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摸我的鱼尾巴》 第1章 不准摸我的鱼尾巴[重生] 作者:苏尔酱文案:作者有情操,但没有节操,写文以自乐。看文最重要的是开心,不合胃口勿勉强。江羡鱼一觉醒来,大长腿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鱼尾。问题是,他堂堂一流猎鲛师,居然重生成了鲛人??还总有人变着花样摸他鱼尾巴!「这鱼尾手感真不错,我要抱着摸。」「不准摸!十万伏特电死你信不信?」开局一条鱼,剧情全靠浪。本文又名《如何向一条人鱼求爱》、《吃鱼的九十九种姿势》。1.攻受青梅竹马,双洁互宠,花式虐狗,he。2.受非常皮,皮出天际,没羞没臊无法无天。3.攻这不管,那也不管,只管抱着受做坏事。4.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暗恋十年,喜欢就上。※有少量百合情节,请自带去污粉和避雷针。微博@撸狗狂魔苏尔酱,特殊剧情都在这里。一句话简介:今晚吃鱼,大吉大利!内容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重生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羡鱼,叶临川 ┃ 配角:陆与安,花祈玉 ┃ 其它:美男第1章 我可是你哥冰冷的刀锋划破咽喉,鲜血飞溅,头颅与身躯残忍地分离。心脏仍在不甘的跳动,最后的目光划过苍穹,这一生狂傲自此终结……记忆恍恍惚惚,江羡鱼猛地坐起身来,捂住脖口剧烈地喘息着。奇怪的是,他的头颅还连着身体,脖颈上的脉搏也很清晰。“我没死?”江羡鱼又在脖颈上摸了一圈,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斩首了,临死前的不甘和绝望还萦绕在心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正坐在淤泥里,而眼前是一片碧色湖泊,湖面开满了血红的莲花。“这里好像是碧落湖,我怎么会在这儿的?”江羡鱼喃喃自语,失去意识之前,自己明明在千里外的北渊战场。他从淤泥中站起来,满身泥泞顺着肢体往下滑落。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这副身体修长匀称,皮肤白皙无瑕,一块疤痕都没有,显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他忙不迭奔走到水岸边,拨开凌乱的长发望向水面。倒影中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黑发银瞳,白净俊秀,但却有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此刻,江羡鱼只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自己重生回来了。不知自己死后,剩下的战士们怎么样了?不知今夕何年,江家怎么样了?兄长怎么样了?混乱了片刻,他脑中便只剩一个念头。“我要回家!”云霞满天,江羡鱼跌跌撞撞地走出泥地,来到了湖边的树丛里。他随手摘了些枝叶,缠在腰下给自己遮羞。不过他实在想不通,这副身体的原主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光溜溜的躺在这荒郊野地?难道是被人打劫了,但也不至于连条裤衩都不留吧?“还是说,被劫色了?”江羡鱼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己不会这么惨吧,上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这辈子还没开始就被……呸呸呸,怎么会有人对男人下手嘛!他正在发怔,忽听不远处枝叶簌簌乱响,林间竟蹿出一只青色鲛兽。它长着类似人族的上半身,下半身是布满鳞甲的鱼尾,奔掠时前掌着地,鱼尾灵活摆动,速度极快。眼看鲛兽朝自己这边冲来,江羡鱼不仅没有躲避,还淡定地伸脚绊了一下。鲛兽被绊得栽地翻滚起来,紧接着两道人影从空中掠过。那是两名身姿矫健的少年,一人手持长缨枪俯掠而下,一枪贯穿了鲛兽的尾巴。它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另一人又飞剑劈开了它的脑袋,霎时血腥四溅。“都怪你慢吞吞的,差点让它跑了!”“我慢吞吞?还不是你先打草惊蛇。”两少年互相指责起来,他们都有着俊俏的脸,身着款式相同的玄衣,外罩一层银甲坎肩,但一个是红色护腕,一个是青色护腕。江羡鱼目光一亮,一眼就认出那是江氏特有的猎鲛袍!“你们俩,回个头看看。”二人这才看向江羡鱼,却见光天化日之下他寸缕不挂,竟还拿着几片叶子遮羞,不由同时皱起了眉头。“你谁啊?这湖泊野地鲛兽横行,你弄成这样是想给恶鲛投食吗?”“你猜。”江羡鱼恬不知羞地笑了起来,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弟江轩,而另一名少年则是江家的门徒方游。江轩不耐烦地摆手道:“我管你是谁呢,死开死开,别妨碍我们猎鲛!”“我可是你哥……咳咳,你哥的朋友。”“哪个哥?”“当然是你鱼儿哥的朋友咯。”江轩不屑地笑了两声,“你说那条臭咸鱼啊,他早死了,连个碑都没人给他立,谁知道他那群狐朋狗友还在不在?”“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懂什么!”江羡鱼不爽地撸袖,撸到一半察觉自己没穿衣服,便就势拍了拍手臂,假装在打蚊子。这要是换了以前,江轩的牙早被他打爆好几颗了。江轩看江羡鱼那滑稽样儿,哈哈笑道:“你看你人模鬼样的,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算了,省得出来丢人!”方游见状拉了江轩一把,低声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一天到晚在外面得罪人,真是懒得说你。”江轩正要贫嘴,方游又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这时湖面忽然传来一阵水花声,三人循声望去,却见数只鲛兽从湖中游了出来,密密麻麻一大片,竟数不清有多少!“天啊!我们这是误入了鲛穴吗?”两少年的脸色刷的白了,而江羡鱼则是一脸疑惑,既然湖中埋伏着这么多鲛兽,那为什么之前没有袭击自己?“快撤。”方游拉住江轩转身就跑,不料林间又蹿出数只鲛兽,龇牙咧嘴地包围了过来。两人握着兵器,背靠背退到一起。“怎么办?”江轩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方游,方游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鱼符,往上吹了一口灵气,“快去找其他同伴来救我们!”鱼符得到命令,立即摆尾游向了空中。江羡鱼冷静地站在一旁,前世他可是江氏最强的猎鲛师,什么样的战斗场面没见过。然而此刻他两手空空,掌间也感应不到灵力,自是无法像从前那样以一敌百。眼看鲛兽渐渐逼近,少年们额上冷汗如雨。江羡鱼眼珠微微一转,冲江轩喝道:“江氏灵血阵,快划地为界!” 第3章 奇怪的是,没有一只鲛兽攻击江羡鱼。他茫然走在混战间,一旦靠近鲛兽,它们就会立即闪避。腿部忽的一阵无力,他不慎扑倒在地,那些鲛兽竟也跟着退开一圈,生怕碰到他似的。“它们到底在怕什么?”江羡鱼心中纳闷,难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原主人,是个什么厉害的人物吗?不过,眼下他也许能利用这一点。此刻,两少年已经被围堵得没影了,江羡鱼立即起身飞奔上去,果然鲛兽们纷纷避开,瞬间让出了一条道。江羡鱼便伸手一捞,将厮杀中的两人都拽入了怀中。“干什么啊你……”江轩错愕地瞪着江羡鱼的侧脸,有那么一瞬,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是怎么回事?”方游喘息道,只见鲛兽们竟全都停住了,有的还维持着攻击的姿势。江羡鱼镇定道:“它们好像怕我,只要你们在我怀里,它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我们不妨试试,究竟是不是这样。”说着就信手推开了江轩,鲛兽们果然又朝江轩狂扑而来。“救命啊喂!”江轩一脸错乱,好在江羡鱼又迅速将他拽了回来。几乎就在同时,鲛兽们生硬地撤回了攻击,就势翻滚落地。江羡鱼满意地扬起唇角,“看吧,果然是。”“是个屁!你居然敢拿我做活靶子!”江轩气得一把掐住了江羡鱼的脖子,江羡鱼翻着白眼道:“松手,再掐就把你扔出去喂鲛。”江轩立刻不掐了,手忙脚乱地搂住江羡鱼,恨不得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你你你休想把我再扔出去!”方游忍俊不禁,“明明大难临头,我却被你们逗乐了。”江羡鱼也没好气地笑了起来,“你俩伤势怎样,不要紧吧?”两少年这才打量起身上的伤口,虽然被鲛兽撕开了数道血痕,不过都只是皮外伤。只听江羡鱼又问:“江氏猎鲛向来以团队行动,你们的同伴什么时候才能到?”“对啊,他们应该离这里不远,怎么还没来呢?”方游说着扫向周边树林,连个鬼影都没瞧见。江轩迟疑道:“他们该不是看这边鲛兽太多,不管我们了吧?”方游摇头道:“不会的,应该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看。”“已经来了。”江羡鱼目光直视前方,兽群后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名玄袍少年,领头的那位扛着一面红色大旗,那便是江氏特制的降鲛旗。“看这里——”少年大力挥舞旗帜,立即吸引了鲛兽们的注意力,少年们随即转身逃跑,鲛兽们霎时蜂拥着追了过去。转眼间,数十只鲛兽跑得没剩几只了,江羡鱼便推开了怀中的两人,吆喝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没问题!”两人持兵向前,身形极其潇洒。江羡鱼盘腿坐下来休息,不知为什么,他老觉得双腿绵软无力。也许是刚换了一副躯壳,灵识还没来得及适应吧。不消片刻,鲛尸遍横,血迹满地。江轩和方游撑着兵刃喘息着,其他几名猎鲛师也陆续赶了回来。“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慢?”江轩埋怨道。扛旗的少年笑答道:“哪有那么快的,我们肯定要先商量一下对策嘛。方才那么大一群鲛兽,没个一百也有七八十吧,呼的一下全掉陷阱里啦,就让它们在坑里自相残杀去吧!”另一名少年接腔道:“我们料到这边情况不妙,还特地发信求助了大公子呢,听说他就在附近的黄泉山。”江轩翻白眼道:“喊他做什么?那家伙会管我们才怪呢!”方游眼神一亮,“大公子他真的会来吗?”“你们大公子也要过来?”江羡鱼诧异地上前插话,自己先是莫名其妙地在这里苏醒,随后遇到自家的少年们猎鲛,接下来还可能见到自己兄长,这一切未免太凑巧了!众少年这才注意到江羡鱼,却见他长发散乱,坦胸露体,腰下那簇遮羞叶更是不忍直视。“这人是谁啊?衣服被鲛兽吃了么?”“瞧他模样还挺俊的,就是感觉哪里怪怪的。”江轩和方游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跟同伴们解释。“他真的要过来?”江羡鱼再次询问,声音却有些发颤了。江轩答道:“他向来不管事的,应该不会过来。你问他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我既然是你鱼儿哥的朋友,自然也是你们大公子的朋友咯!”江轩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眼神仍然充满质疑。江羡鱼便岔开话题道:“天要黑了,你们是不是打算回江天堡了,不如捎上我呗?”“我们是打算回去了,但不会带上你,你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我们走。”江轩说着挥了一下手,众少年便跟着转身离开。江羡鱼忙跟在后面道:“喂!你们就这么走了啊,不怕我被鲛兽吃掉啊……”话没说完就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他错愕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双腿,这腿怕真是有毛病,怎么总是使不上力呢?“你没事吧?”方游忙回过来扶江羡鱼,江羡鱼便趁机拉住他道:“我这腿坏了,走不了路,方游你最乖了,带我回江天堡好不好?”“江天堡门禁森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门徒,没办法带你进去的。”江羡鱼忽然两眼一翻,捂住胸口道:“不行,我喘不上气来了,我要死了……你不会见死不救吧?”说着就假装晕倒了过去。方游看他演技浮夸,有点憋笑,但还是俯身将他背了起来。江轩回头见了,呵斥道:“他显然是在装死!你还管他做什么?”“我知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客栈把他安顿了,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你就把他扔这儿算了,我保证没鲛敢吃的!”江羡鱼听着两人说话,心叹方游真是乖巧懂事,不愧是兄长教出来的好孩子,哪像江轩这没教养的臭小子,成日里贫嘴贱舌的。夜幕四合,一行人刚穿出密林,却又遇见了一片湖。湖上悬着一轮圆月,照亮了湖中央的道路。一名少年纳闷道:“奇怪,我们来的时候走的不是这条道。”“看水中的血莲,这里应该还是碧落湖,那么这条道应是无间道,而对面那座山就是黄泉山,咱们大公子就在那边。”方游接话道:“那我们要不要过去找大公子,然后再一起回江天堡?”“没事找他做什么,热脸贴冷屁股。”江轩讥诮道。江羡鱼仍在方游背上假寐,只听身旁的少年道:“你们没听说过无间道吗?据说这里守着一只暴鲛,凡是从道上经过的人,都会被它拖入水中吃掉,这湖中的莲花之所以颜色血红,便是由人血滋养的。” 第5章 “叶临川你给我站住!你听见没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江轩追在后面指手画脚,一群少年也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叶临川置若罔闻,步履如风,很快将少年们甩出了一段距离。只听怀中人幽幽问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鲛人?”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所有疑点都得到了解释。他之所以会光溜溜的躺在湖边,是因为搁浅太久鱼尾自行化足了。而鲛兽们不会攻击同族,甚至会本能的畏惧等级更高的鲛人。还有那只暴鲛,之所以突然把他扑入水中,也许是因为想救他。“你回来就好,变成什么模样不重要。”江羡鱼自嘲地一笑,又问道:“你怎么会来黄泉山这种鬼地方的?还有咱家孩子们,怎么也会来这里猎鲛?”“黄泉山主约我一叙,至于孩子们的事,我并不知情。”“哟,山主面子还挺大的,你就顾着陪他叙旧,咱家孩子之前发信求你救命,你都不理一下的?”叶临川轻叹道:“生死各有天命,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反而会让他们依赖于我。人靠他救,不如自救。”“你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当初才对我置之不理的吗?”江羡鱼总觉得,当年兄长若能协助自己,也许自己就不会死了。可是他最信任的兄长,却偏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选择了袖手旁观。叶临川微微张了张嘴,他可以对所有人见死不救,只有江羡鱼是唯一的例外,可他终究是说不出口。因为当初是他口口声声说要断绝兄弟关系,他知道江羡鱼不会原谅自己,也不会再喊自己哥哥了。“算了。”江羡鱼疲惫地闭上眼睛,前尘往事从脑海中呼啸而过。江羡鱼和叶临川同岁,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江叶两家都是猎鲛门户,两人的爹更是多年挚友。刚巧两家夫人同时怀上身孕,于是两家约定,若生得一男一女就订下婚约。偏偏两家都生得男孩,于是叶家取名临川,江家取名羡鱼,让两孩子从小结拜为兄弟。叶临川七岁的时候,叶家遭受鲛族重创,家破人亡。江堡主便把叶临川收为养子,让他和亲儿子同吃同住,待他视若己出。两孩子一起读书习武,成长为一流猎鲛师,并一起登顶猎鲛榜。“你才比我大几天,凭啥要我喊你哥啊?”“大三天也比你大,这声哥哥就得你喊。”江羡鱼想起少年事,笑意不觉爬上唇角。也许是叶临川身上太温暖,他不知不觉就在他怀中睡着了。回到江天堡时,已是后半夜了。叶临川将江羡鱼轻放在床上,因为离水太久,他的鱼尾又自行化足了。叶临川便用毛巾沾着温水,悉心为他拭去身上的泥泞。只见他皮肤白皙,肌理均匀,脸容不像前世那般英气凛然,眉眼间反而多了股妖冶之感。叶临川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指腹抚弄着那色泽红润的唇瓣,目光在他身上流连缱绻。江羡鱼睡得很沉,兄长为他清洗换衣,他一点都没有醒。翌日天光大亮,江羡鱼慵懒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他熟悉的卧房,窗明几净。叶临川正托着脸颊坐在床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睛下还挂着淡淡的黑眼圈。“怎么,你没睡?”叶临川点了点头,他怕这一切只是幻梦一场,一旦闭上眼睛,等再睁眼时就什么都没有了。江羡鱼环顾着房间,注意到鱼缸内游弋的锦鲤,不由笑道:“我都两年没在了,我的锦鲤居然还活着,你喂的么?”叶临川嗯了一声,江羡鱼生平最喜欢锦鲤,所以他一直在精心喂养这些锦鲤,期盼着它们的主人哪天能够回来。江羡鱼打着呵欠爬下床,习以为常地披上衣袍。箭袖玄袍轻盈而飘逸,肩上还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锦鲤。这身他过去最喜欢的锦鲤袍,此刻穿在身上却显得过于宽松,似乎风一吹就会从肩头滑落。“怎么大了这么多?”江羡鱼转身看着叶临川,这才发觉自己竟比兄长矮了半截,但在过去他俩是一般高的。叶临川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我找人给你做一件合身的。”“不了,我就要这件。”江羡鱼瞥向铜镜中的自己,打心眼儿里嫌弃这副鲛身。忽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把自己裤.裆扯开瞅了两眼,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嫌弃了。叶临川会意过来,抿唇轻笑,心叹这家伙真是不知羞臊。“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换回以前的身体?”江羡鱼随口问道,叶临川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传说中江羡鱼有着各种各样的死法,有人说他被鲛兽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还有人说他被万箭穿心而死,甚至有人说他是被一刀刀凌迟致死的。每一种说法传到叶临川耳朵里,都是一种酷刑。“不过想想,应该换不回来了。那一战我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家了,胸口还被戳了几个大窟窿,就连……”“别说了。”叶临川忽然捂住了江羡鱼的嘴,江羡鱼错愕地看着对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就在这时,屋外有人用力砸门,发出一阵刺耳的砰砰声。两人不悦地皱起了眉,这种敲门的方式,他们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第4章 你家要卖了江羡鱼正打算过去开门,门却被来人一脚踹开了。“叶临川你聋了吗?我敲半天了!”江轩冲进来吼道,说着看见一身锦鲤袍的江羡鱼,还以为是见到了本尊,顿时僵在了那里。但江轩仔细一看,这分明是那个臭不要脸的鲛人,又叫嚣道:“你为什么要穿臭咸鱼的衣服,谁让你动他东西了,立刻给我脱下来!”“都说了我是江羡鱼的好朋友,穿他衣服又怎么啦?”“脱下来!”江轩怒不可遏,冲上来拉拽江羡鱼。叶临川却挡在江羡鱼身前,一把攫住江轩的手道:“别闹。”江轩胡搅蛮缠道:“你让开!你不是什么都不管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他?他又不是你的臭咸鱼!”叶临川没有应声,江羡鱼便蹦到他背上,扒拉着他的肩膀道:“不是他说了要养我的嘛,当然得惯着我呀。你看我揪他的脸,我还啃他的耳朵,他一点都不生气的,他还在笑呢。”“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他的人,你问他咯。”江羡鱼用手指戳了戳叶临川的脸颊,笑得像块蜜糖似的,又粘又甜。江轩又看向叶临川,他却一本正经道:“嗯,他是我的人。”“你们耍我是吧?我发誓,再跟你们说话我就是傻子!”江轩气呼呼地转身就走,但刚到门外又顿住了。他别扭地回头看了叶临川一眼,憋着气道:“陆家那小子又来了,嚷嚷着要见你,怎么都轰不走。”“不见。”江轩跳脚道:“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吧,一个死乞白赖的不肯走,一个好说歹说就是不见,让我夹在中间像个傻子一样两头跑!”叶临川无动于衷,张手要把房门关上,却听江羡鱼在耳边问道:“江轩说的是陆与安吧,你为什么不愿意见他?”陆与安是陆家少主,陆家和江家一样都是猎鲛大户。虽然两家关系并不友好,但陆与安却和江羡鱼志趣相投,两人是相交十年的好友,过去经常厮混在一起。 第7章 “你们兄妹俩还真像。”叶临川曾经问过江照水,为什么不愿意见陆与安。她说,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如今这样忧郁憔悴,宁愿自己在他心目中永远都是那副快乐美好的模样,有时候,相见不如怀念。“当,当,当……”训猎场上空响起清越的铜钟声,提醒着人们已经到了休息时间。少年们松散下来,有的席地而坐,有的三两成群,还有的打闹成一团。江羡鱼望着少年们天真无邪的笑颜,心想如果江氏被陆家吞并,这些孩子们就再无容身之处,哪怕是勉强投奔了陆家,也会遭人欺负。他作为江氏的主人,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还好老天开眼,让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回来了。“走,我们去宝库看看。”两人穿过训猎场,向江天堡外走去。江羡鱼锁住眉头,心中隐隐担忧,自己以如今这副鲛身,要打开宝库恐怕相当棘手。第5章 在乱刃之上江天宝库建立在山坡上,是一座两层来高的圆塔,塔外歪歪斜斜地插满了刀剑,远远看去就像片剑冢。两人停在山坡下,仰望着乱刃中的江天宝库。要说它为什么能让世人痴迷,就因为其内藏着各种神兵利器、明珠宝玉、灵药仙草,而这些宝物就来源于江羡鱼数年前发现的一座鲛宫。“我不明白,当初我只说赢了就平分江天宝库,并没有承诺输了会怎样。从始至终我没有强迫任何人,所有人都是自愿为我效命,可为什么我一死,我反倒成了杀人凶手?江氏也被牵连到这种地步?”叶临川答道:“因为此前你没有输过,所有人都以为你会赢,可你却偏偏输了。他们便觉得遭受了欺骗,认为是你,是江氏欠了他们的,于是不择手段索要赔偿,这就是人的本性。”“他们要江家就给的,我江氏何曾这么服软过?听说二叔不仅给了赔偿,还当众把我给除籍了,当时你在场的吗?”叶临川点了点头,江羡鱼讽刺地笑了,“我听说只有江轩站出来反对,这么说来,我家大公子又袖手旁观了?”“以当时的局面,我若再站出来反对,江氏只会更下不了台。无论生死,你都是江家的人,不会因为某人几句话就有所改变,又何必计较表面上那些虚的东西?”江羡鱼冷哼一声,姑且算叶临川说得在理。他走到乱剑前,看着残留在剑刃上的血迹道:“我死后,这里应该有不少人闯过吧?”“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还有全家族带兵来抢的,一个个耍尽手段,最后都以惨败收场。不得不承认,你的法阵无人能敌。”江羡鱼得意地勾起唇角,他在宝库外布下了兵魂阵,但凡有人靠近警戒区,成千上万的刀剑便会发出攻击。别说是一个家族,哪怕来一支千人军队,也不一定能破阵。“那你有没有尝试过破阵?”“试过几次,但破不了,不如你试试?”江羡鱼于是伸出手来,指尖还没触到警戒区,满山刀剑便铮铮作响,随时会拔地而起。他立即把手撤了回来,心想自己如果还是以前的身体,或许可以强行破阵,但以这副鲛身,还是算了吧……要解开兵魂阵,需要以四样兵器作为阵眼,分别是江羡鱼前世使用的降鲛旗、猎天弓、破军枪,还有叶临川的诛心剑。只要将这四件兵器插在准确的方位,兵魂阵就不会启动。“诛心剑还在你那儿吧?”江羡鱼记得,当年叶临川弃剑从医之后,就把诛心剑封存起来放在灵堂了。叶临川眼色微微一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只需要找到我的那三件兵器,就可以打开宝库了。”江羡鱼摸着下巴寻思起来,自己的兵器应该都丢在了北渊,有可能被幸存的猎鲛师带走了,也有可能被鲛族收了去,如果是后者可就麻烦了。他琢磨了会儿才道:“这样吧,即刻放出消息,将破阵方法公之于众。就说只要找到我的降鲛旗、猎天弓还有破军枪,就能开启江天宝库。以那些人的贪婪,相信要不了多久我那三样兵器就会浮出水面,我们只要把控好最后一关,坐收渔利。”“虽然有风险,但值得一试。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先去灵堂取剑。”于是两人又往回走,然而江羡鱼没走几步,脚下忽的一软,一个趔趄向前扑去,还好叶临川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哎呀,我这鱼腿又软了,要不大公子背我回去?”“依你。”叶临川轻易地将他横抱起来,长发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让他有几分受宠若惊。盏茶的功夫,两人回到了江天堡。一群刚训练完的门徒经过,见他们大白天的搂搂抱抱,一个个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江羡鱼还没羞没臊地冲他们招手,吓得少年们一溜烟全跑了。“你们都跑什么啊,我不吃人的喂!”两人来到江氏灵堂外,又遇见了江轩和方游。江轩像看见瘟神似的扭头就走,方游尴尬地笑了笑道:“原来大公子在这儿,方才二当家回来还问我你在哪儿,好像找你有事。”叶临川略一点头,方游便像得了赦令,赶紧跑去追江轩了。“回来的正好,我们这就去找他算账!”江羡鱼愤恨道。叶临川把江羡鱼轻放在石阶上,“不行,你暂时不要去见二叔,不然以你的性子,还不得跟他当场吵翻?”“你别拦我我就要去!”江羡鱼说着就要站起来,叶临川却双手把他按了回去,看着他的眼睛道:“乖,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江羡鱼怔住了,兄长的眼瞳是冷艳的青蓝色,像湖泊一样幽静而澄澈,一不小心看进去就会沦陷其中。从小到大,他有多少次胡闹的时候,都沉醉在了这双眼睛里。等他回过神时,那抹青袍背影已经走远了。他便擅自进入了灵堂,堂内香烟缭绕,江家列祖列宗的灵位都陈列在堂上。他扫眼找了一圈,其中果然没有自己的灵位。他无聊地靠坐在祭桌上,拿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水。他小时候爱闯祸,经常被自己爹关在这里面壁思过。可他天生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面壁的时候从来不会反省,还养成了吃祭品的坏习惯。“爹……”江羡鱼轻喊一声,伸手取下正中间的灵牌,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想他当年之所以带军去北渊围剿鲛族,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爹报仇,可叶临川一点都不支持他,还百般阻挠。犹记得出征的那天,叶临川一字一句决绝道:“今日你若出了这个门,你我便断绝兄弟关系,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弟弟!”“断就断,随你开心。”江羡鱼潇洒地拂袖离去,看都没有看叶临川一眼,却没料到这次争吵就是生死决别。战场厮杀,热血横洒。濒死之际,他唯一牵挂的人,就是那个狠心说要断绝关系的兄长。失神片刻,江羡鱼便把灵牌放了回去,余光扫过旁边的灵牌,却发现亲娘牌位后有个小东西。他好奇地把那东西取过来一看,竟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灵牌,而灵牌上正刻着他的名字。“咦,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江羡鱼心想这是谁给自己刻的小灵牌,字写得这么难看,应该不是叶临川刻的吧。没过多久,叶临川就回来灵堂了,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跟二叔说了什么?”“二叔知道陆与安来过,他也还在纠结训猎场的事,便和我商量了会儿。他说,陆家最多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如若还无法打开宝库,咱家训猎场就得赔给陆家了。”江羡鱼嗤之以鼻,“二叔那个窝囊废,江氏迟早毁在他手上!”叶临川注意到了江羡鱼手中的灵牌,不由笑道:“你也发现这个了,这是江轩亲手给你刻的。那晚他蹲在灵堂里,一边刻灵牌一边抽泣,嘴里还在不停骂你。等他察觉我就站在他身旁,吓得是连滚带爬地跑了,想想那模样还挺可爱。” 第9章 看叶临川半晌无语,江羡鱼就没再问了,似乎从他当年弃剑从医的那刻起,自己就再也看不懂他了。翌日清晨,江羡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依稀看见熟悉的青色人影正立在窗前,俯瞰着楼下的喧哗。“什么人那么吵?”“是陆家的猎鲛师,他们好像在追捕一个逃窜的鲛人。既然你醒了,我们就赶紧离开吧,以免节外生枝。”江羡鱼慵懒地点了点头,随手裹上银袍准备下床,但双腿却疲软得走不了路,似乎是因为离水太久了。叶临川便背上剑盒,抱着他离开了客栈。两人就这样穿过街道,一路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人们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俏郎君抱着小娇妻。叶临川看江羡鱼恹恹欲睡,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便用手拨弄了一下他的脑袋,让他把脸朝向自己胸膛。忽听一声碎裂的巨响,江羡鱼猛然惊醒。街旁一扇门轰然炸裂,一道人影飞出来重重砸落在地,紧接着蹿出来几名黄袍人。江羡鱼瞥见那衣袍上绣的仙鹤,便知道他们是陆家的猎鲛师。但叶临川并不想凑热闹,抱着他快步走开。“等等!”江羡鱼够头望着动乱的方向,只见碎渣中赫然躺着一个蓝发鲛人,她已经遍体鳞伤,双腿也化成了鱼尾。“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鲛人愤恨道。然而猎鲛师却高高举起了长戟,在他们眼中,鲛人即便是现在不吃人,以后也会吃人的,见了鲛人就该格杀勿论。戟刃毫不留情地刺穿鲛尾,霎时鲜血横流,鲛人疼得剧烈地挣扎起来。忽然间,她对上了江羡鱼的目光,似乎认出了他是同族,便挣扎着向他伸出手来,“救我……”“别管了。”叶临川继续迈开步伐,江羡鱼眼睁睁看着鲛人垂死挣扎,心中竟生出了一丝怜悯。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鲛人产生这种情绪。鲛人死死盯着江羡鱼,手指在地面抓出几道血痕。一名猎鲛师扭头望去,却发现掌中的寻鲛盘动了动,于是对同伴道:“那边也有!”叶临川立即加快了步伐,几名猎鲛师迅速追了过来,并在寻鲛盘的指引下穷追不舍。行至拐角处时,叶临川才发现敌人已经兵分两路,将他们堵得无路可走。“哟,这不是江家大公子吗?”领头的猎鲛师戏笑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会抱着一个鲛人到处跑的?”叶临川不予回应,江羡鱼扫眼看了一圈,敌人共有十名,而叶临川抱着自己,又手无寸铁,根本没有动手的余地。偏偏陆家的猎鲛师最野蛮,最是不讲道理。于是他假装挣扎道:“求你不要把我卖掉,他们会把我开膛剖肚的,求你了!”猎鲛师们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原来大公子是赶去卖鲛啊?这儿离黑市还挺远的,走过去可累了!”“是,劳烦几位让道。”猎鲛师们非但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原来江氏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呀,家中明明有宝库却打不开,有钱花不了,江氏真是最富有的穷人了!”“瞧你怀中这鲛人品相不错,不如你把他卖给我们呗,我们也好救济一下你江家呀。来来来,大公子给开个价!”“那好,一两。”江羡鱼气得吹胡子瞪眼,心想自己就是卖肉也不止一两钱啊!“看来江家是真的穷,才要一两钱,我这儿有!”一名猎鲛师从腰包里掏出一枚银子,正要甩手扔过来,叶临川却打断他道:“扔过来的不要,必须把钱放在我脚下这块青砖上,否则多少钱我都不卖。”那名猎鲛师看了同伴一眼,便吊儿郎当地走上来,弯腰正要把钱放过去,不料叶临川冷不防一脚踹到他脸上,力道之大,几乎把他的五官踢得扭曲变形。他惨叫着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其他猎鲛师身上,一行人顿时东倒西歪。叶临川趁机一跃而起,抱着江羡鱼飞檐走壁。“踢得好踢得妙!”江羡鱼在心中乐道,还不忘回头冲敌人做了个鬼脸。就在这回头的瞬间,他瞥见对面屋檐上有个眼熟的人影,可他还没看清楚视线就被挡住了,因为叶临川抱着他跳进了一条窄巷里。“追!”众猎鲛师追到窄巷里,却见一道挺拔的人影正挡在道路中央。那人脸上戴着骷髅面具,手里握着一柄霸气长.枪,玄衣外还套着红艳如火的铠甲,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领头的猎鲛师讥笑道:“哟,刚碰见了江家大公子,这会儿又撞见个冒充江羡鱼的。瞧你这霸焰甲破军枪,装得还挺像的嘛!”“依我看啊,你要再弄把弓箭,扛面大红旗,那就更像了。”猎鲛师们早就见惯了,江羡鱼生前率性张狂,雄踞猎鲛榜首,是越水一带最传奇的人物,经常被人们作为饭后谈资。就连他征战北渊时穿的那一身霸焰甲,都成为了坊间戏子唱曲儿的戏袍。“听说江羡鱼最擅长布阵,来来来,你布个阵给哥儿几个瞧瞧!”一群猎鲛师哄笑不止,谁料那人霍地跃起,破军枪凌空斗转,霎时血光万道,惨叫迭声。众猎鲛师纷纷倒地,眼球突出,每个人脖颈处都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那人拖着长.枪走在尸体之间,枪刃磨地发出死亡的颤响。一名猎鲛师抽搐着,目光停在那枪刃上,其上盘踞着一条赤金色的蛟龙。“这是……真正的破军枪……”猎鲛师话音未落,那人的枪刃便刺穿了他的脑门,又是一阵鲜血狂飙。第7章 这剑修不好晴空万里,陌上花开。叶临川背着江羡鱼走在田野间,江羡鱼叼着一根狗尾草,东张西望,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瞄见不远处有一片水潭,江羡鱼立即挣脱叶临川,撒欢似的向水潭奔了过去。“你慢点!”叶临川喊了一声,生怕他摔倒绊倒。江羡鱼边跑边脱衣服,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然后一头扑入了水潭中。叶临川跟在后面把他的衣袍拾起来,“你别这样放荡,远处田野上还有人在耕作呢。”一入水下身便化作了鱼尾,耳廓上也生出鳞翅来。江羡鱼从水中浮出脑袋,信手将濡湿的长发拨至脑后,冲叶临川笑道:“我怎么就放荡了,我不一直都这样的么?在你面前脱光光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叶临川抬起脸来,只见江羡鱼的皮肤很白,在阳光下泛着莹莹碎光。那躯体的线条极是优美,就像块上好的软玉,让人情不自禁想亵玩一番。他脸上微微泛红,眼神也变得不自在了。江羡鱼噗哈哈地笑了起来,“怎么,难道我换了一副身体,你就害羞了?这有什么,咱俩小时候不都一起洗澡的么?莫非是我这副鲛人的脸蛋太好看了,大公子把持不住啦?”叶临川把脸别了过去,记得小时候一起泡澡,江羡鱼还老喜欢挠他痒,恬不知羞地在他身上乱摸。随着年纪增长,他渐渐知道避讳了,可江羡鱼却一直没羞没臊的,经常光着身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江羡鱼看叶临川不搭理自己,便用手臂扑着浪花,像个水鸭子似的玩了起来。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啾鸣,雪鹱从空中飞掠而来,悠悠落在了江羡鱼的脑袋上。这一路它都跟着他们,以前它习惯落在叶临川肩上,但现在它显然更喜欢江羡鱼。叶临川看着这一鱼一鸟,感觉时光像倒回了从前,不由得微笑起来。片刻后,江羡鱼觉得身体吸够了水分,便爬起来坐到了岸边。他打量着自己的银色鱼尾,鱼鳍处泛着绯色光泽,那光芒仿佛就在鳞片上流动。他前世猎了那么多年的鲛,还从未见过这种奇异的鲛尾。“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副鲛身的原主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江羡鱼摇了摇头,“我睁眼的时候就在碧落湖了,身上什么都没有。但我感觉,这应该不是个普通的鲛人,是由于某种特殊的羁绊,我才在他身上复活了过来。”叶临川若有所思道:“鲛人的灵力集中在鲛尾处,一般都会纵水为冰,以冰为刃,不如你试一下?”江羡鱼便集中注意力,闭上眼睛感应着体内灵力,随即鱼尾一甩。可他除了拍起几片水花并把雪鹱吓飞了以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两次,结果还是没有任何事发生。“看来是我想多了,这就是一个普通得连御冰都不会的鲛人。”江羡鱼叹了一声,然后咬破手指,将血迹涂于鲛尾上,这样能让鲛尾迅速化为双足,他猎鲛时曾经见鲛人使用过。 第11章 三人噤声不语,只听头顶那些人踩来踩去,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燕七羽在哪里,还把屋内器物翻得哐当作响。但老爷子的回答始终是:“他死了,你们可以上炷香再走。”片刻后,脚步声渐渐消失了,燕七羽小声问道:“是走了吗?”“不一定,再等等。”叶临川用耳朵仔细分辨着,初步判断,花家那个麻烦的人并没有过来。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七毛,你怎么要躲着花家的人?”“还不是花祈玉那个疯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块诡异的玄铁,非要我用那玄铁给他铸剑,已经纠缠我半个月了,害我只能装死。”“他让你给他铸剑你就给他铸呗,花家那么有钱,肯定能给你不少银子,你不是最差钱了嘛?”燕七羽伤脑筋道:“银子肯定少不了,问题是他那块玄铁煞气冲天的,像祭祀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种玄铁最是不能用了,很容易招惹剑诅,当年我爹就是中了剑诅才死的,我可不能走他的老路。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躲进来做什么?”“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躲着花家?”江羡鱼看向叶临川,但对方迟迟没有回答,他便自问自答道:“肯定是因为我们欠花家的钱。”北渊一战,江羡鱼曾向天下募招猎鲛师,花祈玉作为香岭之主,率了近千人前来助阵。当时江羡鱼很吃惊,因为他最亲的兄长和最好的朋友都没有来,唯独他认为关系不太好的花祈玉却来了。如今战败已经成为事实,花祈玉要找江氏的麻烦也无可厚非。“人都走远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头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三人这才从地阁里出来。燕七羽看着一地狼藉,自卖自夸道:“我燕铁铺的兵器就是不同凡响,连倒位都这么霸气,二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呗?”江羡鱼一脸鄙夷,信手举起拐杖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就是普通木头削成的,便问燕七羽道:“你说这不是一般的拐杖,那它究竟特别在哪里,难道能射暗器?”燕七羽顺着拐杖一摸到底,嘿嘿笑道:“你没瞧见这下边是尖的嘛?你在野外不方便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叉鱼烤鱼吃的嘛!”“我叉你把你烤了吃!”江羡鱼追着燕七羽又是一通乱打,燕七羽边躲边嗷嗷叫道:“你明明活蹦乱跳的,哪像腿脚有毛病的人!”叶临川看两人又闹了起来,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头疼。眼下修剑的事交代完毕,两人便打算离开燕铁铺了。燕七羽目送着江羡鱼出门,一边揉屁股一边卖笑。看见叶临川时他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喊住叶临川道:“且慢,我这儿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罢,燕七羽从壁阁里取出了一个长锥状的兵器,那东西约一尺来长,两端都是尖锐状,中间缠绕着一段细密的麻绳。“灵枝刺。”叶临川接了过来,这灵枝刺是叶氏独门兵器,而他便是这项绝技的唯一传人。不久前,他在碧落湖一招击毙暴鲛,便是用随手摘的竹枝充当了灵枝刺。“这灵枝刺是两年前江羡鱼在我这儿定做的,他说你原来的那根断掉了,让我用最好的材质给你再做一个,可他却没有回来取。”燕七羽说着微微叹了口气,“川哥哥试试,这玩意儿上手不?”叶临川于是勾动手指,灵枝刺便在他掌间飞转起来,极其灵活,流光掠影,仿佛在他指间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花。燕七羽立即鼓掌道:“这根灵枝刺是不是很好用?我用的可是最光滑坚韧的青玉铁,好刺还不易断!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就不喊价了,就八十两银子怎么样?”他话音刚落,叶临川掌间的灵枝刺忽然飙飞出来,噌的一声,擦着他脸颊刺在了他身后的壁阁上。他斜眼瞅了瞅灵枝刺,整个尖端竟都没入了木壁里,难以想象这要是刺在脸上会怎样……“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叶临川浅笑道。“我说不要钱,送给川哥哥啦!”燕七羽说着双手握住灵枝刺,使了好大力才把它拔丨出来,然后讪笑着递给了叶临川。叶临川接过灵枝刺,微微颔首道:“那就笑纳了,告辞。”江羡鱼正杵着拐杖站在街上,见叶临川来了便问:“七毛还问你要钱啊,这玩意儿我早就付过钱了,用着可还顺手?”“我知道你付过钱,谢谢你。”江羡鱼听他说谢谢,感觉怪怪的,半天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扯开话题道:“七毛这家伙,我当年借了他那么多钱,还有那么多人找他铸造兵器,他应该有不少积蓄了,怎么还是那么穷啊?”“也许,他把钱花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江羡鱼回望着破旧的燕铁铺,笑叹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七毛每次有钱了,就会去赌场故意把钱输干净,有多少输多少。因为那里有一个他深爱的,却无法劝说回头的人。”叶临川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又想起了两年前那次决裂的争吵,心中呢喃道:“一个深爱的,却无法劝说回头的人……”街上人声喧扰,遍处是物色兵器的猎鲛师,各家衣袍的都有。江羡鱼撑着拐杖左顾右盼,瞧瞧东家的刀,摸摸西家的剑,完全没在意自己这鲛人的身份。叶临川看人来人往,担心他不小心撞到哪家的猎鲛师,便伸手牵住了他。“怎么,大公子怕我跑了不成?”江羡鱼回眸一笑,把手反过来与叶临川十指相扣,“这样就不怕我跑了吧?”叶临川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只有小时候才会这样牵手,长大成人后几乎就没再碰过手了。正在这时,旁边铁铺里走出几名红袍猎鲛师,叶临川见状忙拉江羡鱼闪进一侧小巷里。两人躲在角落里偷看,那些红袍人正在挑拣兵器,江羡鱼不禁纳闷道:“不就是几个花家的小喽啰,瞧把你紧张得,我们到底欠花家多少钱?”“不是钱的问题,花家不图江家的钱。怎么说呢,自两年前你战死后,花祈玉就彻底魔怔了。”江羡鱼不解地看向叶临川,只听他道:“因为没有找到你的尸骨,花祈玉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派他们家的人四处寻找你,每个跟你关系密切的人都被他查过,连我也不例外。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多,他似乎终于相信你死了,于是又想尽各种方法来复活你。”“我跟他的关系,没好到这种地步吧?”江羡鱼回想着花祈玉那副挑剔的嘴脸,每次见面他都没一句好话,恨不得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实在难以想象,花祈玉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叶临川摇头道:“他这么折腾,不是因为想救你,而是想把你揪出来亲手杀掉。当年在战场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没有啊!当初我看战况不利,还特地让本家的人掩护他撤退。你知道的,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花疯子那张嘴,一旦怼上得要人命的,没事我哪敢去招惹他?”“这就怪了,我看花祈玉那眼神,分明是想把你抽筋扒皮,再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当真像疯魔一样。”江羡鱼一脸莫名其妙,自己除了偶尔戏弄过花祈玉,偷喝了他家酿的花蜜酒外,也没做什么招他怨恨的事吧?“总之得躲着花家的人,他们家的灵蝶很敏锐,哪怕你寄宿在鲛人体内,也是能够嗅出你的灵息的。”叶临川正说着,一只蓝紫色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了江羡鱼的鼻尖上。“你说的是这种灵蝶吗?”江羡鱼两只眼睛成了斗鸡眼,倏地伸手去抓鼻尖上的蝴蝶,不料蝴蝶抖翅一闪,瞬间飞到了屋檐上。叶临川见状吹了一声口哨,雪鹱便从空中飞掠而来,如蜻蜓点水般将灵蝶叼了去,转眼就腾飞到了长街上空。江羡鱼正要叫好,不料一只飞镖冷不丁射穿了雪鹱的翅膀。雪鹱哀鸣一声,打着旋儿坠落。“是他!”叶临川脸色一变,飞速朝雪鹱坠落的方向奔去,还不忘回头冲江羡鱼喊了一声,“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江羡鱼有点懵,视野中闪现出许多蓝色光点,他定睛一看,却发现那竟是数十只灵蝶,吓得是撒腿就跑。叶临川停在一座茶楼下,只见一个俊美的绯衣男子正立在檐上,一头标志性的长卷发轻舞飘飞。那人握着受伤挣扎的雪鹱,睥睨着他道:“我说是什么禽兽敢吃我的灵蝶,原来是大公子的爱宠。你这鸟儿可真是教的好,该吃的不吃,不该吃的玩命吃。”“还给我。”叶临川眼底带着敌意,他就猜到是花祈玉射的飞镖。“还给你也可以,你先把我这只死去的灵蝶还回来。” 第13章 “行行行你闭嘴吧!”花祈玉知道属下想说什么,因为江羡鱼是一代猎鲛师,不可能选择在鲛人身上复活。但如果是别人故意想让他复活,那可就由不得他选了。毕竟,想让江羡鱼复活的不只是花家。天色近黄昏,飞鸟倦归巢。叶临川蹲在溪边,小心地给雪鹱处理伤口。江羡鱼坐在一旁,托腮看着自己的倒影。他原以为这副鲛身就是一个普通鲛人,哪料到是魔鲛级别的,没准还是某个部族失踪的首领,想想就头疼。“你和花祈玉……是不是有什么感情纠葛?”叶临川忽然问道。江羡鱼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算是有吧。记得几年前花家办寿宴,咱爹就带我过去贺寿了。我闻着他家酿的花蜜酒特别香甜,没忍住就偷喝了一坛,然后就被花祈玉发现了。他竟勃然大怒,要我给他家妹妹道歉,说酒是他妹妹酿的,不能随便给陌生男人喝。”“我说,就一小坛子酒至于吗,我可以赔他很多坛。他不听,拔剑就要砍人,狂追着我跑了十里路,当时可把我累坏了。”“后来呢,你道歉了吗?”江羡鱼笑着摇了摇头,“他根本就追不上我,我本想着回头给他妹妹赔个礼的,可他每次见了我都各种挑刺,我就懒得理会了。”“那你有没有招惹过他妹妹?”“我没事干嘛要招惹他妹妹?我连他妹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只记得那小姑娘身上很香。但你知道我最闻不得女人香了,每次闻见就会长一脸红疹子,所以我对他妹妹避犹不及。再说了,我家照水妹妹清水出芙蓉,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乖巧又聪颖。我有个这么好的妹妹,干嘛要去惦记别人家的妹妹?”“也是,等我们回江天堡了,就让照水去藏书阁给你查查卷宗,也许能查出你这副鲛身的身份,毕竟魔鲛的数量很少。”江羡鱼点了点头,叶临川又问:“那你和花祈玉之间,还有别的过结吗?特别一点的,比如单独相处之类的?”“其他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他那毒牙利嘴的,我哪敢跟他单独相处?他不天生一头卷发么,有次我嘴贱喊他小花卷,他居然一口气给我取了十几个绰号,骂人还不带歇气的。我当时就觉得他是个疯子,从那以后见了他就躲。”叶临川忍俊不禁,“你觉得,花祈玉有可能喜欢你吗?”江羡鱼噗哈哈地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其实我问过他我哪里惹他讨厌了,他说我哪里都讨厌,非常无敌之讨厌,叫我有多远滚多远。我想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他花祈玉绝不会跟我笑着说话。怎么,你今天撞见花祈玉,他跟你说了什么?”“他还是一副对你恨之入骨的模样,说不定等我们回江天堡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咱家喝茶了。”江羡鱼苦笑了一番,余光瞥见溪水变红了,诧异地问道:“雪鹱流了这么多血吗,连溪水都染红了?”叶临川捧着雪鹱站了起来,“不是雪鹱的血。”放眼望去,整条溪水都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色,一个红袍人影被溪流冲了过来,两人忙不迭走过去查看。叶临川粗略检查了一下,那人已经没气了,脖颈处的伤口一招致命。“这是花家的猎鲛师,怎么会死在这里的?”江羡鱼看向上游,血水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过来。两人带着疑惑来到上游,眼前竟赫然陈列着七八具尸首,全都是红袍的猎鲛师。叶临川查看了一圈,一个活口都没有,全是一招致命。但血液尚还有余温,应该都死去没多久。“杀人者应该还没走远,我们要去追吗?”江羡鱼皱眉看着尸首,只感觉这人行凶的手段,很像自己过去惯用的破军千斩。叶临川摇头道:“那人的身手不在你我之下,我们没必要自找麻烦。”这时几只灵蝶翩翩飞来,在尸首上空盘旋起来。叶临川警惕道:“不好,灵蝶在传讯,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两人快步离开,叶临川边走边分析道:“不久前我们刚跟花祈玉起了冲突,这会儿花家猎鲛师又莫名被杀,如果再被花家的人撞见,我们便是跳海也洗不清了。”一道人影正立在溪边的密林里,默默看着两人远去,而他手中的长.枪刃上,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坠落……第10章 被摸了个遍夜幕四合,金州边境都是荒地,一望无际。两人实在没有找到落脚的地,只得在荒林里暂作休息。火堆噼噼剥剥地燃烧着,江羡鱼靠在树身上昏昏欲睡。叶临川看他的脑袋不停往下坠,便靠坐过去,好让他枕在自己肩上。江羡鱼迷糊地挣了挣,身体一歪,枕在了叶临川的大腿上。叶临川便把腿放平下来,低眸看着江羡鱼的侧脸,他的轮廓在火影下显得格外柔和。叶临川忽然觉得,他这模样比前世可爱多了,以前成日里打打杀杀,满身的戾气,但现在就像个乖巧的孩子,让他越看越是心生怜爱。江羡鱼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他无意识地吸了吸嘴,唇瓣上泛着柔腻的光泽。叶临川鬼使神差一般,俯下脸来轻吻住了他,那唇瓣柔软温润,让他舍不得离开,甚至想把舌头喂进去。“他知道你的心意吗,他知道你为他牺牲了多少?”耳畔忽然回响起花祈玉的话,叶临川一愣,怔怔把唇瓣挪了开去。是的,江羡鱼从来都不懂他的心。十年前,两人都是十六岁的少年郎,那时他们习惯绑着马尾,身着相同款式的玄色猎鲛袍,但江羡鱼是红色护腕,叶临川是青色护腕,这证明着他们是搭档。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两人枕着手臂躺在训猎场的最高处,江羡鱼忽然问叶临川道:“你知道和人亲嘴是什么滋味吗?”“不知道,怎么,你知道?”江羡鱼摇头道:“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我今天看到有人躲在角落里接吻,就想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要不我们试试看?”他说着就翻身跨坐到了叶临川身上,邪笑着舔了舔唇角。“那,试试吧。”叶临川说着勾住江羡鱼的脖子,将他的脑袋按下来亲了上去。一开始两少年只是生涩地互相咬唇,渐渐用舌尖在唇瓣上舔绕,探索着进入对方口中。舌尖羞怯地触碰了几下,便大胆地纠缠起来,津液交融,像美酒一样香醇。星光洒在两人身上,夏夜的虫鸣如天籁。江羡鱼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渐渐觉得浑身都酥了,叶临川翻起来将他摁在身下,吻得更加沉醉,几乎是在他唇齿间掠夺,令他难以呼吸。这越发让江羡鱼觉得刺激,不禁双手搂住对方的脖颈,近乎疯狂地吻回去。两少年气息凌乱,脸颊泛红发烧,连带着身体也燥热了起来。叶临川忽然抬起脸来,喘息着看着江羡鱼,只见他的眼眸灿若星辰,唇瓣竟还微微有些红肿,泛出更加诱人的色泽来。“怎么不继续了,来嘛!”江羡鱼调皮地撅了一下嘴。“不要了。”叶临川蓦地起身跑了开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身下竟有一种胀痛难受的感觉,他为自己有这种念头感到羞耻。从那以后,叶临川就发现自己对江羡鱼的感情不正常了,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情愫。他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到江羡鱼,并开始看不惯他和别人亲近。可江羡鱼依然没心没肺,无法无天,身边还混着以陆与安为代表的一堆狐朋狗友。叶临川回想着少年事,凝望着怀中人沉睡的脸庞,他从来都不懂,自己对他的感情远远超越了亲情。天亮后两人又出发了,目的地是沙洲的千语楼。千语楼是各地汇集情报的地方,两人打算去那里打探消息,既然他们早已放出宝库的风声,相信会有不少关于这方面的情报。沙洲位于金州和雾山交界处,是一个长年黄沙漫天的地方。茫茫沙漠中,叶临川牵着骆驼,而江羡鱼则坐在骆驼上,晒得大汗淋漓。“你说,千语楼为什么要建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我这鱼腿好痒啊,哪里有水能给我泡一泡?”叶临川给江羡鱼递水筒道:“再坚持一会儿,估计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等到了地方,我立刻找水让你舒服。”渐渐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土城,城内隐隐可见人影穿梭。而土城中间那个三层来高的土楼,便是千语楼了。彼时千语楼内坐满了人,有的喝酒吃肉,有的高谈阔论,还有的躺在桌上呼呼大睡。人们服装各异,话语间夹杂着各地口音。 第15章 明明说不攻击人,可那百足虫却沿着桌面,迅速向江羡鱼爬了过去。江羡鱼吓得面无血色,疯了似的撒腿就跑,把桌椅撞得东倒西歪。那条百足虫竟也着魔似的追着他,速度极快。“啊!救命!”江羡鱼夺门而逃,还狼狈地摔了两跤。叶临川疾步追上去,正欲甩出灵枝刺,陆与安却抢先一步将百足虫攫获在手中。它还在死命挣扎着,陆小宝忙把葫芦送了过来,陆与安便强行把它塞了回去。“奇怪,这虫儿怎么如此躁动,难道附近有鲛?”陆与安心中纳闷,狐疑地看着逃窜的江羡鱼,随即又环顾起四周的人群。彼时堂内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而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千语楼之所以要建在沙漠里,就是为了防止鲛人涉境,因为鲛人的身体很难跨越这片缺水的大漠。江羡鱼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楼,他平生最怕的就是蜈蚣了,尤其是陆家养来猎鲛的巨型蜈蚣。他本来对蜈蚣毫无感觉,都怪江轩老拿蜈蚣捉弄他,他睡醒脸上是蜈蚣,穿鞋脚底是蜈蚣,喂鱼连鱼池里都是蜈蚣,害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叶临川正要去追江羡鱼,陆与安忙拉住他道:“等等,事情还没谈完。”“你说的事我并不知情,没什么好谈的。”叶临川挣开了陆与安,陆与安又用折扇拦住他道:“那我们换件事谈,说说江羡鱼的降鲛旗,这个你总得感兴趣吧?”叶临川顿了顿,这才肯回到雅阁里继续谈话。陆与安抖扇扇了扇风,冲陆小宝扬下巴道:“小宝,你来跟叶前辈说。”陆小宝于是拿起小册子,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原来,自江天宝库的消息传开后,就有很多人声称找到了江羡鱼的兵器。尤其是降鲛旗,竟同时出现了十一面。人们各执一说,争论不休,于是相约把旗帜带到了千语楼,求众人来鉴定。“我猜,江天宝库的消息就是江家自己放出去的吧?这消息未见得是真,但应该也假不到哪儿去。毕竟江氏的麻烦已经够多了,犯不着这么给自己添乱吧?”叶临川沉色不语,陆与安又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明日所有降鲛旗都会被展出,如有真物,按千语楼的规矩,应会被当众售卖。”他说着用折扇把窗帘掀开了一角,“可你看看外面来的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降鲛旗来的,各家门户都派了不少高手,硬抢怕是行不通的。但以江家如今的状况,要用钱买显然也……”“不必拐弯抹角的,我要拿旗确实不易,但你要拿旗并不难。料想你对这旗也不感兴趣,应是顺手想送我个人情,有什么要求直说吧,能满足的我自会满足你。”“痛快!我替你拿下降鲛旗,但你得实话告诉我,照水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安排我见她一面。”叶临川别有意味地打量着陆与安,没想到他这些年游戏花丛,倒是难得的对江照水情有独钟。“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拿到真正的降鲛旗,就告诉你实情。至于见面的事还早,等你拿下降鲛旗再说吧。”谈罢,叶临川就离开了。陆与安沉思片刻,便用折扇敲了敲桌面,两名随从闻声走了进来,毕恭毕敬道:“您有何吩咐?”“你们去越水查探一下,方才跟叶临川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江家的远房亲戚,跟江羡鱼有何关系?如果没有查到这号人,或者查到了别的什么,速速赶回来向我汇报。”两名随从得令退下了。陆小宝不解道:“小叔为什么要查锦鲤哥哥呀?”“首先,我们家的百足虫对他有反应,其次,他居然像江羡鱼一样怕蜈蚣,第三,叶临川看他的眼神不简单。”“怎么个不简单?”陆与安搓着折扇道:“叶临川是个凉薄的人,就是那种认识了十年也捂不热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似乎只会关心江羡鱼一个,别人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施舍一眼。但他看那个锦鲤的时候,眼神明显就柔和多了,等等!”脑中灵光一闪,陆与安忽然拍了一下折扇,“锦鲤?正常人不会叫这名儿吧,很可能是他随口说的。我记得江羡鱼生前最喜欢的就是锦鲤,最讨厌的是蜈蚣,他还很讨厌女人的脂粉味……”说到这里,陆与安暗自一笑,既然前两条都中了,如果最后一条还中,那么他也许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了。夕阳西下,大漠渐渐凉爽了下来,千语楼依旧热闹非凡。陆与安以赔礼为由,邀请叶临川和江羡鱼吃晚饭。地点还是在一楼的雅阁,他特地派人准备了一桌好菜,本想着两人可能不会来,但两人竟破天荒的准时出现了。“今日吓到锦鲤兄真是抱歉,二位来此旅途劳顿,这顿就算我为你们接风洗尘,不妨坐下来小酌几杯。”陆与安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陆小宝则乖巧地给几人倒酒。“这么丰盛。”江羡鱼看着满桌美味,心叹自己这副鲛身却无福消受。叶临川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余光瞥了一眼陆小宝的腰部,没有再挂着那个装蜈蚣的葫芦,看来是陆与安特意嘱咐过了。两人都不怎么说话,陆与安只好不断找话题,有意无意地提到江羡鱼过去的事迹,甚至故意说错几个细节,边说边观察对方的反应。“还记得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越水的时候,就跟江羡鱼打了一架。当时叶临川就在旁边看着,既不插手也不劝架,等江羡鱼把我的胳膊拧断了,这才把我给拎回江天堡疗伤。我陆与安长那么大,他江羡鱼还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就因为我不小心撞掉了他的烧鸡。你们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的蛮横?”江羡鱼一直在喝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当时动手,不仅是因为陆与安撞掉了自己的烧鸡,而是因为对方一点愧色都没有,还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这种烂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后来,江羡鱼被自己爹摁着道歉,陆与安本来坚决不接受,但江羡鱼请他吃了一只烧鸡后,他由衷地感叹道:“我发现这玩意儿超好吃的!越水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带我去尝尝呗?”于是,两人就这样达成共识,化敌为友了。陆与安讲得兴起,但那两人毫无兴致,只有陆小宝听得津津有味。于是他又胡扯道:“你们知吗,为什么惊世四公子里面没有江羡鱼?明明以他的出身样貌,并不输给四公子中任何一个。”“为什么?”江羡鱼好奇道,这个问题困扰他很多年了。“因为啊,惊世取惊艳俗世之意,本是坊间女子们评出来的。江羡鱼战绩显赫,被封江天一霸,姑娘们认为惊世二字配不上他,私底下给了他一个更响亮的称呼,就叫——骇世公子。”江羡鱼一口水差点儿呛住,沉默许久的叶临川忽然开口道:“无知的人才会取这些称呼,无知又无聊的人才会讲这些称呼。你既是如此无知无聊之人,也难怪我家照水不愿意见你了。”陆与安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喝了一口闷酒。江羡鱼笑着开始吃东西,他每道菜都夹了一点,强迫自己吞下。既然陆与安都在这样试探他了,他一口都不吃就太可疑了。“怎么,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吗?那我喊人换些别的花样。”陆与安说着便喊人过来添新菜。不一会儿,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端菜过来,一个个故意往江羡鱼身上凑,浓郁的脂粉味熏得他难以呼吸,好在他这副身体不会出红疹。眼看菜肴添满了,江羡鱼还以为这些女人终于要走了,哪料其中一个转身时脚一扭,竟跌倒在了他怀中。他先是一瞪眼,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将人扶起来道:“姑娘没事吧?下次小心些,可别烫着哪儿。”不仅坐怀不乱,竟还怜香惜玉。“谢公子关心。”女人见他模样甚是俊俏,红着脸抱着托盘跑开了。叶临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手中筷子捏得咯吱作响。一旁的陆与安更是看懵了,不禁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因为他所认识的那个江羡鱼极不解风情,几乎见了女人就躲,哪还会怜香惜玉啊?“吃饱了,谢陆公子款待。”江羡鱼说罢便起身离席了,叶临川也放下筷子追了过去,剩陆与安凌乱地坐在那里。千语楼后昏暗的角落里,江羡鱼扶着墙呕吐不止,几乎连肝胆都要呕出来了。叶临川给他轻拍着后背道:“你不要紧吧?”“没事,”江羡鱼擦了擦嘴角,“怪我先在他面前暴露了马脚,他既然都在试探我了,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查我了,先稳他一时是一时吧。毕竟他是陆家的人,我不能给他知道我的身份。” 第17章 小姑娘羞怯道:“我家兄长曾是江家的门徒,这面旗并不是他从北渊带回的,而是随着他的尸首一起被发现的。兄长说过,江羡鱼的降鲛旗很特别,它是有名字的,就叫临川,寓意俯瞰越水三江六岸。”“巧的是,江羡鱼的兄长也叫临川,我想这面旗不仅仅是兵器,更是寄托了主人的感情。所以我才带着它来到这里,物归原主是不可能的了,但求给它一个好的归宿。”听到这里,栏后的江羡鱼哀叹了一番,能知道他的降鲛旗有名字,那必须得是他的心腹,可惜他们都因他而死。“小姑娘你出个价,这儿有众多名门猎户,总能给它找个好归宿。”老板娘话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出价道:“我出一千两!”“我出三千两!”“五千两!”叫价声像涨潮般一浪高过一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有点吓住了,她茫然环顾着人群,将目光投向了陆与安这边。陆与安回以微笑,随即冲花祈玉笑道:“花岭主怎么不出个价?”“你出多少,我出多少。”众人紧张地看向中间这两位大财主,老板娘的眼睛里也在冒星星,指望着他们把价格拼上天,自己做东家的再从中捞一笔。“花岭主要这样就没意思了,那不如让这小姑娘自己选,看她愿意卖给我们哪一个,不知花岭主意下如何?”花祈玉托着腮帮一脸倦色,陆与安便当他默认了,又冲那小姑娘笑道:“别怕,你大胆选一个,有我陆家的人在这里,没人敢为难你。”小姑娘扭捏道:“我……我愿意把这面旗送给陆公子,不要钱!”众人哗然,老板娘气得当场要吐血,花祈玉也有点诧异。陆与安满面春风地走上台,搂住小姑娘的肩膀道:“如大家亲耳所闻,这可是她自愿把旗送给我的,对不对?”小姑娘点头道:“嗯!我自愿把降鲛旗送给陆公子,分文不取!”“这是为什么啊?”人们百思不得其解。陆与安笑得更得意了,其实他刚来千语楼就遇见了这小姑娘。当时人们都嘲笑她不自量力,还故意把她推倒在地,她却忍辱一声不吭。陆与安看不下去了,便上去巧言妙语地替她解了围。“也罢,这旗就让给你了。”花祈玉起身离开,经过陆与安身前时瞥了他一眼,“不过劝你要点脸,手别老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放,她的年纪配你侄儿挺不错的。”“……”陆与安像烫手似的,立即把自己的手拿了开来。一旁的陆小宝羞赧地笑了笑,还用小册子记了下来。眼下降鲛旗落到了陆家,人们纷纷败兴而散,少数人纵然还有念想,但也只能背地里算计去。江羡鱼还躲在栏杆后偷看,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花祈玉就不知去哪儿了。他忙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忽听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花祈玉和那两名猎鲛师刚踏上楼梯。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羡鱼僵坐在那里,不知所措。花祈玉目光阴沉,一步步逼近。江羡鱼心口噗噗跳了起来,不料对方走到离他还有几尺的地方,忽然拐弯走向了另一边,居然没有认出他来!等等,花祈玉不是带了一队人过来吗,为什么只有两个人跟着他,其他人去哪儿了?还有叶临川,为什么还不回来?江羡鱼正纳闷,又见陆家叔侄从回廊另一边走了过来。“你在这儿啊!你怎么穿这身,你家大公子呢?”花祈玉正要推门而入,听到陆与安的声音,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嘘——”江羡鱼慌忙拉两人进到了房内,迅速关上了门。陆与安扶额道:“我知道你和叶临川是……那种关系,但你们连衣服都穿错了,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陆小宝天真地问道:“为什么衣服穿错了,就是明目张胆呀?”“……”陆与安无言以对,因为两人晚上做那事做得太累,第二日早上就容易把衣服穿错啊!江羡鱼还趴在门缝处偷看,只见对面的花祈玉并没有进门,正狐疑地打量着这边房间。这时千语楼的伙计跑了过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花祈玉和两名猎鲛师的脸色都变了。“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江羡鱼揣测着,却见那几人都凶神恶煞地朝自己这边跑了过来!第13章 找什么凶手“完了完了!”江羡鱼急忙转身,用后背抵住房门。然而等了一会儿,那帮人并没有过来砸门,脚步声也消失了。陆与安诧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背上痒,在挠痒呢。”江羡鱼说着便在门上蹭了两下,但他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又扭头试探地打开了房门。只听外面沸反盈天,但放眼望去堂内却没什么人,人们似乎都聚集在千语楼大门外。叔侄俩好奇地下楼寻了过去,而江羡鱼则在楼道里绕行,找到正对大门的房间,推开窗往下望去。彼时,众人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陈列在其间的是十具尸首,尸体上裹满了沙尘,而他们身上穿的正是花家的猎鲛袍。花祈玉就站在众尸首之间,垂着脸神情埋在了阴影里。“据说是商队在大漠里发现的,那血都把沙地染红了一大片。”“啧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花家的人下手!”陆与安推开人群,上前仔细查看尸首,只见每个人脖口都有一道致命的划痕,跟之前自家猎鲛师的死状极为相似。“看来又是那个人干的,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是对猎鲛师下手?而且这招式和凶器,实在是像……”“小叔何以见得?”陆小宝捧着小册子凑了过来。陆与安便指着尸首的伤痕道:“伤口边缘特别平整,说明凶手出招之快,再看每个人的伤口,朝向、角度、深浅,几乎都一致,就好像是在同一瞬被杀死的。刀剑无法发出如此连贯均匀的攻击,唯有枪戟之类的长兵刃,在急速飞转时才能发出这种攻击。”“据我所知,江羡鱼就是这类招式的惯用者,他过去之所以雄踞猎鲛榜,就是因为他一击如千斩,一瞬间就能把鲛兽的脑袋全削下来。我年少时曾和他组队猎鲛,见过他使用连环千斩,三步之内就杀了六十多只鲛兽,那时他才十七岁。”陆小宝听得目怔口呆,忙用小册子记录下来。陆与安琢磨了会儿,又纳闷地看向花祈玉道:“你家这些人怎么没跟你一起?”花祈玉沉着脸没吭声,昨晚他们撞见了一个疑似江羡鱼的人,可追了大半夜都没有追到。他实在是疲了,便让属下们继续追,而自己则带着两名随从回了千语楼,谁料这一转身就是生死永别。此刻江羡鱼就在楼上看着,虽然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感觉凶手不仅是在模仿自己,更像是在跟着自己,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杀人。想想叶临川到现在还没回来,很可能是碰到了凶手,也许此刻还处于危险之中。“江羡鱼——”花祈玉忽然扣拳望天,歇斯底里地喊了这么一声。江羡鱼心头蓦地一惊,花祈玉虽然在喊自己,但视线并没有对上他。可花祈玉眼底那刻骨的悲恨,却莫名刺痛了他的心,让他的思绪瞬间飞回了两年前的战场。天空乱矢横飞,脚下的冰面不断坍塌,鲛兽肆意奔掠。江羡鱼听着耳畔的厮杀,用破军枪支撑着身体,鲜血顺着他额际流下,视野中的敌人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一战自己回不去了。 第19章 叶临川沉默不语,江羡鱼又道:“从小到大,我最不愿意看到你受伤,每次你不小心弄伤了哪里,我都会大发脾气,我不是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因为你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你这伤之所以要瞒着我,肯定也是因为我弄伤的,对不对?”“不怪你,真的不怪你,这伤是我几年前猎鲛时不小心弄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只是伤疤难看而已,你别气了好吗?以后有什么事我都跟你说,不会瞒着你了。”江羡鱼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那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有病扒你衣服?你没被人怎么样吧,除了手还有没有伤到哪儿?”说着又把叶临川抓过来,把他浑身都查看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没有别的伤,总算松了一口气。叶临川于是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昨夜他穿上锦鲤袍冒充江羡鱼,成功引开了花家那群人。敌人一开始穷追不舍,但追到凌晨时分忽然没追了,他在逃跑时隐隐听到了厮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远方有血光亮起,一群人正在奋力拼杀。叶临川按捺不住好奇心折了回去,但花家的猎鲛师已经全被杀了,而杀人者就立在众尸首间,身旁萦绕着几只奇异的灵蝶。他脸上戴着骷髅面具,一身玄衣红甲在风中翻飞,身形看起来极是熟稔。“你是谁……把面具摘下来!”叶临川颤声道。“来追我,追上了就摘给你看。”那人说着扬起手中长.枪,身形一闪就退到了几丈开外。而叶临川心头又是一惊,因为对方的声音清冽而骄傲,也像极了那个曾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叶临川立即追了上去,但那人的速度和耐力都相当可怕,无论他怎么拼命都追不上,对方始终可望不可即。追到天亮时分,他虚脱地昏倒在了沙漠里,对方却停了下来,回到了他身边。“你啊,上辈子追不上我,这辈子还是追不上。”那人说着拿起两片仙人掌,用手拧挤,将汁液滴在了他唇上。迷蒙中,叶临川瞥见了那面具下的眼睛,是像血一样潋滟的鲜红色,但那眼神却又是那般熟悉,恍若隔世。“咦,你身上穿的不是我的锦鲤袍吗?”那人说着便把自己的战甲卸了下来,然后又把叶临川的外袍扒下来,穿到了自己身上。“果然我还是最喜欢这身锦鲤袍了。”叶临川不由得瞪大眼睛,因为那人穿上锦鲤袍后,简直就跟前世的江羡鱼一模一样!他挣扎着伸出手,想把对方脸上的骷髅面具摘下来,却怎么都够不到对方。那人信手将长.枪扛在肩上,哼着轻快的小调离开了。“越水浪迭浪,江天楼外楼,少年打马去,相逢问何时……”他哼的正是江羡鱼过去常哼的越人调,并且和江羡鱼一样,在哼到中间部分时有点跑调。那一瞬叶临川有种错觉,他觉得这个哼着曲儿渐渐远去的人,才是真正重生归来的江羡鱼。“如果我没有看错,当时他手里的兵器就是破军枪,他换衣时我还瞥见了他背后的鱼化龙纹身,也跟过去的你一模一样。还有他留下来的战甲,我用里衣把它包了回来。”叶临川说着便把桌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是略显残破的铠甲。江羡鱼捧着战甲打量了一番,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千真万确就是他去北渊穿的霸焰甲,是燕七羽给他量身打造的。“看来他是故意冒充我到处杀人的,模仿得这么像,难怪花祈玉会误以为我是凶手了。但有一点很诡异,花家的灵蝶不会认错人,那家伙总不可能连灵息都跟我一样吧?”叶临川投来不解的眼神,江羡鱼便解释了下花家的事,掂量道:“只要能证明凶手另有其人,花祈玉应该就不会找江氏的麻烦。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把那人揪出来?”“我们先赶回江天堡,我感觉那人还会继续跟着我们,他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我似乎没有敌意,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于是两人连夜收拾了一番,准备天一亮就离开大漠。江羡鱼把青袍还给了叶临川,而自己则向老板娘借了一身白袍。出门前,叶临川犹豫着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不要,饿死也不要!”江羡鱼逞强道,其实他已经饿得有点恍惚了,不知道自己拖着这样的躯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大漠。两人来到千语楼门口,陆家叔侄正在等他们。陆与安用折扇敲了敲背后的降鲛旗道:“东西已经在我这儿了,说好了要带我去见照水的,那我们就一起回越水吧!”“好,你跟我们一起回江天堡,旗先保管在你那里。”叶临川允诺道。眼下降鲛旗已经到手了,破军枪也浮出水面了,但最急的事不是开启江天宝库,而是赶回江天堡,阻止花祈玉报复江家其他人。烈日炎炎,几人走在茫茫大漠里,渺小得就像几粒蝼蚁。江羡鱼瘫坐在马背上,热得几欲昏厥,双腿更是痒得要命。叶临川在他的马上挂了好几壶水,他一路就靠喝水支撑着。就这样不知坚持了多久,漫天黄沙似乎看不到尽头,他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叶临川忙下马将江羡鱼扶在怀中,只见他脸色苍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他知道他是太饿了,可这大漠里上哪儿去找鲛人的食物?“他要不要紧,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呢!”陆与安有气无力道。叶临川迟疑了会儿,便咬破下嘴唇,朝江羡鱼唇上吻了过去,用这样的方式将血喂到他口中。恍惚中,江羡鱼又闻到了那清甜的香味,本能地含住对方的唇瓣,贪婪地吮吸起来。陆与安不禁扶额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但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这样……也太没羞没臊了吧?”一旁的陆小宝看红了脸,明明是两个男子在亲吻,但他一点没觉得刺眼,反而觉得他们在这风沙里吻得很美。于是他迅速拿起小册子,用笔将这一幕描绘了下来。经历过一番血腥的吻后,江羡鱼的气色恢复了些,但仍未苏醒过来,叶临川便抱起他继续上路了。等江羡鱼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沙洲边境的小镇里了。他茫然环顾四周,眼前是陈设简单的房间,像是家客栈。而自己正泡在一个木桶内,下身已经化作了鱼尾。看来是叶临川把自己放在这里的,可他人却不知去哪儿了,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天色向晚,陆家叔侄正在客栈里吃东西。陆与安一口一个包子,而陆小宝正捧着小册子,犹豫道:“小叔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就是……就是两个男人做羞羞的事情是什么样的?”陆与安瞬间被包子噎住了,呛了几声,反手就是一巴掌削在了陆小宝脑门上,“你才几岁呢,就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疼……我就是好奇,两个男人要怎么羞羞嘛。”陆小宝捂脑袋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睡过男人,你应该去问叶临川!”说到叶临川,陆与安狐疑地望向外边的街道,叶临川之前出去了,估摸着也有半个多时辰了,不知是干什么去了。叔侄俩正吃着,客栈的老板端了一碟肉过来,讪笑道:“二位是陆家的人吧,这碟牛肉我送你们的,不要钱,慢慢吃。”“谢了啊!”陆与安毫不客气地开吃了。老板惆怅道:“前些日子接连下雨,小镇外的河畔决堤了,然后就有鲛兽作祟,这两日都有好几家遭难了。我担惊受怕的都不敢睡,看见二位我这心里边就踏实多了。”“哈哈,别看我们穿陆家的衣服,但我俩不猎鲛的,不过可以让本家派些猎鲛师过来,帮你们清理一下。”陆与安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纸鹤,吹了一口灵气将纸鹤放了出去。“多谢二位!”老板非常满意,又给叔侄俩加了几盘肉。两人吃了好久才吃完,摸着肚子打饱嗝儿,这时一只纸鹤从窗外飞来,悠悠落在了桌面上。紧接着两名黄袍人寻了过来,正是陆与安之前派去越水查探的随从。“你们动作还挺快的,查到了吗?”随从颔首道:“经多方查探,我们确定江家并没有那样一号亲戚。他的身份很可疑,查不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但据江家自己人透露,叶临川在不久前抱回了一个鲛人,符合那人的外貌特征。”“哦?你说他可能是鲛人?这可真是好玩了。”陆与安转了转眼珠,回想着江羡鱼的种种可疑之处,倒觉得他真有几分像鲛人。“真的么!那他是不是有条鱼尾巴?”陆小宝兴奋道。 第21章 “救命啊——”老板被鲛兽扑倒在地,惊恐万分地挣扎着。店小二不慎被桌椅绊倒了,眼看鲛兽扑上来,吓得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江羡鱼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粗暴地拧住鲛兽的脖子,掌间流转出万道银电,瞬间将鲛兽击为灰烬。鲛兽们见状纷纷往门口逃窜,不料江羡鱼身形一转就挡在了门口,张手又扼住了两只鲛兽。一时间,炫目的白光充斥着整个客栈,叫人睁不开眼睛。片刻之后人们才恢复视觉,只见江羡鱼正立在门口,脚下是一堆黑色灰烬。人们胆战心惊地望着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果然,我骨子里仍是个猎鲛师,只有猎鲛的时候才会觉得快意。”江羡鱼神色冷戾地默念着,掌间的灰烬还在不断往下掉落。叶临川冷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即扫了叔侄俩一眼,“如你们所见,他是魔鲛级别的,你们再招惹他,下场就跟那堆灰烬一样。”陆小宝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陆与安也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到底是撞了什么邪,猎鲛师屠杀猎鲛师,就连鲛人都开始猎鲛了……翌日天蒙蒙亮,几人就匆匆踏上了回越水的路。陆家叔侄似是昨夜遭受了惊吓,对江羡鱼毕恭毕敬的,甚至还尊称他为锦鲤大人。一行人马不停蹄,午后就赶到了越水边境,正准备在驿站内换马时,又逢一批黄袍人策马而来,正是陆家的猎鲛师们。“你们怎么过来了?”陆与安诧异地迎接道,一看到领队的老猎鲛师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每次他在外边不回来,他哥就会派这个老家伙来抓自己回去。老猎鲛师下马叩首道:“家主说,不许您掺和江家和花家的事,特命我等来接您和小少主回去。”“他怎么知道江家的事?等等!江家该不会已经出事了?”陆与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花祈玉于数月前在越水建立了分舵,如果他不回香岭,直接从分舵调人的话,那么此刻很可能已经……江羡鱼和叶临川霎时都变了脸色,急忙追问道:“江家怎么样了?”老猎鲛师答道:“我等是一个时辰前才收到的消息,只知道江天堡被花家的人包围了,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行,我们得赶紧去江天堡!”陆与安转身就要上马,但老猎鲛师却一把拽住他,掏出绳索迅速绑住了他的手腕,手法极其灵活。“你放开我啊!我要去救照水!”陆与安气恼地挣了挣,老猎鲛师却充耳不闻,拽着他径直往队伍里去,陆小宝也只好乖乖跟着。叶临川见状疾步追了上去,陆与安还以为他要来救自己,谁料他信手抽出了自己背后的降鲛旗,“东西我收了,你一路走好。”“……”陆与安发誓,叶临川绝对是他见过的最薄情的人。随后,陆家的队伍朝雾山的方向去了,而江羡鱼和叶临川则往反方向赶去。二人一路飞驰,穿过荒川城镇,片刻不敢休息。太阳渐渐落至树梢头,江天堡的飞阁重楼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两人躲在远处的街角偷看,只见江天堡大门外守着数名红衣人,门内似乎还聚集着更多的红衣人。江羡鱼能够想象,自家孩子们正被绑在刀刃下,说不定还被人肆意鞭挞,自己妹妹可能也被揪了出来,正拖着病弱的身体哀求着。他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要疯掉了。“我要回去!”江羡鱼刚一起身就被叶临川摁住了,“先别打草惊蛇,花祈玉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叶临川说着环顾周边街道,他觉得江轻魂应该也会跟过来的。然而只是这一晃神的功夫,江羡鱼就挣脱他的束缚,向江天堡狂奔而去。“鱼儿!”叶临川立即追了上去。两人后脚刚离开,江轻魂前脚便出现在了此处。他抬起手来,一只灵蝶翩翩落在了他掌心里,随即像烧着了似的,化为灰烬。第16章 真假难辨啊江羡鱼绕到江天堡侧门外,从青瓦高墙上翻了进去。他一心想着照水妹妹和江轩他们,丝毫没顾叶临川追在后面喊自己。彼时,在那宽阔的训猎场上,正坐着一群玄袍少年。少年们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双臂被绑在身后。他们总共不过五六十人,但四周镇守的却是成百上千的红袍猎鲛师。“我们都这样晒一整天了,我爹啥时候能回来啊?”江轩有气无力道,家里都闹翻天了,自己爹竟还忙着在外边谈生意。方游摇头道:“我觉得二当家回来了也没用,花家这次来得气势汹汹,不会跟咱讲道理的,要是大公子在就好了。”“你烦不烦,别老跟我提叶不管,那家伙在江家待了十几年,就没见他管过事,江家算是白养他了!越是关键的时候他越不在,依我看以后别喊他叶不管了,直接叫他叶不在!”方游忍俊不禁,“你啊你,刀都架脖子上了,还想着给人取外号。”“你还说我,这刀都架脖子上了,照水姐还跟敌人下了一天的棋!真不愧是臭咸鱼的亲妹妹,我服气!”江轩没好气地瞥向训猎场边,在那片斑驳的树影下,是一盘杀得正酣的黑白棋。对弈的是一对年轻男女,男子拈着一枚黑子犹疑不决,而女子指尖的白子翩然落下,发出碰玉般的声响。这一子落下,重重棋局顿时明了,胜负立见。“好棋!看来这局又是我输了,江家妹妹果真是聪颖过人。”花祈玉难得地称赞道,对坐的素衣女子清秀憔悴,神色始终波澜不惊。随即花祈玉起身抖了抖衣摆,望着天轻叹道:“已经两年没人陪我下棋了,今日总算是过了一回瘾,多谢江家妹妹奉陪。”江照水款款起身道:“公子既兴起,不妨再下一局?”“我可不是来下棋的,再下一盘天就要黑了。”花祈玉扬起手臂,一只灵蝶飞来落在了他的指尖上,蝶翅一开一合。“原来已经回来了,既然他不肯露面,那我只好来请了。”花祈玉说着拍了拍手,场边的猎鲛师们听令迅速移动,展开为环形阵列,齐刷刷举弓对准了中间的少年们。少年们不禁发出一阵惊呼,江照水忙求情道:“公子这是何苦为难我们?这些孩子安安分分的,未曾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花家乃一代名门正派,难道都不讲道理的么?”“道理?你哥哥在杀我家的人时,有跟他们讲过道理吗?”江照水微微一愣,“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家兄生前虽然猎鲛无数,但断然不会随意杀人,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花祈玉不屑于解释,而是面向众人高声道:“我倒数十下,如果江羡鱼还不肯出来,那就放箭,现在开始数了。”“十——九——”少年们哗然议论,一个个又怕又怒,这花祈玉怕不是个疯子吧,竟然在这里逼一个死人出来。江照水又道:“就算是家兄做得不对,公子找他本人便是,又何必牵累无辜之人?何况家兄已经不在了,公子这又是在出哪门子的气?”花祈玉仍在自顾自地数道:“六——五——”“原以为公子是性情中人,是我看错了!”江照水说着便拎起裙摆冲到阵列间,张开双臂挡在了少年们跟前,目光坚定不移。“三——二——”花祈玉的语速似乎放慢了一些,眼睛也在环顾训猎场四周,终于要数到了最后一声。“住手!我在这里——” 第23章 花祈玉饶有兴致地笑道:“换你也行,看着至亲之人在眼前慢慢死去,一定别有一番滋味,江羡鱼你说是不是?”“你说换就换的?”江羡鱼和江轻魂再次异口同声,后者上前一步,用破军枪迅速在叶临川跟前划了几笔。枪刃处亮起一圈血光,瞬间扩散开去,把叶临川和江羡鱼都圈在了其内。两人惊愕不已,这可是江氏灵血阵,对方竟连血都没用就轻易使了出来,还用反锁式将他们困在了阵内。“来吧,这下没人能妨碍我们了。”江轻魂张开双臂,主动地送到了花祈玉跟前。花祈玉也不废话了,上来就是一剑刺在了江轻魂腹部,那一剑破体而出,江家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江轻魂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还在笑,“再来。”花祈玉毫不留情地拔剑又是一刺,血肉撕开的声音无比清晰,但江轻魂仍然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只是笑看着花祈玉,那眼神就像在看着一个傻子。花祈玉下意识看向伤口处,一滴血都没流,仿佛这具身躯是凝冻的一般。“你到底是……”花祈玉不禁将手放在江轻魂胸前,这具身体没有温度,甚至略微有点僵硬。这时江家的少年们七言八语地说了起来,被花家猎鲛师喝了两声才肯安静下来,只剩江照水还在咳嗽不止。“要刺就刺,你这样摸我是几个意思?就算你把我全身都摸个遍,我也不会对男人有感觉的。”“你闭嘴!”花祈玉恼羞成怒,拔剑连刺,手法极快,扎眼间竟刺了七八刀。利刃不断从江轻魂背后戳出来,江羡鱼和叶临川看得揪心极了,但江轻魂始终站得笔挺如松。花祈玉蓦地停下动作,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江轻魂。江轻魂挑衅地笑道:“你就不能多换几个地方捅吗?老捅这两个地方,像挠痒似的。”“这可是你自找的!”花祈玉说着就一剑刺穿了江轻魂心口,江家众人也跟着发出一阵惊呼。出乎意料的,这一剑刺得极其容易,花祈玉甚至连人带剑撞到了江轻魂怀中,他错愕地抬起脸道:“怎么会这样……”江轻魂便俯下脸来,凑到花祈玉耳畔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心呐,你刺的这个位置是空的。不信你仔细听,看我有没有心跳。”花祈玉便凝神分辨了一会儿,对方竟然真的没有心跳。他顿觉浑身汗毛倒立,腾步飞快退了开去。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只见江轻魂又道:“还能刺七下,再来。”“我不管你现在是变成了什么怪物,但你说,我要是一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你还能像这样笑着说话么?”“都说了只能捅,不能砍的,再说了,我这脑袋早就掉过一次了。”江轻魂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玄铁项圈,“我这脑袋是被人缝上去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戴着这么一个玩意儿?”花祈玉额上生出一片冷汗,“你为什么都这样了还能活着?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复活的?”“你废话真多,要刺快点刺。天快黑了,早点捅完了早点收场,别耽误我家孩子们吃晚饭。”“不刺了,你赢了。”江轻魂自负一笑,这便准备披上衣袍,却听花祈玉又道:“这笔账姑且算完了,但你我的陈年旧账还没完。”“你他娘的就是事多!我跟你能有什么旧账,不就是偷喝了你家一坛花蜜酒,到如今还惦记着呐!”江家少年们坐得稍远一些,还听不太清两人在说什么,但叶临川和江羡鱼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叶临川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望着江羡鱼喃喃道:“你是谁?他是谁?谁才是我家鱼儿?”“我不知道……”江羡鱼自己都错乱了,这个人不仅用着自己过去的身体,甚至都好像和自己拥有相同的记忆。“你偷的可不止是一坛酒,还有一颗心,一条命!”“莫名其妙,我偷了谁的心,谁的命,你的么?”花祈玉怒目扬剑,脸色阴沉得就像即将来临的黑夜,“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如今还一无所知!轻贱别人的感情,糟蹋别人的心意,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滚下地狱!”“呵,看来你还是想打架,早知道就不废话了。”江轻魂说着手一扬,破军枪便拔地而起,飞落到了他手中,而困住叶临川和江羡鱼的阵法也随之解除了。一看江轻魂动了杀意,花家猎鲛师也齐齐亮出佩剑,双方蓄势待发。“等等,你不会真想动用雷霆万斩阵吧?”江羡鱼紧张道,而叶临川听到这雷霆万斩,脸色也倏然变了。“怪不得我,是他们要逼我动手的。”江轻魂眼神潋滟如血,周身的杀气瞬间变得异常强烈。离他近的人,甚至感觉到了一股煞风。剑拔弩张之际,一名红衣人从训猎场外匆匆跑了过来。那人凑到花祈玉耳边小声道:“分舵着火了,情况不妙,疑是陆家的人干的。”花祈玉脸色微变,他咬牙环顾着江家的少年们,还有江照水、叶临川和江羡鱼,最终视线又回到了江轻魂身上,“当年的帐,下次再跟你算。我们撤!”说罢拂袖而去,众猎鲛师也迅速整队,追随而去。夕阳西下,漫天云霞。江家的少年们欢呼着,互相给对方解绑。江照水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不再剧烈咳嗽了。江轻魂正要把衣袍披上,叶临川忙上前扶住他道:“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只见他身上除了一些旧伤,就多了几道口子,但一滴血都没流,若不细看都难以发现。“没事。”江轻魂若无其事地把衣袍披上了。“哥——”江照水喊了一声,欣喜地跑了过来。江轻魂快步迎上去,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揉了揉,捏了捏,一如从前。“你真的回来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她抹着眼泪支吾道,脸蛋被他揉.捏在一起,模样又傻又可爱。“不是梦。”他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她有点疼,却含泪笑了起来。这时少年们也簇拥了上来,江轩冲在最前面,用拳头胡乱砸着江轻魂道:“臭咸鱼!你没死啊,没死你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这两年你到底死哪儿去了,要死你回家死啊,我连灵位都给你摆好了!”江轻魂一把扣住江轩的脸门,晃着他的脑袋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喊我臭咸鱼,再喊就捏死你。”“啊啊啊臭咸鱼臭咸鱼!你本来就是条臭咸鱼!”江羡鱼就在一旁愣愣看着,心中不知是酸涩还是迷惘。那个人说着他该说的话,做着他该做的事,而自己则像是多余的。一阵凉风袭过,江照水禁不住咳嗽起来。她颤颤移开手掌,却见掌间一片血红,忙将手掌收拢成拳,但还是没逃过叶临川的眼睛。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探了探她的脉门,感觉她病情不妙,便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往后阁的方向走去。“我先送照水回房休息,待会儿见。”江羡鱼望着叶临川抱着妹妹远去,又望了望被少年们拥堵的江轻魂,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江照水咳嗽不止,虚弱得几欲晕厥。叶临川抱着她回到闺房内,将她轻放在床榻上盖好棉被,然后又去外边药房给她煎药。“川哥哥……”江照水睁开眼睛,只见他正在门外走来走去,一边烧水一边研磨药草,火炉将他的身影投在门帘上,格外的柔和动人。 第25章 “轻魂听令!”“我在。”手臂蓦地一僵,破军枪哐啷落地。江羡鱼震颤地望着身前那人道:“你是轻魂?你竟是轻魂!”“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江羡鱼恍然顿悟,杀魂作为他的一部分,当然会跟他拥有相同的灵息,相同的记忆,甚至是相同的性格。“可你,你究竟是怎么脱离我独立存在的?”“这个我也不清楚,自你在北渊战死后,我就尘封在了破军枪内。直至不久前,我感应到你苏醒了,于是也跟着觉醒了。”“我是在深海鲛宫醒来的,原来那一战后,鲛族把你还有许多战士的尸体都带走了,他们把尸首泡在特制的药油里,让尸身不腐,再把尸身冻在冰柱里,供他们的后代观摩学习。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两年后其中一具尸首竟然复活了。”江轻魂说到这里顿住了,江羡鱼忙问他然后呢。“我就把当时观摩的鲛人全杀了,然后从深海出来寻找你,却发现你居然变成了一个鲛人,这还真是好玩了。”“变成鲛人这件事,我也觉得是有人在玩我。”江羡鱼正说着,江轻魂冷不防推了他一把,他身体一歪就跌进了池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江羡鱼很快从水中浮出脑袋,“你干什么啊!”“我就是想看看你的鱼尾巴。”江轻魂说着便坐到岸边,双腿吊在水面上,然后伸手把江羡鱼拉到身前。江羡鱼恼火地挣扎道:“有什么好看的,以前猎了那么多鲛,各种颜色的鱼尾都有,还没看够么!”江轻魂不顾江羡鱼的挣扎,把他捞起来放在了自己大腿上,“说实话,我很嫌弃你这副鲛身,我甚至一度不想看见你,要不是花疯子来这儿闹,我是不愿在你面前现身的。”说着还把手放在鲛尾上摸了摸,江羡鱼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道:“不准摸!你嫌弃你还摸!”可这一巴掌抽下去,江轻魂一点反应都没有,江羡鱼倒是疼得揉了揉手。他不禁疑惑道:“这具身体,是没有痛觉的对吗?我看花疯子一连捅了你那么多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江轻魂弹了一下江羡鱼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了,难道都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死的?那一战你被鲛族砍了脑袋,死后还被挖了心,这样的残躯,你还指望它能有痛觉?”江羡鱼错愕地摸了摸对方胸口,又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项圈,“这么说来,你这胸口是空的,脑袋也是被鲛人缝上去的,那你究竟是怎么在这副身躯里复活的?”“对我来说,驾驭这具躯体就像驾驭兵器一样简单。鲛族错就错在,不该把破军枪和这具尸身放在一起。残留在身躯里的灵息刚好能与我共鸣,让我操纵得更加得心应手。”“原来如此……那你是不是能打开咱家宝库?”江轻魂摇了摇头,“宝库外的兵魂阵是你我一起布下的,当时用的四件兵器作为阵眼,它们互相协作才能镇住万刃。单凭这破军枪和刚找到的降鲛旗,还不足以镇压,必须集齐四件才行。”“可是诛心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还有猎天弓,到现在都没看到影。如今咱家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关键是梅雨时节就快来了,咱家再不招募猎鲛师,整个越水都玩完了。”江轻魂不屑道:“完就完了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拼死护着越水这些人?生时他们阿谀奉承,死后他们万般唾骂,如果老天爷要收了他们,岂不是妙哉?”江羡鱼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平心一想,江氏代代以守护越水为使命,断然不能放弃越水的千万百姓。他们必须赶在梅雨之前开启江天宝库,或者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一阵风过,荷叶上的露珠纷纷抖落。叶临川寻到了荷叶池这边,却见江羡鱼正坐在江轻魂腿上,下身已经化作了鱼尾。“你这鱼尾巴,摸起来手感还挺不错的。”江轻魂在鱼尾上顺着摸,逆着摸,玩得不亦乐乎。江羡鱼又拍了他一巴掌,恼怒道:“都叫你别摸了!这鲛尾上灵闪很强的,把你闪成灰信不信?”“我这尸身又不怕灵闪的,你闪啊,来来来尽管闪。不过,你这腿都变鱼尾了,下面还有□的吗?”“当然有了!”“在哪儿,我看看。”“在这儿。”江羡鱼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下,江轻魂便好奇地摸了过去,的确能感觉到那处鱼鳞凸了起来,“还真的有,好小一团。”“说得好像你很大似的!”江羡鱼说着就往江轻魂身下抓了一把,“真搞不懂你在这里炫耀什么,这具身体本就是我的,要大也是我大!”“笑话,说得好像这身体不是我的一样。”江羡鱼想了想也是,挑眉道:“你瞧瞧你,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像个走尸一样,还能吃烧鸡吗?”江轻魂摇头,江羡鱼又问:“那还能喝酒吗?若是喝了酒会怎样?”“喝了酒,会从身上有洞的地方流出来。”“会从哪个洞流出来?我瞅瞅。”江羡鱼坏笑着,一把扒下了江轻魂的衣袍,只见他身上有着各种形状的疤痕。江羡鱼用手指一戳,便轻易地戳进了伤口内,他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鲛族在你身上抹的什么玩意儿,你这肉没有很僵,居然还有点香味。”“据说是从鲸鱼肚子上提炼出来的一种香油,抹在尸身上,能让尸身长久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两人全然没有察觉,叶临川就站在一旁。从叶临川的角度来看,江羡鱼就好像在亲吻江轻魂的胸膛,他愣是看得耳根烧红,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默默转身走了。这时几名少年从长廊里经过,见两人在池岸边,便躲在栏杆后偷看。江轩纳闷地问方游道:“你说,那个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叶不管老是抱着他就算了,为什么连臭咸鱼也抱着他啊?”“刚遇见他时,他不是说他是江羡鱼的好友吗,看来是真的了。可江羡鱼不是逢鲛必杀吗,又怎么会跟鲛人这么亲的?”少年们百思不得其解,无奈又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江轻魂把江羡鱼放入水中,俯身逗弄起了池中锦鲤。江羡鱼看着周身五颜六色的小锦鲤,竟然想捞几条上来吃掉。他忙拍了拍脑袋让自己清醒,锦鲤是这世上最美丽吉祥的东西,怎么能吃锦鲤呢?“你说你,今日回来这么一闹,马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江羡鱼复活了,说不定很快就会集结起来,上江天堡逼我们开宝库了。”“怕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江羡鱼摇头叹气,不愧是自己的杀魂,他真的满脑子就想着杀,难怪之前遇到陆家和花家的人,他都毫不留情地来了个全灭。“你以后能不能别随便杀人?你杀了人,可都是要算在我头上的。”“这个得看我心情,惹火了我,六亲不认。”“听话——你再这样乱来会害死我的。”江羡鱼揪着江轻魂的衣摆,却见他轻蔑道:“我早就脱离你了,你管不了我了。”江羡鱼原以为,江轻魂能像从前那样协助自己,两人配合杀敌所向披靡。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快证明,江轻魂何止是不受控制,简直就是个毁天灭地的祸世主! 第27章 “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轻魂正说着,江羡鱼忽然在他背后捶了一拳,警示他说话小心点。“为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不会滥杀无辜的!”“因为他们惹我不开心了。”“不开心你就能杀人?那我惹你不开心,你是不是还要杀了我?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有的孩子才刚满月,你就这么把他们都杀了,要他们的家人怎么过?”江轻魂不屑道:“杀都杀了,我管他们怎么过。”折扇唰的往桌上一打,陆与安霍地起身,嘴角抽搐着想痛骂对方一顿,但他张了几次嘴,硬是给忍了下来。“算了,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这帐我不跟你算,姑且当没这回事。但家兄要不要跟你算,跟江家算,我可就管不着了。”一提到自己的兄长,陆与安就觉得十分焦灼。为了来江天堡,他不惜打伤了自家猎鲛师,还带着陆小宝去花家纵火,等回了雾山,肯定免不了最严厉的家法伺候。平复片刻,陆与安又开口道:“叶临川人呢,他说了要带我见照水的,我还特地给照水准备了礼物。”“哦?你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照水要过生辰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记得么?”江轻魂和江羡鱼对视一眼,他们还真不记得,别说是生辰了,就连妹妹多少岁都记不太清楚。他们唯一记得的,就是叶临川的生辰。彼时在江天堡后阁里,江照水正凝眉倚在窗前,而窗前悬着一串串纸鹤,这些都是陆与安寄给她的,一共有三百多只,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飞来一只。叶临川站在她身后道:“看得出来,陆与安对你的心意不假,这两年他来了江天堡不下十次。越水雾山相隔百里,江陆两家关系也不好,他来一趟实在不易,每次我们都把他拒之门外……”“可是,川哥哥要我怎么用这副模样去见他?”江照水转过身,颤颤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般憔悴枯槁,给他见了,不过是徒增失望罢了。世间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子,他不会再眷恋我了。”“我觉得照水还是很美,用你哥哥的话来说,就是清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纵是世间繁花万朵,也只有你这一朵最让人流连。”江照水破颜一笑,“川哥哥真会安慰人,若你以前这么说,我就信了,可如今我这张脸,是真的看不得。”“那妹妹不妨梳个妆容。”“梳妆?我不会,我这儿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江照水一直是素面朝天,明眸皓齿清秀可人,也不需要粉饰。再加上兄长不喜胭脂香,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描过妆。“跟我来。”叶临川拉过江照水,悄悄带她离开了江天堡。与此同时,江羡鱼和陆与安等人正在训猎场上,为江照水准备着特殊的生辰礼。江家的少年们也参与了进来,一边搬东西一边嬉笑打骂。陆小宝看着他们肆意胡闹,心里羡慕极了。“这这这,放这儿!”陆与安正在指挥着,一只金色纸鹤乘风飞来,悠悠落在了他肩上。他扭头瞥见那只灵光流转的纸鹤,脸色倏变,忙把纸鹤揉成一团,胡乱塞进了怀中。环顾四周,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不禁苦叹一声,“反正都豁出去了,就是要死,也让我先快活这一夜吧!”第20章 烟花不如你日薄西山,训猎场上人影幢幢,热闹非凡。篝火摇曳着,少年们席地而坐,有的喝酒猜拳,有的烤鱼说笑,酒是陆与安买的,而鱼是江羡鱼在附近河里抓的。“陆家的小团子,你过来,会喝酒么?”江轩冲陆小宝招手道,见他生得像白瓷娃娃似的,便随口给他取外号叫小团子。陆小宝害羞地走了过去,江轩便拉他坐下道:“在我们江家,过了十三岁还不会喝酒的话,是要被大家嘲笑的。”说着便把一坛酒递到了陆小宝跟前,众少年纷纷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来。“你别祸害良家少年了,我看他没有十三岁。”方游正要接过江轩手中的酒,陆小宝却把那坛酒夺了过去,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好喝!”陆小宝说着打了个响亮的嗝,逗得众少年纷纷大笑起来。江羡鱼和陆与安正坐在场边,前者惬意地啃着鲜鱼,后者一直在东张西望,“照水到底什么时候过来,我等得抓心挠肝的。”“急什么,待会儿不就过来了。”江羡鱼又吃掉了三条鱼,叶临川才带着江照水姗姗来迟。与之前不同,江照水穿了一身雪白的广袖罗纱裙,及腰长发用珠玉盘起一半,身姿曼妙,步生莲花。陆与安忙起身迎了过去,当他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呼吸一滞。她描着极其精致的妆容,眉如远黛,唇若蔻丹,眼神脉脉含情,脸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动人。“你终于肯见我了!”陆与安上前握住江照水的双手,她却娇羞地将手收了回去。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就像被烟熏过似的,但却带着股撩人的意味,令她心动三分。“你家川哥哥都告诉我了,你是生病了怕我介意才不肯见我的。我承认我是拈花惹草,但并不是浮于表面之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今夜你也不必如此盛装,以你原本的模样见我就好。”江照水掩唇轻笑道:“川哥哥说了,油嘴滑舌的男人最是不能信。”“冤枉啊,你家川哥哥明显对我有偏见,你不能听他的。”此刻少年们闹得正欢,陆小宝灌了两口就醉了,俏脸红彤彤的。众少年调笑道:“看你总拿着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的,都写的啥,念出来给哥儿几个听听呗?”陆小宝醉醺醺地点了点头,这便打开小册子,翻到其中有趣的地方念了起来,“小叔带我去找江家大公子,敲了半天也不开门……于是我们就自己闯了进去,却撞见大公子和锦鲤哥哥,哦不,是和鲛人哥哥正在共浴……不对,应该是叫鸳鸯戏水。”“噗!”江轩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众少年也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满地。陆小宝翻了两页又念道:“我们一行人上路,沙漠里太阳很毒,鲛人哥哥被晒晕了过去,大公子又抱着他亲他,不知是在喂水还是在干什么,两个人吻了好久,像要到天荒地老……”“行行行求你别念了!”“为什么不念,男人间也能相爱,这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你们看,我还把他俩画下来啦!”陆小宝说着便把小册子打开给众少年看,少年们纷纷捂眼,有的甚至吓跑了开去。谁料陆小宝表面乖巧,骨子里却歪得不行,这下少年们不仅是对陆小宝,更是对画上那两人彻底刮目相看了。与此同时,那两位主角就并肩坐在训猎场边。“你们一整天忙里忙外,都在忙活什么?”江羡鱼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叶临川顿了顿,又问:“你和轻魂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像敌人,一会儿又像朋友。我有太多疑问,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这个嘛,说起来有点复杂。我和他本是同一个人,共有一个灵魂,但因某种机缘巧合,被分到了两具不同的身体里。这就好比一个人,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我和他各占一面。”“同一个灵魂被分到了两具身体内?怎么做到的?” 第29章 “我呸!懒得说了,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我要去看陆与安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就跟你拼命!”江羡鱼说罢大步离去。第21章 不输给男人少年们抬着陆与安进到房内,磕磕碰碰地把他放在了床上。“别碰我,都给我滚出去!”陆与安挣扎着起身,脸色惨白汗水潸然。他按着肩上的伤口,鲜血还在汩汩往外冒。陆小宝急忙道:“小叔你别乱动啊!”“我自己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陆与安嘶吼道,说着两眼一翻,又晕倒在了床上。陆小宝便对众少年道:“劳烦你们先出去,我来给小叔包扎就好。”少年们有点抓不着头脑,但还是纷纷退了出去。陆小宝忙把房门关上,然后帮陆与安把外袍脱了下来。就在这时,房门嘎吱响了一声,叶临川拎着药箱走了进来,“换我来吧。”陆小宝慌忙挡在床前,手足无措地望着叶临川道:“我来给我家小叔包扎就好,不用劳烦大公子的。”“那你继续,我就在旁边看着。”叶临川说着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并对陆小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小宝只好硬着头皮拿起布卷,转身准备给陆与安包扎,却听叶临川道:“首先要简单清洗伤口,再敷止血药,再包扎,你根本就不会。”他说着走到一旁,从木架上取下毛巾,放在铜盆里打湿,然后握着湿毛巾走了过来。但瞥见床上的陆与安时,他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只见陆与安胸前缠着层层布带,胸口隐隐有沟壑,从他那圆滑的肩形也可以看出,那是女人才有的身材。察觉到这一点后,叶临川立即将目光避了开去,“你家小叔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个女人吗?”陆小宝低头绞着手指道:“是……小叔不是小叔,而是小姑……我也不是侄儿,而是侄女。”叶临川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把湿毛巾递给陆小宝道:“那你来吧,就按我方才说的来做,有什么不会操作的地方就问我。”说着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脸朝着门外。陆小宝立即着手操作起来,她刚清洗好伤口外的血渍,又有人敲门,吓得她手臂一哆嗦。叶临川便走过去开了门,门外正是江羡鱼。“他怎么样了?”江羡鱼说着就要进门,叶临川忙拦住他道:“伤口还没处理好,你就在外边等一会儿吧。”“我进去看看他。”“没事,交给我就好,你等会儿再进来。”叶临川把江羡鱼推出去,然后又把房门合上了,弄得江羡鱼有点莫名其妙。片刻之后,陆小宝便把伤口处理好了,然后帮陆与安把衣袍披上,轻声唤她:“小姑,小姑,你醒醒。”陆与安不悦地睁开眼睛,沙哑道:“闭嘴!不准喊我小姑!”叶临川走到陆小宝身旁,陆与安顿时哑口无言,她没料到叶临川也在的。只听他讽刺道:“你真狠,上得了战场,逛得了青楼,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人,十几年却没人发现你是女儿身。还有你家侄女,喝酒也比男孩儿厉害。你们陆家的姑娘,都喜欢女扮男装的么?”陆与安惨白着脸,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陆家的女儿,生来就是当男儿养的,名字也按男儿的取。我从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什么,我长得比男人俊,身材不比男人矮,猎鲛也不输给男人,我还就喜欢招惹漂亮姑娘,为什么就不能像男人一样活着?”“我倒是不介意你是男是女,但你有为照水想过吗?她能接受你是个女人吗?你这样算是骗她吧?”陆与安愤恨道:“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我就是喜欢她没办法啊!我到底比你们男人差了什么,不就是下面比你们少了个东西吗?为什么我就不能跟照水在一起?”说着咳嗽了几声,又呕了点血,陆小宝忙坐过去给她轻拍后背。“何况,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喜欢你弟弟么?你还喜欢那个鲛人!若论离经叛道,我陆与安怎么能跟你比?你能跟男人乱来,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我是不配说你,我是喜欢我弟弟,喜欢那个鲛人,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心意,我也知道这种爱是没有结果的。如果你也是我这种想法,那还是趁早把话说白了吧。再这么耗下去,伤害只会越来越深。”叶临川顿了片刻,又道:“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等你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暂且先养伤。”“我没办法再待在这里了,小宝去给我找件披风。”陆与安挣扎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就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叶临川忙不迭扶了她一把,“你这是要去哪儿?”陆与安挣开叶临川的手道:“家兄早就给我寄了纸鹤,我若再逗留在江天堡,他就会亲自找过来。要是给他看见我这个样子,江家会有什么后果,你是清楚的吧?”叶临川沉色不语,他当然是清楚的。江陆两家的关系,就好比一块越打越红的烙铁,打了很多年都没能真正烧起来。然而今夜这一茬,就相当于在烙铁上浇了一把油,火势可以瞬间冲天。陆小宝拿来披风帮陆与安披上,然后扶着她向门口走去。叶临川追问道:“你拖着这样的身体赶夜路,真的没问题吗?”“我没听错吧,十年了,这还是你头一次关心我。不过你放心,我从来就不会输给你们男人。”她说着便推开了房门,却见江羡鱼和一群少年正候在庭院中。江羡鱼关切地迎上来道:“你伤势怎么样?”“无妨,告辞。”陆与安避开江羡鱼,径直向庭院对面走去,尽管被陆小宝搀扶着,但她的步伐仍有点踉踉跄跄。“喂——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儿!”江羡鱼忙追了过去,可那两人走得十分决绝,他便抄近路从花圃上翻过去,堵住了叔侄俩的去路。“挨了打就灰溜溜的走人,这不像你陆与安的作风啊!”“让开,我没闲工夫跟你耗。”“别生气嘛,是我们不好,不该打你不该伤你。走走走,咱们回屋歇着。”江羡鱼说着便过来拉陆与安,陆与安没好气地挣开他道:“关你个鲛人什么事,要你道什么歉?走开走开,我要回去了。”“别嘛,都这么晚了,你这伤也折腾不起。”两人正在拉扯时,一只白鸟从夜空中掠过,在重楼之上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啾鸣。江家少年们纷纷抬头望天,那正是叶临川的雪鹱,它在向众人发出警示。“糟了,有敌人要过来了!”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大半夜的又是什么人要过来找麻烦。叶临川闻声来到庭院间,雪鹱便飞落在了他肩头。他猜到是谁要过来了,迅速往江天堡大门赶了过去。与此同时,江羡鱼和陆家叔侄也到了大门口的石像旁。夜色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批人马渐渐出现了视野中。领队的男子一身浅金华袍,顶束玉冠,俊雅非凡,正是陆氏家主陆以风。“爹——”陆小宝欣喜地迎了上去,陆以风从马背上跨下来,扶着她的肩膀看了看她,用手指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你这坏孩子,又跟着你小叔到处惹事,还不知道回家。”明明在责备,但声音却分外宠溺,让人听着就心头一暖。陆小宝低头绞着手指道:“孩儿知错了。”“哥,你来了。”“亏你还认得我这个哥,打伤自家猎鲛师,还带小宝去花家纵火,这次要哥哥怎么罚你,是关你三年禁闭,还是跪虎牙台?”“悉听兄长责罚。”陆与安低头认错,任夜风吹乱了鬓发。好在灯火昏暗,兄长看不清她苍白的脸。 第31章 江坤生在一旁看得有点懵,他实在不知道这白衣人是谁,竟敢在江家如此放肆,但想问又不太敢问。这时叶临川走上来道:“二叔,劳烦您带孩子们出去避难,即刻动身,就去十里外的小阴山,山脚下有间茅草阁,是我采药常落脚的地方。别忘了照水,给她多带两件御寒的衣服,还有她平时喝的药。”“这……那你们怎么办?”“你们先撤,我们再想办法。”江坤生犹豫着答应了,随即召集少年们,收拾行李准备出行。江轩本来极不愿意,吵着要和江羡鱼他们一起战斗,却被自己爹扇了两巴掌,这才老实了下来。凌晨时分,众人便离开了江天堡,只剩三人驻守。第二日晌午刚过,敌人就浩浩荡荡而至。江羡鱼和叶临川守在江天堡门口,而江轻魂则立在石门上眺望。敌人身着各式各样的猎鲛袍,铁衣的是金州莫家,翠衣的是汉林牧家,紫衣的是洛河余氏,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小门户,目测不下千人。人们仰望着高处的江轻魂,纷纷举着兵器大骂道:“江羡鱼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罪该万死!当年带了那么多人去北渊送死,自己还有脸活着回来,鲛族怎么就没把你抽筋扒皮!”“你是猎鲛师中的败类!江氏几世英名就毁在你这一代了!”“血债血还!江氏断子绝孙,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人们恶毒的咒骂着,江羡鱼攥紧拳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但江轻魂面无表情,就像没听见似的。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冷箭从人群中射了出来,紧接着又嗖嗖飞出几柄刀剑。江轻魂敏捷地避开兵刃,“你们不就是要宝库么?有种来抢!”说着纵身跃下,在楼宇上空飞檐走壁。叶临川江羡鱼紧随其后,众人也迅速分流,从大街小巷里追了过去。江天宝库建在三里外的山坡上,江轻魂远远就看见山坡下人头攒动,人们分布为环形包围了整座宝库,只在入口处留了一条通道。眼下前有敌人,后有追兵,一切早就算计好了。“这么多人都来恭迎我啊。”江轻魂挺胸抬头,阔步朝前方走去。人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蛇言蝎语,恨不得用眼神就把他千刀万剐。众人前方的正是各家代表,其中一名紫衣男子道:“不愧是江天一霸,北渊千万鲛兽都灭不了你,难怪这江天宝库非你不开了。”另一名翠绿衣袍的年轻人道:“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没死,还等着和你继续当年的决斗。”“你谁啊?”江轻魂眼神陌生,对方忽然怒斥道:“你怎么又不记得我了?我是牧烟舟,那个挑战过你七次的人!”江轻魂哦了一声,还是没什么印象。“当初只差一点,我就能让你……”牧烟舟还没说完,一旁的紫衣男子就打岔道:“亏你还有脸说,自以为是的跑去挑战江天霸,闹了几次连人家手指头都没碰到,更别说让他出招了。”“你知道什么!”牧烟舟红着脸反驳,忽见江羡鱼和叶临川赶了过来,目光撞上那抹熟悉的青袍人影,他欣喜地迎了上去。“烟舟,你怎么过来了?”叶临川有点诧异,几年不见,牧烟舟已经不再是那个邻家小弟,而是相貌堂堂的青年人了。“我代表牧家来收江天宝库,当然也想见见你,你好多年都没回汉林了,我一直想来越水找你。”牧烟舟久违的想抱一下叶临川,但对方眼底的生疏却让他打住了动作。“你不该来这里的。”叶临川比牧烟舟大两岁,两人都是在汉林出生的,小时候还以兄弟相称。多年前,叶家是汉林最大的猎鲛门户,而牧家只是叶家的附属小户。当年叶家受到鲛族重创,叶临川被收养到了越水江家,后来就与汉林的牧烟舟断了联系,很少见面。“江氏气数已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江家?为什么还要苦守着这个罪人?”牧烟舟说着怒指江轻魂,“你看看今日来的这些人,都是来取他性命的,你若还站在他身边,就是和全天下作对!”叶临川淡漠道:“谢谢你关心,路是我自己选的,无怨无悔。”牧烟舟不甘地拉着他道:“你清醒点!跟我回汉林吧,牧叶两家本就是一家,我才是你的亲人啊,牧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江羡鱼一把拽过叶临川,用手指戳着牧烟舟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江叶两家是世交,江羡鱼和叶临川在娘胎里就定了亲,那年牧氏还不知道在哪个山窝里捡柴呢!”“你又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与此同时,各家猎鲛师都在起哄,威逼江轻魂开启宝库。“实话说了吧,要想破解兵魂阵,需以兵器为阵眼,就是我以前惯用的破军枪、降鲛旗还有猎天弓。如诸位所见,我手里只有破军枪,而降鲛旗是被陆家拿走了,猎天弓更是连影都没瞧见。你们若能集齐阵眼兵器,我这就开启宝库,里面的东西随你们搬。”“唬谁呢,你自己布下的阵,自己还能解不了?”“诸位要是不信的话,那就自己看吧。”江轻魂说着便穿过人群,向那满山坡的乱刃走了过去。他刚到警戒处附近,数不清的刀刃便震响起来,随时欲拔地而起。“看见了吗?即便我是布阵者,它们也是不认的。”众人仍不买账,七嘴八舌道:“我不信!你不过是在耍花招罢了!操控兵器对你来说太简单了!有种你走进阵内试试,我就不信那些剑还能刺主人!”江轻魂这便上前一步,半只脚刚跨进戒区,一支剑就拔地飞刺而来,准确地命中他胸口。人群发出一阵惊呼,只见江轻魂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将剑拔.出来扔掉,剑便自行飞回归位。“这下你们总得信了吧?”人们哗然议论,不一会儿又有人道:“就算要用兵器做阵眼,你会不知道自己的兵器在哪儿?你不过是在戏弄我们罢了!就像北渊一战说了平分江天宝库,你战败就算了,还装死躲起来不认账!”“你们要实在不信就杀了我呗,来来来,随便砍,随便捅。”江轻魂说着便往地上一躺,众人非但没动手,反而退开了一圈。有人窃窃私语道:“听说花家前几日上江家闹事,这家伙的身体刀枪不破,好似练了什么邪功,花祈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不是,你看他方才中了一剑,胸口却连滴血都没有。还有他那眼珠子,血红血红的,真个像邪魔再世!”“江羡鱼,你这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话的是一名相貌凶狠的铁衣人,他冲自家门徒使了个眼色,门徒们便押了一个素衣女子过来。她苍白着脸不停咳嗽,虚弱得走不了路,完全是被人驾着走。“妹妹!”江轻魂和江羡鱼同时喊出了声,叶临川也变了脸色,他明明千叮万嘱要家人照顾好江照水,她又怎么会被抓住?“哥……你不要再丢下我了。”江照水咳嗽道,她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她宁可跟着他一起死,也不要再一个人苟活。铁衣男将刀架在江照水脖子上,阴笑道:“听说江羡鱼不近女色,独独只疼爱自家妹妹,那为了你妹妹,这江天宝库还能打开吗?”“开宝库!分宝藏!”众人兴奋地举兵呐喊着,对付江羡鱼这种卑鄙的人,就应该用最下.贱的手段。第23章 要死一起死阳光灼热,人群密集,风中充斥着浓厚的男子息。江照水只觉得难以呼吸,在敌人的挟持下勉强支撑着身体。“把你们的脏手从她身上拿开!”江羡鱼怒斥道,气得全身发抖。但人们只顾盯着江轻魂,毫不在意他这个陌生人。“放开她,别让我说第二遍。”江轻魂缓缓起身,衣袍长发无风自飘,散发出一股诡谲的杀气。 第33章 “那边好像是江天宝库的位置,他们到底闹成什么样了,我们过去看看吧?”陆与安忧心忡忡道。陆以风思量道:“银龙电闪,问鼎苍穹。据咱家卷宗记载,两百年前也发生过类似景象,那时候鲛族死了一位氏王。而这种奇异的天象,便是由那位鲛王的灵闪引发的。”说到灵闪,陆与安就莫名联想到了江羡鱼,心中越发感觉不妙。“是怎样的一位鲛王?”陆小宝捧着小册子好奇道。“他的名字叫白晞,是银尾鲛族的首领,死于两百年前的鲛族混战。他死后,他的氏族被屠杀,他的鲛宫沉入深海。直到数年前,这座鲛宫不知因何浮出海面,并被人族发现移至岸上。后来,它有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就叫——江天宝库。”与此同时,山坡下战况愈演愈烈。银龙夹带着炫目白光,以雷霆之势再度袭来。江轻魂正欲腾地而起,忽然发觉自己竟动不了。低头一看,有人扼住了他的脚踝,正是那个之前挟持江照水的铁衣男。“哈哈哈要死一起死!”铁衣男满脸是血,双手死死抱住江轻魂不放。江轻魂挣扎着把他踹开,万道银闪便当头劈了下来。就在这一瞬,叶临川不知从哪儿冲出来,拼死将江羡鱼抱入了怀中。江羡鱼目光一颤,手足无措地压制力量,银龙在咬下来的瞬间幻灭。但他身上余力仍然强沛,就像千万根针刺在了叶临川身上,又像是一片无形巨掌猛拍在他身上。心跳猛地震了一下,叶临川痛得无法呼吸,瞳孔骤然缩小,长发逆飞而起,抱着江羡鱼无力地往下滑倒。江轻魂眼睁睁看着叶临川倒下,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哥!!”江羡鱼身上光芒消散,急忙抱住叶临川呼喊,可对方瞳孔涣散,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他颤抖着伸手探向他鼻下,竟然感觉不到气息,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滚开!”江轻魂愤然推开江羡鱼,将叶临川夺入怀中。“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啊!”江轻魂发疯似的摇着叶临川,拍着他的脸颊,可他还是毫无反应。江轻魂便把他抱起来,往江天堡的方向跑去,他的手臂僵直地落下来,有什么从他袖中掉了出来。“别走!”江羡鱼挣扎着要爬起来,身下却绵软无力。尘埃里有什么东西隐隐发光,他够手抓过来一看,正是叶临川的灵枝刺。眼角生涩疼痛,他忽然很想哭。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又害得这么多人丧命,甚至害了自己最亲的人……这时几道人影围在了江羡鱼跟前,“你……居然是个鲛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跑出了个鲛人!”牧烟舟难以置信打量着江羡鱼,又看向身旁幸存的几名同伴。江羡鱼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白发渐渐还原成黑发,双臂上的鳞甲也已褪去,留下一层淡红色的鳞纹,这是鲛人极度缺水的症状。他方才消耗了太多灵力,这副鲛身急需要水的滋润。“看他好像不行了,快趁此刻杀了他!”一人说着就举起了剑。眼看锋芒刺向自己腹部,江羡鱼居然无法动弹!第24章 咸鱼要亲亲乌云渐渐散开, 天空恢复澄澈。山坡下尸横遍地, 幸存的人们搀扶着站起, 回望乱剑丛中的江天宝库, 不动如山, 威严得不可侵犯。远方街角的一处阁楼里,陆家人正聚在栏前望天。“战斗好像结束了,我们过去看看吧?”“不急,等江家人缓个两天, 我们先听听别家的风声。”陆以风始终淡定如水,陆与安却焦急地踱步道:“闹出这么大的事, 照水肯定会受刺激,她那身体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怎么还惦记着江家妹妹?你就别想了,她迟早是要嫁人的, 你也是要嫁的, 年纪摆在这儿, 不能再拖了。”“哥——你太抬举我了,就我这样还能嫁人?且不说我一把岁数了,就算我勉强穿回女装,别人也都会以为我是男扮女装!”陆小宝噗嗤一声笑了,“是是是,我家小叔天下第一帅!”“我家与安打扮打扮,还是可以见人的。众门户子弟甚多, 等你有机会多看看, 定有能看对眼的。不过看来看去, 哥还是比较欣赏叶临川,沉稳内敛,修身洁行,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他,沉稳内敛?我看是凉薄无情吧,还修身洁行?你肯定没见过他如狼似虎是什么样子。再说了,他叶临川最最嫌弃的就是我陆与安了,成日里就防着我祸害他弟弟妹妹。”此刻被陆与安诟病的人,就在江天堡的某间房内。这间房不大,却挤满了人。叶临川靠坐在床上,人虽是苏醒了过来,但眼神灰暗,表情呆滞,无论旁人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完了完了,这下叶不管变成叶呆子啦!”江轩伸手在叶临川面前乱晃一阵,他的眼睛也不曾眨一下。方游不解道:“大公子怎么会弄成这样子的?”江轻魂答道:“被鲛人的灵闪重伤,还能苏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那鲛人去哪儿了?没看到他回来啊!”“我之前看见鲛人被抓走了,是一群绿袍人,好像是汉林来的。”“别跟我提那个鲛人,他死在外边永远别回来最好!”江轻魂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少年们立刻噤若寒蝉。沉默了会儿,江轻魂又道:“去找医师来给他看看吧。”少年们哀怨道:“我们这些日子没出去猎鲛,也没收到什么酬劳,连饭钱都成问题,哪还有钱找人来看病啊。平日里要是谁病了,都是找大公子来看的,他自己就是个医师嘛。”“是啊,今日又闹出那么多人命,出去了说不定还有人伏击我们,现在江家都已经成了天下公敌了。”少年们想起那遍地的尸首还心有余悸,不敢相信那些人都是江轻魂杀的。而江轻魂一回江天堡,就在堡外布下了护阵,外人无法再轻易闯入,量他们短时间内也不敢再来找麻烦。“那你们说怎么办?”江轻魂环顾着少年们,余光瞥见江坤生在一旁欲言又止的,便问道:“二叔,你想说什么?”江坤生这才道:“我看临川的模样,像是丢了魂。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到我们——黄泉山主巫灵尘,最擅长夺魂摄魄。临川跟他好像有些交情,你不妨带临川去找他,也许有办法。”“巫灵尘?上次见他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江轻魂摸着下巴寻思起来,巫灵尘是巫族后裔,传说他能起死回生,重写人的命格。但他性情古怪,绝不轻易为人改命,给再多的金钱和好处都没用。“放几只鱼符去黄泉山,让他过来越水找我们。”“可这巫灵尘深居简出,单用鱼符召他,恐怕他不会搭理我们。”“给他三天时间,如果不出现,我就杀过去,让他自己选。”江坤生不敢忤逆江轻魂,只好按要求把鱼符寄了出去。 第35章 “守住江天堡,别的不管。”“可越水城中还有千万百姓,他们的安危……”“亏你还惦记着那些白眼狼,江氏守护了越水多少年?救了多少人命?可是他们呢,却认为一切是理所当然,从来就不知道感激,还在江氏危难之时落井下石。既然他们都称道别家好,那就让他们搬去别家的领地,跪求别家收留他们。”“可是唇亡齿寒,越水一旦被鲛族侵占,我们也无法独善其身啊。”“二叔你不是挺能的吗?那就自己组军守卫越水城,我是不管了。”江坤生惆怅地叹了一声,心想叶临川能说两句就好,但他枕在江轻魂腿上闭目休憩,对他们说的话毫无知觉。江轻魂眯眼望了望青天,“这都几天了,巫灵尘人呢?”“这……”江坤生很是为难,至今黄泉山那边仍没有回音。一阵风过,几滴雨落了下来,随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两道人影撑着伞穿过烟雨,出现在了江天堡大门口。他们一大一小,身着同款玄袍,衣摆上绣着几簇蓝色火焰,便是巫人惯穿的狱焰袍。大人牵着小人道:“这死咸鱼真是好嚣张,从来没人敢对我呼来唤去,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赶了过来,他竟让我吃闭门羹,居然还布了护阵,便是靠近都不能。算了,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来都来了,先敲个门再走。”小人说着便捡起石头,朝门环上砸了过去。偏偏就在这时,朱红大门打开了,那石头刚好砸在了开门者的脸上,紧接着是一声惨叫。“果然还是回去的好!”两人说着撒腿就跑,身后追出一群喊打喊杀的少年。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就被逮住了,并被遣送回了江天堡。雨落檐角,巫灵尘立于门楼内,左手杵着黑檀杖,右手牵着小男孩。江轻魂围着两人踱步,狐疑地打量着巫灵尘。他眉眼灵俊,紫瞳幽深,脸庞竟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你练了什么邪术,怎么都不会变老?”“无他,深居山中,修身养性也。”巫灵尘眼神慧黠,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身上所有的秘密。江轻魂又打量起一旁的男童,看起来七八岁,梳着小蜈蚣辫,模样俏皮可爱,“你带个小孩儿过来做什么?”“这是我家楚儿,他想来见见川公子。”楚儿挣脱巫灵尘的手,蹦跶到了叶临川跟前。叶临川端坐不动,目光漠然平视前方,楚儿抓着他的衣袖道:“川哥哥你怎么了,看看我,我是楚儿,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给我瞧过几次病的。”“阿爹,你快过来看看,他真的不对劲。”巫灵尘这才走过来,用手覆在叶临川眼周灵穴探了探,然后转身看向江轻魂道:“他失了魂,是受过什么重大打击吗?”“被鲛人的灵闪击中后就变成这样了,有微弱的意识,但行动迟缓,除了我,别人喊他都没有反应。”“鲛人的灵闪?”巫灵尘低眉想了会儿,“他之所以还有薄弱的意识,应是躯体内残存着一丝魂魄。这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的主魂被灵闪击出了体外,只要召回主魂就能恢复。”“关键是第二种,如果他已经被灵闪击得魂飞魄散,便是我也无力回天,可能他这辈子都会这么呆傻下去。”“那要怎样才能知道他是哪种情况?”巫灵尘从袖中探出一枚血符道:“这是聚魂符,招一下魂就知道了,若是第一种情况,主魂多半就在原身附近徘徊,很快就会回来的。”说罢往符上吹了一口灵气,然后贴在叶临川心口,那符文像血一般渗入了皮肤里,形成繁复的图案。凉风穿堂而过,几人满怀希冀地等待着,但叶临川的神色始终没有变化,胸口的血纹也没有灵光流转,这意味着没有魂魄归位。江轻魂蹲在他膝前喊他,楚儿也在喊他,可他还是呆呆的。巫灵尘叹了一声,“看来是第二种情况,恕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江轻魂一把揪住巫灵尘,“他就算是魂飞魄散,你也得把他散去的魂魄召回来,否则你别想活着离开江天堡!”楚儿用力捶着江轻魂的腿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的?我们大老远赶过来就是想救川哥哥,救不了我们也很难过啊!”巫灵尘挣开江轻魂,理了理衣襟道:“首先他还没死,而我只擅长救死人,其次就算他死了,我也无法复活连魂魄都不全的人。”“我遇到过很多人,求我复活他们逝去的爱人或亲人。但是人命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凭空生出来的,我也不是变戏法儿的,凭空就给你变出个大活人来,要想挽回逝去的生命,就必须拿命来换命。”“这两年找我复活你江羡鱼的人何其多,但我唯独只答应了一人。如今你重生归来,难道就没有想过,是谁拿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命?”巫灵尘说着看向叶临川,“是他与你平分生命,你的命在他身上延续,你每多活一日,他就少活一日。”江轻魂如遭雷击,还以为是有人为了江天宝库故意复活自己,怎么都没料到是至亲以命换命。他看着呆愣的叶临川,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可他分明已经没有心了。巫灵尘又道:“但你的魂魄是散的,复活你十分艰难,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可他还是执意求我复活你。整个过程意外迭出,因为魂魄裂成了两半,你甚至复活成了两个。”“是你把我的另一半变成了鲛人?”“这可不是我变的,是你自己选的。我尝试着给你找过很多身躯,可你偏偏选择在鲛人身上复活了。”江轻魂焦头烂额道:“算了,我不想提那个鲛人,你再给我好生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他?”“这个我尽量再试试,毕竟我家楚儿最喜欢川公子了。”巫灵尘说着摸了摸楚儿的脑袋,楚儿也点了点头。“恕我多嘴,你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你的鲛人,我在来越水的路上有所耳闻,他好像被抓去汉林了,鲛族似乎也在追踪他。你就不怕他被人族开膛剖肚,不怕他被鲛族传染石心病?”“我为什么要管他的死活?我不想看见他,死在外边最好。”巫灵尘失笑道:“哪有你这样的,自己咒自己死。料想你和他的感情是相通的,不妨凝神感受一下他的处境,再决定要不要管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复活,可不想他这么快又死了。”江轻魂的确能感应到江羡鱼的情绪,但他一直刻意不去想对方的事。此刻他稍一窥探,眼前便浮出错乱的画面来。极度的干涸,人群的嘲笑,贯穿鲛尾的利刃,束于脖颈的枷锁,鲜血染红的池水……疼痛仿佛从另一具身体传来,刺得他猛地颤了一下。巫灵尘又问:“怎样,还是决定不管么?”※※※※※※※※※※※※※※※※※※※※本章为轻魂视觉,下章切回羡鱼视觉。没有换男主,不会换男主。轻魂和羡鱼临川都有互动,接受不了不要勉强。请不要一直在这章diss我好吗小可爱们? 第37章 牧烟舟目光惊颤,但却已躲避不及,对方冷不丁用手肘拳击在他小腹处,同时抽出了他腰间的灵枝刺。只听一声闷响,腹部骨肉竟像是扭曲到了一起,疼得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你……给我站住!”他疼得难以站立,却还倔强地冲宁无兮大吼。宁无兮懒得理会,迅速回到了江羡鱼跟前,把灵枝刺交到了他手中。江羡鱼有点目怔口呆,心叹这家伙速度惊人,恐怕也是魔鲛级别的。“走吧。”宁无兮再度背起江羡鱼,快步往另一个方向去。夜风迎面扑来,竹枝飞快往后退去。在汉林这个地方,最多的就是翠竹,无论到哪儿都能看到大片竹海。江羡鱼还记得小时候来汉林,跟叶临川在竹海中追逐嬉闹的情景。“鱼儿,你知道咱爹为什么要给我们取名临川羡鱼吗?”“不知道,他们不是随便取着玩的吗?”“当然不是了,汉林在东,越水在北,在汉林俯瞰越水江河,即为临川。而从越水眺望汉林竹海,便是羡鱼。临川羡鱼,相伴永世。”思及此处,江羡鱼心口又是一阵刺痛,不知道叶临川如今怎么样了,是否还活在这世上?不久后,两人停在了一处湖泊边。江羡鱼把腿摊在地上,宁无兮蹲在他身旁,从小药瓶里倒出一种香油,小心地涂在他的脚踝处。“你给我涂的什么玩意儿?清清凉凉的,这味道我像在哪儿闻过。”“这是精炼的鲸香,涂于伤口处能快速愈合,若涂于尸首上,还能让尸身不腐。鲸香很贵的,一般只给尊贵的鲛人用。”江羡鱼愣愣哦了一声,原来江轻魂身上的就是这种鲸香。借着月光,他不禁开始打量宁无兮。他的鼻子又尖又挺,睫毛浓密纤长,侧脸轮廓竟有几分女子的阴柔。“……你到底是男是女?该不会是女扮男装?不对,你这鲛绡就是女子穿的吧?等等,为什么那些鲛人都喊你大哥?”宁无兮笑道:“你这样问自己不会晕吗,我既不是男又不是女,我们鲛人本就是有三种性别的,难道你不知道?”江羡鱼恍然明白过来,鲛人的性别并不是一出生就定的,而是在从幼年过渡到成年时自己选择的。如果没有选择性别,就会一直保持着无性状态,看来宁无兮就是这种无性的鲛人。“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救我?要带我去哪里?”“我是云氏的部下,奉命接你去蝶海,见我们的氏王。”“云氏,赤鲛云氏么?”江羡鱼眼底一沉,暗自咬紧了牙关。三年前,江家船队途经蝶海,遭到了赤鲛部族的袭击。江羡鱼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亲爹惨死在自己身前的样子,还有叶临川遍体鳞伤的样子。那时赤鲛王故意留了他一命,并与他约战北渊,所以后来他才会疯狂募集猎鲛师,一手掀起了北渊之战。“你知道我是谁吗?”江羡鱼狡黠道,自己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如果给这些鲛人知道他就是鲛族的头号敌人,想必会特别有趣。宁无兮摇头道:“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要护送你去蝶海,保护你不被人族伤害,不被其他鲛氏半路劫走,任务就完成了。”“哦?我有这么抢手吗?”江羡鱼越发好奇自己这副鲛身的身份了,没准还真是那个死了两百年的鲛王白晞。“不久前,天空出现了一次强烈的灵闪,引起了全鲛族的注意,几大氏族都出动来寻找你。而我的氏王只给了我七日时间,除去今日,我们还有三日时间赶回蝶海。”江羡鱼可不想去什么蝶海,更不想用这副鲛身去见仇敌。他决定等脚伤恢复了,就趁机溜掉,赶回越水。两人歇息了一夜,翌日天亮就出发了。汉林位于东方,北上是越水,南下是雾山,往西便是金州和香岭,而蝶海就在香岭边境。“我们尽量走水路,岸上猎鲛师太多。”“水里游着太累,我这身子骨吃不消,咱就从城内走吧。”江羡鱼存心唱反调,他脚踝处的伤一夜就痊愈了,此刻是行走自如。“也行,走岸上至少能避开其他鲛氏。”汉林的小镇很清净,家家户户都种了竹子,青石小道上翠竹成阴。两人披着连帽披风,脸容藏在兜帽下。江羡鱼想找人多眼杂的地方,趁机制造混乱摆脱宁无兮,但一路都没瞧见几个人。想来应是牧家连夜放出消息,让百姓们提防逃窜的鲛人,所以人们才闭户不出。宁无兮似乎嫌江羡鱼走得太慢,便提议道:“我背你吧。”“不行不行,我好手好脚的,怎么能让你背?”“那我们去找两匹马。”“瞧这一家家的都关了门,上哪儿去找马,要打家劫舍么?”江羡鱼继续晃悠,宁无兮也只好放慢步伐。在街上晃了一个多时辰,江羡鱼终于盼来了一队巡逻的猎鲛师。宁无兮忙拉他转向另一条街,他却假装崴脚跌了一下,还故意把宁无兮的披风拽了下来,夸张地大喊道:“啊呀,我的脚!”猎鲛师们立即注意了过来,目光锁定在了宁无兮身上,因为他的头发是红棕色的,寻常人不会有这种发色,只有赤鲛才会有。“抓住他!”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拔剑冲了上来,江羡鱼使坏地从后面推了宁无兮一把,“你说了要保护我的!”眼看猎鲛师围堵过来,宁无兮只得迎击而上。江羡鱼趁机撒腿就跑,没多久就奔出了小镇,而城外又是一片茫茫竹海。竹木高大密集,遮天蔽日,江羡鱼辨别了一下越水的方向,继续飞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感觉宁无兮追不上来了,他才坐下来歇息。他疲倦地摸着肚子,只觉得又累又饿,最近一点胃口都没有。风中隐隐传来一丝甜美的气息,撩拨起了食欲,他立即振奋了起来,觉得附近一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便追随着气息寻了过去。但等他找到气息的来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五雷轰顶。他看见两只鲛兽正在吃人,狭长的利爪在死人胸口狂掏,血淋淋的内脏被连根拽出。而他所闻见的甜美气息,就是血的味道。他有一种极不详的预感,心跳忽然加快,全身气血上涌。这一刻他没有觉得作呕,反而觉得那血腥充满了诱.惑,竟鬼使神差的一步步靠近。鲛兽们察觉他过来了,吓得连连后退,扔掉猎物就逃跑了。而他盯着死人被掏空的心口,竟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怎么会这样……”江羡鱼用力捂住嘴,强迫自己挪开视线。胸口袭来诡异的疼痛感,麻木刺痛,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这不可能,不可能!”他癫狂地大叫一声,抱着脑袋在竹林里疯跑,他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得了石心病!天昏地暗,六神无主,直到突然撞到一人。江羡鱼错愕地抬起脸来,自己撞到的正是宁无兮,对方关切道:“你还好吧?”“为什么?我怎么会染上石心病?我明明没有碰到过那些鲛人……我唯一碰过的鲛人就只有你!是你,是你将石心病传染给我的!”宁无兮摇头,“我没有石心病。”江羡鱼狠狠揪住宁无兮,愤愤瞪着他道:“那为什么我突然想吃人心喝人血?明明在今日之前,我还是好好的!不是你又是谁?!”“初次发作的确难以接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且听我解释。” 第39章 燕老爷子不作理会,江羡鱼又凑上去给老爷子捶背,卖乖道:“您每日都这么辛苦,可您那孙儿却不知道搭个帮手,成日里连屋都不落,实在可气、可恨呐。您告诉我他在哪儿,我替您收拾他去!”“我不知道那臭小子在哪儿。”“当真不知道?”“你去金城赌坊碰碰运气罢。”“好嘞,谢老爷子!”江羡鱼拱手作揖,便往金城赌坊赶了过去。金城赌坊位于金州最繁华的地段,是个纸醉金迷、堕落放纵的地方。有人在这里风光无限,也有人在这里一蹶不振,一旦跨进赌坊大门,很多人便是爬也爬不出来了。燕七羽就是金城赌坊的常客,但却是个非常特殊的赌徒。别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赢钱,但他来却只为输钱,只为了一人而输钱。赌坊内人头晃动,摇骰子和撒银子的声音不绝于耳。江羡鱼在人群中搜寻着,果然在其中一桌看到了燕七羽。他还是裹着一身万年不变的灰罩衣,额发乱糟糟的,唯有一张脸还算明俊。“哈哈哈,我又输了!”燕七羽开心地将怀中银子推了出去,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是他的生母风媚娘。“好儿子,下局还有得输吗?”“三千两全都输完了,娘亲开心吗?”燕七羽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丝毫不为自己撒出去的银子感到心疼。这会儿江羡鱼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燕七羽一个打铁的能被誉为惊世公子,因为他在输钱的时候特别潇洒,还有股任性的可爱。“当然开心啦,你要常来看娘亲哦。”风媚娘将银子揽入怀中,她不笑的时候略显老气,但一笑便风情万种,摄人心魄。关于燕七羽和他娘的事,江羡鱼以前也有所耳闻。风媚娘曾是金州第一美人,众星捧月,却偏偏下嫁给了燕家铁匠。在燕七羽十四岁那年,燕铁匠因中剑诅而死,之后风媚娘便彻底堕落,日夜沉迷于赌坊,怎么劝都不愿回家。“儿子乖,等娘亲赢够了就回家。”就因为风媚娘的这一句话,燕七羽开始拼命打铁攒钱,并不断去赌坊输钱,这一输就是六年,可是那个说赢够就回家的人,却从来没有回过家。她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但他每次都输得心甘情愿。赌局收场,燕七羽满意的输得两手空空。他离开坐席,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七毛”,便循声望了过去。一见是江羡鱼,他慌忙扒开人群往外跑,江羡鱼立即追了上去。“你跑什么?站住!”赌场内人员繁杂,燕七羽不停撞到人,好不容易挤到门口,却被江羡鱼一把拽住,“你跑什么?我让你修剑的,怎么又跑来赌钱了?”“这不是江家表弟吗?好巧啊!我正准备回去修剑的。”燕七羽说着眼睛四处乱瞟,确定叶临川没有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都已经大半个月了,剑修得怎么样了?”燕七羽叹气道:“实话告诉你吧,没修,根本找不到磐铁。”“我说你小子,找抽是不是?”江羡鱼狠狠掐住了燕七羽的耳朵,“你究竟有没有找过磐铁,就跟我说没有。”“有的有的,疼疼疼疼轻点轻点,好好说话。”江羡鱼这才放开燕七羽,燕七羽揉着耳朵道:“你们上次过来交代后,我就发动所有朋友帮忙找磐铁,却发现海底的磐铁都被鲛族收去制造兵器了,连块角料都没落下。偏偏那剑灵气强得很,别的铁料无法替代,所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没铁料你要我怎么修剑?”“鲛族要那么多磐铁干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收磐铁的是赤尾氏族,但我估算数目,他们至少能锻造上万件兵器,看来是要搞大事了。”“又是赤尾。”江羡鱼心中纳闷,云氏那帮鲛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可惜此刻宁无兮不在,不然他就可以问他了。“只要你能弄来一块磐铁,那剑我两日之内就能修复。”燕七羽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却听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个两日完事,那我的剑你何时能铸好?”两人惊悚地望向赌坊外,迎面走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红衣人。领队的男子容貌俊美,有着一头惹眼的大卷发,正是数日不见的花祈玉。江羡鱼扭头就往赌坊内跑,燕七羽也跟着他逃跑。“你跟着我跑什么啊?他到底是追你还是追我?”江羡鱼一边推搡人群,一边扭头喝问燕七羽。“我当然要跑了!花疯子之前把我抓去香岭铸剑,我给他铸到一半就溜了回来,不然我哪来的钱赌啊?”“那他肯定是抓你来的,你走开,别跟着我!”江羡鱼发现赌坊后门锁住了,只得转身往楼上跑,燕七羽也跟着他爬楼梯。两人匆忙进到一间房内,关上房门藏进了衣柜里。黑魆魆的,又闷又热,江羡鱼抱怨道:“花疯子要你铸剑,你乖乖铸就是了,铸到一半跑什么啊你,你这就是找削!”“不是我不给他铸,就我之前跟你说过,他不知上哪儿搞了一块煞气冲天的玄铁,要我给他铸剑,可我怕剑诅啊。之前我跟他讲道理,他也没怎么为难我。但他从越水回来后就更疯癫了,非要我给他铸造绝世邪剑,说要斩了江羡鱼。”“这疯子……”忽听门外传来动静,两人立刻屏声不语。只听房门被人打开了,脚步声渐渐靠近,那些人居然找都不找一下,径直来到了衣柜外面。“出来吧,我不杀你。”燕七羽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却被江羡鱼一把推了出去,差点撞到花祈玉怀中,但花祈玉一侧身就避过了。燕七羽忙合掌讪笑道:“花哥哥有话好说,好说嘛。”“把他带回去,剑一天没铸好,就一天别放他出来。”花祈玉吩咐道,随从们便上前一步,押着燕七羽出去。燕七羽还可怜巴巴的回头哭嚎道:“你这是要我的命呐,那邪剑真的铸不得啊!”“里边的那位,出来吧。”江羡鱼翻了个白眼,只好推开半边柜门走了出来,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衣袍。这时几只七彩灵蝶翩翩飞来,萦绕在他身旁不愿散开。花祈玉狐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家灵蝶会认定你是江羡鱼?上次在江天堡就是,这次也是。”江羡鱼头疼地挠了挠脑勺,余光瞥见自己肩头的锦鲤刺绣,灵机一动道:“这身衣服是我找江羡鱼借的,也许上面残留着他的灵息,所以灵蝶才会追着我跑哩。”“江羡鱼不喜欢浅色的衣服,从没见他穿过。”“这就是他的衣袍,看这里的锦鲤,江羡鱼的锦鲤你总得认识吧。”江羡鱼得意地掸了掸肩头的锦鲤刺绣。花祈玉似乎有点信了,“那你把这身衣服脱下来,我再让灵蝶辨认。”江羡鱼故作害羞地抱住胸口道:“不要嘛,你们这么多大男人看着,人家里面什么都没穿,不好意思的啦。”花祈玉便摆手让随从们退下,继续盯着江羡鱼道:“脱。”“你……好吧,我脱。”江羡鱼开始解腰带,还故意污言秽语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我告诉你,我没穿底衣的,脱了这件就光溜溜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兴奋?” 第41章 江羡鱼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没想到燕七羽成日叨着剑诅,倒真给这倒霉鬼碰上了。要想破解剑诅,必须先让剑脱离受诅之人,再化解受诅者心中怨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钱!给我钱啊!”燕七羽已经失去了神智,却还在大喊着要钱。他胡乱挥舞着邪剑,平时明明只会三脚猫的功夫,此刻却在邪剑的驱使下变成了骇煞众人的狂魔。两名门徒齐喊一声,扑在地上用力抱住燕七羽的双脚,另外两名门徒佯攻吸引他的注意力。而花祈玉则趁机骑到他肩上,试图把剑从他手中拽出来,可那邪剑却像是和他的手掌焊到了一起,任凭花祈玉怎么使力都拽不下来。“钱——我要钱!我要钱啊!”燕七羽狂吼一声,猛地斗转身体,竟将花祈玉抛飞了出去。一股热浪从身下逼来,花祈玉扭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即将坠入滚烫的铁水池中。他脸色一煞,身子悬在半空中无可附着,惊乱时有谁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奋力将他拉拽了过去。而他的衣摆就从铁水池上飘过,瞬间被烤焦了一大块。花祈玉重重扑倒在地,江羡鱼也被他带倒,感觉身下落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江羡鱼是冒险从另一边冲跳过来,强拉着本该坠池的花祈玉落到了石岸上。这时一队门徒匆匆赶了过来,而燕七羽还在疯狂地挥剑砍人,嘴里大喊着钱,把门徒们撵得四处闪躲。江羡鱼便冲门徒们喊道:“快去弄一箱子钱过来,要金子!快!”门徒们都是懵的,花祈玉当即下令道:“去库房搬一箱金子过来!”两名门徒立即跑去库房拿钱,江羡鱼又转向其他门徒道:“快把剑池围住,别让七毛从里面出来,不然他今夜会血洗花家!”“别愣着,照他说的做。”花祈玉又补了一句,门徒们听令迅速包围剑池,与燕七羽玩起了砍杀游戏。江羡鱼掂量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派人去把风媚娘抓过来,就用灵蝶传讯,让你们在金州驻守的人直接把她带过来。”花祈玉想都没想就喊门徒照做了,但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你这是在指挥我?”“我就是在指挥你怎么了?你成日里疯疯癫癫就算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没个数,明知道有剑诅还让七毛给你铸剑,若他此番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他的凶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可没有强迫他,是他自己想捞银子才答应我的。我给了他最丰厚的酬劳,他拿了钱却不好好办事,难道还怪我欺负他年幼无知?”燕七羽越来越魔怔,一时不知砍伤了多少人,甚至有人的手臂被砍了下来。好在金子很快被搬了过来,门徒们将金箱打开踢到他跟前,他看到那箱金子后就没再乱砍了,而是用剑戳着金锭数了起来。门徒们哭笑不得,“这家伙真是……上辈子是穷死的吧!”“嘿,早知道他要数钱我们就多搬点过来了。”看燕七羽在低头数钱,两名门徒伺机冲上去夺剑,可一靠近燕七羽又立即把剑挥了起来。他们只好先按兵不动,看他会数到什么时候。一阵夜风袭来,夹带着浓烈的腥甜味,江羡鱼立即捂住了口鼻。心跳加快,随之而来的是剧烈刺痛。他知道是石心病发作了,慌忙摁住胸口逃开,可没走几步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人血的味道不断冲击着他,侵蚀着他的神智,哪怕他将口鼻捂得再紧,就算没法呼吸都闻得见。身下袭来火烧火燎的感觉,他将手探到衣摆下摸了摸自己的腿,皮肤异常光滑,这是即将化尾的征兆!这副鲛身在渴望水,渴望着人血的滋润!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疼得冷汗潸然,挣扎着望向剑池那边的人群,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在这种地方,这个节骨眼上化尾了会怎样?整个花家上千名猎鲛师,会把他这个想食人心的鲛人怎么样?“你的腿突然是怎么了?”花祈玉纳闷地走了过来,江羡鱼又立即在地上爬了起来,就像一条笨拙的大毛毛虫。“不要你管!”江羡鱼一头钻进了花丛里,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样子,因为他的双腿已经粘在了一起,手臂和脸颊上也生出了浅鳞。花祈玉愈发奇怪了,但注意力又立即被引向了剑池。因为燕七羽的钱数完了,又开始发狂砍人,甚至比先前更加癫狂。因那邪剑极其锋利,没有兵器能招架得住,众门徒被他逼得不断后退。“要钱有什么用?她还是不回来!还是不回来!”“她不在乎!我做什么都没有用!”燕七羽怒吼着,即将杀破重围,花祈玉不得不冲上去阻拦。好在,风媚娘终于被人带了过来。她眼眶血红,衣发凌乱,显然是一路哭喊挣扎过来的。这会儿又看见儿子持剑砍人的邪煞模样,更是吓得直掉眼泪。燕七羽忽然停止了砍杀,愣愣望着风媚娘,黑暗的眼底似出现了一丝光亮,“你说,你还要多少钱,我都输给你!”“不要了,娘亲没想要过你的钱……”“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风媚娘欲言又止,颤颤望向一旁的花祈玉,花祈玉道:“跟他说实话,告诉他你的真实想法,解开他的心结。”“因为……娘亲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留在这个家了。你都是这么大的孩子了,娘亲不可能陪你过一辈子,你得有自己的生活啊。”“我就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家,不想要我了!”“对不起,是为娘对不起你,是为娘太自私了,让你受委屈了。”“你就不想要这个家,就不想要我了!”“对不起对不起……”“够了!我累了,我真的累了……”燕七羽不停摇头,重复念叨着这句。花祈玉看他有些松懈,正要去夺他手中的剑,不料他又突然举剑朝风媚娘砍了过去。我们一家人就在黄泉团聚吧!鲜血飞溅到风中,风媚娘软倒了下来,但她只是被吓晕了过去。是花祈玉空手接白刃,用血淋淋的手生硬地把剑夺了过来。剑一离手,燕七羽身上的煞气倏然散去,人也虚脱地跪倒了下来。几名门徒忙上前查看母子二人的情况,燕七羽脸上的黑色蛛纹渐渐消退,看样子是已经脱诅了,众人长舒一口气。花祈玉打量着手中邪剑,剑身竟在吸噬他的血液,一股灵光在剑刃上流转,瞬乎变得光华夺目,这意味着启灵成功!这一刻他立即为它想好了名字,就叫——诛魔剑。战后的剑池一片狼藉,伤员们互相搀扶着退下。江羡鱼还蜷缩在花丛里,双手紧握着灵枝刺,疼得几欲窒息。这时有谁将花丛扒了开来,他依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将他从花丛中抱了出来,并用披风裹住了他半人半鱼的身体。“你果然是染了石心病……”江轻魂眼神复杂,他能够感觉到江羡鱼的疼痛,那种痛真的让人生不如死。他抱着江羡鱼转身,正巧撞见花祈玉迎面走来。“今夜可真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摆平了一个小魔头,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大魔头。唉哟,你的小情人在我这儿受委屈了。”“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心里最清楚。既然你都送上门了,也省得我再去找你,就让我试试这诛魔剑如何。”花祈玉说着就挥开了诛魔剑,剑刃上散发出浓烈的紫黑煞气。 第43章 第28章 咸鱼要嘿嘿月下的茶花林白雾缭绕, 花祈玉拖剑急行, 众门徒紧随其后, 一行人在林间四下寻找, 却不见江轻魂的踪影。“人呢?他都重伤了还能逃哪儿去?”花祈玉有点气急败坏, 一名门徒指着树梢道:“看那儿,好像是陆家的纸鹤!”一只金色纸鹤乘风飞来,悠悠落在了花祈玉掌间。他迅速打开纸鹤,只见其上写着两行流金小字:“人已带去雾山, 三日后虎牙台当众审判,欢迎花岭主莅临神陆庄。”“这陆以风是长了千里眼吗?总是这么会瞅时机, 还敢在我眼皮儿底下抢人!”花祈玉说着就把纸鹤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那我们要去雾山参加审判吗?”“去,既然是当众审判,我倒要看看会怎么处置他, 毕竟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各大门户都不会放过他。尤其是陆以风, 面上温和友善,背地里就他手段最狠,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彼时,后阁繁花盛开,一潭池水映星辰。叶临川正坐在水池边上,而江羡鱼就坐在他腿上,将脑袋枕在了他肩上。两人长发湿乱, 随意披着衣袍, 裸着胸膛光着腿, 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暖。江羡鱼望着不远处的楼阁,坏笑道:“那里好像就是花疯子的住处,你说,要是给他知道我们在他的地盘乱来,他会作何反应?”“会杀人吧。不提他了,你心口还疼吗?”“好像没什么感觉了,就是……我下面开始疼了。”“哦……对不起,好像是我太用力了,下次我会小心的。”叶临川满眼疼惜,谁叫这家伙躺在身下的样子太撩人,让他一时情难自控。——人鲛水陆十八式回味羞羞分割线。江羡鱼蹭着叶临川的脖颈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弄反了,我觉得我应该在上面,你在下面的,要不下次换你在下面?”“没反,不行。”“为什么不行?”江羡鱼仰头看着叶临川,只见他唇角上扬,唇瓣泛着柔润的光泽,看着就十分有食欲。他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揉按着他的唇瓣道:“你这嘴,活儿不错呀,跟谁学的?”“无师自通。”“好个无师自通,没想到你还是个淫.才啊!我感觉你动作挺娴熟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跟我做之前就已经跟别人做过了?我不在的这两年,你是不是跟别人好过?”叶临川不悦地勾起江羡鱼的下巴,“不得不说,有时候你这嘴是真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摁着继续折腾,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全在你身上试一遍,直到你哭着求饶为止。”“好哥哥,我错了错了,错了还不行?”江羡鱼卖笑道,又用脑袋在他脖颈上蹭弄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这几日经历了太多,我忽然明白了许多事。在过去,我一直坚信鲛族就是罪恶,应该斩尽杀绝。直到我自己得了石心病,才体会到鲛族一直所忍受的痛苦,为了自身性命去剥夺其他的生命,弱肉强食而已,谁也没有错,这只是无奈的生存法则。”“说得对,猎鲛师大肆屠杀鲛族,又何尝不是一种罪恶?很多年前,我叶家就是做得太过火,才遭到了鲛族攻击报复,都是因果报应。”“不开心的事就别提了,我告诉你个稀奇事儿。我被关在牧家时遇到了许多鲛人,这才得知石心病原来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诅,鲛人一旦发.情或产生交尾的欲望,就会立即中诅。”“诅?原来石心病的真面目是诅,那你中诅是因为……”“因为想你啊傻子!都是你害的,你要对我负责。要是我这诅化解不了,你就要负责一辈子和我交尾,随时随地,想要就要。”叶临川忙环住他的肩膀,用手抚弄着他的鬓发,“好好好,负责负责,一辈子负责,随叫随到。”“不过,既然石心病是一种诅,那其实更好处理了,只要找到诅源,也许就能够化解人鲛两族数百年的纷争。”江羡鱼摇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如果诅源真的那么好找,鲛族一定早就找到了,而不是和人族厮杀数百年。”“我觉得可以去问问黄泉山主,他对诅比较了解。”“巫灵尘是吧,我上次见他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人此刻就在咱家江天堡,上次轻魂把他召过来的。我和轻魂出门前,还委托他帮忙照顾咱家孩子们。”虽然叶临川这些天恍恍惚惚,但发生的事情还是大致记得的。尤其是跟轻魂相处的时候,那坏家伙总是趁机乱摸,有时还把他摸出了可耻的反应,这些细节他也是记得的。想到轻魂,他便四下张望了一阵,“轻魂人呢,他怎么还没找过来?”“你一说他我就头疼,真真是杀人不眨眼。其实也怪我,是我没能力再控制他了。”江羡鱼叹了一声,凝神试着感应了一下江轻魂,却发现对方的气息很弱,好像离他很远。“算了,暂且不管他,等他脱身了知道回来找我们的。我们先赶回越水,眼下梅雨越来越近了,咱家不能没有人镇守。”于是他们连夜离开了香岭,一路诉说着各自近日的遭遇。翌日风轻云淡,芦苇花柔柔摇曳。江羡鱼趴在叶临川背后,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还信手攫了一枝芦花,放在叶临川脸侧挠他痒痒。“别闹。”叶临川躲开脸颊,却见一道人影正从芦花间走来。那人抬手揭开头顶的兜帽,露出赤棕色的长发和俊美的脸容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江羡鱼从叶临川背后跳了下来,而叶临川横开手臂,灵枝刺便从袖中滑落到掌间。江羡鱼忙阻拦道:“别动手,他是宁无兮,我昨晚有跟你提过,是他把我从牧家救出来的。”宁无兮笑着走了过来,“你这回可真是跑得远,我沿路都翻了个遍,再找不到你,我可就无法按时完成任务了。”“正巧你来了,我有事要问你。”“那不耽误时间,我们边走边聊。”江羡鱼便拉着叶临川一道走,宁无兮迟疑道:“这位是?看你手中的灵枝刺,是汉林叶家的后人吧?”“他是和我交尾的伴侣。”如此直白,没羞没臊,叶临川在想要不要脸红一下。宁无兮不可思议道:“你是个鲛,找猎鲛师做伴侣?还是个男的??”“不可以吗?我们昨夜就做……”江羡鱼话说到一半,嘴就被叶临川捂住了。叶临川知道,如果不堵住他的嘴,他肯定还要说细节。江羡鱼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最近听说,你们赤尾鲛氏把海底的磐铁都收了去,似在铸造大量兵器,这是要做什么?”“收集磐铁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你说的大量兵器早就铸造好了。至于要做什么,我不便透露,你不妨等见到氏王后再问他。”“我不想去见你的氏王,你就不能先透露一点点给我?宁哥哥给点提示咯,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战争,要攻哪边?” 第45章 随处可见蓝色水潭,鲛人们正在其中嬉戏,他们把拳头大的夜明珠当球抛,把金玉银石铺于潭周磨指甲,可谓奢侈至极。江羡鱼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在心中啧啧赞叹, 鲛宫里的宝贝就是多, 要是能搬回去, 又是第二座江天宝库。宁无兮带着江羡鱼一路走去,鲛人们纷纷投来惊羡的目光,迎面碰上的鲛人都立即颔首行礼,宁无兮也笑着一一回应。江羡鱼不禁好奇道:“你在这里是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只是氏王的内侍,平时一直待在鲛宫内,跟大家打交道比较多。”“那你这是要带我去见你们氏王了吗?”“我们先去换洗一番,整理干净了再去见氏王。因为他有洁癖,看到脏东西会不舒服,甚至见到脏兮兮的人都会想杀掉。”江羡鱼这才下意识打量自己,这些日子他摸爬滚打,身上的白袍早就折腾得不成样了,肩头还破了两块。如果这样去见赤鲛王,很可能会被当做脏东西处理掉。随后,两人来到一间宽敞的水房内,掀开纱帘走到最里边,便是一池活泉水,水面正冒着丝丝热气。“你先在泉中泡洗,我去给你拿衣物。”江羡鱼便脱衣泡进水中,惬意地清洗着身体。等他洗好化足后,宁无兮就递了一件雪白的鲛绡让他穿上。他还是第一次穿鲛绡,面料轻薄闪着微光,穿在身上极其飘逸。“很合身。”宁无兮帮江羡鱼理了理衣襟,然后让他坐在玉凳上,用银玉枝将他的长发别起一半。接着宁无兮又蹲下来,握住他的脚给他穿鞋,那鞋子十分柔软,完全与足部贴合。江羡鱼不自在道:“我自己来穿吧,你这样弄得我不好意思。”“氏王交代过了,待你须像待他一样,伺候你是我的职责所在。给你穿的是最好的编贝鞋,舒适又方便。化尾时,它会散丝缠于尾部随波飘舞,化足时它又会自行裹住足部成鞋。”“这么神奇啊,谢宁哥哥了。”“你不用喊我哥哥,我没有性别,喊哥哥是大家对我的一种调侃,其实听起来挺奇怪的。你就喊我无兮吧。”“好吧无兮,我有个问题,既然你没有性别,也就是说不具备男性或女性的特征。我看你胸口平坦,那你下面是不是也没有□?”宁无兮一愣,无奈笑道:“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应该算是没有吧。”“那你用什么尿尿?”“……要不,我下次尿的时候喊你看看?”“好啊!”江羡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耻,求知欲大过一切。宁无兮摇头叹气,这家伙大概是他遇到过的最没羞没臊的人了。梳洗完后两人便出门了,他们穿行在紫晶石廊内,江羡鱼又拉着宁无兮道:“怎么办,我有点害怕,万一你们氏王刁难我,你可得罩着我啊,他要是想杀我,你一定要拦着。”“我觉得你别说奇怪的话,他应该不会为难你。”“那什么样的话才算是奇怪的话?”“比如,你不能问氏王,他下面有没有□?能不能和他交尾?”“……”穿过石廊便是一处露天的环形殿台,一名赤发男子正立在殿台中央,他披着一袭玄色鲛绡,衣摆长长拖拽在地,其上绣着浅金色的珊瑚枝,流光溢彩。此刻,他正伸手抚摸着一架梨木箜篌,神情专注得就像是在抚摸情人的嘴唇。“王,人带到了。”宁无兮上前叩首道。男子斜眸扫了江羡鱼一眼,眼底有些许动容,但更多的是锐利。江羡鱼悄然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着镇静。此人正是赤鲛王云焰天,一个以威武善战著称的鲛王,他的气场很强,眼神锋芒毕露,弱者根本就不敢与他对视。此前,江羡鱼只见过云焰天两次,一次是在三年前的蝶海,一次是在两年前的北渊战场。第一次见面时,云焰天的部下杀了他爹,第二次见面时,云焰天一剑取了他的首级。面对这个杀父仇人和曾经杀死自己的人,他心底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亲手了结你,是本王给你的殊荣。”这是江羡鱼前生听过的最后一句话。无论是在蝶海还是北渊,他都没有真正和对方交过手,因为他连赤鲛部下都斗不过来,而对方只是在他快撑不住时送了他最后一剑。“无兮,你退下吧。”宁无兮听令退下,江羡鱼更加紧张了,只听云焰天道:“好久没听你弹曲儿了,来弹一曲你以前最喜欢的《天灵散》吧。”《天灵散》是什么玩意儿?江羡鱼一头雾水,别说是弹曲了,他从小就五音不全,连最简单的越人调都会唱跑调。为什么他一来对方就让他弹曲?难道是想试探他是不是正主?江羡鱼吞了吞口水,强装镇定地走到箜篌前,却见那箜篌十分陈旧,底部还有几处焦黑,似乎被焚烧过。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记起之前让照水查卷宗的时候,有说过鲛王白晞擅奏箜篌,最后焚琴自刎而死。那这么看来,他这副鲛身就是白晞的!他愣愣望着箜篌,犹豫着伸出了手,但还是把手缩了回来。云焰天别有意味道:“怎么,是许久不碰,手生了吗?”这是试探,绝对是!对方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在身上,江羡鱼手心都开始出汗了,故作冷静道:“都两百年了,手生不是很正常吗?”“哦?”云焰天凑近了打量江羡鱼,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江羡鱼立即退了一步,对方又问:“你果然不是白晞,你是什么人?”这么快就被识破了?江羡鱼有点懵,他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就把自己给暴露了?眼下也假装不了,他索性直言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白晞的?非要给你弹曲了才是吗?”“本王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你为何能占据着白晞的身体?”江羡鱼摊手,“我也不知道,眼睛一闭一睁,我就在这副身体上了,然后莫名其妙被你的部下带了过来。”“那你以前是何人,叫什么名字?”江羡鱼故意傻笑,“我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儿去,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什么都不知道。”云焰天思量道:“那让本王猜猜,你是兰氏那边的?”兰氏即青尾鲛兰氏,是最繁盛的鲛人部落,兰氏与云氏是鲛族中最强大的两个部族,两族不算和谐,但也相安无事。“不知道。”“难道说,你原本就是白氏的幸存者?”云焰天口中的白氏便是银尾白氏,也就是白晞的氏族。“不知道。”江羡鱼在想,对方一定以为他原来也是个鲛人,绝对料想不到他原来是个人,而且还是人族榜首的猎鲛师。“一问三不知,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你不怕本王杀了你?” 第47章 预感果然应验了!江羡鱼脑中一片混乱。“本王十分看好越水,那儿还有个江天堡,据说地方很宽敞,光训猎场就占了十亩地。本王计划把江天堡发展为据点,再把那训猎场挖了造湖,供我鲛族嬉戏。”“听说数月前,越水边上还添了个花家分舵,也可以发展为据点。总之先从越水开刀,逐渐侵占周边,直至整个大陆纳入本王麾下。”姬岚上前奉承道:“氏王英明,这绝对是个伟大的计划。”江羡鱼不敢想象,这个计划要是成功了会怎样?他迅速捋顺思路道:“容我啰嗦两句,为什么一定要打仗,一定要食人呢?既然石心病是一种诅,那找到化解诅的办法,不就可以避免食人吗?”“问得好!几十年来,各大氏族一直在寻找诅源,兰氏那帮鲛人如今还在四处寻找,却一无所获。本王认为已经没有找诅源的必要了,圈养一批人做食物,问题不就解决了吗?”“那为什么不用简单的方法解决,而要用这么费力的方法呢?”“本王认为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江羡鱼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角斗场上传来几声惨叫。循声望去,几个人已经被扔到了场上,一只巨型黑鲛被放了出来,正在疯狂扑咬着他们,一口.活.吞一个人,咬得鲜血飙溅。“我不想看这些。”江羡鱼下意识后退,心口袭来异样的感觉。云焰天回过脸来,却见江羡鱼正捂着胸口全身颤抖,讶异道:“你,得了石心病?”说着竟勃然变色,上前一把掐住了江羡鱼的脖子。“你对谁动了情?你用白晞的身体做了什么肮脏的事!”江羡鱼奋力挣扎起来,身上浮现出一圈银电,云焰天只感觉手臂一阵麻木,立即将手松了开来。江羡鱼无力地跌倒在地,云焰天本还要再动手,忽的身躯一震,竟也捂住了胸口。原来,他也是有石心病的。“王!”姬岚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云焰天,他皱眉道:“把他关到水牢里去,别让任何人接触他。”说罢就拂袖而去。所谓水牢,就是一个被铁笼罩住的陋池。江羡鱼在水池中不断扑腾,将水溅得满地都是。鱼尾火烧火燎,他想念着那人柔情似水的眼神,还有他温柔含住自己的样子,越发情难自控。片刻之后,有人走了过来,“吃点东西吧。”江羡鱼挣扎着抬起脸来,只见宁无兮正坐在一旁,将一盘糕点放在了池边。那糕点红红的,看起来竟像血一样鲜艳,十分撩人食欲。“这是什么?”“血莲做的糕点,模仿人血的味道,吃了能缓解疼痛。”江羡鱼犹豫着拿了一块过来,咬了一口味道竟十分香甜,他又忍不住狼吞虎咽地把一盘全吃完了。“看你这么喜欢,下次我多做些给你吃。”宁无兮面上微笑,心中却在说对不起。因为这糕点本就是用人血做成的,好在江羡鱼吃得很开心,一点都没有察觉。“真的不痛了!有这么好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真不够意思啊你。”江羡鱼笑嘻嘻的,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宁无兮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他跟江羡鱼认识也不久,只是觉得这个人很好玩,要一直笑着胡闹才好,不想看他受折磨。“我问你个问题啊,你们氏王跟白晞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知道我有石心病会突然变脸?”宁无兮叹道:“你要听简单点的还是详细点的?”“先说简单的,再说详细的。”“简单点说,氏王他一直爱慕着白晞殿下,他得石心病正是因为对白晞动了情。详细点,就得从两百年前白晞的死说起了。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儿,氏王也没有当上王,而是个半大的少年。”“偶然的一次,他听到了白晞殿下弹曲,就迷上了。他觉得白晞是世间最静美的人,弹奏的曲儿也是最澄净的,能够治愈他心中的伤。但白晞非常清高,从来不屑于理会他。过去的很多年里,氏王无数次游去西洲听白晞弹曲,可白晞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江羡鱼道:“所以我一开口他就知道我不是了,因为白晞不会理他。”“没错,还有个原因,白晞不可能复活的。两百年前正是石心病肆掠的时候,鲛族处于病痛和猎鲛师的双重威胁下,苦不堪言。那时我们还坚信,石心病是一种传染病。但却有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银尾氏族很少有人染病。”“于是,各大鲛氏就怀疑是银尾氏族在捣鬼,认为是他们在散播石心病,便联手讨伐银尾氏族。白晞被迫当众焚琴自刎,他刎的不是脖子,而是自己的魂魄,他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死。也就是说,没人能够复活白晞,就算那具身体再度醒来,那个人也不会是白晞。”江羡鱼疑惑道:“那云焰天既然爱慕白晞,为什么会让他刎魂呢?”“有时候就是没有缘分,刚巧没赶上,就错过了一生。这些年每当他思念白晞的时候,石心病就容易发作,反而对血腥没什么感觉。”“我还真没看出来,他那杀人不眨眼的,倒还是个痴情郎啊。”宁无兮轻叹一声,继续娓娓道来,“后来我们发现,石心病其实是一种诅,而银尾氏族之所以少有石心病,是因为他们都很禁欲,这也正是他们数量稀少的原因。”“白晞临死前,还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他说,今朝我死,人鲛两族将永无宁日。于是后人怀疑,白晞可能知道石心病的秘密,传说他有一本手卷,上面记录了化诅的办法,但他的鲛宫不知沉哪去儿了,也没人找得到他的手卷。”“也有一种说法认为,越水江家的江天宝库,就来源于白晞的鲛宫。但江天宝库封了很多年,也不乏有鲛人暗中探过,并没有什么发现。”听宁无兮说到这里,江羡鱼就有点兴奋了,回忆当初发现鲛宫的情景,江天宝库真的很可能是白晞的鲛宫。也就是说,打开江天宝库,就有可能找到化诅的办法。“说了这么多,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知无不答。”宁无兮迟疑道:“你和那位猎鲛师,真的交尾了吗?”“交了呀。”“做到哪一步了?”江羡鱼啧啧两声,眉飞色舞道:“唉哟我的宁哥哥,你不是没有性别的吗?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呀,难道你下面其实是有□的?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尿尿?”宁无兮无言以对,江羡鱼又把手伸出牢笼外,搭着他的肩膀道:“做到哪一步呀,要我怎么说呢,哪哪儿都亲过舔过了,什么姿势都试过了,你要问我是什么感觉呢……”“好好好你别说了,我只是担心王会介意。”“如今这副身体是我的唉,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难道就因为他不喜欢,我还得守身如玉不成?我又不是他的白晞!”“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王一直认为白晞很珍贵,最最不能玷污,你这样给他知道了,恐怕他会杀了你。”江羡鱼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跟他做了,那晚还做了好几次呢。我还要跟他做一辈子的,什么花样都要试一遍,等下次我一定要把他压下面,尝尝他的味道。” 第49章 话罢,陆与安起身离开,刚到门外正巧遇见了叶临川和陆以风。叶临川看到她穿女装,明显盯了她一下,她却装不认识径直走了。“屋内有热茶,川公子请自便。”陆以风话罢,也转身走了。叶临川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对方拐弯抹角的把自己带到这处偏僻的庭院里来干什么。他跨进堂内,一眼就撞上了江轻魂。江轻魂错愕地站起身来,叶临川立即冲上来拥他入怀,在他耳边哽声道:“你没事啊……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灰飞烟灭了。”“你这么担心我的吗?”江轻魂笑着回抱住了叶临川。原来,他从峭壁上跌落火海,急速穿过火焰,紧接着又被冰冷包围,这才发现坑底下是水,而水面浮着厚厚一层油,燃烧的正是那些油。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间偏院里了。“陆以风只是逢场作戏,他不会杀我的,因为他想知道咱家宝库里的秘密,而能打开宝库的就只有我。”江轻魂说着似意识到了什么,欣喜地推开叶临川道:“你怎么不傻啦?怎么突然就恢复了?”“我也不知道,那几日一直恍恍惚惚的,应该是聚魂符起作用了吧。”叶临川看向自己胸口,那符文的血印还在。江轻魂点了点头,“说起来,巫灵尘还真是个厉害人物。记得咱们出门前,他跟我说,我是靠魂灵驱使的傀儡之身,如果遇到用弑魂招式的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在我心口也画了一道聚魂符。”“果不出他所料,到了香岭,花疯子就弄了一把弑魂剑对付我。我差点被他砍得魂飞魄散,好在关键时刻,这聚魂符自行运转,才让我渐渐恢复了过来。”“巫灵尘擅长卜卦,应该是算到你有劫难,才给你画上聚魂符的,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他。”说到这里,江轻魂才发现叶临川是只身一人,便问他江羡鱼在哪儿。叶临川眼底一沉,并没有回答。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叶临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由于两人都把衣服头发弄湿了,便决定回房清洗一下。还是老规矩,叶临川泡热水澡,而江轻魂则站在一旁冲凉。屏风后热气缭绕,叶临川蹲在澡桶里,眼睛时不时偷瞄江轻魂。不知道是不是水太热了,他从脖子以上的部分全红了。回想着之前和江轻魂赤身相拥的情景,他的脸颊越来越滚烫了。就在这时,江轻魂悄悄走过来,俯下身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肩膀,贴在他耳畔道:“你一边偷看我,一边在想什么坏事呢,脸红成这样?”“我没……是水太热了。”“好哥哥,你老实告诉我,那天晚上在花家,你和鲛人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你俩好像打得挺火热的呀?”“我们……你都看见了?”叶临川有种在外面偷腥被抓的感觉。江轻魂咬着他的耳垂道:“你不知道我跟鲛人感情是相通的吗?他有什么异样情绪,我可都是能察觉到的。要不是你俩背着我亲热,害我分神,我也不至于被花疯子连砍两刀,差点要了我的老命。”叶临川羞愧道:“对不起……他石心病发作了,没有其他的办法。”“你们真坏,下次不能再背着我这个样子了,我会难过的。”“那,那他石心病再发作怎么办?”“下次你们做坏事得捎着我啊,怎么能把我抛弃呢?”“可,可是你,这身体,不,不能那样的吧?”叶临川脸上烫得像要冒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江轻魂嘿嘿笑道:“我这身体是不能,但我想围观你们呀!我很好奇哎,男人之间要怎么做来着?你俩是在水里,还是在陆上?他在上,还是你在上?”“鲛人他不仅生得美,鱼尾巴还特别好玩,摸起来可滑可润了,跟他做坏事一定很刺激吧?你来跟我讲讲嘛,到底是什么感觉啊?我好奇死了!”“我……不说这个了好吗?”叶临川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这么被江轻魂挑逗下去,他可能会有反应。江轻魂得逞地一笑,这才松开叶临川的肩膀,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你和鱼儿,以后会回到同一具身体上吗?”叶临川在想,如果让巫灵尘来渡魂,应该能够做到的,只要这两个家伙重归到一起,他就能少操好多心了。“不知道,他应该不会接受我这个邪魔,我也不稀罕他那副鲛身。”江轻魂说到这儿,又问江羡鱼去哪儿了。叶临川这才交代江羡鱼的下落,“他拖着那样的身体,还要故意把我气走,冒险去鲛宫查探,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这一路是提心吊胆,一会儿想着你一会儿惦记他,两天都没有合上眼睛。”“别担心了,我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貌似还玩得挺开心。随他去吧,那死鱼一日不作死就不舒服。”叶临川还是很担心,江羡鱼会不会忍不住跟别人交尾了?江轻魂又道:“跟你说个事儿,我接下来要去一趟北渊,陆以风告诉我,我的猎天弓就在北渊,被一个古老的人族部落收了去。”“那我跟你一起去。”“不必,你赶紧回越水,那边应该在下雨了。如今我又是个死人了,后面就不跟你一起行动了,免得再惹出什么是非。”眼下时间紧迫,两人收拾好后就各自行动了。由于越水和北渊都在北边,所以前面的路是一道的,但两人并没有一起走,江轻魂一直暗中跟着叶临川。翌日午后,抵达越水边境,两人这才分道扬镳。天空细雨斜飘,叶临川撑着伞独自走在江边。越水有三江,这条江位于最边上,与大海相连,是最容易潜藏鲛人的。据城内百姓交代,已经连下了两天雨,他是特地来看水位的,发现水位还很低,心中松了一口气,便打算赶回江天堡。忽听水中传来打浪声,叶临川错愕地回头一望,却见一只巨大鲛兽跃水而起,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手中的伞也掉落下来。那怪物扑到堤岸边,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嘶吼一声,猛地扑了上来。叶临川下意识拔腿就跑,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他的灵枝刺就显得太过袖珍了,更要命的是他连柄剑都没有。那巨鲛奔跑在地,速度奇快,竟将地面也震得一抖一抖的。地面湿滑,他一不小心竟踩滑了脚,踉跄跌倒在泥水里,一回头便是巨兽的血盆大口!※※※※※※※※※※※※※※※※※※※※本文所有的□都不是系统和谐,而是作者故意敲上去的,约等于这个字:□□。第32章 咸鱼要搞事水牢内光线幽暗, 岩壁上水影摇曳。江羡鱼退到池边上,而云焰天从铁门破缺处踏进水池内, 将剑怒指着他道:“说!你还用白晞的身体做了什么肮脏的事?”“这个嘛……嘿嘿, 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很脏的人,你别过来嘛!这池子里好脏的, 我之前在里边尿了好几泡呢。”云焰天一愣, 难以置信地看向脚下的池水。江羡鱼故意在鼻前扇了扇道:“这么一闻,好像有股骚味儿了。哎呀,我记起来我之前发病的时候, 好像还有点大小便失禁。”说着又往自己鱼屁股后摸了一把,然后嫌弃地在池水里涮了涮手。 第51章 “白晞的确算得上强者,但你能发挥出来的,只是他残留在身躯内的力量,连他原本力量的一半都没有。”江羡鱼不服道:“那又如何?你们赤鲛只会用蛮力而已。”“你当真以为本王只会用蛮力?厉害的,你连见识的资格都没有。”云焰天说着身如迅雷,瞬间飞刺到江羡鱼胸前,气场将四周纱帘震得激荡飞扬。江羡鱼慌忙掠足退开,同时周身闪现出耀眼白光。彼时,宁无兮就在殿外看着,只见殿内一会儿强光大盛,一会儿暗淡无光,时不时有器物撞地之声,但片刻后就恢复了平静。“果然,刎魂很快的。”宁无兮幽叹一声,推开殿门打算收拾残局。殿内一片狼藉,那两人竟还在水池里互掐,眼眶血红,神色凄厉,貌似石心病都发作了。云焰天狂掐着江羡鱼把他摁在身下,怒斥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说你可怜!白晞从来都没爱过你!你连个屁都不是!”江羡鱼挣扎着甩尾乱抓,在对方的鱼尾上刮下好几片红鳞。“闭嘴!你什么都不懂!”云焰天怒喝着,狠狠一掌拍在了江羡鱼脑门上。一圈灵光流散,江羡鱼立刻不挣扎了,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宁无兮迟疑着上前道:“王,这……给他刎魂了?”云焰天喘着气,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江羡鱼不懂,他就喜欢白晞高高在上,不染一丝尘埃的模样,若是哪天白晞不清高了,不干净了,他就不会再痴迷于他了。他对白晞的爱有些病态,他就认为他不搭理自己的模样很美,他越不爱他,他就越认为他珍贵。“把他扔海里喂鲨鱼,这副被人玷污过的身体,本王不想再看到了。”“是。”宁无兮上前把江羡鱼从水池中捞起来,扛在背上带了出去。※※※※※※※※※※※※※※※※※※※※少许和谐,少许和谐,很抱歉!_(:3」∠)_第33章 咸鱼要搞事天空微蓝, 海水沙沙冲上鲛宫边岸。宁无兮抱着江羡鱼,将他轻放在水面上, 任他随波渐渐飘开。这时他的眉头忽然皱了一下, 宁无兮一惊,忙伸手把他拽了回来, 拍着他的脸颊呼唤他。“喂, 你醒醒!”江羡鱼错愕地睁开眼睛,双手抱住脑袋道:“好痛……头要裂了。”“怎么回事?王不是把你刎魂了吗?你看看我,还认识我吗?”江羡鱼盯着宁无兮看了好一会儿, 这才愣愣道:“你是……我之前不是故意打你的,没弄伤你吧?”“奇怪,你怎么没事儿?这没道理啊,难道王没有给你刎魂?”宁无兮回想之前云焰天的那一掌,的确不像是刎魂, 倒像是过于气愤, 直接凝聚灵力在江羡鱼额上拍了一掌。江羡鱼揉了揉额角,依稀记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但脑袋里还是又晕又懵,有种不知身在何处,所为何事的迷乱感。“算了, 你走吧。”宁无兮说着又把江羡鱼推到水中, “走远一点, 别再让王遇见你, 否则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江羡鱼就这样飘出了一段距离, 头脑似乎清醒了些,忽然扬手冲岸边的宁无兮道:“宁哥哥,下次有机会一起尿尿啊!”“没有下次了,快走吧你!”“那我们后会有期!”江羡鱼粲然一笑,欢快地甩尾扑入水中。宁无兮笑着挥手告别,看着水面波纹渐渐消失,心想自己跟这家伙折腾了这么久,竟还不知他的名字。也罢,反正也不会再见到了。水面下柔光荡漾,江羡鱼潜游了两个时辰,总算是上了岸。而远方那座鲛宫,已经完全消失于视野中了。他把腰后的磐铁刀抽下来打量,心想还好战斗时没把它弄丢,这便决定去金州找燕七羽修剑。等他赶到金州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洋溢着击打铁器之声,道旁铁铺里闪着暖融融的火光。江羡鱼踏进燕铁铺内,燕老爷子惯例在堂前打铁,累得大汗淋漓。出乎意料的是,燕七羽难得的也在。他正在一旁擦拭着各式兵器,见江羡鱼进门了,忙笑脸相迎道:“哎呦,江家表弟怎么又来了?”“我这不是想你了么?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江羡鱼说着便把刀递给燕七羽,“你瞧这个,是磐铁么?”燕七羽接过来观察了一番,用手指敲了敲刀身,又听了听声音,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深海才有的磐铁。厉害啊!你上哪儿弄到这玩意儿的,应该只有鲛宫里才有这个吧?”“你别管我怎么弄到手的,你就告诉我,把这柄刀融了,拿去补诛心剑,需要多长时间?”燕七羽掂量道:“你急着要吗?急的话,我今晚就不睡了,和我爷爷联手给你修剑,一夜就能修复好,明早你就可以带走。”“急急急,当然急,越快越好,就指望你了!”“没问题,你要不嫌弃,今晚就在我家过夜吧,我娘正在做晚饭,待会儿一起吃。”燕七羽说着瞄向后堂那边,唇角浮出一抹满足的笑。“你娘回来啦?”江羡鱼也看向后院,虽然没瞥见风媚娘的身影,但隐隐能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夜幕四合,小屋内灯火朦胧。风媚娘笑意盈盈,将一碟碟香喷喷的小菜端上桌,招呼爷孙俩和江羡鱼一起坐下。如今她一身布衣,不穿金不戴银,脸上也不染粉黛,但笑起来依旧妩媚动人。燕老爷子的话很少,闷头吃饭一声不吭。相比之下,燕七羽就显得很唠叨,从邻居家今天卖了多少把剑,说到城北王家的姑娘要嫁人,种种琐碎杂事,风媚娘竟还听得津津有味。江羡鱼在一旁看着,心底又羡慕又嫉妒。曾经他和爹娘妹妹还有叶临川,也常常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无话不谈。可惜他娘亲去世得早,爹也不在了,一家人再也吃不了团圆饭。“你怎么一口都不吃呀?”风媚娘难为情地搓了搓手,“我很多年没有下厨了,手有点生,要是做得不合你胃口,还请多包涵点。”“没有没有,我吃,好吃着呢!”江羡鱼说着便夹菜开吃了,他作为鲛人当然吃不了这些饭菜,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谈笑自如。“对啊,娘亲做的东西就是好吃,要吃一辈子的。”燕七羽乐滋滋道,一口气把碗里的饭扒干净,又让风媚娘去添了一大碗。江羡鱼在想,虽然燕七羽这些年很苦,但至少风媚娘愿意回头,有个好的结果。而自己呢,曾经犯下那么多错,还有没有机会弥补呢?饭后,爷孙俩便动工修补诛心剑了,一个生炉融剑,一个锻造原剑。而江羡鱼找了个角落,用手指扣按舌根吐了一大堆。他仰望着天边的月牙,心想这会儿越水应该在下雨吧?不知叶临川此刻在做什么,照水的病情怎么样,还有江轩和家里那帮小子又在做什么?越水风雨飘摇一整夜,天亮时分才风停雨住。翠枝滴露,海棠花落。江天堡的屋瓦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明亮,几名玄衣少年踏着泥泞来到菜园里。这处新种了一大片辣椒,此刻小辣椒正挂在绿叶下,红彤彤的一颗颗一串串,十分诱人。“天呐!这长得也太快了吧?”江轩伸手摘了一颗小辣椒,惊奇地举在眼前打量。他们这些日子闭户不出,专门在菜园里种辣椒。而这些辣椒长势喜人,没花多少日就结果了。 第53章 “我没事,血不是我的,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看你的样子,神智已经恢复了。”“是的。”叶临川颔首冲巫灵尘微微一拜,“还得多谢你帮忙,真的谢谢你,救了我还救了鱼儿。”“你不必跟我客气,我说过了,你的事我能帮则帮。”巫灵尘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他好静,喜深居,最不喜欢有人上门打扰,尤其讨厌那些求他复活死者的人。而叶临川偏偏就是这么个天天上门叨扰,求他复活死者的人。叶临川第一次上门,巫灵尘一口回绝,第二次还是拒绝,第三次就被巫灵尘直接关在了门外。他便赖在黄泉山不走,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病弱的楚儿,这便成为了一个转折。楚儿是巫灵尘从海边捡回来的,养了好几年,一直病恹恹的。那时叶临川也才学医不久,知识浅薄,却意外地把楚儿给医好了。巫灵尘为了还叶临川人情,便答应帮他复活江羡鱼。为了复活江羡鱼,两人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平时话说得多了一些,倒觉得彼此性情相投,便交上了朋友。加之巫灵尘特别疼爱楚儿,而楚儿又很喜欢叶临川,这便让两人关系更加融洽。“川哥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楚儿跟腔道。叶临川听他们这么说,心中更觉惭愧,毕竟眼下江家大难临头,是自己连累他们过来遭罪的。他环顾着四周楼阁花木道:“门外徘徊的那些庞然大物,你们都看见了吧?”巫灵尘点了点头,“看见了,那些鲛兽个头大得吓人,应是鲛族故意放出来的怪物,估计难对付得很。”叶临川凝重道:“没错,之前我和几名花家猎鲛师联手,才勉强解决掉一只。如今门外至少徘徊着七八只,感觉像是被什么人故意引到这里的,它们就是冲着江家来的。”“那怎么就你回来了,江羡鱼呢?有他在的话,我们胜算会大很多。”“你也知道,鱼儿他变成了两个,鲛身去了蝶海,魔身去了北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巫灵尘狡黠一笑,“这还真是有意思了,江羡鱼一魂双生,一个落水为鲛,一个堕身成魔,要是两个能好好配合,应是天下无敌才对。”“关键是他俩不好好配合,甚至还自相残杀,愁死我了。眼下这护阵不知还能撑多久,我召集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吧。”随后叶临川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袍,便召集江家众人在训猎场上集合,巫灵尘楚儿都到场了,江坤生也赶了过来。少年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还嬉皮笑脸玩玩打打的。尤其是江轩,嘴巴肿得老高,眼角还泪汪汪的。江坤生看他这德行,扬手就想狠狠抽他两巴掌,“你嘴巴怎么了,怎么弄的?”江轩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嘴贱吃辣椒辣的,少年们却七嘴八舌地乱答道:“他那嘴巴是被方游咬肿的!”“才不是呢!明明是他咬我啊!”方游争辩道,察觉到叶临川异样的目光,他忙低下头来,羞赧地捂住了自己也有些红肿的嘴。“什,什么?你们互相咬成这样的?”江坤生怒指着江轩,又指了指方游,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在怀疑,这帮兔崽子是不是都在学江羡鱼叶临川,全歪掉了?真是成何体统!“不闹了,说正事。”叶临川严肃地看着少年们,“江天堡已经被鲛兽包围了,这次的敌人跟以前大不一样,它们身形巨大,异常凶猛,随时都可能突破咱家护阵,所以大家要严阵以待。”江轩不禁咕哝道:“臭咸鱼人呢,有他在的话,不说一个打百个,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啊。”“他不在,这次大家不能指望他,必须靠自己渡过难关。你们不仅仅是要学会协作,更要学会独立,来告诉我,江氏的家训是什么?”少年们齐声答道:“互帮互助,齐心协力,绝对信任同伴,性命交给同伴,胜利属于大家!”“好,一旦接下来出现什么状况,我希望你们不要乱了阵脚,看清自己所在的位置,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们江家,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大家共同守护,一个都不能少!”听着叶临川说这番话,少年们心中既感压力,又倍觉鼓舞。接下来,叶临川便和江坤生一起部署任务。少年们被分为六个队,每队选出一个队长,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巡逻,并时时通过鱼符汇报情况。巫灵尘补充道:“龙息辣椒快成熟了,你们先去菜园里摘一些,每人带一包在身上,使用方法很简单,直接往鲛兽嘴里扔就是了。”“好了,大家去把护甲穿上。”少年们于是去到训猎场边的小屋内,从柜阁中拿出各自的战甲,娴熟地帮同伴穿上。江家少年两两为搭档,一个红腕一个青腕,一个使枪一个用剑,江轩和方游亦是如此。方游张手给江轩披上银甲坎肩,看他唇上红肿不堪,想着他突然亲上来的样子,还有那舌尖柔软的触感,耳根处便火烧火燎。“你怎么慢吞吞的,别人都快穿好了!”江轩抱怨道,抬手想自己系纽扣,可他一碰到方游的手,对方却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你这是怎么啦?我不就咬了你一口么?”江轩歪嘴笑道。方游羞恼地背过身去,一边给自己套护甲一边在心里嘀咕:“那你为什么不亲别人,偏偏就亲上我了呢?你这分明是故意招惹我,跟你那咸鱼哥哥一副德行!死不要脸!”护甲穿好后,少年们便按部就班地去巡逻了。叶临川思忖道:“那些巨鲛是没法儿破阵的,但我估计引它们来这里的人,很快就会想到办法破阵。敌暗我明,防不胜防。”江坤生迟疑道:“我们要不要向其他家请求支援?”“如今江家已成天下公敌,没人愿意帮我们。陆家是唯一可能伸出援手的,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花家分舵挨得近,且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出手,但我猜,他们此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看来这一战只能靠自己了……我房里那把刀好多年没用了,我去拿出来看看生锈了没。”江坤生说罢便走开了,他虽然很多年没动武,但也算是猎鲛的老手。叶临川又转向巫灵尘道:“如果出了状况,我们希望你们躲进屋内,最好现在就躲进屋内,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好,我这就带楚儿去藏起来。”巫灵尘虽是夺魂摄魄的高手,但并不擅长打斗。用楚儿的话来讲就是,江家随便一个小破孩,阿爹都打不赢。随即,叶临川又赶回房看望江照水。她刚喝完药躺下,这会儿人迷迷糊糊的。他探了探她的脉象,便帮她把被衾盖好,然后出门把她的房门从外边锁上了。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极细的雨。叶临川坐在江天堡最高的屋檐上,俯瞰着整座江天堡还有高墙外那些巨鲛。他打量了下手里的长剑,这柄剑是他找少年们借的。曾经以剑术为一绝的他,却已经有三年没有用剑了。他把左臂上的衣袖揭开,那处狭长的黑色伤疤触目惊心,伤口至今还未彻底愈合。三年前蝶海那一战,他这只手几乎废掉。时间渐渐流逝,忽听一声震天巨响,大地仿佛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不好,是护阵破了!”少年们惊诧地顾目四望,却见一只只青黑巨兽跃上高墙,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们。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少年们还是惊呆了,这种巨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几乎是普通鲛兽的十倍之大!“别怕,大家都在,我们不能乱。”方游强作镇定道。 第55章 “我本来不想把这些孩子全杀掉的。”姬岚阴柔地笑了两声,手臂一挥而下,尖声喝令道:“把他们全吃掉!一个不留!”巨鲛们听令而动,兴奋地狂啸起来,众小鲛兽也蜂拥而上。少年们发出一阵惊呼,吓得挤到一起脸色煞白。与此同时,江羡鱼大喝一声:“不准动!”说着周身闪现出耀眼白光,众鲛兽竟霎时停驻,有的小鲛兽来不及刹脚冲到了少年们当中,又被他们几脚给踹飞了出去。“吃掉他们!”姬岚再次下令,俏脸已经气得有几分扭曲。“都不准动!”江羡鱼迅速跟令,而众鲛兽的身体同时抖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该听哪边。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忽的双眼一沉,诡谲地下令道:“大鲛吃小鲛,大家伙们都饿了吗,那就把小鲛吃掉!”巨鲛们再度兴奋地嘶吼起来,江羡鱼又高声下令:“吃掉小鲛!”果然,巨鲛们疯狂地扑向了小鲛兽,一口叼起一个生.吞.下去,咬得鲜血飙溅。小鲛们吓得惊散而逃,将少年们撞得东倒西歪,巨鲛们四处扑咬,场面一派血腥。“别听他的!不许吃同类!都停下来!”姬岚厉声大喝道,嗓子都喊哑了,却没有鲛兽再听她命令。她气急败坏,拔出匕首遽然向江羡鱼刺了过去,不料被叶临川一剑挡开。“你还愣着做什么?”姬岚冲一旁的壮汉大喊道,壮汉立即操起大斧头,冲叶临川背后狂砍了过去。江羡鱼见状飞身一脚,重重踢在壮汉腹部,将壮汉踢得连退数步。但同时他又觉得腿部震痛,于是半蹲在地,从后腰上抽出一柄剑,甩手扔给叶临川道:“给你的剑!”叶临川扬手接过来一看,那剑刃灵光流转,正是他的诛心剑!剑方一握在手中,便有了十二分感觉。他挥剑势如雷霆,光华灼灼万道,姬岚应接不暇,眨眼间竟被他划开数道伤口,血滴随风飘散。混战间,一只鲛兽撞到了叶临川身上,姬岚趁机退出两丈距离,瞪着叶临川道:“你这剑不是早就断了么?被你那好弟弟斩断的!”姬岚记得清清楚楚,当年在蝶海上的那一战,江羡鱼受到了她的毒香蛊惑,失去心性和叶临川自相残杀,不仅砍断了叶临川的诛心剑,还残忍地废掉了叶临川的手。“剑断了可以修复,手伤了也会痊愈。”叶临川神色冷定,携剑飞斩而下,一剑直取姬岚的面门。不料她衣袖一甩,一股诡谲的香风扑面而来。他心叫糟糕,忙掩住口鼻,但那毒香却在瞬间侵入脑髓。“好一个断剑能修,伤能自愈,那若是旧战重演呢?”姬岚如蛇蝎般微笑,而叶临川停在她身前不动,神情变得迷惘起来。白光乱闪一阵,伴随着狂乱的惨叫。江羡鱼喘息着,而壮汉已经倒了下来,身上冒着缕缕焦黑的烟。四周巨鲛还在扑食小鲛,一群少年被困在中间,慌乱不知所措。这时候,叶临川拖着剑向江羡鱼走了过去,江羡鱼笑着迎上去搂他,不料他竟一剑砍了过来。他慌忙闪开,鲛绡被划开一道狭长的裂口。“你怎么了,是我啊!”叶临川一声不吭,眼神黯淡,追着江羡鱼一剑又一剑的砍,好在他动作有些僵硬,江羡鱼尚能轻易避开。“是我啊,是我啊!你怎么了?”江羡鱼边躲边喊,只觉得这场景好熟悉,像在哪里遇到过。姬岚急得指手画脚道:“再快一点!你方才出剑不是很快的吗?快一点啊,把他的四肢都给砍下来!”叶临川果真加快了速度,一剑又一剑削在江羡鱼身上,将他那身鲛绡划得破烂不堪。姬岚不禁怒喝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刚砍我的时候那么准,砍他就一剑刺不中!”“住手,是我啊!哥……你要杀了我么?”江羡鱼不禁抱住脑袋,这场景好熟悉,好熟悉……脑海中闪过错乱的画面,他记起来了!那年在蝶海上,老爹为了救他们,命丧云氏刀下。他眼睁睁看着老爹倒在跟前,拖着破军枪冲上去拼命,却不慎中了姬岚的毒香。然后他就彻底癫狂了,把叶临川误当做敌人乱打。无论叶临川怎么喊,他都只会疯狂地乱斩……等他清醒后,就忘了这件事。他只记得自己爹死了,共患难的同伴死了,一心想着复仇,想着招募猎鲛师掀起北渊之战,却忘记了被他弄得遍体鳞伤的叶临川。他甚至还抱怨他,抱怨他莫名其妙的弃剑从医,抱怨他不随自己出征北渊,甚至扬言断绝兄弟关系……“对不起,对不起……”江羡鱼难过地顿住脚步,眼看叶临川一剑刺向自己胸口,他却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姬岚正要拍手叫好,不料叶临川剑锋陡转,居然一剑贯穿了她胸口!哧的一响,她身体一震,呕出大口鲜血来。“你……怎么?”叶临川抬起眼眸,唇畔浮出一抹浅笑,“同样的招式,你以为我还会第二次上当?”说着伸手从自己脑后拔.出了一根银针。“从见到你的那刻起,我就料到你会故技重施。果然,人学医之后就会懂很多东西,比如,我事先用针封住自己的脑灵脉,你那毒香就无法干涉我的意识,顶多是让我有点犯晕而已。”“你……你方才都是装的?”姬岚愣愣看向江羡鱼,他那身鲛绡被划得破破烂烂,竟没有一处划伤皮表。江羡鱼也错愕地看向叶临川,叶临川笑着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故意把他的衣服划烂,谁叫他之前惹我生气了。”“我错了嘛!”江羡鱼鼻尖酸酸的,心中既难过又喜悦。“厉害,你们可真是厉害啊……”姬岚嘤嘤笑了两声,忽的后退一步挣脱剑刃,衣袖一甩又是一片粉雾毒香。叶临川江羡鱼被呛得连连咳嗽,等他们挥开烟雾的时候,姬岚已经不知去向了。此刻,几只巨鲛也已把小鲛兽吞噬得所剩无几,一个个似乎有些撑着了,正迟缓地围着少年们踱步。少年们搞不清楚状况,还举着兵器严阵以待。江羡鱼愧疚地看了叶临川一眼,又转身去到少年们跟前,冲那几只巨鲛下令道:“给我去外边守门,除了你们几个以外的统统都是敌人,来一个吃一个,敢不听我的话,要你们死得好看!”巨鲛们耷拉着脑袋,一个个灰溜溜地往外爬去,随后竟真在江天堡外转悠起来,当起了门神。“都还活着吧?”江羡鱼关切地环顾着少年们,有的伤了胳膊,有的伤了腿,还有的被拦腰咬了一口。万幸的是,一个都没少。少年们狐疑地打量着江羡鱼,交头接耳道:“这家伙是干什么来的?他好像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那些鲛兽怎么会听他的话?”“他好像说,他是大公子的情郎?他之前就在咱家赖着,大公子天天抱着他,还有咱们鱼老大也抱过他。”“这是怎么了,关系好复杂……”叶临川这才走过来道:“大家快去疗伤吧,我这就去准备药箱。”“啊,我爹!”江轩忽然想起之前被巨鲛扫飞出去的爹,忙奔去那处破碎的院墙边。两名少年也跟了过去,一起扒开碎石,把重伤昏迷的江坤生扶了起来。雨雾缭绕,天色越来越沉,江天堡内亮起昏黄的光。熬过恶战的少年们,开始放肆地哀嚎,哭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还活着。堂内一派凌乱,少年们把猎鲛袍甩得到处都是,光着膀子走来走去,还有的伤到了屁股,光着屁股趴在那儿,被一群同伴围观。“哇,你看他屁股好白好圆!”“你们别看啊!不准看!呜呜呜……”少年们嬉笑怒骂,乱哄哄的,倒也其乐融融。“坐好,别乱动。”叶临川摁住正在跟人拌嘴的江轩,疼得江轩龇牙咧嘴。他悉心给少年们包扎伤口,江羡鱼跟着他忙前忙后,就连巫灵尘和楚儿也在帮忙端水敷药。等叶临川处理好所有人的伤口,已经到了大半夜。累极了的少年们,就直接趴在堂中睡了,三三两两睡得东倒西歪,手脚乱放。江羡鱼便把棉被抱过来,给他们一一盖上。 第57章 “你别转移话题,我们在问你呢,你到底喜欢哪个?脚踏两条船是决不允许的,就算臭咸鱼不剁了你,我们也会剁了你!”江轩说着还狠狠拍了一下桌,手臂的伤又疼得他龇牙咧嘴。叶临川似笑非笑道:“那我今天就把话搁这儿了,我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是我的人,我就要左拥右抱,你们有何意见?”“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我们真是看错你了!”“大公子怎么能这样啊!”“哎,大公子太坏了!”少年们纷纷打抱不平。叶临川伸手捏了捏江轩的下巴道:“就你嘴欠,跟你鱼儿哥一副德行,好好管住自己的嘴,不要随便乱亲,亲了就要负责,一辈子都得负责的。”说着还别有意味地瞧了方游一眼。方游一愣,江轩也跟着一愣,少年们投来不怀好意的眼神,两人顿时如坐针毡,而叶临川则淡定地继续吃馒头。堂外细雨斜飘,落在莲叶池上,漾起朵朵涟漪。江羡鱼独自走在池岸边,打算悄悄捞条锦鲤上来吃,毕竟他吃不下家里的馒头白菜。他转悠了一圈,却发现池中没几条锦鲤,正在纳闷时,忽然瞥见了一条银亮的鱼尾巴。“哇,好大的锦鲤!”江羡鱼兴奋地伸手一捞,敏捷地揪住鱼尾,把那条大锦鲤抓了上来。令他惊讶的是,这条白鲤上半身居然是个人,而且它嘴里还咬着一条小锦鲤。江羡鱼愣住了,那条白胖胖的锦鲤也愣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白鲤忙把嘴里的小锦鲤吐了出来,嬉笑道:“我是楚儿啊,快放我下来,你这样倒拎着我很不舒服诶。”“楚儿?”江羡鱼这才想起来,这小家伙貌似就是昨夜巫灵尘抱在怀中的孩子,便把他给放了下来。这时巫灵尘寻到了莲池这边,忙过来把楚儿抱在怀中,嗔怪道:“一会儿没看着你,怎么又在偷吃锦鲤,快把锦鲤还回去。”“我说我的锦鲤都去哪儿了,居然敢偷吃我的锦鲤,好大的胆子。”“那,那我不吃了,还给你咯!”楚儿慌忙把小锦鲤扔给江羡鱼,巫灵尘也抱着楚儿后退几步,生怕江羡鱼动手打人。江羡鱼把锦鲤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咋舌道:“我又不吃人,你们躲那么远干嘛?回来回来,你给我好生交代交代,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不是你在背后捣鬼?”“你问你家川哥哥去。”“就是他不愿意说,我才来问你的。”巫灵尘默不作声,江羡鱼又贼兮兮地瞧着楚儿道:“这小家伙白白嫩嫩的,味道肯定很不错,正巧我现在饿得很。”说着又开始啃锦鲤,大啃特啃,吃相十分凶残。“你可别打楚儿的主意,若是没有楚儿,你是无法复活的。”“那你就给我交代清楚,我为什么会变成鲛人?”江羡鱼眼神变得阴森起来,如果巫灵尘是故意玩他,他保证要他死得好看。巫灵尘轻呼了口气,这才道出来龙去脉。两年前,他受叶临川的委托,想尽办法复活江羡鱼。他为江羡鱼物色了好几副身躯,但江羡鱼的魂魄一直没有回归。在经历了数次失败后,他突发奇想地拿鲛王的身体做试验,没想到居然成功了,吓得他立即把归魂于鲛的江羡鱼扔到了碧落湖。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成功,复活的究竟是不是江羡鱼。第二,如果复活的真是江羡鱼,那猎鲛师莫名变为鲛人,必会找他这个始作俑者的麻烦。所以他才会故意发出委托,让江家少年来碧落湖附近猎鲛,同时又邀约叶临川来黄泉山一聚,为的就是确定复活的是不是江羡鱼。“阿爹把你扔到碧落湖,主要还是怕你醒了会打死他。”“楚儿你别说话!”江羡鱼又问:“那鲛王白晞的身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白晞的身体,是数年前我在海边捡到楚儿时一起捡到的,是楚儿从青尾兰氏的鲛宫里偷出来的。”“那楚儿为什么要偷出白晞的身体?”楚儿懵懂地摇了摇头,巫灵尘便解释道:“他不记得了,偷出白晞的过程中,他似乎遭到了追杀,受了很重的伤。刚养他的那几年一直病恹恹的,直到遇见川公子,才给他治好。”停顿片刻,巫灵尘又道:“冥冥之中我一直有种感觉,这位鲛王本身就在呼唤你,或者说在呼唤如你一样的人。他想让你达成他的愿望,或者说,他和你有着相同的愿望。”江羡鱼也有这种感觉,白晞曾经是那座鲛宫的王,而他又是江天宝库的主人,他们的缘分恐怕还不止如此。“说了这么多,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在故意耍我。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为难你了,但我要你再帮我办一件事。”“什么事?能办到的自然替你办到,办不到的,还请别为难我。”“放心,这件事只有你巫灵尘能办到。”江羡鱼跟巫灵尘交代完后,便回阁楼那边找叶临川了。彼时叶临川正在房间内捣药,江羡鱼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这里是江坤生的房间,他的肋骨撞断了好几根,正惨白着脸躺在床上休息。“二叔还好吧?”江羡鱼小声问道。“命无大碍,但需要时日调养。”“二叔也真是,窝囊了一辈子,就昨日当了回英雄。”江羡鱼记得,自己爹在世的时候,江坤生就唯唯诺诺俯首称臣,而自己当家的时候,江坤生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平时在家只会对小辈们发脾气,在外面就打肿脸充胖子。“二叔他也不容易,两年前你在北渊出事后,江家就乱套了,外面的人逼着追债,本家的人闹着出走,就连江轩的娘也走了。二叔心里窝着气,也只能冲家里的小辈们发火,尤其喜欢对江轩拳脚相向,真是可怜江轩了。”江羡鱼哀叹了一声,“江轩那混小子也是嘴硬,人前天不怕地不怕,没心没肺的,背地里都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你出事的时候,他就偷偷哭了好几次,人前却天天数着你骂。”两人边说边捣药,然后给江坤生换药包扎。江坤生满头冷汗,疼醒了好几次,叶临川在他腰上绑好木架后,他又晕了过去。忙完,两人便收拾准备出门,不料一开门几名少年又闯了进来。江轩冲在最前面,抱举着雪鹱道:“你们快看,雪鹱脚上有急信!”叶临川这便把雪鹱脚上的信解下来查看,江羡鱼纳闷道:“奇怪,雪鹱不是一直跟着你吗,怎么会从外边带信回来?”“这信好像是花家寄过来的,我回来时有路过花家分舵,雪鹱应是在那时候逗留在那里的。”叶临川边说边把信看完了,脸色倏变。“发生什么事了?”江羡鱼把信条扯过来一看,看完也是脸色一沉。 第59章 叶临川暗自咬牙,手臂处的旧伤再度裂开,流得他满手浓黑血液。“我才是这里的当家!”江羡鱼低斥一声,竟徒手扣住刀刃,灵闪自他掌间流转而出,顺着刀刃直击在宁有峰手臂上。宁有峰手臂一震,忙将斩刀收了回去。他疼得微微咧了下嘴,又惊奇地打量起江羡鱼,“你,莫非就是岚姐说的那个假鲛王?”“真鲛王还是假鲛王,你来试试!”江羡鱼怒喝着冲身攻去,掌间银电密集缠绕,急速凝聚出耀眼白光,就像是把太阳握在手中。“不就是灵闪嘛,老子也会!”宁有峰邪笑着,掌间竟也闪烁出夺目红光,那光芒瞬间爆发开来,甚至比江羡鱼掌间的更为强盛。“别硬拼!”叶临川伸手想拽回江羡鱼,却被强光耀得睁不开眼睛。两人掌间灵光猛烈相击在一起,势如排山倒海,迸发出重重气浪,刺眼的强光瞬间吞没了一切。叶临川被强劲的气浪逼得连退数步,四周草木也被炙烤得一片焦黑,就连周边屋瓦也被灵闪片片击碎。不消片刻,光芒散去,满地狼藉。江羡鱼僵硬地跪倒下来,捂住胸口剧烈颤抖着,而他的另一只手还被宁有峰扣在掌间。宁有峰居高临下的看着江羡鱼,“你这是——石心病发作了?”江羡鱼愤恨地瞪着对方,眼球上布满血丝,长发凌乱地散落鬓旁。石心病突然发作,锥心刺骨,已经疼得他难以言语。“这么疼的话,那边不是有得吃嘛,新鲜着呢。”宁有峰瞟了眼旁边,几名少年还横尸在庭前,因刚死去,所以血液还是温热的,流动的,散发着诱.惑而罪恶的气息。“你闭嘴!我不吃!”江羡鱼看到那几个无辜惨死的孩子,目光被那鲜红刺痛,心口疼得更加厉害,身体也蜷缩到一起。“你不喜欢吃人心吗?那我找个女鲛过来跟你交尾如何?”“滚,我不要!”宁有峰用食指摸了摸嘴唇,“不过我们这次没有带女辈出来,就只有岚姐,你觉得岚姐怎么样?她的话,只要皮相好,都不介意的。”江羡鱼疼得满地打滚,却还沙哑地吼道:“滚!你去死!”“鱼儿!”叶临川急切地冲上来,不料宁有峰纵刀一挥,一道凛光划过他膝盖处,立即飙出一股鲜血。他身体一颤,强忍着站稳脚。“你这样疼死了怎么办?”“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给我去死!”江羡鱼抓起一团泥巴,猛地朝宁有峰脸上扔了过去,但对方脑袋一歪就避过了。“瞧你这暴脾气,居然比我还坏,那我不管了,你疼死算了吧,反正也是个假鲛王。”宁有峰说着抱起斩刀,却见叶临川又跌跌撞撞地扑了上来,疼惜地把江羡鱼抱进怀中。“别忍了,你别忍了。”叶临川看江羡鱼满头冷汗,心疼极了,立即咬破自己的下嘴唇,朝他唇上吻了过去。温热香甜的血液流入口中,江羡鱼倏然瞪大眼睛,挣扎着要推开叶临川,他不要喝心上人的血,他不是嗜血的野兽!叶临川却不顾他的挣扎,摁住他将鲜血强喂进他嘴里。宁有峰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道:“你们这是……居然敢当着我的面亲嘴,当我不存在吗?!”叶临川死死压着江羡鱼,他胡乱挣扎着发出朦胧的呼喊。血液吞入喉中,心口的疼痛立即得到了缓解,身体燥热也平息下来。唇齿间溢满腥甜,狂吻中唇角溢出血液,划过脸颊,流过白皙的脖颈,艳丽无比。“你们还亲!真当我不存在吗?!”宁有峰气得跳脚,这两人一定是在欺负他,活了一百多岁初吻还在。在鲛族,亲吻是一项重要而神圣的仪式,鲛人只会和心爱的人亲吻,没有感情的鲛人可以交尾,但绝不会亲吻。除非是成亲,一般情况下鲛人不会当众亲吻,如果当众亲吻,那便是在炫耀。“还亲,你们还亲!”江羡鱼渐渐放弃了挣扎,叶临川这才把他放开,两人唇上还连着一丝血液。叶临川微微喘息着,流血的唇红肿不堪。江羡鱼脸上染着醉人的红晕,胸口剧烈起伏着,衣发凌乱,脆弱而撩人。宁有峰愤然一刀架在叶临川脖子上,“太嚣张了!从来没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你们欺负我没伴侣是不是?我要是不拦着,你们是不是还要在我面前交尾?太过分了!”正在这时,两队红甲鲛兵来到了庭落间,领头的鲛兵叩首道:“禀少将军,江家所有人都已经搜查出来了。”几人看向不远处的大堂内,江家剩下的少年们,还有巫灵尘和楚儿,病弱的江照水和重伤的江坤生,都被押到了堂内。“好,江天堡我收下了。”第38章 咸鱼要搞事“好, 江天堡我收下了。”宁有峰话音未落,忽觉身侧袭来一阵急风, 他迅速旋身避开, 一道尖锐从他胸口划过,在他的铠甲上割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与此同时只听噌的一声, 灵枝刺插在了一旁的花树上。还不待宁有峰反应过来, 叶临川遽然腾地而起,指尖衔着一枚细长银针,直向他腹下刺了过去。眼看只剩毫厘银针就要刺入, 又是一声铁器拍击的闷响,叶临川眼前一黑,忽的栽倒下来。“好险。”宁有峰退了半步,而叶临川手臂挣了一下,便趴着不动了。宁有峰没料到叶临川会突袭, 叶临川也没料到对方的刀那么快。一切就发生在弹指之间, 江羡鱼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你把他怎么了?”江羡鱼焦急地爬向叶临川,鲛兵们见状立即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并把他押了起来。“放心,死不了,只是用刀柄拍了一下, 晕过去了。”宁有峰顿了顿, 又冲旁边的鲛兵下令道:“你们把他押到岚姐那边去, 岚姐交代过了, 要拿这个人试药。”“试什么药?”“我怎么知道?对付这种皮相好的男人, 岚姐总是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有得他受了。”宁有峰说着,俯身拾起了脚边那枚银针。两名鲛兵听令把叶临川架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昏沉沉的,任凭摆布。江羡鱼奋力挣扎道:“放开他,放开他!”说着周身又闪现出一圈灵光,鲛兵察觉手臂刺痛,立刻放开了他。不料就在这时,宁有峰冷不防将银针拍进了江羡鱼小腹下,“原来是封灵针呐,用来封你刚刚好。”“你!”江羡鱼顿觉浑身乏力,双腿一软就要跌倒下来,两名鲛兵又上前一步架住他,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临川被带走。随后,江羡鱼便被押到大堂内,宁有峰也收刀跨进堂内,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堂中每一个人。少年们多半负伤,有的缠着额头,有的绑着手臂,无一例外都被铁索套着四肢。他们看到宁有峰就像看到鬼似的,一个个脸色煞白,神色惊惧。江照水坐在木椅上,脸色憔悴,正用手帕掩唇微微咳嗽着。巫灵尘抱着楚儿站在旁边,再往旁一点便是江坤生,他半瘫在木椅上,腰间还绑着支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鲛兵甚至都懒得锁他。“这江家才几个人呐,岚姐那个笨女人都搞不定。”宁有峰说着,视线忽然落在了巫灵尘身上,巫灵尘和楚儿穿着款式相同的黑袍,衣摆上绣着朵朵蓝色火焰。他眼前一亮,凑上去道:“瞧你俩这身打扮,是巫族的吧?”“咦,你怀里这个小可爱,好像也是鲛人呐。”宁有峰见楚儿生得白嫩嫩的,便伸手想揪他的脸蛋。 第61章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姬岚这才注意到叶临川唇角在溢血。她脸色一变,忙捏开他的脸颊,却见他口内一片血红。“你这是在强行冲穴?你疯了吗!你会灵脉爆裂而死的!”姬岚急忙摇了摇叶临川的肩膀,他却歪着脑袋毫无反应。她又慌忙把他胸口的银针拔下来,骂咧道:“你个死鬼,真是不要命!难道你宁可死都不愿意跟我试试吗?我又不会吃了你!”“醒醒!你给我醒醒!”姬岚拍了拍叶临川的脸颊,不料他竟突然扣住她的手腕,紧接着是骨头错位的闷响和她的惨叫。“你怎……”姬岚疼得说不出话,另一手捏着银针胡乱扎向叶临川胸口,不料银针被他敏捷夺过,反倒拍进了她的小腹下。叶临川吐了一口血水道:“我当然不会傻到强行冲穴。”“那……你为什么会吐血?”“嘴内之前就有伤,我再轻轻一咬,伤口又破了而已。”“你故意的,你骗我给你解穴!你利用我的感情!”叶临川置若罔闻,上岸拾起散落在地的青袍,扬手披在肩上。他皱眉看了眼自己身下,背对着姬岚道:“你这情毒,有药可解吗?”姬岚诡谲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是炼毒师,当然不会炼解药。你若真要解药,那我便是你的解药。要么和我一起快活,要么和我一起死,你自己选一个吧。”叶临川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在水池四周寻了一番,见石台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小药瓶,便拧开瓶塞隔远嗅了下,却发现都是毒.药。他便把那堆药瓶抱到池边,然后打开药瓶往池水里倒。“你要干什么?”姬岚一脸惊恐,无奈身体动弹不得。“当真没有解药?”叶临川说着又打开一瓶药。姬岚瞪圆眼睛怒喝道:“没有!炼毒师怎么可能炼解药?你中了情毒就必须行房,否则无药可救!”叶临川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把药瓶里的粉末全洒进池中,然后又拧开下一瓶。池水渐渐变了颜色,姬岚似乎感觉到异常了,几乎是哭着求道:“住手啊,别这样对我,我曾救了你的命啊!”“我这人何止是凉薄,我还很记仇。我手臂上这伤,从来就没有怪过我家鱼儿,我一直都是记在你头上的。”叶临川边说边往池中倒药,几句话的功夫就倒了七八瓶进去。“伤你的是他,又不是我!我只是奉命办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姬岚哭求着,表情已经开始扭曲了。她颤颤盯着自己手臂上的皮肤,几条诡异的毒纹渐渐爬了上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毒入肺腑,忽然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杀了我你也没救了,两个时辰内你不行房事,就会血脉爆裂而死!”“反正你先死。”叶临川眼色一冷,甩袖把那堆药瓶全都打落池中。“我的王不会放过你的,鲛族不会放过你的!”姬岚嘶声厉喝着,额角处青筋暴起,脸颊上也爬满了黑色毒纹。“让你死在自己的毒下,是我对你炼药技艺的肯定,你真是一名优秀的炼毒师。”叶临川说着,还向姬岚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转身潇洒地离去。而池中的女鲛,微微抽搐了下身体,便不再动弹了……夜雨淅淅沥沥,天地灰蒙蒙的,房屋街道轮廓陌生。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膝盖处的伤还在疼,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泥泞。他脸颊烧烫,冰凉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却浇不灭他体内熊熊焚烧的欲.火。他无法辨清方向,这是哪里,江天堡在哪边,他心爱的人又在哪里?他已经这样走了多久,他的命还剩多久?第39章 咸鱼要搞事叶临川眼色一冷, 甩袖把那堆药瓶全都打落池中。“我的王不会放过你的,鲛族不会放过你的!”姬岚嘶声厉喝着, 额角处青筋暴起, 脸颊上也爬满了黑色毒纹。“让你死在自己的毒下,是我对你炼药技艺的肯定, 你真是一名优秀的炼毒师。”叶临川说着, 还向姬岚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转身潇洒地离去。而池中的女鲛,微微抽搐了下身体, 便不再动弹了……夜雨淅淅沥沥,天地灰蒙蒙的,房屋街道轮廓陌生。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走在雨中,膝盖处的伤还在疼,一路留下深深浅浅的泥泞。他脸颊烧烫, 冰凉的雨水打落在他身上, 却浇不灭他体内熊熊焚烧的欲焰。他无法辨清方向,这是哪里, 江天堡在哪边,他心爱的人又在哪里?他已经这样走了多久,他的命还剩多久?不知奔走了多久, 雨雾中传来朦胧的啾鸣声。叶临川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白鸟盘旋啾鸣着, 正是他的雪鹱。他扬起唇角, 冲它喊道:“好孩子, 带我回去找鱼儿吧!”雪鹱清脆地啾鸣一声,振翅向前方飞去,他跌跌撞撞地跟上。每当他走不动的时候,雪鹱就会停在屋檐上等他。渐渐的,沿路房屋变得熟悉起来,是回江天堡的路。尔后雨停了,街上寂寥无人,缭绕着轻纱似的薄雾。他感觉身体越来越燥热,不禁用手扒开胸口的衣襟,甚至想把衣袍都脱掉。就在这时候,他隐隐听到哪里传来歌声。那歌声缥缈不真切,就像是从梦中传来,勾起一段前尘往事。他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心里想着继续赶回江天堡,但步伐却鬼使神差地寻着歌声找了过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歌声也越来越清晰,绵长哀伤,清越而空灵。诡异的是,他听着那歌声,竟感觉身体没那么难受了。那歌声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治愈力,能够抚平他内心的躁动和焦虑。等他寻到地方,才发现自己竟来到了江天宝库外。此刻,在那乱剑丛下有两道浅色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一男一女。而发出歌声的正是那名男子,他唱的不是人族语言,所以叶临川一句也听不懂,只是觉得很好听,想就这么一直听下去。察觉有人过来了,歌声戛然而止。叶临川疲惫地蹲下来,又觉得浑身燥热难耐。那一男一女从薄雾中走来,他看不清对方的容貌,沙哑道:“我能否……请你再多唱一会儿?”“大胆!你知道这位是何人吗?”女子呵斥道。“这是祭奠故友的歌,不是为活人而唱的。”男子的声音非常动听,清冽如山间的清泉,又脆如断裂的冰雪。“我……请你再……再唱一会儿。”叶临川喘息道,他满头热汗,感觉浑身血脉在逆流,也许下一刻就会血脉爆裂而死。女子道:“我嗅着此人身上毒香尤烈,许是中了什么邪祟媚毒,命不久矣,我们还是走罢,以免招惹是非。”“请你再唱一会儿……就一会儿……”男子犹疑片刻,再度吟唱起来,但这次他唱的不是祭灵歌,而是能抚平情绪的清心歌,曲调悠扬,如暖风从天际吹来。叶临川还是一句听不懂,但一听到歌声,跳动的血脉便平息了下来。他立即就地打坐,凝神调理灵息。歌声萦绕在耳,轻抚内心,对他起到了很大的帮助。男子一曲唱罢,叶临川也调理顺畅了,虽然情毒未解,但身体已经轻松许多。只听那女子道:“知道给你唱歌的是什么人吗,便宜你了。”叶临川忙起身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我姓兰。”叶临川这便作了一揖,“多谢兰公子相救。”“走罢。”男子说着便和女子一齐转身,叶临川急忙追问道:“且慢,恕我冒昧,请问二位为何出现在这里?” 第63章 惊喊声刺痛耳膜,危急关头一道清亮的剑光划过,砰的一响,强硬地将宁有峰这一刀挡了开去。他错愕地抬眸一看,一个青袍男子挡在身前,剑光擦着刀锋凌厉急转,竟削掉了他的一缕额发。“大公子!”少年们立即破涕为笑,江羡鱼也惊喜地笑了。“好辣啊!一定是你在辣我!”宁有峰一见是叶临川,眼底杀气更烈。这时鲛兵们赶了过来,四处追捕逃逸的少年们。江羡鱼见状又从鲛兵手中抢来战戟,再度冲上去和叶临川并肩作战。叶临川一见江羡鱼,脸颊上便泛起微红,腹部也燥热胀痛起来。他边打斗边调理灵息,只听江羡鱼低声道:“我们往莲池那边去!”两人身形配合,剑戟互相掩护,边斗宁有峰边往莲池那边去。宁有峰已经被辣疯了,打得毫无章法,完全是在发泄。“好辣啊啊——”宁有峰边打边嚎,就连眼睛都辣成了血红色。三人渐渐接近莲池,巫灵尘见他们过来了,忙用竹筒舀了水过来,高声冲宁有峰道:“别打了,快来喝水,喝水就不辣了!”“快给我!”宁有峰看见巫灵尘手中的水,立即夺过来仰头灌入口中,这一刻就仿佛是把烈火灌进喉中,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他猛地将水喷了出来,就像是一条在喷火的赤龙。与此同时,巫灵尘已经躲出了老远,因为他给宁有峰喝的不是纯水,里面兑了大量从龙息辣椒里碾出来的汁液。宁有峰本来就辣,这下更是辣上加辣,辣到肝胆欲裂,辣到无法思考。他狂吼着浑身颤抖,身上闪出一圈圈红色灵光,一头赤发飞扬起来,强劲的气场自他周身扫荡开去,好似刮起了一阵大风。天际隐隐传来雷鸣,几丝红色闪电若隐若现。江羡鱼和叶临川下意识后退,江羡鱼忙冲一旁的巫灵尘喊道:“喂,你不是说能辣死他吗?为什么他好像变得更狂了?”巫灵尘摇头道:“换了别的鲛人,不说辣死也早该辣晕了。”“好可怕,我感觉他要暴化了……”楚儿颤颤道。魔鲛在激战中能够暴化,暴化时外表会出现些许变化,灵力也会增强数倍。不久前在江天宝库外,江羡鱼对战江轻魂时就是暴化了。“他要发飙了,这可怎么办?”江羡鱼后怕地看向叶临川,但叶临川却皱着眉,微微弓着身体,似乎很难受。宁有峰仰天狂啸一声,长发全部逆飞而起,几道闪电从天际直劈下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旁的阁楼竟被轰得粉碎,烟尘滚滚而来。少年们惊叫着退开,江羡鱼和叶临川也慌忙打开飞射的乱石。“快跑!他要过来了!”宁有峰拖着刀向众人走来,他双目喷火,周身萦绕着数道炫丽赤电,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邪魔。“疯了疯了,好恐怖……”“谁来救命,我不想死啊!”众人害怕得不断后退,就在这时忽听嗖的一声,一支冰蓝色的箭不知从何处飞来,以雷霆之势从宁有峰胸口贯穿了过去!宁有峰身躯一震,周身光芒瞬间幻散,他愣愣看向胸口的血窟窿,抽搐着后退几步,脑袋一仰就跌进了莲池中,溅起一大滩水花。“谁射的箭?”叶临川和江羡鱼寻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的屋檐上立着一道挺拔的黑影,但那人影一闪就消失了。“难道是轻魂回来了?”叶临川摇了摇头,“没看清楚,但身形挺像的。”宁有峰渐渐从水中浮了起来,双手狰狞地伸在外面,脸颊被头发凌乱地缠住,胸口不断涌出殷红的血液,足部已化为鱼翅。少年们害怕地打量了会儿,互相推搡道:“喂,你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我才不去,万一他诈尸呢!”江羡鱼试探地走到池边,用戟刃戳了戳宁有峰的鱼尾,他僵硬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叶临川也上前查看了一番,最终下结论道:“看样子是死了。”“太好了!”少年们欢呼起来,欣慰地互相拥抱。此刻,一群鲛兵不知所措,拿着兵器面面相觑。而那几只巨鲛还藏在不远处的楼阁角落里,偷偷打量着这边的战况。江羡鱼笑哈哈地扬起手臂道:“如今你们两个将领都死了,这儿就是我最大,我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是丢掉兵器从这里滚出去,二是我亲手来做掉你们!”说着眼神一黑,又横开了战戟。鲛兵们吓得纷纷弃械而逃,江羡鱼又坏笑着向前走去,冲那几只巨鲛下令道:“一群废物,滚去把你们挖的大坑埋上!”巨鲛们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朝训猎场上跑了过去。果然,宁有峰一死,它们又重新听令于江羡鱼。随即江羡鱼又转向众人道:“这次辛苦大家了,快回屋疗伤吧!”“我们这就去准备药草。”江羡鱼回眸看着叶临川,但叶临川的神色很古怪,闷不吭声地拉着他,快步往阁楼那边去。如今江天堡被闹得一片狼藉,道上不是碎瓦就是断木,两人穿过前堂楼阁,经过一处落满花瓣的偏院。“你干嘛走得这么急?”江羡鱼几乎是跟在叶临川身后小跑。“我就是急!”叶临川突然把江羡鱼摁到一旁的花树上,捏起他的脸颊朝他唇上压了过来。江羡鱼有点受宠若惊,随即勾唇一笑,搂住他的脖颈迎合上去。“……怎么了你这是?”江羡鱼被吻得有些窒息,察觉叶临川的异常,更是又惊又好笑。“我中毒了,那种毒……只有你才能解。”叶临川红着脸,微微喘息着,他本来想等到回房的,但他的血脉都在乱蹿,已经一刻都等不了。“啧啧,什么毒这么厉害的?才一天不见,你就想我想成这个鬼样子啦?”江羡鱼戏笑道。“别说了!”叶临川一把推倒江羡鱼,将他摁在了一地花泥上。一阵风过,花树晃动了一下,抖落数片粉色花瓣。这时一道人影翩然落在了树桠上,花树下纠缠的两人却浑然不知。庭间寂然,花瓣片片翻飞,轻柔地落在了两人身上。不知折腾了多久,江羡鱼额上满是汗水,叶临川总算是发泄完了。他爱怜地把他拥在怀中,吻着他的脸颊呢喃道歉。江羡鱼累得睁不开眼睛,却还开玩笑道:“看来那女人给你用了很厉害的毒啊,居然把你这翩翩君子变成了衣冠禽兽。”“对不起……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没关系,只要对象是你,做什么都可以。”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叶临川以为是江羡鱼在笑,江羡鱼也以为是叶临川在笑。直到头顶抖落一阵花瓣雨,两人才诧异地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黑袍人正抱腿坐在花树上,悠然晃荡着一条腿。那人脸上戴着银铁面具,即便如此,两人也能一眼认出是谁。“轻魂……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来了。”江轻魂说着便从枝桠上跳了下来。叶临川脸上的热度才刚褪下,又立即燃烧了起来,“那你……都看见了?” 第65章 “所以得没日没夜的找,反正你又不用睡觉。”“你这话说得,我还是下去帮哥找药吧。”江轻魂说着便扭头要下楼,江羡鱼忙从背后抱住他道:“好轻魂,听话嘛,你不帮我谁帮我?”江轻魂这才勉为其难地帮忙,两人按照书架次序翻阅,但把书本翻来一看,全是看不懂的鲛族文字,两人只能凭感觉来判断。书架的间距只有两肩宽,江轻魂和江羡鱼背对背,各翻各的。江轻魂没看几本就烦了,随手把翻完的书卷甩在地上。江羡鱼一边翻书一边不悦道:“你瞎扔个什么,捡起来。”“找到那本手卷又怎样,难道还要去帮鲛族化诅?”江羡鱼转身瞪了江轻魂一眼,“你不知道石心病痛起来有多痛,更不知道那种被血性驱使的绝望,无论如何,这诅一定要破。”“我知道,你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只是我觉得无所谓。要是发病了,你就和哥去床上滚一滚,每天滚个几遍就不怕了。”江羡鱼嗤笑一声,“怎么,看我和他亲热,你也痒了是不是?”“我这尸身没有感觉的。”“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江羡鱼邪魅地扬起唇角,抬腿将膝盖抵在江轻魂身下,在他那处要害上顶了顶。“其实有,但我能感受到的,都是你的感觉。”江轻魂说着用书卷撩起江羡鱼的下巴,“不是我痒,是你痒。”那种痒很奇妙,令人愉悦又期待。江羡鱼不否认,自从中了石心诅后,他确实动不动就犯痒,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痒。江羡鱼把腿放平回去,清了清嗓子道:“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说化诅。化诅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挽救更多无辜的人。也许你会觉得,我又在冠冕堂皇的说大话。但自从你脱离我后,我就不愿再沾血腥,不愿一错再错,不愿独善其身。”“而你却与我截然相反,继续杀戮,一错再错,只顾眼前。”“我是不顾天下,不管他人死活,但你不能否认,我也曾是你的一部分。你回头看看过去的自己,是不是我如今这个样子?你以为撇开我这个污点,你就能变得一尘不染了?”江轻魂说着渐渐凑近江羡鱼,近到连鼻尖都快碰到一块儿。江羡鱼幽然道:“我没有觉得你是污点,我只是想替你,替我自己,偿还过去犯下的罪孽。答应我,别再滥杀无辜了好不好?”“什么叫无辜,我不杀人人便杀我,别人无辜我就不无辜了?”“保护自己没有错,但你没必要赶尽杀绝。你若再失控,我会把你强行收回来。我已经让巫灵尘在我身上施加了魂渡,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把你收回来。”江轻魂邪笑道:“那你收啊,你试试收不收得回去。就算你把我收到这副鲛身里,谁控制谁还说不准呢。”“我这就收给你看!”江羡鱼说着就一把拽过江轻魂,他本想抵住他的额头渡魂,不料动作太过生硬,竟连嘴都亲到了一起。江轻魂唇上有一股清凉的香味,江羡鱼知道那是鲸香的味道。两人同时瞪了下眼,又立即弹了开去,并抬手搓了下嘴唇,动作如出一辙,气氛变得尴尬又诡异。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楚儿在哭闹,两人便放下书卷下楼寻了过去。只见楚儿正抱着一架箜篌,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巫灵尘蹲在他身旁,柔声安慰着替他抹眼泪,他却越哭越厉害。叶临川就在旁边看着,江轻魂上前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知道,把那架箜篌搬出来后,他就突然开始哭闹了。”“你哭什么?你要是喜欢这架箜篌,拿走便是。”江羡鱼目光落在箜篌上,其做工非常精良,应是白晞生前的最爱。楚儿一见江羡鱼过来了,便吸着鼻涕抽噎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的名字叫白楚,我是白晞的血亲!”“什么,你是白晞的血亲?!”三人都是一脸诧异,“你虽然也是银尾鲛,但你看起来只有人族七八岁的模样,显然没有成年。而白晞两百年前就死去了,你不可能是白晞的血亲,光是年龄就对不上。”楚儿摸着琴弦抽抽噎噎,“那时候其他氏族杀过来了,他们要灭掉银尾白氏。白晞哥哥在战乱中把我封印了,并把我藏于棺中,我独自在那冰冷的鲛宫里沉睡了上百年。等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全是族人的尸骨,他们都死了,只剩我一个还活着……”记忆久远而模糊,楚儿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坐在白晞怀中弹奏箜篌的场景。他还记得生离死别的时刻,白晞紧紧抱着自己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愿你醒来,正是春暖花开。”“等下!”江羡鱼忽然转向巫灵尘道:“你是什么时候捡到楚儿的?”“大概是在八年前,季节开始变暖的时候。”“八年前的春天,不就是我们在西洲发现那座鲛宫的时候吗?”江羡鱼讶异地看向叶临川和江轻魂,两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巫灵尘思忖道:“我推测情况是这样,八年前楚儿苏醒了过来,那座鲛宫也随着他浮出海面,碰巧遇上了江家的船队。于是你们把鲛宫搬回越水,建立了江天宝库。而楚儿则去了青尾鲛宫,寻回至亲的尸首,随后被青尾氏追杀,最后遇到了我。”“楚儿是这样吗?”“我不太记得了,我在逃亡时好像被谁伤到了脑袋……”楚儿拍了拍额头,又转身去木箱内翻找起来,“你们也帮我找一找,看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物品,也许我还能记起些什么。”几人于是把剩下的木箱都打开,箱内装的大多是珠玉和银器。叶临川发现了一副画卷,便把卷轴抖了开来,“你们快看这个!”画上的人正是白晞和楚儿,白晞长发及地,披着一身星蓝色的长袍,年幼的楚儿就坐在他怀中,他正手把手教楚儿弹奏,两人亲昵无间。楚儿颤颤摸着画像上的人,“就是这个,这就是我的白晞哥哥啊,平日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但他身上真的很温暖。”江轻魂从箱内取出一件鲛绡道:“这个好像就是画像上穿的那件。”“快给我看看。”楚儿忙把鲛绡接过来打量,轻嗅着上面残存的气息,眼泪再度夺眶而出。他可怜巴巴地望向江羡鱼道:“你能不能穿上这件鲛绡,陪我弹一会儿箜篌?”“我不会啊。”“我会,我教你。”楚儿让江羡鱼把鲛绡穿上,再帮他系好腰带。江羡鱼张开手臂转了一圈,这身鲛绡名为星月袍,面料轻盈飘逸,其上点缀着无数颗莹亮的晶石,就像是把银河星辰披在身上。“不要笑,脸抬高,眼神飘忽一点,嘴角下撇一点。”江羡鱼便照楚儿的要求做了,气质立刻变得高贵冷艳。楚儿满意地点头道:“这就非常像了,可以以假乱真了。”“可我干嘛要学他呢?”“我不管,你就要学白晞哥哥,你要哄我,不然我就哭。”楚儿说着嘴巴一撇,又立即泪眼汪汪。江羡鱼只好妥协,随楚儿坐到箜篌前。楚儿简单地拨了三个音,犹豫道:“我们弹什么曲儿好呢?对了,就弹《天灵散》吧?”“天灵散?这到底是个什么曲子?”江羡鱼记得之前在赤鲛宫内,云焰天好像就是要他弹这首曲子。“天灵散是白晞哥哥生前最喜欢的曲儿,是他的知音给他谱的曲儿,也被他作为战曲使用。这首曲儿很难弹,一般人弹不出来,白晞哥哥不仅弹得好,还能用这首曲儿来操纵灵闪,威力无敌。” 第67章 巫灵尘捧着书卷道:“非要说特别的话,我发现这里有几本书记载了我巫族的历史,这些记载岁月久远,竟连我巫族卷宗里都没有。”“我这里有发现啦!你们快看我手里这本乐谱,最后有好几页是空白的!我翻了好多本乐谱,就只有这一本是这样。”江羡鱼接过楚儿手中的乐谱,几人也凑过来一起查看,“你们说这空白页上,会不会用什么特殊颜料写了东西,所以字迹没有显现?”“有这个可能。”于是他们把乐谱拿到灯火下照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又尝试着用水沾湿书页,最后书页都给弄皱了,但白页始终是白页。他们便怀疑是想多了,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翻找。时间渐渐流逝,到了夜半时分。几人困倦得睁不开眼睛,楚儿便在巫灵尘怀中睡着了。叶临川也趴在一堆杂乱的书卷间小憩,只剩江羡鱼和江轻魂还在翻书。“还有多少没翻完?”江羡鱼一边打呵欠一边道。“还有两大排书架没看,要不你也去睡一会儿吧。”“我不能睡,没剩多少时间了,鲛族大军很快会攻过来,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化诅办法,只有这样才有谈判的余地。”江羡鱼实在是困极了,便来到楼台上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他趴在栏杆上,凌晨的天空微微发蓝,远处重楼的轮廓隐隐约约。这时他听到有谁在唱歌,那声音缥缈空灵,不知从何处传来。“这歌声我像在哪里听过。”江羡鱼心中纳闷道,从楼台上纵身跃下。他在塔楼附近寻找着,只感觉那歌声时有时无,有时候远在天涯,有时候又近在耳侧。忽然间他撞到了谁的怀中,错愕地抬眸一看,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暗红色眼瞳,正是江轻魂。“你在找什么?”“有谁在唱歌,你听见了吗?”江轻魂摇了摇头,“哪来的歌声,你莫不是在梦游?”江羡鱼不适地皱了皱眉,往江轻魂怀中跌了一下,“腿又开始发痒了,我好像两天没有泡水了,这鱼腿不行了。”“山坡下就有小溪,我送你过去。”江轻魂说着便把江羡鱼抱起来,踏着满山破铜烂铁朝山坡下走去。不久后两人来到了小溪边,江轻魂把江羡鱼放进水中,他很快便在水中化尾,脸颊和手臂上生出细鳞,就连耳廓也变为鱼翅状。江羡鱼惬意地仰躺在水面上,江轻魂看着他那条银亮的鱼尾,竟鬼使神差地游走进水中,从背后抱住他摸他的鱼尾巴。江羡鱼不悦地在他手上拍了一下,“烦不烦,不准摸我的尾巴!”“你这鱼尾巴手感可真好,又滑又润的,你这鲛身也就这点好。”江轻魂在鱼尾上摸来摸去,像在亵玩一块美玉。江羡鱼懒得管江轻魂了,索性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只听他在耳边问道:“川喜欢摸你的鱼尾巴吗?你俩在水里也做过那种事吗?”“喜欢啊,不过比起摸,他更喜欢——不告诉你!”江羡鱼坏笑着,愉悦地将尾巴打出水面,拍起一串晶莹的浪花。“跟我讲讲嘛,我好奇!”“嘿嘿,就不告诉你。”这时江轻魂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抖了一下身体道:“我好像不能在水里泡,万一把我体内的鲸香泡出去了,我这身体可是要腐烂的。”他说着就要起身,江羡鱼却拉住他道:“难得下一次水,你就陪我多泡一会儿嘛,鲸香泡没了再抹上便是。你们今天不是找到了很多瓶鲸香吗,回头我给你抹上。”江轻魂一想,自己正好带了两瓶鲸香在身上,便坐下来跟江羡鱼继续泡水。衣袍打湿粘在身上不舒服,两人便把衣袍脱光了扔在岸边,坐在水里一起玩耍。“啊,真舒服!”江羡鱼不断捧水浇在脸上身上,而江轻魂摸完他的鱼尾巴,又开始玩弄他的鱼耳朵,两只手一刻也不闲着。“你可真好玩,滑溜溜的,哪里手感都好。”“瞧你这手贱的,摸够了没有,烦不烦!”两人扑腾着水花,将疲惫一洗而尽。天色渐渐转亮,窗前的叶临川被冻醒了,睁眼发现那两人都不在,心底一阵空落,急忙寻了出来。清晨的微光落在两人身上,江轻魂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身躯魁梧,身体上布满了伤疤和刺青。对比之下,江羡鱼就显得有几分纤瘦,皮肤白皙干净,红润有光泽。两人才泡了不到半个时辰,江轻魂就浑身泛出清凉的香气。江羡鱼惊讶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该不是真把鲸香都泡出来了?”“不会吧?”江轻魂立即嗅了嗅自己,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嗅觉。“快上岸,把鲸香抹上。”两人坐在岸边,江羡鱼把鲸香倒在手上,帮江轻魂抹上。从他背后抹到腰下,然后转个面,又从胸膛一抹而下。两人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因为对江羡鱼来说,江轻魂这副身躯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你倒太多了,都浪费了!”江轻魂忙把江羡鱼掌间滴落的鲸香接住,又往江羡鱼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从他脸上糊到他胸前。这时候,叶临川寻到了小溪边,望见溪边的两人,顿时僵住了脚步。他怎么都没料到,那俩家伙居然光着身子胡天胡地。只觉得气血上涌,鼻头一热,摸了摸鼻尖竟然流鼻血了。“你抹我脸上干嘛,油死了!”江羡鱼说着也往江轻魂脸上糊了一把。“谁让你倒这么多的?”江轻魂咧嘴坏笑,又往江羡鱼的鱼腹上抹了一把,“鲸香可贵了,你这小尾巴要好好保养一下。”“那我也给你保养一下。”江羡鱼浪笑两声,把瓶内剩下的鲸香全都倒在江轻魂身上,乱抹一通,“给你抹均了,不客气!”叶临川看得满脸通红,慌忙捂鼻背过身去,鼻血滴在胸前红了一片。不行,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他得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天色渐亮,但没有出太阳,雾气氤氲。几人简单吃了些食物,又在万卷书册中翻找起来。但他们翻遍所有书册,除了楚儿发现的那本有白页的乐谱,还有巫灵尘发现的几册记载巫族历史的书籍外,其他书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这可怎么办?我们没有时间了,眼看鲛族大军就要杀过来了,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后天。”江羡鱼焦头烂额道。江轻魂道:“咱家孩子不是去雾山搬救兵了吗,可有消息?”“江轩他们还没有消息,但我估计马上就会有鲛军入境的消息了。”叶临川思忖片刻,便对巫灵尘道:“你已经帮了很多忙,接下来实在太危险,你还是带楚儿离开吧,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我不,我要陪着我的白晞哥哥!”楚儿抱着江羡鱼的手臂道。 第69章 “我要去追无兮,他又哭了,我要去哄他……”“不准去烦他,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云焰天冷着脸再次下令,就像长辈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江上雾霭茫茫,宁无兮坐在江边,望着滔滔江水泪流满面。片刻后,云焰天寻了过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别哭了,有峰最怕看到你哭。”宁无兮幽咽道:“有时候我常常在想,当初那一步我是不是选错了,我就不该让有峰代替我成为宁氏血命。”“事已至此,你也不能怨恨他,既然当初你选择默默承受一切,就应该好好保守秘密,不应再怨恨任何人。”“可我越来越接受不了他……我现在一看到他就难受。”宁无兮抬手覆住脸颊,晶莹的泪水不断顺着脸颊滑落。宁氏家族作为赤鲛名门,代代出良将,光鲜的表面下,却藏着一个血腥的秘密。这个家族每隔三代就会出生一个奇子,此子天赋异禀,血脉奇特,会汲取家族其他成员的性命。如果此子被杀,那么血亲中便会有人代替他死去,从而让此子复活。到了宁无兮和宁有峰这一代,宁无兮本该成为血命之人,但他不愿伤及亲人性命,拒绝选择性别,于是血命便落到了宁有峰身上。宁有峰天性顽劣,平时最喜欢招惹是非,遇到强敌还总是恋战,一不小心就会被杀掉。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血命之身,也不知道双亲为何接连死去,在不断死去和重生的过程中,他的记性变得非常差,对亲人的感情也渐渐淡薄起来。每当家族中有人莫名死去,宁无兮就知道是宁有峰死了一次。看着至亲一个个死去,他开始怨恨宁有峰。宁有峰却浑然不觉,总喜欢缠着他,而对那些死去的血亲不屑一顾。宁无兮知道,宁有峰再这么恣意妄为,总有一天连自己也会为他付出性命。“王,我可不可以求你,把有峰关起来,别让他再出来胡闹了。”“不行,你俩是本王的左右臂,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缺一不可。”停顿片刻,云焰天又道:“你这么疏远他也不是个办法,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一下,既然你们是血亲,要相亲相爱才对。”“谢王关心。”宁无兮抹了抹眼泪,很快又转为微笑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不久后,宁无兮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桌上烛台燃烧着,一旁正摆着两颗红艳的糖果,一看就是宁有峰放的。他走过去剥开糖果,塞进了自己口中,甜蜜的口感让他的心情稍微愉快了些。这些年他过得苦,所以喜欢吃甜到腻口的糖。为了不伤害血亲,他放弃了性别,放弃了爱与被爱的机会,还因此受尽同族的耻笑。人人都知道他爱笑,只有血亲知道,他其实是爱哭的。凌晨时分,鲛族大军出动了,越水城的噩梦也开始了。将领们率着鲛兵四处搜寻,鲛兽跟着队伍横冲直撞。人们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将门窗用木板钉死,鲛兽却轻易地破门而入。鲜血溅了一地,鲛兽食人的恶影投在门上,伴随着绝望的惨叫和哭喊。反抗者一律杀掉,取心而食,乖乖束手就擒的会被抓住,锁于铁笼中。如今没有猎鲛师守卫的越水城,就好比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云焰天带着鲛兵穿过街道,对周遭的杀戮视若无睹。宁无兮默默跟在云焰天身后,同样的麻木不仁。多少年来,人族猎鲛师就是这么屠杀鲛族的,而他们鲛族,只是由砧板上的肉转变为了拿刀的人。叹只叹,猎鲛师犯下的过错,却要由无辜的百姓来偿还。疏雨渐歇,薄雾缭绕。云焰天来到了江天堡外,此刻大门紧闭,两名鲛兵便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大门。放眼望去,楼阁庭院间一片死寂,似乎一个人都没有。“搜,如遇活人,格杀勿论。”鲛兵们立即分为两队,在江天堡内搜寻起来。云焰天闲庭信步,他环顾着门楼飞檐和花木回廊,笑叹道:“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宽敞,景也不错,无兮你觉得呢?”“王喜欢就好。”“对了,听说江氏训猎场占地十亩,能够同时容纳三千名猎鲛师进行训练,本王倒想去看看。”两人遂朝训猎场的方向走去,行至半路却听到了空灵的琴音。云焰天步伐一僵,错愕地看向宁无兮道:“你听到了没,有谁在弹箜篌,这曲儿好像是……”说着立即循着琴音找了过去。庭院间落满花瓣,枝桠上悬着零星的花朵,时不时便有一瓣打着旋儿飘落。树下摆着一架梨木箜篌,箜篌前弹奏的男子俊美无俦,他长发及地,披着一袭深蓝色的长袍,其上点缀满了星光。男子怀中还坐着一个娇小的男童,同样是俊秀可人。琴音轻快如鸟鸣,两人凝神弹奏,男子弹奏主调,男童拨动辅音,前者冷若冰霜,后者笑容甜美,二者配合得无懈可击,曲如天籁。“白晞……”云焰天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他又回到了百年前的西洲,痴望着心上人弹奏。“白楚!”云焰天看清那男童的脸,心底又是一惊,“你还活着?”楚儿停下弹奏,笑盈盈地看向云焰天和宁无兮,而江羡鱼还在继续弹奏,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白晞……真的是你吗?”云焰天眼神颤动,情不自禁走上前去,他越看这个人越觉得像白晞,越觉得自己是在白日做梦。楚儿立即用手指比了个嘘,“白晞哥哥弹曲时不喜欢被人打断。”琴音倏然变急,四弦一声,齐音落下。江羡鱼这才罢手,只剩琴弦还在微微颤动,余韵不绝。他掌心里满是冷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只是手指还记得。“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复活了?”江羡鱼默不作声,将目光避了开去。他要假扮白晞,必须故作清冷,尽可能地躲避视线,如果不小心撞上眼神,也要竭力保持冷静。按楚儿的要求,他的话也必须很少,只有这样才能以假乱真。“为什么会这样?”云焰天诧异地看向宁无兮,他之前有命他把这副躯体处理掉,为什么这副身躯又活了?还变得这么的像白晞?宁无兮摇了摇头,同样是一头雾水。楚儿起身道:“云王陛下一定有很多疑惑吧?且听我细细道来,两百年前我侥幸逃过那一劫,然后花了很多年时间,收集了白晞哥哥的残魂。不久前,我找到人族最优秀的摄魂师,终于复活了他。”“不可能,这副身躯之前已经被……”已经被一个肮脏的人占据了。“有什么不可能的,白晞哥哥复活了,云王难道不是最开心的人吗?我记得很多年前,云王最迷恋白晞哥哥的曲儿了。”这时一队鲛兵匆匆赶来庭院间,“禀氏王,江天堡没有其他人在。”这是因为在鲛军袭城前,江家人就紧急迁移到了江天宝库内,并由江轻魂重新布下了兵魂阵。而江羡鱼则向巫灵尘借了楚儿,打算冒充白晞拖延时间,以等待援军。云焰天没有心思管其他人,目光死死锁定在江羡鱼身上,“且不论他是不是白晞,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听闻云王要来越水,我俩才特意来这里等您呐,不妨借一步说话。”楚儿正说着,江羡鱼便起身走了开去,连走路的姿势都在模仿白晞,脸颊微微抬高,步伐平稳带风。两名鲛兵见状,立即挥戈拦住了他,却被云焰天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随后,几人来到了高高的楼阁上,凭栏俯瞰整座越水城。天空苍蓝,远处街道已是一片狼藉,人们的哭喊声隐隐可闻,凉风中夹带着一丝血腥,江羡鱼不适地皱了皱眉。“云王这样做有何意义?数百年来,不是人族猎鲛,就是鲛族食人,杀戮永无止境。唯有化解石心诅,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71章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一队鲛兵正在过来。江羡鱼匆忙道:“我尽量再拖一拖,你赶紧回去和大伙儿一起想办法。”话罢江羡鱼就离开了,江轻魂也迅速藏了起来。江羡鱼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不料一转身,云焰天竟就站在跟前,手臂撑门将他欺在了身下。“我石心病发作了……”“啊?”江羡鱼立即住嘴,因为他话一多就容易露馅。“你来帮我解决。”江羡鱼微微瞪了下眼,只见云焰天脸上泛着红晕,竟然没有了平时那种强硬的感觉,反而有了一丝温柔的可爱。可是他石心病发作了,自己要怎么帮他解决?缓解心痛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食人心,二是交尾,云焰天的意思难道是交尾?等等,交尾?!※※※※※※※※※※※※※※※※※※※※昨天感冒发烧飘了一天,没有更新非常抱歉_(:3」∠)_第43章 咸鱼要搞事云焰天把江羡鱼欺在门上, 江羡鱼紧张地瞪着对方,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狠戾, 但五官却生得极俊, 眼瞳像黑曜石般深邃,嘴唇像赤珊瑚般艳丽。若仔细一看, 还会发现他眉峰上有两道细细的红痕, 不知道是伤疤还是别的什么。江羡鱼这辈子没怕过谁,唯独从心底畏惧云焰天,挨他太近甚至会喘不上气。因为他的气场太强了, 浑身散发着独特的气息,那是源自血统的高贵,源自灵魂深处的叛逆。“你害我发病了,你得帮我解决。”云焰天说着渐渐俯下脸来,江羡鱼急忙别过脸去, 对方的气息扑在他脖颈上, 又热又痒。“这个我帮不了……”江羡鱼摸索着把房门掰开,不料刚掰开一条门缝, 又被云焰天一掌给拍上了。“只有你能解决。”江羡鱼额上直冒冷汗,心里嘀咕道:“你让宁无兮来给你解决啊,要不你出去吃人都行, 为什么要找我啊?”云焰天忽然皱了下眉, 收手紧紧捂住了胸口。江羡鱼趁机开门跑了出去, 心想这白晞自己怕是假冒不了, 还是趁着没被吃掉赶紧溜。谁料一出门, 一队赤甲鲛兵就迎面走来,江羡鱼立即调头,可一转身又是云焰天,他只好撒腿往一旁跑。他匆匆穿过廊庑,刚到那边庭院里,又迎面撞上了宁无兮。江羡鱼只好再次调头,然而一转身云焰天便来到了身前,就势抓住他的手臂,问宁无兮道:“水准备好了吗?”“备好了。”宁无兮毕恭毕敬地点头。云焰天便拽着江羡鱼向前走去,江羡鱼这才惊觉,前面那间大房就是澡池,云焰天该不会真要拉他去水里交尾吧?不是有洁癖吗?不是嫌他脏吗?千万别乱来啊!江羡鱼回脸看着宁无兮,有点挤眉弄眼的,差点没脱口喊一声“宁哥哥救命!”张了张嘴,生生给憋了回去。“都叫你别再出现了。”宁无兮抬手擦了一把汗。云焰天把江羡鱼拽进澡房内,然后砰的一声把门给踹上了。江羡鱼心中讶异,这家伙不是石心病发作了吗,为什么能行走自如,力气还这么大?而自己每次发病的时候,却痛得死去活来浑身乏力?他当然不知道,一个痛了两百多年的人,对这种痛早已习惯了。鲛人沐浴无需热水,只要水质干净足矣。宁无兮已经把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并在中间最大的池内放满了清水,还撒了些花瓣在上面。云焰天卸下鲛绡踏入水中,露出修长健美的体魄来。江羡鱼慌忙背过去,迅速思考着对策,他要不要倒下来装死?还是说像上次那样把自己弄脏,或者干脆坦白算了?就在这时,一只手扣住江羡鱼的脚踝,突兀地将他拽入了水中!水花四溅,他错愕地挣扎起来,怔愣地瞪着对方,“你要干什么?”云焰天把江羡鱼拽至身前,抬手捋顺他鬓旁的湿发,玩味笑道:“既然你喜欢玩,那本王陪你玩,我们慢慢地玩。”“我不……我不要!别碰我!”彼时,宁无兮和数名鲛兵就守在澡房外,听得池内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动静,他不禁摇头叹了一声。天空灰蒙蒙的,房瓦湿漉漉的。江轻魂在楼宇上飞檐走壁,他避开重重巡逻的鲛兵,来到一处偏僻的高墙上。此刻叶临川正站在院墙下等他,见他来了,急忙问道:“情况怎么样,鱼儿有没有事?”“这个嘛,我看见赤鲛王把他拖到澡池里去了,像是去交尾来的。”“你说什么?!”叶临川脸上立即铁青一片。江轻魂搓了搓下巴,别有意味道:“两个男鲛要怎么交尾?他俩好像都进去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交尾需要这么久的吗?”“那你还不去拦着?!”叶临川恼怒道,说着就蹬墙而上。可他刚翻到高墙上,江轻魂又冷不防将他推了下去,“瞧把你给急的,无论用什么法子,鲛人都会为哥哥守身如玉的。”“我不放心。”叶临川说着又要翻墙,江轻魂却扔了个东西下来,他信手接过一看,发现那是一枚金色纸鹤。“陆与安寄的,她私自带援军过来了,正在赶往越水的路上,从西南方向过来的。你速去接应,至于鲛人,就交给我吧。”叶临川犹疑不决,想着江羡鱼还在狼口中,心底便火烧火燎。而江轻魂纵身从高墙上跳下,“我这就去瞧瞧鲛人被蹂.躏成什么样了。”与此同时,云焰天已经从澡池内出来了,他稍稍理了下衣袍,容光焕发唇角上扬,甚是愉悦。门外的宁无兮见了他立即颔首行礼,心下却纳闷,云焰天是为何心情这么好?作为他的贴身侍从,宁无兮已经好久没见到这样笑着的云焰天了。“看好里边的人,别让他跑了。他若有什么要求,在不违背本王的前提下,你只管满足他。”云焰天话罢就离开了。等云焰天走远了,宁无兮才进到澡房内查看。遍地水渍,江羡鱼正趴在水池边,长发凌乱地散落肩头,下半身还浸在水中。宁无兮见他一动不动,便蹲下来摇了摇他的肩膀道:“你还好吧?”江羡鱼埋着脸一声不吭,宁无兮又问:“王没有把你怎么样吧?”“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有点吓人。”江羡鱼忽然抬起脸来,咬牙切齿,眼眶血红,眼底隐隐有泪光。这一眼真把宁无兮吓到了,他还以为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永远都不会有这种屈辱的表情。“王,他把你那个……”江羡鱼一甩鱼尾,羞愤地爬上岸,把身上的星月袍扯下来甩进池中,身上只剩一件轻薄的白衫。他抬臂嗅了嗅自己,又暴怒地脱下白衫扔进池中,就这么光着身子坐在池边。宁无兮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到了,“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这衣袍有什么问题吗?” 第73章 冰花朵朵蔓延开来,塔楼外部也在结冰,冰层迅速爬满墙面,整座塔楼竟于顷刻间冻结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是谁在捣鬼?出来!”宁有峰错愕地环顾四周,明明感觉到有强敌在附近,却找不到对方人在哪里。楼顶大风呼啸,两道浅色人影正立于檐上,衣袂翩翩飞扬。“王为什么要救江氏猎鲛师?”“不是救猎鲛师,而是不希望有人砸坏了白晞的遗物。”“你是谁,给我滚出来!”宁有峰怒喝道,挥刀猛地斩向冰门,激起数道碎冰。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退开数步望向塔楼顶部,而那两道人影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与此同时,楼内的人也发现塔楼被冰封了,就连木箱书架也凝出了寒霜,温度骤降。少年们弄不清状况,冻得纷纷抱起手臂。“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冻住了,连窗户也打不开。”“是有人想冻死我们吗,好冷!”少年们又聚到楼上,一群人冻得在书架前踱来踱去。楼内光线昏暗,少年们想点灯,却发现竟连鱼膏灯都冻住了。只有巫灵尘还在角落里翻书,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皱着眉越翻越快。江照水冻得嘴唇乌紫,不停地发抖,少年们便把衣袍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可她天生就染有肺疾,最是受不得寒气,仅仅加衣服对她来说无济于事。少年们便想烧点什么来取暖,可这里只有书卷能烧,而叶临川之前特意嘱咐过,这里的书卷千万不能乱动。“照水姐要不起来走动一下,像我们这样动一动,就不那么冷了。”“我不行的……”江照水虚弱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她一受凉腿就像针扎似的疼痛,只能坐轮椅无法站立。“这可怎么办啊?大公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鱼老大去哪儿了?还有陆家的救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少年们焦急地踱着步,有人丧气道:“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生在江家?猎鲛门户不放过我们,鲛族也不放过我们,哪边都要咱们死!”“呜呜呜,是啊,好苦!”少年们哀怨地环顾着彼此,原本他们有好大一群伙伴,每天热热闹闹的。自江羡鱼战死北渊后,许多人都舍弃江氏投奔了别处。剩下的全是从小就在江家长大的孩子,他们一路搀扶熬过了艰难的两年。如今还有同伴不断在战斗中死去,就剩下他们三十来人,看不到希望在哪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咳咳……”江照水咳嗽不止,难以呼吸,眼泪都呛出来了。她不禁想起了和自己一样染有肺疾的娘亲,便是在寒冬里死去的。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可她好想再见一见家里的两位哥哥,好想再见一见远在天边的心上人,道一声珍重……冰封的塔楼外,雨下得像烟雾一样。宁有峰耍尽手段,都没能破掉冰门,只好带着鲛兵在塔楼外守了一夜。翌日还在下雨,塔楼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楼内的少年们也折腾不动了,互相搂抱着彼此挤在一起取暖。而江照水早已陷入了昏迷中,命在旦夕,一群人想尽办法都没能唤醒她。“好无聊啊。”宁有峰打着呵欠,正想着要不要把王请过来破冰,一名鲛兵就赶来通报道:“禀少将,氏王过来了。”兵魂阵已破,遍地是倒伏的刀剑。云焰天带着众兵将登上山坡,眼前赫然是一座巨大的冰楼,他不由诧异道:“这里怎么冰封了?莫非是兰氏那帮人在暗中捣鬼?”“这么强大的灵力,八成是兰氏那位王吧,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又忘了。”宁有峰头疼地敲着额角道。“兰拓歌。”云焰天久违地提起这个名字,心中依然不悦,因为那家伙是唯一得到白晞垂青的人,却偏偏辜负了白晞。宁有峰点了点头,但立马又忘记了,“王说什么,叫啥来着?”云焰天鄙夷地瞧了宁有峰一眼,这小子忘性特别大,怕是连自己这个氏王的名字都忘记了,他独独只记得宁无兮的名字。宁有峰来到塔楼下,敲了敲冰面道:“这冰冻绝非三尺,我劈打半天都弄不开。来来来,借王一口龙气,吹垮它!”“你让开。”云焰天摆了摆手,宁有峰便识趣地退了开去,众鲛兵也远远地退了开去,目光中怀带着期待。云焰天抽出腰间佩剑,眉峰上的两道血痕微闪灵光,周身气旋鼓动,赤发玄袍轻舞飞扬。他飞身一剑斩击在冰门处,一条雾气状的赤龙自剑刃咆哮而出,张牙舞爪地缠绕于冰楼上。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断响,冰层竟于瞬间碎裂开来,冰块纷纷,轰然坠地。“王好厉害!”宁有峰鼓掌道,众鲛兵也赞叹不已。云焰天收回佩剑,神色自如,连气都没有喘一下。他们赤鲛被称为蛮力一族,而他作为氏王,还拥有着强大无匹的龙神之气。“去,把里面的人抓出来。”宁有峰冲鲛兵们下令道。云焰天补充道:“注意别碰坏里边的任何器物。”鲛兵们即刻行动,很快便把少年们拖拽了出来。少年们全都冻傻了,呆坐着毫无还击之力。宁有峰围着他们踱步,邪笑道:“把他们拖下去大卸八块,再用辣椒腌一遍,多撒点辣,要腌入味了才好吃。”少年们一听这话,吓得是哭嚎一片。宁有峰不耐烦道:“谁哭的声音最大就先剁了谁,哭得越久剁得越碎,放辣越多!”“呜哇——救命啊!不要啊!”少年们顿时哭嚎得更大声了,宁有峰不禁捂住耳朵,忙命鲛兵把他们都拖拽下去。这时两名鲛兵扛着江照水走了过来,迟疑道:“这还有个女娃怎么办,好像已经死了,身子冷冰冰的。”宁有峰这才注意到江照水,她脸色苍白,眼角隐隐含着泪光。他隐约记起她之前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底便软了一下,因为她哭的样子,是有那么点像宁无兮的。“这个……就不用辣椒腌了,送去水葬吧。”宁有峰说着在身上摸出一颗红糖,掐开江照水的脸颊给她塞进口中。不管怎么样,希望她吃了糖,下辈子就不要再哭泣了。鲛兵便把江照水扛在肩上,往山坡下的小溪走了过去。与此同时,云焰天进到了塔楼内,楼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有几个木箱是敞开的,其中装满了金玉银器。他眼底微微颤动着,伸手轻抚着,这些东西曾属于他挚爱的那个人。随后他来到楼上,书卷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把书卷捡起来,但又嫌脏。而此时,巫灵尘就藏在书架尽头的间隙里,心口噗噗乱跳,鬼知道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都说白晞留下了一册手卷,记录了石心诅的破解之法,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吗?”云焰天心念着,渐渐向书架深处走去。巫灵尘屏住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云焰天眉尾一挑,似察觉到了什么,斜眼朝巫灵尘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云焰天迈步向角落走去。巫灵尘冷汗涔涔,心想完了完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破解手卷的方法,就要这么死在这里了吗?云焰天唇边浮出一丝危险的笑意,掌间凝聚灵气,正要发出致命一击,偏偏就在这时,楼外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山坡下,鲛军与众猎鲛师迎面交战,喊杀声与击刃声响成一片。猎鲛师们身着金色铠甲,手持战戟,个个骁勇善战,正是陆家来的人。江家少年们也纷纷挣脱束缚,两两掩护,并肩作战。叶临川、江轻魂、陆与安也在奋力厮杀,三人所向披靡,一个剑光凌厉,一个霸枪横扫,一个战戟飞刺。宁有峰站在高处,抱着手臂哈哈笑道:“你们莫不是来闹着玩的?就,就来了这么点儿人?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第75章 叶临川剑光飞闪,极其敏捷,将赤鳞扫得像激射的血液。宁无兮又抛出一把赤鳞,鳞片簌簌落在叶临川身上,竟全都深陷进了血肉里。眨眼间,他手臂和胸口就布满赤鳞,脸侧也被划开数道血痕。“我极少用这赤鳞,你知道为什么吗?”叶临川忍痛不答,一身青袍渐渐染为了血衣。宁无兮自问自答道:“这赤鳞本就是长在我身上的,与我血脉相连,即便脱离了我也能感应到我的灵气。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所以请你让开。”宁无兮说着继续前行,叶临川仍然挥剑拦住了他。“你只能踩着我的尸首过去。”宁无兮眼底一寒,叶临川顿觉双臂奇痛无比,因为那鳞片竟在他的血肉里深入了半寸!双臂霎时血流如注,他却还咬牙固执地握着剑。“你再这样逞强,两只手臂都会废。”“便是废了,也不会让你前进一步。”宁无兮不解道:“你一个猎鲛师,为何要誓死守护这么一个鲛人?”叶临川回眸看向江羡鱼,眼底是灼灼深情,“因为他是我的人。”江羡鱼和楚儿还在弹奏,琴音激昂,雷闪滚滚劈下来,将鲛兵们逼迫得无法靠近,猎鲛师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突然当空坠落,轰的一声大响,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来。紧接着,云焰天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握着凛凛长剑,周身笼罩着一股龙形赤雾。人们诧异地望向那个大坑,只见江轻魂挣扎着从坑中站了起来。“轻魂!”江羡鱼和叶临川异口同声,前者手一抖就停下了弹奏,后者的剑则被敌人趁机夺了过去。江轻魂脸上沾着焦灰,胸口有一个大窟窿,透过那窟窿甚至可以望见对面的人。他扭了扭脖子,瞥眼看向自己的左臂,那只手骨已经彻底撞碎了,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挂在肩上摆动着。他索性把左臂扯下来甩在地上,然后单手操起破军枪,直指云焰天。见江轻魂这副鬼样,少年们全都惊住了。江轩更是要急哭了,“臭咸鱼你别逞强了,别打了……命要紧啊!”“你还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云焰天似有些惊叹。“以前是人,现在是魔。”江羡鱼目光撞上云焰天,想着他之前对自己做的事,心中便升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他发誓要捏死他!“我们攻云焰天!”江羡鱼再度拨动琴弦,楚儿立即与他配合。一道光雷凝聚在头顶,雷霆万钧地扫射下来,周遭人群惊叫着避开。江轻魂携着战枪攻向云焰天,拖着一副残躯不知死活,无所畏惧。云焰天一面从容接挡,一面避开灵闪,余光时不时扫到江羡鱼身上。那人弹奏箜篌操纵灵闪的模样,真真是像极了他的心头挚爱。难怪那时候他情难自控,强迫对方做了那种事。事后他都觉得自己不可思议,怎么能对着除了白晞以外的人发.情呢?一晃神云焰天就被灵闪劈中了,虽然他有龙气护体,但身体还是蓦地僵了一下,江轻魂趁机一枪贯穿了他肩口。一切就发生在弹指顷,周遭的鲛兵、猎鲛师们全都没反应过来。“受死吧!”江轻魂搅动着枪刃,往云焰天心口狠狠一拽。不料就在这时,他被谁猛地踹飞了出去,枪刃也被连带拔.了出去。云焰天肩口飙出一股鲜血,宁有峰急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冲鲛兵们喝道:“来人,快把王护送下去疗伤。”“不必。”云焰天推开宁有峰,目光越过人群望向江羡鱼。江羡鱼也在看他,那眼神充满恨意,便是要他死。这时一队鲛兵匆匆赶来通报道:“大事不好!花家集结六千名猎鲛师杀回越水了!咱们那边已经扛不住了!”“什么,那个卷毛又杀回来了?”宁有峰诧异道。众猎鲛师们听得此消息,不由得发出一阵欢呼。而江轻魂又拖着破军枪走了回来,笑哈哈道:“果然是有仇必报花祈玉,怎么办,我开始喜欢这个花疯子了。”鲛族众将纷纷变色,哗然议论,“当真来了六千名猎鲛师?”“这才几日功夫,他居然集结了这么多人!”云焰天依然保持镇定,“有峰,你速带兵过去解决,这里有本王即可。”“我这就动身。”宁有峰即刻与将领们分配兵力,随即带着大部分鲛兵从这里撤离,只留下数百名鲛兵,与猎鲛师们死磕到底。江羡鱼悄然舒了一口气,“真是天佑我越水。”“轻魂听令。”江羡鱼信手拨动琴弦,“给我灭了云焰天!”“遵命!”江轻魂单手转动破军枪,冲身再度攻向云焰天。“看来非要本王把你大卸八块,你才肯罢休。”云焰天不屑道,话音未落头顶又是一阵银光乱闪。宁无兮看江羡鱼还在操控灵闪,便携剑飞身而上,欲图一剑斩碎那架箜篌。可他刚腾身而起,脚踝又被谁抓住了,紧接着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你竟然……你的手臂应该废了才对!”宁无兮错愕地瞪着叶临川,这个人难道是什么怪物吗,怎么还有力气摔他?“你们鲛族有个好东西,叫鲸香。”叶临川喘息道,虽然鲸香没那么快起效,但却能大大缓解疼痛。“这是你逼我动手的!”宁无兮迅捷弹身跃起,一剑向叶临川砍去。此刻,猎鲛师们又和鲛军陷入拼杀中,刚等来了喜讯,他们一个个满血复活,杀得更加兴起。云焰天一边躲避灵闪,一边与江轻魂交手,两人斗得天花乱坠,兵刃快得无影无形,周身气浪更是如狂风飞卷。鲛兵们有心护主却插不进手,只得围在旁边干着急。“你和弹琴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如此帮你?”“当然是最亲密的关系。”“那他是什么人?”“是我家哥哥的人。”“你家哥哥是谁?” 第77章 江轻魂杵着破军枪颤抖着,感觉自己再动一下这副身体就要散架了,而他的灵力消耗得太多,已经打不动了。云焰天神色冷戾,飞身一剑欲取下江轻魂的首级。江羡鱼见状立即拨弦掩护江轻魂,灵闪扫击而去,谁料琴弦竟连连断了两根,偏偏缺了这两根就无法再弹曲,他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危急关头,叶临川突然闪现在江轻魂身前,手中剑光急转,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这一击力度之大,叶临川被震得双臂剧痛,云焰天肩口的伤也被震得再次涌出大量鲜血,双方都退开了几步。“你是谁?”云焰天感觉叶临川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叶临川不屑理会,而是颤颤转向江轻魂,看着他残破的身躯,满眼疼惜道:“轻魂你……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好像是的……但我死了你别难过,还有鲛人会陪着你。”“我不接受,你和他少了谁都不可以!别打了,你快回鱼儿身上去!”此时灵闪已经停息,周遭鲛兵们趁机拉弓对准江轻魂和叶临川,嗖嗖朝他们放出数十支冷箭。江轻魂当即旋开破军枪挡箭,叶临也挥剑抵挡,混乱中他腿上中了一箭。乱箭扫射中,江羡鱼冒死冲了上来,飞身将叶临川扑倒在地,箭矢便从两人身上擦了过去。叶临川本就遍体鳞伤,再被江羡鱼突然这么一压,更是疼得倒吸一口气。江羡鱼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弹奏战曲消耗了大量灵力,两只手上磨得满是鲜血,四肢也没力气,就直接瘫在叶临川身上了。这一刻,两人都能感受到彼此鲜活的心跳,凌乱的气息,明明身处热血横洒的战场,却又像是回到了床头耳鬓厮磨。江羡鱼忽然幽幽说了一句:“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江羡鱼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他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他让除了对方以外的人碰了自己。就在这时,江轻魂的破军枪突然脱离了手心,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仅剩的手臂也要废了。于是他索性站住不动,用身躯为二人挡箭,只听嗖嗖连声,一瞬间身上就扎满了箭矢,就像个活靶子。叶临川回头看见江轻魂的模样,瞳孔骤缩,感觉那箭就像是刺在了自己身上,一时疼得无法呼吸。“轻魂你回来!”江羡鱼挣扎着冲江轻魂喊道,他那副残躯已经要崩毁了,若再固执地战斗就会灰飞烟灭。“我为什么要回去?曾几何时,你不还指责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吗?摒弃了我,从此你就能干干净净的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你快回来!回来啊!”江羡鱼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想拉住江轻魂。鲛兵们举弓正欲再射,云焰天急忙喝止,难以理解地打量着那三人,目光落定在江羡鱼身上,“你到底是谁,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你管不着。”江轻魂不屑道。“本王没问你!”云焰天无视江轻魂,直勾勾地盯着江羡鱼。而江羡鱼一看见他就满心怒火,烧得肝胆欲裂。叶临川支撑身体勉强站了起来,他伸手搭住江羡鱼的肩膀,冲云焰天道:“不论你在打什么主意,请你离我的人远一点。”云焰天一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让你滚远一点,听不懂吗?”云焰天歪了一下脸,神情开始变得扭曲。他又记起了很多年前的事,那时他痴迷于白晞的琴音,隔三差五就去叨扰人家,但白晞从来就不理会他。有次,他撞见白晞正和兰拓歌在一起,又故意上去撩拨,兰拓歌就搂住白晞的肩膀道:“请你离白晞远一点。”那时他非常不服气,心想兰拓歌凭什么跟白晞站在一起,不过是兰氏最平凡的一位氏子,连血统都不纯,无非就是会作曲,还敢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于是他就跟兰拓歌大打出手,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输了,还输得彻彻底底,而全程白晞都在冷眼旁观。战败后的好长时间,他都没办法接受,打架从来就没有输过的自己,居然败给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少年时的那次失败,才成就了今日身为霸者的他。此刻云焰天看着叶临川,越看越觉得他像兰拓歌,外貌像,气质像,就连说话的口吻都很像!就是这个该死的兰拓歌,夺走了白晞却不好好珍惜,害白晞刎魂而死,害他永失所爱!害他百年孤寂!“那家伙……他怎么了?”江羡鱼错愕地看向叶临川,叶临川摇了摇头,下意识揽着江羡鱼后退。云焰天长发卷起,周身的气场倏然变得异常强大,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挨得近的人甚至难以呼吸。他眉峰上的血痕闪着灵光,那血痕竟在渐渐扩大,两只牙状物从他额上钻了出来,竟是两只拇指大小的赤色龙角!“本王要把你们全部撕碎!”云焰天厉喝一声,周身释放出数道龙形赤雾,就像有几条龙从他身体内飞了出去,隐隐有咆哮之声。刹那间风云变色,狂风骤起,人们纷纷被风雨迷乱了眼睛。“不好,王要暴化了!大家快躲开!”鲛兵将领大喝道,鲛兵们立即退开了一大圈,一旁战斗的猎鲛师们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陆家的猎鲛师们,江家的少年们,还有远处的鲛兵们,全都停下了厮杀。人们惊诧地望着云焰天周身萦绕的数条赤龙,它们咆哮着,翻滚着,张牙舞爪地朝江羡鱼叶临川撕咬了过去。叶临川不知道拿什么来抵挡,本能地把江羡鱼护在身后,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江轻魂又挡在了他二人跟前。“你回来!!”江羡鱼挣开叶临川扑上去想抓住江轻魂,却什么都没有抓到。数只雾龙扑咬下来的瞬间,就把江轻魂撕成了无数碎片!那一刻,人群中有谁嚎啕大哭,稚涩的声音有些耳熟。漫天灰屑洒落下来,在风中柔柔飘舞,就像下了一场黑色的雪。江羡鱼绝望地跪倒在地,任灰屑落在自己染血的双手上,喃喃自语道:“你是邪魔,我心中的魔,是我让你佑我所爱,斩我所恨,你没有错,从来就没有错……错的一直是我,是我强加给你这些,还找借口怪罪于你,都是我的错……”“我接受你,接受你了,你回来啊!求求你回来啊!”叶临川仰望着漫天飞灰,任灰屑落在脸上,落在眼底,心中一片荒芜。而这时,数只雾龙又再度咆哮着,以雷霆之势朝他扑咬了过来!※※※※※※※※※※※※※※※※※※※※蹭个尾巴都被锁了……还改了几遍……虽然我很没有节操,但还是弱弱求大家收留我→求收专栏和新坑_(:3」∠)_后面想办法煲肉汤给你们,亲亲~第47章 咸鱼要搞事眼看雾龙朝自己扑来, 叶临川竟挪不动双脚。就在这瞬间,一道浅色人影闪现在他身前, 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那人襟飘带舞, 长发翩扬,手里握着一柄奇异的蓝伞, 伞页簌簌急转, 数只雾龙狂咬在伞顶上,激起一阵冰凌雪花。“发生了什么?”江羡鱼这才抬头望去,只见雾龙咆哮着飞散, 一股强劲的气浪也随之扫荡开去,周遭人群不由得退开一圈。狂风扑面而来,叶临川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突然有个棍状物在他腰后垫了一下,又让他站直了过来。他错愕地回头一看,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浅衣少女, 正是她用伞柄在他腰后拦了一把。“原来那晚救的还是位俊哥哥,我还以为是什么采花贼呢。”少女撑伞架在肩上, 冲叶临川俏媚一笑。 第79章 兰拓歌眼底微微一沉,叹气似的道:“楚儿啊,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想知道!你和白晞哥哥关系那么好的,是什么让你们反目成仇了,为什么当年你不救他?”楚儿说着,泪水便在眼底打转。沉默良久,兰拓歌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楚儿。楚儿没有等到他回答,伤心地大哭了起来。“为什么你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他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啊!是我看错了,有情有义的原来是云王,薄情寡义的才是你兰王!”楚儿愤恨地推开兰拓歌,擦着眼泪跑了开去。人们见楚儿跑过来了,纷纷给他退开了一条道。他刚冲到人群外,就撞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好楚儿,不哭了,阿爹在这里。”巫灵尘立刻蹲下来,捧着他的小脸安慰道。楚儿一见他就不哭了,抱着他往他怀里蹭了蹭眼泪。“对了,阿爹找到白晞的手卷了,就是这本乐谱。最后面的几张白页确实是有字的,而显字的方法就是用楚儿的血。”巫灵尘拿出乐谱,握着楚儿的手指往那白页上按了一下。楚儿由于之前弹琴的缘故,指尖都破皮了,这么轻轻一按便出血了。血滴落在纸页上,血迹迅速蔓延开去,渐渐形成字样和图案来。两人紧张地盯着纸页,巫灵尘刚要看出个所以然,却被谁拽了一把,一回头是满脸焦急的江羡鱼。“我让你给我施加魂渡,为什么轻魂没有回来?”“这我怎么知道,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回来……”“我要他回来!你帮我把他召回来!我要他立刻回来!”江羡鱼揪着巫灵尘嚷嚷,自己却突然身体一抽,两眼一翻就僵直地往后倒去。这时两道人影疾步上前,同时出手揽住了江羡鱼。两人对视一眼,兰拓歌把手收了回去,叶临川便把江羡鱼护到了怀中。“多谢。”叶临川和兰拓歌互相打量着彼此,心底都纳闷,为什么对方跟自己长得有些像?他们一个是猎鲛世家出身,一个是鲛族的氏王,年龄也相隔百年,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莫名长得相似呢?等等,叶临川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许多年前袭击他们叶家的,好像就是青鲛兰氏!除却上次偶遇,这便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第48章 咸鱼要搞事战乱平息,残风中缭绕着薄薄的雾气。叶临川把江羡鱼轻放在地,扣住他的手腕探了探脉象。兰拓歌就站在一旁, 关切道:“怎么样,他没事吧?”“只是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叶临川抬头望着兰拓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人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张了张嘴, 犹豫了会儿才道:“恕我冒昧, 我想问兰王一个问题——十九年前,兰氏为什么要袭击汉林叶家?”兰拓歌微微眯了眯眼, “十九年前,汉林叶家?”叶临川压抑着情绪道:“那一战,兰氏出动了千名部下, 一夜重创叶家猎鲛师, 这其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年江叶两家是声望最高的猎鲛门户, 两家家主都是英雄猎鲛师, 门徒成千上万, 常常联手猎鲛,斩鲛无数。如果鲛族是因此报复,为什么只攻叶家不攻江家?叶临川还记得亲爹临死前,曾拉着他的手说,这一切都是江家的错,该被血洗的是江家!那时他年仅七岁,许多事情都不懂,等长大了想查的时候,却已经无从查起了。世人都说是叶家猎鲛太过火才遭此报应,但他一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不知。”“你作为青鲛氏王,又怎会不知?只有你兰王才有资格调兵夜袭,就算不是你亲自派兵,其他将领也会向你禀报才对。”兰拓歌沉默不答,兰采儿见缝插针道:“我就好奇了,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难道说,你是当年叶家幸存的那个孩子?”“请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兰采儿与兰拓歌交换眼神,这才道:“首先可以告诉你,确实不是我们氏王派的兵。其次,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关系到兰氏的声誉,恕我们无可奉告。”叶临川心下更纳闷了,但看那二人态度坚决,也不便再问。此刻,巫灵尘和楚儿还在研究乐谱,两人同时发出惊叹,“找到了!”“白晞认为诅源最可能在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鬼月城,一个是海蜃宫,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地方都有。”巫灵尘将书卷展开在几人眼前,指着其中地图所标注的位置。“鬼月城是什么地方,怎么从没听说过?”叶临川道。巫灵尘道:“如今极少有人知道鬼月城,这是一座死城,许多年无人问津,但我刚巧知道,因为它离我巫族黄泉山不远。”兰拓歌若有所思道:“鬼月城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但这个海蜃宫可不那么好找,它是一座活宫,千百年来一直在大海中飘移,只在每年夏末之时浮出海面。别说是人族了,鲛族都很难找到它,如果你们有需要,我愿助一臂之力。”“不要你假惺惺的,我们肯定找得到!”楚儿赌气地撅了噘嘴,巫灵尘忙把他拉至身后,抱歉地冲兰拓歌一笑。“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点头绪了,书卷上还有些注解。”巫灵尘翻看着书页,跟几人解释着其上记载的内容。鲛兵们还在原地待命,而他们的氏王神色复杂,正在反复看着手里的小木人。他从来不知道,白晞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内心充斥着极度的喜悦和悲伤。如果时光能倒流,他愿意倾尽所有。“王……”宁无兮轻喊了一声,捂着胸口的伤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停在云焰天身旁,静静陪伴着他。片刻之后,一队鲛兵匆匆赶来通报道:“急报——少将军那边快撑不住了,花家不止来了六千名猎鲛师,他们来了上万名!各路八方的猎鲛师都在朝越水汇合!”此话落地,周遭猎鲛师们不禁发出一阵欢呼。“什么?!哪来这么多猎鲛师?”“这可如何是好啊?”鲛兵将领们纷纷变色,将目光投向了云焰天。云焰天这才回过神来,听属下们说完发生了什么,只是平静道:“那撤兵吧,去通知有峰,别恋战,速归。”宁无兮补了一句:“跟他说,再恋战我就和他断绝关系。”鲛兵们听令正要离开,宁无兮又拉着领队的人道:“等下,换句话说,就跟有峰说,叫他快点回来,我要吃他的糖。”“……是!”一队鲛兵立即赶去传令,剩下的鲛兵们迅速整队,准备撤离。云焰天似想到了什么,又命部队去山坡上,搬走塔楼里的东西。那些都是他心上人的遗物,他想带回去做个念想。鲛兵们把东西一箱箱搬离,叶临川等人就在山坡下看着。他心想搬走了也好,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追着江家要宝库了。江家少年们却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是江家守了八年的宝库,从里边随便拿几个卖了,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临走时,云焰天留恋地看了江羡鱼一眼,似要说什么。叶临川忙把江羡鱼护在怀中,用手把他的脸也捂住,看都不让云焰天看。“罢了。”云焰天又扫了兰拓歌一眼,拂袖离去,众鲛兵也跟随而去。 第81章 入夜时分,江天堡灯火朦胧。江羡鱼独自走在庭落间,连日的阴雨早已将花朵打落,此刻枝桠上光秃秃的,他心里也空落落的。想着那日在池中,自己被云焰天强行蹭尾,弄得满身污浊,心底便一阵屈辱和愤懑。他发誓一定要捏死云焰天,这怒气才能平息。“鱼儿!”叶临川喊了一声,朝他这边跑了过来。江羡鱼扭头就想逃走,但对方飞快追上来拉住了他,“别一个人生闷气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让孩子们给你切了鱼片。”“你去吃吧,我没胃口。”“别这样了好不好?”叶临川又从身后搂住了江羡鱼,江羡鱼想挣开他,却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良久,江羡鱼才缓缓开口道:“你抱得这么紧,是想勒死我吗?”叶临川这才不舍地把他放开,转过他的肩膀道:“乖,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跟我去吃点好不好?”江羡鱼轻轻嗯了一声,叶临川便拉着他往前堂去,两人转身没走几步,就撞见江轩正站在廊道口。他死死盯着他们,眼眶血红,眼珠子像要瞪出来似的。“你怎么了,江轩?”叶临川问道,不料江轩上来就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打得无比清脆响亮。叶临川怔怔摸了摸火辣的脸颊,江羡鱼也愣住了,只听江轩怒喝道:“臭咸鱼为了救你粉身碎骨,你居然还跟这个鲛人卿卿我我!臭咸鱼和你十几年的感情啊,你跟这鲛人认识才几天?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一点良心都没有,你把臭咸鱼对你的情意都拿去喂了狗!”“……”叶临川本来很气的,被江轩这么一骂,居然气不起来了。“你懂什么,立刻给他道歉!”江羡鱼低斥道。“我为什么要给这个狼心狗肺的道歉?你个不知哪来的鲛人,别以为你救了我们我就该听你的,在我眼中你连个屁都不算!”“立刻给他道歉,别让我说第三遍。”江羡鱼眼底泛出血红的光芒,说这话的已经是江轻魂了。“算了,别跟小辈计较。”叶临川劝道。“叶临川,叶不管,都说你凉薄,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凉薄。当年臭咸鱼战死北渊,你连个碑都不给他立,如今他在你面前粉身碎骨,你一滴泪都没流,甚至还有脸跟别人亲热!这里是江家,是江天霸的地盘,请你从这里滚出去!”江轩怒斥着,要上来狠推叶临川一把。江轻魂忙挡在叶临川身前,扬手就朝江轩脸上抽了过去,但这一巴掌落下来时又收住了,反而将他揽入了怀中。气得要打人的是江轻魂,但抱人安慰的是江羡鱼,两人一直在切换状态。“阿轩,是我。”江轩怔怔抬头,他怎么听到臭咸鱼在喊他。“我才是江羡鱼。”“什么?哈哈哈……你个鲛人,到现在了还想耍我!我亲眼看着臭咸鱼粉身碎骨,你又怎么可能是他?我承认,你跟他的性子是很像,但是他又死了,又死了啊……”江轩说着又开始抽噎,看到江轻魂粉身碎骨的那一瞬,他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到今日终于好受了些,可这会儿情绪又控制不住了。“别哭,我真的是江羡鱼,撇开外貌,你觉得我哪里不像他?”“哈哈哈……我没有哭!你才不是呢!你瞅瞅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如果你是臭咸鱼,早该吓得魂飞魄散了。”江羡鱼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竟然盘踞着偌大一条蜈蚣!黑黑的长长的,好多好多足肢,超大一条!“这是陆家养来猎鲛的大蜈蚣,平时臭咸鱼见了这东西,简直要吓得屁滚尿流,可你呢,一点都不怕,居然还敢骗我说你是臭咸鱼!”江轩话音未落,江羡鱼就两眼一翻,直接晕倒了过去。叶临川急忙搂住他,伸手想把蜈蚣拽下来,可它却死死抓着江羡鱼的衣袍不放。“怎么了这……难道是吓晕过去了?”“你这混小子,干嘛又拿蜈蚣吓他?他最怕这玩意儿了,都给你吓晕过去了,还不快帮忙把它弄下来!”“啊?他不会真的是……”“是!他就是你的鱼儿哥!”两人手忙脚乱地抓蜈蚣,它却灵活地避开他们,在江羡鱼周身乱爬。江羡鱼感觉那两人在自己身上抓,本来都要醒了,一睁眼却看见蜈蚣还在自己身上,又给吓晕了过去。这时一道人影快步走上来,敏捷地伸手一抓,就把那蜈蚣抓了过去。两人抬头一看,正是陆与安。她娴熟地把蜈蚣塞进葫芦中,冲江轩道:“你这小子真是不学好,我就知道你找我要蜈蚣没安好心,幸好我来的及时,要是咬到他就不好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嘛,谁叫他……”谁叫他总是跟叶临川搂搂抱抱的,叶临川明明就是臭咸鱼的。“好了好了,你先把他送回房休息,记得给他弄点鱼吃。”江轩低头认错,然后背起江羡鱼,向阁楼那边走去。叶临川看江轩走远了,这才问陆与安道:“你跟照水说了吗?”“说了。”“她什么反应?”陆与安苦笑道:“一开始我怎么说她都不信,非要说我逗她。我把发冠拆了她还不信,说我只是长得俏,然后我索性把衣服脱给她看了。她被我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让我出去,她想静一静。”“那你就给她一些时间考虑吧,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突然说你是女儿身,换了谁都没法接受。”陆与安叹了一声道:“无论如何,她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总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这一战闹得够呛,明早我就会带着我家的人离开越水,我哥已经失踪好一阵了,我必须得回去帮忙了。”“陆以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他失踪得太不是时候,也太诡异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来日有机会我们再聚吧。对了,等江羡鱼醒了,替我向他问个好。”“你都知道了?”“你们刚刚闹那一出我都看见了,其实我很早前就在怀疑他,性格真的太像了。也是奇怪,居然会跑出两个江羡鱼,个中缘由我也没心思再追究了。咳咳……还是祝你们兄弟幸福。”话罢陆与安就离开了,她可真是羡煞他们俩了,明明都是男人却能相爱,而自己呢,却与心上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夜色渐沉,月下闪耀着奇异的光点。江羡鱼正坐在房间里,一边吃鱼一边数落江轩。江轩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乖,不跳脚,不还口,还嬉皮笑脸的,就由着他数落。 第83章 “哎——”叶临川急忙拉住江轻魂,把他拽入怀中道:“我没有更偏爱他,有多喜欢他就有多喜欢你,你干嘛要吃自己的醋,嗯?”说着便轻咬住了他的耳垂,湿热的吻落在他脖侧吮.咬起来。江轻魂感觉脖颈上一阵酥.痒,不由笑道:“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难怪那死鱼喜欢和你乱来。可是我不明白,我这身下都变成鱼尾巴了,腿也打不开,你要怎么做来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懂,还是那次在香岭花池里摸索出来的。”叶临川用额头轻蹭着对方的湿发,双手抚过对方光洁的背部,摸到腰后的鱼鳞渐渐向下滑去。察觉对方的手落在了何处,江轻魂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只听他在耳畔低语道:“你知道吗,你这里的鳞片细而柔软,摸起来就像初开的花瓣。也正是因为双腿并为鱼尾,所以这朵花才愈加紧嫩,我拨弄它的时候,你我才越有感觉。”“……好哥哥,原来我一直误会你了,你还真是个淫.才啊!”江轻魂说着挣开叶临川,甩手浇了一滩水在他身上,“我跟那死鱼可不一样,我是不会被你压的,就算是鲛身也不会屈服!”叶临川扑上去捉住对方道:“这可由不得你了,谁叫你方才勾.引我,我这火气一下子被你勾上来了,你可得好好给我灭灭火才行。”两人遂在池中嬉戏起来,将水花扑腾得四处都是。江轻魂发现这鲛身是真的弱,还没折腾几下就被叶临川反剪在怀中,动弹不得。要他还是原身,是绝不会输的,甚至还有反压之势。“认不认?再不认,哥哥我可就强上了。”“不认,我就不认,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江轻魂坏笑着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皱眉的江羡鱼了。“好啊,那你可别怪我粗鲁了。”叶临川摁着怀中人正要进攻,不料对方忽然回过脸来,不悦地斜着他道:“我不是说过不做了吗?”满腔热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叶临川不舍的放开江羡鱼,心里特别的委屈。这一个总要惹他,一个又拒人千里,到底是要他怎样?外面天色越来越亮,笼罩着轻薄的雾气。陆与安指挥猎鲛师们整队,在江天堡门口准备出发。江羡鱼叶临川带着少年们出来送别,陆与安故意拖延了一会儿,但江照水还是没有出来送别,她不禁在想,她应该是不接受自己了吧。“那我走了,你们保重。”陆与安本是对江羡鱼说这话的,一晃眼却发现江羡鱼不见了,目光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和叶临川正在庭前的花树下。而江羡鱼正搂着叶临川的脖子,脸挨着脸亲昵地说着什么。此刻搂着叶临川的其实是江轻魂,因为叶临川在江羡鱼那儿受了委屈,江轻魂便乘隙而入,甜言蜜语地安慰他道:“别愁眉苦脸的嘛,来笑一个。那死鱼就是被蹭尾蹭出阴影来了,其实没什么的。”“我说了我不介意的,他还那样……”“你就让他别扭,别扭几天就好了。”“喂!你们两个真的是……能不能分一下场合?我要走啦!”两人不做理会,陆与安又生气地吼了一句:“我真的要走啦!”江轻魂这才回脸看向陆与安,便冲她挥了挥手,挥手时手臂还搂在叶临川肩上,而叶临川更是连头都没有回。“算了算了,绝交!我没有你这个朋友!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们两个了!气死人了!”陆与安说罢拂袖而去,众猎鲛师也跟随离去。队伍穿过长街,渐渐消失于视野中,而江照水就倚在高高的楼阁上,目送着他们远去。她以为自己的意中人是像两位哥哥那样的,有肩膀让她依靠,强大到让她心安。从来没料到意中人会是和自己一样的女子,明明接受不了,心底却还舍不得……不久后,江羡鱼召集江家众人,统筹了一下家中事务。安排妥当后,他便和叶临川收拾一番,也出了门,打算先去香岭祭拜。一路上,江羡鱼的心情特别郁闷,话也很少。叶临川小心翼翼地伴随他左右,生怕再惹得他不开心。江轻魂偶尔会蹦出来,撩拨叶临川几句,但他可不会轻易再着对方的道。晚上住宿的时候,江羡鱼居然还要和叶临川分房睡,这可又伤到了叶临川的心。好在到了半夜,江轻魂又悄悄钻进了叶临川的被窝里,搂着他一起睡。他俩不停的转换,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是要亲热还是要拒绝,这倒让叶临川觉得处处是惊喜。第三日,两人抵达了香岭。满山遍野的茶花,蜂蝶飞舞,香气沁人心脾。江羡鱼的心情终于好受了些,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叶临川看见他笑,也悄悄跟着开心。花祈玉亲自来接的他们,脸色言语是惯有的挑剔。他把他们带向后山的墓地,沿路摘了许多白色花朵。群冢森寂,花落雪的坟墓并不显眼,坟头打扫得十分干净,堆满了鲜花和祭品。江羡鱼打开一壶花蜜酒,将酒洒在坟头,心中十分愧疚。这么一个好姑娘,因为自己耽误了一生,不说要他给什么回应,他竟连人家的模样都不记得,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去是个人渣。当初有很多次,花落雪羞怯地凑上来,满心期待地想跟他说上两句。可他一直在躲她,甚至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她,就因为她身上太香了,而他天生就闻不得女儿香。“你值得被最好的男人疼爱,愿你来生幸福,别再遇到我这种人。”与此同时,叶临川在坟头走了一圈,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便问花祈玉道:“这墓你们什么时候打扫过?”“就前几天,怎么了?”“你妹妹的墓,好像被人挖了。”“什么?!”花祈玉立即走到叶临川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里是一抔新土,明显有被人挖过的痕迹。“谁敢挖我妹妹的墓?!”花祈玉气愤地揪住叶临川,叶临川不悦地打开他的手道:“我们今天才过来,又怎么知道?看这土的湿润程度,至少也被挖了两天,不如把墓掘开来看看尸骨是否还在。”“不行,人早已入土了,再掘坟是对她的大不敬。”江羡鱼刚把酒倒完,却注意到酒水在泥土上冲出了一圈柔亮的东西,他忙把那东西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枚玉镯。“你们快看,这是什么?”“这是……落雪的玉镯!”花祈玉震惊地把玉镯夺了过来,“这玉镯原是一对,她下葬的时候就戴在她手上的,怎么会掉出来一个?”“这就说明,她的墓确实被人动过,掘墓看看吧。”花祈玉犹豫了会儿,这才找门徒过来掘墓。挖了半个时辰,总算是看到棺椁了,棺盖周边果然有撬动的痕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命人把棺盖揭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堆骨灰。“落雪……我家落雪呢?”花祈玉悲戚地趴在棺缘上,当初他把她埋葬时,特地给她穿上了一身红嫁衣,希望她能在来世嫁得一个疼爱自己的人。可是她的尸骨呢,她的红嫁衣呢?叶临川摇头道:“不对劲,你妹妹才入棺两年,没理由这么快化骨为灰的,有人在这里做了什么手脚。”江羡鱼也趴下来,伸手探了探棺内的灵息,然后冲两人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有谁偷走了她的残魂。因为尸骨没了残念,所以很快便化骨为灰了。”“为什么?谁要这么做?”叶临川道:“我以前在黄泉山的时候,听巫山主说过一些。人死后,每到了忌日的那几天,残念是最重的,这时候招魂最容易。有可能,是有什么人想复活你妹妹。”“落雪只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小女子,又不是什么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谁要复活她,还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江羡鱼思忖道:“不如,你试着用你家灵蝶追踪一下她的灵息,看能不能找得到她。如果真有人复活了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那我试试……”花祈玉转目望着四周坟茔,将灵蝶放飞了出去。他这个做哥哥的倒真希望妹妹复活过来,就怕是有人在利用她。 第85章 “咳咳……这我就不知道了。”“唉,他已经好些天不让我碰他了。”叶临川幽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帘后的人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彼时江羡鱼和楚儿还在门外等待,两人等着等着就靠在一起睡着了。一直等到半夜,叶临川还是没从里面出来。江羡鱼迷迷糊糊的,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到了床上。光线朦胧,他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只觉得怀抱着自己的人十分温暖,不由得往对方身上挤了挤。那人亲吻着他的鬓发道:“你心口疼不疼?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疼,一直在疼……但已经习惯这种疼了,麻木了。”“那你要不要我?我们以前说好了,随时随地,想要就要的。”“不要,现在不要。”“其实轻魂都告诉我了,我不介意,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不介意。你不要再跟自己过不去了,等时机到了,我会替你杀了他。”“不提他,你让我再冷静几天吧,就这样抱抱我,也挺好。”江羡鱼就这么依偎着叶临川,在他怀中疲惫地睡去。叶临川犹豫了许久,又轻声唤他:“轻魂,醒醒。”怀中人幽然睁开眼睛,露出一对妖冶的血瞳来,“怎么,想我了?”“轻魂你,能不能喝点我的血?我担心……”沉默片刻,江轻魂才道:“你知不知道,那死鱼为什么宁死不愿意饮人血,尤其是你的血?”“因为他认为,自己一旦开始饮血,就再也不是人了,而是野兽。而你的血,喝了一次就还想第二次,会上瘾,会让他越来越嗜血。他在怕,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把你的心也挖出来吃掉。”“不会这样的,我们会赶在这之前破诅的。”“曾几何时,你也说过不会让他得石心病。”“都怪我,是我的错,所以我要对你们负责。轻魂你就妥协一下,喝一点我的血,再这么执拗下去,你俩真的撑不了多久了。”江轻魂嗤笑一声,“怎么,在你眼中,他是朵不染血腥的白莲,而我就是个嗜血如狂的野兽了?”“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他那么排斥这种事。我知道他不会答应,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你,就喝一点,可以吗?”“行吧,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和他的感情是相通的,我喝了你的血他也会有所察觉,他发不发火,那我就管不着了。”说着便搂住对方吻了上去,轻轻咬破他的唇瓣,吮吸血液。不得不说,叶临川的唇舌十分柔润,血液还有股清甜的味道,温热的液体流入喉中,他心口的刺痛立即得到了缓解……接下来的两日,两人就在待在山宫内,等待巫灵尘伤势恢复。在叶临川的悉心调理下,第三日巫灵尘总算是能下床走路了,不过脸色十分苍白,走路需要借助拐杖。这几日楚儿异常乖巧,寸步不离地跟着巫灵尘,给他端水喂药,伺候他沐浴穿衣。他走到哪儿他就跟着扶到哪儿,时不时还要撒娇抱一下,生怕他再撇开自己不管。几人站在山宫门口,只见山外云雾翻腾,西方隐隐有紫煞之气。“我们这就出发吧,别再耽搁了,我这些天心神不宁的,总感觉山外大事不妙,可能再晚一步就赶不上了。”“你这身体,扛得住吗?”叶临川打量着身旁的傀儡巫灵尘,不禁想起了藏在石室里的那个人,双腿残废,终年不见天日,真正的巫灵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黄泉山离鬼月城并不远,之间只隔着两座小镇。午后时分,几人来到了镇上,本该平静的小镇倒是难得的热闹。店铺生意兴隆,街上人来人往,除了镇上的百姓,还有一些服饰各异的外地人。几人进入一家酒馆,打算吃些东西垫肚子。楚儿扶着巫灵尘坐下来,讨好地给他揉肩捶腿。江羡鱼见了便调侃道:“你小子挺孝顺的嘛,怎么不给我也揉两下,我才是你的白晞哥哥!”“我要伺候我爹呢,你让川哥哥给你揉去!”叶临川却没有坐下来吃东西,而是去外面给江羡鱼找吃的了。不一会儿,他就拎着两条鱼往回走,路上还遇见了几个猎鲛师打扮的人。经过一家茶馆时,他注意到了一群绿袍人,不由得顿住脚步。看样子是汉林牧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想了想,还是迈开了步伐,谁料一转头,又撞见几名翠衣人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相貌堂堂,神色匆忙,正是多日不见的牧烟舟。叶临川避开视线,假装没看见,对方却迎上来一把拽住了他,“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正要找你呢!”“找我做什么?”叶临川无情地挣开了对方,他当然不会忘记,牧烟舟之前把江羡鱼捉去汉林的事。“你这人……我就不能找你有事么?总是一副冷淡的态度,我是该说你高傲,还是说你凉薄?”明明就是丧家之犬一个。“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叶临川说着就要走,牧烟舟忙拉住他道:“哎——跟你说正经的,最近有很多人的墓被盗了,这事你听说过吧?我家坟地就有好多人的墓被挖过。”“你知道,牧家和叶家的祖坟挨得很近,我在查探的时候,顺便去你家那边看了看,结果,我发现你家坟地也有很多墓被人挖了,情况甚至比我家的还严重。”叶临川这才看向牧烟舟,对方有点幸灾乐祸道:“你猜怎么着,你老爹的墓也被人挖了!棺盖大开,就连骨灰都被盗走了!”牧烟舟看叶临川并没有很惊讶,又重复道:“你老爹的墓被人挖了,难道你不应该很生气吗?不应该问我是谁干的吗?”你快问我啊,我知道,你快问我啊。“知道了。”叶临川说着就走开了,牧烟舟愣了愣,又追上去拉着他道指手画脚:“我……我告诉你,那群挖墓的就在这座小镇附近,很多门户都派人过来查了,但我肯定能最快抓到人。”“抓不到的,你回去吧。”“你就这么瞧不起我?”牧烟舟气堵,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差点就要拔剑劈了对方,这家伙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这时候江羡鱼寻了过来,叶临川见了便把鱼换到另一只手上,上前牵起了江羡鱼的手。牧烟舟见他俩举止亲昵,又怒喝道:“你怎么还跟这个鲛人搅在一起?他到底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羡鱼冲牧烟舟挑眉道。牧烟舟偏要拔剑插到两人之间,指着叶临川道:“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个鲛人,还是个非常危险的鲛人!你一个猎鲛师,又怎么能跟鲛人搅在一起?他会吃了你的!”“他啊,我早就吃过了,都换着花样吃过好多遍了。”江羡鱼将手臂搭在叶临川肩上,用手指撩了一下他的下巴,他便宠溺地看着他笑。“你们……该不会是那种关系?”牧烟舟难以启齿道。“没错,就是那种关系。”叶临川坦率地给了答复,然后牵着江羡鱼离开了,留牧烟舟僵在原处,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回到酒馆后,几人一边吃东西,叶临川一边说了自家坟墓被盗的事。巫灵尘凝重道:“要是有人想利用你爹,那可真的棘手了。”“你想想你爹叶之南,当年猎鲛风云榜上,他是数一数二的,即便是放到如今,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而你叶家又遭鲛族屠戮,他对鲛族的怨恨最深,如果有人利用他的怨气,又有谁人能敌?”几人面面相觑,江羡鱼又对叶临川道:“如果,我说是如果,真的遇到了叶伯父,你不要动手,换我来。” 第87章 “是叶……”那人说着,视线落在一旁死去的同伴身上。叶临川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死者胸口正刺着一根尖锐。他便伸手把那东西拔.了出来,居然是一根灵枝刺!虽然是普通木头削成的,但却刺得十分准确,一招致命。“快告诉我,伤你们的人去哪儿了?”叶临川抓着那人问道,对方颤颤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他便立即追了过去,心中极其忐忑。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亲爹真的被人复活了,要如何面对?紫色瘴气遮天蔽日,房屋街道轮廓相似。叶临川跑了会儿就分不清方向了,路上偶尔遇到几个人,但那些人不是在搬运木材,就是在推柴车,没有人搭理他。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他心中有些失落,便打算回去找巫灵尘,而这时前方又走来了一道浅色人影。那人披着一身浅金华袍,头发有些乱,脸颊也有点脏,但仍然可以看出是一张俊美的脸。叶临川不由得惊住了,怔怔喊了一声“陆庄主”。失踪数日的陆以风,居然出现在了鬼月城!“你怎么会在这里?”叶临川诧异地打量陆以风,对方却像不认识他似的,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陆以风!你怎么了?”叶临川追上去拉住对方,对方也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就走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陆家的人都在找你,陆与安也在急着找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种鬼地方,你不要你的妻子女儿了?”陆以风还是头也不回,弄得叶临川一头雾水。陆以风还没走出多远,一道浅蓝人影突然从天而降,紧接着是一声兵器交击的钝响。叶临川错愕地望了过去,只见那两人身形交错,剑刃连连交击,飘忽凌厉,迸发出炫丽的火花。而那道蓝色人影有种惊心的熟稔,他心口狂跳,下意识走得更近了。蓝袍人身形太快,长发乱舞,叶临川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却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灵枝刺,嗖嗖在指尖飞绕,运转得极为灵活。剑势飞斩的同时,灵枝刺在敌人身上开出数道血口。“……不会吧?”死去了二十年的人,居然真的能够复活?叶临川脑海中霎时一片混乱,幼年的事情渐渐浮现在眼前。其实爹娘待他并不好,娘亲总是很冷淡,对他爱理不理。而亲爹人前翩翩君子,人后却十分暴戾,动不动就对妻儿施暴,他犯了一点错就要挨打。他曾一度觉得,爹娘待他还不如江羡鱼和江伯父待他好。而他凉薄冷漠的个性,就是自小养成的。当年叶家遭到鲛族重袭,他不过是悲伤了几天而已,更多的是觉得无助。好在那时候江家人接纳了他,他甚至从心底觉得,自己在江家比在叶家过得好。他看江家的人,比看自家的人重要。失神间,战斗已经结束,蓝袍人一剑刺穿了陆以风胸口。※※※※※※※※※※※※※※※※※※※※对不起,我短小了_(:3」∠)_第52章 咸鱼要搞事蓝袍人拔出剑刃, 血滴顺着锋刃滑落, 陆以风也颓然倒了下来。“爹……”叶临川怔怔上前,那人也看了过来。还是记忆中的那副轮廓, 淡漠的眉眼, 苍凉的薄唇。因为隔了近二十年,所以对方还停留在当年的模样,此刻父子俩看起来就像是同龄人。但叶临川想不明白,就算有人复活了他爹, 也不可能跟当年一模一样啊。毕竟尸身早已化骨为灰,要复活也只能借别人的身体。但眼前这人, 不仅外貌和自己爹相似, 就连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你叫我什么?”那人声音沙哑低沉,神色也有些僵硬。他虽然在盯着叶临川, 但眼中没有一丝光亮, 瞳仁黑得诡异。“爹,你真的是我爹吗?”“呵!谁是你爹,我没有儿子!我叶之南从来就没有儿子!”那人怒斥着一剑砍了上来,叶临川急忙避开,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阵诡异咔嚓声, 似乎就是从对方身上发出来的。“别打了, 是我啊, 爹!”“住口, 你个杂种!”叶之南飞剑乱斩, 将叶临川逼得左闪右避。“……杂种?”叶临川心头一阵悸动,不禁又想起了小时候,每次犯了错爹都会拿戒尺抽打他的背,一边打他还要一边低声骂他杂种。他这个爹,人前和夫人相敬如宾,对儿子也疼爱有加,人后却处处冷落妻子,对他更是极为苛刻。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自己爹打出一身伤,娘亲也不闻不问的。那时候,唯一会心疼他的只有江羡鱼,而他最羡慕的,也是被爹娘捧成宝贝的江羡鱼。他俩明明都是世家出身,命运却天差地别。稍一晃神,叶临川的胳膊就被叶之南划开了一道血口,而对方毫不怜惜,又是一剑狠厉地砍了下来。“爹……”叶临川踉踉跄跄地躲避,对方是有多讨厌自己,时隔二十年的重逢,第一件事就是要杀了自己。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绿袍人赶了过来,带头的人正是牧烟舟。他扬剑喝令一声,猎鲛师们迅速展开队伍,齐刷刷拔剑攻向叶之南。叶之南见来者众多,当即收剑飞身掠上了屋檐,向另一条街道逃了过去。叶临川见状正要去追,牧烟舟却一把拉住了他,愣愣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看花眼了,那个人,长得好像你爹啊!”“谢了。”叶临川冷漠地挣开了牧烟舟,望了眼那人逃走的方向,心中一阵酸涩。他从小就觉得,这个爹没有把自己当儿子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尸骨都烂掉了的人,怎么能够复活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就算是一流的摄魂师,也只能借身还魂吧?”“鬼知道是怎么回事。”随即叶临川来到一旁,扶起倒地的陆以风,揭开衣物查看他的伤势。陆以风已经失去了意识,胸口的伤刺到了心脏,血流不止。叶临川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鲸香,倒了些在他的伤口上抹匀。牧烟舟又错愕道:“这……这个人不是陆庄主吗?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来追盗墓贼的?”叶临川并没有理会,背起陆以风,然后放出鱼符引路,打算去找巫灵尘从长计议。牧烟舟忙追在他身后道:“你要去哪里?”“我劝你最好带着你家的人离开,别逗留在此处。”“我就不走,偏要跟着你!不爽你揍我啊!”牧烟舟抱着手臂跟上叶临川,一帮绿袍猎鲛师也跟在他们身后。叶临川懒得搭理牧烟舟,牧烟舟的废话却特别多,围着他问东问西。“老实说,你跟那个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只青睐江羡鱼的吗,又怎么会瞧上那个鲛人?那鲛人好像也很中意你,我承认你皮相好,任谁瞧了都会喜欢,但鲛人没理由喜欢猎鲛师啊。”“你说,我俩好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你偏偏喜欢江羡鱼,甚至都喜欢鲛人了,就是不喜欢我?”“喂,你说一句话好不?我承认,我没江羡鱼能打,没他长得英俊,也没他家世好……”牧烟舟说着说着,居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既然你都这么有自知之明了,那还问我做什么?”在鱼符的指引下,叶临川寻到了来时发现的义庄外。鱼符贴在门外摇动着鱼尾,说明巫灵尘和楚儿就在这间义庄内。一行人试探地推开破旧的大门,顿时全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满地染血的断肢残骸,甚至还有几颗头颅!而巫灵尘和楚儿就坐在遍地尸骸间!“你来了,瞧我们发现了什么。”巫灵尘冲叶临川微笑,手里竟还抓着一颗头颅,楚儿也拿着两只断臂摆玩着。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残骸都不是真物,而是用木头雕刻成的。诡异的是,那木头外皮是黄白色的,木心居然是血红色的,甚至还泛着淡淡的血腥,做成的肢体也十分逼真。 第89章 江羡鱼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看见花落雪了,不由得挠头道:“不是,我没弄明白,你妹妹不是已经……你要我和她怎么成亲?”就算花落雪真的复活了,他也不可能跟她成亲啊!“阴时快到了,你快穿,穿好了跟我去拜堂。”“哎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是亏欠了你妹妹,但不能因为亏欠就跟她成亲啊!还有成亲这么大的事,弄得这么草率,我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莫名其妙啊!”“少废话,穿。”花祈玉神色冷戾,说着就一剑架在了江羡鱼脖子上,江羡鱼只好乖乖套上红靴,并按花祈玉的要求盘好发冠。随后花祈玉便拽着江羡鱼,向楼下厅堂走了过去。江羡鱼被他拖拽得踉踉跄跄的,还恬不知耻道:“我说,花哥哥你这样不太好吧,我我我这人生性淫.乱,早就和别人上过床了,变着花样睡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忍心把你那冰清玉洁的妹妹嫁给我呢?”花祈玉不悦地皱眉,江羡鱼又道:“你是个好哥哥,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妹妹呢,绝对不能嫁给我这种人渣,是不是?”“你闭嘴,再说就一剑砍了你,直接架着你的尸体拜堂!”“别嘛,看在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放过我嘛,我真的不能娶你妹妹,这是在耽误她啊!”两人拉拉扯扯地到了厅堂里,只见一名红衣女子正牵着红彩头,端庄地立于堂前,她头顶盖着红盖头,鲜艳的红唇若隐若现。江羡鱼立即闭了嘴,心里发毛,不敢直视对方。瞥开视线的瞬间,他才注意到大堂外竟也聚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他们也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森然看着堂内,这更加让他毛骨悚然。花落雪来到江羡鱼身边,花祈玉便把红彩头的另一端牵过来,塞到江羡鱼手中,冲他低喝道:“一拜天地。”“这太为难我了,我真的做不到。”江羡鱼无奈地看着花祈玉,而花落雪已经跪下来,等待他一齐向门外跪拜。“拜个天地有那么难吗?”花祈玉摁着腰间的剑,随时要拔剑架在江羡鱼脖子上,“落雪她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你,当初是你害死了她,如今满足一下她的愿望都不可以吗?”江羡鱼无言以对,只听花落雪幽咽道:“你还是嫌弃我,即便我为你死过一次,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不愿意揭开我这红盖头么?”“我……”江羡鱼心中不是滋味,犹豫了会儿才道:“真的只要拜堂成亲就能了却你的心愿吗?还需要我做别的什么吗?”“你先拜完堂再说。”江羡鱼迟疑着正要跪下来,脑海中却传来了江轻魂的声音:“你想清楚了,你心里的人是谁,你这么做,他会作何感想?”“这姑娘确实可怜,如果只是给她一个名分的话……”江羡鱼在心中回答,江轻魂又冷笑道:“万一这兄妹要你拜完堂还不够,还要送你入洞房,甚至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呢?”“一拜天地,你拜还是不拜?”花祈玉再次喝令道。第53章 咸鱼要搞事江羡鱼仍在犹豫, 身旁的新娘低语道:“鱼儿哥,时辰要到了。”他垂眸看着跪地的新娘, 不忍道:“对不起, 我还是不能与你成亲,我不是你的良人, 这样勉强终究是在害你。我欠你的恩情这辈子还不了, 下辈子我愿给你当牛做马。”“下辈子当牛做马?你这种人还有下辈子吗?”花祈玉冷笑一声,拔剑架在了江羡鱼脖子上,“立刻拜堂成亲,否则我杀了你!”“花疯子,你这人当真是蛮不讲理!是我有错在先,我当年就不该偷那坛酒, 不该让你妹妹误会, 但我从来没有故意招惹她, 不小心让她赔上了命我也很内疚, 但你们这样强迫我就真的过分了!”“少废话, 跪下,拜堂。”花祈玉说着将剑刃逼得更紧,在江羡鱼脖子上割开一条细细的血痕。江羡鱼眨了下眼,眼瞳转为妖冶的血红色,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笑意,衬着一身红艳衣袍,更添几分妖娆。此刻江轻魂主导了身体,他不屑地瞧着花祈玉道:“有种你砍,往死里砍,架着我的尸首跟你妹妹拜堂成亲,一定很有趣。”“你以为我不敢吗?这可是弑魂剑,一剑下去不止是划伤□□,更能叫你魂飞魄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下来,拜堂。”江轻魂冷哼一声,“我不跟你动手,你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了?”花祈玉眉峰一拧,手臂倏然用力,而江轻魂竟徒手扣住剑刃,红色灵闪自掌间流出,越过剑刃直劈在花祈玉手臂上。花祈玉手臂一阵剧痛,慌忙松剑退了几步,剑刃也哐啷落地。“你这是……”花祈玉难以置信地瞪着江轻魂,而江轻魂正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戏笑道:“看来,鲛身也有鲛身的好。”这时花落雪将那柄剑拾了起来,她一把掀开红盖头,扬剑怒指江轻魂道:“你是有多看不起我,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娶我!”江轻魂和江羡鱼这才看清她的容貌,柳眉杏目,丹唇雪颜,眉眼间和花祈玉有几分相似。但她的瞳仁却黑得诡异,一丝光亮都没有。“看我一眼有那么难吗?”江轻魂不说话,目光无情地避开对方,她又怒叱一声道:“既然你不愿意看我,那我就挖了你的眼睛,从此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别人!”说着就挥剑砍了上来,那柄剑竟在她手中释放处浓黑煞气,她就好像是挥舞着一束黑色火焰。“落雪!”花祈玉满眼震颤,这柄剑是他之前特意锻造出来对付江羡鱼的,煞气较重,但从未像今夜这般浓重过。江轻魂急忙闪避,花落雪一剑将堂前的木桌斩为两半,轰隆一声木屑激飞,而那剑气落在地上,又将地板击得连连翻起。她神色凄厉,纵手乱挥,长发红袍肆意翻飞,弹指间就将堂内斩得一片狼藉。“这丫头怕不是入魔了……”江轻魂震惊道,掌间下意识聚集灵力。江羡鱼立即夺回身体道:“能躲就躲,别伤了人家姑娘。”说着就往门外跑,却见花祈玉堵在了门口。“江羡鱼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北渊落雪是为了你挡箭死的,那几支箭原本是射向你的!她就在你身旁被乱箭穿心,你都不曾看上一眼!”江轻魂夺回身体,一脚朝花祈玉面门踢了过去,“给我闪开!”两人赤手空拳地搏斗起来,江轻魂怒叱道:“花疯子你要不要脸?你妹妹是为了我死的没错,但又不是我强拽着她给我挡箭!就不提你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妹妹,你这个当哥的又要疯到什么时候?”“我就是疯癫,今夜她要你死,我就不会放你活!”花落雪在一旁嘤嘤笑了起来,“我那么喜欢你,从始至终都只看着你,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你以前说过我漂亮的,你也说过喜欢我的,为什么如今又翻脸不认了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江轻魂错愕地看了过去,江羡鱼也在心中道出同样的疑惑,他们绝对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说过的!说过的!”花落雪说着又是一剑狠劈过来,强劲的煞气劈到二人之间,如大风扑面,脚下轰鸣不断,地板连连翘开。煞气滚滚翻腾着,像是噬咬灵魂的恶龙,要将花祈玉和江轻魂撕成无数片。两人登时被震飞开去,重重撞到大门两侧,同时吐出一注鲜血来。花落雪拖着剑走上来,停在了江轻魂跟前,而江轻魂眼底的血意散去,又被江羡鱼取代。“你看看我,挖了你的眼睛,你就再也不会看别人了!”她狞笑着举起剑,竟连眼瞳里也冒出黑乎乎的煞气来。江羡鱼一边咳血一边道:“你这又是何必?就算你挖了我的眼睛,甚至是挖了我的心,我心也不会到你身上,为什么一定要强求呢?”“是你先偷了我的酒,还说了喜欢我的,是你偷了我的心,却又把我的心放在尘埃里践踏!”“咳咳……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了?”“你说了!”花落雪厉喝一声,扬剑狠狠朝江羡鱼脸上刺了过去。江轻魂立即操控身体,双手扣住剑柄,掌间闪烁出耀眼的血色光芒。 第91章 “屁话!你弄轻魂不就是弄我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生气了吗?”江羡鱼在对方胸口捶了一拳,却打得有气无力的。心口虽然不痛了,但他又觉得腰酸背痛,浑身像要散架似的。脑海中还有残存的意识,昨晚他俩有多疯他是有感觉的。“鱼儿别生气嘛,乖。”“你闭嘴!以后再也不许碰我了!”叶临川瞥了瞥眼睛,心想你不让我碰算了,反正轻魂让我碰。比起羡鱼的娇羞撩人,轻魂的狂野傲慢,不顾后果的索要和征服,更容易让人堕落……此刻,江羡鱼最气的不是叶临川乱来,而是轻魂居然被压了,他觉得轻魂是不可能被压的。轻魂是他最后的底线和骄傲,连他最后的骄傲都被打败了,这是奇耻大辱!江羡鱼生了一会儿闷气,便坐起身穿好衣服。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花祈玉,心想还好这疯子昏死过去了,不然昨夜他俩那样……这疯子定会气得跳起来杀人。“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外面似乎天已经亮了,那些人偶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江羡鱼说着便走到牢笼前,打量套在铁门上的枷锁。“巫灵尘说,这些怨偶在白日里会安分一些,但到了晚上,攻击性就会大大增强,我们要逃的话,只能趁白天。”江羡鱼握着厚重的枷锁,向叶临川伸手道:“你带针了吧,借我一根。”叶临川便递了一枚针过来,江羡鱼捏着针在枷锁上捣鼓了一番,锁扣清脆地响了一声,弹开了。“厉害厉害。”叶临川由衷赞叹道,江羡鱼便得意地把针还给了他。随后两人把花祈玉架了起来,试探地往牢门外走了过去。穿过幽暗的长廊,摸索出了后阁,便是一地血红的枫叶。江羡鱼张望着辨别方向,叶临川却是步伐一僵,因为他一眼就看见前方枫林中有一道熟悉的蓝袍人影。第54章 咸鱼要搞事紫色的天空, 红枫叶片片飘落。蓝袍人立于林间,衣袂翩飞,修长的背影无限落寞,像是在等一个不归的人。叶临川看得微微失神,便对江羡鱼道:“鱼儿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向枫林里走了过去。“爹——您在这里做什么?”叶之南闻声转过头来, 脖子扭动发出一阵咔嚓声。叶临川不由得顿住脚步,只见对方眼瞳极黑,脸看起来十分僵硬, 脸颊两侧还有接合的痕迹, 没有天暗时看着那么栩栩如生。“谁是你爹?”叶之南按住腰间剑柄就要拔剑,叶临川急忙道:“别动手, 您好好看看我, 我是临川,是您儿子啊。”“我没有儿子,你不是我儿子。”“为什么?从小到大,究竟是什么让爹这么讨厌我?”叶临川目光颤动,眼前的人虽然是怨偶,但却凝聚了他爹的残念。“你问我为什么,问得好啊,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儿子!”叶之南说着走向叶临川,围着他踱起步来。江羡鱼就在楼阁前看着, 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便把昏迷的花祈玉放在台阶上, 也走向了纷飞的枫叶间。“我不是您儿子,那又是谁的儿子?”“你是谁的儿子,你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你娘以前没告诉你吗?”叶之南僵硬地笑了笑,声音极其沙哑难听。“娘亲她……”叶临川记忆中的娘亲极其清冷,平时很少与他说话,从来不抱他,甚至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你不是我儿子,我叶之南从来就没有儿子,你是江锦立的儿子!”闻言叶临川浑身一颤,江羡鱼也瞪大了眼睛。要说江锦立是谁,那就是江羡鱼的爹,上一代江天霸主,猎鲛榜上的传奇英雄。“爹……您这是在开玩笑吗?”“你住口!你是江锦立和牧婉娘那个贱人生的,不是我儿子!”叶之南口中的牧婉娘便是叶临川的娘亲,叶临川在震惊之余,听到对方骂娘亲是贱人,心中更是难受极了。江羡鱼禁不住插嘴道:“叶伯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爹一生堂堂正正,和牧夫人也清清白白的,您怕是误会了罢!”“你爹?”叶之南不由打量起江羡鱼,很快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因为怨偶看人不是看外表,而是看的内在魂灵。“误会?我曾亲眼见他俩抱在一起,卿卿我我,还能是误会?”“这怎么可能?!”江羡鱼难以置信地看向叶临川,关于父辈的恩怨,他俩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两家父亲是结义兄弟,娘亲都是名门闺秀,尤其是叶临川的娘亲,更是出了名的美人。据说当年,叶之南向牧婉娘求婚时,三步一拜,五步一扣,整整十里路都铺满鲜花,最后终于抱得佳人归,引得众世家子弟艳羡不已。相比之下,江锦立就低调得多,娶了娇妻藏家里,都没让外人见过。“眼见的也不一定为真,会不会是看错了?”江羡鱼还是不信。叶之南不屑理会,伸手捏住叶临川的下巴道:“当年这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张小脸多漂亮啊,我叶家从来没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从头到脚没有一丁点儿像。”“长得不像又怎么啦,不像就说明不是亲生的了?这是什么道理?那川长得也不像我爹,叶伯父怎么还要强说他是我爹的儿子?”“反正是个杂种,管他长得像谁。”叶之南说着,竟反手打在了叶临川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叶临川怔怔摸着被打疼的脸颊,眼眶血红地瞪着对方。江羡鱼忙插上去护在他身前,怒叱叶之南道:“你好端端的,打他做什么?既然你不承认是他爹,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打他?”“你俩果然是亲兄弟,从小就感情好,长大了感情更好。”“叶伯父就别胡言诳语了,说我爹和牧夫人有染,你可有什么证据?说川是我爹的儿子,又有什么证据?”“川儿,你自己来说说,江锦立待你如何,是不是像亲爹一样?”叶临川暗暗咬牙,江锦立确实待他如亲儿子。幼年时江锦立就很疼爱他,经常带江羡鱼来汉林看他,还给他带来各种好吃好玩的。等他到了江家后,江锦立待他更好了,只要是江羡鱼有的东西,江锦立就会给他备一模一样的,对外也说自己有两个儿子。从小到大,江羡鱼吃什么穿什么,叶临川就吃什么穿什么,江羡鱼独自住一栋楼,他也住一栋独楼。在江家,他受到了在叶家都没有的待遇。比起自己爹,他更喜欢江锦立这个养父。他甚至没想要报自家的血海深仇,而一心想着要帮江羡鱼报杀父之仇。“川儿你知道不,其实你的名字也是江锦立取的,他给你取名临川,再给他儿子取名羡鱼,好一个临川羡鱼!其实你俩根本就是亲兄弟,同父异母,你不过是名面上挂在我叶家,两家关系好,互相需要,谁也不愿意捅破这层纸而已。”“够了!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我爹和牧夫人不可能的,你少血口喷人了!”江羡鱼红着脸怒喝道,眼底泛起血色光芒。叶临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认我就算了,侮辱我也算了,为什么还要污蔑江伯父和娘亲呢?”“哈哈哈……你说我污蔑他们,我为什么要污蔑他们?一个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却背着我乱来,我心中是何滋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说起二十多年前那件事,叶之南即便化骨为灰也忘不了。那时江叶两家联合猎鲛,他带队与江氏猎鲛师汇合,半路却遭到了魔鲛的截杀。魔鲛嗜血如狂,碰巧牧婉娘也在队伍中,他拼死守护妻子,却重伤昏死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却见自己妻子正在江锦立怀中哭泣,而战友们都被杀害了,那只魔鲛也被江锦立斩杀了。 第93章 “我们是来找诅源的。”江羡鱼说着忽然就明白了,他的心口越痛,说明他离诅源越近,这里应该就是诅源的所在地了。阴影里那人又道:“你们这些猎鲛师啊、魔鲛啊,接二连三的来找麻烦,一个个都厉害得不行,我一个小小的傀儡师,无非会些勾魂摄魄的手段,哪斗得赢你们呐?”“你不是会做怨偶吗,那么多怨偶都能组建一支军队了。”“怨偶都是木头做的,一打就散架啦。”“不是有种特殊的怨偶,力量剽悍,像活人一样,就比如叶阁主和花家妹妹。既然你也做了我爹的人偶,那为什么不复活他?”“怨偶这种东西,就是要有怨气才能成,我确实想复活江堡主来着,奈何他没有怨气。引魂不成,只好将目标转向叶阁主,此人逝世二十年,我都没想着成功,谁料他怨气太重,竟让我成功了。江堡主和叶阁主,随便复活一个,就足以对付你们了。”“是么,可是外面那位叶阁主,好像不太听你使唤了。”阴影里的人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来,“他不听话没关系,但他和我有着相同的愿望,无论如何他都会帮我守护诅源。更何况,我手里还有一张不死王牌,你们就是来再多的人,也奈何不了我。”“什么王牌,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嘿嘿,你是不是听我的声音有点耳熟?先猜猜看。”“这我哪猜得到,你就别装神弄鬼了,给我出来。”江羡鱼忍痛支撑着身体,扶着石墙走了过去。“那我给你个提示,我是陆家的人,你再猜。”“陆家的?难道你是……”江羡鱼微微瞪大眼睛,要说是陆家的人,这个瘦小的身材,还有这个稚嫩声音,那不就是陆……那人似乎察觉江羡鱼猜到了,便迈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皮肤白白的,脸蛋和眼睛都圆溜溜的,生得像白瓷娃娃似的。但此刻看来,那张纯澈无暇的脸却笑得十分诡异。“陆小宝!你怎么会是傀儡师?!”江羡鱼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印象中的陆小宝,就是一个成日跟在陆与安身后嘻嘻哈哈,拿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的小破孩。陆小宝抱着鹅笑嘻嘻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这……这不可能啊!”堂堂神陆庄小少主,怎么会是巫族傀儡师?江羡鱼一阵错愕,但很快又定下神道:“等等,你不是陆小宝!你这种傀儡师最擅长夺魂摄魄,你夺了陆小宝的舍,你在操控这孩子的身体!难道……你说的王牌就是陆小宝?”“聪明!陆小宝作为陆以风的独子,哦不,应该是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那不就是跟整个陆家作对吗?”“那我问你,陆小宝在雾山待得好好的,你究竟是怎么夺的她的舍?还有陆以风,为什么莫名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这个嘛,早在赤鲛族攻打越水的时候,我就去了一趟雾山神陆庄,我本是去刨坟的,谁料给陆以风撞见了。我当时脑袋一抽疯,就引.诱他离开雾山,并设计夺了他的舍。”江羡鱼不可思议道:“你居然敢夺陆以风的舍?”“没错,所以我现在后悔了。我原本想着冒充陆以风,统领神陆庄,把江天宝库据为己有,再毁掉其中的秘密。可事不由人,陆以风这家伙确实不好惹,我夺舍还不到两天,他又把他的身体给抢了回去,害我还差点成了孤魂野鬼。”“不巧就在前几日,陆家的人通过纸鹤找到了鬼月城,我看陆小宝这孩子就在其中,又趁机夺了她的舍。哈哈哈,要想杀了我,除非你们连这孩子一起杀掉,否则你们就是再来一支猎鲛军都没用,谁也别想破掉我这石心诅!”“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守着这害人的诅?”江羡鱼皱紧眉头,心口的刺痛令他浑身发抖。他额上冷汗潸然,抬目望去,那些棺材里躺的居然都是活人,看衣袍似乎是前不久遇到的猎鲛师,绿袍的是牧家的,黄袍的是陆家的。“你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傀儡师笑道:“等到今夜阴时,你和花家那姑娘拜堂成亲,借着她的执念,再利用你还有这些人的血献祭,这诅又能大大加强,那些鲛人在中诅的瞬间就会死掉,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诅咒鲛族吗?”“为什么啊,这说起来是个相当久远的故事了呢。在讲这个故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觉得——人和鲛之间,能有真正的爱情吗?”江羡鱼愣了一愣,这才道:“我觉得有。”“那你觉得,人和鲛的爱情能长久吗?”“这个……不知道。”他和叶临川,还能走多远?“如今你落水为鲛,还罹患石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狂咬人,你觉得那个人还会真心爱你吗?没准你一死,他又找别人快活去了,跟你一起做过的事,他找别人也能做。”江羡鱼心中一阵难过,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一切。“人和鲛,一个在陆上,一个在海里,注定要陌路。即便是产生了感情,也会稍纵即逝,从一开始就不该越界,更不该抱有期待。”江羡鱼眼底泛起血光,不悦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有没有人爱我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讲故事你就讲,不讲的话,我们这就开打,把你的怨偶们都调动起来。”“别逞强。”江羡鱼把江轻魂的意识压了下去,又冲傀儡师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你不妨讲来听听。”傀儡师这便抱着白鹅,坐回了昏暗的角落里。“这事还得从巫族说起,提起巫族,很多人都会想到黄泉山,其实黄泉山的巫人,都是巫族的叛徒,他们抛弃了先祖。真正的巫族故乡就在这里——鬼月城。”“很多很多年前,我们巫族有一位巫女,和海里的鲛人相恋了。巫女作为一族之长,不顾众族人的反对,执意与鲛人成亲,甚至还生下了小孩。人与鲛生下的孩子,虽然没有鱼尾,但模样却像鲛人一样好看。一家子虽被人说三道四,倒也过着幸福的日子。”“可是好景不长,他们的孩子还没满周岁,鲛人就因急事回了海里。巫女痴痴等着他,一等就是三年,鲛人杳无音信。于是巫女冒险去鲛宫寻找鲛人,这才发现鲛人原来是一位尊贵的氏子,可他却娶了别的鲛女为妻,还生下了一个小鲛人。”“她问鲛人为什么,鲛人却装作不认识她,还要赶她走。她求鲛人跟她回去,只要他跟她回去,她可以原谅一切。她甚至低声下气地跪下来乞求,但鲛人无动于衷,一脚无情地踹开了她。”“悲愤至极的巫女大闹鲛宫,疯狂地杀掉了鲛女和小鲛人,自己也弄得遍体鳞伤,撑着最后一口气逃出了鲛宫。她回来后不久,鲛人就带着鲛军杀了过来,大肆屠杀城中百姓,那个鲛人甚至当着巫女的面,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最后,巫女被鲛人亲手凌迟处死,但她残魂不散,怨意浓深似海,于是夺舍重生,召集幸存的巫族子民布施石心诅,诅咒所有鲛人都得不到真爱,一旦产生爱意,便会心脏石化而死。鬼月城的数百条冤魂与她的怨念契合,使得这诅经年累月久不消散。”“数百年来,鲛族饱受折磨,这就是报应啊!”沉默了会儿,江羡鱼才道:“是鲛族不对,但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鲛人的过错,而牵累到整个鲛族?其他鲛人是无辜的。”“别跟我说无辜!鲛族当年屠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无辜?明明是巫女一个人犯下的错,却要全族子民来偿命。这诅,活该他们受!” 第95章 “谁在喊我, 出来!”他又大喊了一声, 但墓穴外仍没有人回应,只剩一个孩子凄厉的哭喊声。此时, 棺椁内的煞气越来越浓烈, 黑焰冲天而起,几乎蔓延了整片墓室顶部。花落雪僵硬的笑着,拖拽着江羡鱼朝棺椁走去。江羡鱼心口绞痛,无力反抗,像具死尸似的任由对方拖拽。花落雪把江羡鱼拖拽至棺椁下,抬腿正要跨进棺内,花祈玉却冲上来拉住了她, 恳求道:“算了落雪,你别强迫他了……他不愿意陪你, 哥哥愿意陪你, 你带哥哥走吧!”“哈哈哈……我不要你, 我就要他!”花落雪反手打开了花祈玉,作为怨偶,她的执念至死都不会改变。“哥哥求你了,放手吧!”花祈玉固执地拽住她,又被她狠狠一把打开,力道大得甚至将他推翻。他扑倒在棺椁旁的血水中,挣扎着正要爬起,旁边的叶之南又上前一步,一脚把他给踩了下去。“我们走吧,鱼儿哥。”花落雪抬腿跨进棺内,红裙上迅速燃起黑色火焰。她正要抬起另一条腿,却发现那条腿拔不动,低头一看,脚掌竟被一根木刺钉在了地面,脚背正沁出殷红的血液。江轻魂松开木刺,抬眸看着她,唇边咧开一抹罪恶的笑意。他不会同情她,即便她爱他,甚至为他而死,他也不会对她有一丝感情。“到底是谁在外面?”傀儡师又喊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却听得一阵衣袍翻涌的声音,一道浅金人影从入口落了下来。那人面如冠玉,长发翩扬,正是陆以风。两人目光相撞,皆是一阵错愕。傀儡师惊的是,陆以风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而陆以风惊的是,自己女儿居然在这里。“小宝你……”陆以风狐疑地打量着傀儡师,明明还是女儿那张圆润可爱的脸,浑身却透着一股诡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陆以风皱眉看向四周,煞气扑面而来。傀儡师眼珠微微一斜,立即抹眼泪道:“我也不知道,爹,我好害怕!”说着就扑进陆以风怀中,冷不防将一把匕首刺向他腹部。察觉到杀气,陆以风心头一惊,当即扣住对方的手腕一拧,匕首便从他手中掉了下来,哐啷落地。“你不是小宝……你是之前那个傀儡师!”“哈哈哈,是又怎样?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对着这么可爱的女儿,你下得了手么?”傀儡师笑嘻嘻道,还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颊。陆以风立即拔剑指向傀儡师,阴沉着脸道:“从小宝的身体内出来!”“有本事就杀了你女儿,否则别想我出来!”傀儡师说着往后一退,叶之南趁机飞身而上,携剑向陆以风攻了过去。两人剑势迅猛,剑光晃眼,砰砰交击,打得火花四射。傀儡师见状从衣袖内摸出一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墓室内回响起来,怨偶们闻声而动,纷纷朝陆以风攻了过去。与此同时,花落雪挣开了脚上的木刺,她一脚踏在棺内,一手正奋力拖拽着江羡鱼。花祈玉急忙扑上去,死死抓着江羡鱼的脚踝,不让他被拖进棺材内。江羡鱼疼得龇牙咧嘴,被他们兄妹俩扯过来拽过去,身体似乎要被他们撕成两半。“你松手!”花落雪厉喝道,周身冒着浓烈煞气。“放手吧!这个人不爱你,你带他走也没用啊!”“我不管,我就要带他走!除了他谁我也不要!”“一切都是哥哥的错,你放过这个人吧!”花祈玉苦苦哀求道,无奈妹妹力气太大,他拖着受伤的躯体根本拽不动她。眼看江羡鱼的半边身体都被拽进了棺内,他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江羡鱼也已经疼得麻木,感受到那煞气爬上身体,胸口的跳动越来越迟钝,心想自己是真的要完了……就在这时,花落雪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绿袍人,只听砰的一声钝响,那人竟将花落雪拦腰斩成两半。她怔愣地松开了手,江羡鱼也往棺外倒去。血液从她腰间夸张地喷射而出,溅得江羡鱼满身都是,也溅了几滴到花祈玉脸上。怨偶是血枫木做的,会像人一样流血,不知道会不会像人一样痛。“妹妹!”花祈玉焦急地大喊一声,眼睁睁看她倒入了棺中。棺内的黑焰霎时滚滚燃起,焚烧着她的身体。她的身躯被砍成两半,四肢却还在痛苦地挣扎,发出凄厉的叫喊,震得人耳膜欲裂。这一刻花祈玉才知道,怨偶其实也会疼的。因为没有达成愿望,所以不甘心,所以疼得撕心裂肺。他拼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棺内熊熊燃烧的黑焰。他要陪着她,哪怕是奔赴地狱。“别乱来!”江羡鱼忙伸脚绊了一下花祈玉,他身体一歪,脑袋擦着棺椁边缘扑倒下来,身体砸到江羡鱼身上,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凄厉的哭喊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黑焰熊熊燃烧的声音。她纵是再不甘心,人也已化作灰烬。江羡鱼艰难地把花祈玉从身上推开,干咳了两声道:“疯子,疯够了没有?”“疯够了就好好冷静一下,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家。”“不要你说!别管我!”花祈玉将脸埋在地上,悲愤地用手捶着地面,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呜咽。这时一道绿袍人影来到两人跟前,他杵剑支撑着身体,喘息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看吧……”江羡鱼虚弱地望着牧烟舟,对方身上也有几处血痕,状况比他们好不了多少。环顾墓室,傀儡师在一旁吹叶,而陆以风正在跟一群怨偶殊死搏斗,不停有怨偶被打散了架,肢体散落一地。四周那些棺材里躺满了猎鲛师,有的失血过多没了气,有的还在垂死挣扎,想从棺内爬出来。江羡鱼这才想起叶临川,慌忙支撑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到一副棺材旁。叶临川正静静躺在棺内,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苍白的脸颊,一身青袍早已染成了血衣,湿淋淋的贴在身上。“哥……醒醒,醒醒啊你!”江羡鱼把棺内的人抱起来,摇晃着他的肩膀呼唤他。他双目紧闭,明明身体还是热的,心口却没有了跳动。他紧紧搂着他,与他额头相抵,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从来不哭,爹娘死的时候没哭,战败沙场的时候没哭,遭受侮辱时也忍着不哭。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哭的,只有叶临川。从小到大,这个人最宠爱他,总是无条件的包容他。无论前世今生,无论他是正是邪,这个人二十年相守,十年如一日。他想念和他在被窝里嬉闹的日子,想念被他抱在怀中时的温存,想念亲吻时他唇上的温润,想念缠绵时他身下的火热……一阵风过,几片血枫叶从墓室顶部飘落,陆以风和叶之南斗得正凶,怨偶们围在一旁伺机袭击。而他横剑一扫,两只怨偶又被打散了架,残肢撞地发出刺耳的哐啷声。傀儡师还在吹叶,声音变得急促起来,像激鸣的山泉。墓室顶部的破洞里又跳下数只怨偶,一齐朝陆以风围攻而去。“速战速决!”傀儡师冲叶之南下令道,叶之南立即转剑飞砍,招招直刺敌人要害,渐渐把陆以风逼到了角落里。眼看陆以风就要败下阵来,破洞处又跳下来一个瘦小的人影。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望着傀儡师抽噎道:“巫奇澜,你就是巫奇澜吗?我阿爹——巫灵尘,有话让我捎给你。”“巫灵尘?你是说……黄泉山主巫灵尘?”“阿爹说,黄泉山是你的家,我们来接你回家。”“哈哈哈,好笑!谁跟你们是一家?黄泉山的都是背弃先祖的叛徒!”他的名字叫巫奇澜,虽然也姓巫,但跟黄泉山的巫人不一样,他背负着先祖的使命,代代传承只为守护诅源。时光荏苒六百多年,守诅的族人因为反噬接连死去,他是这一代最后的血脉。“可是阿爹说了,想接你回家……”“你闭嘴!我的家在这里,我死也要守着这里!不不不,不是我死,而是你们死!”巫奇澜说着转向江羡鱼,又冲怨偶们下令道:“快把他扔到棺材内,再耽误时辰就过了!”怨偶们听令冲向江羡鱼,江羡鱼还伤心地搂着叶临川,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牧烟舟愣愣杵在一旁,手还捂着腹部的伤,他一咬牙,便挥剑挡在了二人身前,为他们挡住冲来的怨偶。 第97章 “江锦立……锦立啊,你告诉我……”这些年来,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你兄弟?你有没有染指我的夫人?川儿到底是谁的孩子?求求你告诉我……最后一抹残念消散,怨偶还不甘地瞪着眼睛。“好险,差点没赶上,要是这诅力再增强,可不知道有什么后果。”兰采儿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查看棺椁中的二人。江羡鱼还紧紧搂着叶临川,两人都被烧得灰头土脸的,早已失去了知觉。兰采儿便让猎鲛师们帮忙,把他二人抱出来放在地上。她粗略检查了一番,江羡鱼是晕过去了,而叶临川几乎没气了。“他怎么伤得这么重?”兰采儿又查看了一下叶临川的伤势,他身上遍布划痕,胸口的剑伤一击致命,可想而知,他之前经历过怎样的恶斗。她便拿出随身携带的鲸香,娴熟地涂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掏出一枚灵珠,让他含在嘴中。这样虽然不能立即救回他的命,但还能让他维持一段时间。牧烟舟站在一旁道:“请问,这位姑娘是医师吗?那麻烦你也救救这里的其他人吧,大家都受了伤。”“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医师了?”兰采儿不悦地扫了眼牧烟舟,其实她作为青鲛兰氏的圣女,本职就是救死扶伤。“还有,我为什么要救你们这群猎鲛师?”牧烟舟愣愣指了指叶临川,“那你为什么要救他?”“他跟你们不一样,他可是……”兰采儿说着突然把话压了下去,然后掩饰似的,低头握起叶临川的手,给他传送灵气。牧烟舟眼巴巴看着兰采儿,“你倒是把话说完啊,他哪里不一样了?”兰采儿想了想,俏媚地冲牧烟舟眨眼道:“因为他长得俊呀,本姑娘就喜欢救俊美的男子,再瞅瞅你们这些人,自己掂量掂量吧。”“你!你到底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你管不着。”兰采儿犹豫了会儿,便扛起叶临川的手臂,把他背了起来。牧烟舟又追问道:“慢着!你要把他带去哪儿?”“带去朔海,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他,只能把他带回去,找人救他。”兰采儿说着看了眼昏迷的江羡鱼,继续道:“等这个鲛人醒了,替我转告他,来朔海找叶临川。”“朔海?那不是青鲛的地盘么,难道你是?”牧烟舟纳闷道,再一抬眼,兰采儿居然带着叶临川消失了,只留下点点碎落的雪花。“人呢?”牧烟舟诧异地四下寻找,身旁的猎鲛师们和他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怀疑方才出现的女子就是一场幻觉。与此同时,怨偶们都被陆家人打散了架,遍地散落着残肢断臂。而陆以风也制服了巫奇澜,胁迫他回到了自己的原身里。“小宝,醒醒,醒醒……”陆以风抱着昏迷的陆小宝,柔声呼唤着她的乳名,生怕再也唤不醒她。陆与安愤然揪起地上的少年,抵着他的脸道:“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夺我哥的舍,还敢夺我家小宝的舍,你知不知道,整个神陆庄被你搅得一团糟。你说,我们该怎么惩罚你?”“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呗。”巫奇澜眼底尽是轻蔑,脸上有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孤冷和成熟。这时那只胖鹅叫唤了两声,用嘴戳了戳他的腿,他便把它搂起来,喜爱地抱在了怀中。“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们就把你一刀刀剐死,如何?”陆与安面上微笑,手却高高举起了剑。“等等,不要杀他!”楚儿冲上来推开陆与安,张开双臂挡在了巫奇澜跟前,“我阿爹说了,这个人要接回黄泉山。”巫奇澜不屑地哼了一声,心想巫灵尘自己都是个死人了,哪还会管他,这世上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死活。陆与安摇头道:“你别看这小子生得白净秀气,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坏得很。小小年纪的不学好,到处掘人坟墓,利用他人的怨气,留着他迟早酿成大祸。此刻不杀了他,更待何时?”“可是……”巫奇澜又冷笑道:“没错,最好立刻就杀了我,这样就再也没人知道石心诅的秘密了。接下来的百年,甚至千年,鲛族还会疯狂的食人伤人,人鲛两族都永无宁日,哈哈哈……”“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陆与安心中不爽,便挥剑砍了下去,不料手臂却被陆以风一把捉住。陆以风将陆与安拉至身后,冲巫奇澜微笑道:“小兄弟,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们如何破解所谓的石心诅,我们放你一命,并保证其他门户不会找你麻烦,如何?”“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笨蛋,我当然不乐意了!就是死也不告诉你们,反正都是要死的,大家一起死多热闹啊!哈哈哈……”巫奇澜笑得在地上打滚,声音放浪刺耳,那只鹅竟也跟着他一起,“鹅鹅”地叫唤起来。陆家人纷纷皱眉,陆与安又道:“别跟这种人浪费时间了,杀了他,永绝后患。”“没错,快杀了我!求之不得!”巫奇澜好死不死地冲众人叫嚣着。楚儿无奈地看着巫奇澜,心想他性格如此恶劣,简直就是个小魔头,自己阿爹怎么会想着要把他接回去,还说要他成为新的家人?一群人只觉得头疼,再度陷入僵持中。牧烟舟杵在一旁生了会儿闷气,便用脚踹江羡鱼道:“喂,你这死鲛,起来!起来听见没有,你家情郎被人拐跑了!”江羡鱼皱了皱眉,但仍没有苏醒过来。牧烟舟心底忽然浮出一丝邪念,便用脚踩上江羡鱼的胸膛,脚尖在他胸口来回踩弄,“醒醒,你家情郎跟人跑啦,被小美人带海里快活去了。”“哈哈,没反应?”牧烟舟眉尾一挑,脚尖渐渐往上移去,挑了挑江羡鱼的下巴,颇有亵玩之意。踩着这么俊美的鲛人,而且还是叶临川爱恋的鲛人,他心里倍觉爽快。这么多年,他在叶临川那儿受的气总算是有处发泄了。他甚至想用脚把这个鲛人的衣服撩开,看看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竟能把叶临川这般凉薄禁欲的人勾上床。这般想着,牧烟舟的脚尖又渐渐下移,划过江羡鱼的脖颈,将他胸口的红衣撩开了一块,露出白皙雪润的肌肤来。谁料就在这时,江羡鱼的双眼忽然睁开,那眼瞳竟是妖冶的血红色,充满杀气。牧烟舟脊背发凉,慌忙把脚撤回来,可对方却一把扣住他的脚踝,狠狠一摔,竟将他整个人都扔了出去。他重重撞到一旁石壁上,又立即弹下来撞到地面,疼得是龇牙咧嘴,满地打滚。江轻魂起身走过去,二话不说,对着牧烟舟就是一阵乱踢乱踩,更是把他踹得嗷嗷乱叫。“找死,鲛人的身体岂是你能乱碰的?”江轻魂冷戾道,每一脚都毫不留情地踢中要害,势要对方断子绝孙,毁容破相。花祈玉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嘴里吐出一句:“自取其辱。”他知道,如今的江羡鱼有两个人格,一个特别不要脸,一个特别不好惹。踢打了好一阵,江羡鱼眼底的血意才消失,而牧烟舟已经被他踢得浑身痉挛,翻着白眼,就差没口吐白沫了。江羡鱼转目望去,急切地寻找叶临川的身影,却发现叶临川根本就不在墓室内,便茫然问周边的人道:“川呢,我哥呢?”没有人回答,因为人们多半负伤,心神不集中,没弄明白方才的女子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留神她说的话,包括花祈玉。而墓室另一边的陆家人,就更没有留心这边的事情了。“我哥呢?”江羡鱼再次询问,目光落在那尊烧成焦灰色的大棺内。他记得自己和叶临川都被扔到棺材里了,可他又是怎么出来的呢?这煞气之焰是怎么灭掉的,还有叶之南去哪儿了? 第99章 “要想破诅,你就带着这罐骨灰去找答案,只要得到了答案,她的怨念就会消失,石心诅也会跟着消失。”江羡鱼摇头道:“这根本就办不到啊,你说的是六百多年前的故事了,鲛人的寿命也不过四五百年,当初那个鲛人早就该死了吧,便是尸骨都难找,这要我们去哪儿找答案?”“所以啊,这个答案就是无解的!石心诅永远都破解不了!”江羡鱼一听他说破不了,心口又袭来一阵刺痛。“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把我的鹅还给我!”陆与安一脸质疑,似乎不打算把鹅还给他。“我都告诉你们了,把小白还给我啊!”巫奇澜厉声大喝道,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眼角都飙出了晶莹的泪光。这一瞬,楚儿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坏。于是他上前求情道:“你把鹅还给他吧,我要带他还有这只鹅一起回黄泉山。”“还给他吧。”陆以风道。陆与安这才把鹅扔到巫奇澜跟前,他立即搂住受惊的鹅安抚起来,如获至宝似的抱在怀中蹭弄着。“鹅不吃就算了,但你在我陆家捅的篓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陆与安说着扫眼看向四周墓室,且不说陆家被搅得一团糟的事,他们陆家死在这里的猎鲛师就不少了,又怎么能放过罪魁祸首?“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他?”“他伤了我家的人,自是不能放过他,但要杀了他,好像……”好像又折损了这么一个奇才,如果能把他带回神陆庄,加以调.教,日后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陆以风正在心中盘算着,楚儿又打断他道:“难道陆庄主忘记了,之前你被夺舍,神志不清的,又被怨偶重伤,是我阿爹巫灵尘救了你一命,不管怎么说,你欠我们的人情。现在我阿爹交代了,要把这个人带回家,所以我要带他走。”说罢,楚儿也不管陆以风同不同意,走过去就把巫奇澜拽了起来,然后强拉着他往旁边石门走去。“站住!”陆与安挥刀阻拦,陆以风却把她的手臂压了下去,心想算了,那少年就是勉强带回了神陆庄,也不会听他们使唤。楚儿扭动石门旁的机关,厚重的石门便轰隆隆升了上去,展现出一条散发着微光的梯道来。两人便踏着石阶往外走,巫奇澜一手抱着鹅,一手被楚儿拉拽着,表情还有点懵。真的要去黄泉山吗?为什么他不反感这个小鲛人了?为什么心中好像还有一点点期待和喜悦?随后,陆家人开始救治伤者,而江羡鱼则在墓室内仔细寻找,一遍遍地询问叶临川的下落,但没有人理会他。没过多久,牧家幸存的人就搀扶着离开了。而花祈玉脱下外袍,从棺内捧起一团黑灰,小心地包裹在衣服内,也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江羡鱼累得瘫坐在棺椁旁,怀里还抱着那罐骨灰,不知道该怎么办。叶临川不在,他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焦虑不安,没有方向。陆与安过来问他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这鬼地方不宜久留,你要不要跟我们回神陆庄,再从长计议?”“我要去找我哥,你看见他去哪儿了吗?”江羡鱼迷茫道,听牧烟舟说叶临川被烧成灰了,他是不信的,但心底却无比害怕。他的身体重伤成那样,几乎快断气了,还能自己站起来走吗?“之前场面太混乱了,我们都没怎么留意,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会不会是回去了呢,要不我送你回越水吧?”其实,陆与安是想借机回江天堡看望江照水,但她这个小心思很快被自己兄长发现了。陆以风把她拉过来道:“家里乱得一团糟,你跟哥回去好好休整,不准去别家惹麻烦了。”江羡鱼不打算跟去雾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儿,抱着骨灰罐浑浑噩噩地从墓室内出来了。凌晨的天空泛着淡紫色,血红的枫叶片片飘落。他独自走在枫林间,走着走着,好像听见有谁在喊他,回头一看是楚儿,楚儿身旁的正是抱着鹅的巫奇澜。二人身后还站着一群黑袍人,那些人衣袍上绣着蓝色火焰,一看就是来自黄泉山的巫徒。楚儿兴奋地奔上来,拉住江羡鱼的衣袖道:“阿爹派人来接我们了!原来阿爹没有死,死的是傀儡!我好开心啊,马上回黄泉山就能见到他本尊了!你说,我阿爹的真面目会是什么样子?”“我阿爹一定是个绝世美男!眼瞳是神秘的紫色,脸颊清瘦,皮肤白皙,笑起来睿智又迷人,嗯,一定是这样的。”楚儿满怀欣喜地讲了一大堆,江羡鱼却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就想着叶临川。扯了好一会儿,楚儿才回归正题道:“对了,阿爹有话要我转告你,他最近又把白晞哥哥留下来的手卷研究了一遍,终于确定了,答案就在海蜃宫。”“海蜃宫?”江羡鱼记得之前有谁说过,海蜃宫是一座在大海上漂移的活宫,一般人很难找到。“阿爹说他腿脚不便,不能再继续帮你了,但你可以试试去朔海找兰王帮忙,以他的能力,应该能帮你顺利进入海蜃宫。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得当心,兰王不是什么好人,你千万要提防他。”“为什么?”江羡鱼知道楚儿在记恨兰拓歌,因为两百年前众氏族围剿白氏的时候,兰拓歌明明在场,却对白晞见死不救。楚儿咬了咬牙,恨恨道:“这也是阿爹告诉我的,白晞哥哥的手卷上有一处暗语,说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在兰拓歌手上。阿爹又根据一些残言片语推测出,当年白晞哥哥刎魂自杀,很可能是被兰拓歌逼的。”“不是众氏族要他死,而是兰拓歌要他死!是他唯一的知音好友要他死啊!真是可怜了我的白晞哥哥……”“为什么?兰王看起来真的不像……虽然我只见过他一次。”江羡鱼对兰拓歌颇有好感,就因为他和叶临川容貌相似,看着就亲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比你更想知道为什么,兰王过去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我也不敢相信,但没有根据的事,我阿爹不是会瞎说的,兰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初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好……”“早知如此,我宁可当初跟白晞哥哥好的是云王,白晞哥哥心底藏着的那个人,也一直是云王的,明明喜欢着,却因为什么苦衷一直隐忍着……我明明是他的至亲,却一点不了解他。”江羡鱼快被楚儿说晕了,感觉那三人的关系好复杂。白晞要是真的喜欢云焰天那个混蛋,又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不理他?不过一想起云焰天,江羡鱼又相当来气,蹭尾之辱,终身不忘!等再遇到,他一定要和轻魂一起干掉他!偏偏冤家路窄,三日后他就遇到了云焰天。第59章 咸鱼要搞事苍空辽远, 海浪翻涌,浪花一遍又一遍冲刷着沙滩。江羡鱼抱着骨灰罐,独自走在茫茫碧海边,任海风吹乱了长发。他衣袍污秽,赤着双脚, 走过之处留下一串泥泞。这一路他穿过田野阡陌, 荒川大河,终于来到了朔海边。他眯眼眺望着幽深的海面,想着生死未卜的心上人, 倍觉愁闷。如果对方不在了, 就算他破了诅,一个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失神片刻, 他便将骨灰罐一层层包裹好, 然后扑身跳入海中,很快化出一条飘逸的银尾,向着远方潜游而去。海中光线昏花,遍处是轻柔飘舞的藻类,还有五彩斑斓的奇异鱼类。潜游时,江羡鱼还遇到了几个鲛人,便用手语向他们问了路。两个时辰后, 他探出水面,抹掉脸上的积水, 只见不远处屹立着一座黑色焦岩城。这种构造奇特的焦岩洞窟, 又被称为海上驿站, 是鲛人旅行时的落脚地,就相当于人族的客栈。据说,这座黑岩城是朔海的枢纽地带,也是去兰氏鲛宫的必经之路。江羡鱼游向黑岩城,化足登上岸,向岩窟大门走去。洞窟内部渐渐映入眼帘,洞顶的锥岩上悬满花灯,光影摇曳。此刻正有许多鲛人在休憩,他们身着轻薄柔亮的鲛绡,三三两两地泡在小池里,有的谈笑风生,有的在吃鱼虾。放眼望去,洞窟四周还有许多甬道,分别通向大小不一的洞门,门口还挂着各色布帘遮挡。江羡鱼刚进门就被人叫住了,他愣愣回头看去,一个体态丰腴的红衣鲛娘正侧卧在石桌上,慵懒地冲他伸手道:“这位客官,小窟三钱,大窟八钱,若是想清净点,住在最上边,那还得再加五钱。”他这才意识到,来这里歇脚是要钱的,鲛族惯用的是珍珠币。但别说是珍珠币,他身上连破铜子都没一个,只得尴尬道:“我,我不住那大窟小窟,就在外边歇下脚可以吗?” 第101章 有人含糊道:“不知道为什么……大伙儿突然都发病了。”江羡鱼这才意识到,好像就是自己怀中的骨灰惹的祸,毕竟它就是诅源。而他一直抱着它,自身已经习惯了。“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解决,过后再吵闹,就把你们全杀掉。”宁无兮冷着脸道,下面这群鲛人胡闹,已经影响到了上面那位大人。众鲛骇然,欲快行其事,场面越发混乱不堪。江羡鱼只好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不料宁无兮却来到了自己跟前。“你怎么在这里?”“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一个人来的吗?”宁无兮摇了摇头,江羡鱼又问:“宁有峰也来了?”“还是说,你们氏王来了?”宁无兮点了点头,江羡鱼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眼底微微泛出血光。“王身体不适,正巧你在这里,那你就上去帮王解决一下吧。”宁无兮说着便把江羡鱼拉起来,江羡鱼甩手挣开他,宁无兮又过来抓他。两人立时动起手来,敏捷地交手几招,又各自退了开去。江羡鱼嘲讽道:“可笑,他发.情了关我什么事?”“当然关你的事,只有你能帮他。”“闭嘴!上次的羞辱之仇我还没报呢!”“他不是在羞辱你,只是对你动了情。”“放屁!他不就是看我像白晞吗?我又不是白晞,他自己白日做梦!给我再见到他,我就阉了他!再把他的□剁碎了喂鱼!这还不够,我还要挖他的心,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江羡鱼气愤地骂骂咧咧,哪料宁无兮突然闪至跟前,紧接着脖下一阵抽痛,他两眼一翻就倒了下来,然后被宁无兮扶在怀中。宁无兮把江羡鱼扛到肩上,然后向高处的洞窟走了过去。他不想再跟江羡鱼废话了,这家伙三番两次捉弄他,这次轮到他反击了。此刻,云焰天正在池中闭目养神,身下是一条赤金色的鲛尾。他调理着气息,轻抚着刺痛的胸口,听见有人掀帘进来了,便问道:“下面是什么情况,那些人吵什么?”“请王稍等,很快就会解决的。”宁无兮说着把江羡鱼放入水中,云焰天这才睁开眼睛,瞥见那人俊秀的脸庞,肩头颤了一下。他目光颤动,手足无措,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你怎么把他弄过来的?”云焰天惊喜地笑了下,情不自禁抚向那人的脸颊,这细腻温热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是他自己过来找王的,这是他和王的缘分。请王好好调理身体,我就守在外边。”宁无兮说着就欠身退下了。江羡鱼头脑沉痛,胸口不断起伏着。他皱着眉头挣扎着想醒来,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鲜红,身体却异常沉重,像被梦魇压住似的。云焰天托着脸颊,一眨不眨的看着江羡鱼,他只穿着一层轻薄的白色鲛绡,被水打湿后就紧紧贴在身上,撩人的部位若隐若现。云焰天吞了吞口水,胸口异样的跳动在昭示,自己已经动情。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把江羡鱼肩头的衣袍拉了下来。他明明知道这个人不是,明知道自己是在痴人做梦,但却压抑不住心底的欲望,而这次,他不仅仅是想蹭尾。※※※※※※※※※※※※※※※※※※※※本章又是一颗天雷,如果雷到大家非常不好意思,我先跪为敬_(:3」∠)_第60章 咸鱼要搞事池水清澈, 沉在水中的两条鱼尾,一条是艳丽的赤橙色,一条是柔亮的银白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云焰天把江羡鱼拉至身前,用赤尾缠绕住他的银尾, 低头吻向他裸.露的肩膀, 但嘴唇刚触到那肌肤时又停住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在乘人之危?他堂堂一代鲛王,怎么能做这么卑鄙的事?他眼珠微微一转, 唇边浮出一抹恶劣的笑意。要不把对方弄醒了, 再强摁着继续折腾?回想上次蹭尾的情景,他便有股莫名的快意。自从越水一别后,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对方, 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明明弹得一手烂曲,到底是凭什么让他魂牵梦萦?江羡鱼皱眉昏睡,在梦魇里挣扎着,想醒却醒不了。云焰天看他似乎很疲惫,又不忍心把他弄醒,反而把他肩头的衣物拉上了。“抱我……”江羡鱼朦胧呓语, 云焰天听到这声,便环臂把他揽入怀中。出乎意料的, 他竟往他胸口蹭了蹭, 似乎十分依赖他。云焰天闭上眼睛享受, 下巴抵在江羡鱼额上,搂着这家伙的感觉还不错。如果可以这样抱着白晞,就是要他死也值了。记忆中的白晞总是那么清冷,目光闪避,但有时候又像在偷看自己。可他不明白,白晞为什么要雕刻木偶,又为什么一直躲着自己?斯人已去,一切成迷。冥冥中,江羡鱼感觉有谁拥着自己,那人身上十分温暖,他渐渐没那么焦虑了,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翌日天亮,风暴仍未停息,狂风呼号,从岩窟缝隙里钻进来,在洞窟内四处流窜,将洞帘吹得摇曳不停。江羡鱼疲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那人气息醇厚,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但又有点熟悉。他不由得瞪大眼睛,猛地推开对方道:“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云焰天揉着头发,戏谑道:“你希望我对你做什么?”“我希望你立刻去死!”江羡鱼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利器可用,索性赤手空拳地打了过去。云焰天敏捷地避开,扣住他的拳头一转,轻易地把他摁在了池壁上。无论何时交手,对方都压倒性地胜过他。“放开我!拿开你的臭爪!”江羡鱼挣脱不得,鱼尾上立即闪出细密的银光,冷不防甩尾扫上云焰天的鱼尾。一阵奇异的刺痛袭上身体,云焰天不禁绷紧背部,仰起脸颊发出一声低喘,长发也跟着逆飞起来。但很快他又正过脸来,冲江羡鱼坏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条尾巴,一生气就刺得人酥酥.麻麻的。”“你闭嘴!”江羡鱼羞辱至极,这才想起云焰天有龙气护体,自己的灵闪对他来说就像挠痒一样,太气人了!“你打不过我,乖乖束手就擒吧。”云焰天凑得更近了些,凝视着江羡鱼的眼睛,恨不得亲到他鼻尖上。江羡鱼羞愤地把脸撇开,云焰天便贴在他耳畔,暧昧道:“我要和你交尾。”“你说什么?”江羡鱼惊恐地扭过脸,不料云焰天挨得太近,他的嘴唇竟擦到了对方唇上。他再次瞪大眼睛,双颊上涨红一片,又立即撇开脸,无奈双手被束缚,连嘴都擦不了。云焰天是故意的,欣赏江羡鱼的表情,他觉得非常有趣。“和我交尾。”语气肯定,眼神调戏。“你做梦!”江羡鱼想一脚踹翻云焰天,却发现自己身下是条鱼尾巴,便甩尾奋力往对方身上打,水浪激扬,溅湿了二人的衣袍和长发。“没想到你这么热情,还主动把尾巴送上来了。”云焰天毫不忌惮在身下拍打的鱼尾,还饶有兴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尾鳍。“住口!再胡说八道我剁了你的□!再摸我……我!”“老实说,除了你,我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么下流的话。”就连白晞都没有,因为白晞是纯洁不可侵犯的。 第103章 “哦?那你自己去吧,拉上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管破诅。”“海蜃宫是由上古蛟龙镇守的,你云氏自古就和蛟龙一族颇有渊源,云王身上的龙气,还有额上的赤龙角,不就源自蛟龙吗?换句话说,只有跟云王一起,那宫门才能顺利打开。”云焰天哈哈笑了几声,“那你求本王,本王就跟你一起去!”兰拓歌笑而不语,兰采儿便顶嘴道:“云王还真喜欢开玩笑!如果云王不想知道当年白王为何自杀,那大可以回去。”云焰天俊脸一沉,白晞的死的确充满了疑点,首先,作为鲛王就算犯下重罪,也不至于被处死,顶多废除灵力终身囚禁。其次,就是要自杀,也不该用刎魂这样极端的方式。一旦刎魂,便意味着永不入轮回。白晞偏偏选择刎魂自杀,就好像害怕谁会招自己的魂,就像在用性命掩盖着什么秘密。“那好,本王跟你们一起去,什么时候出发?”“明日吧。”兰拓歌说着看向叶临川,他重伤初愈,今日不宜再颠簸。事情谈妥后,双方便各自去洞窟里休息。就在这时,江羡鱼又回来黑岩城了,他抱着骨灰罐游了老远,突然发现自己抱的是一壶酒,气得半死,于是又傻乎乎地游了回来。而在洞窟内,宁无兮正打量着桌上的白玉罐,江羡鱼临走前,他趁对方不注意把这个掉了包,其实也没有别的用意,就是想江羡鱼回来找东西,在这里多留一会儿,好让他的王多开心一会儿。果其不然,洞窟下传来了江羡鱼的大吼。“宁无兮——你给我滚出来!”※※※※※※※※※※※※※※※※※※※※嗯,一条没有尾巴的鲛。第61章 咸鱼要搞事洞窟内光线朦胧, 灯火映在碧池上,波光粼粼。兰拓歌坐在池边的圆石上,兰采儿站在他身后,替他解开长发,然后用玉梳细心地梳理起来。那发丝泛着透明的色泽, 握在手里极其柔滑, 若把手松开便会丝丝拂落。叶临川靠在旁边石壁上,打量着兰拓歌道:“王的头发怎么这么长?”“说过几次了,私底下喊我叔叔就好。”叶临川还是不太习惯, 这个“叔叔”虽然有三百多岁, 但在外貌上却和自己差不多,就是要他喊声哥哥都不奇怪。“那, 叔叔的头发这么长, 平时会不会不方便?”“许多年前,有个人说我这头发好看,所以我就一直留着它,精心打理,只要不踩到地上,就舍不得剪。”然而造化弄人,他留了两百年的长发, 那个人却再也看不见了。因为头发太长,打理起来很费时, 他便闭目养神。叶临川似乎有点无聊, 便蹲下来把手伸进池中拨弄水花。兰拓歌听见水声, 笑问道:“出门前教你的,都学会了吗?”“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学会?”叶临川缓缓把手从水中拿出,竟从水中抽出了一柄寒气凛然的冰剑。他执剑从池面撩起一叠水花,水花竟瞬间凝成一朵冰莲,急旋着从池中飞出。“你又送我花啦!”兰采儿敏捷地伸手一抓,便把冰花攫获在手中,然后把它放在了兰拓歌头顶。叶临川浅浅一笑,再度挥起冰剑,只听一声清脆的断响,剑身外部碎裂成数片莹光,一道细长的冰锥又落在了他掌间。他灵活地勾起手指,冰锥便簌簌急转起来,在他指间形成明亮的光弧。“比起剑,我还是更喜欢灵枝刺。”叶临川说着猝然转身,握着冰锥朝兰拓歌飞刺过去。兰拓歌笑着挥臂一挡,同时手背上生出一片坚硬的蓝鳞,冰锥横击在他手部,立即撞为无数碎片。“这点小花招可对付不了我。”兰拓歌话音未落,叶临川又旋身急转,另一只手中竟又凝结出一条冰锥,以雷霆之势刺了过来。他立即横掌挡在胸前,那冰锥瞬时刺到他掌心,化作一串水珠落了下来。而他甩手一弹,那串水珠又化为数道冰刺,反倒朝叶临川刺了过去。叶临川惊而不乱,他掠足飞退,信手操起立在身旁的伞,撑开斗转,那冰刺纷纷撞到伞布上,噼里啪啦打散了开去。一切就发生在弹指之间,兰拓歌始终泰然自若,头顶的冰花没有挪动分毫,而兰采儿还在为他梳理长发,手中的发丝一缕都没乱。“看来,你不仅继承了兰氏的血脉,还是个难得的天才,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丝毫不输给王室里那些血统纯正的氏子。”“他这张脸也一点没输哟。”兰采儿打趣道。“谢叔叔和采儿夸奖。”兰拓歌欣慰地点头道:“我年纪也大了,要不了几年就该退位了,等选举下一代兰王的时候,我会力荐你参加氏子选拔。”“这好像不太妥当吧,毕竟我娘是个凡人,我血统不正,连……”连条鱼尾都没有,他是个半人半鲛。“有何不妥?我血统也不纯,我的娘亲是外氏女,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实力,血统不代表一切。叔叔相信你,不会输给其他氏子。”叶临川正要点头,却突然抬手摁住了额角,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兰拓歌关切道:“怎么了,是头又疼了吗?”“还好,就是脑袋里总有些模糊的画面,每次一深想就会头疼。”“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兰采儿叹气道:“说来都怪我,把那枚灵针错刺在了他脑门上。”前些日子,她匆忙把叶临川带回鲛宫,并召集众圣女营救,一群人想尽办法,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试图唤醒他体内沉睡的鲛族血脉,偏偏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她不慎伤到了他的脑袋,导致他的记忆出现了大量空白。叶临川记不清过去,他们也没有过多解释,对他的生父三言两语就带过了。因为真相太过丑恶,他们宁可他永远都不知情。他也没有追问什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兰氏,也接受了身为半人半鲛的自己。“都怪我不好,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的。”“没关系,恢不恢复无所谓,我又不是全忘干净了,就当忘掉的都是些不开心的事,至少我还记得……”叶临川正说着,忽然听到洞窟外传来吵闹声,好像有什么人在吵架。兰采儿不悦地蹙眉道:“谁呀,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吵架。”“我去看看。”叶临川掀帘走出洞窟外,站在高处的梯道上俯瞰,只见两道白影正在下方水池间追逐。其中一人狂追着另一人道:“宁无兮!你个不男不女的妖鱼,快把东西还给我!再跑我真生气了!” 第105章 “要不我们下个注,赌一把?”鲛人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只有鲛娘在捂脸哭嚎,这两大氏王要是把她这黑岩城打塌了,她还怎么做生意啊?叶临川有点担心兰拓歌,江羡鱼却完全不顾战势,还搂着他的脖子蹭弄道:“好哥哥,我们去交尾嘛,鱼尾巴好痒,我要疯了……”“不行,现在不可以。”“我要,要嘛——”“不行,真的不可以。”江羡鱼气恼地闷哼一声,索性挣脱叶临川的怀抱,甩尾在地上翻了两圈,自己折腾到旁边海里去了。心想叶临川不管他算了,他还有轻魂,就是发青了他自己也可以解决的!战斗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岩窟内的动乱才趋于平息。人们聚在门外不敢靠近,渐渐的,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云焰天,走在后面的是兰拓歌。两人神情自若,似乎没什么大碍,就是身上落满了砂砾。兰拓歌边走边拍着头发上的灰尘,惋惜道:“刚洗干净的。”“王!”宁无兮和兰采儿分别迎向各自的氏王。叶临川见状也迎向兰拓歌,不料经过云焰天附近时,对方冷不防冲他打了一掌。他愣时躲避不及,一股赤色气旋击在身上,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他重重撞到一旁岩壁上,呕出一大口鲜血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几人目瞪口呆,谁都没料到,堂堂云王竟会偷袭。“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答应了不动手的吗?”兰拓歌低斥道,向来温和微笑的他竟气红了脸。云焰天冷笑道:“本王只答应暂时不跟你动手,又没说不对他动手。挨了本王这一掌活不了,你们准备给他收尸吧。”※※※※※※※※※※※※※※※※※※※※本章被晋江翻出来锁了n多遍,我真的啥都没写,少量错别字是故意敲上去的,没办法啦,大家见谅。——原作话小剧场兰拓歌:是什么让我更美?是肌肤吗?不~是头发!年度最佳秀发代言人,就颁发给兰王殿下了,请大家鼓掌!第62章 咸鱼要搞事“你们准备给他收尸吧。”云焰天话音刚落, 忽觉身侧袭来一阵疾风,他敏捷地闪身避开,一道尖锐擦着胸口划了过去。抬头一看是江羡鱼,他顿时僵住了步伐,而对方毫不留情地反手一击, 又将尖锐的断岩刺入他胸口。“你……”云焰天低头看着流血的伤口, 又愣愣看向江羡鱼,对方的眼瞳竟是血红色的,眼神倔强高傲, 既陌生又熟悉。“那我也来偷袭, 你没意见吧?”江轻魂邪笑着,手上倏然用力, 将断岩刺得更深。云焰天的身体微微一震, 唇角溢出一丝血滴来。“你到底是什么人?”“呵,我就是——”江轻魂话说到一半,突然被宁无兮一脚踹开。这一脚力道太猛,将他踹得连退数步,控制不住的仰摔在地。宁无兮急忙上前扶住云焰天,关切道:“王为什么不躲?流了好多血啊……我这就给王包扎一下。”云焰天并不在意自身的伤势,目光还在打量江羡鱼, 而江羡鱼眼底的血意已经消散,眼神变得清亮起来, 但仍然充满了怨恨。“为了那个人, 你真的能杀我?”“当然, 你再敢动他,我跟你拼命!”宁无兮错愕地看着二人,云焰天性格孤傲,平时习惯用“本王”自称,他服侍了王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王自称“我”,独独只在江羡鱼面前这般放下身价,可对方一点也不领情。与此同时,兰拓歌抱起叶临川,把他带进岩窟内,兰采儿紧随其后。江羡鱼见状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你说,本王有那么招人讨厌吗?”云焰天望着江羡鱼的背影呢喃,为什么白晞讨厌他,连江羡鱼也讨厌他?宁无兮答不上来,他的王容貌英俊,位高权重,力量无匹,明明是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奈何总是得不到心中所爱。洞窟内一片狼藉,池内和岩道上都是残岩断壁,许多洞窟都坍塌了,可见之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好在顶层还有两个洞窟没有塌。几人匆匆进入洞窟内,把叶临川放在绒毯上,只见他脸色泛红,呼吸急促,皱着眉头似乎十分难受。兰采儿跪坐在他身旁,一边给他检查伤势,一边对兰拓歌道:“还好唤醒了他的鲛族血脉,要还是人族的血脉,挨了云王这一掌是活不了的,全身血脉都会爆裂。”兰拓歌稍稍松了口气,“没伤到性命就好,不愧是继承了兰氏最强的血脉,这一掌给我挨了估计也不好受,可苦了他。”“我得把他全身的血脉再梳理一遍。”兰采儿说着便把腰带解下来,摊开在地上,其上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然后她取下一枚短针,握住叶临川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刺上经脉。江羡鱼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不解道:“他怎么就成了鲛族的血脉,还变成了你兰氏的人?兰王能跟我解释一下吗?”此刻,江羡鱼对兰拓歌充满了疑惑,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他还记得之前楚儿再三嘱咐,不要相信兰拓歌。“不好意思,这个不便跟你透露。”“为什么?他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很多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鲜美好,你确定自己能接受真相?”“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的一切我都接受!我不怕真相,就怕自己无知,对重要的人也一无所知。”兰拓歌犹豫片刻,这才道:“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向我承诺,保守秘密,永远不要把真相告诉临川。”江羡鱼郑重地点了点头,兰拓歌这才娓娓道来。“临川虽然生在汉林叶家,但他并不是叶家的血脉,他应该姓兰,他的生父名叫兰妄酒,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兄。”兰妄酒的血统非常纯正,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便他不努力不修习,也优秀得让人无法企及,自然成为了王位的最佳继承人。正是因为优秀、高贵、俊美,兰妄酒的性格非常恶劣,见了美人就调戏,看不顺眼的就往死里打。尤其是在患上石心病后,他的手段越来越令人发指,他能把女人活活折腾致死,也能把男人逼得发疯自杀。纵使行径恶劣,他依然继承了王位。“但是他当了三天的王就跑了,因为他觉得当王束缚了他的自由,于是集结一群和他一样放浪形骸的鲛人,去了朔海东边自立门户,专门劫杀人族的船只,肆意地掠食伤人。” 第107章 江羡鱼和叶临川站在队伍中,搂着肩膀耳鬓厮磨,不知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云焰天阴沉着脸盯着他们,心里又气又妒忌。这叶临川明明挨了他一掌,就是不死也该残了,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宁无兮狐疑地打量叶临川道:“这位挨了我们氏王一掌,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这么强的血脉,莫不是兰王私生的儿子吧?”还不待兰拓歌回答,兰采儿就忍俊不禁,“哈哈哈,差不多是的!”兰拓歌握拳掩住嘴唇,清了清嗓子道:“鲸来了。”随后,一群人踏上鲸鱼背部,向着未知的海域行驶而去。大风呼啸,时不时有海浪迭起。兰拓歌和兰采儿坐在最前面,操控鲸鱼的航向,江羡鱼和叶临川坐得靠后一些,而云焰天和宁无兮坐在最后面。没过多久,江羡鱼的衣摆就被水溅湿了,渐渐化为一条银亮的鱼尾。他愉悦地摆动鱼尾,用尾鳍撩拨着叶临川的小腿,戏笑道:“你要是也有条鱼尾巴,我就天天缠着你的尾巴,和你蹭尾。”“坐好。”叶临川故作正经道,看江羡鱼歪着身体,便捉住他的腰把他扶正在怀中。江羡鱼又恬不知耻道:“还好你有条厉害的小尾巴,我和你蹭蹭小尾巴,感觉也不错。”“可是你好久没碰我了,这些日子我发病了,都是让轻魂给我摸出来的,自己摸自己一点都不尽兴。还是得要你,你的舌头还有手指,怎么弄我都喜欢,只要是你就喜欢。”“你别说了……”叶临川脸上微微发烫,隐约记起了过去的事,江羡鱼似乎总是这样淫言浪语,不分场合地挑逗他。江羡鱼偏偏停不下嘴,好像有一辈子的情话要说。言语挑逗就算了,还总是有意无意地碰一下叶临川,一会儿用胳膊,一会儿用鱼尾巴,尽往他身上敏感的地方碰。“别闹了。”叶临川的脸渐渐红到了脖子根,由于记忆的缺失,他仿佛一夜之间变回了十六岁时那个纯情少年,被对方稍一撩拨身体就会出现异样反应,这令他不自在地把腿弓起来,换了一个坐姿。“你干嘛突然换姿势,让我瞧瞧你是不是……嘻嘻。”江羡鱼一眼就看穿了叶临川,嬉闹着伸手想掰开他的腿,却被他羞恼地推了开去。云焰天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转过去背对着他们,心想自己堂堂一代鲛王,多少美人投怀送抱都不要,怎么会瞧上这么个不要脸的人?绝对不可能,以前那都是错觉,他永远都只喜欢白晞!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阴沉了下来,狂风乍起,海浪翻滚,巨鲸也在大海中浮浮沉沉。水浪遮天蔽日,几人紧紧攀附在鲸背上,不得不手拉着手,因为他们稍一不慎,就会被海浪打飞出去。庆幸的是,狂风大浪并没有持续多久。风浪平息后,几人在鲸背上休憩,吃了点东西。阴云仍未散开,海面渐渐泛起雾气,越来越浓,鲸鱼似乎被什么困住了,一直在同一片海域兜圈子。“我们都这样游了一整天,那海蜃宫到底在哪儿?”“据说每年到了夏末之时,海蜃宫就会出现在这一带。”江羡鱼不解道:“海蜃宫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是一座鲛宫吗?”兰拓歌摇头道:“海蜃宫最初是蛟龙居住之地,后来蛟龙一族出现内战,整个族群分崩离析,渐渐销声匿迹,海蜃宫便沦为了一座空宫。再后来,有许多鲛人去那里探索,有人说海蜃宫是仙境,也有人说那里是地狱,具体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并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云焰天道。天色越来越沉,黑暗无边无际。几人被困在浓雾中,迫不得已在鲸背上将就了一夜。等到第二日天色亮了些,才继续寻找方向,但鲸鱼仍旧载着他们在附近徘徊。兰拓歌和兰采儿商量了会儿对策,便对云焰天道:“还请云王帮个忙,召唤雾龙为我们指引方向。”云焰天立刻摆起了架子,对两人爱理不理的,江羡鱼不悦道:“在这儿困一天浪费一天,反正你也是被困着的,就不能帮个忙吗?”“那你求我。”江羡鱼暗暗咬了下牙,随即和颜悦色道:“那好,你要我怎么求你?”“你过来,坐本王身边来。”云焰天冲江羡鱼招手,江羡鱼耐着性子坐了过去,云焰天便揽住他的肩膀道:“说,求王帮个忙。”“求王帮个忙。”江羡鱼翻着白眼道。云焰天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冲叶临川和兰拓歌道:“听见没,求人得这样求,真乖。”说着还摸了摸江羡鱼的头发。叶临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扣紧拳头就要动手,却被兰拓歌拉住了。“你到底帮不帮?”江羡鱼正要打开云焰天的手,却见他身后释放出一股强劲的气浪,一条赤雾长龙咆哮而出,盘踞在几人头顶。云焰天摆手下令,赤龙立即腾飞开去,巨鲸便跟在它身后急速游.行,在海面划开一道长长的波浪。雾气朝两侧排开,视野渐渐开阔起来。就这样行驶了两个多时辰,雾龙在阳光下渐渐涣散,雾气也变得稀薄起来,一座恢弘的水上宫殿渐渐呈现在眼前。它就像壮阔的苍山之巅,被一层淡淡的光晕所笼罩。“找到了,就是那里!”几人惊喜地奔上岸,试探地向宫殿大门走去。江羡鱼怀中还抱着骨灰罐,他能够感觉到残魂在震颤,他应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见宫殿四周遍布巨大的石柱,石柱上还盘绕着巨龙雕像,栩栩如生。他们边走边顾目四望,不料其中一只巨龙雕像轰然炸裂,紧接着是一声震耳的咆哮。等他们挥开烟雾,才发现盘绕在石柱上的居然是一条青黑色的蛟龙。它双目如炬,正虎视眈眈地打量着他们,鼻孔里哧哧冒出两串白气。“真……真龙啊!”江羡鱼目瞪口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谁知蛟龙狂啸一声,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一群人撕咬了过来。云焰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几人身前。蛟龙突然停住,鳞片逆张,一阵风撩起了他那一头赤色长发。蛟龙歪了歪脑袋,灯笼似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他便伸手摸了摸蛟龙面部的鳞片,用古老的鲛人语跟它交流起来,它也用腹语回应着他。江羡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便问兰拓歌,兰拓歌答道:“蛟龙说,这座宫殿是囚牢,进去后很难再出来,叫我们赶紧走。”云焰天又问蛟龙,两百年前,是否有一个银尾白氏的鲛人来过这里,蛟龙回答是,那个人最后离开的时候,还落了一件东西在里面。“白晞把什么丢在里面了?”蛟龙回答是不知道,仍然劝他们离开,又张嘴冲云焰天嘶吼。但他决意要进去一探究竟,再三恳请它开门。一鲛一龙也不知在说什么,一个伫立着不动,一个又暴怒地咆哮。僵持了好一阵,蛟龙终于腾飞开去,重新盘旋于石柱上。这时,紧闭的宫殿大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条长长的梯道呈现在几人眼前。“要进去的人可得想清楚了,这宫门一旦踏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云焰天说着又对宁无兮道:“你别进去了,就守在外面。”“我不怕,我愿誓死追随于王左右。”“这是命令,本王命你在外面守着。”云焰天面上威严,心底其实是在考虑,宁无兮还有宁有峰要照顾,不能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采儿,要不你也在外面……”兰采儿坚定地摇头道:“采儿要永远跟随在王身边。”江羡鱼也看向叶临川,他还没开口,叶临川就握住了他的手。无需言语,一个简单动作就把一切说明白了。宁无兮只好独自守在宫门外,目送着那几人踏进宫门。刚一进门,几人的身影便立刻消失了,仿佛被什么结界隔开了。 第109章 等了许久,叶临川他们还没回来。江羡鱼便起身寻了过去,他来到大殿后方,用手扶着石柱望向殿门外。“奇怪,都去哪儿了?”江羡鱼呢喃道,这时他投在石柱里的影子渐渐回过脸来,幽然看着他的侧脸,唇角浮出一丝诡异的弧度。江羡鱼似察觉到了什么,蓦然回脸看向自己的影子。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庞,银灰色的瞳,漆黑的长发,此刻看来却有些许诡异。“轻魂,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有,我感觉有谁在暗中窥视我们。”江羡鱼立即四下打量,心道:“可这里除了我就是云焰天,没有别人,如果有谁躲在这里,之前兰王早该发现了。”“那个人的气息十分微弱,也许是幽魂一类的东西。”江轻魂说得江羡鱼毛骨悚然,他赶紧抱着骨灰罐跑了出去。云焰天见状也跟了过去,经过江羡鱼方才所站的位置时,他并没有察觉那道浅色人影还留在石柱上,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缓缓移动。“焰天……”身后隐隐传来这么一声,缥缈得如同一缕轻烟。云焰天刚跨了一只脚出去,却又像听到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但空荡荡的大殿内什么都没有。外面是一片碧湖,四周环绕着蓝色的树木。江羡鱼边走边喊叶临川,脚下突然有什么绊了他一下,他不慎扑倒下来,怀中的骨灰罐也骨碌滚了出去,紧接着被一只骷髅似的东西叼走了。那东西动作奇快,一晃眼就溜进了湖中。“别跑——”他急忙爬起来追了过去,停在湖边寻找那东西。他左右张望,恍然瞥见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居然没有任何动作!他故意把手举起来晃了晃,影子还是纹丝不动。吓得他后退两步,慌乱中差点仰头摔倒,幸而被赶来的云焰天扶了一把。江羡鱼挣开云焰天,错愕道:“水影很奇怪,那不是我的影子!”云焰天立即上前查看,只见湖水清澈,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但能清楚地看到湖底沉着数具尸骨,那些尸骨下身都是鱼锥骨,这证明他们是鲛人。令他震惊的是,居然有两具骷髅鲛在湖底爬动,其中一个正抱着那个骨灰罐。“那骨灰罐很重要,不能给这群骷髅抢走了!”江羡鱼犹豫着要不要下水,云焰天却抢先跳入湖中,化尾去捉那只骷髅鲛。谁料他一入水,那群骷髅鲛全都复活了过来,它们灵活地在水底游来游去,还互相传递那罐骨灰,就是不给云焰天抢到。“这到底是群什么玩意儿?竟敢戏耍本王!”云焰天一怒之下,便释放龙气轰然一炸,霎时湖水翻涌而起,数只骷髅鲛都被震飞了出来,稀里哗啦地砸落到岸边,其中一只还抱着骨灰罐在爬。江羡鱼见状忙去堵那只骷髅鲛,哪料它又把骨灰罐抛飞了出去,被它的另一只同伴接住,又往树林里逃窜过去。这时叶临川等人从树林里出来了,他们在附近查探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活人的踪迹,倒是有许多鲛人的尸骨。一群骷髅鲛迎面奔来,互相把那罐骨灰抛来抛去,奔跑时发出一阵诡异的骨骼摩擦声。叶临川见状立即拔剑砍了上去,兰拓歌和兰采儿则挥伞击打,一伞下去就能把骷髅鲛敲成粉碎。骷髅鲛吓得惊散而逃,江羡鱼追在后面大喊道:“小心骨灰罐!”兰采儿闻声回头,见有东西朝自己砸了过来,想都没想就一伞打了过去,哪料自己打的就是那罐骨灰。只听一声脆响,骨灰罐碎裂成无数片,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完了……”几人顿时僵住,连风都跟着停息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他们狂乱的心跳声。兰采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慌忙蹲下来去捡散落在地的碎片,一不小心手指就被割破了,身体也诡异地抖了一下。“别乱动!”江羡鱼紧张道,话出口已经晚了。兰采儿抬起脸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原本清亮的眼神黯淡下来,整个眼瞳变成漆黑一片,身上也释放出浓黑的煞气,像极了在鬼月城里夜行的怨偶。“采儿你没事吧?”兰拓歌伸手想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打了开去。“别动,你们离她远点,恐怕她已经被……”江羡鱼推测,兰采儿应该已经不是兰采儿了,而是被巫女夺了舍的傀儡。兰拓歌和叶临川便退开了些,只见兰采儿在碎片间拨弄了一番,从碎片灰屑间找到了一张符。然后她拿着那张符,向湖泊边走过去。“她要干什么?”“我之前跟你们讲过石心诅的由来,她是来这里找答案的,如果她能自己找到,自然更好,我们先别打扰她。”此刻,云焰天刚从湖里爬出来,坐在岸边化足,余光瞥见兰采儿过来了也没理会。谁料她扬手一指,便将那道符射在了他后脑上。“你干什么?”云焰天恼怒地去抓符纸,却被兰采儿一脚踹入湖中。她念动着繁复的咒语,他立刻动弹不得,意识也开始模糊。江羡鱼眉眼一动,隐隐猜到了巫女的意图,她在招魂,因为当年辜负她的鲛人早已死去,纵使那人的残魂还在这海蜃宫内,她也必须找到一个傀儡,才能把那人招魂回来。没想到云焰天堂堂一代鲛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沦为了傀儡。巫女不停念动咒文,几人耐心等待着,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许久后,他们头发上落了厚厚一层雪花,那所谓的亡魂还是没有归来。巫女自己似乎也不耐烦了,便停下来看向江羡鱼。江羡鱼被她幽怨的眼神吓住了,浑身汗毛倒立,只听她沙哑道:“你来喊魂,喊他的名字,叫白炼。”“白炼?”怎么也姓白,难道是银尾白氏的人?兰拓歌听到白炼这个名字,倒是觉得耳熟,便在脑海中搜寻起来。“叫你喊就喊,大声点喊!”巫女低斥道。江羡鱼只好冲着湖面大喊,叶临川也过来帮他一起喊魂。喊着喊着,他就记起了当初,自己求人复活江羡鱼时也像这样喊过魂。但复活江羡鱼的过程太艰难,他曾无数次嘶声呐喊,都没有把他喊回来。巫女继续念咒招魂,浮在水面的云焰天终于动了一下鱼尾,幽然睁开了眼睛,那眼瞳闪着浑浊的光芒,明显与原来的眼神不一样。此刻苏醒的人,应该就是他们喊魂归来的白炼!第65章 咸鱼要搞事明明是夏末之时, 但这海蜃宫内却诡异地下着雪。雪花细细碎碎的,飘落在巫女身上,立即被她周身的煞气所融化。湖里的鲛人摆动尾鳍,挺起身浮在水中,转目看向岸边的几人。目光落定在巫女身上, 他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只见她的眼睛是全黑色的, 没有眼白,眼底不断溢出煞气,像是一个索命的厉鬼。两人冷冷对峙着, 他们一个占据云焰天的身, 一个占据兰采儿的身,目光凄厉如刀, 半晌没有言语。江羡鱼心中激动不已, 只盼这归魂的二人把话说清楚,破了石心诅。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忍受心痛,还有发病时身体的躁动难耐,人鲛两族数百年的恩怨也能平息了。而这时兰拓歌也想起来了,白炼的名字为什么耳熟,因为白炼就是上上代白王,也就是白晞的祖父。难怪白晞过去一直在查探石心诅的事, 原来跟自己的祖父有关。据卷宗记载,白炼为人风流多情, 妻室众多, 但留下的子嗣并不多。他继承王位没几年就退位了, 随后还离奇地失踪了,其后代多年寻找无果,原来是藏到了海蜃宫。“一晃眼都多少年了,我是不是该问一句别来无恙?”巫女终于开口了,声音十分苍老,就像一个病得快死的老妪。“我与你无话可说,一切早就结束了。”巫女冷笑一声道:“屠我族人,毁我家园,这血海深仇你说结束就结束的?哈哈哈……杀妻弑子,你那心是磐石做的吗?” 第111章 说到底,他还是被那傀儡师巫奇澜摆了一道,因为破诅只要灭了巫女的残魂即可,根本不需要带她来这里寻找答案。巫奇澜设计要他这么做,也许是出于对巫女的怜悯,那少年的本心并没有错。不管怎样,诅破了就好!江羡鱼开心极了,搂着叶临川的脖子道:“我们回越水江天吧,我好想照水,还有江轩那帮兔崽子们!我们回去摆三天三夜的庆功宴!”“好。”叶临川应允道,虽然不太记得江羡鱼口中的人是谁。云焰天看他们亲密无间,又想起了江羡鱼方才说的那句:感情是永远勉强不来的!曾经心爱的人不会再回来,如今动心的人不属于他。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那他是不是也该放手了?不久后,兰采儿苏醒了过来,但表情有点呆傻,还没彻底恢复神智。接下来,几人该盘算怎么离开这里了。海蜃宫与外界完全隔离,并且这里的格局在不断变化,方才还走过的路,他们再回头一看,已经不是原来的路了。几人穿行在巍峨的宫楼间,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遍处是透明的水晶石柱,映照着他们的影子。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箜篌声。琴音缥缈,音符灵动悦耳,忽远忽近,撩拨着人们的心弦。几人不由得僵住步伐,江羡鱼看向云焰天,云焰天看向兰拓歌,三人面面相觑,眼神颤动不已,因为他们同时听出了这首曲子!这世上除了白晞,没有第二个人能把《天灵散》弹得这样美妙动人。可是,刎魂而死的白晞,又怎么可能复活?“究竟是谁在弹曲?”※※※※※※※※※※※※※※※※※※※※真正的幕后大boss终于要来了。将近尾声,很多事情都会交代清楚,he,大概下周完结。然后给大家想了几个小甜番,还有之前承诺给大家的水陆十八式和三人行,也会如约写给大家。现在风声紧,但我苏某酱说到做到,跪着也要写。这两个特殊番外不在晋江发,会发在大家日常刷娱乐八卦的那个博,私关键字自动获取,后面告诉大家具体方式。咳咳,别看我写正文不行,但是写某种番外还是很厉害的,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富强文明和谐!第66章 咸鱼要搞事雪花飘舞, 琴音袅袅。灰白的宫楼相互簇拥,透明的石柱道道耸立,一行人快步穿行,寻到了一处露天的环形大殿内,琴音却戛然而止。花香扑鼻而来, 这处大殿内竟开满了蓝色花朵, 妖娆诡谲。殿台中央正放置着一架白木箜篌,诡异的是,并没有人在那里弹奏。殿台四周还有许多散乱的兵器, 似乎曾有人在这里打斗过。“白晞你在哪儿?”云焰天激动地顾目四望, 他几乎确信方才弹曲的人就是白晞,一颗心紧张得像要跳出胸膛。他急切地上前查看那架箜篌, 颤颤抚摸着琴弦道:“不会错了, 这就是白晞的箜篌!”兰拓歌来到云焰天身边,伸手在琴弦上拨出几个音符,他能够隐隐察觉到箜篌上残留的灵息,确实是白晞留下来的。“那方才弹琴的人呢?”江羡鱼纳闷地环顾周边,而叶临川则四处查探起来,就连花丛也扒开来看了看。“白晞你别躲了,出来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白晞!”云焰天高声喊道,声音隐隐回荡了起来。兰拓歌迟疑道:“白晞——你若真的还活着, 那就出来相见吧,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出来吧,白晞——”殿楼森冷,无人回应。叶临川查看了一圈,然后走回几人身旁道:“初步来看,这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但这儿只有一个门,就是我们方才进来的这扇门。如果有人逃了出去,我们这么多双眼睛不可能没人看见。”“这就奇怪了。”几人面面相觑,充满疑惑,只有兰采儿还是一副呆愣的神色。江羡鱼便在心底问江轻魂,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听他道:“我总感觉,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藏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我们。不,也许从我们进入海蜃宫的那一刻起,对方就在看着我们。”“瞧你说得,若真有人藏着,这两大鲛王还能发现不了?”随即江羡鱼踏上台阶,围着箜篌踱起步来。他伸手拨弄琴弦,身影投在箜篌旁的水晶石簇上,影子和他一样伸手抚弄琴弦,但影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箜篌上,而是幽然注视着江羡鱼。“又没有人,琴音到底是怎么来的?”江羡鱼回头望向几人,并没有察觉到影子诡异的目光,其他人也没有注意水晶石上的人影。沉默了会儿,云焰天又揪住兰拓歌道:“你之前说,白晞背地里干着些卑鄙下作的事?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我们就当白晞在这里,当面把话说清楚,你最好不要有半句假话。”“那好,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白晞是个什么样的人?”“高贵,清冷,一尘不染,是世上最纯净不容亵渎的人,不像某人。”云焰天说着别有意味地打量起江羡鱼,江羡鱼立刻翻了个大白眼,但影子的目光却灼灼凝望着云焰天。兰拓歌笑了笑,又问:“你们知道狩魂吗?”江羡鱼和叶临川都摇了摇头,云焰天便解释道:“狩魂,即从活人身上取魂,剥夺他人的性命和灵力,据为己用。”兰拓歌点头道:“不错,狩魂是一种邪术,在鲛族是被明令禁止的。白晞作为一代氏王,却偏偏偷学了这种禁术。”“你说白晞狩魂?这不可能!”“骗你做什么,我比你更不愿意相信。”“荒谬!白晞血脉强大,还用得着学这种邪门歪道?”“也许他认为自己还不够强吧,白氏鲛部数量稀少,常被其他氏族欺凌,白晞也经常被其他氏王嘲笑。还记得吗,少年时你曾扬言要吞并白氏,把白晞娶回去做妃。你一个小小的氏子,都能欺负到他头上来,叫他心里作何感想?”“本王那是……”显然是玩笑话,云焰天想起自己当初的幼稚言行,不禁擦了把汗道:“他就是狩魂又如何?弱肉强食而已,怎么到了你口中,就变成了卑鄙下作的勾当?”兰拓歌的眼神渐渐变冷,“是,狩魂没什么,偷学禁术也无可厚非,他扼杀活人的性命,剥夺他人再世为人的机会,我也管不着。可他偏偏借着我的手,夺了我母上的生魂!”几人震惊地看向兰拓歌,水晶石上的人影也是微微一颤。“怎么可能,白晞不会这么做的,你是他的知音好友,他就是再狠的心,也不会动你的亲人啊。”兰拓歌摇头道:“我不知道白晞心中究竟怎么看我,但我当年一直把他视为最重要的友人。那时母上病重,我还带白晞一起去看望她老人家,之后母上就离世了,走的时候还很安详。若不是后来我无意撞见白晞御魂,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情。”他至今还记得,那晚电闪雷鸣,白晞急速弹奏箜篌御魂,长发白袍肆意翻舞,身上散发着凛凛煞气,眼底浮动着血色光芒,无数道幽白的灵光在他周身飞舞,怎一个妖邪了得! 第113章 “还给你是不可能的,有种就来抢,赢了就归你。”此刻他们正处于一片黑暗中,准确来说是在箜篌内,用彼此的灵识交流。白晞一圈圈踱着步,目光像在寻找什么,突然他转身向他们冲了过来。两人立即做好防御的姿势,不料白晞却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紧接着身影被黑暗所吞没。“奇怪,跑哪儿去了?”两人一脸错愕,而这时四周渐渐亮了起来,他们又看到了那架箜篌,还有一旁的叶临川等人。“鱼儿,醒醒,醒醒!”叶临川摇着江羡鱼的肩膀呼唤着,怀中人皱眉睁开了眼睛,但看他的眼神却是陌生的,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悦。“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叶临川摸着对方的脸颊问道,对方却冷漠地打开了他的手,还将他推了开去,弄得他一头雾水。叶临川当然不知道,此刻醒来的不是江羡鱼,而是白晞。白晞投在水晶石上的影子,则变成了江羡鱼。江羡鱼的意识被困在了箜篌内,正透过那面水晶石看着他们。白晞转目望向一旁的云焰天,满怀期待地向他伸出了手,好像是在叫他拉自己起来。云焰天一愣,随即上前一步将他拉了起来。他扶着云焰天的手臂,凝视着他的眼睛道:“是我,白晞。”“你怎么又玩起这套了?”云焰天还记得在越水的时候,江羡鱼就装过白晞,当时装得还挺像,现在装得更像了。“多年不见,你长变了些,更俊了。”白晞语调幽然,他伸手抚弄云焰天的眉骨,指腹在他眉间摩挲着,然后落在了他眉峰上。那里有两条细细的红痕,是他血脉强大的象征。“白晞……真的是你吗?我是在做梦吗?”云焰天怔怔道,为什么他感觉眼前这个人不是装的,而是真正的白晞呢?“是我,我回来了。”云焰天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急速加快,情愫满溢而出。他一把揽住白晞的腰身,手扣住他的脑勺,低头朝他唇上吻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有拒绝。他小心翼翼地吮咬着他的唇瓣,舌尖探进他口中,温柔地与他缠绕,津液交融,香软滑腻。他从来都不知道,心上人的吻居然这么的香甜,初尝一口就上了瘾。“你们……”叶临川愣愣看着二人拥吻,心底立刻燃起了一团怒火,这是他的人,是他的人啊!怎么就跟别人亲到一块儿了?一旁的兰拓歌避开了视线,还扶住兰采儿的肩膀,把她也转了过去。水晶石上的人影晃了晃,江羡鱼看得一脸莫名其妙,甚至觉得羞愤。他怎么就和白晞互换了位置?到底是他过去用白晞的身体跟叶临川乱来,还是白晞此刻用他的身体跟云焰天乱来?“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出去?”江羡鱼眼巴巴望着江轻魂,“他俩这会儿就亲上了,待会儿还不得交尾啊!”虽然那身体本来就是白晞的,但他却有一种要失身的危机感。江轻魂抱着手臂踱步道:“先捋一下思路,那家伙刚才是怎么把我们弄进来的?他自己又是怎么出去的?”“你们够了!”叶临川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拽开白晞。但与白晞撞上视线,他心底又倍觉陌生,这个人……好像不是他的鱼儿。好端端的香吻被打断了,云焰天不悦地刺了叶临川一眼,想把白晞拽回来,但叶临川却死死抓着白晞不放,瞪着眼睛道:“你不是我家鱼儿!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他本就是我的魂奴,自是被我收了起来。”白晞眼神冷漠,使了好大力气才把手腕从叶临川手中挣脱出来。“什么意思,你到底把他弄哪儿去了?”兰拓歌不禁插话道:“你当真是白晞?”“是我,拓歌,别来无恙。”这一声久违的“拓歌”,听得兰拓歌心头一阵悸动。虽然他没太弄明白情况,但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件事,按捺不住问了出来:“当年的事,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白晞低眉沉默了会儿,这才道:“对不起。”“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狩魂啊?你明知道那是我的母上你还要下手!你甚至借着我的手狩魂,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是有多冷血才能做出这样的事!”“错了就是错了,理由不重要了。我知道你恨我,作为惩罚,你也灭了我全族,如今你我算是互不相欠了吧。”云焰天震惊地看着白晞,又看了看兰拓歌,“你们在说什么?”兰拓歌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论狠毒,我一点都不输给你。”当年兰拓歌在查明真相后,一气之下就编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他找到自己的父王,诬告白晞散播石心病,并给出了证据。因为白晞在查石心病的时候,他也帮忙查过一些卷宗,所以他能轻易地将一切串连起来,连谎都说得滴水不漏。这件事引起了各大氏王的注意,很快众氏族便集结起来围剿白氏。白氏鲛部数量稀少,寡不敌众,而白晞纵是将战曲弹得神乎其神,灵闪所向披靡,终究还是被逼上了绝路。那时兰拓歌没料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愣愣看着奋力厮杀的白晞,开始后悔了。回想过去,他常常为白晞谱曲,两人默契十足,即便不说话,只看对方的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所以他固执地想知道,自己在白晞心中究竟算个什么?“白晞——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战斗中的白晞无暇回答,他又厉声斥责道:“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束缚那些魂灵,剥夺他们的自由和来生,你到底图什么啊?”“因为太弱了,所有人都能欺负白氏,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们!不知道哪天就会被吞并,生而为王,我不变强,又懦弱给谁看?”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力量。对于狩魂这件事,白晞从来都没有后悔,如果他不狩魂,就不会有这么强沛的灵闪,他必须要展现强大的一面来树立威信,好为他的子民争取最后一丝尊严。可白晞终究是失算了,他没料到兰拓歌的手段更狠,居然借刀杀人灭了他全族。到最后,他知道自己气数将尽,便刎魂放了那些被他束缚的魂灵,也算是给兰拓歌一个交代了。“焰天,我就是这么一个歹毒的人,你失望吗?”“我……”又怎么能不失望,但依然还喜欢你。叶临川不管他们在说什么,执拗地问道:“你把鱼儿弄哪儿去了?立刻回答我,你把他弄哪儿去了?!”“我说过了,收起来了。”白晞说着,余光瞥了眼水晶石上的人影。“我问最后一遍,你把他弄哪儿去了?”叶临川已经急眼了,攥紧拳头就要动手,不料云焰天出手更快,遽然一掌打在他胸口,将他整个人都震飞了出去,随即跌进不远处的蓝色花丛里。“你怎么又对他动手!”兰拓歌怒视云焰天一眼,立即赶过去查看情况。但他还未靠近,叶临川又从花丛间弹跳起来,掌间携带着数道尖冰,不要命地朝云焰天攻了过去。云焰天迎击而上,步伐快得无影,周身爆出浓烈赤雾,瞬间将那冰刺震为粉碎。下一刻,他就敏捷地扣住叶临川的手臂,扛过肩狠命地摔在地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数道石板碎裂开来。石屑激扬,尘埃翻卷。叶临川发出一声疼痛的嘶吼,四肢百骸都深陷进了石板下,形成一个骇人的大坑。因为云焰天在摔下他的同时,还用强沛的龙气击在了他身上。一切发生在弹指之间,兰拓歌都来不及阻止。“你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本王下手向来重。” 第115章 “还有你!”兰拓歌又将伞尖指向云焰天,“你闹够了没有?打打杀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要你的人,他要他的人,那就想办法让两人都复活,这样争来争去,谁都不会有好结果!”“问题是——我和白晞只能活一个。”江羡鱼揉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明显与白晞不一样,而此刻白晞又被困在了箜篌内,正透过水晶石面幽然看着他们。“鱼儿!你回来了!”叶临川欣喜道,支撑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没事,你给我歇着,不要再打了!”云焰天也站起来,急切道:“你把白晞弄哪儿去了?”“收起来了,不会还给你。”江羡鱼故意模仿白晞的口吻道,然后走到杂乱的碎石间,从乱石下抽出一柄长.枪来。他一边抚摸枪刃一边道:“早在之前,黄泉山主巫灵尘复活我的时候,就发现我接受不了别的躯体,只能在这副鲛身上复活。而白晞和我一样都是裂魂之人,他也只能在他的原身上复活,所以说,我和他只能活一个,谁赢了这身体就是谁的!”“轻魂听令。”他转动手中长.枪,发出一阵嚯嚯声。“我在。”“灭了云焰天!”江羡鱼一声令下,拖拽着长.枪朝云焰天攻了过去,原本沾满灰尘的枪柄立时流转出炫目灵光。兰拓歌立即挥伞拦住江羡鱼,一击就将江羡鱼掀飞了出去。江羡鱼就势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随即半跪落地。“到底是有多大仇怨,你非得动手?”“你问我有多大仇,知道我是谁吗?”江羡鱼站起身转向云焰天,朗声道:“听好了,我叫江羡鱼,越水江天的猎鲛师江羡鱼!我爹就是江天霸主江锦立,我在两年前死于北渊,杀我的人名叫云焰天,害死我爹的人也叫云焰天!杀我江氏猎鲛师,屠我越水百姓的人,也是你云焰天!”“什么……你居然是江羡鱼?!”云焰天无法相信,如果对方真的是江羡鱼,那他在越水杀死的那个人又是谁?“之前宁无兮说,你瞧上我了,还对着我发.情啦?真的假的?这下知道我是谁了,你作何感想?”江羡鱼邪笑着眨了眨眼睛,左边眼睛变成了血红色,异色眼瞳显得尤其妖异。云焰天愣愣打量着江羡鱼,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一直以来都那么讨厌和抗拒自己。可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毛病,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宿敌产生异样的感情?说到底,还是那次蹭尾的错!“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是江羡鱼,不是你的白晞!你发.情了关我什么事?要蹭尾找你的白晞去,再敢乱来我就剁了你的□!”“焰天,你……”白晞困于箜篌,声音十分微弱。云焰天哈哈笑了起来,“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本王怎么可能瞧上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蹭了次尾,充其量就是本王发泄欲望的工具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这么好面子的人,又怎么会承认这份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情?“你!”江羡鱼脸上涨红,手紧紧扣住枪杆,用力到关节发白。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每当他想起被云焰天强摁在池里蹭尾,还被弄得满身污秽,他就觉得呼吸堵窒,血液沸腾。“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侮辱我!”叶临川听着他们的对话,隐约想起了那时候,江羡鱼因为蹭尾的事郁郁寡欢,还几番拒绝自己。想着心爱的人被玷污,他就怒不可遏,拖着剑又要动手,却被兰拓歌警示地瞪了一眼。“都伤成什么样了你还打?站那儿歇着。”“你们都暴化了,那我也来一个!”江羡鱼说着举起长.枪,长发逆飞,发丝瞬间变得雪白,脸颊两侧生出鳞片,手臂上也生出坚硬的鳞甲。殿楼上空霎时风云变色,一团乌云急速旋转撕合,电闪雷鸣。数道光雷直劈下来,聚集在了江羡鱼的枪刃上,灼灼不可逼视。“轻魂,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若将灵闪和江氏阵法结合起来,会怎样呢?”江羡鱼说着便挥动长.枪,信手在地面画起阵法图,一圈血光霎时拔地而起,将他的白袍掀得猎猎翻滚。“我们是要天下无敌!”江轻魂兴奋地回应道。不待江羡鱼出击,兰拓歌又再度出手阻拦,江羡鱼不悦地呵斥道:“你让开,我和这个人必有一战,这是我和他之间恩怨!”“你让开罢,不关你的事!”云焰天道。“既然你们非要如此,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兰拓歌说着收回伞,向一旁的叶临川走了过去。此时,叶临川脸侧的细鳞已经褪去,渐渐恢复为原来的模样。他勉强以剑支撑身体,眼看江羡鱼要跟云焰天动手,便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不料兰拓歌挥伞拦住了他,低斥一声“回去!”“叔叔!”“你若还认我这个叔叔,那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可是……”叶临川还是担心江羡鱼,执拗地推开兰拓歌的伞。叔侄俩正在争执间,另外两人已经大打出手。银电乱闪,江羡鱼脚上踏着阵法图,脚尖每次落地都会开出一朵血光花纹,同时手中长.枪凌厉急转,枪刃拖拽着炫目银光,极其华丽。云焰天周身九龙咆哮,赤发黑袍随着气浪翻滚,气势无匹。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只防不攻,剑握在手中纹丝不动。※※※※※※※※※※※※※※※※※※※※大家好,我是撸狗狂魔苏尔酱~关于两个附加番外,请记住两个关键词:十八式、三人行。依然是时速二百八十公里,让我带你们去世界上最纯洁的幼儿园。如果大家还想看什么特殊番外,可以在评论中提出来,比如云焰天强♂鱼宝宝这种,咳咳,我只是举个栗子啦,别当真。我不介意给大家写1万多字的特殊番外,有人想看的话我会考虑写的。第69章 咸鱼要搞事天空乌云密布, 殿楼残破不堪, 细碎的雪花纷纷飘落。云焰天立于废墟之间,周身雾龙翻腾咆哮。而江羡鱼携枪飞斩而下, 与数条雾龙纠缠激斗,同时银电也不断劈击下来,光华夺目。只要破了云焰天这一身龙气, 他就能要了他的命, 就能报了血海深仇!光芒映照在江羡鱼的脸上,将他的脸容耀得雪白,因为暴化的缘故, 他的头发也莹白胜雪。此刻, 他左眼赤红右眼银亮, 眼底是不死不休的决绝。这副鲛身里的两个半魂,正同时掌控着躯体, 并将灵闪与阵法完美结合。衣发翻舞之间, 每招每式都无懈可击。“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一定要杀了你!”雾龙接连被斩碎, 不甘地咆哮着散去。江羡鱼心底得意极了,更是不要命地挥枪连击。云焰天一抬眸, 目光盯住了江羡鱼身下的空门,此刻只要他一剑朝上刺去,贯穿对方腹部的灵穴, 便能了结对方。“杀了他, 杀了他!”云焰天在心中催促自己, 但手中的剑仍在迟疑。既然对方是江羡鱼,那自己应该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这个最负盛名的猎鲛师,曾猎杀了无数鲛族子民。“受死吧!”江羡鱼低吼一声,一枪斩碎两条雾龙。力道过于强猛,他就势在半空中急转一圈,回身就刺向云焰天的胸膛。 第117章 输了所爱就是输了一切,白晞已经绝望了,悲莫大于心死。短短片刻,琴弦就断掉了一半,而叶临川也发现,那扇大石门刚升起来不久,又开始沉入地面,大地也轰隆隆震了起来。他便对江羡鱼和兰拓歌大喊道:“不能再拖了,我们必须离开!”“可是……”江羡鱼还在犹豫,他突然觉得云焰天好可怜,白晞也好可怜,两个相爱的人等了两百年还是不能在一起。难道就没有办法让白晞活下来吗?等等,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想这种问题,为什么他要担心自己的仇敌?叶临川看江羡鱼僵着不动,便冲过来拉住了他,“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说着又去喊兰拓歌。“你带上采儿,你们先走!”兰拓歌道,目光还盯着渐渐毁坏的箜篌,这箜篌破坏之后,还能有别的东西给白晞寄魂吗?白晞以前用过的兵器,沾染过他灵气的东西,就只有这架箜篌吗?“那叔叔怎么办?”“容我再想想,别担心我一定会逃出去的。”叶临川只好先拉着江羡鱼撤离,然后又扶起了受伤的兰采儿。三人跌跌撞撞地奔出了殿楼,江羡鱼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冲云焰天大喊道:“白晞以前给你刻的那个木偶你带着吗?”云焰天瞬间醍醐灌顶,慌忙在身上摸找那个装着木偶人的锦囊。令他绝望的是,锦囊不知掉哪儿去了。这一刻,他堂堂七尺男儿几乎要落泪,原来执着百年,终究还是一场空吗?“拓歌,你带焰天走吧,我注定无法离开这里。”白晞哀求道,随着箜篌的崩坏,他映在水晶石上的影子也越来越淡,几乎要消失。“可我不想带他一个人走,我想带你们一起走。”不知怎么的,兰拓歌居然听到了白晞的声音。随着大地的震动,殿楼也轰然坍圮,烟雾遮掩了几人的视线。石门渐渐往下沉去,沉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叶临川带着江羡鱼和兰采儿成功逃了出去。外面是一片荒凉的平地,四周遍布着雕龙石柱,头顶是漫天星辰,远方是苍茫大海。三人瘫坐在地上喘息,不远处一个白色人影向他们跑了过来。“怎么就你们三个,我的王呢?还有你们兰王呢?”宁无兮焦急道。江羡鱼扭头望着还在下沉的石门,石门已经沉得只剩一人高了。他又冲了回去,奋力扛住了那扇门。叶临川见状也跟他一起,用肩膀帮他扛着渐渐往下压的石门。“一定要等他们出来,然后一起离开这里。”江羡鱼喘息道。“那我跟你一起扛着。”叶临川一用力,五官上又开始渗血。宁无兮好像明白了过来,也加入了扛门队列中。只有兰采儿实在折腾不动,无力地望着他们三人。石门的力度非常大,压在身上如重千钧,三人用力得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膝盖也一点点的弯了下去。石门渐渐压得只剩半人高,却过了不到半刻钟,但三人都感觉像过去了好几年。江羡鱼渐渐支持不住了,双膝砸地重重跪倒下来。叶临川本还想继续强撑,但腿部的血脉暴了两根,逼迫他也跪倒了下来。就只剩宁无兮还在扛门,石门下沉的速度明显变快了。他们越来越绝望,幸而在最后一刻,兰拓歌背着云焰天出现了。宁无兮见状强行暴化,他眼底充血,周身灵气迸发,胳膊上的肌肉也肿大了几分,竟还把石门往上顶了几寸!兰拓歌趁此机会,背着云焰天就地一滚,敏捷地从石门缝隙里钻了出去,宁无兮也迅速撤离出来。石门轰然砸下,大地也跟着一震。还不待几人歇口气,整座海蜃宫便开始下沉,海水潮涌而来。兰采儿立即从腰间取下一枚号角,仰头吹奏起来,以此召唤巨鲸。不久后,几人顺利转移到了鲸鱼背上。海风凛冽,巨鲸载着几人向远方游去。云焰天陷入了昏迷中,一张俊脸惨白如死,兰采儿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宁无兮则在一旁帮忙。江羡鱼一直在看云焰天,这让叶临川心里很难过,因为他也伤得很重,程度完全不输给云焰天,可他心爱的人却在看别人。“白晞他……”江羡鱼想问却问不出口,总觉得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兰拓歌笑答道:“别担心,我们把白晞也带出来了。”说着指了指云焰天的手,而他手中正攥握着一个黑色锦囊。“你们做到啦!”江羡鱼欣喜道,那个木偶是白晞亲手刻的,寄托了他的思念也沾染了他的灵气,是魂灵的最佳器物。听到江羡鱼的声音,云焰天微微睁了下眼睛,江羡鱼便凑过去道:“我告诉你,你带着白晞的残魂去黄泉山,找一个名叫巫灵尘的人,此人是一流摄魂师,他能帮你复活白晞。”“复活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叶临川酸涩道。“只要有决心和耐心,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半魂的躯体比较难找,需要花些时日,既然你已经等了两百年,还在乎再多等他两年吗?”云焰天无力地回了个“谢”字,又把眼睛闭上了。此刻他的心情很微妙,既有着留住白晞的欣慰,又有着觊觎江羡鱼的骚动。日出时分,海上霞光万道。巨鲸在海上遨游着,一行人兵分三路,兰拓歌和兰采儿回青鲛宫,云焰天和宁无兮回赤鲛宫,而江羡鱼和叶临川则回越水。临别前,兰拓歌对叶临川道:“有空记得常回来住,兰氏永远是你的家。”“知道了,我过段时间就带鱼儿一起回去。”话罢,兰拓歌又对云焰天道:“以后有机会,带白晞过来我这边玩,我们三个一起聚聚,我会准备最好的酒迎接你们。”云焰天不屑于理会,跟宁无兮去到了另一只鲸鱼上。兰拓歌笑着摇了摇头,心叹这家伙永远都是这么个臭脾气。明明昨日背着他逃离海蜃宫时,他还在耳边哽声说谢谢,那么无助的一面,从来都没给任何人看到过。鲸鱼向远方遨游而去,宁无兮迟疑着问云焰天道:“王就没有什么话想对那个人说吗?看王好像挺舍不得的,却又故意装作不在乎。”“那你觉得,本王该说什么呢?”宁无兮撇眉道:“比如,王可以问问他,愿不愿意做鲛妃?等复活了白晞殿下,白晞殿下做正室,让他做侧室,问他考虑不?”云焰天本是板着一张脸,但听宁无兮这么开玩笑,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归笑,也许他哪天脑袋不正常了,还真会做这种乱来的事。海风清爽宜人,叶临川和江羡鱼坐在鲸鱼背上,江羡鱼正枕着他的腿打盹儿。海浪溅湿了江羡鱼的衣摆,他的下身又化作了鱼尾。叶临川看着云焰天那边的鲸鱼渐渐远去,不由得问江羡鱼道:“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云焰天?”江羡鱼没有回答,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叶临川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对云焰天动了情?”“没错,我是对他动了情。”叶临川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他就猜到了,他的鱼儿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除非是……想到这里,他就难过得要窒息。江羡鱼幽然睁开了眼睛,“我对他动了恻隐之心,想想真是可笑,明明是仇人,居然因为觉得可怜就下不了手。他那种人,高高在上的,压倒一切,明明我比他更可怜,我居然还会同情他。”“你说的动情,原来是指的同情?”叶临川破颜一笑,并为自己之前的猜忌感到惭愧。“当然了,他等了白晞两百年,而你等了我两年,至少你等到了我,而他还是要继续等待,这样想他是不是很可怜?但我不杀他,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死了会很麻烦。” 第119章 洗漱完后,两人就出门了。庭院里满地落叶,江轻魂步履如风,江羡鱼几乎是跟在他身后小跑,姿势还有点别扭。江羡鱼揉着酸涩的后腰,心想轻魂昨夜都对自己做了什么啊,怎么全身像要散架似的。“喂——等等我啊!”江羡鱼追喊道,一不小心被石板绊了下,一个趔趄向前栽去,好在江轻魂及时回身扶了他一把。“说你娇软柔弱了吧,你还不承认。”“还不都怪你瞎折腾,一点都不温柔!你得背我,我浑身疼。”“怎么就怪我了?还不是你疯得厉害,自己胡嚷嚷着要的。”江轻魂没好气道,但还是耐着性子背起了江羡鱼。江羡鱼便搂住他的脖颈,还哼起了轻快的小调。午后天阴了下来,街上的人并不多,店铺里也没什么生意。江轻魂背着江羡鱼一路走去,打算去城南的酒坊买酒。江羡鱼本来都快睡着了,迷糊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忙睁眼寻向香味飘来的方向。只见那是一家烤肉铺,店家正在烤鸡,将那表皮烤得金黄酥脆,再撒上一层白芝麻和香辣粉。“怎么,你想吃烧鸡了?”江羡鱼舔了舔嘴,江轻魂便去把那烧鸡买了下来,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来,问江羡鱼吃不吃。江羡鱼摇了摇头,他这鲛身吃不了烧鸡,虽然闻着香,但吃起来味道会很奇怪。“你不吃那我吃了,你就看着我吃。”江轻魂坏笑道,随手掰下一个鸡腿开吃了,他牙尖嘴利,咬一口便香得流油。“你这身体……不是也不能吃的吗?”江羡鱼错愕地打量着江轻魂,此刻的江轻魂一点都不像尸身,反而像极了活人。江羡鱼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了,幻觉也越来越逼真了。不过,眼前的轻魂真的好迷人,他仿佛穿越时空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江轻魂大口大口地咬着鸡肉,吃相特别夸张,不一会儿就把烧鸡啃得只剩骨架了,还把指尖挨个吮了一遍。他嘴上沾满香油,唇瓣上泛着红艳的光泽,看得江羡鱼差点流口水了。“瞧你这馋相儿,要不,我的嘴巴给你尝尝?”江轻魂说着拉过江羡鱼,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江羡鱼怔怔看着那润泽的唇,忍不住伸出小舌舔了一口,味道香滑,余味绵长,果真很不错。于是他便搂住对方的脖子,凑过去一点点的舔舐掉香油。末了,他还觉得意犹未尽,细细品尝着对方的唇瓣,直到尝不到味道了才肯放开。“怎么样,这烧鸡好吃么?”“好吃,下次还想吃。”江羡鱼满足道,用食指揉按着江轻魂的唇。江轻魂不由得勾起唇角,拉起他道:“走吧,我们去买酒。”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到了酒坊里。由于没什么生意,店小二正在柜台后打盹,埋着脑袋发出一阵呼噜声。柜台前摆放着数坛酒,其中有几坛是开封的,看样子是给客人品尝用的。江轻魂用竹筒舀了些酒,尝了尝觉得味道一般,然后又舀了另一坛里面的酒,入口醇香浓郁。他点了点头,冲江羡鱼道:“这酒还不错,够劲,你尝尝。”说着便把坛底的酒都舀出来,喂给江羡鱼。酒刚入喉江羡鱼就呛到了,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他急忙抬手擦拭,却不慎打翻了竹筒,反而把酒溅了一身。“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酒给你糟蹋了。”江羡鱼还在咳嗽,呛得脸颊微微发红,酒水顺着下巴滴落,他正要用手袖擦,江轻魂却一把将他拽入怀中,朝他下颚上舔了过去。“你干什么,旁边还有人……”江羡鱼挣扎道,忽觉那舌尖温热软腻,身体一下子没了力气。“这么好的酒别浪费。”江轻魂舔尽江羡鱼下颚上的酒汁,眼神愉悦就像是在品尝美味佳肴。“浪费算了……别这样乱来。”江羡鱼缩着肩膀推开江轻魂,眼睛慌忙瞥向柜台处,生怕不小心吵醒了店小二。“你这骚鱼还知道害羞了?”江轻魂邪笑着握起江羡鱼的手,舔舐掉残留在他手上的酒汁,目光还专注地打量着他,充满调戏的意味。江羡鱼脸上飙出两抹红晕,忙将手抽了回来,他这副鲛身太过敏感,经不起这样的调戏。江轻魂明明知道他的体质,还这样故意挑逗他,明显就是要看他在外面出糗。“酒你自己买,我不陪你了!”江羡鱼丢下这句,转身快走了出去。天色不知何时变了,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江羡鱼站在酒坊外街,扯开胸口的衣襟抖了抖,满身的酒气,还有一股莫名的燥热。不一会儿,江轻魂拎着两壶酒出来了,两人这便准备打道回府。走到半路却下雨了,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激起一阵泥土的气息。两人不得不跑了起来,衣发很快被淋湿了,衣衫贴在躯体上如透明似的。慌乱中,江羡鱼一脚踩到了街旁水坑里,然后他就跑不动了,因为沾水的缘故,他的大腿内侧黏住了,即将化出鱼尾。江轻魂回头看他,“怎么了?”“这鱼尾巴好烦啊,我真想剁了它!”江羡鱼气恼地坐在地上,在自己还未成形的鱼尾上拍了一巴掌。“真拿你没办法。”江轻魂把酒塞到江羡鱼怀中,然后把他横抱起来。两人也不跑了,就这样在雨中散步,好在雨势渐渐小了下去。走着走着,江轻魂发觉江羡鱼的尾巴上很烫,低眸一看,他脸颊上红彤彤的,晶莹的雨珠顺着俊秀的脸庞滑落,竟有种娇艳欲滴之感。“你的尾巴怎么这么烫?该不是淋雨发烧了吧?”江羡鱼不自在地瞥开眼睛,“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烫,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还不都怪你,没事吃什么鸡吮什么酒,你就是故意的!”“你啊你,是觉得昨夜折腾得还不够累吗,这才过了多久,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咱家哥哥精力再旺盛,怕也是要被你榨干的。”“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啊,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活着真没意思!”江羡鱼是真的想死,为什么石心诅已经化解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这样不受控制啊?江轻魂本想直行回江天堡,但看江羡鱼这副模样,只好调转方向,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里,而巷弄尽头是一座无人的凉亭。“走吧,我们去那儿解决。”“不会吧,你要在外边?”“你不是挺急的么,这么好的酒,可不能浪费。”江轻魂说着低下脸来,嗅了嗅江羡鱼身上的酒香,眼底掠过一丝狡猾之意。江羡鱼羞恼地闭上了眼睛,心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就索性破罐破摔,在外面就在外面,被人看见就看见了,谁怕谁啊,自己可是浪天浪地的江羡鱼!第71章 咸鱼番外篇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提醒, 我的昵称是「撸狗狂魔苏尔酱」,欢迎来某博撩我吃糖饼哦!寒冬初至,越水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整片江天堡银装素裹。陆与安带陆小宝来到了江天堡外, 两人都披着厚实的浅黄色披风,脸蛋冻得微微发红,说话间不断呵出白气。“小宝, 你说照水她会不会答应我?”陆小宝摇头道:“难说呐, 女人心海底针。” 第121章 “嗯,我不怕。”屋内暖融融的,情意绵绵似水,屋外依旧是冰天雪地。一群少年打完雪仗回来,在雪道上踩出一串脚印。少年们有说有笑,陆小宝也跟在队伍后面。江轩正在和方游打闹,余光瞥见江羡鱼在花园里,还和叶临川搂搂抱抱,两人好像还在接吻。“这个臭咸鱼,把咱家当成什么地方了!”江轩不爽道,俯身从地上抓起一团雪揉成球,朝江羡鱼狠狠砸了过去。江羡鱼忽觉脑后一凉,恼火地扭头望去,“哪个不要命的敢砸我?”少年们推搡着江轩道:“是他!是他!”“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江羡鱼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江轩吓得撒腿就跑,少年们也如鸟兽散。只有陆小宝还留在原处,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涂涂写写。由于雪地湿滑,江羡鱼一不小心就滑倒了,一抬头那帮兔崽子都跑不见了。叶临川忙过来扶起他道:“算了,别跟孩子们计较。”“不行,我今儿非要痛揍那小子一顿!”江羡鱼说着又奔去找江轩。江轩拉着方游匆忙躲到了一处阁楼后,他趴在墙角观察了一阵,这才下结论道:“看样子,臭咸鱼没有追过来。”“我说江轩,你哥追着打的人是你,你拉着我跑什么?”方游说着就要走,江轩忙把他拽回来道:“你要去哪儿?不准走!万一臭咸鱼要打我,你可得替我拦着。”“既然你怕他打你,干嘛要去招惹他?”江轩别扭道:“我……我就是看不惯他,总是和叶临川卿卿我我的,明明是两个大男人还亲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看多了不就不奇怪了吗?”“可是,两个男的亲嘴……”江轩说着忽然想起了半年前,他们在府上种龙息辣椒的时候,他和方游也是亲过嘴的。那一次,他俩的嘴巴都肿了好几天,还被同伴们嘲笑了好久。方游似乎也想起了这件事,突然间红了脸,也不说话了。沉默片刻,江轩又问他:“你知不知道——接吻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臭咸鱼那么喜欢和叶临川接吻?”“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经验……不想跟你说这个,我要走了。”“哎——别走啊!”江轩又把方游拽了回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犹豫道:“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不如我们试……”方游羞恼地推开了江轩,“你和你那咸鱼哥哥一副死德行,我才不要跟你学坏呢,我要像大公子那样,做个正直的人。”江轩噗哈哈地笑了起来,“叶临川要是正直,就不会跟臭咸鱼乱来了。我看你跟他一样,表面上翩翩君子,其实背地里下流得很!”“你再说一遍。”方游皱起眉头,有点生气了。江轩便用手指戳弄着方游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下流得很!”“那好,我就下流给你看!”方游说着突然把江轩摁到墙壁上,猝不及防地朝他唇上吻了过去,准确来说,是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江轩错愕地瞪大眼睛,然后又一口咬了回去,但下口比方游重,疼得他叫了一声,唇瓣红艳似要渗出血来。“你这傻子,接吻不是这样的……是要用舌头舔的。”方游吃疼地揉着唇瓣,江轩从来都不知道让着别人,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让着他。“那我们重来一遍,我保证不咬你了。”江轩冲方游撅了噘嘴,方游犹豫着,重新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触碰到一起,两人不觉闭上了眼睛,生涩地用舌头舔绕着对方的唇齿,心跳莫名加快,脸颊也渐渐染上红晕。游突然挪开了嘴唇,不自在地瞥了下旁边道:“你……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好像有点妙……我们再来?”江轩捧住方游的脸,将他的脸扭正过来,正要继续亲吻,忽听旁边传来了江羡鱼的声音。“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江羡鱼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两少年慌忙推开对方,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你们两个方才在亲嘴是吧?别以为我没看见!”江羡鱼说着就把江轩揪了过来,“老实交代,你俩怎么回事?”江轩撇嘴道:“就许你和叶临川乱来,我和方游就不可以了吗?”“这么说来,你俩还真是——好上了?”江羡鱼又把目光转向方游,方游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又立即摇了摇头。而这时叶临川也过来了,方游撞上对方的视线,顿时更加无地自容了。江轩见方游难堪,又主动揽责道:“不怪他,是我先勾.引他的。”“什么,你勾.引他?!”江羡鱼气得七窍生烟,扬手想狠狠打江轩一耳光,但手臂僵在半空里,半天下不了手。“有种你打啊!反正从小就是被你打大的,我又不怕你!”“你知不知道,你再不学好,咱家就要绝后了!怎么,女孩子不可爱吗,你非要跟男孩子搅在一起?”“可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难道你就没有乱来吗?”“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没救了,但你还有救,乖,以后别跟方游乱来了,我带你出去玩,天下美女任你挑,好不好?”江羡鱼说着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陆小宝,便指着陆小宝道:“你看陆小宝就不错,等她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陆家提亲吧,把你和陆小宝的亲事定下来。”“你莫名其妙!”江轩不悦地打开了江羡鱼的手,“怕不是疯了吧你?陆小宝才几岁啊,她还没长开呢!我谁也不要,再好看的姑娘我也瞧不上,我只要方游陪着我。”方游本是羞愧地用手覆着脸,听到这话不由得望向江轩,原本就跳得快的心顿时跳得更快了,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不行!我不同意,你必须找个姑娘成亲!”江羡鱼怒喝道,叶临川忙拉了他一把道:“算了,孩子们开心就好,你别强求他们。”“不行!江轩真的不能歪啊!咱家就剩他一棵独苗了,再这样下去江氏就绝后了!咱爹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的……”江羡鱼说着扶了扶额角,只感觉血都往头顶涌去,一阵眩晕。江轩看江羡鱼快气傻了,忙拉过方游拔腿就跑,还不忘回头冲江羡鱼做了个鬼脸,更是把江羡鱼气得暴跳如雷。“站住,你这个不孝子!”叶临川忙拦住江羡鱼道:“算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顺其自然吧。”“不行,不能算了!唉哟我的头要气炸了!”此刻陆小宝还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其上正简单地勾勒着楼阁,而楼角是两个亲吻的少年。她看着远去的两个少年,满意地合上册子道:“真好,又画下来一对!”没人知道,两少年换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又羞涩地搂着彼此,继续尝试之前的吻…… 第123章 “因为,这样看起来好像会年轻一点。”宁无兮掩唇偷笑道:“王正值壮年,还年轻着呢。看来王这次带我去黄泉山,怕不只是为了白晞殿下的事,还是为了见某人吧?”“自作聪明。”云焰天故作正经道,他仰望着澄澈的蓝天,唇角不经意上扬。自分别已经过去了一年,但愿这次能见上一面。下篇:有缘人不散大雨过后,黄泉山笼罩在一片白雾中,山宫影影绰绰,恍如仙境。山下湖泊缭绕,湖面开着大片大片的血莲。江羡鱼和叶临川并肩走在木板桥上,两人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停下来看风景。“话说,我还没见过巫灵尘的真面目呢。”“我也没见过,只知道他是个苦命的人。”江羡鱼眺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山宫,掂量道:“自海蜃宫一战快过了一年,不知道巫灵尘有没有复活白晞?”叶临川眼色一沉,不悦道:“白晞复不复活那是云焰天的事,与我们何干?你为什么老惦记着他的事?”“瞧你这话说得,我就是随口问问,我何时惦记着他的事了?怎么,每次我提这件事你好像都不开心?”“我没有不开心。”叶临川阔步向前走去,明明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江羡鱼莫名其妙,自己做错了什么?两人穿过长长的木板桥,一个黑袍少年经过桥头,见他们过来了,便站那儿等他们。那少年面容清秀俊冷,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鹅,正是他们曾在鬼月城遇到的天才傀儡师。“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当然是你们山主邀我们过来的。”江羡鱼走上去围着巫奇澜踱步,还用手指戳了戳他怀中的鹅,那鹅立即凶恶地冲他叫唤,扯着脖子要啄他,吓得他立即闪了开去。“哎呀,好凶的鹅!”巫奇澜得意一笑,“就凶你,谁让你以前说要吃它的?”“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把它养这么肥的?话说回来,你在黄泉山过得怎么样,巫灵尘待你还不错吧?楚儿他有没有欺负你?”巫奇澜白了江羡鱼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羡鱼正要拌嘴,叶临川却拉了他一把,眼神示意他看向旁边。只见楚儿推着轮椅走了过来,轮椅上坐着一名黑袍男子。男子披着连帽披风,面容深藏在风帽下,只看得到瘦削的下巴和雪白的长发。“两位别来无恙。”“啧啧,巫山主总算是肯露脸了。”江羡鱼俯下身来打量巫灵尘,还没看到对方的脸,楚儿就用手指在他额上狠戳了一下,“你站远点,我阿爹不喜欢别人这么看他!”“我看看又怎么啦?”江羡鱼把楚儿揪过来,也用手指在他脸上戳。“我说不准看就是不准看!”楚儿气鼓鼓地还手,还喊巫奇澜来帮忙。巫奇澜立即放鹅来啄江羡鱼,把江羡鱼吓跑了开去,大鹅扑着翅膀撵着他到处跑,两个少年则追在后面嘻嘻哈哈。叶临川看着江羡鱼胡闹,无奈地摇头叹气。这时巫灵尘咳嗽了起来,他忙上前关切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无妨,陈年旧伤了。”巫灵尘抬头看向叶临川,叶临川不由得僵住,因为对方脸上布满血色符文,整张脸就没有一处干净的皮肤。但若抛开符文,仔细分辨他的五官,那本该是一张俊美的脸。“你脸上这是……”“吓到你了吧?我脸上这个,是我自己弄上去的镇魂符。”叶临川不解,“那你为什么要把它弄在脸上?”“为了活命。”巫灵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他的腿在很多年前就废了,双腿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纤细。“这些年来,有很多人找我复活死者,你就是其中一个,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讲道理。二十多年前,鲛族有一位氏王死在猎鲛师手下,这位鲛王的部下曾找到我,希望我复活他们的氏王。”叶临川微微一颤,只听对方又道:“当时我没有答应,鲛族就废了我的腿,并把我虐杀了。但他们没料到,我利用归魂阵将自己复活了,并借助傀儡继续生存。而我脸上这些符文,就是当时留下来的。”“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巫灵尘自嘲地一笑,“说来也是奇了,原来当年的猎鲛师就是江羡鱼的爹,而被杀的鲛王竟是你的生父。我只想做个山里人,奈何卷进了你们这两家的纷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帮你复活江羡鱼。”“我……对不起,害你受苦了。”“你不必向我道歉,该道歉的是江羡鱼,我真后悔复活了他。”“怎么,鱼儿他哪里……”巫灵尘叹气道:“你说,当年鲛族逼迫我复活鲛王,我费了多大劲才侥幸活下来?江羡鱼这小子没事找事,又弄了一个鲛王过来折腾我,还是最不好惹的那位赤鲛王。”“赤鲛王要我复活白晞,只给了我一年时间,眼看着期限就要到了,可我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身躯,你说要我怎么办?”“那你把我们找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巫灵尘唇边泛起一丝邪佞的笑意,“解铃还须系铃人,赤鲛王很快就会过来管我要人了,我决定把江羡鱼交出去,让他坑害我!”“……”叶临川汗颜,无言以对。而此时,江羡鱼也跟俩少年折腾累了,三人在一处草地上坐了下来。他闲来无事,便问他们白晞的事进展得如何了。楚儿摇头道:“白晞哥哥是半魂,要想给他找到合适的躯体可不容易,这段日子我们找了许多躯体都不行,任重而道远。”巫奇澜不屑道:“依我看,再找不到合适的,我就给他做一个木偶身,我保证能做得跟这家伙一模一样。”说着指了指江羡鱼。江羡鱼立即鼓掌道:“好主意!就给白晞做个木偶身吧,我倒想看看云焰天抱着一块木头怎么蹭尾?”“你想太多了,本王不会蹭木头。”这声音……江羡鱼惊悚地回头一望,果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朝这边过来,正是多日不见的云焰天和宁无兮!“本王可只蹭过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