日后如果皇帝让他做的事太过分,他也不会做的。于是在文氏还想借题发挥时,沈念抬眸冷笑:“母亲刚才不在,大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您可知刚才让我起身回府的人是谁?”文氏皱眉狞笑:“我管他是谁,他还能管着别人家的家事不成?你不孝,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是不孝。”沈念淡然:“别人是管不着,可他行。”说罢这话,他抱拳朝皇宫处拱手道:“不过你倒是说对了,那人就是当今皇上。母亲,皇上金口玉言说咱们这侯府没规矩的很,让我好好整顿一下,母亲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应对皇上的雷霆之怒,和京城日后有关这侯府的流言吧。”说完这话,他看都没看文氏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文氏被皇上二字砸的头晕眼花,眼看着沈念要离开,她满心惊慌开口让沈念站住。沈念顿了下身都没回,轻声道:“皇上既然有旨让我整顿侯府,我怕是不能应下母亲了。”第7章 齐君慕出宫这一趟就是想在沈念跟前表明自己的心意,同时确认一下沈念的反应和态度。相比之下,他对沈念如何处理家务事根本不在意。该给的脸面他都给了,沈念想做什么那是他的事。齐君慕只想要一个结果,他想让沈念当他手上的一把刀,沈念要是愿意,一切好说,要是不愿意,那也没关系,他还可以另外找一个当刀的人。只不过沈念的聪明还有那种藏在骨子里的疯狂性格齐君慕比较喜欢,另外找人怕效果没有那么好,更何况,众所周知,站在皇帝跟前拿刀指向他人并不是个好活。这种人一般来说位高权重,得无限宠爱,同时又很担风险,被皇帝利用,被其他人巴结,巴结不到就会被人陷害,还容易遭人嫉恨,是所有人的眼中钉,最关键的是最后还不一定能够得到善终。齐君慕也不是非沈念不可,他没有当场表明身份就是给了沈念一个短暂思考的机会。等这个机会过去,不管沈念心里怎么想,他都会把人架在火架子上直接烤。吸引过来的是狼是狗,日后就知晓了。皇帝其实很有把握沈念会答应,男儿建功立业,这世上这么无欲无求的人他也只在书中看过。他不信沈念对北境一点念想都没有了,沈念在北境生活了十几年,护着北境百姓十几年,身上的伤痕都是在北境留下的。 第13章 齐君慕抬眸:“阮吉庆是孩儿身边贴身的人,这有句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母后这不是要打阮吉庆,这是要打朕的脸吧。朕是君,朕要出宫,他一个下人只能听着跟着,他不听或者敢随意泄露朕的行踪,朕就可以灭他九族。母后心情不好,想要教训朕,朕听着便是,但母后总不能干涉朕身边的事。这自古以来,后宫是不得干政的。”“你……”太后从齐君慕一开口,心口就起伏的厉害。等齐君慕话音落下,她蓦然站起身,拿着食指指向年轻不想受控制的皇帝。齐君慕望着她微微一笑:“母后不要生气,朕一直谨记父皇教诲,先是皇帝才是人子。母后心情不好,便找白封前来把把脉,万万不要因为孩儿气坏了身子。”“孩儿知道母后现在不想见孩儿,孩儿这就回宫不碍母后的眼了。”他这么气儿都不喘的把景帝拿出来说事,狠狠把太后憋屈了一回,直接转身就离开。背影洒脱,心情舒坦。地上的阮吉庆看了看面色铁青气到了极点的太后,吞了吞口水,最后还是颤抖抖的给太后行了个礼,一路小跑跟着皇帝溜了。他知道,自己若是再不溜,太后怕是真的会杀他。只是从今天开始,他也只能抱皇帝一个人的大腿了。等齐君慕离开,太后把桌子上的茶盏杯子扫落在地上。林萧看到这情形,示意四周服侍的宫人退下。谁都不是傻子,都不会留下受气。等人都走了,太后颓然坐在软塌上,林萧看她失落到极点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他上前一步道:“太后,皇上大了。”“他大了翅膀就硬了,就忘了他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太后冷笑道。林萧摇头道:“皇上心是孝顺的,可他到底是皇上,太后您刚才真要打了阮公公,外人将会如何看待皇上?必然会有人觉得皇帝懦弱不堪,宫中太后为尊。长此以往,若是被人利用,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母子情分怕是要生疏。”太后抬眼,她眼神有些迷离,她道:“我并无此意,只是……只是皇上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派人好好查查,皇上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什么人给蛊惑了。”如果不是有人说了什么,齐君慕今天就算是再怎么气恼,也不会说出这么诛心的话,竟然直接把她比作想要觊觎朝政的后宫之人。这要是传出去,她这个太后还能稳居宫中吗?林萧看太后有些执拗了,他叹了口气应下这事。在他准备告退时,太后揉了揉额头,一脸疲惫道:“明日你让嫂嫂入宫吧,上次她讲的书还没讲完呢。”林萧道:“是。”第8章 林萧出宫时本来还想劝太后几句,齐君慕现在是皇帝,骨子里又流淌着景帝的血,太后和他闹得太僵不好看不说,还容易让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在林萧看来,这别有用心之人,包括呆呆傻傻的睿王齐君宴、闻名天下的平王齐君佑,甚至还有声名不显被人称之不详的齐君灼。他们都是景帝的儿子,或多或少都有成为皇帝的资本。太后和皇帝闹僵,便宜的都是他们。林萧心里想着这些,但看到太后满脸疲倦的样子,到底没有开口劝说。有些话,在太后是妃子的时候,他可以说,等太后是太后的时候,他说话也要小心谨慎三分,不能让太后生气,更不能让人拿住话柄。林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皇宫,他想着,还好他夫人岳氏同太后说得上心里话。等明日越氏入宫时,让她劝着些太后。林萧离开后,太后只觉得这仁寿宫冷清的厉害,宫里明明烧着银炭,可她还是觉得冷的厉害。太后有那么一刻眼中很是茫然,她其实听进去林萧的话了。她和皇帝太过计较,对她对皇帝都不好。她这个太后的身份,是靠着皇帝才有的。现在她甚至想,如果皇帝真的和她生分起来,那她该怎么办。如果让她和景帝在世时一样,日日夜夜对着空荡的宫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说,一点多余的表情都不敢表露,那她这个太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太后想这些想的出神,如燕端着茶走进来,她看了看太后的神色,低语道:“太后,这是今年新来的墨茶,你平日里最喜欢不过。现在温度刚好,你尝尝。”太后抬起头,看到她,道了声:“是如燕啊。”她语气里略带几分落寞:“这个时候,也只有你会进来陪我。”如燕微微一笑,容颜恬静温柔:“太后对奴婢的好,奴婢心里都记着呢。太后心情不好,那是奴婢们服侍不周的缘故。”太后被她这话逗的笑了,容颜如花。如燕看她心情好了,内心深处也彻底松了口气。而齐君慕回到乾华殿后,情绪很是激昂。上辈子,他对太后非常失望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虽然不后悔说完内心到底有几分忐忑不安,现在他心情舒爽的很。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顾及太后心情,他一而再再而□□让,退到后来凡事只要有争执,太后就冷着脸等着他低头。以至于后来两人闹翻,还弄得有点难看,朝堂内外议论纷纷。现在就挺好的,这种事被他从一开始就掐断了根儿。太后心里难受是自然的,放谁身上都难受,可这剂猛药,齐君慕觉得下得还是挺值的。阮吉庆站在一旁,觉得皇帝这脸色扭曲的厉害,像是气极,又像是舒坦极了。他也不敢开口也不敢问,只眼巴巴的站在那里。齐君慕抬眸无意中扫到阮吉庆那纠结的模样,对他今日的选择和做法还算认可。于是皇帝淡淡开口:“一会儿从朕的私库挑选称心的物件拿回去,就当朕赏的。你不是喜欢金子吗,朕记得私库里有几把金瓜子,就赏给你十粒。”阮吉庆一听有赏赐,心情那是高兴,一听赏赐只有十个金瓜子,是又高兴又悲愤。他知道,皇帝的私库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到了景帝时期,私库里的东西最为丰富。景帝对别人残暴,对自己却好的不行,私库里收藏的好东西可不少。阮吉庆记得里面不但有金瓜子,用金子做的十二生肖都有,雕刻的是惟妙惟肖,关键是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可惜皇帝抠门,舍不得那些小金马小金虎……心里万般念叨,阮吉庆脸上满是感恩,痛哭流涕的好像真没见过金子似的。齐君慕知道他这是在演戏,阮吉庆这戏演的喜庆,他也就容忍半分:“高兴的话回去哭,别在朕这里碍眼。对了,宫里上好的金疮药一会儿给今日受刑的两个禁卫赐下,每人再赐白银。告诉他们等伤势好了,到御前听差。” 第15章 当然,如果放在以前,她可以跪在皇帝乾华殿门前请罪。可现在她突然看不懂齐君慕想做什么,这种事她不敢轻易做。温婉比着玉桃心计要深的多,城府也有几分,她抬眸干咳几声,脸色黯然,语气温和:“这些人是皇上恩赐下来的,带回宫中好生安置着。”玉桃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垂眉应下,然后扶着她慢慢走回未央宫。@@@齐君慕听了阮吉庆的回话,还算满意。他赐给温婉的那些人都是让内务府随意挑选的,只是以温婉那敏感多疑的性子,肯定会觉得里面有他派去的人,日后做事定然会更加小心翼翼,更会时时刻刻的演戏。想到这些,齐君慕乐了。心情难得好,这睡眠也就好上两分。这夜雪又纷纷而落,齐君慕一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该上朝时分。这天冷的厉害,他本来不想上朝的,只是现在快到年尾,朝上在年前要封印,一些后续工作还要扫干净等待来年开印。来年便是新的一年,是完全属于他齐君慕的一年。这一年的最后一点时间,该处理的事情还是要赶快处理掉。齐君慕被阮吉庆带着宫人收拾一番就去上朝了,他坐在那冰冷的龙椅上接受众人朝拜,刚刚让百官平身,便有御史台石老御史站出来说有事启奏。御史台的人历来不受皇帝待见,景帝尤其是不喜欢他们,有时还会当庭训斥他们多管闲事,以至于永和年间还有御史在朝堂的龙柱上撞头,差点身亡。齐君慕成了皇帝,他心胸比较开阔,那些御史说的话虽然不中听时,他即便不高兴还会忍耐着听下去。他这么做让御史台里的官员可高兴坏了,觉得他们终于可以当皇帝的镜子了,都可以名垂青史。这石御史是御史台中年级最大的御史,也是眼皮最活络最会看风向的。景帝在位时,他在朝堂上几天都不说一句话,一点不招眼。等轮到齐君慕,看出新皇想要好的名声,他每次上朝特别积极,有影没影的事都要说上那么一回,因此民间还送了个青天石御史的称号。看到石御史出列,齐君慕心情复杂,这老头是个懂实务知进退的,上辈子他也没忍多久,这石老头就病了,他顺势把人闲置在家。算算也就三两个月的事。石御史看皇帝今日兴致不是很好的样子,他沉了沉心,跪下颤抖着胡子开口道:“皇上,臣状告镇北侯府有僭越之罪。”僭越这事不好说,有没有僭越关键要看皇帝的心情。齐君慕来兴趣了,道:“说。”他知道这石老头有个毛病,没有影儿的事,他一般都说的没底气,有影子的事便说的铿锵有力。现在他这信誓旦旦的模样,那沈家肯定有什么把柄撞在他手上了。石老头挺直脊梁,他道:“皇上,沈家为镇北侯沈奕修建坟墓有僭越,镇北侯的墓地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堪比皇亲。臣不才,昨日因此询问过沈世子,沈世子猖狂,说这是皇上您的意思,说臣要是不满意,就该前来问皇上。”说道后来,石御史有些委屈还有些不屑,这么明显的僭越之事,他还用得着问皇上吗?他身为御史,对百官有监察之责,当然直接在朝堂上告状比较符合他的官职。齐君慕一听是这事,兴致尽消,他懒懒道:“这事儿朕知道,镇北侯守护北境,死后才被加封侯爷,身前名没有享过一分,死后荣光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石御史,不只是石御史,满朝文武都惊了。皇帝这明摆着是要护着沈念,可是齐君慕一向把兵权看的很重,对沈家尤其是沈念一直是打压的态度,也不知态度为何这般大变。石老头本来还想说什么,一听齐君慕这话,心里想的便立刻改口:“既是皇上允许,那臣没有其他事了。”他没有了,可不代表其他人没有。一看石御史想要溜,有年轻点的御史出列跪下郎朗道:“皇上顾及沈家,这本是天恩,可此例不可开。若人人日后都如同沈家这般,那皇上威严何在?他人岂不是要说皇上因沈家有兵权在手,所以不敢过问此事?还望皇上三思。”御史这话一出,满堂寂静。寂静中,齐君慕突然笑了,他的笑声不高却冷得厉害,满朝文武只听他冷笑着问道:“朕记得爱卿你是永和九年入朝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可曾对父皇说过半句?”第10章 这个年轻的御史名关寒,被皇帝问的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是好。景帝在时,他每天站在朝堂上天天祈求的是能不被景帝注意到,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再说也不只是他,这朝堂上所有人都是这想法。不是没有想改变景帝想法的人,结果怎么样,撞了龙柱还不是直接被人抬下去贬官罢职,没有连累到家人已经是先皇特别开恩。对待景帝这事文武百官都有默契,现在冷不丁被齐君慕戳破了,关寒脸上的难堪可想而知。齐君慕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他俯瞰朝臣,神色肃穆:“你起来吧,这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朕不像父皇做事那么果断。朕知道在这朝堂之上,有这心思的人很多,你们看朕刚刚登基,便以为朕年少可欺。”这话严重了,就算是百官心里有这想法,现在也不敢认同。众人纷纷跪下请罪,说自己罪该万死。林萧也是其中一位,他既忧心又莫名,他不知道齐君慕这是怎么了,受到什么刺激了,性子怎么一下子改变这么多。现在朝堂上这一番所作所为,那对他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林萧的担心齐君慕自然知道,可此刻他心里只有快意。他望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朝臣,心里冷漠的很。这些人是他要倚仗的,他需要这些人为他治理大齐。这些人靠着他生存,可他们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有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还可以改拥别人,他们看重的不是哪个皇帝,而是这冰冷华贵的龙椅。谁坐在这里,他们的眼睛就跟着谁。他以前包容这些人,可谁会放在心上,谁又愿意包容他。想到这些,齐君慕觉得以前的自己越发愚蠢。不过他也没有把怒火完全撒在这些头上,因为那是他的错,他让别人踩着他的头往上爬的。还好的是这个错误他有机会改正,时间还不算晚。当然了,他是个任性的皇帝,心中憋的慌,那点火气还是要散出来些的。 第17章 这事他们在沈念回京前就深切的聊过,当时林萧的意思是北境的兵权自然要掌握在皇帝自己手中的好,但对沈家,他们要慢火烹饪。毕竟沈家在北境根基太深,一个火太大,会把北境点着的。北境军心不稳,大齐半边天都要颤抖下。齐君慕微微一笑道:“舅舅,朕觉得有些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一种方法,朕已经让阮吉庆去沈家传旨了。”言下之意,沈念这个宠臣的名号他给定了。林萧紧皱着眉头,皇帝主意已定,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再说,现在难熬的应该是沈念,不是皇帝。林萧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他开口道:“皇上的意思臣明白了。”齐君慕随意的嗯了声,林萧说明白,那他就当林萧明白。“皇上,臣要去太后那里请安,皇上可要一同前去?”林萧想要缓和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便这么开口询问了声。齐君慕眼皮沉了下,他面色不变:“舅舅先去吧。”也没说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林萧看了他一眼,行礼离开。齐君慕等他走后,薄唇抿起,眼底起了一丝嘲讽,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太后宫里现在一片祥和。舅母岳氏入宫,肯定带着林恩。林恩到来,太后肯定让扶华作陪,她们一片欢声笑语,自己去了气氛只会尴尬。想到这,齐君慕嗤笑一声。不过也无所谓。半个时辰后,阮吉庆从宫外回来,他脸色很是古怪,齐君慕想装作看不出都不行。这次没等皇帝开口,阮吉庆便道:“皇上,沈……镇北侯跪在武门请罪呢。”武门是朝臣进进出出的地方,沈念跪在那里,就等于让所有人都看到。齐君慕扬了下眉,他漫不经心道:“怎么,镇北侯还是愿意丁忧?”如果这样,那他就满足沈念的愿望,他又不是真的找不到守宫门的人。阮吉庆忙道:“不是的皇上,镇北侯是因为要为弟弟买官而请罪,人正在武门痛哭的厉害,说是对不住皇上的期望,求皇上收回赐爵的旨意。”“嗯?还有这种事儿?”齐君慕蓦然坐直身体,他眼底浮起笑意:“宣他进来。”有这种好戏,他自然得早点看才是。第11章 沈念接到让他进殿面圣的旨意后,一句闲话没说直接站起身,默默跟在阮吉庆身后朝乾华殿走。武门离乾华殿有一段距离,路上他脑袋里一直在想齐君慕这个人。对于今日的召见,他和皇帝心照不宣。当然这种默契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在他从北境扶棺回京时,北境将士都在为他担心。他在北境抗旨抗了两次,一次是没有按照皇帝的旨意,闭关不出,一次是没有按照旨意独自回京,执意要带着沈奕一起。还有比较隐晦的一次,故意以大雪封路为由,让折子晚两天到京城,执意守灵七日。最后这一次如果按照罪名来说,要比前两次抗旨不尊还严重。皇帝完全可以说他拥兵自重,不听调遣。这是一个相当重的罪名,在有心人嘴里堪比谋反。北境将士担忧的也是这一点,从到北境的几道圣旨看,新皇不是个大度的,沈念做的事,他肯定会记在心上。这一趟回京,万一皇帝直接发难,那对沈念来说,便是一个死字。最关键的是,北境军对沈家的忠心远比皇帝,任谁坐在龙椅上,都不会对沈念放心,都会想法设法收回他手中兵权的。因此,皇帝趁机怪罪沈念,敲打北境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一种结果沈念也想过,他甚至做好了准备。等把沈奕送回京,他就直接上折子丁忧,如果皇帝稍微顾及点名声,那绝不会这个时候对他动手,顶多他以后的日子过得一般。也不是没有将士暗示想要跟着他,沈念也不是个愚钝之辈,如果现在真的处在四面烽火中,他说不定还真会动其他心思。可景帝虽然做过不少荒唐事,对边关却还是相当大方的,该给的银子该补给的粮草从来没有短缺过。大齐也算四海安宁,这些人如果真拧巴着头跟着他,那就是自找死路,还要连累家人。沈念既然选择回京本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尤其是在齐君慕在他未曾回京时便封父亲沈奕为侯,封他为世子,这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在拜别亭突见皇帝时达到了极点。当时四周朝臣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眼底隐藏极深的忌惮嫉妒,他都看在眼底。他知道不能靠近皇帝行礼,他在礼节上故意犯下那种显而易见的错误,就是想给人一种这人是个莽夫不足为惧的感觉。也间接向皇帝表明,他抗旨不尊并没有其他意思。说实话,当时皇帝的反应还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对他十分温和,堪称宠爱有加。对这种情况,沈念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心里很清楚极度的荣宠,便是极度的危险。齐君慕的手段简单却十分有效,他本就是众人关注的对象,被皇帝一折腾直接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沈念当时心底满是苦笑,还好他还有退路,不至于鸟尽弓藏的地步。沈念心里想了很多,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受母亲刻意刁难时,齐君慕会出现,言谈之下对他还相当维护。沈念转念便知道皇帝想做什么,皇帝想要利用他。他愿意被利用,那在皇帝清算他之前,他就是宠臣,他不想被利用,那就只能默默消失。沈念长在边关,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骨气的,然后他决定选择第一条路。他心里念叨着北境,也许那里是荒凉的,人皮肤是粗糙的,穿着也不如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的景致,可他还是想回到北境而不是彻底消失。皇帝愿意利用他,他在被皇帝厌弃之前还有一段路程要走,那他完全可以找到退路。于是在齐君慕下旨封他为侯,特许他不用守孝三年时,他心思一动,便有了今日武门请罪之事。他不怕丢人,他怕丢命。对这点沈念并不觉得可耻,他没有战死沙场,反而死在京城别人的算计中,那才是丢人呢。一个人的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有机回好好活着,那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住的。沈念把这些想的清楚透彻,跟着阮吉庆到了乾华殿,他话说的也透彻,行动更是利索的不行。见了皇帝,没抬头打照面,沈念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跪在地上道:“皇上,臣是来恳求皇上把恩赐的爵位收回的。”他说这话时,脸色苦涩,声音低沉如泣如诉,听上去就纠结的不行。齐君慕轻挑下眉,他双眉狭长,斜入鬓中,这细细的挑眉动作,让他脸上多了几分漫不经心,清俊的容颜看起来有些冷淡。 第19章 封印之后,就没有太多事了。齐君慕又早早下令,因景帝之故,取消了宫里的除夕盛宴。皇帝都这么做了,其他人为了有所表示也不敢大吃大喝。这个年宫里宫外都过的没滋没味的。到了除夕那天,齐君慕亲自在金龙文娟上写了些福字,用的是不同的书法。上朝的麒麟殿挂了一副草书,赐给那些臣子的就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御前侍卫中胡泽和王俊各得了一副字,惹得其他人都羡慕不已。不管如何,齐君慕登基之后的第一个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第二年正月十六那天,天子开印,朝堂百官归位。京兆尹苏仁上折,说是除夕夜那天,御史关寒自尽于家中,临死写下血书。说景帝残暴,齐君慕性子随父,不听朝臣劝诫,是为昏庸之辈,他愿意以死明志,以盼朝堂清明。苏仁的话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年轻的帝王端坐在龙椅上,眼神冰冷。齐君慕明白,这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杀了关寒,想用这告知天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不是仁慈之辈,进而动摇他的根基和地位。第12章 齐君慕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有人杀了关寒想要污蔑他这个皇帝的名声,是因为他知道关寒虽然爱出头,本质上却和石老头是一样的人。眼皮活络,喜欢见风使舵,最关键的是关寒出身一般,在很多事情上都比较能忍,绝不会自杀。上辈子齐君慕说话不像现在这般直白,还有心让别人知道他为皇大度,一开始关寒看他脾气好特别喜欢出风头。齐君慕忍了一段日子,还是找到机会借把人直接贬出京。齐君慕死的时候关寒在外地做官做的还是挺风生水起的。虽然称不上是青天大老爷,但也不是那种人嫌狗厌的贪官,也不是那种不愿有所作为的糊涂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更不用说是要用这种方法惊醒皇帝。即便关寒真心想那么做,想要一个名声,也该一头撞死在朝堂的龙柱上,血溅朝堂,百年之后,史官笔下才会有他的名字。所以综合这些应该是有人不惜杀人,就是为了搞臭齐君慕的名声,顺带把景帝也说上。也好顺势把景帝暴君的名声坐实,这样日后更有借口阻止齐君慕做一些同景帝一样事。齐君慕心里很清楚,景帝的所作所为在很多朝臣心里都留下了阴影,他们自然不希望齐君慕是第二个景帝。关寒的血书只是往油锅里滴了一滴水,很多人都会顺着这丝声声响逼迫齐君慕,让他成为他们心目中皇帝应有的样子。这次事故不管关寒的死有没有其他原因,都是皇帝同朝臣的一次利益争斗。弄个不好,有些朝臣还会联合起来一起罢朝辞官,让皇帝无人可用无命令可下。这是无声的威胁。想到这些,再望向议论纷纷的人群,齐君慕的眼神越发冰冷。身为皇帝,如果这次退了,便会有下次,下次之后还有下下次。从此他便会站在最弱的底端,朝臣面上恭敬,心里也只会觉得他无能好欺负。齐君慕心底的想法也是林萧所想的,他身为皇帝最有力的支持者,他神色肃穆望向苏仁冷声道:“苏大人负责京城事务,既然此事是除夕之夜的事,为何这个时候才上报?可查证关御史死的确切原因了?当真是自尽?”苏仁一脸大义凛然,面向齐君慕郑重道:“皇上,并非微臣不想立刻禀告,除夕之夜举家团圆,皇上已封印,中门不开,微臣如何能上奏?微臣在知道此事后,立刻派人封锁了现场,也找仵作查验过,并无不妥,关寒的确是上吊自尽。左相若是对此还有疑问,那关寒的尸身还在,你可亲自去查验。”林萧还想说什么,齐君慕开口了,他神色淡淡:“好一个除夕之夜自尽身亡,选的可真是好时候。既然是对朕不满,也不怕这血书被人发现不了。不过好在有京兆尹苏仁苏大人在,关寒家贫,住在胡同巷子里,苏大人家世显赫住在与皇城只隔了一道护城河的朱雀街。想来贫寒的关寒和苏仁你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他知道你心细如发为人周正,肯定敢把这些污蔑之词拿到大殿上当众宣读,所以临死特意留给了你一份。”他这话说的挖苦讽刺之意十分明显,苏仁脸上周正的表情差点把持不住。有些朝臣也从齐君慕话里感到了别的意味,怎么说呢,这苏仁一向不爱同那些家世贫寒的同僚交往的。甚至曾主张限制贫贱子弟科考,觉得贫寒之士大多眼界太低,难堪大任。被景帝狠狠讽刺了一句是不是朝堂上所有的官都要从他们苏家选才满意。苏仁从那之后就老实很多,在朝堂上轻易不开口。他做事的能力是没什么问题的,做事还算公正,就是看不上穷人,还有个好大喜功过于耿直这毛病今日这事不是苏仁脑袋有毛病,就是有人在他背后拿关寒说了什么,以至于新年过后第一件事他就是给齐君慕找麻烦事,顺便恶心齐君慕。反正苏仁一直有耿直的毛病,说错话做错事那也是他的本性。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苏仁知道皇帝口中的这黑锅是不能背上的,他忙道:“皇上,微臣身为京兆尹,负责京城安危,即便是平日里有看不惯关大人的地方,他出了事,微臣自然要秉公查证的,臣这里有详细的查案记录。”苏仁从袖子里拿出记录,阮吉庆走上前接过放到了皇帝跟前。齐君慕心底冷哼,苏仁所谓的查证清楚就是在朝堂公然这般开口,还把关寒血书上的事说的一字不差,简直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讨论皇帝不仁逼死御史,堪称昏庸。日后皇帝的话就等于个屁。齐君慕一直以为苏仁这人不过是贪功了些是个有话就说的,却还是能为民众做一些事的官,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苏仁会在这个时候出头,背后肯定有人。而且这背后之人对齐君慕这个皇帝没好感,甚至还想把他拉下皇位。算算京城敢做这样事的,五个手指都数不过来。正当齐君慕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第一天站在朝堂上的沈念出列了。沈念今天本来不想出头的,人也装作没看到四周打量的目光,一直稳稳的站在朝臣中。现在眼看着事情发展的方向不对头,他只好站出来。刚才齐君慕说的那些话,其他人若是说出口,那便是怀疑关寒的死有疑点,苏仁是故意的,用来败坏皇帝的名声。但从皇帝口中说出,便有了几分咄咄逼人之意。好像是皇帝为了洗脱自身嫌疑,刻意找了这么一番说辞。当然,齐君慕也可以强硬把这件事摁下去,可这么做的危害很大,肯定会留下隐患,日后很有可能成为被人攻击的把柄。现在不管关寒的死有没有其他原因,先把眼前这个隐患解决掉才是,关寒的死因可以慢慢查。 第21章 齐君慕站定看着小小的鸟在屋檐上站着,仰头鸣叫,还时不时啄上那么一口瓦上的雪。不远处的阮吉庆看到这情况简直快急死了。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推开沈念,说上一系列的吉祥话讨皇帝欢心。沈念也在看那鸟,看来看去那鸟还是又黑尾巴又秃,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这鸟有什么好看的。齐君慕收回眼便看到沈念那郁闷的表情,他挑眉徐徐开口:“朕觉得挺有趣的,天还冷着,鸟就飞来了。”可见生命有多顽强。这句话齐君慕并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想自己就如同这小鸟一样,即便是历经了寒冬,经过了生死,还是熬到了春暖花开的一天。沈念望着眉眼温和了一下的皇帝,那瞬间他好像在皇帝那张清俊到极致的脸上看到了阴鸷和眷恋混合在一起的扭曲表情。不过这情绪在帝王脸上也只存在片刻就消失不见,快的让沈念以为自己眼花了。齐君慕招呼沈念入乾华殿,他把殿内服侍的内监都打发出去,殿内只有他们两个。殿门被阮吉庆从外面关上后,齐君慕指了指椅子意示沈念不必行虚礼坐下说话。沈念也没有客套,谢过皇帝后便掀开衣摆坐了下来。齐君慕道:“关寒的事务必查清楚,朕让杨惊雷协助你。朕的御前侍卫里,有两个伶俐的,一个名胡泽一个叫王俊,眼皮都活泛的很,你好生调|教调|教。”沈念很会抓话里的重点:“皇上的意思是杨统领要听微臣的话。”齐君慕沉默片刻:“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沈念一脸惊喜,他道:“多谢皇上。”杨惊雷是禁军左统领,他就代表皇帝,这样很多事查起来要方便很多。就凭这点,沈念也得好好感谢皇帝一番。齐君慕对这样直白的话很不适应,这朝臣说话哪个不是拐几道弯转几个圈,临到沈念就爽快,仿佛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也不怕遭人嫌弃。皇帝再次沉默了下才嗯了声,沈念又趁机道:“皇上,微臣还想提前请一句,若是这次的事查到宫中重臣身上,微臣可有权利继续查下去?”齐君慕眉眼稍冷,他望着沈念一字一句说道:“朕许你不管是宫中重臣还是皇亲国戚都可查,这人既然想要编排朕,不给朕留余地,朕又何须给他留面子。”“那就好。”沈念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儒雅俊秀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他眉眼弯弯,“微臣就是在北境野惯了,心里怕皇上觉得微臣手段太过粗鲁,有皇上这话微臣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事了。”“手段粗鲁?”齐君慕有点好奇:“如何个粗鲁法?”沈念尴尬一笑:“皇上,这个不好说,就是不那么斯文。”皇帝扯起嘴角冷呵了声:“怎么,还这么神秘?”沈念只笑不语,齐君慕也不好逼迫他说出心底真正的想法,便错开眼悻悻道:“既然如此,那朕就等着。”随后他扬声喊了阮吉庆,让他给杨惊雷带口谕,又挑选了几名御前侍卫,协助沈念查案。沈念站起身谢过皇帝。在同阮吉庆离开乾华殿时,沈念微微回头看了眼坐在殿内的皇帝。殿内有些暗,皇帝的脸庞半隐藏在殿内,让人看不清神色。有那么一刹那,沈念觉得这乾华殿很空荡,里面的皇帝很孤寂。明明很年轻,比他还要小上两岁,装的却分外深沉。据听说,皇帝外有左相支持,内有太后筹谋,宫里皇后是心爱之人。这分明就是人生赢家,可沈念觉得掌握天下人生死大权的皇帝过的并不开心。脸上的表情可以装,眼底的苍凉却是隐藏不住的。也许,即便是身为皇帝,也是有很多事无法掌控的吧。沈念本来觉得自己想太多,不过在他们走出乾华殿遇到皇后未央宫的宫人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那未央宫的宫女战战兢兢一副哭丧着脸前来禀报说皇后病了,病的很严重,人起了热,烧的都有些糊涂了阮吉庆听了这话,脸上半分为难都没有,直接开口道:“皇后娘娘病了,快去请白御医前去给娘娘请脉,再去通知太后一声。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敢耽搁,皇后娘娘若有个什么事,仔细你们的皮。”那宫女一听这话,忙离开了,连想着通知皇帝一声都没有。这宫女沈念自然不认识,阮吉庆却知道,这是上次皇帝留给皇后的。现在皇后把人派出来,除了想试试这宫女的忠心程度,也想看看皇帝对这些人的态度,更想试探皇帝对她是不是真的心有意见。如果没有,上次的责备就是意外,皇后如今病重潜人前来告知便是一种示弱。如果皇帝对皇后真的心存意见,那这事就不好办了。以皇后的心性,肯定要找出原因,以便应对的。皇后是皇后,可她也有家人,也有亲族。她不顾念着自己,也得想想家里人。前朝后宫是相通的。皇帝的心思阮吉庆就明白,所以他直接把人打发走,就是在告诉皇后,皇帝的态度。对外他是这样的态度,在皇帝那里,这事还是得通知一声的。阮吉庆招来人去通禀皇帝这事,然后才笑眯眯的看向沈念。皇后被训斥的事并没有被传出后宫,但沈念从阮吉庆的态度上察觉出了些问题。他眯了眯眼,只觉得皇帝疼爱皇后的传言也不可全信。不过他很快自嘲的笑了笑,他自己都有一堆破事烂摊子,哪里还有闲情操心这些。@@@这厢齐君慕让沈念离开,心里一直在琢磨朝堂上最近发生的事,刚刚想起一件要紧的,太后宫里便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太后请他过去一趟。齐君慕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是有些微妙,但到底还是母子。太后既然派人前来请,他自然是要走一趟的。到了地方,齐君慕才发现太后宫里很热闹。扶华在,舅母岳氏在,带着银色面具的林恩也在。 第23章 齐君慕收敛脸上的表情,他站起身对着太后道:“母后,孩儿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点了点头,现在也无心同他说温婉的事,她语气略带两分温和提点道:“你是皇上,镇北侯是宠臣,这事儿你要问仔细了,要真是齐凡和照临的错,你也不能太护着他们。”言下之意便是让齐君慕偏袒着点沈念。太后心里虽然有些不待见沈念,可她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北境军又被人成为沈家军,沈奕在北境军心中的分量比皇帝重。如今沈奕刚死,沈念要是受了委屈,北境军心不稳,对皇帝不满,那就是大事了。太后,当然不只是太后,所有人都以为皇帝是因为这个才对沈念格外容忍。要不然,他们也找不到别的缘由能让皇帝这么维护沈念。齐君慕听出太后话里的意思,他道:“母后放心,若事情真的不怨镇北侯,朕绝不会偏袒,若是镇北侯有错,朕也绝不容忍。”皇亲国戚、镇北侯,都是他的臣子,他自然会一视同仁。是皇亲国戚的错,那便惩,是沈念的过,他也不会惧怕,更不会因为北境军忍着。齐君慕说完这话,便离开了,阮吉庆给太后磕个头起身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等人走后,太后叹了口气,她知道齐君慕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神色恹恹。扶华和岳氏相看一眼,彼此心里明白,前去逛御花园本就是借口,她们不想参合到太后和皇帝之间。现在皇帝离开,太后心情不好,她们一开始没走成,现在更是没办法离开。岳氏看了看太后,朝林恩努了努嘴,示意他开口说话。林恩眨了眨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而后望向太后轻轻喊了声太后。太后抬眼望着他满是担忧的双眸,她心中一宽坐直了身体,她把林恩招到跟前道:“我没事,就是觉得这天冷的心烦。”林恩应了声。扶华在一旁忙道:“母后,你要是心烦,那就让舅母讲讲故事,我最爱听舅母讲故事了。”岳氏一脸笑意,她摆手挖苦着脸说:“公主就别让我在太后跟前丢脸了,哪里是我讲的好听,都是太后给面子。”太后终于笑了,她摇头道:“你这嘴里的故事要是不好听,这天底下就没几个人会讲故事。”如燕趁机给几人换了新茶,闻言她笑道:“夫人,太后最喜欢听您讲故事了,你今天可要讲完才能离开,要不然太后又要惦记着,吃东西都不香甜的。”“你们看看不愧是太后跟前的人,长得水灵,说话也好听。”岳氏乐道。太后喝了口茶,道:“你快别夸她了,脸上的笑都快撑不住了。”如燕笑嘻嘻道:“太后,夫人说的可是实话,奴婢这也是太后教导的好。”在这样插科打诨之下,太后脸上的阴郁终于消失了,殿内又热闹了起来。太后左边坐着扶华,右边坐着林恩。林恩偶然会偷偷抬头看扶华一眼,然后又会飞快低头,白净精致的下巴都泛起微红,可以想象他是如何的羞涩。岳氏看着情形看的分明,眼底笑意更深。太后对这也是满意的,只是她还是有点担忧。林恩对扶华有感觉,扶华似乎只拿他当普通哥哥,并没有其他意思。太后是想结亲,可不想因为结仇。@@@仁寿宫祥和喜乐一片时,齐君慕正在乾华殿看着跪在眼前的三人,他并没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就那么望着他们。齐凡和温耀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鼻子和眼睛都疼的挤在了一起。可关键是他们除了头发有些凌乱,他们脸上一点伤都没有。相比之下,沈念就比较平静,他一句话没说,挺着背脊直直的跪在地上。他鼻子上还有血迹,左边嘴角也烂了一块,一看就是被别人揍了。听到齐凡和温耀又是一阵哼唧,齐君慕拧眉冷声道:“你们两个联手把人打成这模样,怎么还有脸恶人先告状?”温耀一听这话激动的直起身,他刚动一下,就觉得浑身疼的说不出来话,他眼泪巴巴道:“皇上,明明是他出手重,你怎么就怪起我们了。”他本就有点婴儿肥,这么一眼泪巴巴,人看起来就格外委屈。一旁的齐凡咧着嘴点头作证,真的是沈念出手狠不是他们胡说,他现在浑身疼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他们说的诚恳,齐君慕却不信,至少从表面来看就是沈念的伤比较重。齐君慕望着温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觉得朕没长眼睛,这伤在谁身上都看不到?”“不是皇上。”温耀委屈极了:“我们就打了他两下,还是他故意让我们打到的,他对着我们拳头揍的可狠了,皇上你不信可以让人来看看我们身上的伤。”齐君慕看了沈念一眼,沈念还是不动,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皇帝看着情况道:“那就验伤吧。”说罢招手,还真让阮吉庆把人带到偏殿脱衣验伤。齐凡和温耀哼哼唧唧一瘸一拐的相互搀着跟着阮吉庆出去了,不过多时,阮吉庆连同几个内监带着人又回来了。阮吉庆表情复杂:“皇上,世子和国舅爷身上……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伤痕。”别说伤痕,皮肤连红都没红一下。温耀和齐凡齐声震惊道:“这不可能。”他们都要疼死了,怎么可能没伤痕呢。而后两人又齐齐怒视沈念,这人就是故意的。齐君慕则冷笑:“打了人还不承认,还仗着你们人多说谎,真是不知羞耻,一会儿去领罚。”说罢这话,皇帝看向沈念,脸色变得十分和善道:“沈侯,今日之事到底为何?”沈念本来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现在听了皇帝的问话,他的眼圈蓦然红了,看起来就像是极度隐藏的伤心被人无意中挖掘到了。齐君慕也被他这表情镇住了,嘴动了动没有再说出别的话。温耀和齐凡的脸上带了些许心虚。沈念把头抬起来,憋住了眼中的泪,他抬头愤恨道:“皇上,国舅爷和英王世子说微臣的父亲不得先皇待见,沈家在先皇眼中就是往北境放的卒子,是随手可以抛弃的,无足轻重。他们还说微臣这般年纪还未成亲,是因为京中人人都知道,微臣在皇上您眼中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所以没人愿意把家中女儿嫁给微臣,那明显是卖女求荣,是要自家女儿守寡的。微臣听了气不过,便上前同他们理论,没想到他们人多势众,微臣自己脸上反而受了伤。”人多势众的齐凡和温耀:“……” 第25章 沈念表情一言难尽,他道:“你这意思我是肥猪,皇上是屠夫?”程锦道:“虽然听上去不好听,但还算恰当。”程锦觉得皇帝就是在拼命喂肥沈念,只不过猪吃的猪食,皇帝喂的是权利是宠爱。沈念翻身上马,衣袂翻飞间,他低声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还能反抗不成?”打马转身离开时,他望了眼巍峨的皇宫:“现在就算我一声不吭,任由别人辱骂,他们也只觉得我是个死人,既然这样,我干嘛让自己不舒服?”程锦一点都没被他安慰到,他脸上的担忧更深了。沈念收回视线,他道:“走吧,咱们现在是宠臣,得为皇上办好事,要对得起这份恩宠。”程锦无奈,只得跟上。在沈念查关寒之死时,齐君慕在宫里看青州知府张问晚递上来的折子,说是青州近来突然反寒,连降大雪,张问晚在折子里很是担忧青州会发生雪灾和水灾,希望朝廷能早做安排。还有一份折子是西境镇西大将军常盛递上来的,说是西夷国东狄有异动,希望皇帝能增西境兵防和饷银。这两份折子来的都很关键,青州是齐君佑母族势力范围,他们在当地盘踞数代,根基颇深。当初接到这份折子时,齐君慕和林萧商量许久,最终决定派人前去查看情形。这一来一回确定了青州是真有雪灾,朝廷最后耗费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才把灾情控制住,就这青州老百姓还觉得皇帝因对平王心存怀疑,故意对他们见死不救。而西境这份折子,齐君慕和林萧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西狄换了君王,新君很快就派人送来书信,说是愿意和大齐用不侵犯。没有人想打仗,大齐也是如此,北境刚平息战乱,大齐老百姓也需要修养身心。在收到新主来信,齐君慕把西狄之事放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虽没有征兵去西境,却也送了银钱派人修筑巩固城墙。结果两年后,西狄开战,西境边防工程一击而碎,常胜被俘,边境数万将士被杀,西境战线崩溃,幸而寒门关有老将燕云台在,最终算是守住了最后那点边防。齐君灼以亲王之名出征为将士打气,这场战役打了几个月,齐君灼同燕云台击退了西狄收回失地,可没过多久,齐君灼在西境消失了。想到这些,齐君慕的手在折子上敲了敲。青州就在西境。这也是当初他愿意派齐君灼前去的缘由,他不信任齐君佑。当然,现在既然事情重来一遍,这事就不能这么办了。羊毛出在羊身上,青州出事当年齐君佑趁机刷了一波好名声,那他这次就该出力出钱。至于西境边防修建之事,他还需要好好斟酌斟酌。在众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考虑时,温家和英王府则是哭声一片。温卓和英王都是一个宝贝嫡子,现在被打成这样,他们可不心疼的要死。英王妃哭的妆都花了,齐凡本来也在哭,看到英王妃这模样,他只顾着安慰她,屁股上的伤都忘了。英王懦懦站在一旁干着急,又不敢对着英王妃发火。齐凡挨打的事齐君慕派人说的清楚明白,那都是齐凡嘴贱。明知道沈念现在是红人,还跟着温耀说三道四,皇帝要是不打齐凡,英王都觉得皇帝对他们不满,自己人头要落地了。英王妃也知道他们王府听起来风光,内里不堪一击,她哭道:“就算是凡儿有错,皇上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英王心疼王妃,也心疼儿子,只好这头哄哄那头说说,让他们别哭坏了眼伤着身体。比起英王府,温家的情绪就不那么好了。尤其是温夫人,对齐君慕派人来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一点都没听进去。等宫里的人离开后,她望着温耀咬牙切齿道:“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明日我便入宫见太后、皇后娘娘,就算他是镇北侯也不能不讲道理。”温卓也有些生齐君慕的气,他就这一个宝贝疙瘩,打在他儿子身上就等于打在他脸上。温卓心里很不是滋味。第16章 温夫人想见的人是温婉,是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帝心里是真的装着温婉。她虽然是妇道人家,这次事件她看的分明。温耀同齐凡做事是有些不对,他们嘴上不严,当众点评人家私生活被逮到了,可他们也被沈念揍了。大夫都沈念出手极为刁钻,耷眼一看是一点伤都没有,但打在人身上就会疼的厉害。从这可以看出,沈念出手有多狠毒。但在御前,皇帝偏信沈念,杖责了温耀和齐凡。从表面看是沈念监刑,杖责多少下也是沈念做下的,温夫人却觉得这事就是皇帝的态度,而原因在温婉身上。皇帝是在迁怒。这天下没有秘密,温婉和皇帝之间的事,她这个当母亲的最清楚。温婉当初嫁给齐君慕前病了一场,拜堂成亲时人还在发热。若不是齐君慕有意袒护温婉,加上皇家亲事不易有变,他们温家怕是要因为这事遭来一场祸患。加上后来乱七八糟的事,温夫人心里明白,齐君慕和温婉至今还未圆房。温家上上下下都盼望着温婉能生下嫡长子,加上皇帝对温婉的心意,封为太子指日可待,可温婉自己不争气。这天下的男人没有守着如花似玉的媳妇不能碰还高高兴兴的,所以今日温耀这祸事,温夫人觉得最根源还是出在温婉身上。齐君慕上次训斥温婉的事,温家也有所耳闻,温夫人听闻这事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她觉得温婉这完全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奉承太后有什么用,她身为人妻,最应该奉承的是自己的丈夫。日后宫里哪能没有其他鲜花,趁着年轻,笼络好皇帝的心,生下嫡皇长子稳定自己的后位,这才是正事。她原本正想瞅机会入宫见见皇后说道说道此事,现在更是有了机会。温夫人当晚因温耀的伤势根本没睡着,她想了很多,第二天便往宫里递话想要拜见太后。按说这官宦夫人想要拜见太后皇后,时间什么的都有规定的。只是温家在齐君慕登基的路上出了力,太后有心给温家脸面,只要温夫人想入宫,就见上一面。温夫人在这方面也是个识趣的,寻常没有太后召见,从来不会主动入宫。现在她想给太后请安,太后自然是愿意见她的。 第27章 齐君慕嘴角上的笑意铺开,他合了合眼冷哼:“朕听闻贤太妃自打父皇宾天之后,便在自己宫中一心拜佛诵经不问俗事。朕记得,这信佛的人应当吃斋念佛,穿着朴素,是不杀生的。青州送来的皮子穿在身上暖和的紧,宫里的香料也够足,就闻不到皮子里含的血腥味了?”齐君佑现在完全清楚明白了齐君慕这是真的在找事,还拿贤太妃对景帝不诚来威胁他,简直是要把他气死。不过这威胁他不接受,于是齐君佑皮笑肉不笑道:“皇上此话何意?”齐君慕一脸温和良善模样,他道:“朕的意思是想让二哥前去青州走一趟,如果事情为真,二哥就留在当地赈灾,如果是假,就把张问晚给朕压回来。”“什么?”齐君佑和林萧都惊了,两人一起出声。齐君慕点头表示这话是他说的:“二哥与朕乃是手足,手足之情无人能及,青州又是二哥亲族,去到行事颇为方便。”“皇上,臣……”齐君佑自然想要拒绝。齐君慕大手一挥:“二哥不用多言,这事就这么定了。即便是你去了之后天下人都说二哥有异心,想要把青州掌困手中,掳其金银为自己所用,朕也相信二哥的为人。”齐君佑:“……”他很想骂人。青州将有雪灾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周家在青州盘踞这么多年,有没有灾难他们能感受的到,齐君佑这一波人就等着看皇帝的笑话。皇帝防备他们,对张问晚的折子肯定会抱有怀疑的态度,去查证是要时间的。到时救灾不及时,有人伤亡,那在他们的运作下,便是因故意打压平王,所以见死不救。怎么样,他们都能搏出一个好名声。谁知道齐君慕不知道发生疯,脑子抽筋,竟然想让他前去赈灾。到时候救治不及时,那坏名声都是他的了。想到这里,齐君佑心思微转,他正色道:“皇上吩咐,臣自然遵从。只是若青州当真有灾害,臣如何救治?”“二哥什么意思?”齐君慕不解道。齐君佑干脆把话说明白:“如果真有灾情,自然是越快越好,但如果臣带人到了赈灾的银子却没有到,那可就耽误吉时了。若是现在皇上命臣带着银子前往,一来路途遥远,万一遇到山贼不安全,二来耽搁行程,万一耽误救灾,那就是置百姓于危险之中,这当如何是好?”一句话就是赈灾,你得给银子。齐君慕惊讶了,他道:“二哥,你这是想太多了。你带着银子做什么,你人先去,到了地方你也不用出面,朕绝对会让人切实保护你的安全。青州这地界,朕相信以你平王的名气,想赶着上前帮忙的大有人在。”言下之意便是齐君佑人会到青州,但周家那些人根本不会见到他。也就是皇帝根本没打算给青州一分银子,准备打着平王前去赈灾的名号,让青州的周家自筹自救。周家把平王看的那么重,只需要说一声平王奉命前来赈灾,米面设粥棚住处他们自然会动作起来的。齐君佑觉得皇帝这行事方法简直是太不要脸了。不给银子还想要好名声。更不要脸的是,齐君慕还继续假惺惺说道:“二哥你放心,这事比较急,宫里贤太妃那里朕会帮你通知,一会儿朕让四弟和杨惊雷带着禁军随你一起前去,主要以你为主四弟辅佐你行事。朕会御赐尚方宝剑,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不用过问,直接杀了便是。”皇子贵重,妃子高高在上,青州周家送来的东西他们能用,便是天大的恩情。在青州能有几个认识齐君佑的?到时候齐君灼带着挡面之物往人群中一站,齐君佑被人严加看管着。禁卫只需对着喊齐君灼一声王爷,而非瑾亲王,那青州周家自然而然就会把他当做平王看。那时周家还不任由齐君灼取索,这灾在地头蛇身上也就不再是灾。齐君佑很清楚皇帝的打算,更明白皇帝这是拿贤太妃在威胁他。他忍耐着假笑着咬牙切齿:“皇上刚才也说了,我们是手足,这事臣定会办好的。”“那就好,朕把四弟召来嘱咐几句,事情紧急,你们一会儿就出发。”齐君慕笑了,清冽的容颜本如高山上的冷石,这么一笑恍若花开:“朕就在京中等候二哥和四弟的好消息。”齐君佑:“……”还是好想骂人。第17章 打发齐君佑出宫前,皇帝召见了杨惊雷和齐君灼。对杨惊雷,皇帝的吩咐是听从瑾亲王的吩咐,牢牢护着平王的安全。对齐君灼,皇帝的叮嘱是,他们远去青州,人生地不熟的,赐给他一把尚方宝剑,要是有不长眼的人做一些害人害己的事,齐君灼有权斩杀。同时皇帝表示,平王从小就读书在行,也没人教导他武艺,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齐君灼自幼喜欢耍刀弄枪,身手还算过得去,一路上一定要时时护着平王这个当哥哥的。这些话皇帝都是当着齐君佑的面说的,齐君佑俊美英气的脸上通红一片。皇帝这就差点明着对齐君灼说,这一趟前去青州,要把他软禁起来了。齐君佑倒是敢把这话问出口,皇帝毕竟不是当年的景帝,一句话说不到心里就要被问罪。在齐君佑眼里,他这个三弟性子一向刻板执拗,做事慎重,无论大事小事都讲究证据。谁知道,这当了皇帝性子还能变成这样,无赖至极。齐君佑敢肯定,他要问出口,齐君慕肯定毫不在意的点头承认,然后又会拿青州周家挤兑他和母妃。这自取其辱的事,他自然不会做。吩咐完,齐君慕看着齐君灼,心里有很多话想说,最终汇成一句:“这一路小心,万事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青州之行有人让你过的不舒服,朕就会让他九族生不如死。”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齐君佑心想,这话明显是说给他听的。一旁坐立不安许久的林萧在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皇上,瑾亲王同平王前去青州,只是去查探灾情,不会有什么危险,皇上不要太过担心了。”身为皇帝,哪有这样说话的,跟宠爱祸国妖女,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取美人一笑似的。关键是瑾亲王他也不是妖女啊。这话传出去,皇帝哪里还有英明可言。就这,史书上也会有所记载的,后人看了还不知会做什么评价。一时间,林萧觉得自己为皇帝操心,操的心都老了。齐君灼那略带几分异样的双眸含了一丝浅笑,他也忙道:“皇上,青州地界二哥熟悉,他定然会护着臣弟的。”“是啊,皇上。”齐君佑压着声音哼哼道。 第29章 沈念匆匆赶到乾华殿时,齐君慕正在批折子,头都没抬道:“先坐。”沈念木木坐下。这折子一批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齐君慕合上折子让阮吉庆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拿下去,又让四周服侍的内监和宫女退下。皇帝揉了揉有些发酸发疼的脖子后才看向面无表情的镇北侯道:“你来的正好,朕正好有事找你。”沈念笑了下,容颜儒雅又俊气,他道:“微臣也是在宫外听到一番传言才入宫的,皇上可知,宫外现在议论纷纷,都说平王入青州,是微臣的主意。只是微臣这主意出的,自己都不知道呢。”“哦,那你现在知道了。”齐君慕眨眼反问道:“朕觉得就是镇北侯你出的主意。”沈念无语,他根本没有说过这话,这屎盆子就扣他头上了?皇帝这简直是直接越过他,给他添上自己都不知道的名声。“皇上说的是,皇上金口已开,那主意就是微臣出的。”沈念有气无力道,难道他还要告诉天下人,这事他不知道,是皇帝在说谎?谁信啊。“这事先放一边,禁卫军左统领杨惊雷随平王入青州了,他掌管宫中禁卫,每逢半月便要去北山巡视一番。现在你暂带他的左统领之职,负责宫中安危。过几日你亲自去北山走一趟看看那里的情况,让北山右统领王逸入宫回话。”沈念听罢这话,神色复杂的他都说不出话了。北山禁卫有五万人马,是皇帝私军,由皇帝亲自指挥,护佑京城安危,所以说北山禁卫不能出任何差错,只有皇帝最信任的事才有资格插手北山之事。皇帝这到底是做什么?敲他一棍子给他个枣安抚他?但这枣也太大了吧,他怕吃了被噎死。看沈念神情幽幽,一言不发,齐君慕日后多方都需要用得着他,便道:“心里有话便说,憋着有什么趣儿。”第18章 沈念本来有一肚子话想问,但看到齐君慕这表情,他突然又什么都不想问了。他其实很明白,皇帝这么做,无非是想给他拉足仇恨值,再把自己干干净净的从这些事中摘出来。到时候,皇帝是清白的,他是众人眼中该受雷劈的。事情变成这样,他能依靠的只有皇帝,能忠于的也只有皇帝。皇帝这么做,完全是觉得他会被心甘情愿利用的基础上。沈念心里就是有点纳闷,皇帝这是哪里来的自信,这么相信他会顺着套下?皇帝就不怕凡事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吗?万一他沈念因为这些事,心生异心,想要同其他人结盟寻求出路,想必很多人心里就算恨死他,面上愿意合作的人也会很多。皇帝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怕吗?沈念想着这些,心下难得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皇帝这利用之中是带着绝对的信任,又或者是皇帝确信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如果是前一种,那他被利用完后,皇帝应该会放他一条生路的。如果是后面那种,事情就复杂起来了,皇帝这是明显想要他的命。自古帝王心思难测,这话果然有道理。看皇帝年纪轻轻,城府就这么深,生在帝王家还真是相当可怕的一件事。“沈卿在想什么?”齐君慕有耐心又非常真诚的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他发现沈念一直没有说话,眸中神色变幻莫名,最后还用有些诡异的眼睛盯着他瞧,仿佛遇到了什么千古难解的难题。沈念被这一声询问惊回了神,他垂眸道:“皇上,微臣只是在想关御史。”“嗯?”这是齐君慕完全没想到的回答,他脸上难得有些疑惑,他以为沈念会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结果这人完全不按理出牌,说出的话和现在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齐君慕到底是皇帝,疑惑也只是一刹那,很快就收敛起来,他顺着沈念的话道:“关御史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皇帝片刻的失神沈念看的清楚,看到皇帝现在又带上了完美疏离的面具,沈念只觉得身为皇帝也怪可怜的,至少这样活着挺累的。不过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有病,他的命就在这个可怜又活着很累的人手中捏着,随时都可以把他捏扁。他倒好,不想想自己的小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于是沈念道:“关御史死亡的时间太久,现场很干净,臣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既然没什么可疑的,那沈卿说这些有什么用?”齐君慕淡淡道。沈念微微一笑,眼眸微亮:“就是太干净了,才显得可疑。”他真心笑的时候,那双眼睛仿若含了情,真诚又炽热。齐君慕望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想,可惜了,长了这么一双招桃花的眼,上辈子一朵桃花都没有招到。这念头在脑中浮起那么下,皇帝又有些悻悻的想到,他自己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上辈子他是顺利摘了朵桃花,可惜这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绿色的。一时间,齐君慕也不知道他和沈念谁更可怜些。沈念觉得皇帝心思很难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他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有些叹息又有些同病相怜。沈念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和皇帝到底哪里值得同情。好在皇帝很快敛去这种神色,问起了关寒的事。沈念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他道:“关寒家境贫寒,无妻无子,父母并未在京城。他心性却颇高,一心想做人上人,得人敬重。微臣查过他的生平,也看过他写的诗词,不像是个因为一点事就寻死腻活之辈。”齐君慕点了点头,关寒能屈能伸的很,是不大愿意去死的,于是他道:“那还有别的吗?”沈念看皇帝认同自己所说的话,又继续道:“关御史死的时候没有挣扎的痕迹,这让微臣百思不得其解。人被吊着,即便是心甘情愿,临死时也要不受控制的挣扎一番,他双手自然下垂当时应该是相当平静的。”齐君慕嗯了声:“有人想拿关寒污蔑朕,给朕扣上一顶残暴昏庸的罪名。能从中得到好处的,京城里也就那么几个。”“微臣觉得并不只是几个。”沈念看了皇帝一眼,小心翼翼道:“皇上,请允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年先皇兄弟几人,亲族死的死逃亡的逃亡,但他们身边总有忠心耿耿之人护着主子,当年皇上您不是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吗?”景帝几个兄弟被杀,他们却还有流放在各地的子嗣。那些人在京城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门路,宫里也会有些旧人。总会有人觉得景帝皇位来的不正,他手段残暴不配为皇,死去的那些人才有资格坐上皇位。齐君慕抬眸望向沈念,清冽的眼眸突然锋利万分,他冷声道:“你这话何意?难不成是对父皇有意见?”“臣不敢。”沈念也不怕,他面带诚恳之色道:“当年之事发生时,臣还年幼,里面的是非曲直不知,臣并非是史官,也不敢随意做出评价。”齐君慕并不会因为这点事治别人的罪,景帝做过的事,世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有自己的评价,像沈念这样敢在他跟前提起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林萧都没有说过景帝。 第31章 两人一个本来要找顶头上司,结果碰到了齐君灼便把这事说了,一个直奔仁寿宫禀告了太后,又被太后派去跟着杨惊雷出宫寻找皇帝。当时王俊觉得胡泽太不够义气,这么有脸面能在皇帝跟前刷好感的事,他竟然想独吞。还好他脑子灵活,看情况不对赶上了。而在找到皇帝,他质问胡泽时,胡泽神色复杂,只说一句这是福是祸都不一定。王俊并没有相信他的说辞,只觉得胡泽是自己想要立功。不多时在两人被皇帝杖责,廷杖打在身上时,王俊心里是万分后悔,对胡泽是既愧疚又感到汗颜。他以为这是功劳,结果差点要了他的命。本以为前途就这么完了,结果皇帝还记得他们,并且直接把他们从衙所中提到了御前。这御前侍卫有很多,能近皇帝身的并不多,可比起其他人,他们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两所禁卫哪个不羡慕他们。最让王俊激动的是,皇帝一直记得他们。沈念奉命查案时,皇帝把他们派给了沈念。王俊拉着胡泽的手激动的满脸通红,直说他们要走运,要直奔九霄,光宗耀祖。胡泽倒好,还是那句话,福祸不知。王俊懒得听他这番唠叨,一门心思放在沈念身上,想借着沈念的东风,在这宫里有一席之地。所以此时看沈念一直在看御辇,他便开口提醒了句。后宫禁卫都知道,皇帝后宫目前很干净,只有皇后一人,帝后二人关系也非常好。每次皇帝入后宫,巡防的禁卫都会自觉加派人手,生怕出现任何闪失。只是沈念是半路插来的,很多人面满心不满,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王俊还要靠着沈念抱皇帝大腿,自然想的做的都要多些。沈念看了王俊一眼,不喜不悲道:“你说的不错。”然后亲自多带了些人去乾华殿同未央宫的那条路上巡防。王俊跟在他身后心中一喜,忍不住露出个得意的笑给身边人看。只是这笑笑给了瞎子,胡泽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没看他。王俊脸上的得意一僵,觉得自己这个同僚实在是太没有眼力劲儿了。不讨喜的很。@@@齐君慕在御辇中也看到了沈念,他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沈念还挺适合穿禁卫衣甲的,衬的身姿挺拔的很,傲然如松。未央宫到了的时候,齐君慕坐在御辇上没有动。他望着未央宫的门匾,有些失神。未央宫的守卫看到他忙行礼,跪拜声让齐君慕回过神,阮吉庆扶他走下来。皇帝慢步走上台阶,守卫打开门,里面的宫女内监在听到了呼喊声,相互看了眼都笑了。在皇帝踏进去的那刻,他们跪下行礼喊道皇上万岁。齐君慕没有吭声,衣摆从他们身边滑过。到了大殿门前,温婉走出来行礼。温婉长得妩媚漂亮,尤其是敷了细妆,人在灯火照耀之下,更显精致惊艳。但她行礼向来是端庄的,身为皇后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周正不轻浮的。齐君慕望着她微微一愣,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看过温婉了。前尘往事惊掠而过,齐君慕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起来吧。”以前每次见温婉,齐君慕都是拉着她的手共同走到殿内。如今他沉默的走在前,温婉跟在身后。到了内殿中,玉桃端来茶水,齐君慕没有喝,他望着站着一动不动的温婉道:“皇后想见朕是为何事?”温婉抬头,她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了温夫人那天来时和她说的话。温夫人抹着眼泪说:“如今你身在宫中,温家同你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皇上他心疼你,很多事不会朝着你发脾气,可温家不行,你爹爹朝堂被训斥你弟弟这次受刑,下次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灾难等着。臣妇不求娘娘能照看温家,但求温家同娘娘都平平安安的。”温婉同温耀关系极好,听到温耀挨了板子,她心里也格外难受。温夫人都觉得,是她连累了温家,让温卓朝堂上被训斥,温耀挨打。她也是这么想的。就如同温夫人所说,她是皇后,齐君慕是皇帝。有齐君慕的宠爱,她是皇后,没有宠爱,她什么都不是。皇帝和皇后之间如若不和,总要有人先低头,哪怕是假意低头。这个人自然不能是皇帝,所以温婉示弱了。温夫人的暗示她明白,生下嫡子,在宫中可立于不败之地。她明白,却不知该做如何选择。此时望着齐君慕眼底的平静,温婉想要努力看清那里面还有没有喜欢和高兴,可她无论怎么看都看不清。她不由的向前走一步,她不小心踩到了衣服,一声惊呼中,她朝齐君慕身上摔去。@@@沈念带人巡防到御花园时,远远看到假山暗处有人临泉池而坐。他身后禁卫的身体瞬间都绷紧,想要拔剑,沈念看到那人身影,心中微微一动道:“别动,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王俊想要说什么,沈念横了他一眼,随手提了个灯笼直直朝那人影走去。走近之后,沈念眼中印入一片明黄。灯火之下,沈念看到了皇帝那张清俊清冽堪若冰霜的容颜。 第33章 于是景帝问:“据朕所知,这女子身体不是很好,你母妃也不是很满意,你为何还要执意选她?就不怕惹你母妃不高兴?”齐君慕当时还是有些怵景帝的,听了问话忍着头皮发麻道:“父皇,宫里有最好的御医,最好的药材,温婉身体虚弱,可入了宫就可以好生调养着。母妃对她也是满意的,又怎么会不高兴。”淑妃也笑着对皇帝道:“皇上,这世上的好女子总容易让人挑花眼,不过君慕喜欢的,臣妾就喜欢。”在众人小心翼翼偷窥帝王表情时,景帝突然开口这般说道:“你当真这么喜欢她?哪怕朕同你母妃一样对她都不满意。”景帝说话的语气是轻飘飘的,可里面的阴冷所有人都听得出,他是真的不满意温婉。淑妃当时脸色都僵硬了,眸子里满是惊恐和慌乱,她朝齐君慕微微摇了摇头,想让他改变主意。齐君慕脾气执拗的紧,只觉得委屈的很。在他看来,齐君宴和齐君佑的亲事都这么顺利,到他头上简直是事事不顺。他咬紧牙关,只当做看不到景帝阴沉到几点的表情,他望着景帝道:“父皇,儿臣就是满意她。”淑妃脸色都苍白了,这个宫里没有人敢反驳景帝,哪怕是他的枕边人和子女。她很怕景帝一个盛怒间就把齐君慕贬为庶民,那样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景帝盯着年轻气盛的三儿子,面无表情。齐君慕看得出他不高兴,但他没有改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景帝一言未发,站起身离开。淑妃送走他之后,腿都软了。当年的太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性子,她望着齐君慕眼泪啪嗒落下,她恨恨在他身上拍了两下,哭着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你要是把你父皇惹怒了,你让我在这个宫里怎么活。”淑妃对着齐君慕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她那模样害怕极了。往日里,她总是想让齐君慕读书好礼仪好,母子间比较有隔阂。齐君慕没想到自己的婚事还有这么一番波折,看到淑妃这模样,他心里隐隐还有些说不出的高兴,这让他知道,母亲终究是关心他的。齐君慕很快安抚住了淑妃,他道:“母亲莫生气,除却婉婉的身体不说,温家那里已经得了舅舅他们的口风,对这场婚事已在着手准备。如果此时婚事有变,日后温家怕是要与林家闹翻。这样我们也就少了一方助力,汪家那边虽与父皇有师徒情分,可这么多年,你觉得父皇是讲情分的人吗?”“汪家自称清流,不屑与权贵为伍,若是汪家女入了宫,他们还要保持这种传统,到时候为难的不就是儿臣同母妃了吗?再者说,在这紧要关头,母妃怎么就突然就想到了汪家?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母妃耳边说什么,让母妃心乱?”淑妃收起心中的恐惧,认真想了想齐君慕的话,也就是这段时间,她时常听到有人说温家女身小体虚,不易生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汪老入宫见景帝,得到了景帝的赞赏。淑妃心思微微一动,就动到了汪家女身上。现在看来,定然是有人刻意这么做的。想要趁着她心乱,让这个局势更乱。淑妃想明白后,变得冷静起来。齐君慕同温婉的亲事这才真正确定下来,但那根刺一直插在淑妃心里。以前景帝在世时还好,她并没有想太多,可等景帝病逝齐君慕登基为帝后,淑妃成了太后。日子过得舒心,头上再也没有一座大山压着,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哪个地方惹恼了景帝被训斥。她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皇帝孝顺,公主贴心,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无人阻拦。太后一开始是不适应的,适应之后却再也不想回忆起以前的生活。于是面对着被皇帝放在眼里的温婉,她就不那么痛快了,越发觉得温婉这身体不适合生养。再加上齐君慕多番维护温婉,这让成了太后的淑妃心里更不是滋味。好在温婉是聪明的,平日里捧着太后,顺着她说话做事,加上林家温家的面子,太后偶尔会说两句不中听的话,并不会真的为难她。只是偶尔会因为这些琐事,觉得齐君慕还不够孝顺罢了。这世上有些人极力想得到一件东西后,就把这东西看成宝贝,当真的轻而易举得到了,就会觉得这东西来的太简单,她一个眼神就有人奉上自己想要的,宝贝也就变成不值得珍惜的东西。这些前尘往事齐君慕再次醒来后就没有想过,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当他看着怀里明艳动人的温婉,他发现当年记忆仍旧鲜明的很。温婉对他只有妥协,那表情如同祭献一般,没有一丝情感。可他已经不需要这虚假的感情了。他缓缓推开怀中人让她站在一边,在温婉惊讶不解的表情中,他缓缓站起身,轻声道:“皇后这是做什么?”温婉脸色瞬间白了,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齐君慕又道:“皇后今日想要见朕,是因为温家吗?”许是有了这个开头,温婉很快回过神,她跪在地上道:“温家发生的事臣妾从母亲口中已经得知,母亲自知管教弟弟不严,皇上惩罚他也是应该的。”上辈子温卓出事,她也是这般大义凛然,而后不多久就给齐君慕一个天雷,绿的发光。“既然是应该的,那皇后日后无需因为温家做这些事了。”齐君慕淡淡道:“朕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不是皇后想不到时就不愿意见,要为温家争取权益时就想见的人。”他不可能把上辈子发生的事归结到如今的温婉身上,但他不愿意碰温婉,只能把今晚这一切归结到温家身上。齐君慕带着克制不住的怒气离开,温婉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语气着急又委屈,齐君慕半分脚步都没有停。走到殿门口,他呵斥了迎过来的阮吉庆,让他们所有人不要跟着,自己连御辇都没有坐,独自离开了。阮吉庆在原地急的团团装,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铁青着脸离开。齐君慕也不想回乾华殿,只觉得皇宫里每个地方都逼厌的紧,让人呼吸都困难。他甩开一众宫女和太监,自己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御花园假山旁。被这夜风吹了一会儿,沈念来了。“皇上,天色不早了,明日您还要早朝,微臣送你回去休息吧。”沈念不知道齐君慕在想什么,不过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皇帝失态了。他还是很惜命的,也不想知道太多有关皇帝的秘密,又一阵冷风吹过后,沈念忍不住开口说道。第21章 在沈念开口时, 齐君慕身上的已怒意消散,觉得这地方也有些冷。 第35章 齐君慕走了两步,能清楚的感受到地面后,他松开沈念的手神色淡然的感慨道:“今日多亏有沈卿在,要不然朕可就要出大丑了。”沈念正准备说这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时,耳边只听皇帝又道:“好在四下无人,便是出一下丑也没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四周就算是站满了人,朕也无所谓。”一时间沈念分不清皇帝这是玩笑话,还是在暗示对刚才的事有所不满。他回京时就听人说过,说这京城里不比北境,京中权贵多,规矩也有。尤其是这皇宫里,你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当时沈念还在想,新皇刚登基他就接连抗旨,皇帝不念叨着找他麻烦,那已经是老天保佑。皇帝肯定想尽快拿走他的兵权,他哪里还有机会出现在皇宫,得罪那些谁也不知道的人。结果回京之后,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不但没有被夺走兵权,反而被皇帝夺情不用守孝。这皇宫里也有他的位置,虽然是暂时的。不过那些话也对,深宫住着的人,心思都难猜的紧。尤其是眼前这位,你离得近不行离得远也不行,这差难当。不过无论是那种情况沈念现在都只能做表面理解,他一脸郑重道:“皇上,有微臣在怎么能让您出丑呢。微臣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都会护着皇上的。”齐君慕听这话听的嘴角不断抽筋,只是既然沈念敢这么说,他呵呵两声也假惺惺道:“沈卿这话朕记住了,也放在心里了,沈卿自己可不要忘了。”沈念道:“微臣不敢忘。”心里则想,没想到皇帝脸皮也够厚实的。两人相互恶心了对方一下,然后各自装作不知往乾华殿走去。路上很是静默,沈念对这样的场景有些不习惯,于是他道:“皇上,臣有件事很好奇,不知该问不该问。”齐君慕道:“你这都说出口了,难道朕还能不给你解惑?”“多谢皇上。”沈念笑道:“微臣这几日在宫里巡防,发现冷宫那里有一处楼阁,建造的十分华丽又高大,用材也十分讲究,如今却在查封着,无人看守打扫,这是为何?”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齐君慕淡淡道:“那处是父皇命人修建的兽阁,说是梦到了一个对国对家都十分有利的神兽,他想要捉住放进里面养着,到时断了它的翅膀让它再也无处可逃。”“阁楼建成那天,父皇心情极好,又命人在里面修建了高耸的灯塔,站在上面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这地方神兽没有,父皇心情不好时倒是时常去。不过后来父皇有次震怒,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救国救人的神兽,世人能倚靠的只有自己。于是他亲手贴了封条,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时间久了,那里也就被人忘了,毕竟离冷宫太近,都说是那里是不详之地,宫里的人也不爱去,怕沾上晦气。”听了皇帝所言,沈念脑中不由得印出景帝独自登的背影。他语气低沉道:“父亲一直想回京祭拜先皇,可惜这个愿望没能实现。”齐君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沈奕不能回京,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景帝不能原谅背叛了自己的伴读。他曾看过史官写的景帝记事,景帝同沈奕年幼时关系是极好的。后来沈奕因为家人站错了队,成了景帝的对手。景帝对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直接把人杀了。幸好沈奕有打仗的天赋,便替景帝守着北境边防。那些年,沈奕曾回过京,每次景帝都会以病了为借口,根本不召见他入宫。沈奕每次是回来的匆匆,走的尴尬。他即便是立下再多功劳,景帝对沈家仍旧是厌恶的厉害。当然,沈奕该有的赏赐也比旁人少,弄得所有人都知道景帝不待见沈奕,甚至是有意羞辱他。沈奕想让沈家重回京城顶峰,再次成为世家,这需要景帝点头。只可惜,别人都是见面三分情,在景帝这里,他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好在景帝不喜欢沈奕,对北境还是相当看重的,从来不压着北境的饷银。或者说不只是北境,四境之内的饷银,景帝都不会压着。景帝说过,四方将士守护的是大齐的国土,是自己的家园,万万没有让人饿着肚子冷着身体去打仗的道理。所以站队这种事最说不好,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连累全族甚至子孙后代的事。沈念说那话时也没有多想,说出来之后方才觉得有些不妥。他瞅了瞅齐君慕,看他没什么表情,心里有些泛虚。当着皇帝的面,暗示性的抱怨先皇,这肯定要被皇帝记在心里吧。不过很快沈念就没有时间想这些了,他们在拐角处遇到了带人和御辇走来的阮吉庆。阮吉庆看到皇帝的那刻,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大冷天的他额头上全部是汗,他差点哭出声道:“皇上……”阮吉庆是真害怕,齐君慕一个人离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九族都要被灭的事。他不敢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太后那边。他怕太后当场命人刮了他,可是皇宫这么大,他带着一群人在皇帝经常出现的地方找了遍也没找到人。眼看着越来越晚,阮吉庆都已经决定以死谢罪了,竟然让他碰到了皇帝,这可不就是老天有眼吗?齐君慕走到阮吉庆跟前,道:“你哭丧呢,回宫。”阮吉庆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他感激的朝沈念看了眼,然后命人起辇。皇帝临走时回头看了沈念一眼道:“沈卿,明日不要忘了去北山的事,朕可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沈念道:“是。”回到乾华殿,喝了口阮吉庆端来的热茶,齐君慕并没有直接睡下,而是坐在暖炉旁拿起了杨惊雷送来的密信。齐君慕虽然让齐君佑去了青州,但对这个名声在外的二哥他根本不放心,一路上都在让杨惊雷盯着齐君佑的一举一动,每隔几天都要发来一封密信,写明情况。杨惊雷这人办事很认真,齐君慕吩咐他秘密监视着齐君佑,那他就把路上齐君佑的所作所为写的异常细致。包括时间地点人物。细细看完杨惊雷的密信,齐君慕失笑,随手把密信扔在火盆里。用一句话总结,齐君佑这次青州之行,与瑾亲王感情甚深,一直以来,两人都是在同吃同住还同洗漱。与此同时,荒郊野外想要小解的齐君佑再次无语的看着身边跟着的齐君灼,他咬牙切齿道:“你能不能背过身?” 第37章 他要前去北山巡视禁卫,宫里因皇帝生病而引起的一团糟是找不到他头上的。沈念以最快的速度出宫,带着宫中禁卫骑马前往北山。而这时,白封正在为齐君慕把脉。他询问皇帝身体有何不适,细细把完脉收回手道:“皇上这是着了凉,臣开一副方子抓伤几副药喝下就无碍了。”齐君慕嗯了声道:“朕这心里头难受的很,没什么胃口也是着凉所致?”白封点头:“是的,胃里受了凉,便会反胃不想用膳。”齐君慕道:“既然这样,去开方子吧。”白封起身告退。齐君慕躺在床上,脑中突然想到了沈念所说的,生了病喝着药,难受的还是自己。早知道,那冷风便不吹了。病在自己身上,没有替,难受不舒服只能自己扛着。白封开好方子,阮吉庆亲自去抓了药,让白封细细辨认后才亲自拿去熬了。按照白封的吩咐,药里添了三碗水熬成一碗,这药就算是熬成了。齐君慕也不是个爱折腾的人,拿起药就面无表情的仰头喝下。寻常人家习惯在喝过药之后吃上颗蜜饯,齐君慕却是什么都不吃的。药喝下后不久,白封又给他把了脉,说让皇帝静心好好休息。齐君慕知道这都是太医们常用的词儿,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大问题,就让白封退下。白封离开时,碰到了听到消息前来看望皇帝的太后和扶华公主。太后询问了皇帝病情,得知并无大碍后,她松了口气。@@@得知太后和扶华来了,齐君慕让阮吉庆把自己扶起来靠在床头边。太后看着皇帝,眼中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严厉。扶华从上次就看出太后和齐君慕之间有些隔阂,现在皇帝病了,正是母子修复感情的时候,于是她道:“皇上,你没事了吧。”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个平安扣道:“皇上,这是乐清亲手所做,说是保佑平安的。她人也病着,不方便来看你,就托我带来。”其实也并非不方便,扶华是皇帝的亲姐姐,两人又是一胎所生,感情不同常人。乐清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好往前凑,以免惹太后不喜欢。齐君慕朝阮吉庆看了眼,让他接过平安扣。太后这时望着他叹了口气道:“感觉可好一些?”齐君慕微微一笑,许是人真的病了,这笑容显得格外勉强:“谢母后关心,孩儿已经无碍了。”“没什么大碍便好。”太后没好气的说道:“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做事这么鲁莽。即便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也不该拿自己身体闹气。”齐君慕脸上的笑淡了两分,他道:“母后说的是,孩儿知错了。”的确是错了,这病生在谁身上谁难受。太后最不乐意就是看皇帝这表情,好像把他同旁人隔绝起来,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包括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太后想起林萧的话,也不想母子之间闹腾的太过难堪,她认下心中的不快道:“皇上昨晚可是因为皇后才这么折腾的?”“母后这话何意?”齐君慕皮笑肉不笑道。折腾,在她眼中,自己病这一场只能用折腾二字形容?“皇上身边有个好奴才,皇上失踪了都敢隐着瞒着,就不知道自己那么大阵仗,大半夜的惊动了多少人。”太后说起这个心里就有点来气儿,皇帝昨晚独自离开,阮吉庆怎么着也该派人给她说一声。结果倒好,阮吉庆愣是不吭不响的,到了今天也没往仁寿宫走一趟。阮吉庆被太后注视的头皮发麻,他总觉得自己有天会被太后抽筋剥皮。齐君慕点头道:“阮吉庆的确是个听话的,不让打扰母后也是朕吩咐的。”太后还想说什么,他又继续道:“朕昨晚并非是因为皇后才离开,只是从未央宫出来后遇到了镇北侯,两人闲着无事在御花园多说了几句话。”“镇北侯?”太后拧着眉头,“怎么哪里都有他。”“他在宫里当值,自然是哪里都有他的身影的。”齐君慕不紧不慢说道。太后细细看了他的神色,神色莫名,心中却是认定皇帝这是想要袒护温婉,才这么说的。不过她对沈念也不满的很,明知道皇帝身体娇贵,却还这么没眼力劲。齐君慕是有意让太后误会的,他对温婉没什么感情了。可对着温家和林家,他不能一下子就变了的,他们和温婉现在只需要认为,他对温婉一如既往,偶然有不和,那也是温婉对他若即若离之故。他这辈子要看清楚,敢同温婉勾搭在一起,这么陷害他的人到底是谁。太后看皇帝拿沈念做了借口,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追究。她又说了几句关怀话,隐隐提了身为皇帝应当以国事为重,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齐君慕都应了。太后看他态度这么软和,心情很是复杂,心想,皇帝还是把她这个母亲看的很重。以前那态度,许是如同林萧所说,刚登上皇位,人有些惶恐不安,对待外人精神紧绷,对待家人时免不了带了几分小情绪。 第39章 谁也没想到景帝会写下遗诏,还明确传位给齐君慕,齐君佑这一派就被遗诏彻底砸晕。加上那时他身后的力量还没准备好,等再次回神时已经失了先机。众人也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只能退一步行事。齐君慕就这样成了皇帝,淑妃自然而然成了太后,贤妃则只能成为贤太妃。太后开始张扬起来,贤太妃则彻底低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委屈和不甘的缘由,贤太妃一直避着太后。太后心里虽然不高兴,可她现在是人生赢家,也没有对手下败将进行羞辱打压。这宫里哪个人不说太后大度。可也有很多人明白这都是暂时的,如今齐君慕刚刚登基,帝位还不稳当,内忧外患的,贤太妃这些年经营了些势力,两人弄得太僵,新皇那边不好看。太后又不傻,就像林萧等人分析的那样,她这个时候为难贤太妃做什么。只要龙椅上坐着的是她儿子,贤太妃永远都只能是太妃。齐君慕本身对贤太妃没什么感觉,她和齐君佑若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不出什么幺蛾子,那他就容他们活着。如果他们对皇位还不死心,那他也不会手软。上辈子,齐君慕一直在派人盯着他们。如今因为齐君佑,贤太妃去了太后宫中,从某一方面来说,贤太妃这算是对着太后低了头。不过贤太妃在太后那里肯定不是直接示弱的,要不然太后也不会把温婉叫过去训斥一顿,毕竟他有口谕,让温婉在宫中反省。如果不是情况特殊,他没有发话,太后还不至于擅自做主让温婉前去仁寿宫。现在的太后还没有在权利上着魔,还没有让他这个皇帝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思,在很多时候她还是很小心谨慎很愿意包容齐君慕的。想到这些,皇帝吩咐阮吉庆准备轿辇,他要去仁寿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每次去仁寿宫的路上,齐君慕就会想,上辈子太后和他到底怎么走着走着就要反目成仇的。明明在没有成为皇帝前,太后对他虽然严厉,可母子情分在那里摆着。他自认为还是挺孝顺的,对太后在小事上不计较,大事上不退让。太后怎么就对他越来越不满,越来越贪心,越来越不知足。这事是齐君慕心里的一根刺儿,这也是他如今和太后并不亲近的缘由。到了仁寿宫,只见宫人都跪在大殿之外,包括太后身边最得眼的大宫女如燕,他们神色都很凝重惊恐。可见太后怒火有多么旺盛。齐君慕在众人叩拜声中缓缓挑了挑眉。他走近殿里,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温婉、坐在贵妃椅上盛怒中的太后,还有坐在太后旁边一脸复杂又略带几分沉静的贤太妃。齐君慕走上前打过招呼后,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母后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太后以为他是因温婉而来,她冷哼一声耷拉下眼皮悻悻道:“每次皇后做错什么,皇上来的倒是快的很。”皇帝是来护着温婉的,不只是太后这么想,贤太妃和温婉自己都是这么想的。齐君慕脸色淡淡:“母后严重了,皇后若是有错,孩儿绝不袒护包庇,可孩儿总要先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母后这般动怒。”太后听了这话,心情好了那么一分,他向身边的贤太妃,语气略强硬道:“贤太妃,你来告诉皇上发生了什么事。”贤太妃站起身,脸上有些尴尬:“皇上,这事原本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竟然有人私自携带□□之物入宫。这要是放在自己房中不让外人瞧见也就罢了,关键这些东西都是我在通往先皇遗妃嫔宫中的必经之路上捡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遗落在外的,想来做下这些事的人实在是别有用心的很。”说罢这话,贤太妃指了指不远处被太后扔在檀木桌下的几本薄书。那书皮上写的是孔孟,阮吉庆赶忙把东西捡起来,不过东西被扔在地上之时,有些页面已经被打开,只匆匆一眼,他就明白了里面是什么册子。用孔孟之皮包裹的确是一些活灵活现的图册,也不怕污了圣人。阮吉庆只看了一眼脸便一红,拿着东西没敢把东西直接呈上去。他怕递给皇帝看了,皇帝会直接弄瞎他。太后寒了眉眼道:“都是些腌臜之物,不堪入目的紧,皇上还是不要看了,免得污了眼。”齐君慕从贤太妃的语气和众人不自在的神情中隐隐猜出那些东西,无非是一些避火春宫图。他两世为人还未曾通人事,一开始是不敢,后来是没机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通过这件事做出各种分析。这些东西就如同贤太妃所说,若是放在自己家的箱底里,谁也不好说什么。可这东西偏偏被人在通往景帝那些妃嫔宫中的路上发现,还不只一本,那这用意就歹毒的多。景帝后宫美人众多,年轻貌美的自然的也不少。景帝突然病逝,没有留下遗言,当初有朝臣建议让几位年轻貌美的妃嫔殉葬,以免景帝在下面寂寞。不过这事被齐君慕给否决了,当年景帝曾说过,他死了自己的坟墓里就埋他一个,省得人多挤地慌。景帝的妃子被齐君慕集中在一起安置在比较偏僻的宫殿中,与现在的宫妃隔阂起来。但里面总有年轻貌美且不甘心的,毕竟以前也有皇帝看上死去皇帝妃嫔的事。也许一开始她们并没有这样的心事,可是这些春宫图看的多了,春心鼓动,就会忍不住起异心。没有人愿意年纪轻轻便孤老在宫里。若是个太妃太嫔也就罢了,最怕什么都不是,过的连宫女都不如。还不如放手一搏,趁机勾搭新皇,这事被人发现,往好地方说,是皇上的一桩风流韵事,说不得还可以继续荣华富贵,但还一种最坏的情况,这事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到时便成了皇帝窥视父妻,再运作运作就会变成新皇是皇子时便有意淫|秽宫闱,景帝之死说不定就和新皇有关。 第41章 太后沉默无语期间, 贤太妃也被这一番话刺激的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她细细观察了一下齐君慕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贤太妃第一次感觉有些心慌,她自认为了解齐君慕, 现在却突然发现, 她们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坐上皇位的齐君慕。一时间,她很为齐君佑感到担心。也许皇帝把齐君慕佑出去就没安好心,皇帝就等着齐君佑办事不利,而后顺理成章的把人杀。这样皇帝不但能落下个好名声, 还能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又或者是皇帝根本就打算直接弄死齐君佑,反正平王如今人在外面, 被人误伤也是没办法的事,到时候皇帝把罪责随便推给别人就是了。这种事是不能做联想的,越联想心里越是怕。最后在齐君慕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贤太妃尽量稳住心神, 她神色看起来格外的谦卑温和:“皇上说的是, 平王虽是皇上的兄长, 但他更是一个臣子,定然会为皇上分忧的。”“那就好,贤太妃这话说的在理儿, 朕也希望二哥在青州能一切顺利。”齐君慕听罢悠悠一笑的回了句。他并不在意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会让贤太妃起什么心思, 有些事动起来要比静止在那里好的多, 有些人只有在一些事情面前, 你才能分清他是人还是鬼。贤太妃暂时服软, 齐君慕也懒得在这里多耽搁事件,他便对着太后温声说道:“母后,后宫之事您多费心了。”太后叹了口气,眉眼冷凝道:“你我是母子,说什么费心不费心。你这后宫也没什么人,现在出了这样腌臜的事,便是为了后宫安宁,我也不会让有这等狼子野心之人得逞。”齐君慕低眉脸上略带几分恭敬道:“有劳母后了。”然后他便以前朝有事需要处理离开了仁寿宫,至始至终也没有同温婉说上一句话。阮吉庆一脸尴尬无措的拿着手里的图册,又不敢随意乱放。随后把手里的东西胡乱揣在怀里,说了句奴才这就把东西销毁掉,而后脸若火烧一路小跑的跟在齐君慕身后离开。齐君慕来的快走的更快,太后以为齐君慕是害羞了。宫里的事她这个太后是最清楚的,皇帝现在还没有碰过谁,在这男欢爱女之事还纯情的很。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身为皇帝,不愿意过多插手也是在情理之中。既然这事出在后宫,便在后宫得到解决的好。齐君慕离开仁寿宫后,贤太妃也找借口告退。皇帝的话说的难听,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她只能赶快想法子。太后知道她心乱,假惺惺的挽留了两句,就让她离开了。贤太妃那看似淡然实际上却匆忙离去的背影,让太后心里有些爽快。对贤太妃和齐君佑一脉,她是既拉拢又打压的。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了,她虽然担心齐君慕那些话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但转念想想,齐君慕这话是说的难听些,贤太妃和齐君佑的气焰总是要被压压的,至少他们心里要清楚这个大齐是谁说的算。太后心里想着这些,目光又缓缓看向地上跪着的温婉:“今日我也不是刻意这般责备你,只是你身为后宫之主,位居中宫,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不知道就是管理不当。若是因此事连累到皇上的名声,那就是你这个皇后的失职。皇上每日处理朝政,日理万机,这后宫还不能让他安心,你让我怎么不生气?”“母后的教诲,臣妾谨记在心。”太后越是生气急言厉色,温婉越发恭敬,说话也越显小心翼翼和恭敬。太后对温婉纵然有万般不满,但却喜欢她这一点,认错认的及时,对她这个太后也是真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刚听说皇帝在她面前说了无礼的话,就想着前来替皇上请罪。太后对温婉是有些看不上,但也乐意让她捧着自己。想到这些,太后脸色缓和两分,她让温婉起身,然后继续开口道:“你和皇上之间的事,我也听说了。皇上平日里对你又十分忍让,你也要为他多多着想。他到底是这大齐的主子,年轻气盛不说,也是有些脾气秉性的。身为妻子,让丈夫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温婉对太后这一番交心之言自然是非常感激的,她望着太后眼圈微红道:“母后说的话,臣妾都记下了。臣妾平日里甚得盛宠,心气儿便高傲了几分,幸好母后提醒的及时。臣妾虽为皇后,当管理好后宫,只是臣妾天生愚笨,对这些不通,还望母后能够时常提点,教导臣妾。”不管这话是不是出自于温婉的本心,她这番恭维还是让太后心里很舒服的。于是太后望着温婉道:“这是自然。”温婉自然是感激不尽。@@@在太后和温婉二人上演婆媳情深时,齐君慕已经回到了乾华殿。禁卫右统领王逸从北山回宫述职。右统领是京城禁卫对王逸的称呼,北山禁卫习惯称他为北山将军。王逸是景帝的人,他刚过而立之年,本来也可以称之为年少有为的,只是比起沈念年少成名,他却是差了些劲儿。王逸本身是个相当自大的人,对宫中禁卫一向不看在眼里,觉得他们只不过是跟在皇帝身边的花架子,根本比不上北山禁卫军。对齐君慕这个刚登基不久的皇帝也是心中悻悻,他们北山禁卫护着的是京城皇城安危,就连景帝都要给几分颜面。在王逸看来,齐君慕也不在话下。王逸和杨惊雷本来是有些不对付的,主要是他成为右统领时间已久,杨惊雷是齐君慕提拔上来。两人有两个主子,心自然不在一起。每次杨惊雷前去北山时,总要被他戏耍一番。杨惊雷人老实,办事也是讲究一板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告状才显得自己不那么蠢笨,以至于很多事齐君慕都不知道。杨惊雷这次出京的事传到北山时,王逸还兴奋的喝了一坛子美酒。王逸觉得这次没有了碍眼的左统领,这次无论是谁前来北山,他都能把人给唬住。结果没想到来的是沈念,沈念这人在边关呆的久了,骨子里就带有一丝匪气。他做事风格同杨惊雷这种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完全不同,王逸那些折腾人的手段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拿大锤是一个道理。关键是沈念不是个吃亏的主,王逸想对他做什么,他不但要躲避开,还想着还击。王逸再怎么觉得自己无敌,那也没有经过实战。沈念就不同了,他在战场上是杀过人流过血的,所以王逸又一次派人找他麻烦时,沈念直接出手把他打晕,倒挂在树上一炷香的时间。这对王逸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也是他这么快入京面见皇帝的缘由。对着鼻涕一把泪一把诉说自己受屈之事的王逸,齐君慕眉眼毫无波澜。在王逸口中,沈念成了一个仗势欺人藐视皇上的小人,他是北山禁卫,守护的是皇上的安全,沈念侮辱他就是侮辱皇上,是大不敬之罪。同时王逸还暗指沈念有了北境军还不知足,现在更是有意指染北山禁卫军权。这种指控无论真假,都容易在身为皇帝之人心中埋下一根刺儿。 第43章 齐君慕冷下脸,他道:“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王逸刚刚叫嚣了一声你陷害忠臣,便被禁卫军捂着嘴拖走了。这次齐君慕调的是北衙所的禁卫,北衙所的头是叫徐光,胡泽就是从他手下出来的。今日正好临到他值班,皇帝之所以挑中他也是有缘由的。他知道徐光这人,有些小聪明,做事不爱多问,只听命令,对坐在皇位上的人很忠心。说的更直白些,谁坐在皇位上,他忠心谁听谁的命令。是景帝还是齐君慕,只要是皇帝都没问题,所以齐君慕调些禁卫军前来也不算打眼。王逸被压下去时,齐君慕把徐光留下,勉励了他几句。上辈子王逸死后,齐君慕把杨惊雷调到北山,徐光则成了禁卫军左统领。那时徐光做事已经很沉稳了,不像现在还有一丝青涩,所以还得好好锻炼两年才能担当重任。徐光能感觉得出皇帝对他的重视,他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对着皇帝的奖赏和信任,他很是心情澎湃,有着被皇帝即将重用的激动。等徐光退下,齐君慕靠在榻上,命人前来奉茶。阮吉庆带着圣旨去北山了,竟日当差的是司礼监的夏果。服侍皇帝的内监也有几个,常跟在皇帝身边的就是阮吉庆。阮吉庆到底只是一个人,平日自然要有人同他换值,能服侍皇帝的都是从司礼监出来的。上次阮吉庆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把这天大的好事给了自己干儿子,刚入司礼监的小太监。结果干儿子直接没命了,这事齐君慕虽然没有明说,但阮吉庆从他的态度中隐隐感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他那个干儿子差点要了他的命。所以这次阮吉庆离宫后,服侍皇帝的事司礼监的人便轮流着来,都能在皇帝面前露脸,都能得到把阮吉庆踩在脚下的机会。齐君慕对身边之人这点小心思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主要的目的是抓住王逸,这次他本来就没打算留下王逸这个祸害。所以,王逸这次入宫,入的便是阎王殿。只是这事他平日里没显露出一丝一毫,就连他身边经常跟着的阮吉庆都不知半分,所以连王逸本人都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述职。当然了,要是齐君慕没有经历过一次这事,他也不会想到王逸还犯下过这事。青楼卖笑之人没有亲朋,好友也都是假的。死了也不会有人替她伸冤。而王逸除了这件事外,其他还没什么太大的把柄能让人抓住。现在王逸算是被齐君慕这么出其不意被他抓住,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等着沈念把望谷尸体挖出来,这事才算结束。想到北山呆着的沈念,齐君慕笑了下,这次的功劳还得放到沈念头上。他这个皇帝天天蹲在宫里,肯定是发现不了这事的。沈念那里齐君慕已经帮忙捏造好了故事,到时候传出去又是一场佳话。夏果倒好茶,看到皇帝脸上的笑意,他忙谄媚道:“奴才恭喜皇上今日除去一大奸臣。”齐君慕端起茶饮了两口,听到这话,他看了夏果一眼,突然有些明白阮吉庆离京为什么让夏果服侍。这世上的人,总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的。齐君慕把小巧精致的茶杯放下,然后他道:“夏果,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学学阮吉庆怎么做事的,这话多的人丢了舌头还能活下去,要是连命都丢了,那可如何是好。”夏果谄媚的笑僵在脸上,整个表情是又惊恐又谄媚,看起来滑稽又可笑。齐君慕说完这话就没有在看夏果,他在想这事引起的后果。王逸突然被抓,一会儿前来打探消息的人肯定很多,到时候一人一句,各个都有理,能烦死个人。突然间皇帝有点想念沈念,有沈念立在前面,很多事都不容那么烦了。@@@而被齐君慕惦念的沈念在望谷狠狠打了个喷嚏,程锦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低声道:“侯爷,您没事吧。”一旁的阮吉庆也满脸笑意:“侯爷可万万要保重身体,皇上说了,只要这谷里真如侯爷所说能挖出白骨,那侯爷就是大功一件,皇上有重赏。”说道后面,他都有些羡慕了,齐君慕准备的赏赐品他都知道,那可都是宝贝。光是那如拳头大的夜明珠都有八个呢,用檀木匣子装的。他眼馋那东西好久了,一直觉得皇帝那么小气的人,夜明珠落灰蒙尘他都不会给别人。结果沈念好大的面子,功劳一个接着一个立,真金白银一次比一次多,他心里羡慕的不行。而被众人羡慕嫉妒的沈念心里只想骂人,今天阮吉庆带人前来时,他还在纳闷。他是给皇帝上了折子,说这北山禁卫平日里训练松懈,北山还藏有美酒,将军将士同欢乐。禁卫练兵满是漏洞,简直是不堪一击。结果,阮吉庆带人杀气腾腾的赶来,说皇帝已经接到他的折子,把王逸扣押在天牢,只等着把望谷里的尸体挖出来,就治王逸的罪。从阮吉庆口中,镇北侯沈念的故事是这样的。话说一个名为香儿的青楼女子,突然染病身亡,她并不是名震京城的花魁,死后自然无人提起。这天沈念被走投无路香儿的爱慕者拦住,说要状告王逸,国丧期间饮酒作乐,还残害人命。这爱慕者当天亲眼看到香儿被接走,他当时非常惊疑,国丧期间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王逸自然不会用真实身份招妓,这人便一路跟随,看到人被送到了北山将军营帐中。他是香儿的爱慕者,自然是又心痛又可怜佳人。从那些人一路的调笑声中,听到了一句将军,他知道招香儿的是王逸。他不敢声张,只能闷头回去,心想着赶快攒银子带香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毕竟国丧期间寻欢作乐,传出去那是要被杀头的。结果第二天便传来香儿染病身亡的消息,青楼老鸨只说她得了花柳病,人也给扔在乱坟岗了。王逸和老鸨清清白白,无辜的仿佛是一朵白莲。可这多情人却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新皇登基后的这些日子他备受煎熬,日日夜夜想为香儿讨回公道。只是京城大多数他能找到的官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沈念归京后,他想着镇北侯在边境的名声,心一狠把人找到,诉说了冤屈。镇北侯自然不信这些,不过本着为民做主的心思,趁着前来巡防北山的时间,同王逸饮酒期间套出香儿埋骨之地。为了怕风声走漏,他明着上折子告状,私下里又送了一份密折。皇帝知道此事自然是大怒,直接命阮吉庆带着圣旨前来支援镇北侯挖人。这故事颇为曲折离奇,如果沈念不是里面的主角,他都想拍手叫好。 第45章 想来肯定和宫里那位有关, 也不知道皇帝这是做了什么,把满朝文武逼成了这模样。沈念心里各种想法, 脸上却是一片肃杀沉静。毕竟他刚立下大功,证据确凿的扳倒了朝中重臣,表现的太过嚣张的话容易引起众怒。不过他很快就知道皇帝做了什么,有几个大臣等他走近, 一脸牙酸的感叹道,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候许久了, 没办法皇上说镇北侯不入宫,就不见任何人。为了能见到皇帝,他们也只能等着了。沈念知道他们这话里有怨念, 他是无辜的, 他也有怨念。这怨气又不能对着皇帝发出来, 于是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沈念正色冷然道:“众位大人的心意我都知道, 不过众位大人在这里受冻受寒也是有收获的,我已在望谷挖出王将军杀害之人的尸骨,他手下将士也一同招供了。这份功劳,众位大人同我一起面见皇上,手缝赏就好。”沈念这话一出,有几个面皮薄的人顿时脸又白又青。沈念这话恶毒的很,仿佛他们在这里等着是为了抢他的功劳。苏仁叹了口气,这气是叹给身边之人听的。林萧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他站出身道:“侯爷的功劳皇上心中有数,我等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皇上如此震怒,连三司都没有经过,直接就把王大人给关押起来。”苏仁也忙道:“皇上对侯爷的盛宠,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只是王大人掌管京城安危,皇上只听你一言便把人关押,我们心有疑惑,想让侯爷给我们解惑才在这里等着。至于功劳,是侯爷的谁都抢不走,不是侯爷的……”“那就好。”沈念打断苏仁若有所指的话朗声道:“我听苏大人这意思是在怀疑我手中的证据有问题?又或者是我故意陷害王大人的?北山挖出尸骨是阮公公亲眼所见,难不成苏大人以为是我把尸骨埋进去的?不说北山是何等要地,寻常人能不能轻易进得去,单说如果我真能自由出入北山能随意把尸骨埋在里面陷害他人。那苏大人就该建议皇上把北山所有将领的脑袋都给砍了,这样的军营,连自己脑袋都保不住,还说什么护佑京城保护皇上。”苏仁被他这抢白的话噎了一通,想要说的话彻底卡在了喉咙里。沈念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慷慨激昂了一通又道:“难不成在苏大人眼中,皇上就是个是非不分黑白不念之人?”“你胡说什么,本官何时说过这样的话。”苏仁皱眉道。沈念从鼻子里冷哼两声:“本侯有没有胡说,苏大人心中自然清楚,要不然刚才那话何意?什么叫做不是本侯的功劳?苏大人当时想说什么?”苏仁木着脸,气的浑身发抖。林萧自然不想让事情变成这样,便上前一步准备两边都先给一棍。只是沈念并不理会他,一脸愤怒继续开口道:“本侯给皇上的密折,皇上为什么相信,那是因为本侯身上的信誉是在北境用血换来的。本侯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皇上为什么对这件事闭口不谈,那是本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王逸掌管北山禁卫五万人马,他于你们这些朝廷大员或多或少都有面子上的来往。万一有那么些个和王大人交情好的,把这事给泄露出去,到时王逸逃脱,北山起了霍乱,这个责任你们负的起吗?”沈念这时干脆破罐子破摔,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连同这些人的质问和后续要引发的景帝重臣受皇帝怀疑等等问题。只说皇帝这番行为都是他教导出来的,把皇帝的所作所为全部掩盖起来,皇帝在他嘴里成了真正的白莲花。众人心里其实都有这样那样的猜测,不过谁也没想到沈念会当众把话说的这么开。可你又不能反驳他说的错,万一弄不好就被打成同王逸是一伙的,到时在皇帝面前可就说不清了。林萧比其他人要想的多,他琢磨着沈念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想借以向皇帝表明自己的忠心,日后落个好下场。反正现在他被朝臣恨的要死,能护着他的只有皇帝。想通这些,林萧望着沈念若有所指道:“皇上信赖侯爷,侯爷也不辜负皇上的期望,那就是大齐的幸事。”“身为臣子为皇上解忧,是本分,我能为皇上效力,是三生有幸。”沈念嘴上说着好听话,心里嘲讽冷哼着,这一串的事本来就是皇帝设下的圈,往里面钻的人都是自愿的。搞的现在人人都觉得皇帝可怜,皇帝做到这份上,把人心拿捏成这样,也真的可以了。众位官员在武门质问沈念的事到此告一段落,他们所言所行传到齐君慕耳中后,皇帝笑了。他就知道沈念是个不错的,现在这么光明正大的一闹腾,谁还敢轻易把王逸的事归到皇帝想要清除老臣身上。事后,众人也只会更加怨恨沈念,对他这个皇帝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想到这些,齐君慕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众位朝臣拥着沈念面见皇帝时,明显感到皇帝脸色不好看。他们心底也知道为什么,都有些心虚。本来武门逮人就是他们小心眼想让沈念和皇帝之间有缝隙,又想靠着人多势众给沈念一个下马威好在皇帝和百姓面前有话说,还可以逼迫皇帝退步。这事要是成了也就罢了,皇帝再怎么生气他们也只做不知。结果,沈念一个一个帽子扣在他们头上,他站在最高处,把他们是一通鄙视,把自己说成全天下最忠心之辈。关键沈念这往脸上贴的金子还是真金,王逸掌管禁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权利。这京城里官员最多,谁家没个红白之事。这官员之间多多少少都要来回送礼,王逸也不例外。就连林萧,王逸母亲六十大寿时都让人送过礼。最清白的可不是沈念了。当初其实也不是沈家不像巴上王逸,只可惜那时沈家被景帝厌恶,京城没几家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弄到现在,这倒成了沈念不沾京城事务,同其他官员没有来往的证据。真是让人可悲又可笑。齐君慕的目光一点一点落在众多朝臣脸上,在沈念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他道:“怎么,众位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宫门前聊天都聊那么久。”一时间,殿内寂静无声。最后还是林萧打破沉默,他上前一脸羞愧道:“皇上恕罪……”“朕知道,此事和左相无关。”齐君慕打断他的话:“你们一群人在宫门前聊天,那就是心思坦荡不怕被朕听到。既然这样,那倒不如说说聊了些什么,怎么最后就争吵起来了。”皇帝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宫门口的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这样他们一群输了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难不成要把被沈念打肿的脸再递上去一次。这么丢人的事,谁愿意做谁去做。他们心里刚有这想法,沈念作为赢家当仁不让的站起来,而后表情生动又带着手舞足蹈的表演,把事情原原本本回了一遍。 第47章 沈念讶异,抬头,看着皇帝脸上得体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愤怒是他的错觉那般。沈念心中一动,突口道:“皇上既然心情不好,又何必勉强自己呢。”齐君慕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第28章 看着皇帝紧绷起来的脸色, 沈念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该,不仅觉得脖子有点凉凉的。齐君慕刚才漫不经心的问他关于国号的事,就是故意把失态之事掩盖过去,让沈念装作没看到, 这件事就当没发生。沈念如果聪明, 加上他们之间没有点名的默契,就应该顺着齐君慕的话随便说句什么有关国号钦天监算出来的自然是好的,而后顺理成章的告退。他倒好,不但没这么做, 反而就这么把皇帝的心思给挑明了,简直是不把脑袋当回事。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都把皇帝给惹毛了。沈念想了想,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没有改口,顶着齐君慕冰冷的眼神,继续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 臣也没有别的意思。皇上看密信之事就没有背着微臣, 想来是信任微臣的。既然信任, 那在微臣面前放松些又何妨。”听了这话齐君慕冷冰冰的笑了,他挑眉道:“哦,那镇北侯想让朕在你面前如何放松?”齐君慕长相清俊, 姿态矜贵。沈念常年在军营这种糙汉众多荤段子当常话的地方, 入京后第一眼见到天颜, 其他颜色就暗淡起来。皇帝这个缓缓挑眉的动作, 不知道怎么刺激到沈念了, 他脑子一抽道:“不如在微臣面前多笑笑。”齐君慕:“……”沈念:“……”沈念和齐君慕四目相对。沈念面无表情,心里则在想,自己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胆,竟然敢对着皇帝说这么唐突的话。这话若是对着姑娘说,他免不了要得个痞气流氓的称号。放在君王身上,那就是君前无状,是要被砍头的。想到这个,沈念脸色一变,他忙抱拳躬身苦着脸飞快道:“皇上,微臣错了,微臣话太多,这就回去闭门思过。”齐君慕冷哼一声,道:“身为朝廷重臣既然知道自己话太多,那不如不要舌头了。”“皇上不要。”沈念苦着脸可怜兮兮道:“微臣错了。”那模样那态度,蠢蠢贱贱的,让人不由的又气又笑。齐君慕是皇帝,他也是一个人,看着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沈念,他随手从御案上拿了几份奏折扔在沈念身上道:“给朕滚。”沈念手忙脚乱的接过奏折,准备整理好给皇帝放到御案上,这事就算就这么过了。不过在看到一份画册时,沈念表情一顿,脸瞬间红了。他在军营之中说过听过不少荤段子,但向来洁身自好,从来不涉足风月场所,加上边关形势严峻,他连想这些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咋然看到这些,他脑袋空白,都懵了。沈念本来是温雅之人,这么一脸红,端的是如玉君子掉入花楼,又羞又无措,同他往日的形象相差甚远。可见他人是真的纯情。齐君慕虽站在御案前,但那画册和折子是明显不同的,他自然也看出是什么东西了。那是上次太后发火的缘由,那图册在阮吉庆手里,阮吉庆不敢留想要烧掉,齐君慕把东西留了下来,随手放在御案上。想的是能不能从中研究出画这东西人的笔迹和习惯,从而找到这人。只是当时正好赶上王逸回宫,他一心扑在把王逸捉拿住的事上,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结果谁曾想,今天顺手一扔就扔在沈念头上。可这东西真不是他的,到了最后,齐君慕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沈念压下心中的尴尬,看着一向冷静沉着的皇帝难得露出不知所措又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他胡乱把折子放在地上,把那图册揣在怀里,顶着发烫发热的脸毫无规矩的转身跑了。“你……”齐君慕喊了一声又蓦然消音,眼睁睁的看着沈念慌里慌张的跑出宫。皇帝站在那里,第一次有种头皮发紧浑身被刺扎的感觉。沈念离开后,夏果轻轻走了进来伺候,他把地上放着的折子捡起来。刚才在殿外他隐隐听到了皇帝让镇北侯滚的声音,不多时就看到沈念面红耳赤的跑出去了,那表情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委屈。齐君慕看重沈念,他们这些内监都是知道的,加上沈念家二连三的立下大功,皇帝这么把人训斥走,也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不过身为内监,尤其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内监,一般是不能轻易发表什么看法的。对沈念这人被皇帝宠信也好厌弃也罢,那都是他的命,别人顶多在心里感叹一声世事无常。夏果眼皮是活的,镇北侯离开时那模样,殿里的皇帝表情又这么严肃,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很大的不愉快。这种时候,他越发不会吭声,免得没事找事。只是他想置身事外,皇帝却不乐意。齐君慕看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我不存在的夏果,想到那画册就是他的好友阮吉庆从仁寿宫拿回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心里不由懊恼起来。他现在看所有同阮吉庆有关系的人都很不高兴,于是皇帝表情高深莫测道:“你下去,朕不想看到你。”夏果一听这话,腿都软了,他扑腾跪在地上眼睛含泪道:“皇上,奴才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就打奴才骂奴才,可千万别气着自己。”“滚滚滚。”齐君慕懒得听他这腔的狼哭鬼嚎,忍不住道。皇帝越是这样表现,夏果心里想的就越多。 第49章 有支持沈念的人看到这情况,开始反驳流言,说皇帝明明很看重镇北侯, 如果真的把他骂出宫, 那事后肯定会有所行动的。如今, 皇帝还没有说话, 流言就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 明显是有人看不得镇北侯好,想借刀杀人。当然,在一些官员的暗地支持下,更多的传言是镇北侯仗着军功,根本不把皇帝看在眼里,这样的人怕是想要仗着北境军一手遮天。而流言的当事人沈念听到这些,当真是有些无奈了。他自打回京就被齐君慕推着得罪人,上至英王下至家人,这里面根根结结无数,想要他死的人更多。流言这东西,有时候毒的很。他这几日没有入宫,明明是身体有些不适,便走正规流程,上折子请皇帝批假几天,明天马上就去宫里当值。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受宠不受宠的证据?沈念并不怕齐君慕会相信这些传言,至少目前不会。其实在家休息的这几天,沈念一直在想皇帝。除了那画风诡异的图册给他带来的震撼,更多的是他在想齐君慕这个人。他在边关时,对齐君慕这个新皇并没有太大感觉。齐君慕和其他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同,新皇登基,总要归收权利。尤其是他们这些掌握边关重兵之人,肯定是他们疑心之重。他三番五次的违抗皇命,回京时便已经做好了上交兵符的准备。他不是没想过最坏的可能,齐君慕是个残庸之辈,根本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他抗命的机会直接弄死他。父亲沈奕临死前表示,景帝选的皇帝,绝对不会那样昏聩。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想收回兵权,还是会给几分面子的,君臣会有一段时间的和谐期。景帝对待他人苛刻,他一辈子杀过不少人,皇位之下白骨累累,最被人诟病的是他不留情面的杀害兄弟,传闻中的弑父之事,还有就是每次遇到不合自己意见的事便杀人流血。但对边关将士来说,他们饷银不被克扣,冬有棉衣不受寒,这便是天大的幸事。很多人离京城远,自身又不被牵连进那些死亡事件中,对景帝的残暴根本没有天大感觉。有感觉的是那些将领,景帝怀疑他们,对他要求严格,不允许他们犯错。尤其是北境这一块,沈奕的压力是最大的。他背叛过景帝,被景帝不喜,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心弦。但即便是这样,沈奕临死前却相信景帝不会随便选人做皇帝。对父亲的话,沈念是相信也是不信的。只是他对新皇进行了各种推测,却没想过情形是现在这样的。他在边关那么多年,一个人有没有恶意,他是完全可以感觉到的。可这种技能在齐君慕跟前却失效了。沈念能感觉齐君慕想要他手中的兵权,但这人似乎并不忌惮他。虽然利用他,但利用的大大方方,说出时也坦坦然然。他有时真的很好奇,齐君慕到底在想什么。身为一个皇帝,齐君慕也很多疑,但似乎很相信自己不是那种狼子野心之人。沈念都不知道这种信任是从哪里来的。齐君慕这个皇帝让他觉得非常有趣。沈念在仔仔细细分析齐君慕这个人时,有小厮前来禀告说老夫人请他过去一趟。这偌大的沈家如今就四个主子,沈老夫人、文氏、沈念、沈清。文氏和沈老夫人那边还有点亲戚,文氏是孤女。当年沈老夫人看她可怜,就把人带到了沈家养着,后来沈老夫人做主,把她嫁给了沈奕。文氏也从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孤女成了沈家的嫡媳,身份转变之大,让人不敢相信。沈老夫人很疼爱沈念,毕竟沈念是嫡长孙,也是她当年在发现文氏偏心过头时写信给沈奕,让他把沈念给带到边关。知道景帝对沈家不待见,沈老夫人当时在沈家落败后便彻底低调起来。若不是景帝给沈奕留了一分颜面,若不是沈奕自己争气,沈家早就没有了。知道景帝的心结,这些年沈老夫人闲着没事就吃斋念佛越发不管事,家里一切都由文氏出面主持。对于这个祖母,沈念还是比较尊敬的。沈念从北境回京,沈老夫人也就每逢初一十五见他一面,其余时间她都在佛堂念经。今日还是第一次主动派人前来请沈念过去。面对沈老夫人的邀请,沈念自然是要去的,他心里也能猜测的出沈老夫人叫他前去的缘由。沈老夫人住在镇北侯府的最偏僻的院子,显得格外的冷清。沈家还不是侯府的时候,由于沈奕立下无数军功,景帝就算是再怎么装作看不到,偶然还是有赏赐赐下来的。但沈老夫人一直蜗居在沈家最僻静之处,从未改变。从沈家当家夫人,到后来的阶下囚,又到现在的镇北侯府老夫人,她似乎习惯过这种清苦的生活。走近沈老夫人的住所,便有股香环绕的味道。房前的老婆子看到沈念到来,忙掀开帘子笑道:“侯爷,老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沈念嗯了声走了进去。沈老夫人正在闭目转着佛珠,她穿着很朴素,一点也不像富贵人家的老夫人。她头发银白,面容周正有沟壑,坐姿笔直,有种不言而威的感觉。听到沈念到来,她缓缓睁开眼。看着沈念走来的一刹那,她神色有些恍惚。乍然间好像看到了沈奕从外面走来,沈家当年未落败时,沈奕也是书生意气的人物,端的温润如玉,举得的贵气矜然。可等他入了北境,沈老夫人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沈奕回京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母子二人坐在那里,也是无话可说。转眼间,沈奕在北境离世,沈老夫人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第51章 他那看似乖巧的举动根本入不了皇帝的眼,皇帝很清楚沈念这类人脸上表现出来的和心里想的差别是相当大的。于是齐君慕冷哼一声道:“镇北侯刚才想说什么?”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沈念已经知道如何从皇帝的称呼中分析皇帝的心情。他如果喊沈卿, 那便是想要客套顺便给他下套, 如果喊镇北侯, 那就是对他这个人心里不满。现在皇帝语气还这么硬邦邦的, 可见上次的事情还没从他这里过去。也真是够小心眼的, 沈念在心里忍不住感叹句。不过对着皇帝的问话,他自然不能不回答,于是诚恳道:“皇上,微臣刚才没想说什么,就是站的时间长了些,腿有些发麻,怕君前失仪摔倒在地,所以动弹两下。”齐君慕又冷笑两声:“是吗,朕还以为镇北侯是想提醒朕该给你赐个位置坐呢。”沈念脸色一凛,正色道:“皇上赐座,那坐着是微臣的荣幸,皇上不赐座,那站着是微臣的本分,微臣绝不会为了荣幸失去本分的。”听到这么大义凛然又真诚万分的话,齐君慕感到有些无语。沉默了片刻,皇帝扬声换阮吉庆,赐座给镇北侯。沈念脸皮向来后,齐君慕敢让他坐下,他就敢坐下。坐好之后,齐君慕又低下头看手中的折子,沈念眼巴巴的看着他,心想,也不知道皇帝让他呆在这里又不和他说话,这是个什么章程。齐君慕正在看钦天监送来的折子,折子上写的是各种年号和吉时。上辈子,齐君慕选的年号是仁庆,选自仁义吉庆之意。这辈子,齐君慕不想用这个年号,人已经不再是上辈子那个人,年号自然是要换一个的,要不然总感觉不吉庆。上次他同沈念说让他也来看看年号的事,还真不是胡乱找借口。看着皇帝抿着嘴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坐立难安的沈念忍不住开口道:“皇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齐君慕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悦,而后他道:“是关于年号的事。”皇帝说完指了指手边的折子,意示他过来看。沈念也没有客气,站起身走了过去。钦天监送来的年号自然都是吉祥的,他随便指一个都不会错。但沈念还是细细看了看折子,然后笑道:“皇上,微臣读书少,没什么文化,就觉得仁庆挺好听的。”齐君慕没想到他竟然选中了仁庆,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就挑中这个了?”沈念有一肚子吉祥的话说,但他犹豫了下还是把最直白的想法说了出来:“仁庆,皇上仁义是臣民值得庆幸的事,这寓意自然是好的。”齐君慕呵了声。他倒不知道这寓意哪里好了,上次有这个年号的皇帝只当了三年皇帝。沈念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中了皇帝的心肺,总之听完他的话,皇帝那是满脸嘲讽,一脸不屑。镇北侯有些纳闷,慌忙补救道:“皇上,微臣不懂这些,也就随口一说。”“朕倒觉得你说的很好,年号而已,哪个都一样。”齐君慕淡淡反驳他,而后他拿起笔在仁庆两个字上画了个红圈。笔被随意仍在桌子上,齐君慕坐在哪里不吭声。沈念偷偷看了皇帝几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帝心思很沉很重,可是他没办法窥视一分。在齐君慕准备让沈念退下时,阮吉庆匆匆走入殿内,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信封同上次让皇帝变脸的一样。沈念心下有些猜测,这信怕是从青州传来的。第31章 齐君慕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对沈念的极其信任, 他让阮吉庆把信呈上来,当着沈念的面把信打开。这信的确如沈念所想,是杨惊雷从青州连夜寄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齐君灼遇刺的事情。皇帝迅速的看了一遍, 看到最后他目光停留了片刻, 而后神色自然的把信折叠了下放在御案上。沈念在齐君慕抬眼朝他望过去的时候,便顺势站起身道:“皇上,微臣这些日子没有入宫,禁卫那里肯定议论纷纷, 有些巡防上的工作说不定也会有所疏漏,微臣先请告退。”齐君慕又细细叮嘱了他几句, 才让他离开。沈念走到殿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殿内之人一眼,被他望着的人正漫不经心的回望他,四目相对,皇帝挑了挑眉, 似乎在询问他还有什么事。沈念干干一笑, 转身飞快的离去。前往禁卫处的路上, 沈念在想,皇帝这人真是有趣的紧。明明很在意那封信的内容,可偏偏要表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那明明很心乱慌张却又强忍着不让他发现, 淡然同他谈论禁卫的防卫时镇定的样子, 又让人觉得他这个皇帝当的很可怜。明明是一国之君, 连自己的情绪都没办法拥有, 朝堂上装, 人前装,人后还要不能让人发现喜好,皇帝当的也是艰难的很。这些沈念能看出来却不能说出来的,就如同皇帝明知道他会看出来,还是这样表现,说到底他沈念不是能让齐君慕放下心中防备的人。上次他那些话就有些过界了,还好皇帝并没有打算追究。也许这世上只有瑾亲王能让皇帝放下戒备,又能得到皇帝全身心关切的眼神。想到这些,不知为何,沈念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许是每个臣子都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帝王另眼相看。 第53章 有时齐君佑在想,龙椅上坐着的齐君慕是不是故意的。让他亲眼看看周家手里的青州到底是什么模样,让他心甘情愿的被利用。他对齐君慕是咬牙切齿的,可直到灾情被控制住,青州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他人还是没有动。不过这样算计自己的齐君慕还是要付出点代价的,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什么好事都揽在身上。人心这个东西是最复杂的,可也是最容易掌控的。杨惊雷对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完全不是以前那种完全排斥的模样,他可以趁机拉拢拉拢这个齐君慕的重臣。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还有就是那个令人非常厌恶的齐君灼,他遇刺的事好好运作运作的话,肯定能对得起他这些天对自己的紧盯胁迫。他这个四弟现在是齐君慕心中的好弟弟,那以后呢?他就不信齐君灼和齐君慕,他们一个臣一个君,彼此间没有一丝隔阂,全部是信任。既然自己的脸皮都被揭下来了,那大家都用真面目说话吧。这是齐君佑在房内憋出来的最疯狂想法。@@@青州的事被齐君慕暂时放在了一边,青州的事,他决定等那被抓住的刺客送回京城甚至等齐君灼回京再说。现在有关后宫出现春宫图的事有了结果,太后便请他去仁寿宫一趟。齐君慕到了仁寿宫,太后神色不渝,温婉站在她身边,低眉垂眼,表情很是温和。齐君慕给太后请了安,然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脸色沉沉道:“查出来了,这事儿是肃王的人干的。我已经让人把这些肃王余孽全部杖毙了。”太后这话说的轻描淡写,站在她身后的温婉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浑身不由的颤抖了下。肃王,特指景帝的哥哥齐允,当年齐允是非常有条件成为皇帝的,当年皇后无子,他是长子,被皇后收养,为长为嫡,跟随他的人自然很多。景帝齐瑛一直表现的很是普通,不争不抢的,在众多兄弟中倒也是不那么扎眼。沈家当年支持的就是肃王齐允。景帝母妃同肃王母妃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彼此也没有太大的嫌隙。对肃王,景帝是不跟随也不排斥。景帝年轻时,表现出的根本是无争夺皇位之心,这让老皇帝和其他兄弟都很放心。他非长非嫡,自己不愿意也没人拽着他的头争夺。沈奕成景帝伴读,据说有一部分原因是肃王示意,想让沈奕监视景帝,沈老爷子同意把人送到了宫里。结果事情败露,景帝同沈奕闹翻,景帝那时说过,这世上谁都不可靠,然后便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样大概三年,老皇帝突然暴毙,景帝上位,杀了肃王支持肃王的兄弟,还有想要争夺皇帝的兄弟,留下齐亮这个胆小懦弱又愚笨的弟弟活在世上,封了个英王做个门面。当年皇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最后从宫里走出来的是浑身是血的景帝。也因此,有野史上写道,景帝弑父杀兄,乃为暴君。肃王死后后人全被诛杀,王妃自尽烧了肃王府,尸骨累累。肃王被人拥戴,身边能人野士众多,景帝自然杀不完,想要杀景帝为肃王报仇的人倒是很多。当年齐君慕还是皇子时,被人陷害,便出自肃王余孽之手。若不是齐君灼,齐君慕差点折在里面。也是因为这些,太后对肃王余孽十分不待见。所以这次抓到人之后,问清缘由,便直接把人打杀了。说来这肃王余孽也挺有意思的,隔个三两年就会出现一次,每次都会弄出一些事情出来折腾景帝的后人。也不知道他们真的是肃王余孽,还是有人打着肃王的名声在折腾事。现在人已经被太后直接打死了,线索全部断掉,他想的再多也没用。不过齐君慕心里明白,这事还没完。“皇上在想什么。”看到齐君慕敛眉垂思,太后忍不住问道。齐君慕抬起头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母后既已查证是肃王余孽所为,人也已经死了,这事就这么着吧。”太后听着话听得很不舒服,她觉得齐君慕似乎话中有话很不认同她的做法,于是便道:“皇上可是有别的想法?”齐君慕摇头:“没有。”太后:“……”太后气结,神色淡淡。齐君慕看出太后不高兴了,他也不想在这里受气,便站起身以自己还有公务要忙离开。等皇帝离开了,太后神色僵硬到了极点,她喃喃道:“他这是当了皇帝翅膀硬了,完全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心上。”她这话声音很小,但站在她跟前的温婉听得清清楚楚。温婉其实并不想参合进皇帝和太后之间的事情中,再怎么找,两人还是母子。只是看着太后这般神色,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亲手给太后端了一杯茶细声道:“母后,皇上他心里是敬重您的,皇上心孝,这天下谁不知道。”“心孝?”太后没有接茶,她冷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来。”温婉没有再吭声,她端着茶恭敬的站在那里,她心里明白,有些话说太多不好,对她不利。她已经替皇帝辩解过了,太后不愿意听她的话,这事即便是传出去,也不是她的错。太后心里本来正气恼齐君慕呢,突然一个激灵,她抬眼看了看温婉,心里有些疑惑,皇帝这个儿子她是清楚的,平日里很是把温婉放在心上,生怕温婉在她这里受一点委屈,今日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联想到最近齐君慕对温婉的态度,太后忍不住蹙眉道:“你和皇上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还在闹别扭?” 第55章 心里想着这些,齐君慕蓦然抬头,眼睛和沈念的对上。皇帝心情不好时,人看起来是冷冷淡淡十分高傲不屑的。沈念打量皇帝容颜打量的正起劲儿,冷不丁的和皇帝四目相对。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被发现君前无礼,这是大罪,他第一反应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慌乱的收回眼神。不过转念沈念又想,皇帝这人向来小心眼,他万一要是想多了怎么办,事后肯定要找自己麻烦,于是又理直气壮的回望过去。齐君慕并没有想多,他就觉得沈念这反应挺有趣的。换做任何一个被皇帝抓包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请罪,只有沈念表现的出乎人意料。齐君慕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他慢吞吞道:“怎么,有关西境加固边防的银子给谁,沈卿这是有头绪了?”沈念啊了声,才想到皇帝一开始的问题,他忙道:“是有点想法,微臣觉得皇上要是信得过镇西大将军,这笔银子倒是可以给他。”齐君慕觉得不但沈念这个人有趣,说话也挺有趣,和这么聪明又有趣的人说话,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心情愉快。于是他道:“沈卿这话何意?”认清皇帝非要让自己说出个一二三,沈念许是觉得刚才的场面有些不好看,又许是对边境的事真的想尽一份自己的心,于是正色道:“皇上是知道的,微臣在回京之前从未离开过北境,对镇西大将军也不是十分了解。我们北境军是比较鲁莽的,这些年仗打的不少,将士们脑中的那根弦时时刻刻都在绷着。相比较而言,镇西大将军是个相当稳重之人,是个守城之士。西境这些年比较安稳,将士们的日子过得也比较安逸。西境如果一直是这样,那也是国之幸事。”沈念看似处处在说常胜的好话,实际上话里满是刀子。身为西境大将军,面对西狄的小打小闹,常胜几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然出兵驱逐,遇到西狄有稍微大的异动,常胜第一反应是往京城递折子。好在这些年西狄也给面子,每逢国内青黄不接的日子,从西境弄点物质回去,但从来不大规模攻城,以免同大齐撕破脸。常胜这样做,短时期内,西境将士伤亡能达到最小,朝堂上对他夸赞的不在少数。可西狄的胃口哪会一直这么小,早晚一天他们不会满足的,会狠狠咬大齐一口。齐君慕以前也特别讨厌常胜这样,身为一军之将,没有一点血性。当时他也不过刚刚成为皇帝,在往西境拨银子时,还是选择相信常胜。他觉得没人会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结果后来他这个皇帝成了笑话。数万将士被杀,常胜等于打开西境大门迎西狄入关。想到这里齐君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后他抬眸:“你的意思朕明白,只是现在朕该派何人前去才能让镇西将军觉得朕没有别的意思呢?”西境大军也有数万,常胜领了那么多年,威信自然不是他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可以撼动的。他是可以派燕云台前去监督西境边防,可常胜是镇西大将军。这么一来,他必然知道自己是不信任他,到时候逼得常胜要是谋反了,那这事就不好处理了。沈念也明白这些,这就是一军之将同皇帝的矛盾。将军的权利太大,皇帝就要防备他们,将军的权利太小,做事就会受到束缚。边境战场瞬息万变,耽搁一日便是不同天地。这世上没有全心全意相信皇帝的将领,也没有对将军丝毫没有防备的将领,而他也是其中一个。有时候沈念觉得做将领的可怜又可悲,现在看着皇帝,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很艰难。可再怎么艰难,事情还是要处理掉的。在皇帝还没有对自己下杀心之前,他还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现在既然皇帝问他意见了,那他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于是沈念笑道:“皇上,这事也好说,镇西将军的地位在那里,得西将军爱戴,无人能撼动。皇上的银子到西境会经过青州,青州离西境有一段距离,路上常有匪徒。青州现有二位王爷和杨大人在,到时候让他们护送银子入西境顺便监督边防之事,常将军想来也没话可说。”“不行。”齐君慕从他开口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任由沈念说完才毫不犹豫的反驳。沈念因皇帝决然的口气愣怔了下,他望着皇帝的表情,他轻声道:“这个方法最为顺理成章,也不会让常将军太过防备。皇上是以国家大事为主之人,这次却毫不犹豫的驳回微臣的提议,那微臣可以问问缘由吗?”“沈卿就当是朕任性吧。”齐君慕道。这个方法是好的,可是要让齐君灼入西境。西境是齐君灼生死不知之地,这辈子他都不会让齐君灼去西境的。沈念定定的看着齐君慕。皇帝是可以任性的吗,这话放在朝堂上,大部分朝臣都会说,皇帝无权任性。他掌握天下人的生死,需要做到客观公正。可皇帝也是一个人,他只有一副肩膀。现在这个人对着自己说想任性一次,不知为何,沈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突然间,他不想问缘由了。齐君慕是皇帝,他想做什么,身为臣子的自己给他想办法就是了。于是沈念垂眼道:“这条路行不通,那就换别的路。”这次轮到齐君慕发愣了,他以为沈念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还有备用方案。于是他道:“别的路是什么路?”沈念抬眸一笑,他指了指自己道:“就是北境。”沈念儒雅俊秀之辈,这么一笑显得人更加的温润如玉,加上他眼中神采奕奕,整个人看起来既炫目又得意。齐君慕不是个傻子,沈念也不是无缘无故提起北境的。沈念是第一个被封为侯爷的将军,身为将领没有人不在意的,常胜肯定也不例外。除了一小部分盲目相信沈念的人,其他都觉得他对沈念的宠信是假的。北境他肯定不会再让沈念回去,甚至不会让跟随沈念的人成为将军。那镇北将军之位不可能常年空缺。 第57章 从太后这声音中可以听出,她对这个乐清现在的情况很是不满。吩咐完这些,太后又让人送林恩回自己宫里,请白封过来给他把脉。临走前太后看了眼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的沈念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任职?”“回太后,微臣沈念。”沈念低着头回道。太后心底诧异了下,她知道齐君慕把沈念弄到宫里,沈念的大名她最近也听过不少次。做事的手段说好听了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瞎胡折腾。不过沈念名声再怎么响亮,太后还没有单独见过他。他虽代杨惊雷掌管宫中禁卫,到底又是外男,太后没事也不便随便宣召。本来因为沈念做的那些事,她对沈念的印象很一般,现在他救了林恩,太后打心眼里觉得沈念这个镇北侯还不错。而太后身边的扶华听了这话,忍不住扬眉道:“原来你就是镇北侯。”沈念低着头没有说话,假装没有听到扶华的话。看他还算懂礼数,太后带着扶华等人离开,林恩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她们自然先要看看林恩才是。等人都走了,沈念站起身,看着浑身是水的自己,他有些无语。这巡视是巡视不了了,他得先回禁卫处换件干爽的衣衫才好。御花园发生的事齐君慕很快就听说,他自然是要去仁寿宫探望一下的。出了这样的事,太后肯定惊慌不已,他怎么着都要去请个安的。不过在临去之前,他还是把沈念给叫过来问清楚情况。这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往往在场的人知道。经他人传说后,怎么都会有些变味。沈念也知道皇帝的心思,所以匆匆换了衣衫之后便往乾华殿赶,正好同前去通禀他的内监相遇。见到皇帝后,沈念飞快的把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说完他可怜兮兮道:“皇上,微臣这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太后那里不会怪罪吧。”毕竟涉及公主清誉,这事太后心里怎么想,他也没准,能从皇帝这里得到句准话最好不过了。齐君慕白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你救了朕的表兄,太后赏赐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林相知道这事都要给你备一份重礼感谢才是。”听出皇帝语气有些微妙,沈念也没多想,连忙道:“这就好,有皇上这话,微臣这颗心就可以彻底放下了。”齐君慕懒得听他这俏皮话,站起身道:“朕去一趟仁寿宫,你也跟着吧。”沈念有些为难的拒绝道:“皇上,微臣手头上的公务还没做完,就不过去了吧。”看得出他的抗拒,齐君慕转念想了想点头道:“这也好。”沈念松了口气,恭敬的目送皇帝离开。到了仁寿宫,白封已经到了。太后脸色很难看,岳氏则是满脸焦急,最为平静的反而是扶华和温婉。皇帝到来,众人都收起了脸上的表情过来请安。齐君慕把岳氏扶起来道:“舅母不必客气,表哥如何了?”他语气很是温和,称呼也很亲切。从这些就能看出,皇帝对林萧对林家很是看重和依靠。岳氏尽量把焦急的表情收起来,她谢过齐君慕后道:“白御医已经诊过脉了,说人受了惊有些起热,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齐君慕道:“白封的医术是相当高明的,舅母不要太过担心。”岳氏勉强一笑,没有说其他话。齐君慕把目光转向太后,关切道:“母后,孩儿听说乐清出事的时候,你们身边没有一个服侍之人,可是这些人有意偷懒?”这也是沈念不愿意参合这事的缘由,太后和岳氏等人说话,身边却没有服侍的人。以至于乐清公主落水时,他们这些禁卫是第一时间赶到的。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私之事,谁也不知道,沈念自然不愿意沾染这些皇家事。太后也没多想,直言道:“你舅母难得带林恩入宫,本来想着一家人说些体贴话,不想那些下人在跟前伺候,没想到惹来这场事,还好乐清没事。”太后这话一说,温婉同扶华也跟着请罪。这事说起来也就是个巧合,她们本来在御花园看风景看的好好的。结果岳氏踩到了温婉的裙摆,温婉不查撞在了扶华身上。当时她们正临水,眼看着扶华要掉入水中,乐清看到这情况,拉住了扶华,自己却掉进水里了。她不会水,越挣扎飘得越远,当时宫人又不在身边,众人看着干着急,林恩就跳了下去打算救人,都忘了自己也不会水的事。乐清和林恩受的都是无妄之灾。岳氏满脸愧色,她道:“此事说到底都是臣妾的错,惊扰了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太后摆了摆手:“你也不是有意的,现在人没事就是万幸。”她这番话落音,林恩从偏殿走出来,他抿嘴干咳着。他这一咳嗽,惹得太后更心疼了,直说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林恩谢过太后,又给齐君慕行礼,然后以身体不适告退出宫。岳氏也跟着离开,反正这件事后,她肯定要备上几份上好的礼,给温婉扶华乐清赔罪。太后心疼林恩,但这里是皇宫,也不好把人留下,便让白封跟着一起前去,她是信不过寻常大夫的。至始至终齐君慕都没有说什么。等岳氏带着林恩离开后,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齐君慕道:“母后,表哥已经没事了,你不必过于忧心。”太后看了他一眼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有白封在,林恩肯定没事。”齐君慕扬眉一脸不解,太后看了看扶华和温婉道:“你们去看看乐清怎么样了,女孩子家的,受了这么一遭罪,别被吓着了。”扶华撇嘴,她嘟囔道:“母后这是和皇上有话要说,不方便女儿听,所以故意打发女儿的吧。” 第59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林恩抓住了手,抱在了怀里。后来的事他不记得了,不知道那把火是怎么起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救出来的。他只记得那天太后同岳氏哭的厉害。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太后对他都很温和。那偏殿突然起火,据说是宫女点香时忘了把火折子熄灭的缘故。景帝派人细查也只能查到他那些兄弟余孽所为,最终这事以太后宫里的下人被全部换了一遍结束了。可那之后,齐君慕因受惊身体虚弱了很长一段时间,关于那场火的事更加不记得了,而林恩的脸也彻底毁了。从此银面覆脸,一生被毁。因为这事,太后一直告诉他林恩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护着自己,脸被火烧伤了。齐君慕一直把林恩当做兄长来看待的。对林家,他是非常信任和纵容的,好在林萧从来没有提过过分的要求。想到这些,齐君慕脸色微微一缓,他对着阮吉庆道:“让左相来一趟。”阮吉庆躬身退下。林萧很快就出现在乾华殿。他正在处理朝堂的琐事,御花园发生的事他还没有听说,神色同往日一样不急不慢的。齐君慕没有想过瞒他,让阮吉庆等人退下后,便把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太后是怎么想的,自己又是如何反驳的。林萧的脸色则随着皇帝的话一变再变。最后听到皇帝问他:“舅舅觉得这件事朕做错了吗?”林萧跪在地上缓缓道:“这件事皇上没有做错。”当然也不能是太后的错,于是他继续说道:“是林恩的错,他不懂宫里的规矩,做事不够全面,才造成太后和皇上母子间的争吵,还差点影响到乐清公主,还望皇上不要同他计较。”“朕不会同表哥计较这些,他本意也不过是救人,只是母后觉得朕做错了。”齐君慕走上前把林萧扶起来,声音里藏着一丝委屈:“母后不清楚,朕是很想要沈念的兵权,想要北境军不再是沈家军,可朕不愿用这样儿女情长的手段。沈念的兵权,朕要他心甘情愿的上交,让朝堂内外到时都说不出反对的话。”“皇上的心思臣明白。”林萧抬头道:“皇上能这么想,才是明君之行。”齐君慕有些高兴,像是一个孩子得到长辈的赞美,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朕当时气糊涂了,在母后面前说了一些糊话,舅舅不要放在心上。”“臣自然不会。”林萧宽慰他道:“太后也会想明白的。”齐君慕点了点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他道:“母后现在怕是不想听朕说话,她那里舅舅帮忙劝着些,她总愿意听舅舅说两句的。”林萧忙表示自己会尽力。齐君慕幽幽的长叹一口气,然后才让林萧退下。林萧离开后,齐君慕坐在御椅上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吉庆又悄声走来,说是沈念前来求见。齐君慕回过神,准备让沈念进来时,阮吉庆趁机提醒道:“皇上,已经过了用膳的时刻,要不您先用点东西,再同沈大人商量国事。”这个时辰已经比平日里晚一刻钟,只是皇帝脸色不佳,没人敢上前打扰提醒就是了。阮吉庆也是趁着沈念前来,赶紧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人有些时候是很奇怪的,如果一直在认真想一件事,肚子就算是饿了也不会有感觉。但经由人那么一提醒,就觉得浑身饿的难受。对太后,齐君慕还是有点想不通,但他并不感觉到伤心。他早已经过了让母亲心疼的年龄,现在他只是一个皇帝,一个要不要情感都无所谓的皇帝。所以回过神的他饥饿感更重。于是齐君慕道:“让沈念进来陪朕一起用膳。”阮吉庆愣了下,他小声道:“皇上,这不符合规矩吧。要不,让沈大人稍等片刻?”能陪皇上用膳的只有皇后和妃子。其中皇后能同桌,妃子也只能站在一旁伺候着。当然,凡事得宠的例外。臣子一般都有自己的席位,今日御膳房也没准备那么多。“不符规矩?”齐君慕念叨着这几个字,他拿眼看向阮吉庆笑道:“人都说皇上金口玉言,朕说的话难道不就是规矩?”看得出皇帝心情还不是很好,阮吉庆也不敢触霉头,他忙拍了下自己的嘴道:“皇上说的是,都是奴才嘴笨惹皇上生气了。”齐君慕懒得看他这谄媚的模样,便道:“下去吧。”阮吉庆颠颠儿的离开。沈念没想到自己能蹭一顿御膳,他自然很乐意。皇帝吃口东西很不容易,先要用银针试毒,然后还有专门的试毒太监先品尝,等过那么一会儿试毒太监没事,这菜皇帝才能用。皇宫里的御膳味道自然是极好的,可惜的是等到了皇帝嘴里差不多都是凉了。相比较皇帝的讲究,沈念就随意多了。他怕皇帝也给他来这么一遭,在请安坐下时便事先声明:“皇上,微臣吃什么自己来,微臣不会客气的。”阮吉庆看他坐在皇帝旁边不远处时,脸色变了变,按照规矩,皇后都不能离皇帝这么近的。不过他看了看齐君慕平静的神色,到底没说什么。这臣子陪皇帝用膳,从来没有陪到一个桌子上的,沈念是第一个。不过皇帝心情不好,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好说什么,他们的日子也难过。 第61章 齐君慕本来只是为了岔开话题随意提起了这件事,在看到沈念脸上浮现出窘迫尴尬的表情时,他心下很是惊奇。在皇帝心中,沈念这人脸皮向来厚实,说话嘴上也是不饶人的很,白白浪费了那张好俊雅的好相貌。总之除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齐君慕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别的神情。现在沈念脸色这么陡然变了,面上又带些许羞红,可不就成一道亮眼的风景。齐君慕看着这样的沈念,心下忍不住感叹,平日里他这镇北侯要是退却身上的戾气,这样的表情在来一下,惹动一些人的春心还是能做到的,哪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皇帝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饰,沈念原本是因为皇帝那些话有些尴尬的。被皇帝这么打量着,不知为何心里越发紧张起来,脸上的热气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看到沈念的脸色越来越红,齐君慕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过分了,他干咳一声转开视线道:“这事你心里知道就是了,等过些日子朕确定好了人选在在公开。”沈念语气平静:“是,微臣知道了。”话说到这里,也没有别的了,君臣之间突然有些无话可说,齐君慕就顺势让他退下。沈念离开乾华殿后狠狠吁了口气,事情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模样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只能感叹一句,这帝王的心思不是你想猜就能猜的到的。当晚沈念表现的很老实,并没有出现在皇帝跟前。他今晚值夜,明天可以休息,那就意味着他可以出宫回家一天。其实蹲在皇宫里和蹲在沈家在沈念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皇宫也好沈家也罢在他心里不过都是一个暂时居住能睡觉的地方而已。不过因为齐君慕事先的提醒,他还特意关注了下宫里的情况,还好的是宫里根本没有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有关乐清公主的事最多也就是人病了,太后体恤,命太医去诊治。御花园乐清公主落水的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这让沈念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怪异,这种怪异在齐君慕提起太后时就有。他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可对着这个大齐最尊贵的女人,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清了。林恩说来不过是太后的侄子,太后竟然能为他想这么多,实在是有点出乎人意料。最让沈念心底讶异的是,皇帝在他跟前根本没有想过掩饰这事儿。皇帝越是坦然,他就觉得越发怪异。皇帝对太后的态度也太过平静了,没有一点怨恨也没有一点爱戴,太后在他眼中和普通人似乎没什么区别。沈念想这也许就是皇帝之所以是皇帝的缘故。他是个普通人,儿时母亲文氏那么对待他,他偶然还会抱有一丝期望的。还好的是,他醒悟的快,文氏再也伤不到他了。想到文氏,沈念又想到太后。他在回京前还是打探过皇帝这人的,据说太后对他向来疼爱,又一心支持他成为皇帝,按道理来说母子间的感情应该是很深厚的。即便是有点矛盾,身为人子的皇帝也会敬着太后。这母子之间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变成现在这疏离模样。沈念乱七八糟的想着,只觉得这皇宫里的事又乱又遮掩,让人烦又让人头疼。王俊是跟着沈念的,今晚也在值夜,看沈念皱着眉头,心情不好的样子,他端了杯茶递给沈念,关切的问道:“大人,你在想什么?”沈念看了王俊一眼道:“我在想林公子。他……他为什么带着面具?”他自打回京后,各种琐事缠身,又被皇帝推着立下不少功劳。加上他对京中势力不了解,也没有人敢轻易和他拉关系,京城很多事他都不知道,很多人他甚至还对不上号。左相林萧是皇帝的嫡亲舅舅,受宠信于皇帝,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沈念自然也知道。他也知道他有个儿子叫林恩一直深居简出,但并没有见过真人,也没有刻意去了解过这些。当然,更多的是也没有人随意提起林恩。御花园是他第一次见林恩,也是第一次知道林恩是带着面具的。皇帝并没有告诉他原因,他也不好过问,这里面肯定牵扯一些皇帝都不想说的事。王俊在这个时候开口,他自然要顺势询问一番。这也挺符合常理的,他见到这样一个人,也是有好奇心的。王俊听了沈念的问话,他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后,他低声道:“大人,在宫里千万不要提起林公子面具之事。”沈念狭长英气的眉峰紧皱起来,眉宇中间因此褶出一道沟痕,他道:“为什么?”王俊指了指上面道:“皇上和太后在宫里不喜欢听到有关林公子的流言蜚语。”沈念眉宇皱的更深,太后不喜欢有人议论林恩他能理解,齐君慕心思深沉,他还真猜不透这个皇帝在想什么。王俊看沈念这模样,以为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些八卦。他有意巴结沈念,想趁着镇北侯这股风往上爬,自然不想他在这些事上犯忌讳,于是便压低声音道:“大人你长在北境,京城里的事可能不大了解,这林恩公子的脸是为了救皇上所伤……”这些事都是京城稍微有点家世的人都知道的,王俊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沈念这才听得恍然大悟,他就说太后对林恩的态度太过诡异了,没想到里面还牵扯这么多琐碎之事。算算那年发生的事,他应该还在京中。只是那时沈家为景帝不喜,他又被文氏厌弃,很多事他都不知道罢了。后来他就落水差点一命呜呼,等醒来不久,就被父亲沈奕带走了,这些事更是没有听说过。这期间十多年,他一直在北境,生死都难料,京城这个伤心地更是想都不想,而大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景帝身上。也就是现在齐君慕登基为皇,林家和林恩才别人重新关注,这些陈年往事才再一次被人记起。王俊说完,看到沈念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道:“大人这话听过就罢了。”沈念扬眉一笑道:“今日你既为我解惑,这份恩情本侯铭记在心。”言下之意便是承情,王俊一脸欣喜。弄清楚了这些,沈念也不在想太后林恩这些事。凡事只要不算计到他头上,那他就当做不知道太后的那些算计。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当值,当皇帝的一把刀。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皇帝心里多点分量,以后皇帝把自己利用完,也好有个好点的退路和归宿。@@@沈念第二天同人换了值便直接回家了,他一夜没睡,困的厉害,眼皮都有些睁不开。每次他回沈家,文氏都要哭哭啼啼一场,今日他累的实在是太厉害,没等文氏开口,他不耐烦的说道:“母亲,等我醒来一切好说,要是你现在为二弟开口,他一辈子都离不开书房的门。” 第63章 皇帝要是顺势而为,那皇后还是皇帝手里的明珠。可这些阮吉庆都是自己在心里瞎胡琢磨的,他那个干儿子的死可是牢牢死在他心上了。万一他想错了,这次死的可就是他了。所以思考来思考去,就算事后被皇后找麻烦,他现在也得给皇帝通禀一声。皇帝愿不愿意见沈念,那是皇帝的事。这不,你看,这一声通禀做对了。沈念进去了,皇后从里面出来了。也因为这个,阮吉庆心里隐隐有个荒唐大胆的感觉。皇帝也许真的是厌弃的皇后,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只是闹闹脾气。只是这个念头太过惊人,玉桃跟前他是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沈念进了乾华殿,皇后温婉出来。玉桃扶着温婉离开时,把阮吉庆说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温婉点了点头。走了很久,她回头望了乾华殿一眼,心里莫名空荡。以前她偶然同齐君慕多说两句话,他就很开心。现在她亲手做了汤想要缓和两人间的关系,皇帝却是看都没看一眼。她刚和齐君慕说上两句话,皇帝就开始垂头看折子。她主动上前磨墨,齐君慕没有拒绝。一开始温婉觉得这是皇帝缓和了态度,可慢慢的她觉得齐君慕只把他当做一个磨墨的宫女,一个下人看待。玉桃甚至包括太后都觉得皇帝是故意和她闹气,可只有温婉心里有感觉,皇帝是真的冷下来了。他眼睛里没有她,连装一下都懒得装。温婉在心里叹了口气,而后转身离开。回未央宫的路上,温婉道:“刚才是镇北侯?”玉桃点了点头,她不满道:“镇北侯也太猖狂了些,明知道娘娘在里面,还这么不识趣。”“你胡说什么呢。”温婉语气有些严厉:“镇北侯怎么就知道本宫在里面?他这个时候入宫自然是有事要和皇上商议,你这话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本宫呢。”玉桃忙道:“娘娘,是奴婢嘴笨,娘娘莫要生气。”温婉看了她一眼道:“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再忘了,本宫决不轻饶。”不管心里怎么想,玉桃嘴上自然是要答应的。走了一段距离,温婉又道:“天色还早,你去请扶华公主来未央宫,我做了些她喜欢吃的小点心,算是给她赔罪。”上次御花园的那团乱事,她和扶华也都是受害者。扶华是太后和皇帝都宠爱的人,她不能把两人的关系弄僵,这样对她对温家都不利。玉桃把温婉送回未央宫才去扶华那里。扶华听温婉做了点心,便笑道:“皇后娘娘的手艺最好,可给皇上送了?”玉桃听了这话忍不住道:“回公主殿下,自然是给送了的,只是不巧的很,刚送去不久,镇北侯就入宫了。”“镇北侯?”扶华想了下道:“就是那个上次御花园里救了林恩表哥的人?”玉桃点了点头,她心里本来就在为温婉叫屈,温婉不让她多说,可她藏不住话,现在同扶华说了一通,心里畅快了些,脑子也跟着清醒了。她忙道:“公主殿下,娘娘刚刚吩咐不让奴婢多嘴,这事您可别在娘娘跟前提起,奴婢怕惹娘娘生气。”扶华笑着应下。她是个说到做到之人,到了未央宫,绝口不提玉桃多嘴的事,只夸赞温婉做的点心好吃汤好喝。扶华每次能逗乐太后,除了她的身份在那里,嘴皮子能说也是其一。温婉心情本来有些沉闷,被她这么连番说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们在未央宫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的。乾华殿中,齐君慕同沈念四目相对,彼此无言。这个时辰沈念入宫,齐君慕自然以为他是有事要禀,他人坐在那里等着沈念开口,结果沈念请安后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齐君慕等了半柱香时间,实在是等的不耐烦了,便道:“沈卿不是有事要禀吗,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皇帝自认为自己还算体贴,臣子不开口,他借口都找好了。沈念不是不想说,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最关键的是,在他没来的时候,皇帝和皇后正独处呢,他一来,鸳鸯散了。他要说不出个三二一来,皇帝会不会气极之下赏他两板子。沈念想的很多,在加上看到皇帝等待的神情,他皱了下脸皮苦巴巴道:“皇上,其实微臣入宫也没什么事。”他语气寂寥的齐君慕都听不下去了,便出言笑道:“朕的镇北侯这是怎么了,在战场上杀敌都不怕,现在怎么就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说说看,镇北侯要真的被人欺负了,那朕为你做主。”沈念本来还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从家里出来偌大的京城竟然没地方可去,现在听到皇帝关切之语,突然觉得那些事也不算丢脸。于是沈念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省略了很多心情问题。齐君慕听的沉默起来,他倒是能理解沈念的心情。上辈子,对太后他也是这样的。他心里明白,沈念要的也不是安慰,只是一个诉说的渠道。上辈子他是皇帝,找不到那个可以诉说心思的人,这辈子他已经不在意太后了,对那些求而不得的关怀也已不在意。 第65章 皇上要做什么事,他身为臣子只能看着等着,哪里需要知道因果。@@@沈念在想什么,齐君慕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上了朝便在御书房召见了林萧。还未谈正事,林萧便拐弯抹角的问起沈念住在宫里的事。齐君慕也不好说沈念的那些家事,更不愿意提自己心软了那么下的事。他道:“朕与镇北侯有国事商议,商量太久,天色太晚,就留他住了一宿。”林萧心里自然以为这是皇帝的计策。齐君慕不愿把话题一直留在这个事情上,又道:“这事也是朕要同舅舅说的。”林萧脸色一正,露出洗耳恭听的模样。齐君慕道:“现在国库充足,朕欲从户部拿出些银子修缮西境边防。这银子数目不在小数,朕想让睿王前去送银子。”“睿王?”林萧恍然,一时间根本没想起这个睿王到底是谁。等想明白他脸色都变了,他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睿王,齐君宴,景帝长子,生母王皇后,自裁宫中。睿王身为嫡子,年幼时也十分聪慧伶俐,王皇后死后,他才慢慢愚钝。有人说他是装的,有人说是吓的。但不管是真是假,林萧都觉得他不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王皇后是犯了错自裁是真,景帝不喜齐君宴也是真,可齐君宴有嫡子身份更是真。有着这样身份的人,林萧觉得他被世人忘得干净才好。齐君慕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亲自把人提溜出来,引起众人的视线。齐君慕对林萧的担忧很是清楚,他不好说常胜日后会把西境葬送的事,只道:“朕明白舅舅的担心,只是睿王一直深居王府。他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不是他不动别人就忘记的。”“再者说,押解一次银子而已,朕也想看看睿王心思在何处。”林萧琢磨了下皇帝这话,他肃然道:“皇上是打算以此来试探睿王?”齐君慕笑而不语。林萧认真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皇上三思才好。”“舅舅,朕心意已决。”齐君慕道:“再者说,朕让睿王出面,还想让常胜帮朕查查沈念。”冷不丁又放出个大雷,林萧觉得脑子都快不够用了。皇帝这是想一出是一出,常胜在西境怎么就能查到沈念了?林萧的脸色来回变换着,齐君慕提了提这些,反正不管林萧同不同意,这事他不会更改的。“皇上对镇北侯当真这么不放心?”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萧突然开口道。齐君慕没有吭声,在林萧眼中,这就是默认。沈念这个人,除了做事手段太过剑走偏锋外,林萧还挺喜欢的。只是他那沈家军就是悬在皇帝头上的一把剑,站在皇帝的立场,林萧觉得沈念不交兵权这事有点碍眼。但还不到眼中刺的地步。如今听闻齐君慕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查沈念,他心里觉得挺可惜的。帝王的疑心,对将领来说是脖子上的剑,一个弄不好就会见血,就会人头落地。皇帝和林萧的谈话进行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林萧离开御书房后,齐君慕就直接下了圣旨。这次去的除了有齐君宴,还有工部侍郎刑意。这些人都是有官有名头的,程锦的名字就显得格外特别。这道圣旨一出,朝堂上都炸开了锅。同意的有,反对的更多。他们吵吵闹闹,齐君慕稳坐龙椅上,冷眼旁观着。等众人吵累了,他道:“此事就这样,左相和户部尽快安排银子。”户部尚书苦着脸,只可惜他不能像前朝那些户部尚书一样哭诉没银子。景帝在位时,不爱奢靡之事,大齐库房留下不少银子。现在齐君慕开口要用,户部尚书就算再怎么舍不得,也只能苦着脸同意。西境的事安排好了,齐君慕就把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将归来的齐君灼身上。那个刺客阿朵早已经秘密送到了京城。齐君慕并没有把人直接关押到刑部大牢,而是在京城买了处宅子,把人看守起来。他没有审讯阿朵,也许是信任齐君灼,也许是想要一直逃避这个事情。如今眼看着齐君灼就要回京了,齐君慕决定在他回京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掉。因为西境之事朝堂议论纷纷,最后自然又扯上了沈念,说好事都便宜他了,现在他一个近卫都成了皇帝派去西境的重臣。镇北侯荣宠可见多盛。这计策是沈念和皇帝一起出的,事情真的出来了,官员的言辞还是要比想象的锋利。沈念为了博取一点好感自觉避嫌,有那么些时日没见过齐君慕。 第67章 沈念面无表情的想,齐君慕要不是皇帝,他怎么着也得找个机会拉着这人一同喝个酒,勾肩搭背的互称兄弟,就如同在北境一样。只可惜齐君慕是皇帝,这种场景怕是没有机会出现的。沈念心里念叨着这些,却不能不回话。他知道皇帝说的是玉掉落之前的事,他当时在想什么?哦,是了,他在想自己和齐君灼谁是真受宠谁不是。当然这些实话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沈念心思转了个圈道:“微臣当时在想京中传闻,说皇上您十分信任瑾亲王。微臣在想,皇上这么做,就不怕瑾亲王被人所伤?”一句话点出了很多东西。这个时候无缘无故提起瑾亲王,那只能是他由皇帝的出行联想到的。沈念对着皇帝表明,他猜测皇帝出宫和齐君灼有关。其次,信任瑾亲王他脸色沮丧,那更是问题。他沮丧哀怨什么,自然是联想到了自己。最后那话沈念本来不想说出口的,但他真心好奇,相信朝堂上站着的文武百官没有不好奇这个问题的。被皇帝宠信,尤其是他还是王爷,这里面会有很大隐患的,所以这宠爱是真还是假?肯定有人觉得是假的,沈念却觉得是真的。只是万一哪天齐君灼被人陷害了,那皇帝会怎么做?这话常人是不敢问的,现在时机恰好,气氛也好,沈念还是由着心问出来了。齐君慕听出沈念话中的意思,他笑了下,负手而立下巴微抬,容颜格外傲然道:“阿灼是朕的弟弟,朕自然信任他想给他最好的一切。别人想中伤他又如何,朕就是想告诉世人,巴结着他最好,谁给他找不痛快,朕就给谁找不痛快。”“人活一遭还不能明明白白表现出对什么人喜欢什么人不喜欢,那岂不是白活了。别人心里怎么想朕无所谓,朕心里这么想也乐意这么做,他们不也只能看着?”皇帝难得说两句心里话,这话若是旁人听了定然觉得身为帝王不该这么说,太过任性了。沈念却觉得齐君慕够有个性的,这性情他喜欢。他在心里再次感叹一声,这人是皇帝,要不然他们肯定能成为知己。沈念躬身道:“皇上对瑾亲王的信任之情,瑾亲王必然不会辜负。”好听的话谁都喜欢,齐君慕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皇帝这次出宫很容易,主要在沈念。宫里的禁卫也许有认不出皇帝的,但没有认不出沈念的。沈念作为代统领这些日子又各种出风头,现在带一人出宫,别人心里就算是纳闷也不会多问的。当然,皇帝要是明着下旨说要出宫也很容易,就是要忍受身边跟着众多禁卫护着。沈念是赶着马车出宫的,说是皇帝吩咐他有事要出宫办理下。宫门守卫看到是他,对着马车查了查,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身边坐着的普通人打扮的齐君慕。顺利出宫后,沈念把马车放到程锦住处,他换了件普通黑色衣衫,又换了辆普通马车。让皇帝坐在里面后,他道:“皇上,我们现在去哪里?”齐君慕说了条路,是在南街上的一条小巷子。南街住的人很多很杂,有商户也有贫寒的官员,更有租户。那条青紫巷沈念也是听说过的,因为那里有座很有名的花楼,美人阁。美人阁之所以在南街名声都这么大,是因为据传闻景帝都曾去过。现在因为景帝丧事,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前去寻欢作乐,美人阁也没有往日的宾来客往的场景,里面的人散了大半,倒变成了普通酒楼。就算如此,那美人阁还是那青紫巷里最出名的地方。一提此处,就令人想到了美人阁。沈念赶马车的同时忍不住回头拿眼斜看过皇帝,那表情很是一言难尽。帘子随风微起时,齐君慕的目光同声音一样冷,他道:“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看好前面的路。”沈念拉长声音哦了声,回头继续赶马车。没过一会儿皇帝的声音在他背后传出:“美人阁旁边有很多其他院子都是寻常人住的地方,我们去也是。”齐君慕声音很平稳,听不出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意思。沈念忍下心底的笑意,他严肃道:“臣明白的。”只是语气再怎么严肃,里面还是隐藏了那么点让人听出的笑意,齐君慕在马车里又冷哼一声:“现在我们人在宫外,就不要太过多礼。”沈念嘴角和眼睛同是弯了下去,他生来一双桃花眼,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满目桃花灼灼其华,端的是温柔深邃多情之态。赶了大概半个时辰的马车,两人来到了目的地。美人阁即便现在人烟少了,也是这青紫巷最显眼的存在,其他院落被它衬的矮小又逼厌。齐君慕要去的地方离美人阁也就三座院子的距离。两人站在门前后,沈念看了皇帝一眼,稍等片刻后皇帝没有动,他上前一步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不耐烦又略带几分凶狠的声音询问是谁。门被打开后,沈念看到一张满脸胡子的大汉,这人眼底满是打量和不悦,他道:“你们找谁?”从他这态度上可以看出,他就是个住在这里面色有些凶的寻常普通人。沈念默默错开一步,把地盘就给皇帝。只见齐君慕从怀里拿出块玉佩递了过去,那大汉接过玉佩认真看了看,随后弯着腰弓着身满脸谄媚把玉佩递还给齐君慕道:“原来是主子的朋友,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两位公子莫生气,里面请里面请。”等沈念同齐君慕走进去,那大汉关上门脸上恢复常色,眼神锋利,和刚才的形象相差甚大。沈念看他这一系列的变化,心道,皇帝手底下果然人才济济,这变脸都变的这么迅速。到了里面齐君慕直接道:“人呢?” 第69章 阿朵笑了,她道:“不用你们动手,我们云海人死后灵魂不灭,最终还是会回到碧海之中。”说完这话,她朝不远处的墙上狠狠撞了下。阿朵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有血流过她的眼睛又流过他的鼻梁。她想到了那个有火的夜晚,他们是海国之人,自幼会水。可那一夜的火很大,从远处烧到最近,烧的人眼睛都疼的厉害。她们家里,她母亲安慰着她道:“别怕,我们的公主是大齐的妃子,大齐的皇帝会派人来救我们的。”她们等了一夜,没等到大齐的援军,等来的是敌人,她的家人全部被人杀了。她躲在睡下,没来得及逃走的弟弟睁着眼死不瞑目,血慢慢流到水里,她浑身都是血的味道。她在水里呆了很久,不知道何时昏迷了。再次醒来,她被人救下,从那之后,她没有了国也没有了家。救了她的人训练她们,让她们记得为家人复仇。她们一群人,被教导着仇恨,还有对大齐的恨意。这些年她们杀过那些害他们家破人亡的人,而后便是被迫流亡的生活,逃到她们同样恨着的大齐。现在好了,她可以回去了。阿朵隐隐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那么笑了下。满屋子寂静。沈念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看向皇帝。齐君慕望着满脸血死地有些壮烈的阿朵神色平静,沈念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出声。半晌,皇帝道:“把她葬了。”出了西厢房,齐君慕慢吞吞的走着,沈念离他半步距离。到了前厅,皇帝随意找了个台阶坐下,沈念坐在他身边。刺客的事他没想到,齐君灼身边还有个刺客的事,他更没想到。不过就算是这样,沈念还是开口了,他道:“皇上,她是故意挑拨你和瑾亲王关系的。”齐君慕嗯了声,他道:“抛开阿灼这部分,你觉得她的话有几分真假?”沈念毫不犹豫道:“半分都没有。”齐君慕侧目。沈念道:“她就是刻意说这些话,想让皇上兄弟反目。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在我看来她话里满是漏洞。她身上毫无生存之志,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在皇上心中种下一根刺儿,让皇上兄弟相残。”“皇上和瑾亲王关系如何,旁人都看在眼里。刺客之事,我相信瑾亲王有难言之隐。”一时间,沈念都没发现自己都忘了称臣字。齐君慕发现了,这时也没有太在意,他哦了声道:“有道理。”沈念这么说是不想他随便怀疑那些兄弟,可他重活过一次。他一直想弄清几件事。上辈子齐君灼为什么在西境消失?是他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还有温婉怀的是谁的孩子?他那些兄弟对皇位真的没什么念想了吗?阿朵这些话里也许是有迷惑他的地方,也有故意的,可肯定还有别的。他需要静静的细细的想想阿朵的说辞,看看里面有没有被他忽略掉的地方。不过还好齐君慕并没有钻牛角尖,这些事一时查不到没关系,他会慢慢查清楚的。想到这些他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回宫吧。”出宫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再不回去阮吉庆怕是要哭了。沈念看皇帝情绪恢复这么快,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他第一次见死人时,愣是几天没睡好觉。后来还是被沈奕直接提到战场上,看到那血腥的场面,为了活命,他什么都不怕了。而后沈念又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些可笑,齐君慕生在皇宫,那可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他回京不久还听到有人说皇帝打死了身边一个内监,当时皇帝就看着那活生生的人被一点一点打死。齐君慕站起身看沈念还有些失神,便拉了他一把:“走吧。”沈念忙起身,离开了这小小的院子。沈念心里清楚,等他们走后,这座院子会被禁卫收拾干净,不留一丝痕迹。送皇帝回到宫中,迎来的是阮吉庆哭丧的脸。皇帝给了他一脚,把他踢得不敢哭了。沈念本来还要当值的,结果被人告知说沈家派人传消息,说沈老夫人中风,已经请了王太医过去看情况。齐君慕一听这事,他对着阮吉庆道:“去太医院让白封同镇北侯同去。”阮吉庆也顾不得红眼了,他一溜小跑奔去太医院。齐君慕看着沈念道:“白封医术很高明,你不用太担心。”沈念看了他一眼道:“多谢皇上。”他对沈老夫人是有点感情,可也只比文氏多一分。沈老夫人眼里没有他,他也不喜欢往前凑。 第71章 担心过后,文氏突然发现,这镇北侯府内宅现在是她说的算。这个事情让文氏震惊了很久,然后发现是真的后,文氏脸上开始有了喜悦。沈老夫人这一病,文氏当家做主后,说话的嗓门比平时更响亮几分。她还是不喜欢沈念,看到他脸上就写满不悦。只是想到沈念的身份,她勉强压下眼中的厌恶,尽量表现出自己和善的一面,虽然有些失败就是了。文氏对沈清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比以往更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从库房里往沈清那里拿。其实他们家也没什么特别多的好东西。沈奕在时,每逢立下功劳,景帝都是口头表扬,贵重的赏赐却是没有一分。偶然沈奕回京述职,景帝称病不见就算了,也就给点银子。说来沈家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但就算是这样文氏也很高兴。这代表镇北侯府以后她当家做主,库房里的东西她可以随意处置。文氏这种做法有点太过明目张胆了,沈清同她吵了一架,说她在沈老夫人面前这般表现,就是故意的。沈清这话有点不留情面,惹得文氏脸一阵青一阵白,随后掩面哭了起来。沈清只是想发泄之心中的气愤,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整个人站在那里都茫然起来。沈念冷眼旁观这一切,人显得格外的冷漠。@@@几天假期很快,沈念便回宫。回宫之前,他又去看望了沈老夫人。他去的时候,沈老夫人起色更差劲,丫头正在喂她吃东西,她愣是咬紧牙关不配合,脸上写满了拒绝、烦躁。看到沈念她的嘴动了动,感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沈老夫人干脆直接闭上眼,无声的留下两行眼泪。沈念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朝沈老夫人看了眼道:“孙儿要入宫,祖母好生休息。”沈老夫人胸口起伏的有些厉害,她还是没有睁开眼。沈念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沈老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满眼失望。沈念入宫时,皇帝正在乾华殿召见睿王齐君宴、工部侍郎刑意,还有就是程锦。程锦听到沈念到了时,飞快的抬了下眼,里面情绪很哀怨。这事沈念明显早就知道了,他竟然没有提醒自己,连半句都没有。对程锦的哀怨之情,沈念只做不知。齐君慕把该安排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他望着沈念关怀道:“沈老夫人无碍吧。”沈念忙道:“多谢皇上关心,祖母她性命无忧,其他的白御医说只能慢慢调养着。”齐君慕叹了口气:“以后让白封多走几次,调调药方。朕相信白封的医术,也相信沈老夫人很快就会康复的。”沈念感动不已:“多谢皇上金口。”程锦在一旁看着,有点不敢相信,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沈念担忧。现在看到他和皇帝相处的模式,他自己都有些迷茫了,两人间相处的模样不像是死敌啊,难不成皇帝是真宠信他们家将军的?“你们去西境的日子就定在后天,睿王可有异议?”同沈念拉完家常,齐君慕又把注意力放在齐君宴三人身上。齐君宴长得浓眉大眼很是周正,他一脸憨厚道:“皇上,臣没意见。”刑意和程锦更不用提,他们两个小虾米,皇帝和睿王说什么,他们就点头同意什么。齐君慕很满意他们的态度,便让三人退下。等人走后,皇帝揉了揉额头道:“后天让禁卫准备一下,朕出城送睿王他们出发。”沈念怀疑道:“皇上送睿王?”不是他对此心有疑惑,而是没看出齐君慕和齐君宴感情有多好,这话听着就不让人信服。齐君慕笑了,他道:“后天正好瑾亲王入京,让他们兄弟也可以趁机拜别一下。”沈念无语,齐君慕这是想出宫迎齐君灼回宫,话还说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睿王多受君宠呢。皇帝这做事的手段,一般人都想不到。第39章 齐君灼一行人并不知道皇帝的打算, 他们行程早就递上去的, 什么时候入京都是有计划的。这一路上杨惊雷和齐君灼还好, 齐君佑完全就跟个被点燃的炮筒似的, 动不动就对着两人冷嘲热讽一顿。对此,齐君灼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淡然的仿佛被齐君佑嘲讽的人不是他,甚至整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相比较之下,杨惊雷脸皮就有些挂不住了。怎么说呢,在他看来, 这事也不能怪平王阴阳怪气,主要是平王从离开京城, 日子就过的不怎么舒心。在青州,因为雪灾之事,他们打着平王的名头实际上却是把人给软禁看管起来。杨惊雷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 平王不配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最坏的打算他都考虑到了。结果没想到平王还算配合,愣是没有找茬。因为又平王名头, 周家捐款捐物资很是用心,因为有周家带头, 青州那些富商有银子的出银子, 有物品的出物品, 灾情控制的很顺利。对于周家想见平王的心思, 杨惊雷心里明白, 抽空给齐君灼提了提这事。 第73章 大齐的年号已变,属于景帝的时代彻底停留在了去年,一时间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京城明明是他很熟悉的地方,但又陡然有些陌生。不过当听说皇帝在前方拜别亭等着时,齐君灼心底种种想法瞬间消失。他打马前行,烟尘随着马蹄声而起,同样得到消息的齐君佑听到这话,他掀开帘子看着齐君灼略显急迫的背影从鼻子里冷哼两声。拜别亭处,齐君慕正在同沈念说话。在场的也只有沈念最为淡定,睿王、工部侍郎刑意和程锦都在一旁是坐立不安。听到皇帝要亲自送他们出京时,几人都有些惶恐不安。尤其是齐君宴,总觉得皇帝不是送他们出京,而是送他们一程,尤其是送他。等喝了送别茶,皇帝还不让他们离开,只让他们等着,说是给他们尤其是齐君宴一个惊喜。这情形让人有些头疼了,尤其是齐君宴,他除了憨憨一笑,根本说不出别的话。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皇帝和沈念说着家常话倒是不觉得时间过得慢。程锦则无聊的都把装着银子封着封条的箱子数了一遍,心里还琢磨了下皇帝往西境拨了多少银子。仔细算了算银子的数目,皇帝对西境边防之事还是相当在意的。皇帝这么看重西境,程锦心里有些高兴。只有在边关历经过战乱的人,才能切身体会一个皇帝对边境看重意味着什么。这也是人人都说景帝残暴不堪,但边境军无话可说的缘由。景帝对旁人如何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景帝在位时,边境不缺银子不缺物质。将士们不用饿着肚子去打仗。有功劳,皇帝奖赏,做逃兵,皇帝惩罚。唯一受委屈的是沈奕,皇帝对旁人都很大方,对沈奕却很一般,就连一个侯爷的身份也是他死后才得到的。北境军都替沈奕委屈,沈奕自己却不觉得。他时常说,能护着北境护着大齐江山,一切都值了。就连最后死在北境,他也没有什么遗憾,这也是沈念回京后人悲伤意志并不消沉的缘故。@@@在有人禀告说瑾亲王和平王快要到了的时候,齐君慕和沈念的聊天终于停止了。坐立不安的西境之行三人组终于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齐君宴更是直接松了口气。沈念则从皇帝身边站起身,立在一旁。说来这次送别只有皇帝一人,远不如上次他回京时皇帝率文武百官冒着风雪亲迎他的场景盛大。可细节处可以看出皇帝的用心,皇帝带了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杯子是齐君灼用习惯的。就连软垫都是从齐君灼那里搬来的……心意决定一切。齐君灼骑着马本来是走在众人前面的,不过在远远看到拜别亭后,他稍微等了下齐君佑的马车。在外人眼中,不管谁与皇帝关系好,齐君佑终究是兄长,他不会因此留下这样显而易见的把柄,一面皇帝遭人议论。齐君佑的马车慢悠悠的行来,看到齐君灼人在等着,平王从马车的帘子探出头,翻了个白眼给他。只可惜,他这白眼没人看,瑾亲王的眼睛一直放在拜别亭处。齐君佑心里的火气是腾腾往上升,他把帘子甩下,不屑的想,齐君灼还真以为皇帝把他当兄弟看就会一直把他当兄弟,他也不想想他们父皇那些兄弟的下场。不管心里闹腾个什么劲儿,他们还是来到了拜别亭。齐君灼看到齐君慕时笑了下,皇帝还是以前的模样,望向他的神情也如常,没有什么变化。对着皇帝,齐君佑和齐君灼上前请安,脸色本来都很完美。不过在看到齐君宴等人还有那么多口大箱子和禁卫时,两人心底都有些疑惑,脸上表情也没控制的太好,还是漏出些许情绪。齐君慕上前亲自把齐君灼扶起来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齐君佑独自站起身,心底冷笑,这话说的好听,自家兄弟,明明他身为哥哥,也没见皇帝把他扶起来。兄弟也有亲疏远近,特别是皇帝还把这份亲远表现的淋漓尽致,站在这里的人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谁是他口中的兄弟。齐君慕细细看了看齐君灼道:“瘦了些,也黑了些。在青州没受什么委屈吧?”话很温也很平常,齐君灼听得心里一软,他摇头闷闷道:“臣弟一切都好,并未受什么委屈,人也没瘦。皇兄你呢,一切可安好?”“四弟这话问的,皇上在宫里,自然一切更好。”齐君佑看着这君臣和谐兄弟情深的场景,心底的邪火不停的往外冒,到了这时终于忍不住刺了句。齐君慕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齐君灼道:“正好你和二哥回来的及时,大哥马上就要去西境,你们也可以送送他们。”明明是皇帝挑选的好时候,到了他嘴里就变了词儿。人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没有人敢反驳皇帝的话就是。沈念看情况差不多了,他上前笑道:“皇上,睿王马上就要启程,平王和瑾亲王肯定有很多话想和睿王说,微臣等人就先退下了。”齐君慕朝他赞许一笑:“沈卿说的对。”沈念的名头这些日子传遍了大齐,远在青州的齐君佑和齐君灼也听闻过。齐君佑看了沈念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镇北侯说话就是好听,怪不得皇上喜欢,本王听了心里也欢喜的紧。”这话一出沈念没什么表示,程锦则眉心一跳,对平王的印象瞬间到了茅厕里。齐君佑这明显是在说,沈念是个靠耍嘴皮子得宠,是个佞臣。齐君慕脸上笑意稍淡,他道:“二哥,沈卿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北境可不是话说的好听就不会死人的,在京城也不是靠着嘴就能帮到朕的。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对了,沈卿无论为人还是做事的确都得朕喜欢。”“算了,京城繁华,生活安逸奢靡,二哥大概也想象不出边境战乱死人时是什么样的。说这些也没意思,免得镇北侯在心里笑话。”齐君佑只觉得很难受,他刺出去的那根针又被刺回来了,还比平常深几分,刺的他是浑身难受。 第75章 他站起身感激了一番,把那盘拷羊肉吃了个干净,用行动表示自己真的很喜欢。齐君慕没想到他这么喜欢,便劝道:“这东西上火,现在天热,你也少吃些。”沈念点了点头,心里则想,他顶多也只是在皇帝这里吃到,回到家里谁会关心他吃什么。不过也许真的是吃多了,当晚明明不是他当值,结果他躺在禁卫休息处愣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床上想东想西的,想来想去他干脆直接爬起来,然后检查了下禁卫巡防。这一检查还真让他抓住了一些人松懈的场景,沈念很是严厉的发了一通火。第二天,齐君慕起身听到这个消息时,他诧异了道:“昨晚沈念当值吗?”阮吉庆道:“不是,奴才想着镇北侯大概是心系皇上安危做事才会这么出人意料的。”皇帝哦了声,心想难道不是那盘羊肉闹得?第40章 沈念这种亢奋的心情只维持到齐君慕下朝, 不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是他被皇帝强制要求回去好好休息。沈念并没有感到有多么疲惫,他已经习惯了。在北境, 有时为了杀敌, 他们连续很长一段时间会抬刀砍下拔出再抬刀。枯燥麻木的重复着这些动作,直到敌人鸣鼓收兵,他们才有喘息的机会。白天杀敌,晚上怕有敌袭更不敢睡着, 时间久了,也就练就一身熬一夜第二天再出现还能精神奕奕的本领。虽然现在回到京城过上了最安稳的生活,可每逢遇到什么事这睡不着觉的毛病却没有改变。偶然在夜晚, 沈念因为梦到以往而心悸醒来时,他望着头顶上的房梁神色总有些恍惚。很久以后才会想明白,哦, 自己在京城而不是北境。沈念对自己身体情况还是很明白的,所以听到皇帝说让他回去休息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齐君慕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特别拧巴的人,现在看到一个比自己还拧巴的, 心情瞬间不好了, 他道:“你看你这脸色, 哪点像是没事的样子。朕让你回去休息又不是要扣你的俸禄, 你担心什么。”齐君慕想, 沈念大概是没有照镜子, 他精神头的确非常好,可到底是一夜未眠,脸色不大好看。皇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念也没有再坚持,他腼腆笑了下道:“微臣多谢皇上体恤。”齐君慕点头,想了想,为了镇北侯的这身体,他让阮吉庆从库房里拿了根千年人参让沈念带回去好好补补。沈念自然推却,皇帝忍不住开口道:“拿回去吧,朕库房里还有更好的。身体是自己的,你要是不爱惜,以后劳累出个什么病,都得自己受着。”自打沈奕过世,沈念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关心之语。沈家人不必说了,沈老夫人在他回京之前就因为伤心病了一场,文氏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更不会关心他会不会累。当然北境军中有很多人包括程锦这些近身的都很关心他,可他们不会这么说,怕惹他伤心,更因为他们也伤心。在这些人跟前,沈念又是竖在那里的旗帜,他再怎么伤心也不会表现出来。也许真的是一夜未睡脑袋发晕发沉的厉害,被皇帝这么轻飘飘的关心几句,沈念心里瞬间酸涩的厉害。齐君慕看着眼前人一念间而微红了的眼圈,他愣了下,沈念一直是儒雅温润的,万事仿佛都在手中掌控着,现在这样显得格外的脆弱。皇帝错开眼装作没看到道:“朕让人送你回去。”“谢皇上。”沈念低垂着头道,语气有点缓慢。皇帝心想,沈念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人也太累。他知道沈家人对沈念不是很看重,现在沈老夫人又病了,家里一团乱麻。为了避免沈家有些不长眼的人给沈念添堵,皇帝吩咐阮吉庆亲自把人送回去安顿好。这种活计阮吉庆非常喜欢干,出了宫他代表的就是皇帝的脸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别人只能听着看着,心里不高兴还得忍着。看那些嚣张跋扈的人舒坦不起来,阮吉庆心里就舒服。于是他对着皇帝保证道:“奴才一定把侯爷安顿好再回宫。”看他那模样,齐君慕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摆了摆手让他赶紧离开。沈念在一旁看的好笑,神色明朗了很多。阮吉庆用轿子把沈念送回去的,他自己也是坐的轿子。沈念其实并不喜欢坐这玩意儿,太晃悠太软,不如骑马舒服。不过在这方面他也没有坚持,毕竟阮吉庆也是为了他好,他总不能不识好人心。到了镇北侯府,府上的丫头和小厮看到沈念后都喊了声侯爷,态度还算恭敬,没出什么幺蛾子。不过阮吉庆是谁,他从皇宫最底层爬到现在的位置,靠的不只是皇帝的宠,还有自己的能力。他的眼睛锐利着呢,一眼就看出这府上的人对沈念是恭敬,但这份恭敬是建立在畏惧上的。这些下人看到沈念眼底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惊恐之色,一副想要逃的模样,好像他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阮吉庆觉得这镇北侯府还真有点意思,沈家这得有有多讨厌沈念,才把下人□□成这模样的。最关键是沈念这态度,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当然,阮吉庆并没有多嘴询问,他把沈念送回住处。沈念院子里很安静,美貌的婢女没有,小厮也都是在外面伺候着,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不大像是一个家。沈念并没有直接让阮吉庆离开,说想请他喝杯茶,阮吉庆自然答应的。沈念这院子里茶水是凉的,这种事吩咐下去下人很快就准备好了。端茶的下人下去,沈念亲自给阮吉庆倒了杯后笑眯眯道:“阮公公你看,镇北侯府有很多人都觉得我在北境吃人肉长大的,她们心底畏惧我。可就算她们心里害怕,我的事也没人敢怠慢。”言下之意阮吉庆听懂了,镇北侯府的情况沈念心里清楚,可他不在意。 第77章 对即将要出现的场景,文武百官大部分都乐意看到的。这次倒是没有传言说沈念失宠,但说他有点脸皮就要主动离开的人倒是不少。别人怎么想齐君慕不管,他自己倒是没有想过让沈念离开。至于杨惊雷,他早就给这人安排好了,北山禁卫处现在缺少一个将领,上辈子杨惊雷在王逸被他弄死后就去了北山。这次虽然提早了一年多,但皇帝觉得杨惊雷还是能胜任的。杨惊雷入宫后,皇帝赐了座。杨惊雷谢恩坐下,皇帝有什么打算自然不会直接开口,他道:“这次青州之行可还顺利?”杨惊雷拱手道:“除了瑾亲王遇刺之事,其他的还顺利,一路上平王还算配合。”听到这话,齐君慕挑了下眉,他心思转了个弯笑道:“这一路上的事你仔细说说,瑾亲王性子你是知道的,向来是报喜不报忧,这折子上看的到底不如真人所言。”“是。”杨惊雷恭声道,从离京开始说,说到他们回京。这期间,皇帝脸上的表情一直没怎么变过,杨惊雷说的很详细,皇帝听得也很认真。等他说完,皇帝那么笑了下道:“这一路上爱卿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杨惊雷愣了下,他能坐到禁卫军统领的位置,自然不是傻子。在他入殿时,他明显感到皇帝是喜悦的,在他设想里,等他汇报完青州的事,皇帝应该会吩咐他何时入宫继续掌管禁卫。可现在皇帝脸色不变,可他明显感到不对劲,皇帝对他有些冷淡不说,让他回去休息却不给个期限这是何故?难道是不打算让他入宫了?杨惊雷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变故,但他不是那种会逼问皇帝之人,于是即便是满心不解,他还是恭敬的站起身行礼后退下。等人走后,齐君慕脸色蓦然沉了下去,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上面已经写好了杨惊雷的归处,只差盖上宝印。只可惜,现在这印章再也不用盖上了。想到这些,齐君慕扬声喊来了阮吉庆,把圣旨扔在他脚下冰冷道:“拿个火盆在这里烧了。”阮吉庆心下一愣,看皇帝这表情也不敢多说话,忙去找了个火盆,把这道没有发出去的圣旨烧掉。看着火盆的东西全部化成灰烬,他才松了口气。“此事不要多嘴。”在阮吉庆端着火盆退下时,齐君慕又吩咐道。阮吉庆应下,心道,也不知道杨惊雷怎么把皇上得罪了,这北山禁卫将领的职位就这么从手中溜掉。人这命运有时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拐弯。@@@这厢阮吉庆瞎胡感叹着,那厢出宫的杨惊雷面色很沉。他觉得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可他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又或者是他多想了?杨惊雷在心里很快摇了摇头,他能坐上今日这个位置,并不是单纯靠运气。他忠心,也有能力,性子耿直,但也知道避开祸端,这是他能在宫中站稳的缘由。他直觉要尽快找到皇帝突然变了态度的缘由,要不然宫里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杨惊雷的贴身小厮杨磊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两人关系很好,平日里说话没有那么多规矩,他看着杨惊雷神色肃穆,道:“爷,你这是怎么了,脸上这么难看,皇上怪罪你了?”杨惊雷摇了摇头,他道:“不要告诉母亲和夫人。”他父亲已病故,家里剩下母亲和妻子,妻子贤惠,日子过得挺平稳的。杨磊道:“爷,就算我不说,你这表情也瞒不过老夫人。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在皇上跟前受气,肯定会担心的。”说完这话杨磊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和夫人都担心镇北侯给皇上吹耳旁风,代替你在宫里的职位。”杨惊雷觉得这说法荒唐的很,他皱眉道:“胡说什么呢。”还有这世上能给皇帝吹耳旁风的是枕边人,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他们杨家都别想活了。杨磊看他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有些害怕,他道:“也不是咱们一家这么说,你看京城谁不知道镇北侯最得皇上喜欢,那些说书的都在说,镇北侯上辈子肯定是只狐狸,这才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把皇上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荣宠不衰。”这本来是酒楼一段堂书,是说书人一段讽刺之说,也不知道后面怎么传成这样了。内宅大院的老太太们倒是很喜欢听这些,杨夫人关注纯属于沈念同杨惊雷是竞争关系。沈念得了皇帝的眼,那就意味着杨惊雷少入皇帝的眼。杨惊雷没理会杨磊那些荒唐话,不过在听到最后,他迟疑了下,神色若有所思。杨磊拿眼瞅了瞅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爷,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们先回家吧,老夫人今日特意让人做了你喜欢的菜……”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杨惊雷打断:“你回去告诉母亲和夫人一声,说我今日不回去了。”杨磊看他说着就要打马离开,忙道:“爷,你这是要去哪?”“去拜访镇北侯。”杨惊雷说完,骑马离开了。杨磊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心道,杨惊雷莫不是要去找镇北侯的麻烦?他越想越心慌,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暗骂了句让你多嘴,然后匆匆朝杨家跑去。杨惊雷这么冲动,肯定是受了极大委屈,这事还得老夫人出面才能镇得住。杨惊雷出宫便去镇北侯府的事也没藏着瞒着,京城很多人都打探到消息了。离杨家最近还听到杨磊的声音,说杨惊雷可能去镇北侯府找事儿去了,杨府里顿时一片鸡飞狗跳哭声哀嚎声一片。等杨惊雷被迎入镇北侯府时,外面已经在说他被皇帝摘官,怒气大发,人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直接提剑去杀沈念这个佞臣去了。沈念回京没几个人来拜访,他在京中没什么根基,外家更是没有。京城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杨惊雷这突然上门的让沈念也很惊讶,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事儿。 第79章 如果他现在的状态没被人发现,以后同平王不自觉走得更近,那岂不是找死?想到这些,他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回杨家。回去的时候,杨老夫人和他妻子正在前厅里坐着,面色着急的不行。看到他平安回来,杨老夫人站起身道:“你可是去找镇北侯的麻烦了?”杨惊雷皱眉道:“母亲这话从何说起,我只是有问题向镇北侯请教一番。镇北侯是侯爷,无皇上旨意,无人敢寻他麻烦的。”“我就说你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杨老夫人深深松了口气,然后又拧着眉头道:“都是杨磊,传个话都传不清楚。”杨磊忙上前请罪,他也只是一时着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也不是故意的。杨惊雷并没有责备杨磊,这事本来就是他做的不够仔细。杨老夫人刚刚松了口气,又听到杨惊雷说自己要在家里休息几天不入宫。她那口气立刻从心里浮到嗓子眼,整个人顿时不好了。杨家发生的事也瞒不住众人,反正这事儿传到最后,就变成了沈念为了宫中禁卫军的军权,把杨惊雷给摁在了家里。这场权利争夺之战,沈念笑到了最后。皇帝在宫里原本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不过林萧在觐见时提起了这事。“竟然有这样的事儿。”齐君慕脸上有些诧异,随后紧皱眉头:“京城里的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就爱瞎胡思乱想,胡乱传话?”林萧细细打量了下皇帝的神色,而后他笑道:“皇上要是真不如传闻所说的那般偏爱镇北侯,杨统领也该入宫了。”齐君慕长叹口气道:“沈念这些日子朕用的是比较顺手,但这和杨惊雷入宫没有关系,朕暂时不想见他是因为平王。”“平王?”林萧本来只是那么打趣了句,没想到得到这么一句话。他眉头狠狠皱了下:“平王做了什么?”他对平王睿王甚至瑾亲王都没什么好感,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觊觎皇位之人。如果齐君慕不想要名声,那他甚至建议他学景帝如何对待兄弟的,把这些人全部斩草除根才好,那样齐君慕这个皇位也就彻底坐稳了。不过这只是林萧心中的想法,他心里清楚齐君慕不是景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只不过偶然,也就偶然的时候,他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可惜的紧。齐君慕道:“朕这个二哥当年就得人喜欢,朝堂内外名声最好。不过这次青州之行能影响到杨惊雷也有点出乎朕的意料。”林萧道:“皇上的意思是杨惊雷不可用了?”齐君慕摇头:“倒不至于如此,所以朕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反省。”林萧道:“原来如此,只是还有一事臣觉得有些奇怪,杨惊雷出宫后为何去镇北侯府?他和镇北侯应该没有打过交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皇上是不是要多注意点这些?”“朕也觉得奇怪呢。”齐君慕看着林萧玩味笑道:“听舅舅刚才的话,杨惊雷是出了宫就去了镇北侯府,你说他去找沈念做什么?”林萧沉吟片刻,坦然摇了摇头:“臣不知道。”齐君慕双手十指相互交叉着向下压,下巴放在手面上,语气慵懒道:“这个朕会查清楚的,舅舅不用担心。”林萧恭维了皇帝一番,又道:“皇上,有关杨惊雷和平王私交甚密之事可是瑾亲王所说?”“这倒也不是。”齐君慕垂下眼道:“朕觉得这种事多小心些没错。”林萧无奈的笑了下,皇帝虽然这么说,他心里却认定,如果不是齐君灼在他跟前说过什么,皇帝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怀疑杨惊雷。杨惊雷这人性子耿直,也有忠心,说话做事都不会给人留下什么把柄的。想到这里,林萧犹豫很久还是开口道:“皇上,臣觉得瑾亲王也好,镇北侯也罢,皇上心里都应该防备着。他们说的话做的事也不一定全都为皇上您好,这世上都有私心的。凡事,皇上应该想两面,就好比杨惊雷,也许就是有人看不惯他,想把他换掉……”看齐君慕神色稍淡,林萧心底叹了口气又把话拐回道:“这都是臣的猜测之词。”“朕知道舅舅都是为朕好。”齐君慕看着林萧真诚道:“这世上也只有舅舅敢在朕跟前说起这些,不过朕相信四弟。”林萧就知道在齐君灼这事上皇帝是撞到南墙都不回头,这里劝不动,他又道:“皇上和瑾亲王兄弟情深,这是大齐的幸事。镇北侯那里皇上做何打算?”这次有关沈念的议论之争很微妙,以往众人对沈念的印象是身上有各种功劳,说出他的名字就是为国为民之辈。如今这个点很不一般,沈念在很多人心中的形象是排除异己的。如果运作得当,绝对会让他处在争议之中,日后皇帝收回北境军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齐君慕明白林萧的意思,他笑道:“舅舅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对镇北侯。”林萧看皇帝在沈念身上神智还算清明,稍微放下心。说来太后很不喜欢齐君灼,皇帝偏偏把他宠的不行,这简直就是在往太后心上扎针。可惜在这个事情上,他没办法劝说皇帝。一想到太后会对着他抱怨这些,林萧就觉得头疼。齐君慕不想谈论这些事,便岔开话题道:“舅舅,林恩怎么样了?”太后和他这些日子都往林家送过不少补品,给林恩看病的是白封,他知道林恩因为入水起热了,身体有点虚弱。知道是一回事,关心又是一回事。有时候要把关心之情表现出来,别人才知道你有这份心意的。林萧苦笑了下道:“他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过些日子就会亲自入宫谢恩的。太后和皇上这些日子送来这么多补品,家里都快堆不下了。”齐君慕点头:“这就好,林恩表哥好了之后,让他多入宫陪陪母后。”觉得皇帝语气有些寂寥,林萧忙道:“太后最挂念的还是皇上,你们是母子,这些年大风大浪都经过了,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上次的事臣已和太后说过了,太后当时没想通而已。”“这是自然。”齐君慕道:“她是朕的母亲,朕知道她也是为了朕好。” 第81章 语气极为肯定,声音清亮。沈念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有点眼熟,又不知道在那里见过,他皱眉道:“你是何人,我在宫里为何没有见过你?”那小公子笑了,眉眼间有些傲然:“这皇宫这么大,有这么多人,你能都见过?”沈念淡淡道:“皇宫里的人的确多,但能穿成这样的不多,你到底是谁?这条是出宫的路,今日没听说过有哪家公子入宫,你到底是什么人?要是再不说,我就让禁卫把你抓起来严加审讯。”看沈念面色严厉,还有想动手的意思,小公子懊恼了一番,他皱眉道:“我,扶华。”“扶华?”沈念讶异了下,而后他敛眉道:“我没见过扶华公主,不知你话里真伪,如果方便,你同我一起去皇帝面前走一趟吧。”“我是要出宫去看望林恩表哥的,这里有母后的令牌,你看看。”扶华没想到沈念会这么说,忙把太后的令牌拿出来。沈念道:“公主出宫身边一个人都不带?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扶华倒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蛮不讲理之人,看沈念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她想了想道:“算了,跟你走一趟就跟你走一趟。”转悠了一圈,扶华同沈念又出现在乾华殿。望着男子装扮的扶华,齐君慕先是一愣,而后皱眉道:“扶华?”扶华点了点头,皇帝眉头未松:“你一个公主,这是什么打扮?”扶华撇了撇嘴道:“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催我出宫看林恩表哥,我不想带那么多人,浩浩荡荡人尽皆知。所以今日本来打算悄悄出宫呢,结果没想到遇到了巡防的镇北侯。他怕我骗他,就把我带来了。”沈念这时上前请罪道:“微臣不识扶华公主,才把人带到皇上跟前的,还望皇上和公主恕罪。”“无妨,这是你的职责。”扶华笑道:“皇上也不要怪责镇北侯了。”“朕什么时候说要怪罪他了?要怪罪也该怪罪你才是。”齐君慕没好气道:“你要是出宫,那就换身衣服,这成什么样。”扶华满脸不情愿,她看着沈念眼睛转悠了下道:“皇上,我出宫是奉母后之命看望林恩表哥的。我觉得穿成这样最好,要不你就让镇北侯同我一起去看望表哥。别人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闲话的。”沈念自然不愿意。扶华就算是男子打扮,可她还是女子,是公主。不过不等他开口就拒绝,齐君慕就开口了,他道:“你胡说什么呢,平白无故,镇北侯去什么林家。你要是想去,那就换衣服,要是不想去,就呆在宫里。”扶华看皇帝脸色不好,悻悻离开。等她走后,齐君慕看着沈念道:“扶华被母后惯坏了,今日之事你莫放在心上。”沈念道:“微臣多谢皇上解围。”齐君慕点了点头,也没让他退下,免得再次遇到扶华,惹人闲话。齐君慕是知道扶华的,她不是个随性的人。如果她真的不想被人发现,肯定早就溜出宫了。毕竟她手里有太后的令牌,这么一来,今日这事扶华有可能就是故意的。她穿成这样,不管遇到哪个禁卫,都会验证她的身份。扶华刚才这番表现,是在表明她对林恩没有想法?只是她身为女儿家,加上太后和林家一直在撮合这事,她不好言明,就弄了这么一出。她不好同太后说这些,又或者太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所以就找到他了。想到有这个可能,齐君慕只觉得一阵头大。沈念站在一旁看着他,许久后抿起嘴角。@@@而后,京城的天是越来越热。皇帝还没找到机会确认扶华的真实想法,沈念这天休息,突然又跑到了皇宫求见。齐君慕本来以为他和上次一样,在沈家受到了什么委屈才来晃悠来的。结果他把人宣进去,沈念跪在地上,把兵符递上,同时一脸凝重道:“皇上,微臣求皇上收回微臣身上的爵位,赐臣白衣之身。”齐君慕当时正在喝茶,准备细细听沈念的抱怨之词,也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安慰他。乍然听闻这话,他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身上和桌子上都是水。皇帝狼狈的咳嗽着,然后他收拾都没收拾,道:“你说什么?”怎么好好的又来这一出,沈念这是受什么刺激了。第42章 皇帝问话, 沈念又把自己的愿望说了一遍。他神色有些黯然,说话的语气有气无力,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 似乎受了很大刺激。齐君慕在心里琢磨了下眼前的情形,这场景和上辈子似乎重合了。沈念当时也是这样归还兵符,请旨削爵的, 他脸色很不好看, 一副要笑不笑的古怪模样, 给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齐君慕一直以为上辈子沈念离京和自己的态度有关系,沈念聪明知道自己的态度,他也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上交兵符顺势离京退一步也在情理之中。收回重臣的爵位其实对皇帝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不过那时为了把北境的军权握在手中, 他假意挽留了两次, 最终在沈念执意如此下还是那么做了。可这辈子, 他对沈念这般看重, 沈念心里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齐君慕心里早就认定这事已经完全不会发生的。如果不出意外, 沈念应该会在京城呆上一辈子, 做一辈子的镇北侯。可事情就是这么出乎意料,在皇帝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沈念竟然再次提出了这个。那就说明,这事不是出在皇帝身上, 而是出在沈念, 又或者是沈家人的身上。细细考虑一番, 齐君慕也没管身上和御案之上的水渍,他站起身走到沈念跟前把人扶起来,把兵符握在沈念手中,而后皇帝盯着眼前之人的眼睛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83章 沈老夫人年纪大了,那突然中风只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更何况,沈清还表现的那么奇怪,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对沈老夫人尽心尽力不说,打着为沈老夫人尽孝的名义,根本不让其他人接触熬药喂药之事。沈念嘴上不说,对这些事一直放在眼里。他派人查过沈清熬药的事,当然派的是他从北境带回来的人,镇北侯府里的下人他是一个人都不敢用的。北境有很多面相普通,扔在人群里不起眼,却非常适合去打探消息的人。这些人都有些手脚,又善于隐藏,时常能在一个地方一蹲就是一天,打探一些内宅之事根本不在话下。消息就是沈清熬药喂药都没什么问题,熬药期间时常对着药罐子哭不说,每次熬好自己都会先尝一口。这样一来,沈清的所作所为就一种解释,他在防备有人在药里动手脚。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母亲文氏。虽然这么想有点匪夷所思,可沈念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文氏一直表现的就是一个小肚鸡肠偏心偏到极点的人,似乎你能从她脸上看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沈老夫人病了,她也伤心,伤心之后很快就因为得到家里的权利而欢心。这样一个把心事写在脸上的人怎么看怎么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沈念知道,人有些时候永远不可能看表面。这些年沈老夫人一心向佛,他不相信,文氏在沈家一点作为都没有。当日他询问过沈老夫人身边的下人,那些人都说她夜晚没什么动静。沈念根本不信这话,一个人除非是突然死了,要不然怎么样都会弄些动作求救的。除非这些人知道什么而不敢吭声,她们惧怕的只能是主子。那只有文氏。他弄不明白的是,文氏为什么这么对沈老夫人,沈清又知道些什么。沈念这些日子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却一直在盯着文氏。他觉得只要文氏做过什么,肯定会露出马脚的。这期间文氏一直很沉得住气,平日里没事就在府上四处逛逛,偶尔会去看沈老夫人。沈念不想她把人气出个好歹,有心阻止。不过没等他有所动作,沈清已经把人挡在门外。对着沈清,文氏是又气又恼但有舍不得责备,最后只能气冲冲的离开。后来大概是为了挽回在沈清心中的地位,文氏一日三次跪拜菩萨,为沈老夫人亲自抄写佛经,日日念经求沈老夫人能早日康复。镇北侯府上下,谁不说文氏心孝,沈念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越发纵容着文氏。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回到沈家也就探望下沈老夫人就离开。文氏还是看他不顺眼,眼底厌恶毫不掩饰,沈念只当做看不到。直到昨天夜晚,他突然得到消息,说文氏院子里有异动。沈念当时心里就觉得不好,大半夜的,文氏院子里出什么事,才能让常年打探消息的人说出有异动这个词儿。沈念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文氏院子前,然后亲眼看到有男子从文氏院子里走出来。沈念当时一脚把人从门前踹倒了院子里踩在脚下,顿时引来了婢女的尖叫声。文氏从房内走出来时有些衣衫不整,看到沈念时,她先是一愣而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痛快承认了。沈清也很快赶了过来,也许他一直在注意着文氏的院子,得到消息便赶来了,也许他是听到了动静才赶来的。但不管怎么样,他也来了。文氏当时毫不在乎,沈念只问了句为什么。他不明白沈奕刚死不过几个月,尸骨未寒,文氏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在亲眼看到事实前,他都没敢往这方面想。文氏听了他的问话笑了,笑的满脸讥诮。她说:“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自打和沈奕成亲就独守空房,我做什么都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而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沈念皱眉,文氏对着他满眼恶毒道:“你还真当自己是沈家的人,你不过是个野种罢了。这镇北侯的位置根本临不到你坐,这位置是沈清的。他才是沈家的后人,而你不过是个马夫的儿子。”沈念脑子空白了一分,随后他人显得格外冷静,冷静的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文氏这番诛心之语,他冷声道:“母亲怕是糊涂了,既然刚才在说和父亲成亲之后便独守空房,那沈清又怎么成沈家后人了?”“母亲就算胡言乱语也该有个依据,至少我长相还有几分是父亲,北境将士不会认错。而你口中这个沈家后人却是没有一分像父亲的样子,母亲莫非是想混淆沈家血脉,让马夫之子代替我成为镇北侯?”沈清站在那里一脸震惊,他看看文氏又看看沈念,脑子成了浆糊,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最后他看着文氏颤着声音道:“母亲,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自幼在文氏跟前极为得宠,可现在文氏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在那里对着沈念冷笑:“我是你的母亲,你是不是沈奕的儿子我能不知道吗?”沈念没有吭声。文氏满脸疯狂道:“今日被你抓到把柄,那正好,我们可以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不把位置让给沈清,那我就告诉京城所有人,你沈念不是沈奕的儿子,到时候沈奕在地下也不会安生吧。今日除非你把站在这里的人全部都杀了,要不然总有流言传出去的。”沈念知道她说的对,流言这个东西最为伤人不过。即便他是沈奕的儿子,可只要文氏说不是,谁敢说是。沈老夫人中风躺在床上,沈家被文氏掌控,沈清更不用说,他绝对不想死。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大臣,怎么可能不趁机上折子。到时不管他是不是沈奕的儿子,沈奕都会成为一场笑话。以后,世人提起沈奕,便不会是北境的英雄,而是一个连亲生儿子都分不清之人。他的功劳荣誉都会被人遗忘,留下的只有众人的嘲讽贬低。沈清的确不想死,他自幼便被文氏教导着,沈家的一切都是他的。 第85章 毕竟当时她病的太蹊跷,文氏的计谋太过顺利。他站在这里看她们唱这出戏,只是未曾想戏里的故事是这样的。沈念觉得,这个沈家都是病人。所有人都病了。文氏病了,沈老夫人也病了。病的真真假假,欺骗着他人也欺骗着自己,欺骗到最后别人信了,自己也信了。第43章 沈念还未曾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阮吉庆小心翼翼的声音随后响起:“侯爷, 可起身了?”沈念收回心神应了声, 整理好衣衫下床,走到殿门前把门打开。让他没想到的是殿门外站着的除了阮吉庆还有皇帝。沈念看着斜靠殿门龙柱上的皇帝呆愣了那么下,皇帝穿着素净的单衣, 姿态闲适人又慵懒,乍然一看还以为是个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不过他衣衫处袖口和领口处绣着精致小巧的龙爪, 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泛着金色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他的身份。沈念在皇帝徐徐挑眉中回过神, 他忙行礼:“皇上, 恕臣失礼。”“不必多礼。”齐君慕把人拦住:“朕听阮吉庆说你似乎梦魇着了, 便来看看,人没事就好。”“多谢皇上,微臣已经没事了。”沈念抬头看了看天色,扯了下嘴角玩笑道:“人常说宫中有龙气护体,微臣睡在离皇上这么近的偏殿, 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沉,定然是被皇上庇佑了。”这话一出, 一旁的阮吉庆心里则佩服不已,看看沈念, 果然是受皇帝宠信的镇北侯。这说出的话就跟抹了蜂蜜一样, 又甜又不腻, 还能让人心生愉快。这说话的技巧,非一般人能比得上。齐君慕则是怪异的看了沈念一眼,沈念以前也说过类似的俏皮话,但这次的感觉格外不同。话里的内容格外僵硬不说,笑的也很勉强,人更是一副有气无力像是没有了骨头支撑的模样。皇帝心想,他的这个镇北侯大概是睡得有些糊涂,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于是齐君慕道:“你这一觉睡得的确有些沉,都错过了午膳。”说到这里,他上下打量了沈念一番,看着他皱皱巴巴的衣衫,眉眼略带两分嫌弃:“还是先洗漱吧。”皇帝嫌弃的眼神好不掩饰,这天又热的紧,沈念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闻,他略有几分尴尬:“皇上,微臣在禁卫处有备用的衣服,这就过去整理下仪容。”“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让阮吉庆把衣服拿来。”齐君慕道。他不是想要强留沈念,只是这人眼圈红红的,看上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从乾华殿到禁卫休息处还要很长一段距离,看到他这状态的人肯定很多。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想要沈念下台的人也很多。万一死抓着沈念不放,最终弄出点什么事,到时又是一场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把潜在的危险给杜绝掉,日后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皇帝心里在想什么,沈念稳定心神后很快就想通了,他这次倒是没有说谢皇帝的话,只是抿起嘴角对着眼前之人那么笑了下。齐君慕看着这样的沈念,眼底虽还藏有悲凉,但面上已经明朗起来,他相信沈念很快就能从阴暗中走出来。@@@沈念的衣物很快被阮吉庆收拾过来了,中途对上众人好奇的视线,阮吉庆忍不住满脸羡慕一嘴酸涩道:“皇上赐镇北侯宫中泉浴。”这话一出,没听说过宫中泉浴的人还不知道阮吉庆羡慕个什么,听说过的比阮吉庆还要羡慕,心里甚至有些生气。话说当年太-祖建立大齐后,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忘记过支持他上位的那些将领谋士,特意在宫中修建了温池,时常召见友人一起沐浴。说的直白些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光着膀子蹲在一个池子里洗澡,偶然会提起往昔艰苦岁月。若是哪个大臣犯下个什么错,也会在这里念叨念叨,求太-祖看在往日一起受苦的份上能轻饶。后来功臣良将都病的病死的死犯错的犯错,能稳稳陪太-祖的没几个。太-祖当年还十分忧伤,感慨了一番世事无常。加上年纪大了,也不好一起洗澡,这泉浴便没人来了。当然即便是这样,这泉池里的水每日都要换新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太-祖哪天会想到这个。太-祖去世后,赐功臣宫中泉浴也就不大流行了。后来的皇帝和臣子没有一起上过战场,蹲在一起洗澡怪别扭的,最后宫中泉浴也就彻底不流行了。再者说,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燕环肥瘦,应有尽有,完全没必要同一群大老爷们蹲在一起洗澡。直到景帝时,又重新开启了温池,不过他并没有恩赐过任何朝臣一同沐浴,时常一人独浴。当时还有人说,如果真要赐功臣泉浴,那沈奕肯定在内。只可惜,他不得景帝喜欢,功劳再大,也入不了宫见不到景帝。那泉浴在景帝这里,说开启,其实也不算。直到今日,齐君慕让沈念入泉池。这不是天大的恩宠是什么。沈念也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做,他听到自然是要拒绝的,说自己无功无劳的,不敢与先人相比,更不敢与皇帝同浴。齐君慕听他这话,眼底浮起古怪之色,而后他慢声询问道:“怎么,嫌弃朕?”沈念看了他一眼,最后硬着头皮道:“皇上说笑了。”齐君慕本来只是想让沈念去那温池里泡泡,那温池景帝命人改造过,里面时常放些温补的药材,泡上那么一回,对身体是有相当大的好处的。沈念常年在边关,身上总有些大大小小的伤,齐君慕看他今日又这么狼狈,所以才想起了这个温池让他泡上一泡。结果他没想到沈念第一反应是两人共同沐浴,看他极力推却的模样,齐君慕本来没什么兴致的,突然就有了兴趣。更何况,宫中泉浴本就是帝王同臣子一起才彰显圣恩。 第87章 两人在温池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中途齐君慕换来阮吉庆给他清理了下头发。他本来还叫了其宫人给沈念也服侍下,不过被沈念给拒绝了。齐君慕也没强勉,看得出沈念不是个喜欢别人靠近自己的人。他宁愿自己折腾,也不愿让别人帮忙的。皇帝在能容忍范围内是个喜欢享受的人,能让别人动手做的事,他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这样一来,阮吉庆就比上辈子辛苦些。当然,他不当值的时候,这事还得其他人做,皇帝心里比较排斥,能动手的会自己动手就是了。等头发擦拭好,齐君慕上岸在屏风后换了衣服。皇帝的衣服布料自然是最柔软的,穿在身上有清凉的感觉。这布料是南疆上供而来的,是冰蚕丝织就而成,薄薄的一层,宫里每年也就得三五匹料子。俗称诏贡。还好的是齐君慕后宫里的人不多,诏贡还勉强够分。相比之下,沈念的衣服就粗糙很多。布料一般不说,颜色也过于单一,不是黑色就是银铁色,看上去就死板的很。齐君慕心道,他那里冰蝉布料还有剩余,要不然就给沈念一匹得了。@@@沈念自然不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等皇帝穿戴好走出去,他才慢慢从温池里起身。穿戴好,束起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沈念走了出去。站在不远处的皇帝正看着不远处的楼阁,未束起的发丝随风轻扬。阮吉庆躬身而立,其余宫人站在不远处。看到沈念出来,皇帝朝他招了招手。沈念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还好太阳已经落山,天是有闷又热的,即便是有风吹过,吹的也是热风,但比着日头正大的时候,这个时候还好。凡事都要有个对比,才会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刚洗完澡的身体又想浮起汗意,沈念看着跟前的皇帝,心想如果不是他的要求,皇上应该躺在放着冰块的乾华殿,吃着冰镇的西瓜,过着惬意舒适的生活。现在,皇帝面色平静的带着他往阁楼方向走。沈念本想说,他可以自己上去,但话到嘴边,又被咽回去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话显得也太过矫情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的,有些人记在心里便是。齐君慕亲手推开阁楼的门,阮吉庆有些担心道:“皇上,这地方多年没有人上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危险,要不奴才先进去看看。”“能有什么危险。”齐君慕淡淡道:“父皇独身前来都不怕,朕怕什么?何况今日朕身边还有镇北侯呢。”阮吉庆看了沈念一眼,他垂眼笑道:“皇上说的是,是奴才嘴笨。”齐君慕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吧,朕同镇北侯上去看看。”阮吉庆心里是有些担心的,却并不敢说反对的话。在齐君慕和沈念推门而入后,阮吉庆眼里浮起一丝忧心。他觉得皇帝对沈念似乎太过宽容了,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皇帝这人看起来冷情冷心的,但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想的是十分周到,脾气又好,很能包容。当初对皇后温婉就是如此,皇后偶然在皇帝跟前使点小性子,为家人求取些好处,只要是不那么过分的,皇帝基本上都会同意。温婉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即便是现在皇帝因为一些事想开了,对皇后不看在眼里。但阮吉庆觉得骨子里,他还是个相当温和的人。就好比对沈念,拿沈念同皇后相比是有点不合适,但情况却是一样的。阮吉庆常年跟在皇帝身边,本来是最了解皇帝心思的人。皇帝想要沈念手里的兵权这是毋庸置疑的,对沈念宠着些也在情理。可现在这苗头明显不对,宠的有点过剩了。阮吉庆在心里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给沈念留退路。若以后沈念没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那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字?阮吉庆想这些想的心底发寒,他对沈念的印象还不错,只希望镇北侯能早日看清事实,能留一条命最好。@@@阮吉庆思绪连篇时,齐君慕已经踏上了木阶,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齐君慕抬头望着楼阁的顶端,一层一层的台阶,好像没有个尽头,离自己十分遥远。说起来,他两辈子都没登过这楼阁,要不是今日沈念突然提起这个,他都把这阁楼给忘在脑后了。在很多人眼中,宫中阁楼就是景帝荒唐行径的证据之一,挨得近了,似乎就会成为同景帝一样荒唐不堪之人。齐君慕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爬这阁楼,主要是上辈子他一心扑在大齐的朝事上,对外想扩展大齐版图护佑百姓安康,对内想保持吏治清明,使老百姓安居乐业。还想着要通过这些博取个好名声,每天因为各种折子睡觉的时间都很短,哪里有时间爬这个。现在齐君慕觉得沈念的提议还是很不错的,爬爬楼阁,放松放松心情,登高望远一番,若是心中有什么诗意,也可以趁机抒发一番。这阁楼能修建成现在规模,与景帝的强硬态度脱不开关系。据说当时工部尚书说了句修建这样的楼阁是非常不现实的,景帝二话没说就把他给革职,当场召见工部所有官员,问谁能建这阁楼,这工部尚书就给谁做。 第89章 齐君慕表现的和以往一样,举止动作连表情都很像,可他人却像是戴了一层面具,假的厉害。自打沈念回京,齐君慕对他一直是比较真的,无论是利用还是用计,都表现的坦坦荡荡。现在他一变招数,适应了他那番坦荡的沈念顿时有点接不下来。想明白这点的沈念看着皇帝,觉得现在的皇帝就像是个在独自生闷气又不想让人看出来的孩子,突然间沈念有股想笑的冲动。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齐君慕看着沈念对着他突然笑出声,他愣了下,眨了眨眼,慢慢的也笑了。一笑之间,君臣如故。沈念当晚并没有留宿乾华殿,白天睡是皇帝特许,晚上继续睡就有点不合适了。齐君慕也没想着留他,别人说沈念如何如何得盛宠,那是真实发生的事,要是因为这些事给沈念名声上带来问题,那就不是他的本意了。等沈念回禁卫休息处后,皇帝喊来阮吉庆,他道:“找人去查查沈家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堂堂镇北侯变成这样的事儿肯定不是小事,有些事沈念也许是不好出手解决,那他这个皇帝总要了解一下的。阮吉庆心里对沈念有些同情,还有种这一天终于到了的尘埃落定感。在他领命准备离去时,只听皇帝又道:“此事要瞒着沈念,他要是听到什么不该的风声,朕就拿你是问。”刚还同情别人的太监首领,瞬间把所有同情心都给了自己。明明和他没关系的事,最后受到惩罚是他,谁也没有他值得同情。皇帝在做这些事时,宫里宫外有一大批人没有睡着觉。宫里自然不用说,太后是第一个睡不着的。上次皇帝帮沈念明确拒绝了太后的提议,这让她心里很不高兴,事后被林萧劝慰着勉强压下那股火气。但因为这,太后只要听到有关沈念备受皇帝看重的话心情就会很不妙。今天尤为如此。齐君慕竟然赐沈念宫中泉浴,还同他一起登上了景帝建造的宫中楼阁。若放在平时太后也不会有多生气,可现在这两件事加起来,就如同有人在她心里点了一把火,让她浑身都难受的很。沈念如今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同齐君灼一样,都不受喜欢的很。得知沈念回禁卫处休息时,太后笑了下不咸不淡道:“这镇北侯都快比得上齐君灼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咱们这皇上做事我是越发看不懂了,齐君灼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弟弟,救过皇上一命,沈念倒是比其他几个王爷的地位都高。”太后这话说的很没道理,像是齐君宴等人的地位真要同齐君灼一样,她肯定受不了。再者说,齐君宴和皇帝以前是竞争关系,是对手,彼此恨不得弄死对方。而沈念呢,大齐的功臣,护住了北境,护住了京城的安稳,护住了数万人的命,是老百姓歌颂的那种。在北境沿途几个州几个县,皇帝都比不上沈念在那里的名声。如燕也清楚这些,可她不会说出来。她能做的就是顺着太后的话道:“太后,镇北侯就算是再得宠,也比不上扶华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扶华才是皇上的嫡亲姐姐。以奴婢看,就算是瑾亲王也比不过扶华公主的。”太后听了这话神色更淡,她道:“皇上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分得清轻重,我也不就愁了。”如燕看她脸色,说话越发小心翼翼:“太后,皇上到底年轻,有些事还需要您在一旁多加指点呢。”这话倒是说进太后心里了,她看了眼如燕,沉思着没有再说别的话。在太后看不见的地方,如燕轻轻吁了口气。有关沈念的事太后关注,温婉也听说了。温婉这两天又接到家中母亲递来的信,说温耀这些日子在家里憋闷的不行,以前的事他已经知道错了,看看皇帝这里能不能松点口,让他出门干点实事儿。对温耀这个弟弟,温婉还是相当疼惜的。温卓后院有不少知己,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受宠不把她母亲看在眼里的,当年她身体弱,温耀没少护着她。她也知道温耀本性还是很好的,就是这两年被母亲和皇帝惯得越发嚣张。想到皇帝,温婉脸色变了那么下,自打上次她亲自前去乾华殿就再也没见过皇帝。她不知道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是想把她逼到什么程度。想到这里温婉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在玉桃拿着冰镇的西瓜入内时,温婉已经收敛起脸上所有表情。玉桃笑道:“娘娘,这西瓜刚冰镇好,你快来尝尝。”温婉体虚,吃不得太凉的东西,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稍微冰镇过的东西也是可以尝尝的。温婉坐下,拿起一块西瓜吃了。等她吃完剩下的便让玉桃拿去分给其他人,玉桃笑道:“那奴婢们可有口福了。”温婉打趣了她一句,而后不经意的问道:“皇上最近可还好?”玉桃点头,她道:“听乾华殿里的人说,皇上和以前一样,身边没有什么特别之人。”言下之意除了温婉,皇帝身边没有其他女子。“那镇北侯是怎么回事?”温婉又问道。玉桃道:“镇北侯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比阮吉庆都得皇上信任。”说到这里,她有些神神秘秘道:“奴婢听太后那边的人说,扶华公主上次男扮女装出宫就是遇到了镇北侯被拦下来了,太后为此还生了好大的气。”“娘娘,你说皇上这么看重镇北侯是不是有意给扶华公主招驸马?”“胡说什么呢?”温婉神色凌厉:“太后生气是扶华公主男扮女装又不带人,是害怕她不安全。镇北侯人在孝期又得皇上如此看重,这事要是被太后和皇上听到了,小心你的舌头。” 第91章 毕竟常胜身份在那里,无诏不可能随意离开西境的。这事儿处理不好,怕是要给皇帝招来非议。最关键的是很多事往往有风险也有利益,要是此事处理得当,对皇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林萧自然不允许第一种情况出现,不过他并没有最先开口。有些时候事情发生了,第一时间开口是先发制人,有些时候却是落后于人。对这事第一个开口的是御史石老头,当初就是他第一个开口弹劾沈念的人,不过后来靠着眼皮活躲过了一劫。他手下的关寒却是死了,至今没有查找到确切死因。石老头年纪大了,平日里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只当做不知,这次事件不同,弄不好两军之心都不安稳。于是他板正着一张脸正色道:“皇上,臣请求彻查常将军为何私自离开西境之事,无诏擅自离驻军之地,乃是动摇军心的大罪,更何况他从西境入北境,一路路途遥远,竟然无人知晓此事,臣觉得此事非同一般,望皇上发诏彻查。”这石老头一开口,林萧眉心便跳了下。石老头这话除了怀疑常胜擅自离守,身为将军无诏离还含沙射影到了北境有人生事,最后更是在暗示性的询问皇帝知不知道这事。这次没等林萧开口,同沈念一直不怎么对付的京兆尹苏仁站出来,他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事既然在北境发生的,镇北侯难逃干系。”“此话怎么说?”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皇帝语气不喜不悲,苏仁心下却是难得有些喜悦。在他心里,皇帝定然是看不惯沈念的。若是能顺着皇上的意把沈念给搞下去,那绝对是功劳一件。于是苏仁顺着自己的想法道:“臣想无论常胜是有何缘由出现在北境,他人是在北境失踪的,无论如何先找到他人事情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北境之地,镇北侯最为熟悉,常胜出现,北境军不可能不知道。镇北侯手握北境兵符,北境军皆听从他的号令。臣想,这事镇北侯定然不会一无所知吧。”说完这话,他朝沈念那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很多朝臣都随声附和着苏仁的话,温卓自然也在其中。自打温耀在沈念手底下吃了亏,温卓时时刻刻都等着找沈念的麻烦。现在大家都觉得沈念有罪,他自然要跟着踩上两脚才是。沈念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的很,并没有因为苏仁的质疑而辩解一句。齐君慕如果想要护着他,那他说不说话都一样,齐君慕如果想放弃他,他就算是把那颗写满忠心二字的心挖出来递上去,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众爱卿都是这么认为的?”齐君慕的目光扫过众人,掠过沈念时,他停顿了那么下,不过很快又离开,并没有让人察觉。皇帝问完这话,朝堂一片静然,无人替沈念说一句话。偶然有武将脸上闪过迟疑之色,但在对沈念有力的证据之下也不敢轻易开口。众所周知,这文臣抓字眼的水平他们这些粗人是完全跟不上的,一个弄不好因为一句话,好事就会变成坏事。齐君慕看着文武百官,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林萧道:“左相觉得呢?”林萧心里闪过几个念头,他是百官之首,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要比寻常人有力的多。林萧近来一直觉得自己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他沉吟片刻道:“皇上,京兆尹等人说的有道理,臣觉得北境要细查,镇北侯掌管北境为了避嫌调查镇西将军为何失踪之事他不可参与。还有便是镇西将军若是无诏离驻守之地,等同谋反,无论是何缘由,把人找到,皇上都当严惩。”林萧的话落音,朝堂上静默了下,很快有人说应该先查常胜到底在北境出了什么事,是如何失踪的,也有人说应该先查常胜为何离开西境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这期间倒是没有人认为沈念是无辜的。齐君慕难得好脾气听他们吵来吵去,大臣与大臣争吵起来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朝廷命官,倒同大街上的泼妇一般,能吵的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都想摁着头让别人接受自己的想法。皇帝就看着他们这般争吵,直到众人没力气了,恍然想起了龙椅上的皇帝,才各自面相皇帝,请求皇帝做主。大殿寂静下来,齐君慕冷笑一声,声音里是毫无遮掩的嘲讽和讥诮。文武百官都恢复了往日的风度,假装听不见皇帝的嘲讽,都默立在朝堂之上等候皇帝开口。齐君慕懒洋洋的说道:“镇北侯呢,难道就没有话说?”沈念定定的看了皇帝一眼,然后他走出道:“皇上,微臣身在宫中,对北境之事毫不知情。对此事微臣无话可说,全凭皇上做主。”他这话看似没有辩解,但还是为为自己说了一句话。他等着齐君慕开口,其他大臣也在等着皇帝开口。齐君慕因为沈念的话那么笑了下,到没有什么讥诮之意,他道:“人人都认定镇北侯有罪,你倒好,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肯言。”沈念因他这话心中一动,他愣怔怔的望着皇帝,心里升出些许希翼。也许事情没有他想的这么糟糕。齐君慕的声音随着他的想法响起,大殿之上只听皇帝镇定开口道:“镇北侯既然不开口辩解,朕倒是可以为他说上两句。常胜入北境,乃是朕的旨意。”大殿之上静寂无声,林萧猛然抬眼望着皇帝,眼中神色来回浮动,最终沉寂下去。石御史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道:“皇上此话怎讲?”“朕本有意让四方各境换守驻地,镇北侯常年在京城,常胜资历已够,他入北境倒也合适。睿王等人是带着密诏入西境的,无人知晓此事。常胜出现在北境倒也合理,只是朕不明白,他为何失踪了。”“这般大事,皇上为何不发明旨。”石御史道,脸色还有些郑重:“边境换将,皇上竟然一意孤行……”“当年沈奕入北境带兵也是父皇一意孤行的,几万人马尽然掌握在沈奕之手,石御史觉得父皇错了?”齐君慕不咸不淡道。当年沈奕还是背叛景帝之人呢,结果景帝知人善任,还不是照样把北境守的死死的。提起景帝,无人敢敌,也就无人有话可说。石御史苦笑了下,恍然站在那里。齐君慕让他退下,然后道:“常胜在北境消失之事肯定有古怪,朕会派人细查,至于镇北侯的确要避嫌,好在他在宫中当值,朕亲自看着他当无事。众卿若是没有其他事,便退朝吧。”消息来得太突然,众人也得回去细细思考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在考虑一下各自的利益,听闻皇帝这话,大家都退下了。林萧也没有留下,唯一没有走的就是沈念。皇帝离开大殿,沈念跟在他身后。皇帝坐着轿辇回乾华殿,沈念一路跟着走去的。 第93章 沈奕和文氏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根本没兴趣,他最在乎的是文氏对沈念的态度。文氏到底是沈念的亲生母亲,沈念不好对她做什么。一直关押着她也不是个办法,她有嘴有舌头,又一心想把沈念名声搞臭,这是皇帝最不乐意看到的情况。想到这里齐君慕的眼神暗了暗,文氏是不能再开口说话了,至于沈清,就看沈念想要怎么处理。皇帝心里隐隐有其他异样感,不过他并没有细想。皇帝在心里琢磨着沈念时,沈念也在想着皇帝。他知道自己今天情绪太过外漏,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齐君慕是皇帝,是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如果够聪明,就该顺着皇帝的话,当朝堂上那点隔阂不存在。日后君臣相处如同往日,更何况皇帝在最后还是关照了他,替他挡住了朝堂上各种流言蜚语。而他在同齐君慕单独相处时,还是把心底那些不该说的话用最极为讽刺的语气说了出来。沈念知道这样不对,可当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忘了齐君慕是一个皇帝。不知不觉中,他越界了。没把齐君慕放在一个皇帝的位置上,这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想到这个,沈念深深叹了口气,好在他发现的及时。情绪发泄出来,后面在同皇帝相处,也就知道界限在哪里了。沈念这般想着,他走在陌生又熟悉的皇宫里。在不经意看到宫中矗立着的楼阁时,他突然想到了沈奕,也想到被世人褒贬不一的景帝。沈奕把他带到北境后,每次看到他,目光就很复杂。沈奕作为父亲很笨拙,有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孩子。那时沈念刚从文氏厌恶的眼中逃出来,他怕被沈奕抛下,所以分外努力。沈奕每天都很忙碌,但每天都会抽空教他练习,他的话很少,交给他的都是保命之法。边境战火纷飞,每个人都会被迫入战场,沈奕的儿子更不能例外。慢慢长大后,沈念心里也有些疑惑,沈奕对沈家很平淡。只是偶然北望时,满眼叹息。现在沈念不由的想,他的父亲沈奕在是景帝伴读时,是不是也越界,甚至越的有些过头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沈念面色沉郁。沈奕和景帝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谁也不清楚。而在他这里,和皇帝关系太过亲近,容易让自己看不清危险。想通这些,沈念收回目光,他会尽快调整好情绪,做个称职的臣子。@@@因为常胜在北境失踪的事,齐君慕开始变得忙碌起来。一夜之间,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无数,都是要求彻查此事的。不管众人在朝堂上说了什么,想要彻底洗刷沈念身上的怀疑或者是给他定罪,都需要确凿的证据。沈念因为避嫌,这两天没有出现在宫里。很多人都开始推荐自己的人去北境查此事,推荐出来的人很多,从表面上看都是背景干净到了极点之辈,但如果深挖下去,这些人背后都稳稳站着一些世家。对这些手段,齐君慕心里是明白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争取利益,每个家也是如此。让他纳闷的是这次林萧却没有动,同林家关系不错的一切朝臣也没有动。齐君慕心里有事,并没有在朝堂上直接确认人选。他听了一上午废话,把林萧留下,让所有人都离开了。等只身对着林萧时,齐君慕皱着眉头道:“舅舅,去查常胜的人选你是怎么想的?”林萧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板正道:“皇上,此事臣听您的。”齐君慕脸上有些不高兴,他道:“舅舅,你这是怎么了?有话为何不能直说?”林萧望着这个被自己一手推到皇上的人,然后他长长叹了口气道:“皇上既然要臣直言,那臣便说了,镇西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没有抓住这次机会笼络北境军,反而还帮着镇北侯开脱?臣大概是年纪大了,实在是想不通皇上到底在想什么。”“舅舅,收拢北境军同收拢西境军有什么差别吗?”齐君慕笑了下,这笑有些得意,温和了他清冽的眉眼:“沈念人现在在京中,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但常胜那里不同,朕若是能趁此机会抓住西境军,岂不是更好?朕还本想着,常胜到了北境肯定要一段时日的适应,没想到他人失踪了,这倒是一件怪事。”“皇上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林萧道。齐君慕仰头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并没有什么不对。”林萧轻声道:“这番利弊可是镇北侯分析的。”齐君慕眨了眨眼皱了皱眉,一句话没说。林萧叹息的提点道:“皇上不觉得镇北侯对您的影响太大了吗?”皇帝没有吭声,表情纠结一番而后便是一凛。林萧看着他,然后退下了。林萧在皇帝看不见的时候,眼神暗了暗,这些日子皇帝对他的依赖之心越来越少。很多事都在瞒着他,西境这样的大事沈念知道他却不知道。无论他是左相还是皇帝的舅舅,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沈念这人倒是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对沈念这人,他需要重新审视一番。林萧走后,皇帝的表情恢复正常。 第95章 齐君佑自认为的和善体贴在这时都变得非常虚假。许是因为想通了这些,杨惊雷对着齐君佑并没有表现的很主动,目光还有些怀疑。平王的神色淡了淡,大概是又想到了当初自己在青州的狼狈都被这人看在了眼里,加上杨惊雷被齐君慕厌弃的事人人都知道,这人日后怕是不能官复原职了。在京城他不好破坏自己的形象,又耐着性子同杨惊雷说了几句话,便坐上马车离开了。等他走后,杨惊雷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齐君佑坐在那个龙椅上,他所做的是就是今日齐君慕做的,也许还比不上齐君慕。只要是皇帝,考虑最多的肯定是自己。杨惊雷彻底想通了,他掌控禁卫,就该只忠心于皇帝。其他人不管是身世可怜也好,是英雄气短也罢,都不该是他过问多想的。人都是经过比较才会想通一些事,杨惊雷不知道自己想通的晚不晚。现在听到皇帝出宫的消息,他心中一动,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皇帝不见他,时间久了,说不定真把他这个人给忘了。到时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出现,就会顶替掉他的,那样他就彻底没有机会了。见面三分情这话不只用在后宫妃子身上,对这些朝臣也是一样的。见了面,总是能让皇帝想起自己往日的好。杨惊雷跟在齐君慕身边有一段日子了,对皇帝的脾性是有点了解的,何况他在禁卫也经营了一些人脉,只要机会把握的准,再次回去也是有可能的。于是在家人的沉默中,杨惊雷默默走出杨家。皇帝出巡这么大的事,京城所有人都会讨论,他打听一下自然就会知道皇帝在哪里了。@@@皇帝的仪仗如同很多人心里想的那样直接到了镇北侯府门前,整条路上都站满了禁卫,禁卫后面的酒楼上站满了人,都是想目睹皇帝容颜和其他有心人。当然这些人都在酒楼之中,没有在酒楼上的都不能出门的,要不然就会被当做刺客。苏仁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带人赶来,到底是把街道给清空了,给皇帝的仪仗留下了足够的安全距离。苏仁心里悲愤的很,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这么高。自己堂堂京兆尹凑成了替他清路的,这道理哪里说去。镇北侯府门前的房门已经换了,他是个老北境军叫阿壮,腿脚有些不方便,回到京城后没什么营生,就在沈念的安排下守门。镇北侯府本来就是人口简单,文氏和沈清不出现后,沈老夫人管事,但很多人都知道,镇北侯府沈念说的算。因为阿壮的身份,就算他是个门房,镇北侯府也没有人敢为难他。阿壮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他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因为什么事慌张。直到看到了皇上的御辇,他没有入过大殿没见过皇帝。但那明黄之色的轿子,还有穿着威风凛凛铁甲的禁卫清理了这边的道路,禁卫散在四周,静默着等待着,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皇帝来了。阿壮愣怔的看着阮吉庆扶着皇帝下了轿辇,嘴巴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里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了皇帝,距离还这么近,隐隐约约的,但齐君慕站在那里,气势如虹,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皇帝长得好极了。阮吉庆看着呆掉的门房,在心里直叹息,这世上能像他这么冷静服侍皇帝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看这门房人都傻了。扶着皇帝走了两步,苏仁走上前对着阿壮厉声道:“皇上驾到,镇北侯可在?”阿壮舔了舔嘴,面对皇帝他是胆怯害怕的更多的是喜悦,他竟然见到了皇帝真人,这可是寻常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听到苏仁的呵斥声,阿壮回过神道:“侯爷……侯爷他……他病了。”慌张的都忘了行礼也忘了开门。“病了?”齐君慕道。苏仁忙趁机道:“皇上,镇北侯既然病了就不宜接驾,皇上不如回宫给他派个太医前来。”“无妨。”齐君慕淡淡道:“朕有真龙护体,不怕这些病气的。”苏仁面色不变,心里却在哼哼,什么真龙护体金口玉言,那都是大臣为了哄皇帝高兴才说了,皇帝这还当真了。要说他们还称呼皇帝万岁呢,也没见哪个皇帝能活一万岁,连一百岁的都没有。苏仁心里吐槽的厉害,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反对皇帝说的话。再次反对,那不就是主动上前找死吗,皇帝对他印象本来就不好,他还想好好活着呢。阮吉庆这时上前对着阿壮说开门,阮吉庆长得很清秀,说话声音细亮,这些年在宫里跟着齐君慕生活极好。若不说他是个内监,倒是跟个被人细心养着的富家子弟似的。阿壮心中一凛,这才回过神忙打开大门,齐君慕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走近镇北侯府。阿壮跟着入内,随意抓了几个小厮去通传此事。沈老夫人和沈念都得到了消息。阮吉庆问清楚了沈念的住处,便带着皇帝直接过去了。他在心里感叹,皇帝这人还真是任性,还亲自走过去,坐轿子不好吗?沈念的确是病了,刚刚吃过药,睡得很沉。说来镇北侯府现在就两个主子,一个沈老夫人,一个沈念。沈老夫人住得地方离沈念有些远,沈念不爱让人近身,他院子里的人都不亲近他,甚至有点害怕他,以至于齐君慕都走到院子里了,她们还没在纠结谁去喊沈念。不过皇帝并没有让她们为难,问清楚沈念睡在那里,皇帝直接走进去了。阮吉庆心底万分惊讶,他现在真的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了。捧杀一个人也不是这样的捧杀法吧,有时候这戏唱起来就停不下来的。@@@沈念身体很好,很少生病的,就算是在战场上受了轻伤,伤口及时处理后,他也很少起热。可这次出宫,他就病倒了。沈念这人不怕痛,不怕流血,但怕喝苦药。不过既然病了,他强忍着也喝了几剂药,估计是太过惧怕喝药了。睡梦中,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苦涩到头皮发麻的药味。 第97章 阮吉庆愣了下,没有规矩的看了皇帝一眼。沈念则忙拒绝:“皇上,微臣不敢,微臣自己动手就是。”阮吉庆是皇帝身边贴身的,这整个大齐除了太后,谁敢使唤一下?话传出去,他岂不是有意窥探帝位?到时就算他不想死,别人也得给他安排些罪名弄死他。“就你现在这软手软脚的模样还是算了吧。”齐君慕淡淡道:“阮吉庆是朕身边贴身伺候的,他知道轻重,能服侍好你。”阮吉庆惯会看人脸色,忙接话道:“侯爷,皇上这是关心您呢,您是不知道,除了奴才,这院子里也没人能伺候您了。皇上刚来时,您这院子里的下人都闲的很,一点尊卑都没有。侯爷您在病着,她们却一点都不关心,皇上当时就生气了。这不,人现在还在院子里跪着,等候您醒来之后发落呢。”阮吉庆这话真真假假,语气却是万分真诚的。齐君慕让那些人跪在院子里反省,的确是有些生气。除了沈念病了的缘故,更多的是有人竟然想借着端茶的机会接近皇帝。只是端茶阮吉庆还不至于说她们不守规矩,端着茶含羞带怯抛媚眼,除非是瞎子看不出她们在做什么美梦。也不知道是不是民间话本看的太多了,都想着丫头变妃子呢。皇帝要真爱美色,宫里的宫女都是练出来的,随便哪个不能伺候皇帝?当时阮吉庆心想,这有的人还真敢做白日梦,真是太有想象力了。皇后现在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齐君慕是皇帝,他掌握天下人生死大权,不过这里到底是镇北侯府,下人是沈念的,他对那些人并没有做出其他过分的惩罚。齐君慕没有阻止阮吉庆的絮絮叨叨,他趁着沈念失神说不出来话时走了出去。镇北侯府很落魄,沈念住的院子也是如此,比不上宫里任何一个殿宇。从四周的景致可以看出,院子里的主人是个疏于打理的人,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里。有那么一瞬间,齐君慕突然有点想明白上辈子沈念为什么能那么潇洒的离开。他人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建树,被自己怀疑防备着,心没有在沈家,得知了文氏和沈清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便选择彻底离开。回京的时候轰轰烈烈,离京的时候潇洒果断。这辈子倒是从一开始就被他用束缚住了,如果没有意外是离不了京城了。皇帝在门外胡思乱想着,房内沈念并没有真的让阮吉庆服侍他换衣服。他让阮吉庆在外室等着,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然后洗漱一番。等他喝粥的时候,粥还有点烫,他还是很快就喝完了。阮吉庆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笑道:“侯爷,这粥烫的很,你慢着些。”“皇上在外面呢,哪有臣子让皇上等的。”沈念含着粥含含糊糊道:“我总不能仗着皇上的关心肆无忌惮。”阮吉庆看着他难得说一句贴心话:“侯爷能看明白这些实在是太难得了,奴才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把一个人这么放在心上呢。听说侯爷病了,皇上还把白御医从宫中宣来,现在白御医正熬药呢。”说道这里,他微微停顿下又道:“倒也不是只有侯爷,宫里还有太后、皇后、瑾亲王,扶华公主,臣子倒是只有侯爷一人。侯爷能看得清,皇上心里定然是欣慰的。”沈念听了他这话,喝粥的速度不减,不过并未再说出别的话,脑子越发清醒不过。阮吉庆看着他,神色复杂。等沈念喝完粥出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皇帝和端着药的白封,阮吉庆忙走上前站在皇帝身边。沈念则低下头走过去行礼请安,齐君慕把他扶起来道:“不是说过无须多礼吗。”“礼数不可废。”沈念淡淡道,然后引着皇帝往书房方向走。齐君慕道:“你还在病着,朕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等病好了,早日入宫。”说完他看了白封一眼,白封脸色不变,他把药递给沈念温声道:“侯爷的病没什么大碍的,主要是气血郁结,喝上几贴药就好了。”沈念接过药,仰头喝下,神色变都没变一下。把药婉放下,沈念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微臣送皇上回宫。”齐君慕觉得他态度有些不对,看了他两眼又看不出什么便点头同意了。出沈念院子的时候,有禁卫前来禀说,沈老夫人在外面等候前来求见。齐君慕看着沈念道:“朕来了便在你这里,还没有见过你祖母呢。”沈念默然,齐君慕吩咐禁卫让沈老夫人进来。一直以来沈老夫人穿着都很朴素,今日也是如此。看到皇帝她准备行礼,齐君慕道:“不必多礼。”因为沈老夫人的到来,齐君慕便没有立刻回宫,一群人到前厅坐了一会儿。看在沈老夫人是沈念祖母的份上,齐君慕问了她的身体如何,沈老夫人一一回答。沈老夫人看着皇帝,眼神有些奇怪,像是恨又不像是,像是打量又像是在透明齐君慕看别人。她其实很想极力掩饰起来这复杂的眼神,可许是心情的缘故,情绪过于激动时,感情总是能从眼中流露出来。齐君慕微微扬了扬眉,他看了看沈老夫人又看了看沈念,觉得这沈家肯定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沈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没有克制住,她站起身道:“皇上恕罪,皇上眉眼和先皇有几分相像,民妇看到皇上就想到了先皇。”沈念眼皮飞快的跳了下,他目光沉沉的看了沈老夫人一眼。齐君慕含笑道:“原来是这样。”众所周知,沈奕曾是景帝的伴读,在沈家站队肃王时,沈奕同景帝关系很好。杨老夫人因此见过景帝也实属正常。齐君慕觉得有趣的是,沈老夫人现在提起这个,是在表示沈家对皇家没有怨恨呢,还是有别的心思在里面。他心里琢磨着这些,又同沈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离开。沈念把人送到门口,镇北侯府四周都有禁卫把持,看热闹的人离的远远的。人群里有杨惊雷,他默默护着那些想看天颜的老百姓以免他们不小心犯了忌讳被抓。苏仁一直在门口等着维持着秩序,看到皇帝终于出来了,他激动的不行。 第99章 离开了沈念的程锦,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这也是齐君慕敢走这一步险棋的缘故,西境军比起北境军少了血气,他们跟着常胜多年来一直缩在安全区域,实力太弱。若是把常胜失踪这事放在沈念身上,齐君慕敢肯定,第一时间处理不好的话,北境军很有可能会哗变。常胜和沈念在军中的地位是无法比拟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西境军真的敢因为常胜失踪闹事,沈念完全可以带兵去平息掉西境的乱事。对齐君慕来说,在这个时候弄死常胜惊险有,更多的是稳当。不过常胜失踪这事不能和他这个皇帝有关,当然,现在除了沈念也没有人会想到常胜是被他弄失踪的。林萧包括石御史在内,他们大多数都以为自己让常胜入北境就是为了打压沈念。这同当初沈念设想的一样。就目前朝堂上的形势而言,沈念是他面前的挡箭牌,北境也是。常胜失踪,这是大事,自然需要派人前去北境详查。这派出去的人选要让众人满意,而详查的结果一定要符合他的心意,最关键的是还不能把沈念给牵扯进来。齐君慕依据这些在心底圈了几个人,仔细琢磨了一番,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他们给否认掉。最后杨惊雷的名字在齐君慕心底转悠了一圈,杨惊雷表面上是极为合适的人选。现在杨惊雷闲在家里,如果没有野心也不会出现在镇北侯府附近,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人情冷暖,相信杨惊雷看事情能看的更明白,做事也会更有分寸,更何况沈念宫中担任的职位还是杨惊雷的。心里琢磨一番杨惊雷去办这件事的好处,齐君慕让人传林萧、石御史等人前去御书房商议此事。说是商议,皇帝心里已经做了决定,现在也不过是通知他们一声。所以在人到齐了,齐君慕让请安的众人平身后第一句话便是:“这几日朝堂上对常胜失踪的事议论不休,你们各自心里都有人选。朕仔细想了想,决意让杨惊雷带禁卫去彻查此事,你们觉得如何?”“杨惊雷?”石老头很惊讶。皇帝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朕今日看过镇北侯回宫时,在路上看到了他,他在家里也休息了有一段日子,现在也该出来做点事了。”几位朝臣隐晦的相互看了眼。他们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齐君慕了。若说他不宠沈念,今日却大张旗鼓以帝王的身份出现在镇北侯府,据说沈念病了,皇帝还命人把宫里的御医白封给带了过去。若说宠,现在又要杨惊雷入北境查常胜失踪之事,杨惊雷被皇帝晾了这么多天,差点要失去禁卫统领之位,心底难保对沈念没有怨恨。林萧也是这想法,他还是比较了解齐君慕,觉得皇帝这宠是假宠。只是演的戏久了,有时忘了真宠和假宠的区别。经过他那番提点,皇帝又想起来了。权臣和皇帝之间永远是不能平衡的,自古以来忠臣有没有,有,实在是太少了。权和欲望总是相辅相成的,太-祖当时建立大齐,也是靠着权利和欲望的,这些年有人拥戴睿王有人拥戴平王,不都是为了自己的权欲吗。林萧看这些看的比较清楚,也敢于承认自己的私心。该争取的利益是要争取的,该办的事也要办好。杨惊雷皇帝这里确定了,还有其他随行人员他应该争取下。于是在皇帝问询林萧意见时,他站起身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推荐刑部侍郎岳云舟能同行。”岳云舟,林萧之妻岳氏的堂弟,此人读书一般,喜欢研究死人,是以为怪人一个。景帝年间入刑部为五品主事。他心细如发、为人公正,遇事喜欢抽茧剥丝,处理过不少冤假错案,立下过不少功劳,后来升为刑部侍郎。齐君慕登基之后,林萧本想着等着他再立下功劳就举荐他为刑部尚书。齐君慕也知道这个事,不过这些日子京城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岳云舟升为刑部尚书的事也就耽搁了。现在是个好机会,岳云舟如果能查出常胜在北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就是大功一件。事后升职是顺理成章的事。齐君慕对林萧的提议点了点头,他道:“那就让岳云舟跟着一同前去。”其他人看到这情形,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道,沈念算什么,最受皇帝宠信的还是左相。这明晃晃为妻族谋前途的事,皇帝还不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吗。比起左相,他们就是无人问津的路边野草,可怜的很。查案的人选已经确定了,但杨惊雷和岳云舟去北境还差点身份。北境乃是有功劳之地,将士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忠君之心有,但一般人都他们都看不上眼也是事实。于是齐君慕敲了敲御案,他道:“瑾亲王一同前去,瑾亲王自幼就喜欢兵法,查案他不会,就在旁边看着杨惊雷和岳云舟做就是了,这次北境之行主要是让他感受下战场到底是什么样的。”林萧看向皇帝,眸子暗了分。他不得不承认太后有句话说的很真切,皇帝把齐君灼看的非常重,而且很为他着想。齐君灼被越级封为亲王,很多人本来就看不惯,心里泛嘀咕。可从青州之行到如今的北境之行,皇帝都在为齐君灼造势。让他这个亲王之名变得更加名正言顺起来。皇帝一锤落音,杨惊雷和齐君灼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被安排在了一起。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细节方面需要讨论。常胜这事关乎西境稳定,杨惊雷和岳云舟能不能秉公办案更是关键,最后石老头提议派个监察御史一同前往。监察监察,监察北境也监察杨惊雷等人,以免有人公报私仇。皇帝认真考虑了下,同意了,又放话让让石老头提供人选,这可把石御史给感动坏了。这一讨论就是半天,齐君慕还留他们吃了晚膳。等放人出宫时,天都黑透了。 第101章 如果不是皇帝对他没有进行过打压,他怕是连松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说起来也挺好笑的,皇帝明明是他最应该防备的人,结果却成了他可以倾诉的对象。那天在朝堂之上发现皇帝对他的利用,在一时气急之下挑明这些,沈念从宫中回家后,只觉得满心疲惫。镇北侯府是他的家,可当他站在侯府门前,他只觉得陌生。文氏、沈清,甚至包括沈老夫人在内,他都陌生极了。也许人疲倦不堪时就会想很多,心情是难言的悲伤。他那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偌大的京城亲人不像是亲人,家人除了算计再也没有其他。唯一会关心他的人也离开了人世,沈念其实无法想象每次沈奕面对他时是什么心情。是后悔还是伤心又或者根本不想承认他的存在?沈念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寂寥又无助。那晚,他起热。这也好,当时他想,也不用去宫里面对皇帝,不用想那么多事儿。等他的病彻底好了,再入宫面见皇帝,情绪肯定会彻底调整好的。结果,他没有入宫,齐君慕却去了镇北侯府。当时见到人时,沈念心情复杂的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达。皇帝也许是想用这种方式安定他的心,为两人的争执画上一个圈。也许是做给朝臣看的,后面想要算计着什么,更有可能是一时兴起,就是想来看看他,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沈念领情了。镇北侯府是冰冷的,沈老夫人知道他病了,能做的也就是前去看看他,说上两句让他好好休息赶快好的话。除此之外,祖孙之间无话可说。可皇帝不同,这么说也许冷酷了些,可皇帝在他心中的地位远比沈家人重要。那一刻,沈念心里在想,不管了,就这样吧。皇帝愿意让他成一把刀,那他就是一把刀,皇帝愿意要他的项上人头,他就给。事后能得自由他离开,得不到自由死他也不怕。就这么守着大齐守着京城守着皇帝。在当晚,沈念做了个梦,是个极好又极坏的梦。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他满身是汗,身上的热气却是彻底退了。因心中挂念宫防之事,沈念今早起来收拾一番便入了宫。没想到在乾华殿门前遇到同样等着见皇帝的齐凡和温耀,看到两人对他不屑又惧怕的模样,沈念的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两分。齐凡和温耀自然不愿理会他,两人抱团站在一起,离他远远的,目光看向他时,不经意间又带着打量和嫉妒。在皇帝没有回来之前,沈念的心神都放在两人身上了,他觉得看着两人来回变换的表情,让人心身都能得到一种绝对的升华。@@@齐君慕同沈念君臣这般你来我往一番后,皇帝的视线终于放在了齐凡和温耀身上。皇帝脸上温和之意消失,他微微拧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入宫有什么事?”这话一出,齐凡和温耀都觉得有点委屈。若是平常,两人还不至于生出这样的心思。只是由于刚刚看到皇帝对待沈念的态度,温和有礼不说,言语之间还颇为亲近,这让人心里难免有种皇帝对他们也会如此的错觉。结果,想象总是和现实有绝大的差异,皇帝对他们不温和也不亲近,言辞中满是嫌弃。两人好歹是皇亲国戚,这心理上的落差实在是让人难受的紧。他们不敢埋怨皇帝,自然把这憋屈之情归结在沈念身上。上次因为沈念,他们挨了打还被罚了禁闭,好不容易趁着皇帝心情好,放他们出来了,一遇到沈念就觉得更糟心。齐君慕看着两人的表情,眉头拧的更紧了,他压着声音冷声道:“朕问你们话呢,你们看沈念做什么,难不成你们是入宫找他的?”“谁找他。”温耀嚷嚷道:“皇上,我们入宫是来见你的。”齐凡跟着点头表示同意。沈念则有些无奈道:“皇上说笑了,世子同国舅爷因为那场误会怕是根本不想见到微臣,哪会专门入宫找微臣呢。”齐君慕难得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讽刺直言,心下只觉得好笑。在温耀开口之前,他又道:“齐凡、温耀,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朕和镇北侯还有要事相商,没时间陪你们发愣。”齐凡和温耀听出皇帝语气里的不耐烦,两人也不想着找沈念麻烦了。以前温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比较高,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还说过自己长大了要成为百官之首,辅佐皇帝的儿子等等傻气的话。皇帝当时听了哈哈大笑,只说他有志气。温耀不知道皇帝对温婉的心态已变,对温家自然也不若当初事事都想着,他以为自己还是皇帝心中那个什么都可以说的国舅爷。于是他忙道:“皇上,我和齐凡也想跟着瑾亲王去北境。”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大殿之上,齐君慕神色不变,他淡淡道:“怎么就想着去北境了。”“皇上,父亲他说我不学无术,不知人间疾苦,在京城也就会仗着身份得罪人。”温耀委屈巴巴道:“瑾亲王不是要去北境查案子吗,我和齐凡就想跟着去看看。我们一个英王世子,一个国舅爷,到了地方也可以为人伸冤做主的。”齐凡比温耀小心,他偷偷瞅了瞅皇帝的神色,抿了抿嘴小声道:“皇上,我……父王这些日子时常说边境多苦,臣就想看看镇北侯守着的地方。”温耀这话一出,齐君慕就知道是有人教导他这么说的。温耀从来说不出人间疾苦这几个字,他有温婉护航,有温家当靠山,有皇帝的庇护,他想事情很简单,高兴的就说就做,不高兴的就不理会。温耀在他跟前没大没小惯了,谁都知道这次前去北境查常胜失踪之事结果出来后肯定是大功一件,皇帝在为齐君灼瑾亲王之名更加名正言顺铺路。所以让温耀站出来试探皇帝的态度最好不过。 第103章 齐君慕道:“的确有点心事,也只有你能帮我解决。”齐君灼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齐君慕语气郑重道:“此番前去北境,如果出现对沈念不利的事,你定要提前处理好这些事,万万不能让流言入了京城。还有就是,常胜在北境失踪,结果只能是他咎由自取。岳云舟那里,你要盯着些。”齐君灼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齐君慕对沈念如何宠信,都摆脱不了别人认定他是假宠,就为了让北境的沈家军变成自己的。齐君灼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盯着沈念,就怕这人起二心。可现在,皇帝这语气让他感到事情有些不简单。齐君慕对沈念太过看重了。齐君灼心里有万千疑惑,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齐君慕是皇帝,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他没必要什么都问清楚。齐君慕让他做的,他做好就是。皇帝还特意提起岳云舟,看样子是不想他在北境插手太多事。齐君灼在心里琢磨着这事该怎么处理。齐君慕和齐君灼还在说着话,扶华身边的宫女突然前来求见,哭着流着说扶华惹了太后生气,被太后处罚,让皇帝去太后宫里救救扶华。第51章 扶华身边这宫女名娇月, 是平日里被扶华带出来的宫人之一,也算是扶华身边得力的。只是现在她哭着流着说出了一个救字,这让齐君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道:“放肆, 扶华即便是惹了母后生气, 被母后惩罚,那也在情理, 难不成母后还要杀了她不成?”齐君慕顶撞过太后,他也不大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扶华不同。世人本就对女子比较苛刻,今日这话传出去, 便不再是母亲同女儿之间闹气, 便会被有心人造谣扶华身为公主对太后不敬,名誉绝对会受损。就算扶华是公主, 日后也难免受人非议,活在别人的议论声中。坚强点的人听到这些也许会不在意,会过更加潇洒的生活,脆弱点的也许就因此郁郁而终了。记得上辈子, 扶华对亲事也是不大满意的, 同太后也有点小矛盾,不过后来扶华妥协了,默认了这场亲事。当然, 上辈子他一心扑在朝政上, 心里从一开始就认定扶华和林恩的亲事, 所以对扶华和太后之间有没有闹矛盾并没有太大感觉就是了。不过在他死之前,扶华和林恩的婚事大家都默认,不过还没有正式放到台面上讲。皇帝这一声冷斥,让娇月反应过来自己话里的歧义,她忙磕头改口道:“皇上,是奴婢一时慌张说错话了,求皇上去太后那里劝劝公主和太后。”齐君慕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谁让你来这里的。”娇月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是皇后娘娘,太后罚了公主后,她让奴婢离开请皇上去一趟。”这皇宫里能从太后手上抢人的也就只有皇帝了,温婉倒是挺为扶华着想的。齐君慕让娇月退下,他同齐君灼则一边往殿外走一边轻声道:“我过去一趟,你回去收拾一下。”说到这里,他笑了那么下,眉眼灿烂明朗若有光浮动:“等你从北境回来,你的瑾亲王府也就落成了。里面修了地龙,冬天烧上就不会觉得冷。你身体不好,到时候我就派个御医常住你府上,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瑾亲王府里的物件摆设都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他年幼时在天牢里受过刑,那时他的身体还没有彻底长成型。身体比寻常人要弱些,每逢冬天,就容易生病。这病根不好除,只能细心调养着。齐君灼是个要强的,身上若只是有点不舒服,都是忍着的。齐君灼也不喜欢被束缚在皇宫里,他喜欢看兵法,喜欢排兵布阵。就如同齐君慕想护着他一样,齐君灼也想做齐君慕的后盾。身为皇帝,有兵有权,这个位置才能做的安稳。齐君慕知道齐君灼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拦他,也不会关押着他,在关键时刻也愿意把后背交给这个弟弟。只不过这辈子他竭力让齐君灼避开西境,那个他失踪不明的地方。瑾亲王府的布置皇帝能想到的都给指点上了,以后齐君灼住在里面绝对的舒适。皇帝想的很开,不管齐君灼在哪里,回到京城,瑾亲王府就是他的家。齐君灼因这话怔怔的看着皇帝,眼圈微泛起一许湿意,随后他低头跟上去。齐君慕是三皇子时,他们是兄弟,齐君慕是皇帝时,他们还是兄弟。十几年的兄弟之情,都在不经意关怀的一瞥中,都在不经意的一句话里。齐君灼垂下眼眸,掩盖住里面的热意,他轻声道:“多谢皇兄。”“这是应该的,你有空去王府转几圈,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让人趁着你这次出北境好好修改一番。”齐君慕温和道。齐君灼摇头,他道:“皇兄吩咐人做下的,臣弟不用看也知道是最好的。”齐君慕浅浅一笑。齐君灼本来想借口给太后请安,陪皇帝一同去仁寿宫的。齐君慕拒绝了,他道:“你去做什么,扶华现在被母后责骂,我是皇帝,母后总要给两分面子的,你去了,怕是要同扶华一起受罚的。这些事,你就不要去参合了。”齐君灼知道皇帝这是在为自己考虑,太后不喜欢他,皇帝不想他过去挨骂。其实齐君灼并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从来只有皇帝这个兄弟,其余人,太后也好,扶华也罢,他都无所谓的。他永远都记得那年他饿的不行,在闻到了糕点甜甜的味道时,他甩开身后的老太监,扑过去想把盘子里精致的糕点拿过来吃。四周人都在呵斥他都想拦住他,伺候他的老太监跪在地上说明他的身份,还说立刻带他回宫,不会脏了三皇子的眼睛等等。只有坐在那里的齐君慕朝他招了招手,亲自把糕点放到他身边,在他吃完还问他够不够吃。他点了点头,如招人喜欢金童一般的齐君慕看着他道:“你是四弟,你的眼睛真漂亮。”他眨了眨眼,记住了第一次有人说他的眼睛好看。齐君慕带他离开,伺候他的那个老太监不见了。他那时心里明白很多事,说话却结结巴巴的,不会写字,人是皇子,活的不如下人。齐君慕很有耐心,亲自拿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从他被齐君慕带走喊四弟的那天,他就认定齐君慕是他这辈子最亲的人。他现在的字迹就算刻意变换之下同齐君慕的还是有些相似的,这都是因为自幼被齐君慕亲自教导的缘故。想到了往事,齐君灼笑了下,他本来长得是极为漂亮精致的,加上有云海血脉,很有异域风情。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些,总是板着个脸,让自己看起来老气又威严。现在这么一笑倒是有朝气的很。皇帝坐上御辇之前再次开口让他回去,齐君灼也没有坚持,目送着皇帝离开,他转身回住处。皇帝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也是。皇帝要办的事,他自然支持,皇帝不喜欢不乐意做的事,他可以替皇帝做。 第105章 太后当时很诧异的看着她,扶华知道太后心疼她, 便把心里想的一股脑都说出来了。她对林恩只是兄妹之情, 并没有其他感觉, 硬把两人凑在一起怪怪的。扶华说完还拉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 女儿知道你心疼林恩表哥,可女儿真的只把他当哥哥看待。”当时温婉也在,在太后暗示扶华该去林家时,她还用打趣的目光看向扶华。不过温婉是比较会看人脸色的,等扶华把心里话一股脑的说完,她看太后神色不一样,眼中似乎有火气,便上前柔声道:“母后,公主还年幼,孩子脾性,臣妾人又在这里,她人这是害羞了,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太后当时便冷笑道:“我看她不是害羞,是根本看不上林恩,也同别人一样,怕被他面具下的脸吓到。”林恩自打被戴上面具,京城里的人当着他的面不敢说,私下里都在讨论,说他那银面之下长着一副满是烧痕的脸。摘下面具的林恩肯定能把人吓尿,谁要是和他成亲,半夜起来看到身边躺着这么一个人,怕是要被吓出毛病的。尤其是景帝年间,林恩因为这些受过不少白眼,没有人愿意和他接触,那些世家子弟都嘲讽他。因此林恩连正规的学院都没有去过,只能在家读书识字。当然,在齐君慕登基为帝后,林家成了功臣,林恩也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儿时的那些嘲讽白眼似乎根本不存在。可就算这样又如何,林恩还是毁了容颜,还是只能带着面具生活。扶华当时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她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她自幼就得宠,是被太后放在手心里捧着的,景帝对她比着其他人也多了半分耐心。一直以来,别人不敢在太后跟前说的话,扶华敢,别人不能做的事,扶华能做。这要是放在常人身上,说不定早就飘了。扶华被太后教导的很好,性子稳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仗势欺人。身为公主,她高傲了些,但性格也算温柔。在扶华心里,自己就是太后的掌心宝。现在太后对林恩的重视比她更甚,这让扶华心里有些不舒服。听着太后这话,她忙上前挽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道:“母后,林恩表哥每次入宫都戴着面具,女儿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呢,怎么可能会嫌弃他呢。”说完她笑了一下半真半假道:“女儿以前还让林恩表哥摘下面具呢,结果他不愿意……”也就是这句话,太后突然站起身给了扶华一耳光。太后当时很生气,她指着扶华手指微微颤抖,她的表情很难看,语气严厉:“林恩为何要戴着面具入宫,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是为了皇上,你让他摘下面具想做什么?害怕的尖叫,还是想看他的笑话?你是不是要伤透我和你舅舅他们的心?”太后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胸口喘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她看着震惊不已的扶华,人颓然坐在贵妃椅上,然后厉声命令扶华去门外跪着。太后还说是扶华身边的宫人把她给教坏了,又命人把她们杖刑二十。温婉看情况不对,借着劝说扶华的间隙,放走娇月,让她去请齐君慕前来。想到当时的场景,扶华现在还觉得是一场梦。只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明白,这并不是一场梦。太后疲倦的声音再次响起,她道:“皇上,这事你说呢。”扶华回过神,也望向皇帝。齐君慕神色淡然道:“阿姐是朕的嫡亲姐姐,朕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林恩是朕的表哥,是朕的救命恩人,林家是朕的外家,朕也想给林恩表哥一个体面。如果母后真想让林恩成为驸马,宫里还有乐清……”“我上次就说过,乐清不行。”太后冷声道,齐君慕和扶华看向她。太后闭了闭眼轻声道:“林恩喜欢的不是乐清,他喜欢的是扶华。”扶华沉默,脸色有些黯然。齐君慕突兀的嗤笑了下,而后他平静道:“在母后心里,林恩表哥的想法最重要,比得过自己的嫡亲女儿。”太后皱起秀气的眉峰,她道:“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林恩表哥救过朕,都是因为救朕林恩表哥才变成今天这模样。”齐君慕的语气越发平静,平静的让太后和扶华心里都打了个寒颤。齐君慕微微抬眸看向太后,他风轻云淡道:“既然这样,冤有头债有主,林恩表哥救人这事儿同阿姐没关系。林恩救下的是朕,也是因为朕毁了容不能见人。母后若是心里过意不去,那要不要让朕把这个皇位让林恩表哥,以报当年救命之恩。”“皇上,不可胡说。”扶华直起身子,她顾不得齐君慕是皇帝,冷呵之声突口而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是要把我给气死吗?”太后也没想到齐君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猛地站起身,眼圈瞬间红了,人被气的浑身直颤抖。齐君慕身边的阮吉庆则扑腾跪在地上,他垂着头缩着身体,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好在因为涉及公主私事,殿内只有他一个下人。皇帝这任性的话传不出去,阮吉庆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左相听到这话会不会误会齐君慕是想逼死林家。毕竟自古以来,哪有皇帝说出把皇位让给一个外人的。这话要是传出去,林恩哪里还会有命在。太后闭了闭眼,眼泪簌簌而落,顺着白净的脸颊流下,她没有管这些,只是满脸失望的说道:“我和你舅舅扶你上位,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今日说出这样话的吗?你是皇上,你若想要林家所有人的性命,直接下旨拿人便是。”齐君慕没有吭声,静静的坐在那里。这原本就是他的心里话,上辈子憋着闷着直到死都没有说出来,这辈子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会说出口了。齐君慕是真的平静,太后脸上的伤心失望难过痛苦,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心底甚至隐隐还升出一股快意。太后低声喃喃道:“皇上,你这是在往我心口上戳刀子。”她神色颓然,愣怔的坐在贵妃椅上,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扶华不知所措呆在那里,她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太后,脸色有些不安和恍惚,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齐君慕缓缓站起身,他望着扶华轻声道:“母后心情不好,阿姐同朕先回宫吧,让母后一个人静静。”扶华看着皇帝紧紧握在一起青筋直露的双手,知道他内心也不是很平静,她缓缓站起身朝太后哑着嗓子道:“母后,女儿先告退。”太后没有吭声,姐弟二人走出大殿。殿外阳光正好,好的有些刺眼。齐君慕同扶华慢慢走着并没有坐轿辇,阮吉庆带着宫人远远坠在后面,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往皇帝身边凑。扶华觉得今天回宫的路特别远,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等醒来,她还是皇帝的姐姐,太后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是宫里人人羡慕的长公主。只希望这是一场梦。“阿姐在想什么?”恍惚间,扶华听到皇帝的声音。 第107章 想到这里,沈念心情放松下来,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微臣是觉得皇上您脸色不大好看,所以才有这么一说。皇上让微臣查的事,微臣不负所望已经查出来了。”皇帝挑眉,等候结果。沈念上前两步,准备近距离回应。只是他离皇帝近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飘入鼻中。身为将士是很奇怪的一种人,他们在战场上见到再多鲜血,也闻不到任何味道。可只要离开了战场,淡淡的血腥味都能让他们心里产生极度的不适。沈念抬头看着皇帝道:“皇上你受伤了?”他说这话时,眼神很锋利,像是一把刀,想要把眼前之人包裹在身上的外壳撬开,看看里面隐藏在最深处那块最柔软的东西。齐君慕被他这眼神看的愣了下,心里感觉有些不适,好似被冒犯了又没有不开心。随后他反应过来道:“没有受伤。”看到沈念一脸不信的模样,皇帝一脸无奈的举了举双手道:“就是破了点皮,无碍的。你这鼻子倒是灵敏的很,一点血腥味都能……”齐君慕还没说完,便被沈念的动作打断了。只见离他还有两步距离的人飞快走到自己跟前,拿起他的双手细细看着。如皇帝所说,就是破了点皮的事儿。当时在太后宫里,他说着那些快意的话双手紧握着,指甲死死嵌入在手心里,留下一点血迹和小伤口。皇帝自己都没太在意,沈念却看得异常仔细和认真。第53章 沈念看着皇帝手心里的伤口, 从表面看真的不是很严重, 血迹已经干在上面了。沈念用手在伤口周围轻轻擦拭了下,然后他俯下身, 像是一个长辈对待磕碰着的稚子那般对着皇帝的手心吹了那么两下。齐君慕被他的动作弄得浑身僵硬起来, 因沈念这动作,他手心里是又热又痒的。皇帝心里又浮起那种古怪的感觉,沈念有点放肆,而且这行为也太过亲近不设防了。现在他完全可以呵斥这人,又或者动动双手, 让沈念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心里浮现出各种想法,皇帝却稳稳的坐在那里,手连动一下都没有。他心里明白,自己当真那么做了,尴尬无措的就是沈念。齐君慕盯着沈念看, 他发现沈念的眼睛长得很漂亮。齐君慕以前只觉得齐君灼的眼睛最好看,尤其是在阳光下,淡淡的金色流过,耀眼又冷漠。沈念同齐君灼的眼睛却是完全不同的,沈念的眼睛是含着笑意的,低垂着眼眸时, 也是有着绵绵笑意。他的眸子很深邃,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天生桃花眼, 眉目天生含深情。这时沈念松了口气道:“没什么大碍, 这两天注意别碰……碰水。”后面两个字他说的很轻, 声音甚至还带有一丝颤抖,他默默把皇帝的手放下,人恨不得立刻找个缝隙逃走。齐君慕知道他这是反应过来了,皇帝望着眼前之人略带几分惊慌的脸庞。眼角微乱,四肢僵硬,如同刚才的他。只是惊慌,没有害怕。齐君慕的心微微一动,他本来也有些不自在的,沈念的双手略粗糙,一直握着他的手,很热,像是要把人的皮肤给烫伤。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顺势收回手道:“沈卿……”与此同时,沈念躬身道:“皇上……”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等待着对方开口。等了那么一刹那,齐君慕率先开口,他摊开手玩笑般道:“朕都说了只是一点小伤,阮吉庆都没发现。也就是你常年在边关,上过战场见过血,感受到了。”沈念的心现在是又慌又乱的,但越是这样,他人就越清醒。皇帝这话说的很寻常,但他还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寂寥落寞。沈念一方面在心里自嘲着,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关心皇帝的心情,另一方面他十分冷静的为自己辩解道:“皇上,微臣在边关见惯了因为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而……的人,微臣闻到血腥味就会想到最坏的结果,刚才反应太大,冒犯皇上了,望皇上恕罪。”齐君慕脸上的笑意不减,眉目间却有淡淡的疏离,他轻声道:“朕都知道。”皇帝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他是不在意太后,但同太后的争吵还是让他感到厌倦。可这样的心里话他却不能同任何人开口说。朝臣不行,身为舅舅的林萧不行,阮吉庆也不行,想来想去唯有沈念。即便刚才沈念僭越了,可齐君慕清楚,沈念的关心是真诚不做作的。至少在那一瞬间,沈念没有顾忌君臣身份只担心他的伤势。在沈念反应过来开口解释前,齐君慕心里突然很想对沈念说些什么,太后的偏心、扶华的心思,林家的态度等等。就如同以前那样,他所有的阴谋算计都会直白的告诉眼前这人。可最终,那些话溜到了舌尖又溜了回去,像是一条在水里偷偷觅食的鱼。悄悄来悄悄的离开,未曾被任何人发现。皇帝转念又想,以前两人坦然的都是朝堂上的事,现在说这些也有点不合适,太过亲近了,很多事他在齐君灼面前都没有说过。想到这里,皇帝压下心里的各种想法,他道:“朕让你查的事……”“已经查到了。”沈念低声飞快道:“温大人昨日的确去拜见了左相,温大人并未隐瞒踪迹,所以很快就被查到了。”沈念条理清晰的说着,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帝想要开口说的并不是这些。隐隐的,他心里有些失落,仿佛无意中自己错过了什么,让皇帝收拢起自己的心思,变成了一个无欲无求的帝王。“倒也不出乎意料。”齐君慕道:“朕就知道温卓没那个脑子,能让温耀到皇宫闹腾这么一出的肯定是受了高人指点。温家同林家有姻亲关系,两家走的近些,也在情理。”林萧又不是圣人,做事也不会完全没有私心。一个人想要站在高处,光靠自己家的权势是不可能的,温家和林家走的近些无可厚非,反正即便他们不接触,因为姻亲关系,别人也会把他们看做一体的。更何况,林萧也是聪明的。 第109章 齐君灼也不气馁,不懂的就问,沈念一边同他讲着北境的那些实战。齐君灼听得津津有味,对沈念心生佩服。这期间齐君灼突然想到当初沈念刚回京,齐君慕就同他说过沈念,还让他和沈念多接触接触。当时他不明便也不想去接触沈念,主要是身为一个亲王接触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有些不合适,肯定会有人弹劾他的。他不想给皇帝找麻烦,就把这事给忘在脑后了,现在兜兜转转他和沈念还是熟悉了。想到这里齐君灼笑了下。沈念看他笑的很不一样便把棋盘重新摆好道:“王爷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了吗?”齐君灼也没有隐瞒,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沈念没想到还有这事,他微微一愣,心像是被谁用羽毛轻轻扫过,又痒又麻的。随后他垂眸笑了下:“我不知道。”皇帝在那个时候心里就已经认定他是值得结交之人吗?那时他们还不熟悉的,他对皇帝还有很重的防备心呢,没想到皇帝已经开始让齐君灼接触他了。“多谢王爷告知此事。”沈念站起身郑重道。齐君灼摇了摇头,他道:“本王说的是实情,侯爷无需感谢。”再者说,他说起这事也是有私心的,沈念看起来是个性情中人,知道皇帝很早就信任他,这对齐君慕来说只好不坏。沈念笑了下,他没有说,不管齐君灼告诉他这事儿是无心的还是刻意的,他都心存感激。因为这事儿让他更加了解皇帝了。因为心情之故,沈念又同齐君灼聊了几句便告辞了,临走他道:“王爷若是还想知道什么,直接派人告诉我一声便是。”齐君灼点头应下。齐君灼和沈念聊天聊得很合得来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耳中。对此,齐君慕一点都不意外,上辈子这两人关系就不错,这辈子因为他的一些缘故,两人认识还往后错了些时日。还好的是两人还是按照好的轨迹相互认识了,齐君慕并没有打算过多的参与到沈念和齐君灼的交往中去。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他只在一旁看着就是,没必要上前指手画脚就是了。当然因为这件事,齐君慕的心情很好。沈念是他看重的臣子,齐君灼是他看重的弟弟,两人关系好他在一旁也高兴。当晚沈念原本应该上值的,不过他还是告假了,只说家里有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一番。齐君慕想不出他家里有什么事,不过并未开口阻止。沈念难得开口告假,他这个皇帝也不好拒绝。结果,第二□□堂之上,京兆尹苏仁便上折子弹劾沈念,说他狂妄自大,在天子脚下把人给打伤了。齐君慕莫名,心里自然认为沈念不是这样的人,他道:“京兆尹,沈念把谁给打了?”苏仁跪在地上道:“镇北侯把岳侍郎的腿给打断了。”“什么?”齐君慕呆了。第54章 苏仁还在一脸心痛加愤怒道:“镇北侯乃是当街行凶, 微臣请皇上严惩镇北侯。”齐君慕抿起嘴角没有吭声,人看起来冷漠极了。朝臣包括对皇帝了解甚深的林萧都觉得皇帝这模样是冲着沈念来的, 身为朝廷重臣, 天子脚下当中行凶已是重罪。沈念行凶的对象还是岳云舟,一个马上就要到沈念地盘上查案的刑部侍郎破案高手。他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沈念是故意的, 他不想让岳云舟到北境。由此甚至可以推断出常胜在北境失踪很有可能就是同沈念有关。文武百官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苏仁身为京兆尹更是如此。而且他觉得沈念这就是故意的,在他地盘上做出这样的事, 跟狠狠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想到上次皇帝去镇北侯府,他忙前忙后的跟个下人似的,苏仁只觉得心口闷疼。于是他道:“皇上,岳侍郎身上有前去北境查镇西将军失踪之事的圣旨,镇北侯这么做, 微臣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的是心虚。还望皇上明察, 给岳侍郎主持公道。”“望皇上为岳大人主持公道。”大部分朝臣都对着皇帝这么要求道, 包括林萧在内。这次沈念做的事太过明目张胆太过嚣张, 不顺着把他的气焰打消掉林萧觉得就对不住沈念给出的这么好的机会。皇帝嘴角抿的更紧了,脸色越发冷冽。齐君慕震惊是真得震惊, 心里却也是格外爽快的。他原本也是这么计划的,在岳云舟出京前找人把他劈头盖脸揍一顿, 最好揍得不能走路。打一个岳云舟其实是相当小的事,很容易就能做到。只是这事由他做或者宫里其他人做, 容易露出马脚。岳云舟那人心细的很, 万一被他发现什么破绽, 那事情就不大好玩了。最关键的是就算是皇帝做下的,这锅也得沈念来背。若是以前皇帝根本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就给沈念下套,连通知都不再通知他的。这次也许是事关重大的缘故,一个弄不好沈念就彻底被拉下水了,皇帝考虑的事情和细节比较多,方方面面都得顾及到。结果还没等他想出个万全之策,沈念就动手了,还是当街亲自动手的。这套不等他给沈念下,沈念已经把头放到里面了。对此,皇帝心情是格外复杂,觉得沈念这事做的虽然有些出乎人意料,还是很漂亮很符合他心意的。但同时,齐君慕心里又有些气恼,气沈念连商量都没和他商量一下就弄出了这事,恼……恼什么皇帝也说不出来,或许是恼他打乱了自己还没有部署完的计划。皇帝心里想着这些,耳边听着朝臣们的吵闹着要抓沈念的声音,脸上的表情越发严峻。群臣很快就发现皇帝脸色不好了,嗡嗡之声渐消,还不等苏仁再次开口,齐君慕平声道:“宣镇北侯。”林萧听到皇帝的声音,在心里松了口气。别人不了解皇帝,他却是清楚的。皇帝这语气看似寻常,可里面却是带了怒气的。 第111章 人人都知道沈念讲的是歪理,可没有人反驳。因为苏仁的迟疑,还有他和岳云舟一同用膳的事是真实的。就如同沈念所表达的那样,苏仁能那般怀疑沈念,沈念自然也可以怀疑他和岳云舟暗地里有不可告人的勾结。皇帝心想,这个时候在心里骂苏仁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正在这时,岳云舟道:“皇上,微臣敢指天发誓,苏大人与微臣并没有谈论过任何有关镇北侯之言,微臣冤枉。”沈念一脸认定他没有任何冤屈,他红着眼角,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脸悲痛道:“皇上,岳大人既然这么说了,微臣认了。他断了一条腿,微臣陪他一条腿便是了。”说罢这话便抬手准备以手为刀砍向自己的左腿。“够了。”皇帝猛然站起身寒着脸厉声道:“怎么,这上朝的大殿是你们吵架的闹市吗?堂堂一个镇北侯,堂堂朝中重臣,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全凭自己的想象,如同稚子一样吵闹相互污蔑,朕看你们就不该站在这朝堂之上。”看皇帝真的是生气了,其他朝臣忙请罪,让皇帝息怒。沈念也没敢往自己腿上砍了,他跟着众人巴巴的跪在那里。齐君慕深吸几口气,努力平息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他忍耐道:“岳侍郎身上有伤,送他先回去,传白封一起前去。京兆尹苏仁,无证据胡乱揣测状告镇北侯,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个月。”“至于镇北侯,出手伤人,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暂时幽禁宫中。常胜在北境失踪之事查不清楚之前不得出宫也不得与任何部下接触。”大殿之上寂静无声,沈念猛然抬头,他道:“皇上,微臣愿意闭门不出,但把微臣幽禁宫中不大合规矩吧。”“那镇北侯想被幽禁在哪里?要不你说个地方朕听听,要不给你选些地方让你挑一挑?”齐君慕假假一笑道。沈念抿了抿嘴垂头不语。“退朝,左相留下。”齐君慕说完这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林萧在御书房看到皇帝时,皇帝正用手撑着额头,一脸烦躁。林萧心里骂了苏仁一句猪脑子,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君慕叹了口气,他有气无力道:“舅舅对这件事怎么想?”“臣觉得沈念别有用心。”林萧道。齐君慕点了点头:“沈念不是个胡搅蛮缠之人,这次朝堂之言不像是他的性子,他肯定隐瞒着什么,朕把人放到眼皮子底下也放心些。在宫外,镇北侯的亲信可不少,随便都能递传些消息出去的。”说道这里皇帝苦笑了下:“今日这朝会可真是乱的可以,朕觉得这个皇上当得够失败的。就算骂了沈念事后还是要安抚他的,岳云舟那里舅舅出面吧。苏仁那里,舅舅替朕带句话,在家好好闭门思过。日后脑子再这么不灵光,直接收拾收拾东西滚回祖籍。”“微臣知道。”林萧看皇帝累的厉害,出声安慰道:“皇上不要多想了,皇上已经做得很好了。谁也没想到镇北侯这般能屈能伸。”打了人,说出的话都这么理直气壮,把他都给唬住了。齐君慕嗯了声,让林萧退下。林萧走后,齐君慕让阮吉庆把沈念叫进来。沈念走近殿后,阮吉庆把门关上,殿内只剩下皇帝同镇北侯。沈念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偷偷抬头看向皇帝,只见皇帝正冷冷的盯着他。沈念干干一笑喊了声皇上。齐君慕看着他这模样,突然没了脾气,他道:“你起来,坐。这里也没有旁谁,你也不用太拘束,我们君臣说说话。”沈念站起身,找个离皇帝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等他坐下后,齐君慕看着他微红的眼圈,想到他在朝堂上痛哭的样子,皇帝微皱了下眉心,错开视线道:“怎么,心里是觉得受了委屈才伤心的?”“皇上,我没伤心啊。”沈念忙解释道:“我这不是酝酿气氛吗,眼泪是被刺激到了,我袖口边抹了东西。”听到这话齐君慕好没气道:“苏仁那话你当真听到了?”“我哪里听到了,不过苏仁也就这性子,小肚鸡肠对我又有意见,这次逮到机会,他还不可劲儿的蹦跶。”沈念忙老老实实道:“我也就朝堂上出其不意诈他那么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那最后想断掉自己一条腿呢?朕当时看着你不像是说假话。”齐君慕温声道。沈念嘿嘿了两声,他抬起眉眼巴巴道:“也不是,当时就是气氛到了,我想着给加一把火。”说完这话,他移开了视线。下一刻他的眼睛猛然又盯向了皇帝,只听齐君慕幽幽道:“沈念,你是不是怕朕?”“没有。”沈念第一时间反驳道,随后他沉吟了片刻又沉声道:“也不是不怕,皇上是天子,我身为臣子对皇上是又敬又畏。相信不止是微臣,大齐所有人都这样。”齐君慕敷衍的笑了笑,他的目光从沈念不自觉捏着衣角的双手上扫过。沈念发现了,立刻放开衣角,把手放在膝盖上,挺直了腰,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许久后,齐君慕的声音响起,他说:“沈念,朕还真没想到你会对岳云舟出手,听苏仁说的时候,朕是真的惊讶。朕有些想不通,这件事你做了就是赔本买卖,日后会一直被人非议受人怀疑,可你偏偏就这么做了。为什么?”第55章 为什么?沈念也在心里问, 可他不敢细想,又或者是即便是想清楚了,也不敢对着皇帝开口。于是他看着皇帝硬着头皮神色如常道:“皇上, 微臣乃是忠君爱国之人,这么做自然是想替皇上分忧。”皇帝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沈念沉默片刻, 又轻声满含笑意道:“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皇上信任微臣,又是天下之主,什么都不缺。微臣想不到用什么回应皇上的信任,只能用忠心二字。微臣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合适,可微臣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知己。”齐君慕琢磨着这几个字,然后他蓦然笑了,眉眼弯弯,笑意漫上嘴角,脸上冷冽之色尽消, 如同历经了寒冬的枯木枝头突然发了芽, 春暖大地。一切都美好的不行。沈念看着这样的皇帝有些呆了。 第113章 想到这些,沈念扯动嘴角笑出声。不过他并没有想过要让皇帝察觉到自己的心事,因为皇帝是皇帝,后宫有皇后,那是皇帝喜欢的女子。而他有自己的骄傲,即便喜欢也不会同人争的。第56章 等齐君灼和杨惊雷离京前去北境时, 沈念被幽禁在宫中, 苏仁被皇帝呵斥正在闭门思过, 岳云舟的腿还不能动, 人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其中从表面来看岳云舟最得皇帝重视, 皇帝亲自派了御医前去给他看腿伤不说, 宫里昂贵的药材只要御医开口,皇帝就会命他拿去。岳云舟这人也挺有趣的,那天从宫里回家后, 还特意上了份折子说自己可以坐在马车里去北境,哪怕日后腿瘸了也要查清楚常胜失踪的真相。皇帝看到折子忍不住同林萧感叹道:“岳卿真是国之栋梁,只是朕怎么忍心他带伤去那么远的地方。”林萧也沉着脸说了句岳云舟这完全是在胡闹。皇帝又让百官推荐其他人,结果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准备, 各自为了推荐自己一脉的人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 最终在大殿之上直接拍案否决了所有人的提议, 所以这次前去北境的人选只有杨惊雷和齐君灼。自然有人质疑两人是不是太过年轻了, 毕竟这次常胜失踪之事事关重大,沈念又把断案高手的岳云舟腿打断了,北境的事这么复杂, 两人万一处理不好呢。齐君慕听了这话当时就冷笑起来,他道:“两人就算年轻朕也放心, 至少两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不是在朝堂上吵架给朕添堵。”皇帝这毫不客气的嘲讽让朝臣都闭了嘴, 皇帝看着众人菜菜不敢多言的神色, 又那么冷哼了声便宣布退朝。这一刻, 齐君慕突然有点理解景帝了。自己是皇帝,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要是能做到说一不二,说出来一句话朝臣心里再怎么憋屈也不敢反驳,那这个皇帝当得就真的太爽快了。当然齐君慕一时还做不到像景帝那样,两人登基的路都不一样。景帝是靠着自己一路上踩着兄弟包括父亲在内的鲜血走上皇位的,齐君慕是被人拥立上皇位的。少了血腥的过程,坐在这个位置上也就难免要受到一些拘束。好在齐君慕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挣脱掉这些束缚了。皇帝下了朝并没有直接回乾华殿,他打算去御花园转悠一圈。现在的天还是有些热,但最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至于走上那么两步就出一身汗。到了御花园,远远的齐君慕就听到了女子的欢快的笑声。是扶华的声音,皇帝轻皱了下没头,抬手阻止了阮吉庆的通禀声,自己则慢步朝笑声处走去。也不是很远的距离,在花丛中转了个弯就到了。皇帝站在那里,只见前面亭榭之中,岳氏在说着什么,扶华弯着腰笑的正痛快,一点身为公主的矜持贵重都没有,温婉也跟着在笑。她并没有完全笑出声,但还是笑的很开怀,离很远就能感觉到她眉眼间的喜悦之情。人一点一滴仿佛都活了起来,顾盼之间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往日那般疏离淡然,温婉本就是长相很有风情妖娆的女子,平日里因为是皇后的缘故,比较严肃淡然。此时这么开怀一笑,灿烂又夺目,端的是美人如画,风情万种。岳氏看两人笑的开心,又轻声说了些什么。扶华连连笑着摆手,温婉则低声回了句什么。四周的宫人神色也都松快的很,间隙间为几人端来了冰镇的瓜果。扶华亲自拿了个梨给了岳氏,自己则拿了块西瓜。温婉没有动这些冰凉之物,她身体自幼虚弱,不大喜欢吃这些凉物。齐君慕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人很奇怪。对温婉,他死前自然是恨的,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撕碎,让她死的无比难堪,比自己惨烈数百倍。等他真的重活一辈子,他却在第一时间压抑住那股恨没有直接就把人给杀了。除了自己皇位不稳的缘故外,还有就是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冷冷的看着温婉,看她怎么做戏,看脱离了自己宠爱的日子,她这个皇后还能做什么。结果呢,很有趣。想到那几次温婉的主动,皇帝嘴角勾起抹讥诮。即便是真的不喜欢,一旦发现自己开始失宠,就要压下心中的不耐主动靠近吗?温婉是第一个发现皇帝的人,她脸上的笑意一僵,很快收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人也跟着变得端庄大方起来,仿佛刚才明媚笑着的人不是她那般。温婉的变化让扶华和岳氏都感觉到了,两人也收起脸上的笑意,顺着温婉的目光朝皇帝看去。几人行礼,宫人叩拜。皇帝缓步走过去,让她们平身。齐君慕看着岳氏道:“怎么不见林恩表哥?”岳氏入宫肯定要带着林恩的,现在林恩不在,自然应该在太后那里。皇帝心里明白这个,但还是这么问了句。岳氏忙道:“皇上恕罪,这天太热了些,林恩身体不适,在太后那里等着。”听到林恩的名字,扶华脸色有些不自然。齐君慕点了点头嗯了声,几人沉默,气氛尴尬。温婉上前一步柔声道:“皇上……” 第115章 林萧被齐君慕这一番诚恳到极点的话感动的立刻行了个大礼,然后他看着皇帝双眸微红沉声道:“皇上。”齐君慕看他这模样忙道:“舅舅有话便说,何须行这么大的礼?快快起身。”林萧摇了摇头道:“皇上不拿臣当外人,臣今日便斗胆说些心里话,还望皇上恕罪。”齐君慕点了点头,林萧心一横道:“皇上,大齐不只是你一个人在撑着。宫里有太后娘娘,宫外有文武百官,只要君臣同心,又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呢?”齐君慕听到太后娘娘四个字,神色淡淡,满脸漫不经心。林萧看得分明,他今日本来就是想要请罪的,此时就算皇帝脸色不好看,他还是顺着话继续诚恳的说道:“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争吵,臣也听闻了。”齐君慕脸色讪讪,他道:“舅舅,你别误会,朕对你对林恩表哥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皇上是在意太后娘娘的态度。”林萧接口道。齐君慕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林萧这话。林萧苦苦一笑语气怅然道:“皇上,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未曾入宫时,同我这个当哥哥的关系最好。当时因为太后入宫的事,我和父亲他们还大吵一架。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怕太后那性子受不了。我是亲眼看着太后从一个爱说爱笑的丫头变成后来不言不笑的模样,好在她身边有皇上有扶华公主,要不然,她怕是在宫里熬不下去的。”“太后对皇上寄予厚望,行为举止都不愿让你出分毫差错。太后对皇上你太过严厉,以至于都忘了你也是个孩子。等时间久了,太后在你跟前也就放不下严厉了。”“但母子连心,皇上在太后心中的地位始终是他人无法比拟的。”林萧直直的望着皇帝道:“林恩得宠太后跟前,那不过是太后觉得愧疚臣这个哥哥,又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同皇上之间的关系,所以移情之下的行为罢了。”齐君慕的脸皮动了下,仿佛被林萧这话打动了。林萧道:“皇上,太后同您关系不和,这是为皇的大忌,日后皇上少不得要被人以不孝之名写在史书之中。臣不愿皇上背负这样的名声,若是皇上不想让林恩入宫,臣就禁他的足便是。至于林恩同扶华公主的亲事,是林恩同公主八字不合,是他没有这个福气,想必太后会明白的。皇上万不要因为此事同太后生分了。”他说完这话,朝齐君慕郑重的拜了一拜。这些都是他的真心话,剖白心迹是一个人最为难的事,尤其是一个臣子对皇帝剖白,弄不好是要惹怒皇帝,遭到痛斥和嫉恨的。林萧之所以敢说,自然是因为他了解皇帝。也明白,这话整个大齐也只有他能说。他若不说,才会在皇帝心里种下一根刺儿,让皇帝看到他看到林恩就会想到当日同太后的争吵,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而现在,齐君慕走上前把林萧扶起来,他抓着林萧的手有些委屈道:“舅舅,你说的朕都明白了。朕当日不过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才在母后跟前说下那些混账话。朕走出仁寿宫就后悔了,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立刻同母后认错。”说道这里他苦笑了下:“母后对朕太过严厉,对比林恩表哥朕心里的确有火气,可朕从来没有想过因此怨恨林恩表哥,更没有对舅舅生出生分之心。”“臣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的心思,臣都明白,皇上的孝心,太后也明白。你们母子就是太像了,都不是轻易低头的主儿。”林萧半是认真半是无奈道。这番话一出,亲近之意尽显。齐君慕笑了下道:“舅舅是最明事理之人,扶华的亲事是她自己不乐意,舅舅也不用把所有不好的名声都落在林恩表哥名头上。好在两人亲事只是母后同舅舅私下商议的,并未公开,这事也好处理,日后只当做没有便是,缘分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林萧点头,他道:“臣回去会好好规劝林恩的,他是个明白事理之人,今日他入宫便是想要同太后娘娘说清自己的心思。他和扶华没缘分,这事由他自己同太后娘娘说最好不过了。”林萧这话说的坦然,但语气里还是藏有一丝担忧。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忧是不可避免的。齐君慕嗯了声,这事算是从源头上掐断了发展。林萧和林恩都是这样的态度,扶华同林恩的亲事彻底作废了。太后心里就算再怎么不舒服,这事儿不成了就是不成了。不过齐君慕了解太后的性子,越是这样,她怕是越心疼林恩。想到这里,皇帝在心里嗤笑一声,不过脸上并未露出半分。今日林萧的坦诚他接受了甚至表现出了感激信任,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心思打破场景。随后君臣二人又说了些别的话,在离开之前,林萧还试探了下皇帝对正在闭门思过的苏仁是个什么态度。不过看出皇帝暂时并不打算把人放过时,他很聪明的没有多说什么。林萧离开,皇帝叹了口气,林萧这个左相名不虚传,以退为进这一步走的特别好。先把扶华同林恩的亲事作废都归结在林家头上,又让林恩亲自给太后说明缘由,自己则对着皇帝把心里话和这些事夹杂在一起一说。不管怎么样,皇帝心里对林家的印象只好不坏。林萧对齐君慕用心计这事,皇帝并不在意。这世上没有人是无私的,包括他在内不也在欺骗着林萧吗。在这种事上皇帝想的很开,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因此宣见沈念。有时候心里不舒坦,同沈念说说话就会好受很多。在皇帝等着沈念觐见时,太后的仁寿宫里气氛正悲愤。温婉、扶华和岳氏的求见被太后直接挡下了,三人面面相觑的站在外面,殿内太后正拉着林恩的手眼泪婆娑的。林恩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露出精致白净的下巴。他语气平静,轻声劝慰着太后道:“太后不要伤心了,是我同公主没有缘分。太后这事你就同意了吧,你若不同意,林恩便长跪不起。”太后看着他这模样只觉得更难受,林恩所有的情绪都很正常,但眼底却是一片漆黑,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太后知道他不是不难受,只是身份有别,难受只能自己忍着。太后闭了闭眼睛她微微用力把林恩拉起来道:“好孩子,这事儿我答应你。我知道所有人都在逼你,我不逼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林恩朝她微微一笑,眼神亮了下,随后湮灭。直到林恩同岳氏出宫,太后也没有出现,她以自己心悸犯了为由,没有见温婉和扶华,只让如燕给两人带了句话,让她们回去好好的休息,没事不用前来请安。对温婉来说,太后这样的态度实属正常,对扶华来说,这确是显而易见的冷淡。扶华知道太后正在气头上,不愿见自己也正常。不过她想,她和太后到底是母女,多用心哄哄太后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温婉看扶华有些失落,也道:“太后最喜欢你亲手做的点心,你回去多做几次拿来,太后看了心里会喜欢的。”扶华点了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温婉应了声,两人离开仁寿宫。太后宫里的事齐君慕没有见到,但这并不妨碍他能想象出来。 第117章 等沈念离开后,齐君慕看着阮吉庆叹了口气道:“阿姐自幼被母后捧在手心里疼着,从来没有受过委屈,怕是要伤心了。”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并没有扭曲的快意。忽视他的是太后,同扶华没有关系,他从来没有因为扶华得太后宠爱而觉得不公平。这是大人的过错,和同样是孩子的其他人有什么关系。阮吉庆明白皇帝的意思,他跟着感叹道:“谁说不是呢,这么一来,谁不知道太后娘娘下了公主的脸面。这宫里最不缺的是捧高踩低之人,公主没有吃过这种苦,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齐君慕拿眼看了看阮吉庆道:“朕很少听你替一个人说话,怎么,扶华给过你什么好处。”阮吉庆忙道:“皇上,公主哪里给过奴才好处,公主也不是那样的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还是继续道:“奴才就是想到皇上当初还是皇子的时候,那时瑾亲王还在天牢,皇上白天黑夜的想洗脱王爷身上的冤屈,有次冷着了,人当夜就起了热。奴才被太后惩罚,还是公主觉得奴才可怜在太后跟前求了情,还给奴才拿了药。要不是公主,奴才哪有命再伺候皇上。”当时扶华对太后是这么说,阮吉庆是皇帝用惯的奴才,要是真因为太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齐君慕醒来心里对太后肯定有怨言。现在齐君慕身体重要,一个奴才太后没必要和他置气。因为扶华这番话,太后才饶了阮吉庆。那时太后还不是太后,齐君灼刚替齐君慕顶罪,她心里是害怕的,怕没有人情味的景帝,也怕齐君慕挺不过去。那时太后担心着齐君慕,一夜未眠。阮吉庆说的事,皇帝也是记得的。他从病重醒来时,心里是感激扶华的。他身边有太后,有阿姐,但对他最细致的人是阮吉庆。想到这里皇帝轻笑出声,他白了阮吉庆一眼道:“没想到你还是个长情的人。”阮吉庆忙道:“皇上,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奴才这是沾了主子的光。”你看这世上就有把说话当成一种才艺的人。一句话恭维了皇帝又赞美了自己,称得上是一举两得。齐君慕道:“朕记得阿姐喜欢熏香,你去内务府一趟选一些好的亲自送过去。阿姐也喜欢艳丽的绸缎,你同样挑一些给她。”太后是后宫之主,皇帝却是大齐之主。扶华没有了太后的疼爱,有皇帝的庇护,谁又能轻视她一分?阮吉庆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点也不像往日那般谄媚,他道:“奴才遵旨。”不过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迟疑担忧道:“皇上,这样的话,太后会不会更生气?”太后明显是想晾着扶华,皇帝这一插手,母子关系怕是要更加糟糕了。不过从内心深处来说,阮吉庆还是站在扶华这一边的。齐君慕眉眼不耐道:“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阮吉庆知道皇帝没有在意自己这点小心思,他乐了下,这才离开。等阮吉庆消失在视线内,皇帝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他在想扶华和太后,甚至林恩和岳氏。皇帝用手敲了敲桌子,听着闷闷的响声,他眯了眯眼睛。在皇帝认真想着一些事的时候,门外有内监说镇北侯求见。在听到是沈念时,皇帝心中一喜,脑中便出现沈念那张儒雅俊秀的脸,人也有些欢喜,他道:“让他进来。”相比较皇帝的喜悦,沈念脸色则有些严肃,他请安后拿出一封信恭敬道:“皇上,这是工部侍郎刑意从西境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齐君慕收回心神,他道:“拿过来。”沈念把信递过去,他还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神色。按说是密信,应该直接送入宫,不应该落在他手上的。他本来就在等着皇帝开口询问时,就说出这封信到他手上的缘由。不管其他人信不信,他希望皇帝相信他的话。没想到的是,皇帝根本没有问。齐君慕把密信打开,眉头拧了起来,然后他把信递给了沈念道:“你看看。”沈念愣了下,然后躬身接过信,他迅速看了一遍,刑意在信上先说了他们在西境修缮边防之事,只说一切进展的很顺利。西境军本来因为常胜在北境失踪的事有些乱,不过好在被齐君宴和程锦暂时压下去了。主要是齐君宴也是个狠人,常胜前去北境时,他就开始在西境军中散布消息,说常胜去接管北境军去了。当时这事是瞒着程锦的,等常胜在北境失踪后,齐君宴也不瞒着人了,以至于程锦知道后都发狂了,借着怒火把几个想要挑事的西境将领给狠狠揍了一顿。然后踩着这些人的脸,程锦告诉所有的西境将士说,常胜在北境失踪的事自有人查证,北境军没有做过的事儿谁都不能给他们扣屎盆子。军中讲究的是威信是气势。常胜一开始入北境,在西将军这里就失去了威信,程锦那气势没有人能够压倒,那他在西境军中的形象就立刻高大起来。加上他是皇帝派来的,身边还有禁卫,西境军中联想到他如今的境遇,有点同情还高看他几眼,而且还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刑意这封迷信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些,他很实事求是,齐君宴和程锦做得好的地方,他写了出来,不好的地方也写了。例如程锦知道常胜是去北境干么的后,整个人的脸黑的跟锅底灰一样。每天看刑意和齐君宴就像是看仇人不说,还时不时会讽刺两句。不过程锦到底是沈念带出来的,为人还是相当正直的。他也知道戍守边疆的将士是辛苦的,所以在西境军出现乱子时,他也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当时程锦还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自己站出来不是为了高官爵位,只是不想这些西境军一时气恼走上错路。齐君宴对程锦这态度是很满意的,在西境军心稳定后,他把人狠狠夸赞了一顿。这样还好,可是刑意在最后的最后提了一句,他无意中发现,睿王齐君宴在边境线处夜会西狄使臣。沈念看到最后,皱了下眉。齐君慕道:“这事你怎么看?”沈念抬头不明所以,齐君慕微微一笑:“程锦如何评价睿王的?”沈念脸色微变。 第119章 从当初求娶温婉就可以看得出,温婉身体不好也罢不被太后喜欢也罢,他心里喜欢就会表达出来,哪怕是在畏惧的景帝跟前他也会争取。娶了温婉,太后不喜,他就护着,太后若是刻意找茬,他还是会把人护着。娶温婉是他的意思,他自然要护着她不受委屈的。从这事上可以看出,齐君慕是个相当认真的人,做出选择前他会认真的考虑,做了选择他就不会后悔,也不会让别人欺凌自己的人。然后得到了背叛,重活了一次,如果是回到原点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温婉。哪怕心中还有恨还有怨,他都不会让这人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当然,他并没有回到原点,而是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对于温婉这个曾经让自己又爱又恨又是噩梦的人,齐君慕尽管心里各种不适应,但他还是能够冷眼旁观着,从温婉的行为中一点一点的告诉自己当初有多么愚蠢。把沈念同温婉作比较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对沈念,齐君慕感情很复杂。沈念是个洒脱的人,看似温润孤傲的很,对权势根本不放在眼里,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走的那么潇洒。这也是齐君慕选他合作的缘由。这世上能打仗的武将有,出身不好的武将也有,可是看待权势如同过眼云烟的只有沈念。某种程度上来说,沈念在齐君慕心里是相当干净的一个人,不染一丝尘埃。他和沈念很合拍,君臣关系又融洽,彼此他自然不想同沈念有所生分生疏。而突然发现的情况也让他很心乱,可皇帝就是倔脾气的人,即便是心慌不已,他还是按捺下来了。他想,如果这人是沈念的话,他愿意仔细想一想这件事可能性。想一件事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这种可能关乎后半辈子的事,皇帝很慎重。齐君慕惊讶于自己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个,但心里似乎又不是很惊讶。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可齐君慕还是很冷静,在冷静的分析沈念心事后,他竟然没有想过利用沈念。用虚假的面容接近沈念也好,稍微温和一些也许就能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当一把没有爱憎分明的刀。可皇帝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他自己感情失败,却不会利用别人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有些特殊。甚至,皇帝还相当平静的考虑了一番两人在一起后会产生的后果……在齐君慕考虑着这些时,沈念缓缓回过神。都是聪明之人,皇帝在想什么,沈念很快就想明白了。他感叹皇帝的敏锐冷静自制,然后他抿了抿嘴,嗓子有些干哑道:“皇上,微臣……”齐君慕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皇帝望着同样年轻的镇北侯问道:“沈念,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沈念望着皇帝,心底念头来回变换着。第60章 他想从齐君慕那里得到什么?他想得到齐君慕完全的信任, 想得到齐君慕这个人, 想得到齐君慕那颗让人捉摸不定的心, 想要让两人紧紧融为一体, 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个人。他想成为齐君慕最亲近的人, 想让两人在感情上是公平的, 相互依靠两颗心紧贴在一起,彼此密不可分, 生两人在一起,死两人握手同穴。他想为皇帝扫平一切障碍,让皇帝安稳的坐在皇位上高高在上的俯瞰众人。他想让皇帝成成真正的金口玉言说一不二之人, 谁都不敢惹皇帝不快乐不舒服。所有人都要敬畏着皇帝, 执行皇帝的命令。哪怕代价是他会成为皇帝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哪怕日后他在史书上的名声是臭名昭著人人唾弃之辈。于私于公他想的得到就是这些。可是这世上人人都知道, 心里想要得到的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世人心高, 偏偏容易被现实击打倒。于公他能做到,那于私呢?当皇帝只是皇帝时,他能做到成为一个忠臣,当皇帝是齐君慕时, 他想要得到的那些简直如同架梯摘月, 遥不可及。沈念愣愣的看着皇帝,眼底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对上齐君慕那双认真等待答案的模样, 沈念掀衣跪在地上, 他微微垂眸道:“微臣沈念希望大齐四海青平百姓安居, 希望皇上身体康健,希望能为君分忧斩君烦恼。”他说这话时声音并不是很激昂,不若上阵杀敌前宣誓的高昂。但这话却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一样同时扎入齐君慕那颗起了微澜的心上。疼倒算不上很疼,就是在被人那么一顿一顿的戳着,让人格外难受。君臣君臣,身份如同一道天堑,一个臣子在君王面前,连心底最大的愿望都只能用拐弯抹角的方式言明。齐君慕心想,如果不是在今日无意中发现了沈念的心事,即便是这人在自己跟前说出这样的话,他也只会把这当做是沈念最真实的想法。一个正直一心为民的臣子想要为君分忧想要四海升平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可现在,他听出话里隐藏很深的情意。很陌生的感觉,有点让人慌乱不知所措,但并不觉得排斥和厌恶。皇帝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道:“你起来。”他第一反应其实同以往一样,准备上前把人给扶起来。不过犹豫了下,他并没有这么做。沈念站起身,神色平静,并没有看年轻的帝王。齐君慕也没有说话。当然他的内心并不是十分平静,他觉得这世上任谁突然发现一份很特别的感情都不会平静的。最关键的是在他的内心,他不讨厌沈念,那是否能接受呢?又或者是维持着现在的表象?考虑着这些,齐君慕开口了,他道:“沈念。”很温和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温柔。沈念抬眸看向皇帝,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皇帝很少开口叫他的名字,真的开口叫时,皇帝心情其实都很好。 第121章 “沈卿。”看到沈念一脸惊喜的模样,齐君慕正色道:“朕说过会考虑清楚,现在这事就先放下,咱们是不是该说说程锦是如何评价睿王的了?睿王同西狄使者私下见面,这事日后传到京城对睿王可是相当不利的。”“皇上……”沈念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令他上不上下不下的格外难受,他这么喊了声。齐君慕看着他神色淡然平静,心里则想,他可不是故意报复沈念刚才的失礼,他是真的需要考虑两人的私事,现在也更专注远在西境的齐君宴身上罢了。第61章 皇帝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又格外有道理, 沈念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再者皇帝同他讨论的是正事, 是关乎睿王命运的, 也是关乎大齐边境安稳之事。皇帝既然问了, 他还是得把那颗跳动不安的心先稳定下来, 私事可以等事后再说。想明白这些, 沈念按捺下自己心底的激动和恍惚,把思绪拉回, 同样一脸肃穆道:“回皇上,你猜想的不错,程锦的确给微臣来过信, 也提及过睿王。”说到这里他笑了下,又拿眼看了看神色平静的皇帝才继续开口道:“程锦在信上说, 睿王这人虽然极力想压制自己的性子, 但他本质上来说还是有点刚愎自用的, 不太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 很是自大, 对皇上也有些嫉妒之情。”齐君宴嫡子出身, 因母亲受到牵连被景帝不喜。这样的人要是说对平白登上皇位的齐君慕没有一点嫉妒,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在这种嫉妒之下他有没有认清事实, 会不会同西狄勾结与虎谋皮想要登上皇位呢?“睿王这人倒是挺有趣的。”沈念最后这么说道。齐君慕看了他一眼,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继续说。能让沈念开口说有趣的人不多,齐君宴算一个。皇帝自然想知道这人到底有趣在什么地方。沈念轻声道:“微臣就是在想, 睿王要是表现出没有任何嫉妒之心, 皇上心里怕是要怀疑他隐忍不动有谋反之心的。”这话要是搁在以往沈念是绝对不会说的, 帝王的心事你明白就好,说出来了也许就会被皇帝记在心上,觉得你太过聪慧或者心思太敏感。很多帝王都是表面上告诉群臣,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尽管说尽管提,朕绝对不会翻脸,可是真说中他的心事,他又会特别不高兴。面上一时隐忍不发,日后说不准就找个借口把人给弄死。以前沈念被齐君慕看重,彼此关系也好,可他不会说出这样讨人嫌的话。现在……现在还是有点不一样的。齐君慕对他太过坦白,坦白的不像是一个帝王。面对这样的皇帝,还是一个自己喜欢的,沈念觉得他应该也坦白些,至少心里在想什么要说出来。皇帝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这事涉及睿王涉及皇室,他这个外人开口说,被其他人听到了会上奏弹劾他就是了。睿王就算不被景帝喜欢,身后还是有一些支持正统的顽固。听了沈念这话,皇帝脸色变都没变一下,他道:“你说的对。”如果齐君宴真的是那种隐忍又识趣的人,那他心里还真会怀疑自己这个哥哥对皇位有没有别的想法。皇帝多疑,他也不例外。尤其是他这个皇位得来的太过意料之外,景帝死的太突然,有遗诏更是突然,把皇位名正言顺的传给他这个头上有两个哥哥的三皇子身上绝对很突然。当时他接到圣旨时都懵了,本以为会发生流血事件的皇位之争却轻易落在他手上了。活了两辈子,想到当时的场景齐君慕还是想不出自己哪里打动了景帝,让他把皇位就这么传给了自己。不过景帝已逝,往事不可追。反正不管景帝心里怎么想的,这个皇位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下一任继承人只能由他来指定,而不是任谁想坐就可以坐上这个位置的。想到这里齐君慕看向沈念道:“那你说睿王是个聪明人吗?”如果不是,那怎么会在程锦面前把自己的嫉妒心表现出来呢,还能让程锦深信不疑。如果是,那又怎么会在边境处也会西狄使臣,就不怕消息传到京城,皇帝会借机对他下手?“睿王是不是一个聪明人微臣不知道,但睿王家人都在京城,不管西境发生了什么事,他都要回京的。”沈念这么说道。齐君慕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涉及到齐君宴的私事,沈念有些话不方便多说。他是多活一辈子的人,齐君宴这人虽然有点自大,可他很小就没有了母亲,又不被景帝喜欢,所以对家人很看重。睿王妃出身不显,但性情极为温柔,睿王世子也是很伶俐的一人。齐君宴还是很喜欢他们的,至少在京城这最繁华又最冷漠的地方,齐君宴很护着自己的妻儿。当然很多时候这世人都喜欢用表象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上辈子齐君慕觉得有些不对时,第一时间就派人查了睿王齐君宴和平王齐君佑的行为。两人或多或少身上都有些疑点的,不过他还没有彻底查清楚两人是清白的还是想要谋反的就死掉了。西狄入侵西境,常胜战败,西境大军一夜死伤过万,这里肯定有什么阴谋。他一直觉得是有人同西狄私下勾结做下的此事,因为西狄进攻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后来加上齐君灼的失踪,他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西境,有些事有些人就难免忽视掉。与外敌勾结,杀害同胞,求娶荣华富贵,是要被人咒骂被人唾弃的。但纵观史书不难发现,有那么些皇子为了身份地位就算冒着被人咒骂也会这么做。当上了皇帝,得了权势,谁还在乎这些。齐君慕自认为不会这么做,景帝对他们这几个兄弟虽然不够温情,但却一视同仁,自幼教导他们的老师都是景帝亲自挑选的。兄弟几人学的是礼义廉耻,学的是英雄气概。十多年的潜移默化,他骨子里就没有对我勾结外敌对外敌妥协这种念头。就如同景帝刚刚登上帝位不久,北戎派使臣前来求亲,要公主前去和亲,还要大齐每年给北戎的和平银子多五万两,黄金五千两。所谓和平银子,是当初大齐同北戎签下的协议。北戎地处偏寒,物质贫瘠,但人很彪悍,打架也不怕死,对山区地形又比较熟悉。大齐和他们交手从来没有占过便宜。后来有大臣就给出了个点子,大齐每年给北戎点银子,他们保证不骚扰大齐北境的老百姓,彼此能够相安无事的处着。这就是当时大齐人人都知道的和平银子。 第123章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尤其是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他存在的心事,还这样对自己解释着。明明不用的,可皇帝还是这么做了,就像是再说他在意自己。这样的人是他沈念喜欢的,真的很让人心动。身为皇帝的齐君慕难得有些无措,他也不知道明明是说的正事儿,沈念这么就扯到别处了。他哦了声,然后道:“你先回去吧,朕一会儿还要召见别的大臣。这个时候你同他们见面不大合适。”“微臣知道,微臣先告退。”沈念道。皇帝嗯了声。沈念走后,皇帝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召见任何人。齐君宴在西境发生的事,现在还没有通过正规渠道传到京城,林萧那里自然不用知道。其他大臣更是不需要知道,所以皇帝刚才只是单纯的想把沈念给打发走。他在想自己同沈念之间的事,他说过自己会想的,自然会认真的想。从上辈子想到这辈子,从点点滴滴的想。平日里明明很寻常的相处,可此时回想起来却多了层无法言说的暧昧和欢喜。他不知道沈念看他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但他记得自己抚摸沈念眼帘时手心里的温度。齐君慕想了很久,他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拒绝沈念的理由。他不需要后宫不需要子嗣,他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心性和长相都喜欢,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带有暧昧的抚摸沈念的脸家。所以这般同沈念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从私人感情上来说的,而从君臣方面来说,要真的在一起,名声方面受委屈的怕只有沈念。别人只会说他下作勾引帝王,而不会说帝王无耻。想到有这个可能,齐君慕皱了下眉,沈念不该背负这样的名声。宫里宫外还有一堆事没有解决掉,好在沈念还在孝期,他们即便在一起也不用太过亲密……想到亲密皇帝回过神,他眼睛微微睁大,自己本来说过要好好考虑几天的,结果现在竟然考虑到在一起后的事了。皇帝眯了眯眼,把这样的心事压下。不排斥同沈念在一起,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没有困难。这些也是沈念需要考虑的,得到的失去的,彼此都要好好考虑清楚才是。想到这里,皇帝喊了声阮吉庆。阮吉庆一溜小跑的进来行礼后他笑着道:“皇上可是要茶水?”皇帝摇了摇头,他道:“你帮朕去办一件私事。”一听是帮皇帝办理私事,阮吉庆激动坏了,这世上能帮皇帝办私事的人还不多呢,他估计是头一个。于是阮吉庆高兴道:“皇上要做什么,奴才肝脑涂地都会完成的。”皇帝干咳两声,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阮吉庆心想看样子这次要办的事情还挺私密的,于是他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皇帝在他耳边低语几声。随着皇帝开口,阮吉庆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在脸上了,等皇帝说完,他浑身一个哆嗦,眼睛里都有些惊恐。皇帝淡淡道:“去弄的时候小心着些,别让人发现了。这事儿要走走漏半分消息,朕要你的脑袋。”“皇上,这……”阮吉庆都快哭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皇帝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不过个几炷香的功夫,皇帝怎么就想看那种画册?这对大齐来说不异于晴天霹雳。阮吉庆的腿都软了,他刚喊了声皇帝,只听外面有人通禀说平王求见。齐君慕听到平王求见时眉毛都扬了起来,他还真没想到齐君佑会入宫见他。他心想,这人还真不经念叨,刚刚想到他,他就入宫了。皇帝对着阮吉庆挥了挥手道:“你去忙,让平王进来。”有外人在,阮吉庆本来软着的腿也不敢软下去了,他木着脸僵硬的走了出去。齐君佑前来见皇帝本来是凭着心底的一番火气,到了殿门前心里的火气也下去了。他本来想扭头回去的,结果宫人已经通禀了。齐君佑心想,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结果他就看到阮吉庆哭丧着一张脸说皇上让他进去,齐君佑看到这张丧脸心里火气又来了。他是知道的,主子什么心情,奴才就什么模样。阮吉庆敢用这样一张脸对着他,那肯定是齐君慕示意的。想到齐君慕把自己青州坑成那模样,名声也没了,现在又这么不待见自己,齐君佑也在心里冷哼起来。他弹了弹手指上根本没有的灰尘朝阮吉庆轻蔑的看了一眼,只见阮吉庆还是一副天要塌下来把自己砸扁的绝望模样予希団兑。齐君佑皱起眉头,阮吉庆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齐君佑愣了下,然后推门进入大殿。殿内皇帝正在看折子,在他请安后,皇帝让他起身后道:“有事?”齐君佑朗声回道:“皇上,我这王府里最近是有些不太平,可那都是一些内宅之事,再者我这正妃侧妃位置都满了,也腾不出别的地方接受太后和皇上的美意。” 第125章 心里这么想,面上他还是维持着生气的模样道:“皇上,微臣刚才说了,家中美人众多,实在是腾不出地方给别人,还望皇上和太后收回美意。”“既然这是你的心里话,朕觉得你当同太后说。你也说了,这是一些内宅之事,朕掌管天下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管别人家后院的事。”齐君慕淡淡一笑道:“二哥不是个莽撞的人,这么突然前来告状,是想看朕愿不愿意为你这点破事同母后闹翻?又或者是听到了宫里一些消息,觉得朕同母后之间有矛盾,所以想要前来试探一番?”齐君佑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直白的说话,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等他想要否认这些时,齐君慕站起身语气淡淡道:“算了,既然二哥难得开口,朕就同你走一趟吧。”这反应又在意料之外,齐君佑看着令人捉摸不定的皇帝,心下格外警觉。皇帝则恹恹看了他一眼:“怎么,是你来求朕的,朕不答应你不高兴,答应了你还不高兴。你总不能仗着自己是朕的二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一瞬间齐君佑终于明白齐君灼那讨人厌的性子是怎么来的,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齐君慕没有在看齐君佑。既然这事出了,还是要解决掉的。齐君佑今日前来有不服气的缘故,也有试探之意。齐君慕要是想也不想就顺着他的意思去了太后那里为他出头,那在外人眼中,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这种破裂的关系自然是可以利用的。如果齐君慕听了这事没有任何表示,那就是说不管太后那里怎么闹腾,他这个皇帝还是要给她几分颜面。那这样重情的皇帝也是可以利用的。而齐君慕选择了直接点出齐君佑的心事,看着别人尴尬无措,他心里就格外舒坦。太后和贤太妃是竞争关系,从两人是妃子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太后成了太后,贤太妃自然是不甘心的。至于齐君佑,他是暂时洗脱了嫌疑,可齐君慕对他永远不可能像是对待齐君灼那样。如果今日被太后逼迫的是齐君灼,哪怕是同太后翻脸,齐君慕也会立刻前去。面对着在自己面前委屈的齐君佑,皇帝想的是如何在这件事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既不让太后觉得自己可以仗着身份做任何事,也不会让贤太妃等人在一旁看笑话。她们之间的争斗如果想要利用自己,那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想到这里,齐君慕看着齐君佑那么笑了下,神色相当的和蔼可亲。平王被皇帝看的头皮发麻,心里突然有点后悔为了心底那口气前来寻找皇帝了。不过皇帝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想到自己在皇帝开口时那一刹那的失态,齐君佑的脑袋开始疼起来。他觉得这次皇帝带他去见太后,事情绝对不会顺着自己想的那样发展。说不定自己和贤太妃还得惹一身腥。齐君慕现在说话做事一般人都捉摸不透。第63章 齐君慕同神色恹恹的齐君佑到仁寿宫时, 从表面上来看, 贤太妃是沉默无助的是让步的, 太后是得意的是高兴的。听闻皇帝带着平王前来, 太后挑了下眉, 对于齐君慕在这个时间点带着平王前来, 她心里第一反应皇帝是前来给平王做主的。想到这个可能, 太后心里异常不高兴,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在太后心里, 她和齐君慕闹的再怎么不愉快, 也不会让外人看笑话的。齐君慕给太后行礼后含笑坐下,还开口让齐君佑坐在自己跟前。这番表现更让太后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太后难受的不行,浑身像是被人扎了针, 不舒服的很。齐君佑在贤太妃诧异的神色中默默坐在皇帝下方,贤太妃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她看着太后微微一笑道:“皇上和平王果然兄弟情深。”齐君佑前去寻皇帝的事,贤太妃是不知道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拿这话酸太后。太后被贤太妃这么不动声色的刺了下, 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心里满是不忿,皇帝对平王这个和自己争夺皇帝的兄弟都这么看重, 对她这个亲生母亲倒是薄情的很。齐君慕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然后就没有再说别的了。他不说话, 太后因为心堵的厉害更是懒得开口, 其他人也不会轻易开口说什么, 大家都静默的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齐君慕最先动了。他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疑惑,他看了看贤太妃又看了看齐君佑徐徐挑眉淡声道:“二哥怎么不说话?”被点到名字的齐君佑抬起头,他望着皇帝,人看起来矜贵极了,他面无表情道:“臣不知道该说什么,皇上想让臣说什么呢?”话虽如此,他的心绷的死紧。皇帝这模样一看就是在给他下套,小心应对总是没错的。皇上脸上的疑惑更重了,他淡声道:“二哥刚才在乾华殿不是还请朕前来母后这里给你做主的吗,说是不愿意接受母后的美意,怎么现在就没话说了呢。要是真的没话说,那朕可就认定二哥是犯了欺君之罪的。”太后一听皇帝这话,心口突然舒坦了。皇帝这模样,哪里有要维护齐君佑和贤太妃的半分意思。太后猛然坐直了身体,她看着齐君佑皱着眉头面色不好看道:“平王这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这个太后今日碍事了?”齐君佑看着皇帝和太后母子你来我往一唱一和的,都快要气笑了。他就说齐君慕就算是做了皇帝,还是那个被太后死死捏在手里的皇帝,早知道这样,今日乾华殿一行他根本不该去,直接接受太后的好意,事后舆论还不是由着他们控制。主动权在他们手里,也就不用在这里受这对母子的气了。贤太妃是没想到齐君佑会同皇帝说这话,她轻皱了下眉头,而后站起身道:“皇上,平王不是这个意思。想来是太后恩赐,平王一时感动才会说错话的。”说到这里,她笑了下一脸坦然:“皇上和太后也知道,平王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美人,太后身边的如燕姑娘是仁寿宫第一人,模样性子规矩都是无可挑剔的。她日后要是入了平王府,叫我一声母妃,我心里也是高兴的。”说到这里,贤太妃看了平王一眼,这一眼很平静,但也很有分量。齐君佑被她看得缩了下脖子,心想事情都这样了,贤太妃都在太后跟前这番表现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干脆认下得了。 第127章 沈念心想,如果当时阮吉庆没有前来打扰,齐君慕应该会对他做这些什么的吧。想到有这个可能,沈念倒是没觉得有多难为情,皇帝在这种事上向来是直来直往的。发现了自己的感情也没有隐着藏着,更没有让他感到难堪。心里有想法就直白的说出来,说是会认真考虑就不会让人飘忽着,沈念从来没有遇到过有着这样性子这样的人,而且这人还是皇帝。想到这里,沈念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下,眼睛晶亮。而被他惦记着的皇帝则在当晚的梦中梦到了他,梦因画册而起,是个美梦。第64章 皇帝做了个梦的事沈念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在他下值回乾华殿偏殿休息时, 经过正殿时, 明知道皇帝这个时辰应该是去上朝了, 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瞄了一眼。结果这一眼过去他看到了正在殿门前的阮吉庆。阮吉庆这个时辰还未离开, 那就说明皇帝还没离开乾华殿。沈念心中一惊, 看了看天色, 的确是上朝的时辰, 皇帝这是没有上朝?皇帝一直是很勤勉的,他入宫以来除非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然皇帝很少缺席朝会的。想到这里, 沈念的脚步停下,他拐了个弯朝正殿走去。阮吉庆看到朝自己走来的沈念,心情很是复杂。他是真没想到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在皇帝吩咐他找那些画册时, 他心里就是一个疙瘩。他是想了又想琢磨了又琢磨,反复确认几遍, 还是把皇帝有所转变的缘由归结在沈念身上。当初皇帝出宫公然去镇北侯府时,他就提点过沈念。他在宫里生活久了, 什么样的腌臜事没见过。宫里寂寞的人太多太多, 在主子不知情的角落,有进行对食的夫妻, 有被欺辱的宫人。沈念同皇帝之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阮吉庆很快就感觉到了,那时他想的是皇帝一直喜欢的是皇后温婉, 沈念要是真有这心思, 日后怕是要落得个被人嘲弄的罪名。镇北侯府他忍不住开口暗示性的提点了句, 沈念当时还很自然的接受了。阮吉庆那时还想,镇北侯不管怎么说,人倒是清醒的。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结果没想到,这才多长点时间,皇帝就因为沈念变了心思。阮吉庆也不知道该说沈念手腕高,还是世事变化不由人。皇帝让他寻那些册子时,阮吉庆就跟被雷追着劈似的。昨晚沈念同皇帝单独在殿内,他是故意敲门奉茶的,本来是存了一分试探之心,还有一分侥幸。试探一下皇帝对沈念有多看重,那份侥幸则是皇帝只是兴致起了,想看看闲书,并没有其他意思。皇帝在沈念面前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没有训斥他,但那句下不为例让阮吉庆出了一身冷汗。皇帝这人看着很好说话,最近性子古怪的很,你根本摸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皇帝不喜欢有人忤逆他。阮吉庆当时就明白沈念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这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明白事情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心里怎么想的,阮吉庆脸上是没有表露出一分。无论男女,皇帝的态度决定一切,皇帝看重,他就要敬着畏着不能让人不高兴,在皇帝是个玩意的,他也无需做太多,一切都听皇帝吩咐就是了。看到走到跟前的沈念,阮吉庆忙过去行了个礼,笑容比往日深几分,眼神也真诚的很。对阮吉庆态度的变化,沈念心里早有了准备。早在和皇帝说开,心里起了异养心思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并没有感到尴尬不自在。一切都是个人选择罢了。沈念看着阮吉庆小声问道:“皇上今日不上朝?”阮吉庆点了点头。“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沈念眉头皱了下有些忧心。阮吉庆苦着脸巴巴道:“侯爷,皇上怎么了奴才也不清楚,就是奴才刚敲门去伺候的时候,皇上不让进,还说今日免朝。奴才说请白御医前来看看,皇上说不用,他人没事,就是不让奴才进去伺候。”“要不,奴才帮侯爷通禀一声,侯爷进去看看?”最后阮吉庆这么提议道。沈念犹豫了一番,齐君慕很少有这样任性的时候。从他们相处的这段日子来看,皇帝是十分看重自己身体,如果真有什么不适,肯定会让阮吉庆请御医。所以皇帝应该是没什么事,只是不想出门。想到这里,沈念道:“阮公公,皇上免朝,一会儿左相他们肯定会前来看望皇上,我现在是幽禁之身不便同他们见面。”阮吉庆一听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要是沈念真的这么进去了,会让人觉得有点恃宠而骄,现在他这么干脆利索的不进去,又让人觉得他不够关心皇帝。阮吉庆心想,沈念也够难的。这念头刚刚在心底浮起,只听沈念又继续道:“我站在这殿门前同皇上说几句话可行?”“行行。”回过神的阮吉庆忙开口道,还走到一旁,把位置给让了出来。沈念走过去,站在殿门前喊了声皇上。殿内静默了一会儿,响起皇帝懒懒的声音:“是沈卿啊,你昨夜当值,早点回去歇着吧。”皇帝声音慵懒,可中气十足。而且刚才他问话的声音很轻,皇帝在里面回应了,证明皇帝不在内殿。人应该是起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想出门。沈念心里是这么想的,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你没事吧?”“没事。”皇帝道,语气有点急促似乎还有点气急败坏,“沈卿回去歇着吧,朕回头有话同你说。”沈念应了声,然后准备离开。阮吉庆看着他真要走,忙追上去小声道:“侯爷,你不劝劝皇上?” 第129章 林萧看着皇帝,他道:“皇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睿王身份在那里摆着,这次又是个极好的机会。臣知道皇上心善,但事关皇位, 事关皇上安危。对您来说, 少了睿王就少了一份威胁。皇上这么做也可以杀鸡儆猴, 让那些有异心之人不敢轻举妄动。”说道后面,林萧又感叹似的说了句:“皇上,坐在那个位置上,有时要忍,但有时候也要狠。”齐君慕愣住了,他望着林萧动了动嘴唇,似乎没有猜测到林萧会同他说这样的话。许久后,皇帝抿了抿嘴轻喊了声舅舅。林萧一脸豁出去的模样道:“你是皇上,凡事不能过于优柔寡断。机会只有那么一次,稍纵即逝,若是抓不住日后就要付出比今日百倍的精力和时间。”齐君慕垂眸,他道:“舅舅可曾对朕失望过?在北境在沈念这些事情上?”“臣不敢。”林萧忙一脸惶恐道:“皇上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镇北侯和北境军他们到底只是皇上的臣子,兵权收拢也不必急于一时。再者说镇北侯有高功,皇上纵容一些也无妨。”言下之意齐君宴就不一样了,齐君宴是先皇嫡子,有谋反的可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齐君慕听懂了林萧的意思,他沉默了,许久后他语气复杂道:“舅舅,此事朕会好好考虑的。”林萧听出他话里的不确定,也没有继续劝说下去。该说的他都说了,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别的可说,最终拿决定的还是皇帝自己,他也不能太过越界。于是林萧趁机转移了话题道:“皇上,近来各地官员都比较紧缺,有能之士各有其职。臣与其他大人商议,皇上可加开恩科,以选麒麟之才充实各部。”新皇登基,加开恩科,以彰显新皇求贤若渴之势,也给天下读书人多一个步入朝堂的机会。这原本是大齐自太宗以来流传下来的,不过到了景帝年间,加开恩科的事就没有了。当时景帝登基有人这么提议,景帝是这么说的:“朝堂上的官员都站满了,还加开恩科做什么,选出人才也不会有人给他们挪位置。”讽刺之意毫无遮掩,据说当时有脸皮薄的官员直接在朝堂上掩面而泣,表明皇帝只要选中人才,他可以让贤。景帝当时冷哼两声,没有治这人的罪,就挥手退朝了。齐君慕现在不比景帝时,他登基时,有一些景帝时期的老臣告老还乡了,还有一些是被打压了。再者说,加开恩科是培养自己势力的最佳时机。皇帝也是需要培养属于自己势力的,登基后第一次选举出来的人才,皇帝一般都会很重视。到时候这一代人大部分都会慢慢取代朝堂上的老一辈臣子,新的势力出,旧的势力陨落。新旧交替,尘埃落定之后,属于齐君慕的时代才会彻底拉开帷幕。这事对齐君慕对一些天子心腹来说都是好事,是个绝佳的机会,而且消息传出去后,皇帝名声是极好的。上辈子也加开过恩科,很是成功,选了不少人才。这辈子齐君慕虽然不在乎名声,但锦上添花的事谁都喜欢,他自然也就不会反对。说道这加开恩科,他只是想到了一件趣事。当年加开恩科后,竞争很是激烈。毕竟是难得的一次机会,会试是费心又费时的一件事,有很多考生都撑不过三天的。能多考一场就算是积攒积攒经验也是好的。再者说,这次若是能入选的好处,是个人都能想得到。有学识的人都前来参加,各个都是鼓足了劲儿。世家子弟更不用说,稍微有点学识的都下场了。结果会元落在了一个名叫林九的普通人身上,说林九普通,是因为他的身世一般,长相却是极好的。林九往日的成绩一般,不是很显眼也不算低,会试算是一举成名。最终林九在殿试中取得了探花的名头。因为家世问题,很多人对林九都点意见的,还有不少人暗中给林九施压,想把人给压垮了。后来林九机缘巧合救了林萧一命,更是借此机会直接拜在林萧门下,这些暗中的腌臜之事才得以被清理掉。大概是林恩因为容颜不能入朝为官的缘故,林萧对林九很是用心指点。岳氏因此还入宫同太后诉苦,说自己的儿子不疼疼一个外人之类的话。太后还把林萧给批评了一顿,只是林萧爱惜人才,又同太后把道理讲清楚了,表明对林九只有扶持之意,这事也就过去了。林九本身就很聪慧,为人谦逊,学识丰富,又不死板,说话风趣,他这个皇帝也时常同林九在一起说话,林九算是年轻人中难得同皇帝能说道一起的人。因此,林九在朝堂之上混的很是如鱼得水。在翰林院呆了一年,林九外放江南,在他临死前还接到过林九的折子,还十分幽默的给他说着江南趣事。想到林九,皇帝笑了下。林萧看着皇帝眼底的笑意,心想看样子皇帝对加开恩科这事很是满意。想到这里林萧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担心皇帝会比较在意景帝当年都没有做过这事,怕别人说闲话。劝说之词他都想好了,没想到根本没有派上用场。齐君慕很快回过神,他望着林萧道:“这是好事,具体时间细节舅舅拟个折子,到时候在公布时间,也好让想参加科举的人早做准备。”林萧道:“微臣遵旨。”会试的话各地学子是要到京城来参加的。一般都会提前半年前来京城适应适应,还要提前找好住的地方,要是来的稍晚一些根本找不到好的地方住。万一在路上出个什么事耽误了,便又是浪费一次机会。林萧退下后,皇帝把心思分了一部分给即将要加开的恩科上。仔细想了想,当年加开的恩科还是比较成功的,除却林九,林萧还选出了不少人才。各方各面都有,还真的充实了官场。因为是第一次,各方各面抓的都比较严,并没有出现徇私舞弊的现象。这也算是一场比较成功的事了。想到这里,皇帝把心思从恩科上移开。这事还需要一段时间,前期需要各种准备,细节方面等林萧同六部商议过后,他在做决定。心从公事上移开,不由的就放在了私事上。齐君慕脑海里想起了沈念。 第131章 但皇帝就那么轻飘飘的告诉他,这事完全不用担心不用过多考虑。这样的话,从另外一层意思上来看的话,那就是这份不被人祝福的感情很有可能会成真。因为皇帝已经把他心底的疑虑完全打消,也给了自己绝对的尊重,甚至都没有起一丝利用之心。这样的心意,普通人都很难做到,更何况是一个帝王呢。齐君慕无论是作为帝王还是身为一个男子,都让沈念觉得是不可多得之辈。这几天沈念一直在想,自己到底走了什么运道才会遇到齐君慕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是皇帝,沈念早已经把他带回家了。两情相悦每天又都能见到人,想想就是相当美好的事。沈念脸上有些窘迫时,齐君慕在看他。沈念脸上浮起笑容时,齐君慕的嘴角也轻轻抿起,露出一丝欢喜的笑。等沈念神色恢复平静时,齐君慕仍旧在含笑望着他。沈念沉下心思道:“皇上……”齐君慕抬了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沈念,你听朕说。”沈念收声,静静的看着皇帝。齐君慕脸上笑意不减,他轻声道:“朕现在的处境恐怕没有办法全心投入这份感情中,最关键的是宫中有皇后,虽然只是占了个名分,但朕总觉得心里对你有愧。你不该屈居别人之下的,哪怕是名义上的皇后也不行。”皇帝的话很温情,话里的意思很温馨。沈念心想,能得到皇帝这一番话,他心底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齐君慕则在继续温声说道:“沈念,你现在同朕在一起,是有点委屈了你。等朕把宫里宫外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解决了,朕保证,绝不再委屈你。”等皇帝说完这话,沈念琢磨下这话里的意思,然后他笑了,玩笑般说道:“臣还以为皇上要说,等这些事解决掉才会考虑这些私事。”两人坐的很近,近到皇帝能轻易抓住沈念的手。齐君慕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他微微动了下椅子,离沈念更近一分,他握着沈念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把玩着,然后很淡然的回应着:“你心悦朕,朕也心悦你。朕不会强行压下这种心情,因为喜欢是想压也压不住的。朕只是想告诉你,朕不会让皇后挡在你面前太久。你同朕之间的私事,对皇后也不用觉得自己抢了她的人,所以不要觉得愧疚不安,你不欠她什么的。”他轻飘飘的说着这些话,正常的让人看不出他这是对皇后的打算。沈念望着皇帝,他不知道皇后在这里面到底做了什么事惹皇帝这么厌烦。他入京以来,听到的都是帝王同皇后伉俪情深的事,所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不相信皇帝是个会利用别人感情的人,对着他一个男子都不会,对着自己心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女子更应该不会。沈念想不通这些,皇帝说起皇后时很平静,但平静里有着漫不经心的厌恶。齐君慕看着沈念的手指,手上有点粗糙,手中还有薄薄的一层茧,但手型很好看,又长又细,骨节分明。齐君慕把自己的五指同沈念的扣在一起,十指相扣,有种缠眷之意在里面。然后他诚实道:“朕不是泛情之人,朕曾经真的很喜欢皇后,如果不是出了一些事,朕当会一直喜欢她,也就不会注意到你。在感情上,朕不欠她。”“皇上别说了。”沈念手指微紧扣住了齐君慕的:“微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微臣不会怀疑皇上利用皇后的。”齐君慕笑了下,因皇后二字眼睛没有丝毫温度,他道:“朕只是不想让你不安,所以说的有些过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提别人了。”说来很奇怪,沈念若是女子,皇帝便可以封他为妃,顺理成章的宠爱着他。到时候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说不出反对的话,即便是皇后也只能大度的接受。可沈念是男子,对着这样的人,齐君慕总忍不住考虑的多些。会想最好的情况,也会考虑最坏的。好的情况因为他们的身份其实比较难预测,坏的倒是可以预见。皇后哪怕是名义上的皇后,知道沈念同皇帝之间的事,也能冷言讽刺沈念的。若真是女子,皇后倒是只能忍着让着了。齐君慕偏偏是在这方面容不下沙子的人,他喜欢温婉时,温婉就是他眼中唯一一人,是他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她害死自己,同他人厮混怀他人的孩子,现在又凭什么敢对沈念出言不逊指手画脚。只要想到有那个可能,齐君慕就觉得自己受不了。他既然答应了沈念,就要护着这人不受委屈的。沈念道:“皇上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那微臣也说一句,路是微臣自己选的,即便日后受到朝臣的非议,微臣也受的起。”齐君慕看向他,许久后笑了,他道:“沈念,朕就喜欢你这脾气。”不会因为彼此都是男子的身份对感情之事犹犹豫豫,不会考虑身份考虑后果,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义直接替他做决定。齐君慕心想自己真的是个固执的人。如果沈念真的那么做了,他就会趁着这份喜欢还不够深的情况下把它掐断。心里扭曲的想着这些,嘴上皇帝却在打趣的说着:“既然这样,那你在我跟前能不能自在些。”沈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只见皇帝微微一笑道:“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不用自称臣如何?”“皇上……”沈念讶然。齐君慕朝他摇了摇头,用一脸失望表示你喊错了。沈念动了动嘴唇,许久后他喊了齐君慕的名字。在这一刻,沈念无比清楚的认识到,皇帝是真的在适应两人关系转变。皇帝认定了,便会主动,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一切顺理成章起来。齐君慕是皇子,生来被宫人成为三皇子,被齐君宴齐君佑称之为二弟,被景帝和太后喊过名字。除此之外,就连上辈子的温婉都没有叫过他的名。 第133章 沈念到底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能想的也只有这些。因为在他心里,皇帝算得上是个相当大度仁慈的君王,如果不是对常胜忍无可忍,绝对不会下杀手的。总之,在沈念心里,皇帝对常胜这么下手,肯定有深意。当然,这事的确还有些违和的地方,例如皇帝既然这么肯定,为什么不拿出证据直接光明正大的把人押回京处置。这些事他一时想不通,也不打算继续想下去。沈念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也相信自己的心,皇帝绝不是个滥杀无辜之辈。如果皇帝听到沈念这想法,怕是要笑上一笑的。皇帝现在自然不知道沈念心中所想,所以也没有笑。不但没笑,脸色还难看的很。因为一些大臣激昂的逼迫,他们都认为沈念在这件事上难逃干系。若是隔着以往,齐君慕心里就算是各种不舒服,也不会表现出来。可今天,在百官再次提起沈念有罪的时候,皇帝心头突然涌起了股火气。这些人想做什么,他和沈念刚刚坦白心意,这些人就这么逼迫他,个个好像都确定了沈念有罪,搞的他这个皇帝好像没办法护着自己的人似的。在这一刻,皇帝执拗的脾气又发作了,他的人在他能力范围内,他肯定是要护着的。曾经他是这么对温婉的,现在是这么对沈念的。在又有人提到沈念的名字时,皇帝突然那么冷哼了两声。皇帝声音不大不重,但还是落在有心人耳中,也敲在他们心上。前排站在的官员首先收声,而后是身后的,慢慢的吵闹声低了下去。大殿之上终于寂静下来了。皇帝坐在龙椅上冷冷道:“怎么不吵了?”百官无声,皇帝嗤笑:“现在连证据都没有,你们就打算治镇北侯的罪?是想告诉世人朕没长脑子准备冤枉忠臣呢,还是觉得常胜死亡的原因是靠你们想象的,是靠你们的嘴说出来的?”满朝文武跪地说请皇帝息怒,一些人的脸色异常难看。皇帝这话简直是在明晃晃说他们没脑子。林萧微微抬头看了看皇帝,皇帝脸色铁青,继续寒声道:“镇北侯有没有罪,要看证据。如若再有人闲言碎语,那就别怪朕不给你们面子。无证冤枉镇北侯,朕有理由怀疑你们想要借机铲除异己。”“微臣不敢。”谁也不想头上挂着这名号,都这么说道。皇帝眼睛里都含满了讥诮,他道:“不敢,朕看不出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常胜死了是事实,现在最先要做的是当安抚其家人同西境军。”皇帝说完这话,便说出来自己对常胜的打算,让禁卫亲自迎常胜尸身归京,风光大葬。还赏赐了常胜家人银子良田无数,以保证他们日后衣食无忧。随常胜一起死的那些人,也一同得到了封赏。常胜生前被沈家父子对比的不怎么显眼,甚至表现出来的有些能力不足,但死后算得上是风风光光的,风头无人能及。齐君慕折腾完这些,就直接下朝了,留下群臣面面相觑。有人隐晦的问林萧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对沈念又是个什么态度。林萧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镇西大将军死的太突然,皇上怕是心中悲痛,一时也不想冤枉了其他人。镇北侯同此事有没有关系,当看瑾亲王同杨统领那里传来的消息。”林萧言下之意,常胜死了,西境军心不稳,容易被西狄趁虚而入。为了维护安宁,皇帝暂时不会动北境的。其他人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有人小声嘟囔了句:“镇北侯运道可真好,这次便宜他了。”林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群臣看林萧这态度,也都不敢吭声,三三两两的散了。没有人知道林萧现在心里是后悔的,这事情就是这样一步退步步退。早知道有今日,当初皇帝刚刚登基沈念在北境屡屡抗旨时,他就应该极力建议皇帝趁机把人给杀了。要真是那样,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自打沈念归京,看看沈念折腾出多少事。北山禁军的统领都换掉了不说,还逼得皇帝受到无数制约。最关键的是,有时还给皇帝出一些瞎胡闹的点子。这样剑走偏锋的行事方法让一向走稳妥路线的林萧很看不上,而且他有种预感,总觉得沈念还会弄出更大的事端。林萧心底的后悔简直无法言表,他当时怎么就没劝着皇帝呢。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追回痛斥沈念的那道圣旨,也许沈念就不会借机蹬鼻子上脸,还一直试探皇帝的底线。林萧想着这些,只觉得心里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等他去见皇帝时说有关开恩科之事时,人都还有些恍惚,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林萧的心事难得写在脸上,齐君慕看的一清二楚。于是皇帝问道:“舅舅这是怎么了。”林萧回过神:“回皇上,臣在想镇北侯。”皇帝眉头皱了下又飞快的松开,眉眼间显得有些不耐,他道:“舅舅提他做什么,朕现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镇北侯的事儿。”林萧把齐君慕的神色完全看在眼里,他忙笑道:“臣也就是在想当初镇北侯抗旨不尊藐视皇上,如果当初皇上没有心软,今日朝堂局面怕就不会这样了。”“都是以前的事了。”齐君慕轻描淡写道:“舅舅不说,朕倒是忘了。”说到这里,他笑了下:“说来也都是朕把沈念惯成现在这样的。”不但胆大妄为还敢觊觎皇帝,最关键的是,还觊觎成功了。齐君慕最后这话说的是真心的,林萧却以为他在责备自己,忙道:“皇上切莫这般想,想必镇北侯会体谅皇上一片心意的。”他当然体谅,皇帝在心里偷偷的说,不过嘴上却道:“舅舅,咱们不提他了。你刚才提到会试,礼部那里准备的如何?”“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林萧把心思放在科举之上,他道:“就等着出题和确定考试时间。”“舅舅有什么建议吗?”齐君慕又道。 第135章 齐君慕深深看了沈念一眼,然后转过身当着沈念的面在御案上提笔写下册封的圣旨。写完之后,他喊来阮吉庆,让他快马加鞭立刻送去。送圣旨往边境,这事自然瞒不住其他人,皇帝也没想瞒着,反正等他们打探到消息,事情已成定局。有人不死心,就会开始着手往燕云台身上泼脏水。反正无论他们怎么泼,齐君慕都不会搭理他们。皇帝圣旨出京,很多人都听说了。太后那里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岳氏今天来宫里了。这些日子因为太后心情不好的缘故,她入宫比较勤,当然是带着林恩的。林萧也前来给太后请安,顺便接岳氏和林恩回林府。消息传来时,太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望着林萧道:“皇上到底在想什么?这事儿你也不知道吗?”林萧眉宇轻皱,随后他道:“太后,皇上已经大了,皇上做事总有自己的打算。”“皇上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反正林家是落不到什么好处的。”太后不悦的说道,她还安抚性的拍了拍林恩的手。林家除了林萧还有其他人,可是皇帝除了林萧,都没有重用林家其他人。西境这么一大块肉,林家连一口汁都没有喝到。林恩低眉垂眼对此没有说任何话,皇帝的事他自然不能做任何评价的。其实按道理来说,这话太后根本不该在林家中人跟前说出来的,毕竟涉关皇帝,很多事即便是亲人面前也不能随意开口的。但太后并没有这想法,她同林萧关系好,所以很多事也没有当回事。林萧是知道太后想法的,太后总觉得皇帝是在防备林家,是在打压林家。对此他也只能安抚性的劝说道:“太后,林家没有武将,自然无法在军中立足。皇上在这件事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现在盯着太后和皇上的人太多,太后说话万万不可这般随意的。”“我听人讲故事,以前不是也有带着面具上战场的吗?皇上也是个没心的,要是把林恩安排在西境,何愁不立下功劳。”太后对林萧的劝慰根本没有听进去半分,她这么来了句。林恩忙站起身道:“太后娘娘,我一不会武二从未学过兵法,如何上得了战场。太后娘娘就算是为了我好,日后莫要再提起此事了。”太后看着林恩这么懂事的模样,心里格外的不舒服。林萧看太后表情不对,忙对着岳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岳氏又说了几句打趣的话,把这个话题彻底岔过去了。太后也不想过于失态,便顺着岳氏的话聊下去。几人又说了两句体贴话,林萧便提出告辞。太后不好把人留下,便让身边的宫女拿了几匣子点心给了林恩,说是他喜欢的,让他多吃点。林恩接过谢恩,然后同林萧岳氏一起离开。几人走到殿门口时遇到了乐清公主,林恩飞快站在一旁,垂眸等乐清入内。乐清最近颇受太后喜欢,又或者说是太后刻意冷落了扶华,把眼神都放在乐清身上了。以至于宫里现在人人都知道,乐清公主才是太后眼前最得意之人。要不是扶华那里有皇帝的脸面,这宫里受宠的公主肯定要换一个人的。林萧和林恩是外男,不便和乐清公主多说话,岳氏脸上神色也是淡淡的。彼此打了个表面招呼,便一进一退各自离开了。乐清对岳氏的冷淡并没有在意,她知道自己在太后眼中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上扶华一根手指头,但现在有机回改变自己的人生,她自然要牢牢抓住的。乐清给太后请安时,太后神色淡淡。勉强同她说了几句话就让她退下了,乐清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很快就退下了。等乐清走后,太后冷哼了两声,然后她道:“扶华最近在做什么?”有宫女上前道:“公主每日在宫中抄写佛经,给太后求平安。”每日乐清前来请安,太后都是欢欢喜喜的,扶华前来太后不是睡了就是头疼不想见人。两相对比,扶华的处境自然令人心疼。扶华有时就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太后对她宠了十几年,说不疼便不疼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也想不通。可落差就在眼前,她想不通也没办法。太后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复杂,她喃喃道:“既然这么有孝心,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句呢。”宫女不敢回答,她不是如燕,在太后跟前没那么大的脸面,如燕现在正在平王府教导平王内宅的下人规矩呢。太后也没想着有人回答她的话,她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太后宫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皇帝耳中了,听了阮吉庆的转述,皇帝面无表情的嗤笑了一声,然后挥手让他退下。阮吉庆看得出皇帝很不高兴,也不敢触他霉头,忙出去了。有些事没人能劝得住太后也没人敢劝得住皇帝,这是个死结,能不能解开就看皇帝和太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不过阮吉庆心眼转的也很快,他想自己解不开皇帝的心结,但皇帝心情不好,有人是可以安抚住的。想到这里,他眼圈转了几圈,找了个内监让他看到沈念就把人叫来。阮吉庆的想法很简单,皇帝看到别人都不高兴,那看到沈念心情总该好些吧。不过沈念来到大殿并没有来得及安抚皇帝,因为齐君宴派人从西境送来了折子,皇帝和沈念的心神完全都放在了这份折子上。齐君慕打开折子,只见折子里齐君宴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他们查到了常胜贪污饷银还有和西狄勾结的证据。第69章 看完齐君宴的折子, 齐君慕冷嗤一声。他把折子放在桌子上用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然后望着沈念诚恳一笑道:“你说现在这情况是不是有意在打朕的脸呢。” 第137章 “左相是为了朕好,朕心里明白。”齐君慕语气不变继续道:“朕现在就想知道,常胜的事该怎么处理?”常胜的死后名是皇帝刚刚封赏下去的,现在常胜尸体还没归京,就传出了勾结外敌的罪名。如果单纯的事贪污,他们还有话可说,但勾结外敌,这就是死罪。自古有多少功臣因为皇帝的怀疑被杀,差不多都是以这种罪名。但常胜到底是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也不会为自己辩解的。就如同皇帝所说,睿王查出的东西肯定是罪证确凿的,可里面有没有其他谁也不知道。常胜既然已死,事情还有含糊的地方,倒不如暂时先把这事放下。最关键的是常胜背后也有各种势力的,要是真背负上这么一个罪名,那很多人都要跟着遭殃的。就拿温卓来说,他是兵部侍郎,西境缺银子这事他也是知道的。时常问户部要钱给西境,加上温卓现在是皇后的亲爹,有了仪仗,常胜也不是没往他那里送过东西。至少常胜贪污的那些饷银,温卓那里肯定是得到些的。想到这些,林萧本想劝着点皇帝,不过他转念想到了皇帝口中的鞭尸二字,心里又迟疑了。皇帝看起来对常胜是深恶厌绝的,如果这时提出反对的意见,那就是给皇帝找不痛快。再者说,常胜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瞒着也实在是有点不合适。林萧这厢一个迟疑,那里温卓就站起身,噼里啪啦来了一通,直言常胜已死,西境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至少该给死人一个体面。说完这些,温卓还面有得意的朝林萧看了眼。齐君慕心下有些失望,也许是在沈念那里得到了最肯定的答复,面对着说这样话的温卓,他心里格外的不痛快。不悦之下的皇帝说话有些不客气,他道:“温大人,你觉得朕还要给常胜怎样的死后体面?”温卓听不出皇帝怒急之下的平静,本能的想张口说什么。林萧看着蠢的不能再蠢的温卓,忙上前打断他的话道:“皇上,温大人并不是这个意思,温大人只是觉得此事当缓……”“左相不必多言,左相的意思朕明白。”齐君慕抬手打断林萧的话,他盯着温卓道:“朕现在就来告诉温大人该怎么给常胜死后体面。”“朕赏赐的东西要让常家全部还回来,不但如此,常家所有人都要流放三千里。至于常胜本人,人既然已经死了,那也不必回京了。他要是葬在常家祖坟,朕怕是要掘坟砸墓的。”温卓现在终于明白皇帝是在生气,他腿一软,人就跪在了地上。齐君慕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然后站起身道:“礼部和左相立刻拟常胜的罪状,这件事朕要公告天下。”林萧和礼部尚书看到皇帝发火,都不敢再说别的,只说会立刻去办。皇帝这才把眼神又放在温卓身上,他淡淡道:“温大人这些日子怕是病了,说话都不过脑子,怕是脑子病糊涂了。又或者是仗着国丈的身份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愿意说。”温卓跪在地上,眼泪瞬间出来了,他道:“皇上,臣惶恐,臣从来没有仗着身份做过任何给皇后娘娘抹黑的事,皇上明察。”“病了就回去好好歇着。”皇帝对温卓的眼泪视而不见:“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朕会查清楚的。如果真有,就算是皇后也保不了你。”温卓没敢再说别的。林萧等人也没有说话,林萧心下有些奇怪,他觉得皇帝这次有点像是刻意针对温家。只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皇帝就算是看在温婉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分为难温家的。所以皇帝还是气温卓不分场合的开口吧。林萧在心里琢磨这些,齐君慕却是再也不想同他们多说什么了。齐君慕看着众人淡漠道:“睿王等人马上就要启程回京了,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等睿王回来便知分晓。”林萧等人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称是。皇帝看着他们的样子又道:“此事镇北侯也有权知道,你们也听听他说什么。”林萧第一反应是反对,不过皇帝根本没看他,直接让阮吉庆把人喊来一起议事。沈念来到之后,听了皇帝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话,他一脸伤心道:“皇上,微臣觉得其中有诈。皇上应该命人好好查查常胜这离奇死亡之事。微臣就纳闷了,皇上让他前去北境换防,这是极为秘密之事,他怎么就死的这么蹊跷。微臣觉得他既然同西狄有勾结,很有可能是西狄看他半路想溜,就把他给杀了。”第70章 沈念这话一出, 其他大臣嘴角都给气歪了, 就连在皇帝面前一向公平的林萧都忍不住朝他侧眼看过去。沈念对众人的视线丝毫不觉, 他大义凛然道:“皇上您仔细想想微臣这话有没有道理,常胜乃是镇西大将军,他同西狄勾结犯下的乃是死罪,用另一种说法就是他离开了西境什么都不是。西狄人都野蛮的很, 这样一块肥羊给跑了,他们能不生气吗?”“皇上别嫌弃微臣说话难听, 退一万步来讲, 常胜幸好是死了,要不然以他这卖国贼的性子, 到了北境还不得同北戎勾结,到时大齐怕是要两面受敌。”“镇北侯这话的意思是皇上选常胜入北境是做错了?”林萧这次没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或者说自打沈念把岳云舟的腿给打断了, 他心里就一直在憋着火气。岳氏还算大度,没有在这世上同他闹腾, 可搁不住他自己觉得脸上无光。现在情形就是岳云舟在家休养,沈念人还安安稳稳的在宫里, 说是幽禁, 职务不变, 被人奉承着,皇帝偶尔都捧着。林萧觉得沈念的手段算是比朝堂上那些千年老狐狸都要高明。再者说林萧一向不喜欢别人批评皇帝, 这次突然开口有私心也为皇帝。沈念慢吞吞看了眼林萧, 然后又看向皇帝, 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皇上,微臣自幼在北境长大……”一听沈念这话的开口,齐君慕忍不住接口道:“镇北侯是想说自己在北境长大,北境与北戎这等蛮夷之地相接,礼数不通,礼仪不全,说话也比较耿直。”沈念一脸大喜道:“皇上果然是圣人,竟能知道微臣心中所想。”齐君慕谦虚的微笑道:“这话沈卿在朕跟前说过几次,朕人还不到不记事的年龄,这些听上那么几遍也就记住了。”在外人耳中,皇帝这话就是对沈念的讽刺。在沈念耳中,皇帝这是在间接的暗示他记住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就很甜的感觉。沈念嘿嘿一笑道:“皇上说的是,那皇上无怪,刚才左相问的,微臣这人一向老实,就实话实说了。这事儿皇上做的就是太急促了,皇上是错了。常胜真的入了北境,那北境数十年的安稳就毁于一旦了。”“镇北侯,你说话注意点。”林萧厉声道:“在镇北侯眼里,北境数十年的安稳都是沈家打下的,所以感情也格外不同是吧。”最后这话林萧完全是在给沈念下套,回答是不是都是错的,还容易招来皇帝的猜忌。 第139章 再者说,温夫人觉得皇帝就是故意的,温卓就算是说错了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皇帝这么说话就是故意扇温卓巴掌,让温家难看。这事不好处理,还是要从温婉那里下手。温夫人入宫时,皇帝正在给齐君灼写信,听到这事儿他轻笑了下道:“温夫人在这个时候入宫见皇后,怎么难不成是觉得皇后可以干政?”阮吉庆看着眼底没什么情绪的皇帝,没敢说一句话。皇帝有多喜欢温婉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但现在有多不待见他也是最清楚的。他不明白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一夜之间,皇帝对皇后的感情都被冰雪覆盖了,皇帝对着皇后冷的厉害,根本没有给皇后一点颜面。就好比这次,如果真的心疼皇后,哪会对温卓这般冷酷。阮吉庆实在是想不通,皇帝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阮吉庆想着这些时,冷不丁又听齐君慕道:“皇后的事儿以后少在沈念跟前提起,免得他心里不痛快。”阮吉庆回过神忙应了声,他心里有些感慨,皇帝对温婉的喜欢移到了沈念身上,就是不知道皇帝对沈念的喜欢能持续多久。第71章 阮吉庆不知道皇帝对一个人的喜欢能持续多久。景帝时期, 阮吉庆跟在齐君慕身边每日心惊胆战的,那时在他看来, 身为皇帝的景帝是没有心的。后宫的女子对景帝都是畏惧的, 是一种想要得到宠爱但又不敢在景帝面前放肆不敢提过分要求的感觉。明明是最亲密的人, 相处起来却如同陌生人一样。到了齐君慕成了皇帝,阮吉庆觉得齐君慕同景帝是完全不一样, 景帝是无情无心的,可齐君慕却是很长情的。喜欢温婉时,宫中只有她一人。温婉身体不好,齐君慕自己会抗住所有压力,不让太后找任何机会拿捏温婉。在景帝病逝前, 太后不是没有往齐君慕宫里塞过人, 都被齐君慕直接打发了。那时齐君慕想的很简单很清楚,他喜欢温婉,子嗣的事他们还年轻,可以慢慢来。在温婉没有为他生下嫡长子之前,齐君慕根本没有打算留其他女人。那时齐君慕还不是皇帝,有时还会对着阮吉庆说心里话。阮吉庆急的很清楚, 有一回齐君慕再次为了温婉顶撞了还不是太后的母亲,回到自己住处, 他劝着齐君慕不要总是和太后闹气,这对他对太后都不好。齐君慕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不该惹母妃生气,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不明委屈。”当晚齐君慕对阮吉庆说了句很真诚的话, 他语气里带着单纯的期盼:“婉儿身体不好,即便是生下嫡长子也受不了别人的气。在我和婉儿的孩子成长为人之前,我根本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伤害到他们。”阮吉庆当时大吃一惊问道:“三皇子你难道一辈子不打算娶侧妃?”齐君慕很是无所谓道:“娶不娶侧妃又如何,你看父皇有那么多妃子在身边,日子过得还不是这样,也没见他有多开心。”阮吉庆当时心里是有些感叹又心惊的,叹齐君慕这个皇子在感情上单纯,心惊他竟然敢这么评价景帝,也不怕被景帝听到挨罚。想到那些往事,阮吉庆嘴角不由的浮起个轻笑。不过笑容也只在脸上存了那么一下,到底是世事无常,曾经的皇子有多看重自己的妻子,现在就显得有多薄凉。阮吉庆是个聪明的,隐隐的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但他不能问也不敢问,甚至不能表现出来让别人发现端倪。温夫人前来探望温婉时就发现了,皇帝对温婉又或者说是对温家感情有点淡漠。以前都看不在眼里的东西,现在因为温卓被皇帝毫不留情的训斥而越发清楚了。皇帝对温家真的是不一样了。以前,若是她入宫,皇帝不管有多忙都会出现,同她说说话,赏赐温家一些东西,以彰显皇后的地位和温家得到的宠爱。可现在没有,什么都没有。上次温夫人还觉得是温婉不够温柔,没有笼络住皇帝的心,可这次温夫人明显觉得皇帝对温婉态度有变。未央宫中的物器摆件都是以前的,这么多天,丝毫没有添置新的。温婉身体不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以往每逢天稍微有点变化,齐君慕总是能给温婉送来各种应对天气的东西,包括药包括布匹,生怕温婉有一点闪失。两人未成亲前就是这样的。温夫人一直觉得皇帝是把温婉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着的,可如今看来,皇帝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想到这里,温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温婉过的苦,温家过的也凄苦。想到这个,温夫人想要说的话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她动了动嘴唇,喉咙里却没有一个音符。温夫人是疼爱温婉的,温婉得到皇帝宠爱,他们自然是高兴。当然,不排除他们也有点私心,温家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这是没办法避免的,温家家世一般,温婉是皇后,又得帝王独宠。他们也想让温家强大些,能给温婉做后盾,彼此相辅相成。如今认清了温婉不得宠了,温夫人自然不能在逼迫温婉的。帝王的心果然是最无情的东西,说喜欢便是喜欢,说厌恶便是厌恶。温婉看出温夫人在想什么,她轻声道:“父亲的事女儿都听说了,母亲不要太过担心。”温夫人压力很大,听温婉这话,她眼泪啪嗒落下,她抹了抹眼角道:“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担心你父亲,也担心你。这自古后宫不被皇上看重的女人,有哪个能落的好?”“以前是我想差了,还以为皇上和你只是闹闹脾气,你稍微哄着点人也就哄回来了。可经过你父亲的事,我也看明白了,皇上是不可信的。你又没有子嗣傍身,我如何能不担心。”温夫人轻轻抽噎着,温婉不想她想的太多,便道:“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皇上最近一门心思的放在北境和西境上,后宫他入的也就少一些。皇上若真不把女儿放在心上,这后宫早就人满为患了。” 第141章 太后因吃惊而沉默,沉默过后, 她问道:“皇上去了吗?”这事儿按理说皇帝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后宫谁不知道皇后是皇帝的心尖儿宠。不过太后知道, 皇帝和皇后最近在闹气, 皇帝脾气上来,性子就会变得格外执拗和死板,会不会趁机服软谁都不知道。太后转念又想,自己真是是糊涂了。皇帝有多执拗都是因为温婉,现在人病了,这是一个极好的台阶,皇帝自然会顺着走下去的。正在想着这些的太后,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那就是皇帝得到了消息,但根本没有去未央宫。太后听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她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随后太后沉思起来,皇帝这是想做什么?和皇后撕破脸,可是为什么呢?太后想的头疼都没想出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太后在想着皇帝时,齐君慕正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他脸上眼底都浮起讥诮,若是以往,他应该先稳住温婉的,可现在他觉得没必要。这世上没有完全的计策,他能得到手的东西都已经得到手了。如果还要因为一个完全而不断退缩,那就真没什么意思了。经过温婉这么一病,加上他的态度,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后失宠了。对温家对林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可齐君慕现在谁的心情都不想顾及。他现在又不是一开始那个身后毫无势力,需要依靠外戚的小皇帝。如今北境军西境军在他手里,宫中禁卫和北山禁卫统统在他手中,他还需要怕什么?想到这里,皇帝心情颇为愉快。至于那些曾经支持过他的人要是不高兴,那他这个皇帝也没办法,这些人只能忍着了。皇帝心情一好,整个人都舒畅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睡着了。等他一觉睡醒早朝已过,阮吉庆没有敲门。这也是,温婉病重的消息传来后,皇帝被敲门声惊醒,听到事情缘由,他直接把阮吉庆给痛骂了一顿,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朕又不是太医,也不会看病,人病了就去太医院请御医,给朕说有什么用。”最后还加了句,以后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不要把朕叫醒。后面威胁的话没有说出,但齐君慕相信阮吉庆听得懂。铿锵有力的骂声,让阮吉庆一句话都不敢说。然后皇帝就错过了早朝。还好皇帝人大度,心想错过了就错过了,也不能全怪阮吉庆。洗漱收拾完自己后,皇帝问道:“沈念去上值了没?”“没有,侯爷今日休息。”阮吉庆忙回道。皇帝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去了偏殿。沈念正在偏殿走廊处看书,齐君慕到了就挥手让阮吉庆等人退下,自己则慢步走了过去。他脚步声很轻,但沈念还是在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到皇帝,沈念笑了下站起身道:“皇上。”齐君慕走到他跟前,看了眼他手里的书。不是一些闲谈杂记,而是一些科举需要用的书。齐君慕挑了下眉悠悠道:“怎么,朕的镇北侯这是准备参加科举?打算中个文状元?”“皇上若是允许,也不是不可以。”沈念微微一笑,俊雅极了,只是心到底被那句朕的镇北侯挑动了下,很有一番情趣在里面。“朕怎么会不允许,只要是你愿意做的,朕都允许。”齐君慕轻声道:“再说了,文武双全名震天下,乃是锦上添花之事,朕怎么会不允许。”沈念厚着脸皮道了句多谢皇上夸赞。皇帝把他手中的书抽出,随意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他道:“你在宫里若是觉得闷的慌,就让阮吉庆给你找些喜欢看的东西来。勉强自己看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影响心情。”沈念闷笑出声。两人都没有提起出宫的事,好像都忘了沈念现在是在被软禁之中。齐君慕道:“你今日也别休沐了,去一趟北山吧。”“北山?”沈念愣了下。齐君慕道:“北山禁卫自打换了将领,朕一直在晾着他们,现在去看看正是时候。等再过些日子,天就冷了,出入北山就没有如今这么方便。”沈念沉吟片刻道:“那微臣这次去北山皇上还有什么特别交代的吗?”几乎在他话音刚落时,齐君慕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沈念在试探的问他一些东西。这也让齐君慕认识到,宫里这些日子的风云变幻,沈念都看在眼里。沈念目光清澈,像是在无声的告诉齐君慕,他心里想的那些事说出来也好不说也罢,他都会站在他这一边。齐君慕本来第一反应是瞒着沈念,但转念他又想,自己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齐君灼是一个,沈念也是一个。更何况,他同沈念的关系还很不一般。沈念想为他分担一些事,这虽然让齐君慕感到非常的不习惯,可一想到沈念这么做是为了他,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高兴。很陌生的情绪,但又让人很喜欢。想到这里,齐君慕望着沈念的眼睛认真道:“沈念,朕之所以让你前去北山,是想你帮朕做一件事。朕希望你能把北山将士训练的只听朕的命令,除了朕的兵符,他们什么都可以不认。”沈念眉都没皱一下,他道:“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了。”齐君慕嗯了声,他没有再说别的,他知道沈念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不是为了防止一些事,他需要在宫里坐镇,他都想亲自前去北山一趟。好在沈念是值得信任的。沈念出宫前去北山的消息根本瞒不住人,林萧犹豫了许久,还是前来见了皇帝,他要弄清楚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第143章 没过多久, 皇帝又发了一道圣旨入北境,要求瑾亲王以最快的速度回京。皇帝短时期内连发两道圣旨催促齐君灼归京,在外人看来是极为不寻常的事。当然了,这事儿也的确不寻常。齐君灼接到第二道圣旨时,是他在回京的半路上。京城里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了,齐君灼接下圣旨后敛眉垂眼一句话都没有说。杨惊雷在听到女刺客时,心就提起来了。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齐君灼在青州时曾放走一个女刺客,而另一个女刺客直接被押送回京了。后来回京,他就没有听到过刺客这事,他一直以为皇帝这是放下了,现在看来皇帝只是按捺隐忍不发,但心里应该是一直怀疑瑾亲王的。所以刺客事件一出,皇帝就急着把人召回去,在路上都不断的催促着,生怕瑾亲王不回去,这皇帝心思的确够深沉的。想到这里杨惊雷打了个寒颤,想到当初他无意中被齐君佑蛊惑的事,心想要是他没被沈念点醒,这辈子还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呢。想想就有些后怕。同时杨惊雷又觉得默不作声的齐君灼有点可怜,这事真相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事儿一出,皇帝和齐君灼之间肯定有裂痕,皇帝的兄弟不好当,这话一点也不假。齐君灼知道众人现在对他的看法,他摸了摸手中有些冰凉的圣旨,许久后他抿起嘴,目光变得极为锋利起来。在外人议论纷纷时,沈念从北山归来,有关刺客有关齐君灼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不过在见到皇帝时,他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这里面有各种弯弯道道的事,他也不敢保证齐君灼的心是真还是假,所以在皇帝做出决定前,他都没有开口。最关键的是,他相信齐君慕。齐君慕几天没睡好觉了,脸色不怎么好看,有些阴阴沉沉的。看到沈念时,他露出个轻笑,走到沈念跟前,他有脸色疲倦,把头放在沈念的肩膀处,声音暗哑道:“沈念,陪我睡一会儿吧。”“啊?”沈念愣了下,脸色微微泛红。皇帝有些难受的趴在他肩膀上:“朕这几日实在是太累了,只觉得这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可信之人,都没怎么睡着过,朕都有些后悔让你去北山,幸好你回来了。有你在,朕就能睡个安稳觉。”两人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宫人在场。有的话也就阮吉庆一个,当着阮吉庆的面,皇帝倒不会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过也不会太过分。没人的时候,皇帝说话就随意多了。就如同此刻。齐君慕这话一出,沈念心里什么都不想了,公事什么的全都靠边站。他有些心疼道:“那皇上你睡吧,我……我陪你。”齐君慕的嘴角轻轻翘了点,他直起身体,眼底含笑道的把沈念直接拉到寝宫去了。躺在龙床上时,沈念也是大大方方的,齐君慕是真的困了,也没想着逗人,他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京城里的刺客你听说了吧,是个女子,竟然也叫念念。朕觉得刺耳,给她改名字了,你觉得如何,念念。”一句喊了暗哑之声的称呼,让本来还相当大方的人身体立刻僵硬了,齐君慕察觉后,低沉的笑了笑。然后他握着沈念的手,轻闭上眼。没过多久,皇帝就睡着了。容颜平静,呼吸沉稳。沈念看向身边之人,朝齐君慕靠了靠,隔着衣服,两人挨在一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念也睡着了。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时,沈念猛然睁开眼,此时他整个人都在皇帝怀里。他慢慢挪开齐君慕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抚平皇帝皱起的眉心,然后轻轻下床。走到门前,他低声道:“谁?”阮吉庆的声音响起,他道:“是奴才。”沈念把门轻轻打开道:“皇上还在睡着呢,怎么了。”阮吉庆苦着脸道:“皇上这些日子都没怎么睡着,奴才也心疼。只是西狄国主的书信到了,礼部不敢耽搁,让奴才送来。”“西狄?”沈念皱了下眉。此时,他身后传来皇帝慵懒的声音:“信拿进来,让阮吉庆滚。”阮吉庆苦巴巴的把信递给了沈念。第74章 沈念接过信,阮吉庆一脸委屈的离开了, 背影很是落寞。明知道他这样表现是故意的, 沈念心里还是觉得阮吉庆挺有趣的。这样的人在皇帝跟前,至少不会让皇帝时时刻刻都紧绷着。沈念拿着信走回寝殿, 只见齐君慕懒洋洋的靠在龙床床头,头发未束,衣衫有些凌乱, 一看就是刚睡醒的状态。沈念快走两步道:“皇上怎么醒了?”齐君慕眉梢微扬,揶揄道:“你这人倒是无情的, 刚刚还在一个床上躺着呢, 下了床就同我生疏的很,是不是有点过分。”沈念不知为何,脸面有些泛热,他干咳两声有些无奈道:“这是西狄国主送的书信,皇上还是先看看吧。”齐君慕含笑望着沈念, 然后拍了拍床边。沈念愣怔了下, 反应过来后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许是看他姿势太过别扭,齐君慕伸出手拉住他, 微微用力,把人拉到了床上, 摔落在自己身上。沈念怕伤着他忙用胳膊想撑起身体,齐君慕道:“坐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陪着躺下。”沈念犹豫了片刻, 道:“那好。”齐君慕乐了, 他就是喜欢沈念这不做作的模样。 第145章 等齐君慕把手松开,沈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而后满脸震惊。齐君慕道:“朕根本不在意在京城搅动风云的是谁,等所有人都回京,包括朕都成了站在台面上的人,到时候谁是李逵谁是李鬼不就明白了。”沈念握着左手手心,他没想到齐君慕连英王和温家都在怀疑之中。温家被怀疑,他不知道原因,但能理解,因为皇帝对温家的态度是相当厌恶的。温家同林家又是姻亲,林家到底是世家,做的有些事会维护自家利益。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皇帝和太后有嫌隙,还让林恩时常入宫。林家是既想得太后垂青,又想得皇帝看重。林家同岳家和温家都有姻亲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进同退的。枝大叶茂密,温家不受皇帝怀疑不待见也是能想象得到的事儿。但皇帝怀疑英王是他真没有想到的事儿。英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王爷,还是景帝那辈的,现在的英王手上一点权力都没有,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怀疑他了。要不是两人关系不一般,沈念真想说,皇帝真是个疑心病重之辈。当然,现在沈念肯定不会说这些,皇帝能把这些告诉他,已经是相当信任他了。他非常知足了。齐君慕一看沈念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了下道:“这里面朕不是每个人都怀疑的,朕现在就是把所有能和皇位有关的人都摆出来,这世上的事万变不离其中。不管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只要想一下朕不当皇帝了,谁能受益,这事儿就好处理多了。”拜景帝所赐,齐君慕现在就一个皇叔,很多事就好办的多了。沈念握了握手心,觉得那里面不是一些看不清的字儿,而是被刻在骨子里的信任。“你信朕,朕自然也信你。”齐君慕低声道:“何况你我关系非同一般,你便是我背后之人,若是身家性命不能交付给你,朕还能交付给谁呢?”沈念其实没想到他一句话能让皇帝说出心里考虑的事,他仔细想了想,这事做的是有些粗糙,可很多事不能光看表面的。无论如何,他是跟着皇帝走的,皇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齐君慕静静看着沉思中的沈念,他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第75章 齐君慕心里无论在琢磨什么, 面上却是分毫不露的。平日里该上朝的上朝,该找大臣谈话的找大臣谈话。西狄国主送来的信, 皇帝还以最快的速度回复了,让他们尽管派遣使臣前来。皇帝在回信中还十分诚恳的说, 西狄虽是蛮夷之地教化不通, 但有一颗爱好学习的心,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既然他们有这份请求, 大齐的国门自然会为他们敞开。不过即便如此,也要挑选些聪慧的, 要不然是学不到东西的。想到西狄国君看到这封信的表情,齐君慕心情颇好的让人快马加鞭送出京。这辈子西狄和大齐没有开战, 他先把人气上一顿再说。也许是风雨来之前的平静,朝堂内外没出过什么幺蛾子。沈念也没怎么往北山跑, 这倒是让不少人安下心来。随着睿王和瑾亲王离京城越来越近,众人的心又开始提起来。是非对错,人回来了才会知道。谁也不知道皇帝从女刺客那里听到了什么, 但从皇帝那阴沉的表情来看, 事情肯定不妙, 这对瑾亲王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想到往日皇帝同瑾亲王的兄弟情深, 有些大臣不由的心生感慨, 皇帝最近已经不在往瑾亲王府送东西了,瑾亲王府本来已经收工的, 现在里面也没什么宫人。说来也不过是短短数月, 瑾亲王同皇帝便走上了陌路, 想让人不感慨都不行。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着,随着睿王和瑾亲王离京城越来越近,宫里宫外难得平静,折子都比平常少了很多。皇帝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惹皇帝生气。对此齐君慕心情很是不错,平日里看折子,很多人都是在写废话,尤其是从地方送上来的,写对皇帝思念之情想回京见皇帝一面的就有无数。现在折子简洁明了,朝臣是能简单把事情说一遍,绝对不搞复杂。齐君慕批改折子时所用时间大大减少,心情自然也就好上不少。夜晚说道这事时,齐君慕略带几分抱怨的对怀中的沈念道:“要是他们能一直这样,朕平日也不会这么费心费力的看折子了。”沈念枕在齐君慕胳膊上,听到这话,他嘿嘿笑了下道:“当官的眼睛是最亮的,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哪里还会赶着前来触霉头。等过了这一阵子,皇上怕是又要劳累起来的。”身在地方的官员想要当京官,那就得让皇帝记着自己。想让要皇帝记起自己,除了吏部那里的考核,也要给皇帝留下个印象。平日在折子里拉拉家常,说说自己所在地的风俗,表达下对皇帝的思念也就成了习惯。想到皇帝看那些折子时不经意皱起的眉眼,沈念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了。“沈卿这是在嘲笑朕?”齐君慕紧了紧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道。穿着里衣,挨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微臣不敢,微臣没有,微臣只是实话实说。”沈念绷着脸道。齐君慕哼了两声,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算了,朕这次放过你。”而后他另一只手又在沈念身上摸了摸道:“在宫里补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瘦?”沈念紧绷的脸没控制住,变得又红又热。他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齐君慕自然知道他的不自在,他闷笑两声道:“睡吧,明日还有事。”沈念轻轻嗯了声,闭上了眼睛。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让人知道他并没有睡下,心情也并不是很平静。皇帝看着他俊秀的眉眼,目光明亮又深沉,而后他也闭眼睡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的呼吸都均匀下来,都睡着了。自从上次皇帝把人拉到龙床上,夜晚乾华殿偏殿就无人居住了。当然,每次沈念留宿时,都是阮吉庆当值。这种紧要关头,皇帝自然不会让沈念身上有任何被人攻击私德有问题的地方。 第147章 把人带到之后,沈念看着齐君灼笑道:“王爷,这瑾亲王府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亲眼看过的,要是哪里不合王爷心意,皇上肯定会让人改的。”齐君灼看着美轮美奂的庭院,许久后,他摇了摇头道:“麻烦侯爷替我谢过皇兄。”沈念应了声,临走前说瑾亲王府没什么亲卫,便把禁卫留下一部分。说是保护,在外人眼中,皇帝这明显是把齐君灼给软禁起来了。消息传得很快,传到齐君佑耳中时,他正在王府饮酒,听到消息,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他哼笑一声,继续饮酒。至此,齐君慕怀疑不怀疑的人员齐聚京城。第76章 齐君慕没有单独召见齐君宴和齐君灼, 而是时常召刑意和杨惊雷入宫。至于程锦, 许是由于他北境军的身份, 皇帝只是口头夸赞了他一番,根本没有单独去见他。在朝臣眼中,皇帝这番行为表明了对瑾亲王、睿王和沈念的不信任。为此,有人忧, 有人愁。对刑意, 皇帝询问的自然是他们如何查到常胜贪污饷银,又如何查到他同西狄勾结之事。刑意回答的还是很客观的。常胜贪污这事虽然比较隐秘, 但常胜不是沈家父子, 在西境军中的地位不算很高,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在常胜失踪的消息传到西境时, 一开始人心是涣散的,好在有睿王和程锦在, 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有武力, 算是把西境惶惶人心给稳住了。常胜前往北境, 在西境军里传闻是他去收集北境军藐视皇上的证据, 常胜等人有朝一日还会回来的。那个时候,人人都向着常胜, 等着他回来。可当他失踪后, 有些人就开始动其他心思了。想要取而代之常胜的人不是没有, 慢慢的人心就浮动起来。常胜贪污的事被人顺理成章的检举揭发, 然后齐君宴和程锦还在那时查到西境边防很有问题, 城墙有的地方都是很薄弱的。按照程锦的话就是顶不过敌人一个撞击。所谓树倒弥孙散就是这样, 很快西境军中就传出了常胜同西狄勾结的事。然后齐君宴和程锦在常胜的大将军府中收出了常胜和西狄往来的信件。刑意说着这些时,还偷偷瞄了眼皇帝,然后道:“皇上,此事是有些蹊跷,微臣同睿王和程大人都认为是有人把信件故意放在常胜府中让我们看到,但信上的笔迹也的确是常胜的。”“也就是说有人拿到了证据,不想露面,故意让你们发现的?”齐君慕顺着刑意的话道。刑意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这事儿做的漏洞百出,可微臣想不出其他答案。”“光是城墙有问题这一项就能治常胜死罪,还用得着其他的吗。”齐君慕淡淡道。刑意没有再说别的。齐君慕又漫不经心的问了句:“那睿王同西狄官员夜见是怎么回事?”“具体情况微臣也不知。”刑意忙道:“睿王同西狄使臣见过一面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齐君慕沉下脸道:“背着人见外敌已是大罪,若是还有其他动作岂不是要谋反?”皇帝声音很冷,刑意不敢接话。齐君慕也没想和他多说什么,便挥手让他退下了。至于杨惊雷那里更是简单,北境军对常胜的到来的确不欢迎,可常胜还没走到地儿,人就死了。再也没有比北境军更清白无辜的。总而言之,在北境呆了这么多天的常胜和齐君灼是没查到什么。至于常胜的死因,他们查到是谋财害命。这世上有耿直忠心之人,就有无赖草菅人命之辈。在离北境数百里,有一群山贼依山而居。里面都是穷凶恶极之辈,他们对北境军根本不认同,偶尔还截北境军的饷银,只因占地好,加上边境这些年一直不安稳,便没有人动他们。这也算常胜倒霉,当时常胜带的银子太多,不知怎么就走漏风声,被这群山贼给察觉了。人为财死,山贼就截住常胜一行人,把人杀了把银子抢了。在山贼和常胜一行人打起来时,有个山贼的腿断了。那群山贼为了不受连累,直接照着胸口给了他一刀。这山贼命好没死成,找了个农户家躲起来了。因为过的提心吊胆,怕被人发现,在齐君灼和杨惊雷来到北境后,这山贼干脆一狠心前去认罪了。这山贼认罪只求饶他一命。北境将士一听这事,当时就骂起娘来,觉得常胜就是扫把星,自己死就死了,还差点把北境军全部连累。然后一群人就到齐君灼跟前请命去讨伐山贼。齐君灼和杨惊雷和北境军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到这群山贼头上,齐君灼和杨惊雷亲自带人前去清缴山贼,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皇帝诏令下来了。齐君灼只好把这事交给北境将领,自己带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听完杨惊雷的话,齐君慕淡淡嗯了声就让他退下了,常胜之死至此算是有了缘由。不管这里面有多少容易被人察觉的漏洞,但现在有了理由,他就能告诉众人,常胜死有余辜。皇帝以最快的速度召见了百官,然后公布了常胜卖国罪证和死因。文武百官对常胜进行各种讨伐,恨不得把他的尸体拿过来鞭尸一顿。最后皇帝道:“此事朕不想再提,常胜死有余辜,众爱卿也该从常胜身上得到些启示。叛国者,罪无可赦。”文武百官在这个时候自然听从皇帝的。常胜的事有了个结论,但皇帝并没有对瑾亲王和睿王做什么。没有问罪,也没有询问,就把人那么晾着。一些大臣在私下议论纷纷,最后有人叹息道:“马上就是先皇忌日了,想来皇上也是顾及先皇才不愿撕破脸。毕竟先皇死前,兄弟都在,忌日之时少了个儿子,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皇上这也怕先皇生气。”其他大臣一听,这话还真是有些道理。这种推测当然也传到齐君慕耳中了,对此他就那么笑了下道:“这话也对,总要让父皇在安稳一年才是。”沈念在他身侧,明显看出皇帝眼中没什么温度。临近景帝忌日,沈念心情也有些低落。景帝病逝后,不过一个月多,沈奕就跟着病故。沈奕对自己的死接受的很坦然,沈念至今分不清,他是真的在战场上受重伤治愈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活了。 第149章 齐君慕一直觉得, 这世上的人只要做过一些事就会露出马脚。哪怕是一开始没有被发现, 但只要有足够的细心和耐心总是可以察觉到突兀的地方。他心中有所疑惑, 让夏果盯着的事是他早就有所怀疑的, 现在虽然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但还是有点蛛丝马迹可巡。最关键的是,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太好, 齐君慕已经不想等了, 也没有时间等。因为一些事,牵连这么多人, 谁是无辜的,谁不是无辜的,现在那些朝臣心里都没个谱。齐君慕只想尽快把这些事捋顺,还无辜者清白,给犯罪者惩罚,然后才能彻底放心当他的皇帝。在皇帝的默许下,宴请西狄使臣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了,就在皇帝生辰前一天。礼部和林萧为了这个日子是考虑了又考虑, 商量了一遍又一遍。主要是皇帝不愿过生辰, 但宴请西狄使臣也是个相当重要的事。卡在这个关键点上,这场宴会既不能比皇帝生辰隆重, 又要让西狄使臣感受到大齐国威和皇帝的威严。如果不是皇帝想要低调行事,礼部有些官员恨不得在树上都挂上彩绸, 让西狄更直接客观的感受大齐有多么富有。还好这个提议被众人否决了, 要不然礼部就要少一名官员。这次宴会也是景帝病逝后, 宫里举办的第一场宴会,为了让宾主尽欢,礼部也算是费心了,准备了各种表演和烟火。而离宴请西狄使臣的日子越来越近,沈念越发的心焦。见惯了生死,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心情浮躁,可这次不一样,齐君慕表面越是平静,沈念越觉得这次宴会里危险重重。沈念第一次体会到为一个人提心吊胆的滋味,这是一种恨不得替眼前人受所有罪,恨不得替他清除所有障碍的心情。为了心底这些琐事,沈念失眠了。不过也只失眠了一夜,第二夜,当他感觉皇帝呼吸变得平稳顺畅后,自己缓缓睁开眼,想在夜深人静时考虑下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结果眼睛刚睁开,就和皇帝的双眸对上了。齐君慕含笑问他:“睡不着?”沈念没想到自己会被皇帝抓住,第一反应是皇帝怎么知道他没睡着。这个念头在心里刚起,皇帝温热的手指在他眼角划过,只听齐君慕温和的说道:“你是朕的枕边人,你有没有休息好,朕自然是能看出来的。”沈念听到这话笑了下,然后他伸手握住齐君慕的道:“那皇上还看出什么了。”“别的没有,但能看出你很担心。”齐君慕反手握住他的幽幽道。沈念没有否认也不需要否认,他道:“我的确很担心。”说道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下,抬眸盯着齐君慕的眼眸认真道:“但我更相信皇上。”齐君慕因他这句话脸上露出个极为欢喜的笑容,他握住沈念的手在嘴边亲了下含糊道:“沈念,你真的让朕很喜欢,朕真想……”后面的话淹没在手背上的皮肤中,沈念没有听清。朦朦胧胧之中,他望着齐君慕这张满含笑意的脸庞,他心想一切都值了。这晚,也许是两人聊过天的缘故,沈念躺在齐君慕怀里,睡得极为安稳。而皇帝却失眠了,并不是因为担心,而是在想他和沈念上辈子为什么会错过。还好,这辈子他们有彼此,他们并没有错过什么。宴会即将到来时,而宫里有关扶华要嫁入西狄的流言越演越盛。为此,齐君慕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宫里流言才消停些。扶华听闻这事儿后,亲自前来谢恩。齐君慕看她神色不大好。便道:“你是朕的姐姐,朕不向着你向谁?”扶华笑了下道:“就因如此,我才要谢过皇上的。”齐君慕望着她这难看的笑忍不住皱了下眉道:“这件事儿,母后那里有什么想法?”扶华愣了下,眼中有些茫然,这些日子她在太后跟前透明的紧。一直在太后心里是宝的她突然成了太后最不想见到的人。曾经太后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练字弹琴的日子遥远的好像在上辈子,她有时在梦中惊醒时忍不住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明明最亲近的母女,如今陌生的让人不敢相信。也就是最近流言纷纷,太后同她关系才缓和一些。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后的意思还是让她嫁给林恩。这样一来,避免嫁入西狄是一,二来太后真觉得这是一桩不错的姻缘。看扶华那模样,齐君慕就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怎么想的。”扶华眼中还是有茫然,但里面更多的却是坚定,她道:“我还是不想嫁给林恩表哥的。”皇帝挑了下眉,没想到扶华会这么坚决,至少这情况是上辈子没有的。“皇上,我在乎母后的感受,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和母后关系僵硬。”扶华敛起双眸低声道:“可这些日子我根本不懂母后在想什么。”“她教导我琴棋书画,给我一切她能给的,结果就因为同林恩表哥的婚事……我根本想通母后到底在想什么。”说道最后,扶华的声音有些惘然。齐君慕垂下头,他道:“母后的心思谁能猜测的到呢。”“所以,我也不打算猜了。”扶华抬起头,语气略显几分轻快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不想走回头路。”齐君慕理解扶华话里的意思,太后已经为了林恩狠狠冷落过她。现在扶华要是因为一点流言一点挫折就回头,太后同她的关系也不会修复,那就更没必要了。扶华身为太后最宠爱的女儿,身为景帝的长女,她有自己的骄傲,身为长公主的骄傲。想通这些,齐君慕道:“无论如何,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朕的亲姐姐。朕不会让你嫁入西狄,压不会强求你嫁给林恩表哥的。”扶华笑了,眼底的阴霾消散不少,她道:“我知道,也是因为有皇上,我才有这样的底气。”齐君慕嗯了声,然后让扶华回去了。 第151章 果然,其他人听了齐君宴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再说,如果西狄同睿王之间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西狄使臣应该避着才是。这么巴巴的上前,岂不是让人故意抓住把柄。也有喜欢阴谋诡计之人,习惯性把人的心思想的更深。他们觉得,也许睿王同西狄真有联系,这么一坦荡下来,反而不会引人误会。阿尔列也是微微一愣,他还想说什么,齐君宴已经用鼻子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浑身上下包括脸上都写着,你们离老子远点。阿尔列这次倒是没有前去追赶,在身后之人想要说什么时,他微微抬手阻止了。而后直到皇帝到了,他们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皇帝偕皇后温婉共同出席,这是大齐帝后第一次共同亮相百官面前。因为这个,齐君慕还把在幽禁之中的温卓给放出来了。许多人都在想,皇帝对皇后真是情深,温家帝心不减。众人心里在想什么,齐君慕用脚指头就能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沈念立在他身边,并没有同其他百官一样在殿内等候。所有人都看着他和温婉,只有他心里明白,从今以后能和他并肩的只有沈念。文武百官请安后,齐君慕平静的让众人起身,然后礼部尚书出列说西狄使臣在殿外等着觐见。这都是必走的程序,齐君慕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后才开口道,让他们进来。阮吉庆亮开嗓子喊了声西狄使臣觐见,而后又有其他内监跟着喊,这样三声过后,阿尔列才领着西狄使臣入殿内。阿尔列依照使臣礼节行礼后抬头,看到齐君慕那一刻,他微微有些惊讶。他第一次见齐君慕,在这之前并没有想过大齐的皇帝面相会这么好,眉眼清冽如同他们长在雪山高处让人不敢触碰的花一般。在齐君慕微微挑眉时,阿尔列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他第一时间回过神,右手放在胸口处微微低头躬身表达自己的歉意道:“阿尔列没想到大齐皇上这般威严,实在是太失礼了。”因为他的坦诚,有大臣暗地里点头,对阿尔列的印象还是不错的。齐君慕没有理会他这话,而是淡淡开口让他们入席。阿尔列在入座之前,还拿出了西狄国主送来的礼单,礼品贵重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阿尔列还说他们国主得愿望是大齐同西狄永为兄弟。齐君慕听到后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阿尔列等人是使臣,席位自然很靠近皇帝,但仍在齐君宴齐君灼英王这些皇亲之后,同林萧的席位相对。阿尔列落座之后,齐君慕先是开口说了一番祝福之词,惹来百官站起身表达了自己的感动后,才开口说宴席正式开始。宫娥婢女把每个桌子上都摆放好东西,有酒有菜,皇帝这里的自然是最丰盛的,其他人的都是一样的。皇帝用三杯酒敬天敬地敬故人后,众人再次入座,礼部准备的歌舞开场。跳舞的宫女都是精心挑选的,舞也是为了歌颂皇帝仁慈,天下安宁,看起来喜庆极了。觥筹交错期间,齐君慕看着站在身边的沈念道:“你坐朕的身边。”“这……”沈念有些迟疑:“皇上这不符合规矩吧。”就连名义上的皇后,远看是同皇帝的在一起的,可大家都知道坐席是分开的,只是靠的比较近罢了。齐君慕笑了,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借口:“无所谓规矩不规矩的,你是镇北侯,是大齐的英雄,若不坐下,说不定会被一些有眼无珠的人当做是个小小的内卫。到时解释起来,免不得要废一番口舌。”沈念自然知道这都是借口,齐君慕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犹豫,直接掀开衣摆坐下了。丝竹声下,众人只看到皇帝同沈念在窃窃私语,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直到沈念坐下,众人才有所恍然。百官目光不由的复杂起来,有人想,沈念这狗屎运竟然还没有走到头。都这么久了,还被皇帝这么看重,想想就觉得心塞塞。就连林萧都为此多朝上面多看了两眼。而还有些大臣的眼睛朝齐君灼身上落下,皇帝对齐君灼的冷落还是相当明显的。这些日子齐君灼都没有入过宫,身体也消瘦了不少,一看日子就不怎么好过。齐君灼看了眼皇帝和沈念的互动,而后他收回视线默默垂下眼眸。齐君宴本就憨厚些,对这样的情况,他脸色很不好看。别人没有听到皇帝和沈念的对话,温婉却是听到了。她同别人的关注点不一样,总觉得齐君慕对沈念的态度有些怪。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出,就觉得皇帝待沈念很好。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以前无论是温家还是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认为,皇帝对沈念只是利用,可现在她总觉得事实不尽如此。这个想法让温婉心里有些慌,可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说不出来。宴会在前期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歌舞之中,皇帝同众人时不时说上两句话,气氛非常的融洽。阿尔列等人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代表,很多大齐官员都看不惯他们这模样,觉得实在是有辱斯文没见过世面,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鄙视。阿尔列自然也感觉出来了,他对此并不在意,他们西狄就是这样的习俗,没必要为了讨好别人而改变。于是再又一次仰头喝下酒杯里的酒后,阿尔列站起身。歌舞声随之停下,齐君慕看向阿尔列没有吭声。阿尔列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他道:“皇上,这大齐的酒壶太过精致,这酒喝的不过瘾,皇上能不能让人给换个大点的。”有人鄙视之情从眼底跑到了脸上,只觉得西狄人蛮横又无礼。齐君慕慢慢放下银筷,他微微一笑道:“我们大齐讲究的是客随主便,主人家提供什么,客人便用什么。”阿尔列没想到齐君慕会拒绝,他愣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第153章 温卓倒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损了齐君宴两句,在温卓看来,皇帝不管对他们家有什么意见,他现在开口都是为了皇帝,这事儿总不至于出错的。在声讨声越来越大时,皇帝闲闲道:“够了。”大殿寂静,阿尔列还想说什么,齐君慕的视线则放到了齐君灼身上,他道:“瑾亲王,京城前些日子出现了个女刺客,据说同你相识。你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众人没想到皇帝的话题这么跳跃,本来大家都在指责睿王,现在就跳到了瑾亲王头上。有一部分人瞬间反应过来了,皇帝这是在统一算账,要把睿王和瑾亲王给情理掉,只留一个平王做个兄弟情深的样子。就如同当年景帝对待英王那样。在一旁稳稳坐着的平王看到眼下这一幕挑了下眉,端的是容颜无双,君子风流。齐君灼听到齐君慕的问话,他站起身走出列跪在大殿之上,他道:“回皇上,女刺客之事,微臣不知。”他这一否认,众人觉得他这脸皮比齐君宴要厚实的多。齐君宴做错了事,好在人家承认了,齐君灼倒好,上来第一句就是否认。他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个受尽皇帝恩宠的瑾亲王呢?“哦?”齐君慕轻笑出声,他道:“怎么,瑾亲王是要见见人才肯认吗?要不,朕给你提醒下,青州之行,女刺客之事。”齐君灼身体微僵,不等他说什么,皇帝拍了拍手道:“把那个女刺客带进来。”到了这时,再发现不了皇帝是有意找茬的,那就白当官的。这不,明明是宴请西狄使臣的宴会,结果一直被神秘关押的女刺客都准备好了。那个叫念念又被皇帝下令改名的女刺客很快被人带了上来,她长得很漂亮,不像是大齐这般温柔的漂亮,而是逼人的漂亮。从外表看,就知道她并非大齐人。最关键的是,这个女刺客的面相同齐君灼有几分相像,眸子都是带有浅浅的金色。看到女刺客的第一眼,齐君灼就没有动了。女刺客跪在地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这情况,大家都明白了,女刺客是云海人,齐君灼的母妃也是云海人,两人又长得这么像……有些事不怕想,一想就觉得怕。所以齐君灼同这个女刺客是什么关系,女刺客刺伤皇后的亲弟弟和英王世子又是为了什么?齐君慕敲了敲桌子,他道:“瑾亲王没什么话说的吗?你现在告诉朕,你同她可认识?”齐君灼跪在地上,后背挺的笔直,他抿了抿嘴,最后道了句:“臣弟同此女刺客的确认识,但臣弟同她没有任何关系。”齐君慕的眼睛里瞬间没有了温度,他转眼看着女刺客道:“他不说,你说,你刺杀英王世子和温耀是何缘由。”女刺客从表面上看看不出有受过刑罚的痕迹,但听到皇帝的声音,她不自觉的瑟缩了下。这一个动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她受了什么罪。女刺客沉默了下开口了,她语气平平道:“我本来想刺杀的是皇上,只是皇宫戒备森严,所以我便奉命刺杀其他皇族,以引起大齐宫廷震荡,青州刺杀瑾亲王也是计划之一。”她这话一出,温卓跳起来指着她骂,说她恶毒至极。英王则皱着眉头,眼睛也满是恨。“奉命?”齐君慕玩味的说着这两个字,然后道:“奉谁的命?”女刺客微微抬头,而后又垂下。皇帝还想说什么,林萧突然站起身,他道:“皇上,臣觉得此事定然同瑾亲王无关。”林萧这一开口,所有人都惊讶了。就连跪在地上的齐君灼都忍不住朝他望过去,林萧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他继续开口:“瑾亲王是皇上亲手带大的,皇上应该了解他的本性。从面相看,两人便有些相像,瑾亲王见过人猜疑她同自己有些关系也在情理之中。此事皇上当细查,万不可上了别人的当。”“左相这话说的我不同意。”英王终于跳起来了,他冷哼道:“大家刚才都听到了,这女刺客就是想刺杀皇族,让皇上分心,以便刺杀到皇上,可谓用心险恶至极。”“青州之行瑾亲王遇刺,对这刺客却隐而不报,这是根本没把皇上安危放在心上,以至于这女子出现在京城,伤到了凡儿和温耀。这可以说都是瑾亲王造下的,我倒是觉得,此人同瑾亲王定然在密谋什么。”估计是见到了刺伤儿子的仇人,英王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逻辑更是没什么问题,让人着实是有点惊讶。第80章 林萧自然不同意英王的观点, 他坚定认为齐君灼是无辜的。英王则觉得, 就是齐君灼派这个女刺客刺伤了齐凡和温耀, 齐君灼当初放走这个女刺客, 绝对有包藏祸心的嫌疑,甚至可以说是在剑指皇帝。总之在英王看来, 齐君灼要为齐凡和温耀受伤的事全权负责。两人这般你来我往一番, 众人觉得双方都很有道理, 一时也不知道该站哪一方。阿尔列等西狄使臣坐在一旁看戏,偶尔他们相互看一眼,都觉得这大齐皇宫里热闹的很, 等回到西狄可以讲给他们国主当做笑话听。齐君慕坐在上位冷眼看着他们争吵, 沈念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碍于场合,他没办法劝慰皇帝什么,只能等事后私下里好好劝劝齐君慕了。吵闹过后,温卓也起身, 让皇帝为温耀做主。温卓提起温耀时, 眼圈都红了, 不管眼前这女刺客同齐君灼有什么关系, 他都恨死这女刺客, 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温耀被这女子当胸刺入一剑,人差点就没了,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调养, 人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现在不管这女刺客是谁招惹来的, 温卓都觉得她该死。温卓提到温耀, 脸上流露出的自然是真情。坐在上位的温婉看到这情况,也微微红了眼眶。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场面完全是对齐君灼不利的。最后林萧望着齐君灼诚恳道:“瑾亲王,事情到底如何你最清楚,你当向皇上坦白。”齐君灼听罢这话抬头看向齐君慕,他神色微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齐君慕抬手,他道:“左相和英王叔都坐下吧,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朕会查清楚的。不过在此之前,朕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让阿尔列帮忙解答。”正在看戏的阿尔列没想到自己成了戏中人,他忙站起身道:“皇上请说。” 第155章 这个想法是在景帝死后升起的,或者是被景帝的死刺激到的。他被景帝压迫了这么久,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过这样的日子?想想,他心里就有些发苦。至于常胜,是的,他一个不受人看重的王爷,谁会注意到他。偶然那些大臣会在他面前说些私密话,他们根本看不起自己,觉得他听到也无所谓。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个蠢王爷,是景帝留下来撑场面的。常胜贪污军饷的事在齐君慕刚登基时,他就有所耳闻。常胜给温卓送了银子,可那些人根本看不起温卓,常胜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也希望同沈奕一样封侯。他需要银子,需要美色,还需要有人支持他这个梦想。英王想他们要是联合起来,那事情说不定还有一定的转机。人的欲望就是这样无穷尽的,英王想要皇位,常胜想要爵位和名声。在常胜看来,英王是蠢的,就算被扶持上位,日后也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在英王看来,常胜是可以利用的,等他登基为帝,到时候可以除掉常胜。英王在景帝的压迫下并没有多少势力,他手里没人还没权,能利用的就是肃王余孽这个名头。他在宫里搞点鬼,让皇帝后宫乱一些。不过他也有心无力,皇帝根本不爱美色,后宫只要皇后一人,很多事想做都没法做,这让他很生气又无可奈何。好在齐凡和温耀关系不错,从温耀那里可以打听到很多皇帝的事。同西狄勾结是英王和常胜没办法的事,要是真有别的办法,英王也不愿意走这一步。可转念又想同皇位相比,西境又算什么,给了西狄又如何。在英王印象中,这事他和常胜可以慢慢图谋,等个几年,时机成熟,皇帝同几个兄弟闹翻,到时候他们同西狄里应外合,大齐就是他们的了。只是人的想法永远赶不上世事变化,常胜被调离西境失踪了,那段时间英王诚惶诚恐的,生怕被皇帝发现了秘密。后来常胜死了,又被查出同西狄有勾结,他心里简直是提了口气,可里面根本没牵扯到自己。这让他彻底松了口气,不管是不是有人暗中帮忙,眼下这一关他总是过了。今天他才明白,自己这一口气松的太早了,皇帝趁机发难,根本就是早就察觉了他的心思。想到有这个可能,英王的腿软了下。明明景帝不在了,可面对景帝时,身上带有的恐惧又开始出现了。他觉得难看极了,又无力的很。齐君慕看着阿尔列道:“你说,朕猜测的有没有道理。”阿尔列没有说话,脸色都有些青了。皇帝拍了拍手道:“来人,送阿尔列等人先回去,西狄同大齐的同盟之好不适合在今日谈。”禁卫很快就出现,有心人发现,进来的禁卫都是一直跟在沈念身边的。如王俊,如胡泽。阿尔列等人退下后,皇帝让人把英王也带下去了。他并没有立刻给英王定下罪名,不过大家看他那表情也知道,英王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宴会进行到这里也有点进行不下去了。齐君慕拍了拍手,让禁卫军抱来酒坛子,说要同众人畅饮。林萧神色有些难看,他道:“皇上,今日本是宴请西狄使臣的,既然发现了英王同西狄使臣的阴谋,还是尽快审讯为主。”从他那表情可以看出,皇帝所做的这些事,他事先都是不知情的。林萧同皇帝的关系一直很亲密,皇帝这么瞒着他,那就是在防备他。这么一想,他脸色能好看才怪。“舅舅不必担心,这事儿朕心里清楚。”齐君慕笑道。文武百官之前,他一直称呼林萧为左相,很少这般亲密。林萧听到这话勉强露出个笑容,禁卫倒上酒,皇帝举起酒杯,他道:“朕说过要为父皇守孝三年,今日这酒本不该饮,可今日朕心里高兴,就破例一次。”齐君慕仰头把酒喝下,沈念也喝下。其他人不敢反驳皇帝,自然都默默喝下,喝完之后,皇帝抚掌笑道:“朕前些日子在宫外遇到一友,才思敏捷,见解独到,是个难得的人才,今日朕高兴,也让众人见见。”大臣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什么人入了皇帝的眼,竟然让百官陪见。皇帝道:“说来此人也是要参加恩科的,姓林名九,同左相倒是一个姓氏。”第81章 皇帝这话说完, 露出了个相当和善可亲的笑容。林萧的眼睛动了动,他望着皇帝,望了很久,都没能从皇帝脸上看出什么。皇帝似乎说了句很普通的话, 做了件很普通的事。有人隐隐觉得此事有些异常, 心里忍不住嘀咕这林九到底是什么绝世天才,值得皇帝这般看重?竟然会让人在这种场合出现。完全是平步青云的征兆。沈念则抬头看了眼皇帝, 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皇帝这些日子连宫门都没有出过,闲下来时也是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见过什么外人。这突然蹦跶出来的林九又是个什么身份?从另一方面来说, 皇帝似乎一直在监视这个林九, 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沈念自认为是比较了解皇帝这性子的,齐君慕这人说话做事都是有深意的。他提到林九时还提到了林萧, 这绝对不是随口说的。难不成这林萧同林九有什么秘密关系?沈念在北境时算得上无拘无束, 同北戎打仗时, 手段就比较随性诡异, 比起京城那些被束缚着的人来,他想到的事情也比较多比较杂乱。而且相当敢想。别人还在想林九是如何入皇帝眼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林九身份有什么问题。 第157章 “无妨。”齐君慕轻声道:“戏刚刚开始,让他们多看一会儿也好。”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温婉听着这话古怪的很,她的心剧烈的跳动两下,随即恢复平静。在陌生的地方,温婉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说林萧带着林恩前来请安。齐君慕垂下眼帘,而后他懒声道:“让他们进来。”温婉皱了皱眉,不知道皇帝想做什么,眼前这情况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林萧和林恩进来后给皇帝请安,皇帝温声让他们坐下。林萧脸色有点难看,望着皇帝欲言又止。齐君慕抬眸,他看了看林萧道:“舅母是去请母后了?”很寻常的一句话,灯火之下,沈念看到林萧的脸色一边苍白一边晕黄。他笑了下,笑容有点难看:“皇上这话何意?”“舅舅现在不知道就算了。”齐君慕低低一笑道。林萧动了动嘴,他的手握了又握,紧了又紧。沈念看着这模样的林萧,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这时齐君慕又开口了,他含笑望着林萧身边的林恩道:“林恩表哥,今夜这里没有外人,你把面具拿下来吧。”“皇上。”林萧站起身,他声音有些悲痛:“林恩他的脸已毁,不该出现在众人之前,为了避免吓到皇上,这面具就不要拿下了。”林恩也起身道:“皇上,父亲说的是,皇上即便是好奇,也不要看了。”“是脸已毁,还是不敢摘下?”齐君慕没有被林萧的悲痛打动,他冷漠道:“舅舅,事到如今何必继续自欺欺人呢。”“皇上今日非要摘下林恩的面具吗?”林萧眼底各种挣扎。齐君慕微微一笑,他道:“舅舅的意思朕明白,舅舅是怕面具摘下来,世人会风言风语。不过没关系,朕不怕。”林萧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阮吉庆尖锐的声音,说是太后驾到。太后很快推门而入,她同岳氏一起走进来,宫人留在殿外。殿门关上之后,太后的步伐有些急促,她走到齐君慕跟前,视线在林恩身上晃悠了一圈,然后她道:“皇上这是想做什么?”“母后一直说林恩表哥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今日想见见这救命恩人的真容而已,怎么连母后都惊动了。”齐君慕淡淡道。太后秀气的眉峰一皱。齐君慕又道:“朕心中已有猜测,母后还是不要骗朕的好。母后怕面具摘下来,世人会说你犯下欺君之罪。可朕也是君,母后一直称林恩表哥是朕的救命恩人,那林恩表哥和舅舅一家是不是也犯了欺君之罪?”太后直直的看着皇帝,她想让皇帝闭嘴,可齐君慕偏偏不如她所愿。他继续开口说道:“此事不说清楚,今日谁都别想出这个宫门。”说道后面,他的声音格外阴冷无情。沈念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眼中流露出震惊和不可置信。目光在皇帝和林恩身上来回巡视着,最后他看着身边的齐君慕。耳边传来皇帝那稍嫌冷淡的声音:“你们不说不摘也没关系,朕心里明白,林恩表哥这面具下面的脸是不是同朕一样?”乾华殿内,所有人静默。既震惊又安静的只有沈念,其他人都保持不动。齐君慕扯了扯嘴角冷笑两声,许是嘲讽的意味太浓,太后忍不住道:“你既然心里明白就不该说出来,这对你没什么好处。”第82章 “对朕没好处?”齐君慕轻声重复着这句话, 然后他笑望着太后轻声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对朕有过好处呢?以前母后每次都拿林恩表哥救过朕来说事儿, 母后让朕觉得愧疚,所以母后即便是偏心朕也从来没有问过什么,只觉得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这明明不是朕的错, 母后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的让朕背负这些呢?母后觉得公平吗?”“母后心里在想什么,朕明白,双子不详, 自古便有克父之说。父皇这般年纪便病逝, 在世人眼中更是应了这个说法。”齐君慕淡漠甚至是有些残忍的开口道:“但即便是有错,那林恩表哥的身世被揭发出来后,也非朕之错。世人也只会说是母后蒙蔽了父皇,以至于造成了父皇的死。至于朕,现在这大齐,谁敢说朕一个不字?谁又敢把这罪名安在朕头上?”西境北境军在手, 宫中禁卫和北山禁卫都属于皇帝, 英王有罪,睿王和平王那点对皇位的小心思先前已经被皇帝当众点开, 瑾亲王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所以谁会拿着景帝的死来说皇帝的是非, 除非他活腻歪了。真话听着往往比较刺耳,对于还没有动手就失败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站在皇帝对立场面上的人都知道, 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皇帝手中, 他们什么都没有, 能做的只有等待。随着皇帝的质问, 殿内寂静无声。太后脸色有些难看还有些说不清楚的复杂, 许久后,她看向林恩,然后亲自走过去,把林恩脸上的面具拿下。齐君慕第一次看到林恩的脸,和自己的很像,但比着自己多了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和秀气。林恩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习惯,还有些不自在。这时,太后闭了闭眼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心不由人。在你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我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我怕你我母子在这深宫中没有立足之地,可等你登上皇位,这大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把齐君灼看做亲弟弟疼,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难受。”“你亲弟弟明明在,齐君灼被封了亲王,可你亲弟弟只能带着面具过一辈子。我没办法听他叫我一声母亲,为了能听他叫我一声母后,只能让他同扶华成亲。这样,扶华也能叫你舅舅舅母一声父亲母亲,林恩也能叫我一声母后。可就这一点愿望,到现在也没有实现。”“明明都是我的孩子,一个是天之骄子是大齐的皇帝,一个只能蜷缩在黑暗中过日子,没有未来没有喜欢之人当妻子,遭受着所有人的嫌弃、厌恶。而他的母亲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办法告诉众人,这也是自己的孩子。”说道这里,太后的嘴角扯了下,有泪水从里面滚落。强势的太后这时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和可怜。从她的眼神和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难受。这些话憋在心里也很久了,趁着现在都说出来。“我想补偿他,可是我能给他什么?因为一句克父,我把他换出去时,属于他的权势地位已毁,他回不到自己的位置,这个皇宫不属于他,王爷的身份落不到他头上。等我这个太后百年之后,他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什么都没有。若是被人发现他的脸同当朝皇帝的一样,等着他的又是什么?死?还是别人利用?皇上可会容得下他存在?”“每次想到这些,我总是忍不住对你严厉些,想要给他安排最好的退路。”最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第159章 加上林恩只比他们大了几天的缘故,皇帝当时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他和扶华是双胎,若当年并不是龙凤胎,是双子呢。林恩一直带着面具生活,太后对林恩的态度,岳氏对扶华的态度等等一切在皇帝脑中转了又转。如果上辈子温婉肚子里的孩子是林恩的,那一切都好说了。温婉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孩子出生的问题,林恩有着同他一样的脸,完全可以用那张脸上位,没有人会怀疑。温婉的孩子一直都是皇帝的,换了人但没换脸的皇帝,谁能想得到。也只有林恩入温婉宫里才不会被人怀疑,毕竟那是皇帝的脸,哪怕是不经意被人看到了。皇帝入皇宫宫闱,难道不行吗?想到这个可能,齐君慕又想到了当年齐君灼在西境失踪的事,当时林恩也在。齐君灼失踪,很有可能是林恩做下的。因为对着那样一张脸,齐君灼根本不会怀疑什么,甚至没有丝毫防备。想通这些,齐君慕想到了林萧。那林萧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是什么?岳氏是女子,对扶华的疼爱丝毫不作假,可林萧呢。还有就是林恩在太后跟前一直表现出来的是喜欢扶华的,那他和温婉又是怎么回事?利用,还是真心?又或者林恩是故意这么对扶华的,温婉在事后又支持扶华,这样一来,就会让太后心里更难受,更加觉得皇帝没有林恩孝顺,没有林恩可怜,因此就会更加偏爱他。矛盾积累的久了,到时即便事发,太后也只会保持沉默。毕竟一个和自己对着干的儿子,和一个事事都听自己的儿子,太后自然愿意选择后者。想到上辈子自己同太后在后来可以说是水火不容的关系,齐君慕都感觉有些唏嘘。林恩能做这些,自然是需要有人支持,那支持他的人是谁?若说没有林萧的影子齐君慕连自己都不信。林萧是个相当容忍的人,齐君慕把自己代入到林萧身上,他想如果林萧真想让林恩上位,那他一定能沉住气。上辈子北境没在齐君慕手中,西境更不用说。北山禁卫由杨惊雷统领,宫中禁卫却是林家一个亲戚,温家在京城颇有势力,掌控京畿重地的京兆尹则是苏仁。林家有着极好的机会扶持林恩上位。至于林萧为什么这么做,也许是皇帝年纪大了,不怎么听话,也许是种子早就种在心底了。太后同林家换了孩子,可林萧只有林恩一个儿子。据说是岳氏不能生,林家后院几个姨娘也未曾有孕过,林萧对岳氏感情很深,所以只要一个孩子。当时齐君慕就在想,如果他猜测的对,那林萧根本没有儿子,只有扶华一个女儿。林恩是他名义上的儿子,不管当初是为了太后,还是为了权势,在这个注重香火后代的大齐,想到这些他心里总是不痛快的。为此齐君慕特意派了夏果,让他盯着林家。而后他想到了林九,上辈子这个同林萧一个姓氏,又被林萧特别重视,甚至亲自教导之人。有些事即便隐藏的再怎么神秘,也是不经查证的。林家的事夏果用了很长时间才打听出来,林萧那些姨娘不是没有怀过孕,只不过都被林家喂下药打掉了。岳氏当年身体受损,不能再生育。受损原因齐君慕能想到,自己生下的孩子被抱走入宫,产后心情肯定抑郁的很。齐君慕想,她这么做应该是不想林萧有别的孩子,她因为太后因为林恩不能有别的孩子,那林萧也不能有。等扶华嫁给林恩,林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扶华的。岳氏心里应该是恨太后的,恨她让她们母子分离。当然林萧没有孩子还有一种可能,太后不允许她的儿子受委屈,所以林家不能有其他孩子同林恩争宠。林萧表面同意,但日子久了,心里自然不痛快,然后就有了林九。林九的身世很好查证,父亲早逝,母亲服侍他长大。他母亲是个落魄官小姐,开着一家小商铺,林九拜的老师很普通,学识一般,但他的功课非常扎实,一看就是有人特意指导过的。齐君慕派人查过林九的老师,那人说林九的功课他每次收上来都会有专门的人拿走批改。林九考试时并不特别出众,也是有人特意交代他的。殿试之前,只需要考过便是。林九也懂这个,他没有权势只有一个母亲,不便太过锋芒毕露。齐君慕查到这一切后人都笑了。在林萧心中,扶华也许就是一个棋子,一个让林恩能入太后眼入太后心的棋子。想想,英王他们的所作所为肯定都被林萧看在眼里,只等时机成熟,林恩入宫,英王他们犯下的错都会成为欺君之罪,会被顺理成章的清理掉。上辈子大齐内忧外患的,他给了林萧很大的权利,可不就是给林恩最大的助理。为了证明心中猜测,有关扶华会同西狄联姻的流言还是皇帝一手促成的呢。也是因为这,齐君慕更加确定林恩同扶华之间有问题。皇帝心里的种种纠结考虑自然不会同众人说明,他略过自己死过一次之事,把查证林家和林九的事说了出来。而后在众人沉默之际又看向温婉道:“其实这事儿皇后心里应该也知道的。”温家同林家有姻亲关系,温婉同林恩儿时就应该熟悉的,至于如何入了双方的脸,齐君慕一点都不想知道。温婉站起身,脸色大变,她道:“皇上,臣妾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误会。”温婉神色惊疑不定,仿佛受了惊吓。也是,刚看到一场宫廷阴谋,可不就是受到了惊吓。齐君慕兴致不怎么高,他道:“皇后怎么不知呢,皇后成亲之前病了,差点同朕成不了亲呢。” 第161章 太后身体晃悠了下,她看了看齐君慕又看了看林恩,最后她摇着头后退两步,一副不愿做选择的模样。一瞬间,齐君慕觉得分外没意思。站在他眼前的这些人,本来是他最恨的,想到他们,他就觉得心口疼的厉害。现在他们都败在自己眼前,可他却一点高兴的意味都没有。如果这事儿林萧不知情,他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可林萧是知情的。如果太后能站在他的立场上为他想一想,他心里应该会是高兴的,可是即便是到了最后,太后想到的还是林家还是林恩。而他从来不在太后的考虑范围内,这一切都都让他难以释怀。偌大的皇宫,这么多的亲人,没有一个人是站在他这一边的,皇帝孤寂的仿佛无声无息的黑夜。好在这时沈念开口了,他道:“皇上,时间不早了,大臣还在等着呢。”沈念声音很温和,让齐君慕那颗孤寂的心瞬间暖和了几分。他心道,是了,即便自己身边没有别人还有沈念。这个人是暖的,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想到这里,齐君慕扯了扯嘴角,脸上神色明亮了一分,然后他看向林萧道:“舅舅,为什么呢?”他很想知道这一切到底为什么,难道以往对他的那些心疼宠爱都是假的吗?林萧看了看岳氏,最后他闭了闭眼,脸色苍老了很多,最后他道:“皇上,这些年我从未出现在林九面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些,还望皇上能看在他无辜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林萧不是没有想过否认这些,甚至可以利用林恩大闹一番,至少让世人知道林恩的存在,可以逼迫皇帝一番,可林九被皇帝找到了。岳氏的弱点是扶华,太后的弱点是林恩,林恩的弱点……是温婉。他们所有人的弱点都被皇帝掌控着,这也是皇帝敢在今日同他们摊开的缘由。皇帝态度很明确,不会承认林恩的存在,不会对林家留情的。事到如今,也许真是他们心太高,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过,沈念真的至始至终都站在皇帝这一边,而身为皇帝的齐君慕竟然没有怀疑过这个手握重兵之人。林萧没有说出原因,齐君慕也没有追问。刚才问上那么一句,也许是因为心里不甘心,也许是想和往日彻底了断。既然事已至此,齐君慕也不想再说别的了。@@@在看歌舞的大臣们心里都有些不安,皇帝离开的有一会儿了,左相他们也不在。总觉得今夜皇帝的所作所为怪异的很,有些人的视线甚至还不断往齐君宴他们身上飘过。对此,三人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他们心底的各种小心思皇帝已经知道了,现在多说无益。不知道过了多久,阮吉庆前来,他那张秀气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笑容,说皇上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众位朝臣都散了吧。大臣们都有些无措,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过他们知道皇帝同林萧关系一直很亲密,并没有想太多,纷纷起身离开。齐君宴和齐君佑也没有停留,他们算是死里逃生,没有被皇帝清算,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呆在这个危机重重的皇宫里。齐君灼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看着阮吉庆道:“阮公公,皇兄他没事吧。”看到是他,阮吉庆脸上露出个和善的笑,他道:“瑾亲王莫着急,皇上没事。瑾亲王先回宫吧,一切的事儿明天就知道了。”齐君灼心下还有些不安,不过他了解齐君慕,既然让阮吉庆这么说了,事情肯定在他控制范围内。这样一想,齐君灼的心安稳很多。在他准备离开时,阮吉庆又道:“瑾亲王,你府上有皇上送去的惊喜,奴才还要在这里恭喜王爷呢。”齐君灼微微有些讶异,不知道这个惊喜是什么,但他还是郑重的向阮吉庆道谢一番。阮吉庆口中的恭喜,除了皇帝送的惊喜外,更多的是皇帝对他从来没有怀疑之事。在齐君灼看来,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被皇帝信任的事更重要了。齐君灼离开后,阮吉庆叹了口气。宫里的事一团糟,他想到就头疼的厉害,还好齐君慕不是单独一人扛着这些。这场宴会来的突然,众人离开的时候莫名其妙。谁也没想到,第二□□堂上的天就变了。第二天,皇帝没有临朝,但宫里发生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首先是左相家的公子在宫里突然恶疾,人当晚就不行了,其次是皇后温婉以谋害皇帝之名被打入冷宫。而林萧上书自己有罪,在家自尽而亡,同林家有姻亲关系之人都被关押在天牢,温卓因涉及贪污军饷被关押赐死,温耀等人被关押在天牢中。最后英王被赐死,齐凡被幽禁在府内,至死不能出幽禁之地一步。一连串的消息传来,众多朝臣就被这些消息给砸晕了。英王一家的结局,他们能够想到,毕竟是想惦记皇帝的位置,被皇帝惦记赐死也是应该的。可林家和温家犯了什么事?怎么就落到了被抄家这样的结局了。惊吓慌张之后,便是疑惑。林恩之死同温婉被贬有什么牵连吗,要不然林萧为什么要上书自己有罪,他有什么罪?为什么不说清楚呢?这事一细想,简直是让人不寒而栗,即便是最胆大的御史都没有多嘴上折子问到底是什么情况。@@@齐君慕没有上朝,但他人很早就起身了。 第163章 等过了一个时辰,齐君灼才起身离开。齐君灼离开后,阮吉庆悄悄走上前,他道:“皇上,仁寿宫那里传来消息,说太后病了,气血攻心,神智都有些不清了。”“知道了。”齐君慕淡淡道,看皇帝这神色,阮吉庆就知道他的想法,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烦皇帝。阮吉庆正准备说些别的时,皇帝又开口了,他道:“母后既然病了,自然要静心养着。除却仁寿宫的宫人,其他人就不要前去探视了,以免打扰母后休养。”阮吉庆忙道了声是,而后退下。不久,沈念来了,皇帝坐在那里看着沈念朝他一步一步走近。等人到了眼前,他站起身道:“今日这天冷的厉害,沈卿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沈念道:“皇上想吃什么,微臣也一样。”齐君灼看着他,然后笑了。宫里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等着他去解决,宫外也有各种烂摊子,可此时此刻,齐君慕觉得再也没有这更圆满的事情了。牵着这人的手,慢慢的往前走,每日见上一面,说一些寻常话,日子平淡又让人觉得知足,想想就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儿。第84章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宫里没有任何流言流出, 大臣们私下也不敢多加议论, 太后病了也没有引起众人的特别关注。皇帝上朝时, 这些大臣总觉得皇帝的头顶是绿的, 皇帝脸色好不好看他们眼睛不瞎,以至于大臣们很是老实了一段日子。皇帝说什么都没有人反驳一句,算是真正的说一不二。齐君慕对大臣们的识趣还算满意, 这些人在想什么他无所谓,反正温婉和林恩的事是真的,至少上辈子是真的。至于自己头顶发绿之事,这也是无法磨灭的事实,皇帝对于事实从来不屑镇压反驳。经过一系列的事, 齐君宴和齐君佑倒是老实了,就连宫里的贤太妃都不怎么蹦跶了。齐君慕对青州周家很是重视,以至于京城周家本家在青州那里根本说不上话。朝堂上少了左相, 少了左相这一派的官员, 自然需要进行填充选拔。齐君慕并没有立刻从地方掉选官员入京,而是决定等恩科过后, 选拔一批人才后再进行京官填充。众人都不是傻子, 都知道这是难得的机遇,所以一时间京城以外的地方官员政绩斐然, 都在力求自己管辖之内没有什么妖风吹,都等着入皇帝的眼, 平步青云。这些朝堂上的事都需要慢慢来, 齐君慕一点也不慌。他清扫了眼前所有障碍, 按理说心情应该是格外好的,可是因为沈念最近一直在忙着,即便是呆在一个宫里,他们也很少见面,因此皇帝心情颇为不妙。齐君慕知道,有很多事沈念心底肯定有疑惑,例如他为什么肯定温婉有问题,毕竟现在温婉和林恩还没有光明正大的勾结,至少在宫里没有行过僭越之事。还有对于英王和林家的怀疑等等。齐君慕知道沈念聪明,心里肯定在琢磨着这些,只是有些事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天沈念难得闲适一会儿,便前来见皇帝。他来时,齐君慕正在看折子。他来后,齐君慕就把折子给放下了。齐君慕让他坐下后道:“西狄国君送来不少赔罪的东西,他们的使臣朕给打发走了。”这事沈念是知道的,于是他点头道:“他们不怀好意,好东西既然到手了,早点把他们打发走也好。”西狄使臣本来想挑拨齐君慕同几个兄弟之间的感情,以便英王那里坐收渔翁之利,他们都等着看笑话呢,结果没想到事情反转的太快,英王还没动就被连根拔起了。西狄使臣本想着他们同英王勾结的事大齐皇帝没证据不会追究,齐君慕偏偏直接给西狄去了书信,斥责了他们一番不说,明确要求补偿,要不然西境军也不是吃素的。燕云台这个有血性的老爷子早就安耐不住想把西狄给收拾一顿。现在同西狄打仗齐君慕是不怕的,不过西狄有人眼的城池离大齐边境有一段距离,地势也很险峻,打仗会有伤亡,也收复不了他们的城池,对大齐来说不大划算。西狄国君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同大齐打仗。他刚刚登基,需要稳定西狄境内形势,这个时候打仗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了求取一时安稳,西狄国主向大齐奉上了金银和牛羊和马匹。马匹是沈念和皇帝商议后特意加上的,索要数目还不算少。西狄的马匹脚力很好,大齐以前都需要花费重金购买才会得一匹,现在有机会不要是傻子。西狄国主心里有没有滴血齐君慕不知道,但他要的东西都送来了,这让他还满意。这个时候西狄使臣也就没什么用了,自然要送他们回西狄的。至于他们会不会受西狄国主怀疑,以后命运如何,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沈念也是这个意思,他对使臣没什么好感。这些人平日里看似都敬着大齐,最先反悔合约对大齐出手的往往也是他们。齐君慕原本也没想同他谈论这个,便转移了话题道:“眼看着这天越来越冷,你也该出宫了。”“出宫?”沈念愣了下,他倒还真没想过这个。齐君慕眼底浮起笑意,他道:“怎么,你堂堂镇北侯难不成真要一辈子呆在宫里,只给朕做个侍卫?”“只要皇上愿意,臣自然愿意。”沈念平静的说道。他和齐君慕若只是普通君臣,他自然不愿天天在宫里呆着的。可如今,他们关系很不一般,自然想天天看着念着的。这出了宫,很多事就不方便了,见面也不会那么随心所欲。不过沈念知道齐君慕这也是为他好,齐君慕不想束缚他,让他折断翅膀呆在宫里。在他们之间,情情爱爱有,功勋立业也有。齐君慕没把他看成附属品,这点沈念心里是明白的,也是高兴的。沈念心里很明白,让一个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皇帝平等看一个人是多么难得。而他,无疑是幸运的。齐君慕看着沈念,这人在想什么,他一个眼神就看出来了。齐君慕并不否认这点,他对感情向来认真又执着。当年喜欢温婉,即便她身体虚弱也喜欢,即便是温婉对他并不亲近,他也宠着,身边只有温婉一人。 第165章 皇帝沉思了一番道:“都想进来吗?”还不等阮吉庆点头肯定,皇帝叹息道:“镇北侯今日就不想。”阮吉庆一堆话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无语片刻,心道,皇帝原来是想念镇北侯了,怪不得突然这么文人起来。这镇北侯离开皇宫也没多久,难不成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过这皇帝也真是的,想念镇北侯就想念吧,在他面前还说的这么拐弯抹角,不觉得牙酸吗?皇帝可不管阮吉庆心里在想什么,他悻悻说完这话觉得没趣极了,便坐上轿辇回乾华殿。没想到的是,他在乾华殿门前就看到了沈念。皇帝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又眨,人还在。笑意忍不住往脸上浮,皇帝从轿辇上走下,扶住要行礼的镇北侯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沈念道。齐君慕把人拉到殿内,殿内一直烧着炭火,并不会让人感到寒冷。他把人摁在椅子上,他则俯视着沈念笑眯眯道:“因为这?还是因为朕的沈卿想朕了?”沈念抬眼,双眸中满满的都是这人,他轻声回道:“自然是想皇上了。”皇帝乐了,清冷的眉眼在这一瞬间变得温和极了,恍惚中,沈念听到皇帝说,朕也是。第85章 仁庆三年, 十一月初三, 大雪。黑夜中,乾华殿内灯火摇曳,灯火之下齐君慕悠悠的看着沈念温润却有些疲倦的眉眼, 笑了下。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念的眉头皱了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看到皇帝的一刹那, 他彻底清醒了:“皇上没睡?”声音因为一些缘故, 听起来格外沙哑。齐君慕道:“朕心里高兴, 有些睡不着。”沈念动了动身体,轻轻嗯了声。齐君慕说心里高兴并不是假话, 他和沈念早就心意相通, 但两人平日里在一起商讨的都是国事,偶尔言语间有调笑之意, 并没有做过什么越过礼数之事。主要是沈念在孝期之故, 虽然皇帝亲自夺情, 不让他守孝,但皇帝还是等了三年,等到沈念除去孝服,两人在今日痛快畅饮一番, 既是缅怀又是庆祝。而后的事顺理成章,心意相通时, 四目相对都是欢喜的。还有一件事, 那就是齐君慕活过了上辈子的死期。这也是齐君慕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儿, 越是到那个点,他心里越是慌,如果能好好活着,谁都不愿意死。好在这辈子身边有人陪着,沈念很多事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这让皇帝是既高兴又心疼。高兴沈念对自己的信任,心疼这人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不说不问。“皇上在想什么?”静默间,皇帝听到沈念问道。齐君慕看向他道:“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沈念的眉宇动了下,他微微一笑,容颜温润又俊秀:“我信皇上。”“那你是在等朕主动开口说吗?”齐君慕又道。沈念摇了摇头,他道:“无所谓的,皇上说不说都无所谓。我心里也有秘密,想着等我们老了之后再告诉你。”听罢这话,齐君慕也不纠结了,他握住沈念的手温声道:“那好,等我们老了,我们就交换各自的秘密。”沈念嗯了声,他有些累有些困,便含含糊糊道:“皇上,睡吧。”“好。”齐君慕回应了声,殿内并不冷,两人靠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慢慢的睡着了。翌日,沈念先醒来,皇帝还在睡。睡着的皇帝看起来温顺又无害,清冽如雪的容颜柔和很多。这样的表情只有沈念能看到,对着朝臣和文武百官,皇帝永远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真是幸运,沈念心想,他把空中的月亮摘到了手中。已经过了上朝时间,阮吉庆并没有前来把人叫醒,沈念知道这肯定是皇帝的意思,他并没有动,静静的等着皇帝醒来。乾华殿的一草一木一物一器沈念都知道,很多东西摆放的都是他喜欢的,虽然他从来没有明确表达过。某些时候,皇帝真的是个很细心很温柔的人。沈念知道最近很多人上书,要求皇帝选秀充实后宫。刚清洗过宫里的那年,皇帝说要为景帝守孝三年驳回了选秀的事。今年是避不开的,可沈念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在宫里,知道他和皇帝关系的人不多不少。乾华殿伺候的人有几个是知道的,阮吉庆、夏果都在其中,还有其他人,不过他们都知道皇帝的手段,闲言碎语自然不敢说出半分。除却这些人,还有便是瑾亲王齐君灼知道他和皇帝的关系。皇帝在瑾亲王跟前从来没有避讳过,一开始齐君灼并未往这方面想,只觉得皇帝同镇北侯关系很亲密,君臣相处和谐,并不是其他人眼中的水火不容相互利用。后来在偶然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时,齐君灼突然明白了另一层含义。为此,齐君灼还找到过沈念。当时齐君灼一句话都没有说,就那么冷着脸看着沈念,眼中满是质问和不信。在瑾亲王眼中,他的皇兄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不应该沾染任何非议的。 第167章 温家也怕她憋出病,就让她四处转悠转悠,等着成亲的日子到来。在成亲前,她去寺庙上香,在那里她再次见到了林恩。林恩说我带你走吧,那一刻温婉很想答应他,什么都不要了,就这么远走高飞。可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温婉望着林恩,最终摇了摇头,让他以后别多想,好好过日子。林恩摘下面具,他一脸茫然喃喃道:“为什么是他呢,他有的我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是这样。”齐君慕有着同他一样的脸,他有三皇子的身份,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而他什么都没有。林恩觉得不公平,他问温婉这是不是不公平,在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流眼泪了。温婉看着林恩哭自己也哭,她觉得这都是命。当晚回到温家,温婉就病了,一直病到她成亲。温婉其实想放开心结同齐君慕好好的,可是每次看到齐君慕的脸,她都会想到林恩。她觉得难受,这心情却不是对着齐君慕的。她放不下林恩,为了温家也不能失了齐君慕的心。有些事她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她没想到齐君慕对她这么有耐心,一丝逼迫的意味都没有。越是这样,温婉心里就有股扭曲的快意。林恩伤不了齐君慕,她却可以。在她成亲后,林恩时不时入宫,人人都以为他是为了扶华,只有温婉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她站在旁人的立场,看的很清楚,林恩讨好着太后,用来得到太后的宠爱。太后和皇帝的关系越来越差,同林恩的关系越来越好。太后说皇帝不孝,对比之下,林恩是天底下最孝顺之人,也是最好拿捏的。有时候太后心里忍不住会冒不出念头,林恩要是皇帝那该多好,林恩不会和她对着干,这样一来,她的日子肯定会过的很舒坦。太后的变化林恩看在眼里,他在太后跟前更加努力讨好,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就越差。时间久了,温婉隐隐能看出林恩想做什么。她说林恩疯了,林恩说他的确疯了,他早就不想戴着面具生活。而后的事更加顺利成章,林恩同温婉在一起。在温婉的暗示下,温家同林家的关系更亲密。这里是皇宫,可温婉是皇帝最喜欢的人,是皇帝后宫唯一的女子。林恩的脸同皇帝一样,何况皇帝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宫里,天热时,他也会去别苑,偶然也会出宫体察民情,林恩顶着那样一张脸,很多事要方便。温婉给皇帝下药,一开始安神香里什么都没有。皇帝对温婉很信任,慢慢的药添进去了,温婉还换了他身边的御医,皇帝更加不会怀疑什么。林恩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什么时候动手,直到温婉有了身孕。这事儿在宫里是瞒不住的,皇帝知道消息他们之间的事就败露了。温婉和林恩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动手,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林家有权势,皇帝受不了被温婉背叛的打击加上身体的毒素,皇帝气的直接中风了。是林恩亲手把皇帝用枕头给闷死的,温婉不敢动手,她害怕皇帝眼中的鄙视、不屑和嘲讽。齐君慕的死,温婉通知了太后和林萧。这事瞒不住太后,林恩也没打算瞒。太后是震惊的,也是错乱的,最后在林萧的安抚下又平静了下来。当时西境乱着,齐君灼消失,皇帝几日不临朝,外面都是风言风语,英王还想趁机发难。太后想要尊荣就必须做出选择,最后皇帝之死被掩盖了,林恩顶着齐君慕的脸坐在了龙椅上。宫里有太后和皇后在,宫外有林萧,这些事做的秘密又理所当然。宫里的御医换了一遍,齐君慕被人埋在不知名之处,连个碑文都没有。林恩和温婉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太后以为温婉肚子里的孩子是齐君慕的,便对这些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情到了这里应该是最美满不过的结局,可对温婉来说并不是。太后依旧不喜欢温婉,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不会帮着她对抗太后了。皇帝的顾虑太多,慢慢的后宫有了其他美人,四妃的位置占全了,还有昭仪美人等等。宫里最不缺的是美女,林恩的眼睛不可能只看着温婉一个,总有更年轻更新鲜的美人入宫。林恩依旧喜欢温婉,可为了权势也总是要冷落她的。温婉没有受过这些委屈,齐君慕在时,只有她一人,齐君慕死了,她要和旁人争宠,还要被太后嫌弃。温婉的身体并不好,生下孩子后,便不能再生育了。太后为此很是嫌弃,她以为孩子是齐君慕的,这样的孩子自然不能成为太子或者是日后的储君。林恩和温婉心里都很苦,温婉想把一切说出来,林恩不同意。他们都知道太后的性情,如果温婉肚子里的孩子是林恩的,太后肯定不会留下温婉。齐君慕再怎么着,也是太后的儿子。太后对林恩下不了手,却能对温婉下手的。日子就这样过着,林恩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坐着很难受。他受太后制约,受林家制约。他说的话,要太后和林萧同意后才能执行。渐渐的,他觉得没意思极了。林恩沉迷酒肉,他以为自己成了皇帝便能为所欲为,没曾想,成了皇帝日子过得更难受。林家的权势越来越大,有人说林家的狗对着人叫一声,那人就得磕头赔罪。林恩在皇位上坐了三年,齐君灼带着北境军反了。听到消息后,林恩愣住了。当年在西境,他以齐君慕的面目出现在齐君灼跟前,然后趁他不注意,亲手把人推下悬崖下,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死。齐君灼没死,被游荡的沈念给救下了。沈念是哪里有战乱就出现在哪里,他四处潇洒,但心里还是牵挂着老百姓。当时齐君灼是存了死志的,他最信任的三哥把他推下悬崖,这事他怎么想都想不通。齐君慕既然防备着他,那他死了又如何。 第169章 温婉眼泪汪汪的看着齐君慕,她想起那个梦,她想说出来,可最终她动了动嘴,什么都没有说。齐君慕平静的看着温婉,看着她眼中的挣扎后悔无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今日来只是最近听到派人监视温婉的人说她疯了,有时候梦魇着时会说一些古怪话。齐君慕前来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真当见到人,他又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温婉是疯了也好,没有疯也罢,同他有什么关系。他心里想的嘴里念得是沈念,同旁人没关系。想到沈念,齐君慕的嘴角柔和了一分,他转身离开。身后,温婉的声音传来,她哑着嗓子道:“我后悔了。”声音里悲痛万分,隐藏着痛苦祈求难过种种。齐君慕道:“这同朕没关系,朕现在有喜欢的人,过的很好。”说完,他毫不留念的离开了冷宫,至此再也没有踏入过。当晚,温婉在冷宫自杀了。齐君慕听到消息神色很平静,还用手揉了揉沈念有些凌乱的头。沈念朝皇帝嘀咕了句什么,齐君慕朝他一笑,两人闹成了一团。日子就这么细水长流的过着,手里握着随处可见的幸福。齐君慕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他觉得自己重活这辈子能和沈念在一起,是注定的缘分。第86章 仁庆五年,八月初九, 沈老夫人病逝。沈老夫人的丧事是沈念一手处理的, 沈老夫人对他来说就是个有着血缘的陌生人。但她病逝后, 沈念风风光光把她给葬了。沈清和文氏自然没有出现, 大家对这事有着自己的看法自己的猜想。沈念对此根本不在意。这整个大齐都知道沈念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手握重权, 在皇帝跟前最能说上话,平日里就连瑾亲王都得避其锋芒。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 不止一个大臣看到过瑾亲王在遇到沈念时脸上那分恭敬。众人对此自然是有想法的,不过谁都没有从瑾亲王那里得到过什么信息。这名头传下来让沈念更加深不可测, 毕竟皇帝把亲族都给废了,却把沈念给留下了, 这就说明了沈念玩弄权势的手腕高超。因此想要巴结沈念的人不在其数,但沈念这人脾气比较怪, 寻常日子不是在皇帝跟前就是在皇宫里,偶然回侯府也只是停留数息便离开。有人曾嘲讽道比起镇北侯府,皇宫更像是沈念的家。这话传出去后, 第二天朝堂之上皇帝便开金口道:“沈卿一心系朕安危, 他若真能把皇宫当家, 朕心里高兴。”皇帝这么一开口, 便把想要拿这事做文章之人的嘴给堵上了。众人找不到巴结沈念的途径, 这不沈老夫人的丧事就是个极好的机会。沈老夫人办理丧事那天, 镇北侯府十分热闹。沈念不是个喜欢同人打交道的人, 不过那天还是站在门口迎宾。朝堂上除了特别清高自傲的官员, 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都来了。大家和沈念并不熟悉,见了也只是说些客套话,表达下自己的哀悼。沈念客气的回话,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沈念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这天众人才知道沈念到底受宠到什么地步。镇北侯府的下人都是皇帝从宫里调来的,因为镇北侯府没有举办过什么大型的宴会,也没有个什么女主人。皇帝这么做是明晃晃告诉众人,他在给沈念撑腰,想要看笑话的自然要掂量掂量。文武百官看懂皇帝的意思,都有些麻木了。然后没过多久,皇帝同瑾亲王都亲自前来镇北侯府,还准备留在沈家用膳,沈家的荣耀在这一刻达到了极点。众人若有若无羡慕目光落在沈念身上,他们心里都明白,皇帝看的从来不是什么沈老夫人,而是沈念。沈念看到齐君慕时,眼睛亮了下,里面有着欢喜之意。他是镇北侯府的唯一的主子,自然要亲自招待皇帝的。君臣之间很是和谐温馨,其他人都看习惯了。知道内情的齐君灼看着两人这腻歪劲儿,心情还是很复杂。至今为止,他对沈念同皇帝在一起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但他已经能很平静的看待这件事了,该给沈念的尊重他还是给了,就如同皇帝说的那般,别人不认同没关系,他不认同的话皇帝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难过。就为这一句话,齐君灼心里就算是有千百不愿意,也不会表现出来。有皇帝在场的场合,众人都是拘谨的。不怎么拘谨的就是皇帝、瑾亲王和沈念三人。齐君慕看着众人小心谨慎的表情,眼角弯了弯,在众人吃个差不多时,皇帝开了金口道:“时间不早了,镇北侯心里也不好受,你们都回去吧。”众多官员听闻这话心里都有些憋屈难言,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皇帝应该是最先离开的,可现在倒好,皇帝自己不离开,还替人赶起人来。众人心里虽有些别扭,但但皇帝开了口,他们只得起身告退。沈念站在门前把前来的官员一一送出,礼数还是相当周到的。等人走后,他回自己的院子。皇帝理所当然的没有在前厅,皇帝正坐在他院子里的长廊处,身边站着瑾亲王。齐君灼本来也准备随众人离开的,不过他不放心皇帝一人在后院,便等沈念回来才离开。等齐君灼走后,皇帝朝沈念招了招手。 第171章 不过景帝和警察很快就不用纠结了,有人拦住了景帝,说会有人来接他。前来接他的不是别人,是沈奕。沈奕出生在现代,但打娘胎里就有自己的记忆,许是轮回时忘了喝孟婆汤的缘故。年幼时,他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只知道自己要找一个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终于想起了一切。沈奕这辈子的家世很好,他一直很努力,因为他很清楚,只有自己站的高,才能有机会找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成年之后,沈奕入住自家公司,每年他都会从发布寻人启事,给提供线索者高额报酬。他提供给平台的照片是亲自画的,大批量的印刷,用很多时间和金钱让人寻找。这样一年又一年,一无所获。有时沈奕也在想,景帝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可他又想,万一呢,万一哪天找到了呢。这个时代比起大齐那么美好,没有三纲五常,没有君臣之分,世人对断袖分桃之好很是包容,只要碍不到他们的事,谁会管你同什么人在一起。沈奕时常想,如果能在这里同景帝在一起,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儿。有着高额的报仇,自然有人提供线索。每次沈奕都会亲自见上一见,不是没有同景帝长得特别想象的人,可是沈奕知道这些都不是他。日子就这么过着,一直到今年,按照时间来说,今年是景帝和他死亡的年岁。沈奕有种感觉,今年他一定能见到景帝。投入更加多,景帝的画像更容易被人看到。一开始报警的那些人觉得景帝面相有些熟悉,不过并没有想起什么。直到过了这么几天,有人偶然在网上看到寻人启事,他们纠结犹豫了一番,相互商量后,还是拨打了电话。沈奕在听到他们的形容后,心都要跳出来了。还未见面,他就已经确定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还好,他们并没有继续错过,他在景帝离开前把人拦下了。在这座城市,很多人都认识沈奕的。年轻多金又自爱,时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和网络上。这样的人,总是被反复提起,多多少少都会给人留下点印象。所以当沈奕出现时,引起了不小的惊呼。而沈奕眼中根本没有旁谁,在看到景帝的刹那,他脸色扭曲,心疼的想要蹲下身体紧缩在一起。好在他克制住了,他踉跄的走到景帝跟前,他说:“我带你离开。”景帝望着他,默然。日子恍惚回到了大齐,那天沈奕从房间踉踉跄跄的跑出来,看到景帝时,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的,心是死的。景帝站在那里,浑身落花。景帝眼圈通红,他哑着嗓音说:“沈奕,我们离开京城,我带你离开。”沈奕呆呆的望着景帝,看着他略凌乱的衣衫和被人抓的通红的手腕,满心绝望。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知道自己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却没办法改变不了任何事。如今时间转变,他朝景帝伸出手,说出了这句话,却已是过了沧海和桑田,他再也不敢肯定这人会不会接受。景帝望着沈奕,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他没地方可去,跟着沈奕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后面的事由沈奕出面打理,他提供了各种线索,景帝的身份很快就和他联系在一起。后续的事宜沈奕没有亲自参合,他让助理去给景帝□□,自己则带着景帝离开。坐在车上,景帝心跳的有些快,他是第一次坐车,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沈奕开的很慢,那辆价值数百万的车在路上被人超了一次又一次。沈奕把景帝带到自己的住处,那是一栋独院的别墅。里面全部是现代化的设施,沈奕望着景帝小声道:“你喜欢这里吗?我还有栋照着宫苑装修的房子……”“不用,这里就很好。”景帝道,他并不喜欢皇宫。能脱离那些,自然是好的。沈奕嗯了声,把他带劲别墅。他有很多话想问,但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口。在看出景帝脸上的疲倦后,他给景帝亲自做了些简单饭食,然后让他去休息。景帝对这些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算算他同沈奕已有多年未见,他从未想过两人再次相见时会是这般模样。那天景帝躺在陌生的房间,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然后他梦到了大齐,梦到了他和沈奕。景帝登基为帝后知道世人对他的评价,弑父杀兄,残暴阴鸷。对这些他根本无所谓,这皇位本来就是他踏着鲜血得来的,这些话也没什么错。景帝自打坐上皇位就说一不二,所有人都畏惧他,他孤独且没有他对这样的日子很满意。没有人知道景帝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做皇帝,因为这条路走起来本来就艰难的很。他心不大,又非长非嫡,老皇帝对他不过寻常,登上皇位的可能性比较低。那个位置身为皇子谁都有心,但有人会认清事实,有人知道有心无力,有人则会不撞南墙不回头。景帝遇到了沈奕,沈奕成了他过不去的一个劫。景帝有时候躺在偌大的龙床上会想,如果那年沈奕没有成为他的伴读,那日子会不会不一样。可谁都知道,时光这个东西是不可复制不能回流的。其实在很多时候,景帝是不会想起沈奕的。他有太多事要忙,朝堂上大臣们的勾心斗角,大齐境内各种灾难,后宫女子的纠纷,还要召见清虚道长,让他给自己练丹。沈奕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在景帝三十三岁那年,早上他起身时便吐了血,吐了很多,没有人知道。那年的天冷的很,景帝站在宫中的高阁之上,远远的望着出京城的那条路,路上没什么行人,看起来遥远极了,他突然就想起了沈奕。 第173章 他低着头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衫,让自己看起来整洁干净。那天明明不是很冷,景帝却冷的浑身发抖。他轻轻靠着树,汲取着力量,仿佛那里是最温暖不过之地。直到沈奕出现,景帝望着惊恐的人,甚至还那么笑了下。景帝放下过骄傲,他不甘心,他最后一次见沈奕时,死死的抓着沈奕的手,他说,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他甚至都想好了出京的路,怀里装着盘缠。景帝以为自己很平静,但他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的,里面甚至有着哀求。沈奕看着他流眼泪,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能走到哪里,沈家没有沈父的允许,沈奕一步都踏不出去。沈父让沈奕和景帝考虑清楚,路该怎么走。一步走错,伤及的不是自己,还有别人。最后沈父问沈奕,你要沈家要名声要权势还是要你们两个身败名裂的死去。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有亲人,还有责任。这本来是只有一个答案的选项,景帝和沈奕都没有做主的权利。景帝当时想两人死在一起也挺好,可最终事不如人所愿。离开的那一刻,景帝想,他们以后不会在见面了。景帝回到宫中,他大病一场。这期间,沈家以沈奕要成亲为由,辞去了伴读之位。而景帝的母妃惹怒了老皇帝,被软禁起来。景帝的外家被老皇帝派出京,景帝身边没有了其他人。景帝去冷宫见过他母妃,知道这一切都是沈家的意思,沈家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母妃。如果她不这么做,肃王便会知道景帝同沈奕的事儿。肃王不会对沈奕如何,但绝对能算计到景帝。沈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想要断掉景帝成为帝王的所有可能,断了景帝的羽翼。如果事情不是这个走向,那他们沈家顶多把沈奕推出来。如今沈家没有把事情告诉肃王加以利用,也是沈奕以死相逼的缘故。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母妃不得不这么做。从那天开始景帝渴望着权势,渴望着皇位,心里权欲滋生,渴望着一切。他和沈奕之间的事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宫里宫外没有针对他们的流言和蜚语。景帝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沈奕的功劳,但他的心不悲不喜。沈奕成亲那天,他还派人送了份礼,不轻不重,不会让人多想,恰到好处的礼。沈家背后站着肃王,肃王权势滔天,景帝表现的很平静。景帝那些日子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他没有想沈奕,而是在想眼下的局势。沈家不会把他和沈奕的事告诉肃王,要不然肃王肯定会趁机要他的命。只要他不死,很多事都是有可能的。景帝筹谋了很多,他同沈奕一样成亲了。王氏目光短浅,很是胡搅蛮缠,但他娶了。他娶正妃,纳侧妃,他没有心,在成亲前明确告知这些女子,他只会给他们名分,不会有别的。能接受他便娶,不能接受,他便不娶。景帝很是小心的拉拢了一番势力,他设计陷害几个兄弟,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有时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命。他喝过毒酒,跪在大雨中为被他陷害的兄弟求过情,老皇帝心疼他,其余人防备他,而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没有等到地位稳固有着完全准备才谋反,在他母妃突然病逝在冷宫时,他陷害了肃王一脉,而后在老皇帝各种怀疑时,他直接带人入了宫。景帝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鲜血那天流满皇宫,厮杀声暗下来后,景帝坐在白玉台阶上,浑身是血。@@@景帝从睡梦中醒来时,神色有些恍惚,感觉周身都是血腥味。在柔软的床褥上躺了一会儿,他回过神,缓缓坐起身。拉开窗帘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他走出房门,看到楼下客厅中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奕。他定定的看着沈奕,眼睛有些干涩。在大齐,他那么决绝,从沈家离开后,两人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一面。沈奕为他守着北境,立下汗马功劳回到京城,他都会称病不见。他喜好丹药,明知道丹药里面是毒,还是喜欢的很,因为他的心早就死了。人活着不过是一个躯壳,只是在活着而已。他曾宫中最高的楼阁处无数次看沈奕离京,人延绵不断,很小,但将军的盔甲同旁人不同,景帝总一眼就能看到脖子上戴着红巾的将军。他曾无数次在阁楼中喝醉,无数次想把沈奕从北境召回来,把他锁在宫里,不让他离开。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后宫美女如云,他喜好美色,被世人不喜,却没有心。他活的不痛快,他还让沈奕知道他活的不痛快,沈奕看着他苦,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借着酒意曾说过,让沈奕生守着北境,死埋在北境。两人生不相见,死不祭拜。沈奕看到景帝,他站起身。世事变迁,如今,所处时代已不同,而他们变了又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