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系历险记》 第一章 情场风波 “不,上尉,我不能把位子让给你!” “我深感遗憾,伯爵先生。不过,我不会因此而罢休的。” “真的吗?” “当然。” “可是我要提醒你,我最先同她结交,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我也要告诉你,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说。” “我会让你把位子让给我的,上尉。” “我不认为你有这种能耐,伯爵先生。” “我想,我那把利剑将可以……” “手枪也不顶用……” “这是我的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 他们两人在进行了一场唇枪舌战之后,互相交换了各自的名片。 一张名片上写着: 放宽托尔-塞尔瓦达克 上尉参谋 莫斯塔加内姆 另一张上写着: 瓦西里-铁马什夫伯爵 多布里纳号双桅机帆船 他们在分别的时候说了下面一段话: “我的证人到哪儿去同你的证人见面?”铁马什夫伯爵问。 “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下午两点钟在参谋部见面。”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答道。 “在莫斯塔加内姆吗?” “是的。” 说完之后,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便彬彬有礼地互相道了一声再见。 可是就在他们正要离去的时候,铁马什夫怕爵又提出一点想法。 “上尉,”他说,“我想我们这次决斗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不要泄露出去为好。” “我也这样认为,”塞尔瓦达克答道。 “什么话也不要对外讲!” “什么也不讲。” “那末找个什么理由呢?” “理由?——如果你愿意的话,伯爵先生,就说我们是为了某个音乐问题发生争论而引起的吧。” “很好,”铁马什夫伯爵说。“我就说我喜欢华格纳,而且,我本来就如此。” “我呢,欣赏罗西尼,我也本来如此。”塞尔瓦达克上尉带着微笑答道。 说着,铁马什夫伯爵和这位上尉参谋彼此又道了一声再见,便分了手。 刚才这场口角之争发生在中午时分,地点是阿尔及利亚海岸介乎特内斯和莫斯塔加内姆之间的一个小海岬的顶端,距谢利夫河口约三公里。这个海岬俯视着二十来米宽的海面,地中海蓝色的海水一直到达它的脚下,冲刷着沙滩上因含有氧化铁而略呈红色的岩石。那一天是12月31日。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着。海面和陆地都笼罩着浓密的大雾。若在平时,略微斜射过来的阳光会把海岸上突出的部分点缀得金光闪闪。不知何故,两个多月来,大雾一直笼罩着地球,使得各大陆之间的交通十分困难。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一筹莫展。 瓦西里-铁马什夫伯爵离开这位参谋之后,便向一条 四只桨的小艇走去,小艇正泊在岸边的一个小海湾里等候他。他一坐定,轻便的小艇便开始向一艘双桅游乐机帆船驶去。帆船挂起了后帆,前帆也鼓满了风,在一箭之遥的地方等候小艇。 这时,塞尔瓦达克上尉向站在二十步之外的一位士兵打了个手势,士兵牵着一匹阿拉伯骏马默默无声地走了过来。塞尔瓦达克上尉于是飞身上马,向莫斯塔加内姆奔驰而去,后面跟着他的勤务兵,他也骑着一匹快马。 当他们从工兵最近建成的大桥上越过谢利夫河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而等到他们的坐骑,口吐白沫,跨进马斯卡拉城门的时候,时钟正指着一点三刻。该城共有五个城门,城墙上建有雉堞。 莫斯塔加内姆当时有居民一万五千人,其中三千人为法国人。这里一直是奥兰省一个县政府和军分区的所在地,至今仍以出产糕点、高级衣料、精致的草编织物和皮革制品而闻名遐迩。运往法国的谷物、棉花、毛织品、牲畜、无花果和葡萄便是在这里装部的。但那些繁忙的古代码头现在是荡然无存了。那时候,遇上强劲的西风和西北风,船只便无法在这儿停靠。今天,莫斯塔加内姆的港口设备十分完备,完全可以把来自米纳地区和谢利夫河下游的大宗物产输往各地。 正是由于莫斯塔加内姆是一个安全可靠的良港,多布里纳号双桅机帆船才敢停在这一带过冬,因为附近的海岸到处是悬崖峭壁,没有任何可供避风的地方。两个月来,它一直停在这里,斜街架上挂着一面俄国国旗,大桅杆的顶端还挂着一面“法兰西俱乐部”的游船标志,上面醒目地绣着几个缩写字母:m.c.w.t. 塞尔瓦达克上尉一进入城内,便直奔马特莫尔司令部。他在那里很快找到第二步兵团团长和第八炮兵连连长。这两人都是他的莫逆之交。 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要求他们在即将进行的决斗中为他充当证人。听到这些话,他们的神情都十分严肃,可是等到塞尔瓦达克向他们说明这次决斗的原因不过是由于他和铁马什夫伯爵为一个音乐问题发生争论而引起的,他们的脸上便不时浮起了一阵阵微笑。 “这件事看来还可以调解一下吧?”第二步兵团团长说。 “你们根本不要有这种想法。”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说。 “总可以作一些小小的妥协吧?……”第八炮兵连连长说。 “我们在华格纳和罗西尼的问题上不可能有任何妥协,”塞尔瓦达克一本正经地答道。“要么是他胜,要么是我胜,二者必尽其一。他竟敢侮辱罗西尼,真是欺人太甚。这个华格纳的狂热信徒写了一些关于罗西尼的令人不堪卒读的东西,我要为罗西尼鸣不平。” “而且,”团长又说,“以剑决斗不一定会置人死命。如果你被刺伤,那罪是够难受的!” “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他要击败我,谈何容易?”塞尔瓦达克上尉反驳道。 看他的语气这样强硬,两位军官知道此事已难挽回,只好向参谋部走去,他们必须在二时正同铁马什夫伯爵的证人碰头。 这里要交代一下,第二步兵团团长和第八炮兵连连长并没有轻信塞尔瓦达克的话。他究竟为什么要去决斗?真正原因他们也许已猜到一二,但是他们除了相信塞尔瓦达克向他们讲的那条“理由”外,别无他法。 两小时以后,他们同伯爵的证人碰了头,谈妥决斗的条件而踏上了归途。铁马什夫伯爵虽然是俄国沙皇的副官,但他也同许多在国外的俄国人一样,同意用剑——这种普通士兵的武器进行决斗。 两位对手应于明天——1月1日——上午九时,在高谢利夫河口三公里的一块悬崖上交锋。 “那末明天上午九点钟再见。”那位团长说。 “我不会迟到的,”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答道。 说着,两位军官使劲握了握这位朋友的手,然后走到“济尔玛”咖啡馆,在那里玩了大半天纸牌。 至于塞尔瓦达克上尉,他马上离开莫斯塔加内姆城,踏上了归途。 两个星期来,他一直没有住在“武器广场”自己的寓所里。因为测绘地形的需要,他住在莫斯塔加内姆海滨、离谢利夫河八公里的一间阿拉伯式的茅屋里。除了自己的勤务兵,没有任何人可以交谈。在这位上尉参谋看来,这种与世隔绝、单调乏味的生活和讨厌的测绘工作简直是活受罪。 现在他又走在通往他的阿拉伯式茅屋的大道上,一面搜尽枯肠,试图按照所谓十三行诗的陈腐格式,拼凑几句诗,来。不消说,他这首十三行诗是要献给一位年轻寡妇的。他想娶她为妻;他现在这样做无非想说明,当你有幸受上一个完全值得你爱的人时,那就应当“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去爱她。不过,这句格言是否道出了入生真谛,塞尔瓦达克上尉可没有闲心去细想,他只是吟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意罢了。 “是呀!”他自言自语道。他的勤务兵默默无声地在他身旁跟着他一起奔驰。“一首诗如果写得情至意尽,那效果当然会不言而喻。可惜这一类十三行诗,在这一带实在太少了,我这首诗一定要叫人拍案叫绝。” 塞尔瓦达克的这首诗是这样开始的: 是的!当你堕入情网的时候, 你应当真诚地爱那心上的人儿…… “是的,一定要真心诚意地去爱,也就是说不要三心二意,要想着同她结为终身伴侣。我对你说……他妈的!这叫什么韵!用‘ime’押韵根本不行!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用这个韵来写这首诗呢!喂!本一佐夫!” 塞尔瓦达克上尉的勤务兵名叫本一佐夫。 “上尉,”本一佐夫答道。 “你写过诗吗?” “没有,上尉,我只是看别人写过!” “谁?” “蒙马特节的一天晚上,一个江湖艺人在一所梦游症患者的小屋里口赞了一首。” “这首诗你还记得吗?” “记得,上尉,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进来吧!这里有无比的幸福, 你会成为爱神的俘虏! 你会看到心爱的人儿, 她也会对体情思缠绵!” “该死的!这首诗太蹩脚!” “这首诗的诗韵确实太平淡,上尉。否则那就大不相同了! “别说了,本一佐夫!”塞尔瓦达克叫道,“别说了!我终于想出了第三行和第四行!” 是的!当你堕入情网的时候 你应当真诚地爱那心上的人儿…… 山盟海誓固然需要, 发自内心的爱则更为要紧! 塞尔瓦达克上尉虽然诗兴很浓,但终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下午六点钟,当他回到那间阿拉伯式茅屋时,已经成章的依然还是这四句。 第二章 上尉塞尔瓦达克和他的勤务兵 关于上尉塞尔瓦达克,陆军部的档案里有一份这样的记载: 赫克托尔-塞尔瓦达瓦,18……年7月19日生 于纪龙德省累帕尔县累帕尔区的圣一德雷洛第。 收入:每年一千二百法郎。 服役时间:十四年又三个月零五天。 服役和作战简历:圣西尔军校,二年;见习军校二 年;第八十七步兵团,二年;第三骑兵团,二年;阿尔及 利亚,七年;曾在苏丹和日本作战。 现任:莫斯塔加内姆上尉参谋。 18……年3月13日荣获骑士级荣誉勋章一枚。 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现年三十岁,自幼父母双亡,迄今尚未婚娶。他几乎没有什么财产,不过他对于金钱并无多大兴趣,只是争荣夸耀的心理十分强烈。他血气方刚,易于冲动,富有好斗的精神.这在他这样的年纪不足为怪。他胸怀广阔;骁勇异常;要说他没有经历过什么惊涛骇浪的场面,那是不真实的,但他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因此,他显然得到战神的格外庇护。他生于波尔多的“两海”地区。出世之后,由梅多克的一位身强力壮、种植葡萄的农妇为他哺侞近两年左右。他的祖上在那烽火连天的年代曾经是驰骋沙场的健儿,战功卓绝,威名赫赫。可见塞尔瓦达克。立是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青年,似乎天生具有干一番不平凡事业的气质,而且从襁褓时代起就受到冒险女神和幸运女神的特别护估。 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真是长得仪表堂堂。身材修长,五官端正,举止潇洒。一头乌黑的卷发,两撇修剪得特别精细的胡髭,一对蓝色的大眼,显露出一颗洁白无瑕的心灵。总之,天生是一个令人为之倾倒的美男子。不过他虽然长得如此英俊,但他自己似乎并未十分留意。 应该看到,塞尔瓦达克上尉并不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对于这一点,她本人也直言不讳。炮兵军官们常说;“我们这些人干起话来,真是实实在在”,那意思是说,他们对于份内的工作,从不挑肥拣瘦。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则不然,他常常“相当疲沓”。他生性散漫,又喜欢做几首歪诗。可是,田于他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总是一学就会,所以在军校毕业时能够名列前茅,并能跻身于参谋的行列。此外,他画得一手好画,驯马的本领也十分高强。圣西尔军校有匹著名的烈马名叫“汤姆大叔”,它产下的马驹中,有一匹特别难以驯服,但塞尔瓦达克一到,它便服服帖帖,俯首听命了。塞尔瓦达克的档案上记载着,他曾经几次受到嘉奖,这在他完全是当之无愧的。 有一次嘉奖为的是这样一件事: 一天,他领着一连骑兵穿过一条战壕。战壕的上方有一处被密集的炮火打开的一个缺口,士兵们无法在枪林弹雨下安全通过,大家便止步不前,犹豫起来。这时,只见塞尔瓦达克上尉毅然爬上去,用自己的身躯把缺口堵住,然后向大家说道: “你们快过去吧。” 队伍于是顶着呼啸的子弹顺利跑了过去,上尉本人竟也安然无恙。 他在见习军校毕业后,除了在苏丹和日本参加过两次作战外,一直在阿尔及利亚任职。我们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他在莫斯塔加内姆军分区担任上尉参谋,专门负责从特内斯到谢利夫河口这个滨海地区的测量工作。他住在一间勉强可以这风挡雨的简陋茅屋内。生活虽然艰苦,但他并不计较。他喜欢在野外生活,以便尽量享受一个军官所能享受到的全部自由。他时而在海滩漫步,时而跨上骏马在山崖上溜达,并不急于把自己那份工作赶紧做完。 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他觉得非常惬意。况且他的工作并不十分忙碌,每星期仍可怞出余闲,乘两三次火车,到奥兰或阿尔及尔走一趟,参加军区司令或总督举行的宴会。 他就是在这种场合见到l夫人的。刚才那首只写了四行的十三行清正是献给她的。未亡人l夫人的丈夫原是一位上校,如今已经亡故。她年轻美貌,举止瑞人,有时甚至有点孤芳自赏。对于他人献来的殷勤,简直不屑一顾。所以塞尔瓦达克虽然急于向她阶吐衷肠,但至今一直不敢冒昧。他的情敌很多,其中就有读者已经知道的铁马什夫伯爵。就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们明天将要到决斗场上去决一雌雄。这件事,年轻的寡妇至今一无所知。大家都知道,他们对于她的名声十分关注,一直没有把他们要决斗的真正原因向任何人透露。 同塞尔瓦达克上尉在这间小茅屋里朝夕相处的,是他的勤务兵本一佐夫。 本一位夫对于自己能够服侍上尉感到不胜荣幸,照料上尉的生活起居十分尽责。在他跟随上尉之前,人们曾经征求过他的意见,问他是愿意做阿尔及利亚总督的副官还是愿竟做塞尔瓦达克上尉的勤务兵。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他这个人并无什么雄心大志,只知道一心一意服侍上尉。每天早晨起来,必要看一看上尉制服上的肩章是否有所污损。 “本一佐夫”这个名字乍一听来,人们可能认为,这位秉性纯朴的勤务兵是阿尔及利亚人。其实不然。“本一佐夫”只是他的绰号。他本来叫洛轮,巴黎人,出生于巴黎的蒙马特。那么,他何以会得到这样一个美名呢?这个谜现在谁也无法解开了。 本一佐夫不仅是巴黎人,而且确确实实就是在著名的蒙马特高地上诞生的,从小看惯了早晨的太阳在索耳费里诺和煎饼磨坊之间的空地上冉冉升起。由于出生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他对自己的故乡偏爱很深,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比蒙马将更美的地方了。在这个勤务兵看来,蒙马特高地是天下唯一的一座比较象样的大山,而蒙马特区则集中了人间的一切精华。本一佐夫曾经游历过许多国家。所到之处,据他自己说,见到的山虽然要高一些,但那风光就逊色多了。在本一佐夫看来,蒙马特的教堂完全可以同布尔戈斯的大教堂相艘美。它的采石场绝不亚于庞特利克的采石场。它的一泓湖水连地中海也相形见绌。它的磨坊不仅生产一般的面粉,而且生产一种著名的煎饼。它的素耳费里诺塔造得比比萨城内的塔还要直。它至今还保存着一片森林,这片森林在塞尔特人入侵之前一直未曾采伐过。此外,本一佐夫认为蒙马特还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山,只有那些喜欢嫉妒的人才有意贬低它,把它称为“高地”。因此,你要说这座山没有五千米高,就是把他剁成肉泥,他也不会相信。 世界上究竟有哪一个地方集中了这么多美不胜收的景致呢? “那儿也没有!”你要是觉得他的看法大不现实,他便这样来回答你。 对于自己的故乡如此偏爱,真是荒唐透顶!可是本一位夫却一本正经,他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回到他心爱的蒙马特会打发自己的晚年。不消说,当然要和地的上尉一同归去。所以,他每天必在塞尔瓦达克的耳根底 下,把这个巴黎第十八区的景致如何优美,唠叨几遍,弄得塞尔瓦达克简直烦透了,真想呵责他几句。 然而本一佐夫并不灰心,他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说服上尉。同时,他是决不会离开他独自归去的。他的服役期早已期满,而且已经请过两次长假。二十八岁那年,他在八团当一名普通骑兵;正准备退伍的时候,忽然接到通知,让他去担任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上尉的勤务兵。此后,他便同上尉相依为命,跟随他参加过几次战争。他在战场上表现十分勇敢,获得了上司的一致好评,人们并要给他颁发一枚十字勋章,让他衣锦荣归。可是他谢绝了。他不想离开上尉。塞尔瓦达克曾在日本救他一命,他本人也在苏丹救过塞尔瓦达克一命,这种同失共死的患难友情不是轻易可以忘却的。 因此,本一位夫对上尉一直忠心耿耿。他的两臂,用一句冶金学上的行话来说,是“淬过火的”。他那健康的体魄,经历过各种环境的磨练。他长得膀大腰圆,人称“蒙马特堡垒”。此外,他胆略超人,勇于献身,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本一佐夫虽然没有上尉那种“吟诗作乐”的天赋,但也算得上是一部无所不通的活字典。他还是插科打诨的能手,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引人捧腹大笑的趣谈,口若悬河,应对自如。在这一方面,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有着非凡的记忆力,能把十米个村野小剧倒背如流。 在这位勤务兵身上,上尉塞尔瓦达克很善于取其所长,对他的一些古怪脾气并不十分介意。况且,本一佐夫那股整天乐呵呵的诙谐劲儿,倒也常能使人开阔胸襟。遇上尴尬的时候,塞尔瓦达克还能投其所好,说几句逗乐的话。这样,主仆之间的友情也因而更为牢固了。 一次,本一佐夫又三句不离他的故乡,向他谈起了他那心爱的蒙马特高地,上尉突然心血来潮对他说道: “本一佐夫,你想必知道,如果你的蒙马特再增高四千七百零五米,那就同勃朗峰一样高了。” 听到这句话,本一佐夫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自那以后,蒙马特高地和上尉塞尔瓦达克便在他的心头交织在一起了。 第三章 意外的事件 他们住的茅屋,是用阿拉伯人称之为“德里斯”的茅草盖成的。这种茅屋比牧民住的帐篷要好,但同石头房子或砖瓦房比较起来,就有天壤之别了。 他们的住房非常简陋。要不是茅屋旁边还有一间旧式的石头房子,供本一佐夫和两匹马打发长夜,他们两人在这间小茅屋里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的。这间石头房子先前曾由一支工兵小分队占用过,里面至今还放着一些十字镐,鹤嘴锄和铁锹之类的工具。 显然,住在这样的茅屋里确无舒适可言,不过这只是一个临时性住所,马马虎虎总可以对付。况且无论是上尉还是本一佐夫,他们在饮食和住宿方面都不是不能将就的。 塞尔瓦迪克就常常说:“一个人只要懂得一点人生哲理,再加上一副好的肠胃,哪儿都能安居乐业。” 谈到人生哲理,上尉倒是懂得不少,各种环境几乎都能安然。至于他的肠胃,那更是好得没法说了,即使把加龙河的河水全都准到他的肚子里去,他也不会感到片刻的难受。 本一佐夫呢?如果你相信宗教里的轮回说,他前世一定是个鸵鸟,因为他的胃脏消化功能特别强,即便吃下去个石子,也能轻而易举地消化掉。 他们两人储备了许多粮食,足够一个月的用度。他们还有一个大的蓄水箱,日常次水是不成问题的。马厩的阁楼里还堆满了饲料。此外,从特内斯到莫斯塔加内姆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土地之肥沃,物产之丰富足可同富饶的米提贾农村媲美。不言而喻,这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天然猎场。塞尔瓦达克外出测量的时候,在带上他的测绘仪和绘图版的同时,当然可以带上一枝猎枪,弄点野味回来佐餐。 因为走了很长的路,塞尔瓦达克上尉回到那间简陋的茅屋后,晚饭吃得十分香甜。不过,这同本一佐夫的出色烹调手艺也是分不开的。他做起饭来,绝不会把菜做得咸淡不均令人倒胃。什么盐呀,酯呀,胡椒面呀,用量多寡都十分准确。况且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一般人所无法忍受,或最富刺激性的菜肴,他们俩全都毫不在乎。 饱餐一顿之后,上尉塞尔瓦达克便趁着他的勤务兵在那儿津津有味地把他吃剩下的饭菜填进他那大肚皮的当儿,点上一支烟,到山崖上溜达去了。 夜幕开始降临。太阳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已经从厚厚的云霎后面,降落到谢利夫河那边天空和平原截然分明的地平线下面去了。天空呈现出一片奇异的景色,这种景象,任河天闻学家看到,都会觉得无法理解,因为天虽已黑得只能看到一箭之遥的地方。但北边的天空却出现了一种淡红色的光,把高空云层照得很亮。这种光既无轮廓分明的光束,也无从炽热的天体上发出来的那种强烈的光波。但也不象北极光,况且北极光的绚丽景色只有在高纬度的天空才能看到。因此,连最博学的天文学家恐怕也难以断言在今天这个除夕之夜,天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灿烂夺目的光辉。 塞尔瓦达克上尉恰恰不喜欢天文学,他从军校毕业后,就再也没碰过这门学科。况且今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闲情逸致去观察天空。他踯躅独行,不停地吸着烟。他是否在考虑明天将要与铁马什夫伯爵进行的决斗?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是出于对伯爵的强烈憎恨。他同伯爵可以说是素昧平生,谈不上有什么怨仇。只是因为l夫人的关系,他们才成了仇敌。两个人争夺一个女人;彼此间总不能相容。他们这次决斗不过是要了结这种尴尬的局面。同时,塞尔瓦达克从这件事情中感到铁马什夫伯爵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而伯爵对他也十分敬重。 晚上八点钟,上尉塞尔瓦达克回到那问兼作卧房的茅屋里。屋内放着一张床,一张临时装配起来的办公桌和几个放衣服的箱子。本一位夫正在旁边那间石屋里准备明天的午餐。他就睡在这间石屋里。屋里的陈设虽然无比简陋,他仍可一连睡上十二小时,连冬眠的老鼠在这方面也要让他三分。 塞尔瓦达克上尉没有马上就寝。他在桌旁坐下。桌上零乱地放着绘图的用具。他一只手下意识地拿起一枝红蓝铅笔,另一只手拿起一把放大尺,又在桌前大了一张临摹用的透明纸,开始在上面画一些长短不均、五颜六色的线条。但这些线条一点也不象是一张正正经经的地形测绘图。 这时,本一佐夫躺在一个角落里。因为上尉还未打发他去睡觉,他打算坐在这里打个盹儿,可是上尉今天的反常表现使他无法入眠。 只见上尉在桌旁正襟危坐,口中不时朗的有声。他又在寻章摘句,推敲那首十三行诗了。他希望能得到一点灵感,但千呼万唤总也不见一点影子。他不住地在那里摆弄手上的放大尺和红蓝铅笔,似乎要给他的诗配上同数学公式一样严格的韵律,使那些难以摆手的诗韵具有更加魅人的色彩。总之,这首诗真是难产极了。 “他妈的!”上尉叫道。“我干吗要采用这种诗韵,使得我不得不象战场上的逃兵一样始终背着沉重的包袱而无法摆脱呢?真是活见鬼!可是我一定要写出来!我就不相信一个堂堂法国军官竟连一首诗也写不出来。作诗也同打仗一样。如今第一连已经攻上去了——他的意思是前四行已经写出来了——其它连队赶紧上呀!” 天公不负苦心人。经过反复推敲,终于又有两个合适的韵脚出现在他的脑际。随后,那张纸上很快又出现了一行红色,一行蓝色的字体: 夸夸其谈的美丽词藻 究竟有何用? “上尉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本一佐夫自言自语道,一面转过身来,接着又转了过去。“他象一只在外游荡多日忽然归来的鸭子一样,已经足足闹腾一个小时了。” 塞尔瓦达克大步在茅屋里走来走去,心中被突然涌现出来的灵感激动得难以平静: 长篇大论的表白同我的心啊, 相去十万八千里! “毫无疑问,他在作诗!”本一佐夫想,一面欠身坐了起来。“他真是没有一刻安静的时候,看来我在这儿是甭想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会儿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 “你怎么啦,本一佐夫?”塞尔瓦达克问。 “没什么,上尉,我做了个恶梦。” “滚开!” “他的诗要是再也写不出来,我看我倒是赶紧离开为好。”本一佐夫嘟哝道。 “我的灵感被你打断了,木一佐夫!” “到!上尉!”本一佐夫刷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只手放在帽檐上,一只手贴近裤缝。 “不要动,本一佐夫!不要动!我的诗就要写完了!” 接着,塞尔瓦达克一面打着手势,一面怀着满腔的激情吟出了下面两句: 相信我,我对你的爱坚如磐石! 告诉你, 我爱你。我向你发誓, 为了…… 可是这最后一句尚未念完,大地突然发生猛烈的震动,把他和木一佐夫摔倒在地。 第四章 无穷的惊讶和疑问 为什么天边突然变得这样奇怪,连最有经验的水手也无法辨认出那水天相接、略呈弧形的地平线了? 为什么大海里波浪滔滔,浪花所到达的高度简直叫人难以相信? 大地发生震动的时候,为什么会出现震耳欲聋的轰鸣?这声响,除了有一种来自地球内部的爆裂声外,还有巨大的浪涛互相撞击的声响和飓风的呼啸声。 为什么空中出现了比北极光还要明亮的、不同寻常的光辉?它照亮了整个苍穹,刹那间使得所有星星都黯然失色了。 为什么地中海顷刻之间变得空空如也?那些海水突然不知哪里去了,随后又回到海里,形成汹涌澎湃的波涛。 为什么月亮也增大了许多,仿佛它同我们的距离在短短几秒钟内忽然缩短了大约十万海里? 为什么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天文学家们从未见到过的、其大无比、光芒四射的新的星球,而且很快又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消失了? 地面、海上和空中突然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究竟是由于什么神秘莫测的原因? 这种种怪事,恐怕谁也无法解释清楚,作出令人满意的回答。 第五章 不可思议的奇怪现象 可是,北临地中海,西至谢利夫河的这一带阿尔及利亚沿海并未发生任何变化。震动虽然异常猛烈,但从外表看去,无论是点缀着许多小山包的肥沃平原,还是峻岩林立的海岸和波涛汹涌的地中海,都看不出任何明显的变化。那间石头房子,除墙壁上出现几处较大的裂缝外,依然完好如初。至于那间茅屋,它早已象孩子们搭的积木一样全部倒塌了。茅草下面压着昏迷不醒的上尉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位夫。 两小时后,上尉苏醒过来。他不知道自己躺在哪里。他一开口,仍是刚才被打断的那首十三行诗的最后两句:…… 我发誓, 为了…… 问他马上又改口道:“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问题,他当然无法解答。他举起手把茅草扒开,探出头来。 他向四周环视一眼,失声叫道: “茅屋倒塌了。刚才一定是到了一阵龙卷风。” 他全身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安然无恙。 “糟了!我的勤务兵呢了?” 他站起身来,叫道: “本一佐夫!”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一个脑袋从茅草下面钻了出来。 “到!”本一佐夫答道。 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本一佐夫仿佛正等候他的叫唤才从茅草中钻出头来。 “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本一佐夫。”塞尔瓦达克问。 “我觉得,上尉,我们似乎遇到了一场特大的灾难。” “瞧你说的!别这样大惊小怪。不过是一场龙卷风罢了!” “就算是龙卷风吧!”本一佐夫慢条斯理地说。“你受伤没有,上尉?” “没有。” 过了片刻,他们站起身来,把茅草扒开,捡出绘图用具、衣物。枪支和各类器皿,这些东西基本上依然完好如初。上尉问道: “喂,现在几点钟了?” “起码有八点钟。”本一佐夫看了看已经挂上树梢的太阳说道。 “八点钟?” “是的,上尉!”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我们应当出发了。” “出发?” “是的,去赴约。” “赴约?” “对,去同伯爵决斗……” “啊,该死!我差点忘了!”上尉叫道。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 “你胡说什么!现在才两点钟。” “是早上两点,还是下午两点?”本一佐夫看着太阳答道。 塞尔瓦达克把怀表凑近耳边: “表走得很好。” “太阳也走得很好。”本一佐夫反驳道。 “倒也是。太阳还挂在天空……真是见他妈的鬼了!……” “你认为是几点呢?上尉。” “可能是晚上八点。” “晚上八点?” “对,你看太阳挂在西边,显然要下山了!” “下山?哪里的话,上尉,”本一佐夫说。“太阳刚刚升起!不信你看,在我们谈话的这会儿,它又升高了一点。” “这么说来,如今太阳是从西方升起了!”塞尔瓦达克自言自语道。“哪里的话!这根本不可能!”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这个挂在谢利夫河上空的、光芒四射的太阳,正从西边的地平线上升起,它刚刚摆脱茫茫黑夜,开始白天的旅行。 塞尔瓦达克马上意识到,这种原因不详的奇怪现象,并不是由于太阳改变了它在太空的运动,而是地球改变了它的自转方向。 这真把人搞得晕头转向。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如果眼下有一位天文事务局的人员在场,塞尔瓦达克倒要听一听他的高见。可是现在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请教。 “我的天!”他说。“这可是天文学家的事,只好等一个星期,看报纸上怎么说了。” 他决心不再去为弄清这些奇怪现象而自寻烦恼。 咱们走吧!”他对勤务兵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地球和天空的正常运动全部乱了套,我也一定要首先赶到约定地点去……” “把利剑插进伯爵的胸膛。”本一佐夫接着他的话说。 上尉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如果能仔细观察12月32日夜间突然发生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发现,除太阳的运动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外,空气中也出现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并会为此而惊讶不已。因为,就拿他们自己来说吧,他们现在是气喘吁吁,呼吸急促,如同登山运动员在高山上吃力攀登的样子,好象周围的空气已经变得稀薄起来,含氧量顿时减少了。此外,他们的说话声听来也较前微弱多了。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不外两种:要么是他们突然得了重耳聋,听觉发生迟钝,要么是空气的传音性已忽然减弱。 但是外界的这些变化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正沿着山岩上的崎岖小道向谢利夫河进发。 昨天的浓雾已经消失。天空一度显得特别明亮,接着又布满了低垂的乌云,无法再看到太阳所照亮的苍穹。空气湿润,预示着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风而即将来临。但空气中的水汽尚未凝聚到一定的程度,雨一时半刻还下不了。 繁忙的地中海,破天荒第一次杳无船只。举眼望去,直到水天一色的灰白色天际,既着不到一张白帆,也看不到轮船烟囱冒出的缕缕青烟。前方海面上的地平钱和后面平原上的地平钱已经大大接近——这难道是一种幻觉?过去那种一望无际的远景已不复存在。地球的外壳似乎已经变小。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本一佐夫默默无言地快步走着,不久便走完了从那间茅屋到决斗地的五公里路程。他们现在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如今是身轻如燕,送起路来疾步如飞,好家长了翅膀一样。如果分要问本一佐夫有何感觉,他一定会说心中感到“说不出的难受”。 “这大概是因为我们忘记吃早饭了。”他嘟哝道。 他的话不无道理,忘记吃早饭在他一生中确实是少有的。 这时,小路的左边忽然传来刺耳的狗叫声。接着,从茂密的灌木丛里跳出了一条豺狗。这是非洲特有的一种动物,身上均匀地布满黑色的斑点,两只前腿各有一道黑色的条纹。 豺狗若在夜间成群活动,对于行人会有很大的威胁,但若单独活动就没有什么可相之处。本一佐夫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而且很不喜欢它,这大概是因为蒙马特高地没有什么特别的动物。 那条豺狗从灌木丛中出来后,走到一块十来米高的岩石脚下呆了下来,神色不安地盯着两位不速之客。本一佐夫向它挥动了一下手臂。豺狗一见他那副凶狠的样子便纵身一跳,轻而易举跳到那块岩石顶上。上尉和本一佐夫见了,无不目瞪口呆。 “真是一个出色的跳高能手!”本一佐夫感叹道。“一下子就跳了十来米高。” “是呀!”上尉若有所思地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东西能跳这么高。” 豺狗支起前腿坐在岩石顶上,以一种蔑视的神情看着他们。本一佐夫拣起一块石块,想把它赶跑。 石块很大,但在本一佐夫手中,却轻如海绵。 “可恶的东西,这下算是便宜它了!”本一佐夫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地打到它身上哪能伤害它一根毫毛!可是为什么这样大的石块竟会这样轻呢?” 由于手头没有别的东西,他只好把石块使劲扔了出去。 石块没有打中豺狗,但这个举动已足以吓唬它一下。豺狗子是夹起尾巴,越过几排树木,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了。但是每一跳,都跳得非常之远,真是不可思议。 那个石块不但没有打中豺狗,而且在空中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食那块岩石两百多米远的地方才掉下来。本一佐夫见了不由得倒怞一口气,叫道: “真地码的见鬼!我的力气简直赛过榴弹炮!” 不久,一条深沟挡住他们的去路,沟有三、四米宽,里面充满积水。本一佐夫走在上尉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只见他摆出起跳的姿努,纵身一跳…… “怎么啦?本一佐夫,你想干什么?你疯了?你会把身体摔坏的,蠢货!” 上尉看到本一佐夫一下跳了十多米高,简直吓坏了。 为了使本一佐夫落下来时不致摔坏,他于是也纵身往沟那边一跳,想去帮他一把。不想这一跳,竟也跳了十多米高。他上升的时候,正遇上本一佐夫往下坠落。随后,由于重力的作用,他很快回到地面,但所受震动与从一两米高的地方落下来时,感觉差不多。 “啊!”本一佐夫笑个不停地嚷道,“我们简直成了舞台上的小丑了,上尉。” 塞尔瓦达克沉思良久,然后走近本一佐夫,用手抚摸着他的肩头说道: “停一停,本一佐夫!你好好看看我。我觉得自己好象是在梦中,快把我叫醒。你可以用手指掐我,就是掐出血来我也不怪你。我们大概是疯了,要不就是在做梦!” “上尉,”本一佐夫说,“我也只是在梦中遇到过这样的事。我曾梦见自己变成一只燕子,转眼间便从蒙马特上空飞过去了。刚才发生的事情确实非常奇怪。我们一定遇到了谁也没有遇到过的情况。这会不会是阿尔及利亚这一带海岸所特有的现象?” 塞尔瓦达克百思不得其解。 “真急死人!”他叫道。“我们确实没有睡觉,也没有做梦。” 他没有再为这个问题过多地苦恼自己,况且在当前情况下,这个谜是无法解开的。 “只好听天由命吧!”他叫道,决心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 “你说得对,上尉。”本一佐夫说。“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去找铁马什夫伯爵,把那件事了结掉。” 沟这边导一块半公顷大的草地。草地上芳草如茵,生长着许多年代久远的橡树、棕桐树、豆角树、梧桐树,以及一些仙人掌和芦荟,此外还有两三棵直冲霄汉的大桉树,真是风景如画,十分宜人。 这就是塞尔瓦达克预宁和铁马什夫伯爵决斗的地方。 上尉向四周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 “见鬼!”他说,“我们居然来得最早!” “也可能是来晚了。”本一佐夫说。 “什么?我们来晚了?可是现在还下到九点钟。”上尉从怀里掏出表来反驳道。他在离开那间倒塌的茅屋之前曾根据太阳的位置把表大致调了一下。 “上尉,”本一佐夫说,“你抬头看着云层后面那个灰白的圆盘。” “怎么了?”上尉举首看了看已经升到天顶、被乌云遮掩的太阳。 “就是啊!”本一佐夫接着说。“太阳在天顶呢!哪会是九点钟?” “真是怪事!在北纬三十九度的地方,一月份的太阳居然能升到天顶。”上尉不禁叫道。 “不过它就是太阳,上尉。不管你愿意与否,它的位置表明,现在是中午十二点。看来它今天行色有点匆忙,我敢打赌,再过三小时它就要落山了。” 塞尔瓦达克两臂交叉,呆若木鸡。随后,他转过身来,举目向四方了望了一番,不由地喃喃自语道: “重力的规律已经改变。东西方已颠倒过来,白天和黑夜又缩短了一半!……看来我和伯爵的决斗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他妈的!一定发生了什么异乎寻常的事情。决不是我和本一佐夫的头脑出了问题。” 本一佐夫对任何稀奇古怪的天文现象都不感兴趣,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安详地看着上尉。 “本一佐夫,你看这儿一个人影也没有。” “是的;一个人也没有。那个俄国人已经回去了。” “就算他已经回去了吧!可是我的证人总该等我一等。而且,看到我迟迟不来,他们一定会到我住的茅屋去找我的。” “你的推论完全正确,上尉。” “因此我认为那几位证人没有来。” “他们为什么没有来呢?” “他们一定遇到了什么意外情况而未能来到。至于铁马什夫伯爵……” 塞尔瓦达克上尉没有再说下去,他走到俯视大海的悬岩上,想看看双桅机帆船多布里纳号会不会停泊在距离海岸不远的地方。因为铁马什夫伯爵很可能从海上来赴约,他昨天就是从海上来的。 海面上空空荡荡,一只船影也没有,不过,更叫上尉吃惊的是,虽然没有一点风,大海却很不平静,那汹涌的波涛简直象是一锅煮沸的开水一样翻浪不停。显然,在这秆情况下,多布里纳号是很难到这里来的。 此外,他生平第一次发现,从他站的地方到水天一色的地平线之间的距离已经大大缩短,使他感到不胜惊讶。 因为,他现在站在一块高耸的悬崖之巅,极目所望,地平钱本应在四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但他所看到的地平线距离他至多只有十公里左右,好象地球的体积几小时来已大为缩小。 “这未兔太奇怪了!”上尉说。 这时,本一佐夫已敏捷地爬到一棵大桉树上,向特内斯和莫斯塔加内姆方向以及南面了望了一番。下来后,他告诉上尉,平原上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走!”塞尔瓦达克说。“咱们先到谢利夫河去。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弄明白的。” “走!”本一佐夫随声附和道。 从这块草地到谢利夫河有三公里路程,塞尔瓦达克打算超过谢利夫河到莫斯塔加内姆去。为在日落之前赶到城里,必须加快步伐。这时,透过密集的云层可以感到太阳在迅速地向地平路坠落。可是,同其它怪事一样,叫人无法理解的是,太阳并未按照它在阿尔及利亚这样的纬度上冬季本应看到的那种弧线运动,而是沿着一条直线,径直向地平线走去。 塞尔瓦达克一路上不停地思考着这些奇异的现象。地球的自转方向虽然因为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而颠倒过来了。或者,从太阳经过天顶这一点来看,阿尔及利亚这一带海岸虽然已经移到赤道以南,但地球本身——除了它的体积已明显缩小外——并无多大变化,至少在非洲这一部分是如此。因为海岸状况依然如故。寸草不生、略呈暗红色,似乎含有氧化铁的悬崖峭壁鳞次栉比。总之,凡视线所及,海岸上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现象。南边——塞尔瓦达克仍然把原来的南边称为南边,虽然东西方位已经颠倒过来——也没有变化。离这里十公里远的地方,可以见到迈尔杰迦山的余脉,其高耸入云的山峰在天边显现的身影也十分清晰。 这时,云中出现一道裂缝,斜阳的光辉一直照到地面上来。显然,太阳从西方升起后,正在向东方落下去。 “天啊!”上尉塞尔瓦达克叫道,“不知道在莫斯塔加内姆的那些人对于这一切是怎么想的。消息传到法国后,当陆军部长得知法国的非洲殖民地如今已经分不出东南西北,又合作何想呢?不但地理方位完全变了,而且一月份的阳光居然从天顶上直射下来。这一切岂非咄咄怪事。 他们俩一直在全速往前赶路。空气虽好稀薄。他们的呼吸比较困难,但他们已逐渐适应这新的环境。他们身轻如燕。疾步如飞。他们没有走蜿蜒曲折,会绕很多弯路的羊肠小道,而是选取最短的捷径,跳跃前进。他们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每次都是轻轻一跳便飞越过去。在当前情况下。即便是象获马特那样的高地,本一佐夫也无须费吹灰之力,一大步就迈过去了。他们只有一种担心:不要明明是往横的方向走,结果却往纵的方向走了。因为他们的双脚如今很少接触地面。对他们说来,大地已变成一块跳板,具有无比大的弹性。 谢利夫河的河岸已经在望。他们又跳了几下,便到了河的右岸。 不知为什么,河上的木桥已不翼而飞。 “桥没有了。”塞尔瓦达克叫道。“难道是给洪水冲走了?” 奇怪的事情接踵而来。 谢利夫河已不复存在。河的左岸已荡然无存。河的右岸如今已成为海岸了。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代替了原来的潺潺流水。总之,莫斯塔加内姆平原的一部分已无影无踪了。 塞尔瓦达克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走到河边的一棵夹竹机旁,把手放进水中,尝了尝水的味道。 “求是咸的,”他说。“阿尔及利亚西部已在几小时内被大海吞没。” “上尉,”本一佐夫说,“看来这些海水短期内是不会退走的。” “这样大的灾害真是世所罕见。”塞尔瓦达克摇着头叹息道。”其后果是无法估量的。我的朋友和同事们不知怎么样了?” 本一佐夫从未见过塞尔瓦达克如此忧伤,心中不禁也感到十分恻然,虽然他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如果需要的话,他是会毫不犹豫地分担上尉的痛苦的。 谢列夫河右岸现在已成为一条新的海岸,由北而南,略呈弧形。河岸这边的土地似乎未受到灾害的任何波及,地形起伏依然如故。一簇簇的树木和绿草如茵的草地都完好如初。连高耸的河岸也巍然不动好屹立在那里。不过它如今已不是河岸而是海岸了。 但是,心情沉重的塞尔瓦达克并没有多少时间去细心观察天地间所发生的深刻变化。太阳到达东边的地平线后,很快就象一个铁球掉进大海一样,落了下去。即使在赤道的春分或秋分时节,当太阳到达黄道和天赤道的交会点时,白天和黑夜的交替也不会如此迅速。今天傍晚既然没有黄昏,明天早上看来也不会有黎明了。大地、海洋和天空全都一万子笼罩在茫茫黑夜中。 第六章 在新的天地探索 上尉塞尔瓦达克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他是不会被这些接二连三的奇怪现象征服的。他不象本一佐夫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相反,他喜欢刨根问底,想方设法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他觉得事物显示出这样或那样的现象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重要的是要了解其原因。他认为,如果你被一粒子弹打倒在地,只要你能弄明白这位于弹是按照什么规律运动,沿着什么样的弹道打倒你胸膛上来的,你就应当死而无憾。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因此,他在对刚刚发生的奇怪现象流露出短暂的不安之后,现在所一心向往的便是弄清其根由了。 “他妈的,”夜幕突然降临之后他悻悻地叫道,“看来我们只有等到天亮之后再看个究竟了。但愿太阳还会出来,不管是晴空万里还是陰云密布,我一定要弄清楚太阳到哪里去了。” “上尉,”本一佐夫说,“恕我提个问题,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我们暂且就停留在这里。明天——如果还有明天的话——我们再仔细看一看两边和南边新形成的海岸,然后回到我们的住地去。我们无法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在在哪里,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在察看了西边和南边的海岸之后,我们再……” “天晓得南边有没有海岸?”本一佐夫说。 “而且也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不是南边。”上尉答道。 “那么现在可以睡觉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睡得着。” 无忧无虑的本一佐夫一听到这句话,便在一块巨石旁躺下来,用双手蒙住眼睛,无所牵挂地安心入睡了。 上尉塞尔瓦达克走到新的海岸上踱着分步。他思绪万千,眼前的一连串问题使他难以平静。 首先,这次灾害的规模究竟有多大?是不是仅限于北非的这一部分?奥兰、阿尔及尔、莫斯塔加内姆这些近在咫尺的城市能否幸免?他的朋友和同事们是否已同当地居民一起葬身鱼腹?地中海的海水是否只是因为地震的关系而漫过了海岸,淹没了谢利夫河口附近的地方?不过,果真如此,那也只能说明谢利夫河为什么已不复存在,至于天地间的其它变化,则无从解释了。 另外一种可能是非洲海岸已经移到赤道地区。不过这也只能说明太阳为何会经过天顶,以及为什么没有晚霞,而不能说明白天为对么只有六小时而不是十二小时,以及太阳为什么在西方升起,东方落下。 “可是,”塞尔瓦达克不住地在心里嘀咕道,“今天白天的时间分明只有六小时,而且从日出和日落的地方来看,东西方巳完全颠倒过来,这些都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不管怎么说,明天再看吧——如果还有明天的话!” 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把他弄得越来越糊涂起来。 天空被乌云覆盖,平素常见的那些明亮的星星已无影无踪,这实在是一件叫人大为扫兴的事。塞尔瓦达克虽然对天文学不太精通,但对一些大的星座还能略知一二。如果天空没有乌云的话,他本可看看北极星是否还在原处,或者是否已被别的星球代替,并因此而推断出地球的自转方面是否已发生变化,或是完全颠倒过来了。只要弄明白这一点,许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可是天空乌云翻滚,似乎正孕育着一场暴风雨,哪能看到一颗星星?不时翘首天空的塞尔瓦达克只好望洋兴叹。 至于月亮,那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因为这几天正赶上朔日,它已同太阳一起降落到地平线下面去了。 可是,他在海岸上漫步一个半小时之后,突然看到西边地平线上有一束强烈的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射了出来,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月亮!”他叫道。“不,绝不可能!难道蟾宫也改变了自转方向,从西方升起了?不,不可能!月亮不会有这样强烈的光,除非它同地球的距离已大大缩短。” 是的,这个星球所发出的光十分强烈,光线透过密集的云层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会不会是太阳呢?”塞尔瓦达克暗自问道。“可是太阳刚从东方落下去不到两小时!既不是太阳,又不是月亮,哪会是什么星球呢?难道是一个特大的流星?啊,今天的怪事真是层出不穷!这些乌云也实在可恶,否则定可看个明白。” 他开始责备自己: “我过去把大好时光白白浪费掉,没有认真学一点天文学,今日看来实在可惜。我现在冥思苦想,竭力想弄明白的问题,也许正是最普通的天文常识!” 天空是那样变幻莫测。从那个巨大的星球上发出的强烈的光束把一朵朵云彩照得通明。可是奇怪的是,一个小时后,这个星球却沿着一条同地球的赤道成垂直线的方向落到地平线下去了,而不是家宇宙中的其它星辰那样,在地球的一边升起,然后沿着一条弧线运动向另一边落下。随着它的消失,透过云层照到地面上来的柔和的光也消失了。 一切又回到茫茫黑暗之中。上尉塞尔瓦达克的心中也变得更加糊涂起来,越来越不能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天体的最基本的运动规律已被打乱,各个星球似乎已不再按照原来的轨道运动,整个太空好象一座巨大的时钟,它的发条突然失去了控制。看来太阳从地平线的某一方再度升起的希望是非常渺茫了。 不想三小时后,太阳及从西方突然出现了。晨光照在云朵上,显得十分明亮。黑夜终于过去,塞尔瓦达克看了看表,这一夜不多不少,恰好是六小时。 本一佐夫睡得正酣,但也只好把他叫醒。 塞尔瓦达克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把他推醒。 “喂,快起来!咱们该上路了。”他向他叫道。 “啊!上尉,”本一佐夫柔着惺忪的睡眼说道。“我还没睡够,好象刚睡着不久!” “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夜了。” “一夜!……” “时间是少一些,只有六小时,不过你应该适应新的环镜。” “我会慢慢适应的。” “快走吧!别耽搁了。咱们先抄近路回到我们的住地去,看看两匹马怎么样了。如果有可能,我们就骑上马到各处去走走。这次灾害,阿尔及利亚有哪些地方幸存了下来?我们在这一方面知道得太少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从南边到莫斯塔加内姆去。要是去不了,我们就往东走,到特内斯去。” 他们于是踏上了归途,向住地走去。路旁新开辟的果园一望无际,枝头挂满无花果、椰枣和橙子。他们腹中空空,正可摘来充饥,反正这儿一个人也见不到,谁也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顺利回到住地。那里的一切依然如故。显然,他们走后,一个人也没有来过。这边也同那边一样,到处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们很快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本一佐夫在挎包里放了一些饼干和野味罐头,至于饮水,那是不成问题的,平原上有不少清澈见底的溪流。这些小河过去是谢利夫河的支流,现在都直接流入地中海了。 本一佐夫很利索地套上马鞍。他们于是飞身上马,向谢利夫河方向进发。 不但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感到自己的体重已大大减轻,体力有了成十倍的增加,两匹马也同他们一样轻如飞燕。它们已不再象是两匹马,而象是古代神话中长着翅膀的怪兽了。它们的四只蹄子几乎很少接触地面。所幸上尉和本一佐夫都是上等骑手,完全可以放开手,任两匹马自由奔驰。 二十分钟后,两匹马走完了八公里,到达谢利夫河口附近,然后放慢速度,沿着原来的谢利夫河右岸,向东南方走去。 河岸还保留着原有的特征,不过对岸已不复存在。极目了望,到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显然,仅从这一点来看,莫斯塔加内姆以及整个奥兰省已在一夜之间被海水荡平。 上尉塞尔瓦达克曾在这一带测量过,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路途熟悉。他想尽量在这里多走一走,看一看,然后写一份报告,但报告寄给谁?送往何处?自己也十分茫然。 他们从谢利夫河口出发,沿着原来的河岸,用四个小时走了三十五公里路程。这时,夜幕开始降临。他门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准备过夜。对岸曾经是米纳河注入谢利夫河的河口,如今这条河已经荡然无存,视线所及,只是汪洋一片。 奇怪的是,他们走了这样远的路程,竟没有遇到一个人。 本一佐夫找了一块地方让上尉躺下来休息。两匹马已经拴在一棵树桩上,树桩周围是丰美的牧草,它们可以尽情享用。夜间平安,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第二天,1月2日——按照旧历,现在正是1日天刚断黑的时候——上尉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又跨上马,继续沿着原来的河岸向前跋涉。这一天,他们在六个小时中走了七十公里。 河岸的外貌依然如故。只是从米纳河口走出二十公里后,谢利夫河的一大段河岸,突然消失了。离河岸不远的苏尔克来围城的城郊及其八百名居民已被海水吞噬。不知道阿尔及利亚这一带的一些大城镇,如马扎格兰、莫斯塔加内姆和奥尔良,是否也已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塞尔瓦达克绕过这个缺口,又登上原来的河岸。河岸的对面原是穆斯林和基督徒混居的阿密莫萨镇。此镇以前是贝尼乌拉人的首府,如今电踪影全无,连镇后面的高达一千一百二十六米的芒库拉山也不知去向了。 这天晚上,他们在河岸的一个拐角处停下来过夜,这一块新的天地到这里便突然终止了。这地方原是莫门图诺镇的所在地,可是现在也一点痕迹没有了。 “我本想今天晚上到奥尔良市去过夜,顺便吃一顿美餐的。”塞尔瓦达克看着眼前一片汪洋的海水,心中不禁茫然若失。 “这根本不可能,上尉。”本一佐夫说。“除非你乘船去。” “本一佐夫,你想到没有,我们两人真是万幸。” “是的,上尉。逢凶化吉正是我们的一生中司空见惯的事。你看吧,我们最后一定会有办法,越过这一片汪洋的大海,到莫斯塔加内姆那边去看看的。” “不见得吧!要是这一块新的天地是个半岛,那倒有可能到特内斯去打听打听消息。” “不如说由我们来向他们提供一点情况吧。”本一佐夫说。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六个小时后,太阳出来了。上尉塞尔瓦达克对这一带的地形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海岸从他们昨天晚上过夜的地方,转了个弯,由南向北而去。这边的海岸是一条刚刚形成的断裂带,不象那一边,是借用谢利夫河原来的河岸。上文已述,离这个拐角处不远的地方,原是莫门图谱镇。这时,本一佐夫已爬到附近的一个山坡上向海中眺望,但海那边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位于东南方十公里左右的奥尔良市,连一点影子也没有。 上尉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子是离开过夜的地方,沿着新的海岸,向北走去。海岸上到处是断裂的田园和东倒西歪的树木,树枝一直垂到水面。有几棵千年古树象是用斧头砍倒似的。 他们骑着马,走得很慢,因为海岸上到处是大的裂缝和小的海湾,只有绕过去,方能继续前进。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才走了三十五公里,到达迈尔吉查山的山脚下。迈尔吉查原是小阿特拉斯山脉延伸到这一带来的余脉. 山脉在这儿突然被拦腰截断,一个个奇峰突起,屹立在岸边。 第二夫早上,他们骑着马越过一个山口,然后徒步登上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站在山顶,俯瞰四周,他们终于弄清了阿尔及利亚的这一块狭长地带所经历的沧海桑田的变迁。 一条新的海岸从迈尔吉查山的山脚下一直伸展到北边的大中海,海岸全长约三十公里。他们原先以为可从这一边到特内斯去,但根本不可能了,特阿斯地区已不复存在,他们这两天所探索的这块新天地根本不是什么半岛,而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孤岛。塞尔瓦达克从山顶向四周了望,到处是水天一色,没有一块陆地的影子。 在阿尔及利亚土地上新形成的这个岛屿呈不规则四边形,但也可以说就是一个三角形。其它各条边的边长为:原谢利夭河河岸一百二十公里,由南向北到小阿特拉斯山为三十五公里,由小阿特拉斯山到地中海为三十公里,原地中海海岸为一百公里。因此,岛的周长共有二百八十五公里。 “真有意思!”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可是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一个岛屿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本一佐夫说。“这是造物主的意思,上尉。上帝愿意怎样,就会怎样。” 他门走下山坡,跨上马,继续北上。这一天,他们一直走到地中海海岸。滨海小城蒙特诺特已同特内斯一样从地图上消失了,踪影全无。 第二天,一月五号,他们开始沿着地中海岸向西进发。出乎上尉所料,海岸的景物并没有完整地保存下来。四个村庄:卡拉阿特一齐玛,阿米斯,马拉布和庞特-巴斯已经无影无踪,连一些海岬也不知何处去了。上尉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发现,这个岛上除他们两人外,其他什么人也没有,不过平原上偶尔可以看到一群群牛羊。 后来,他们回到了自己的住地。他们用了五天——也就是旧历两天半-一的时间在岛上兜了一圈。换句话说,他们离开倒塌的茅屋以来,已经是整整六十小时了。 “上尉!”本一佐夫说。 “什么事?” “你现在成为阿尔及利亚的总督了!” “没有一个居民,我这个总督有什么意思?” “我不就是吗?” “好,你可算作……” “你的臣民。” “我的十三行诗怎么样了?”上尉就寝时嘀咕道。“现在看来当初花那么多功夫写这首诗倒是很值得的。” 第七章 在孤岛上 十分钟后,这位阿尔及利亚总督便和他的“臣民”在石头房子里进入了梦乡。可是,不久之后,上尉又突然醒来,脑海中始终被一连串的问题侵扰着。这几天稀奇古怪的事真是不少,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还是一无所知。他对于天文学所知甚少,但努力想一想,却也想起一些已学过的有关天文方面的基本知识。他不知道,地轴如果向黄道方向倾斜,会不会产生这些现象。可是,地轴的倾斜虽然可以说明大海何以改变位置,或者也可以说明东西方向为何会颠倒过来,但却不能说明昼夜为什么大大缩短,地球表面的重力为什么突然减弱。他虽然很快就放弃了这一看法,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因为他所掌握的知识。正如常言所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也找不出什么比较象样的论据,来解释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了。不过,那些层出不穷的怪事,他尚未全部探索完。他想,或许会有一天他会因发现某一奇怪现象而脑际豁然开朗,使所有问题顿然迎刃而解。他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第二天,本一佐夫一起床使忙于准备午餐。有什么办法呢?必须适应新的环境!他饥肠辘辘,饿得心发慌,真想马上就吞下十来个鸡蛋。这场自然灾害虽已把阿尔及利亚弄得支离破碎,但本一佐夫的胃口却依然如故,丝毫没有受到损害。做点古斯古斯正是他的拿手绝招,那将是一盘美味可口的佳肴。 炉子就在石屋里。铜锅也放在那里,好象刚买来似的闪闪发光。水桶里有的是清水,水面上还飘浮着一团团若隐若现的水汽。水一煮沸,只要把鸡蛋放进锅里,三分钟就熟。 炉子很快就点着了。本一佐夫习惯地哼起一支军中小调: 盐罐里 有没有盐? 要进红烧肉, 牛肉在哪里? 上尉塞尔瓦达克在石屋里走来走去,带着好奇的眼光看着本一佐夫准备午饭。他希望能有新的发现,从而使所有疑问迎刃而解。抱着这种心理,他想知道今天会不会发现什么新鲜事情。炉子会不会烧得象平素一样?空气已经变得相当稀薄,会不会有足够的氧气使炉火熊熊燃烧? 炉子倒是顺利点着了,本一佐夫轻轻地吹了吹,压在煤块下面的干柴便冒出了红红的火焰。一切都很正常。 铜锅已经放在炉子上,锅内盛满了水。水一煮开,便可将鸡蛋放入锅内。本一佐夫手上拿着的鸡蛋几乎没有份量,好象是空的一样。 可是,不到两分钟,水就开了。 “见鬼,这炉子烧得真快!”本一佐夫叫道。 “不是炉子烧得快,而是水开得快!”上尉塞尔瓦达克思考片刻后答道。 说着,他把挂在墙上的温度表取下来,放入开水中,温度表上指着7oc。 “怪事?现在水不是到一百度而是七十度就开了。” “那怎么办呢,上尉?” “我说你应当让鸡蛋在锅里煮上一刻钟。你尽可放心,即使煮这样长的时间,那也不过是刚刚煮熟而已!” “不会煮得太老吗?” “不会的,本一佐夫。仍然会相当嫩,刚好可以用面包蘸着吃。” 上尉的分行完全正确。造成这种情况显然是因为气压下降,这同空气密度的减小是一致的。水煮到七十度便开,这表明地球表面的气压已经下降约三分之一。这种情况同在一千一百米高山上完全一样。要是上尉手头有一支气压表,就可准确地知道气压究竟下降了多少。正是这一原因。他们的说话声变低了,呼吸变得急促了,血管里的血也流得慢了。不过,他们对于这些变化已经逐渐适应。 “可是,”上尉塞尔瓦达克在心里嘀咕道,“很难说我们现在是在一千多米的高山上,因为咆哮的大海就在我们的眼前。” 塞尔瓦达克对这些现象的分析虽然完全正确,但还是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 鸡蛋在开水里多煮了一会儿,总算已经煮熟,古斯古斯也已做好。本一佐夫心想,今后给上尉做饭,看来需要提前一小时上灶,免得时间不够,弄得手忙脚乱。 上尉大口大口地吃着,脑际仍然盘旋着那些无穷无尽的问题。 “怎么样,上尉?”本一佐夫问道。这是他的口头禅,每当要同上尉谈什么事时总是这样开头。 “什么事,本一位夫?”上尉也总以这句话来回答他。 “我们现在怎么办?” “耐心等待。” “等待?” “等人家来接我们。” “他们一定是从海上来罗?” “当然,我们现在在孤岛上。” “上尉,那么你以为你的同事们……” “我认为,至少我是这样希望,这次灾害仅限于阿尔及利亚海岸的个别地区,我的同事们都会安然无恙的。” “是的,上尉,我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总督看到这样大的灾难,心清是不会安然的。他一定会从阿尔及尔派船到这一带来寻找我们。我敢说,他是不 会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的。所以本一佐夫,你要多注意海面,一看到有船来,就向它打信号。” “要是没有船来呢?” “那我们就自己造一条小船,去寻找他们。” “好,上尉。那么你会划船罗?” “只要情况需要,总可学会的。”上尉答道,语气坚定而沉着。 此后几天,本一佐夫一直举着望远镜,站在海边了望,但一条船也没有发现。 “他妈的,”他不耐烦地叫道,“这位总督大人一定是把我们忘了。” 到1月6号,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新的情况。这里所谓的1月6号指的是旧历,即一昼夜缩短一半以前的日历。上尉塞尔瓦达克仍旧沿用着这种旧历。为了使自己在思想上不致与世隔绝,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所以尽管太阳在这个孤岛的上空已经升起和降落了十二次,他依然认为从那天晚上发生大变动以来,只过了六天。所幸他的表走得很好,这也为他沿用旧历提供了方便。当然,如果不是表而是钟,那么在当前情况下,随着重力作用的减弱,钟摆的走动就会出现紊乱,计时就会不准确。但塞尔瓦达克现在靠的是由发条带动的怀表,地心引力不会对它发生什么影响。因此,只要他的表质地优良,走动就会一如既往。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 “上尉,”想象力比较丰富的本一佐夫突然感叹道,“我觉得你现在的景况同鲁宾逊很相象,而我却是那个星期五了!难道我已经变成黑人了吗?……” “没有,”上尉答道。“你还是个仪表堂堂的白人,只是皮肤有点发黑。” “一个白人星朗五,”本一佐夫说,“这真有点不轮不类,不过我看这也蛮不错。” 到1月6日,眼看还没有人前来搭救他们,上尉觉得只好先象鲁宾逊那样做起来,对岛上的动植物资源作一番调查。 这个岛——他们把它叫做古尔比岛——约有三千平方公里,也就是三十万公顷。岛上牛羊成群、野味很多,但确切数字难以查明。田野里长了各种庄稼,有小麦、玉米和稻米,三个月后即可收割。因此,上尉和本一佐夫的粮食以及两匹马的饲料是绰绰有余的。即使再有一些人到岛上来定居,粮食供应也完全可以保证。 从1月6日到13日,雨一直下个不停,天空整天是乌云密布,不见有放晴的样子。此外,还下了几场暴雨,这在一月份实在是很少见的。同时,上尉塞尔瓦达克还发现气温已显著上升。照理讲,现在还是隆冬季节,可是却出现了炎夏的景象。更加叫人纳罕的是,气温不但始终很高,而且越来越高,似乎地球正在逐渐向太阳靠近。 与此同时,光线也变得更加强烈了,要不是这个孤岛的上空一直遮盖着一层浓密的乌云,岛上的景物一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乌云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塞尔瓦达克无法看到太阳、月亮及其它天体究竟是什么样子。否则,他或许能从中看出一点眉目,使自己所苦恼的问题得到解答。因此,他整天愁眉不展,心中压着一股怒火。本一佐夫曾试图安慰过他一两次,叫他不要自寻烦恼,象他一样听天由命便了,但被上尉狠狠顶了回来。此后,本一佐夫便一言不发,每天除了几小时睡觉,不管刮风下雨,日夜守在山岩上,向大海中了望。观望了几天,一无所获。况且,天气这样坏。雨下得那样大,哪会有什么船来呢?海面上风雨大作,汹涌的波涛所达到的高度简直叫人难以想象。既便在地球形成之初,当地表的水最初被地热蒸发到空中再凝聚成水降落到地面时,那狂风暴雨也不会比现在强烈多少。 1月13日,暴风雨突然停息,天空的残云也被当晚的大风卷走了。六天来,塞尔瓦达克上尉一直果在石屋里度日如年。现在风雨一停,他便走出石屋,来到了山岩上。苍穹等待他的将是一番什么景象呢?12月31日晚见到的那颗只露了一下面的巨大星球会不会再度出现在地干线上?这些天来所见到的一桩桩神秘现象的奥秘会不会一下子全部展示在他的眼前?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天幕上挂着的无数星辰,象一张巨大的天象留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天文学家过去不用天文望远镜便无法看清的一些星云,如今也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上尉首先想到的是看一看北极星是否还在那里,因为观察北极星,他还比较内行。 北极星还挂在天幕上,但它的位置已向地平线方向降低了许多,看来已不是各个天体的运转中心了。换句话说。如果把地轴无限延长,那么这条延长线已不能穿过北极星通常在天空所占的固定位置。事实上,一小时后,北极星明显地向地平线移动了许多,它现在似乎是黄道星座的某个天体了。 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哪一颗星取代了它,也就是说地轴的延长线在经过天空的位置上被哪一颗星占据着。塞尔瓦达克全神贯注地观察了很久。这颗新的北极星应该象原来的北极星一样呆在那里动也不动,其它星则围着它日夜不停地运转。 后来,塞尔瓦达克终于发现,在离北部天际不远的天空,有一颗星动也不动,众星似乎都在围绕它运转。这颗星是天琴星座的织女星。由于岁差的关系,它本应在一千二百年后到达北极星原来的位置。然而事实上自从那天晚上的大变动以来,迄今才过去十四天,所以只能认为地轮的倾斜度已经突然改变。 “看来,”塞尔瓦达克想,“不但地轴的倾斜度已经改变,而且,由于地轴的延长线现在是指向离地平线不远的地方,地中海可能已经移到赤道附近了。” 他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但仍注视着天幕,视线逐渐由大熊星座——大熊星座如今已到过黄道区域,只有其尾部出现在水天一色的地平线上——转到了南部天空新出现的一些星星。这些星星,他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 本一佐夫突然发出了惊叫声: “你看,月亮!” “月亮?”塞尔瓦达克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木然地问道。 “是的,月亮!”本一佐夫为自己又能看到诗歌中所谓的这个“黑夜的伴侣”而沉浸在欢乐中。 说着,他用手指着天幕上挂着的一个银盆。其位置同太阳此时本应占据的位置正好相反。 究竟是月亮还是其它较小的、因为距离缩短而突然变大的星球?塞尔瓦达克无法回答。他拿起平时搞大地测量时用的较大的望远镜,向这个星球望去。 “如果真是月亮,”上尉说道,“那末它同我们的距离已经变得非常遥远,不是什么几千里,而是几百万里了。” 经过仔细观察,他认定这不可能是月亮,其暗淡的光线没有一点皎洁、柔媚的样子。星球表面不仅看不到平原和大海的影子,而且也看不到雄伟的梯结山所显露的明暗相间的线条。 “不,这不可能是月亮!”他说。 “为什么不是?”本一佐夫问,他对自己的发现深信不疑。 “因为这个星球还有一个围绕它旋转的很小的卫星。” 确实,一个明亮的光点,如同围绕木星运转的几颗卫星一样,在望远镜下显得十分清晰。 “不是月亮,又会是什么呢?”塞尔瓦达克不耐烦地叫道。“但也不可能是金星和水星,因为这两颗星都没有卫星。可是它的轨道又在地球轨道的内侧,围饶太阳运转。上帝!既然不是金星和水星,就只能是月亮了,但月竟从哪儿弄来一颗卫星呢?” 第八章 与金星相撞? 太阳出来了。闪烁的群星在明亮的阳光下相继消失。塞尔瓦达克对星空的观察只好暂时停止,今夜天空如果没有云彩,到时候仍可继续进行。 至于那个所谓“月亮”,其光线已被一片乌云遮断,塞尔瓦达克寻找了很久,也未找到。看来,它已远去,或是游七他方,非自力所能见了。 晴空如洗。天空刮了一阵西风后,现已完全停息。太阳依然准确无误地从西方升起,东方落下。白天和黑夜也依然是六小时,不差分毫。由此可见,太阳并没有离开新形成的赤道地区,而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位夫所在的这个古尔比岛也就在赤道上。 气温仍在不断升高。上尉塞尔瓦达克每天都要走到挂在房间里的气温麦前看上好几次。1月15日,他发现气温表在背陰的地方标出的温度是50c。 倒塌的茅屋尚未修复,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把石屋中的一间大房间打扫了一下,在那里安顿了下来。他们不但在这间石屋里躲避了狂风暴雨,而且也躲避了烈日的曝晒。天气越来越热不可奈。天空总是万里无云,没有一丝云彩这一遮灼热的阳光。那火一般的热浪连塞内加尔等非洲赤道地区也从未遇到过。长此以往,岛上的植物全都面临着枯死的危险。 本一佐夫始终坚守自己的信条,决不向炎热的天气屈服。他终日汗如雨下,却不顾上尉的劝阻,顶着烈日站在山岩上守望海中的动静。地中海风平浪静,船只杳无,但他仍死守在那里。他的身体真是铁打的,任凭骄阳似火,岿然不动地呆在山岩上。 一天,上尉塞尔瓦达克端详着他的面庞,向他打趣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怕热?看来你是在加蓬出生的。” “不,上尉,我是蒙马特先人,这两个地方反正差不多。” 既然为人憨厚的本一位夫说他的故乡同热带地区一样炎热,再同他争论,也是白费唇舌了。 这种奇热的天气当然不会不对古尔比岛上的植物产生影响,后果很快就显现出来了。几天之间,果树上的叶芽便绽开了,接着便是开花、结实。庄稼也是一样。麦穗和谷穗生长之快,肉眼几乎可以看得出来,草原上更是长满了绿油油的牧草。所以很快便到了收割牧草、庄稼和水果的季节。夏天和秋天已完全融合在一起。 谁说上尉塞尔瓦达克对于天文学一窍不通呢?他认为造成上述情况的原因是: “地轴的倾斜度业已改变。如同一切所显示的那样,地轴如今同黄道形成了一个直角,所以地球上的情况便和木星上一模一样了,再也没有季节之分,终年是千篇一律的气候,春夏秋冬的差别已不复存在。 可是他始终不能明白:“造成这种种变化的根源究竟何在?” 农作物的突然早熟使上尉和本一佐夫十分为难。显然,要同时从事这许多农活,他们的人手殊感不足。靠他们俩,无论如何也收割不了这许多谷物。此外,天气这样炎热,长久呆在野外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而在石屋里总要好得多。况且石屋里有的是粮食。地中海现在既然风平浪静,或许不久会有一艘船出现在海面上。这一带的水上运输,本来就十分发达,除了有国营公司往来于沿海各港口的班轮外,还有经常从其它国家到阿尔及利亚沿海来的各类船只。 这种分析绝没有任何牵强附会之处。但不知为什么,海面上总也不见一只船影。本一佐夫终日站在山岩上了望,要不是订了一把伞遮挡灼热的骄阳,他早就烤成肉饼了。 这期间,上尉一直在极力回忆过去在中学和军校学过的知识,虽然想不起多少来。他废寝忘食、不知疲倦地进行各种运算,希望能把地球上出现的这些新的情况弄清楚,但也没有算出什么名堂。不过他想,地球的自转既然已经改变,那么它围绕太阳的公转也会跟着改变。因此,一年的天数不可能再保持原样,结果必然是或者增加,或者缩短。 地球的轨道已经改变,它正在接近太阳,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不仅是因为气温在逐日升高,而且从上尉塞尔瓦达克的其它观察也得到了证陰。 例如映入眼帘的太阳,现在就比塞尔瓦达克在大变动之前所看到的增大了一倍。这样大的太阳本来只能在金星上,也就是在距离太阳一亿公里的地方才能看到。因此只能认为,地球同太阳的距离现在是一亿公里而不是一亿五千万公里了。问题是这个距离会不会继续缩小。果真如此,地球将会失去平衡,一直被吸引到太阳的表面去,被太阳全部化为灰烬。 晴朗的夜空为塞尔瓦达克仔细观察星空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天幕上挂着无数亮晶晶的恒星和行星。这些星星象一张巨大的字母表上的字母一样十分醒目,可惜这些字母他不认识,无法读出来。当然,恒星的大小及其相互间的距离,他是无法看出其变化的。例如太阳每年间武仙座移动六千万公里,其位置的变化几乎觉察不出来,因为这些天体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同样,牧夫座的a星以每秒钟四十八公里,也就是三倍于地球的速度在太空中运动。 恒星的变化虽然难以看到,但行星则不然,特别是那些在地球轨道内侧运动的行星。 金星和水星就处于这种情况。金星在离太阳平均一亿零八百万公里的轨道上运动,水星在离太阳六千万公里的轨道上运动。因此,水星是金星的内行星,这两颗星又都是地球的内行星。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思考,上尉塞尔瓦达克认为,现在地球从太阳接受的光和热几乎和金星相等,也就是相当于大变动前地球所得到的热量的一倍。地球已大大接近太阳,这一点不仅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而且当他每天清晨和傍晚看到这颗令人赞美的美丽行星时,便更加肯定无疑了。 金星,古人称之为晓星,晚星或牧羊人星,也叫启明星,太白星和长庚星。除月亮外,没有一个星球有过这么多美妙的名称。这颗星,上尉塞尔瓦达克现在看去,已变得相当大,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月亮,其圆缺变化连肉眼也看得十分真切。不管它是满圆,还是呈月牙状,全部轮廓都显得非常清晰。当它呈新月形的时候,它的大气层折射过来的太阳光,一直可以到达无法看到它的地区。金星表面能够拆射太阳光,这就说明那里有大气存在。它是新月形时所显示的一些明亮的斑点,施罗特尔曾正确地认为是一些火山,其高度约等于勃朗峰的十倍,也就是金星半径的一百四十四分之一 这样,塞尔瓦达克有充足的理由认为,金星现在同地球的距离是八百多万公里。他把这一看法告诉了本一佐夫。 “上尉,”本一佐夫说,“近一点岂不更好吗?” “对于互相敌对的两军来说,八百万公里是一个很大的距离,但对两个星球来说,那就算不上什么了。” “结果会怎样呢?” “上帝,地球可能要同金星相撞。” “上尉,金星上有空气吗?” “有。” “有水吗?” “当然有。” “那好,我们就趁此机会好好看一看金星吧。” “可是碰撞将异常猛烈。两颗星的体积都差不多,如今正从相反的方向互相接近,一旦相撞,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不就同两列火车相撞一样嘛。”本一佐夫若无其事地说。 “两列火车相撞,看你说得多么轻巧!”上尉说。“你要知道,这两列火车比快车的速度还要快一千倍。两个星球碰撞的结果,肯定会有一个被撞得粉碎,或者两个同归于尽。你的那个蒙马特小土包能否存在就很难说了。” 这句话正击中本一佐夫的要害。只见他咬紧牙,攥紧拳头,但终于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为“小土包”这几个字而咆哮起来。过了片刻,他说道; “上尉,我听你的……你吩咐吧!……有什么办法可以防止这次碰撞……” “什么办法也没有。还不快给我滚开,你这个笨蛋。” 狼狈不堪的本一佐夫于是一言未发,悄悄地退到一边。 此后几天,两个星球的距离越来越近。在新的轨道上运转的地球,很快将会挡住金星的去路。同时,地球离水星也越来越近了。这颗行星,平素肉眼很难看到,只有当它出现在东方或西方远离太阳的最大偏角时,才能露出它那美丽的身影。它的圆缺变化和月亮相同,它能反射太阳光,太阳传到其表面的光和热相当于地球的七倍,由于其自转轴倾斜度很大,水星上没有热带和寒带之分,它有一条很宽的赤道带,山脉高达一万九千米,这一切使得古人把它称之为“闪闪发光的天体,”常常带着浓厚的兴趣观测它。 可是目前的危险还不是来自水星,而是来自金星。到1月18日,金星和地球只相距四百万公里了。由于金量反射过来的光十分强烈,地球上的物体留下了很浓的陰影。金星自转一周,需时二十三小时又二十一分,这表明其日夜的长短设有变化。现在已经可以看到金星上空所飘浮的云彩以及一块乌云在金星表面所投下的暗影。此外,金星表面的七个斑点已变得清晰可辨,正如比安奇尼所说,这些斑点是一些彼此相连的大海。不但如此,这颗耀眼的星现在连白天也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过,上尉此时的心情却没有拿破仑将军当年的雅兴。拿破仑在督政府时期的一天中午看到这颗星时,曾心血来潮,说这颗星是“他的星”。 1月2o日,这两颗在太空中本来换照一定的规律运传的行星,又更加接近了。 “我的在非洲和法国的同事们和朋友们,以及所有新旧大陆的居民现在一定处于惶惶不安之中,”上尉自言自语道。“我想,各地的报纸一定充斥了悲观绝望的文章,教堂里挤满了祈祷的人群。他们一定认为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上帝!我决不是胡思乱想,金星确实从来没有同地球相距这样近。可是,在此危急之秋,仍没有一艘船到这个小岛来把我们接回去,这真是咄咄怪事。不过话说回来,总督 大人和陆军部长哪有时间顾到我们呢?两天后,地球将会控成无数碎块留在太空。” 碰撞的事终于没有发生。 相反,从这一天起,地球和金星便互相远离而去了。总算万幸,它们的轨道并不是完成吻合的,可怕的碰撞终于避免了。 当上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本一佐夫时,惶恐不安的本一佐夫才感到松了一口气。 1月25日,两星球的距离已经相当远,再也用不着担惊受怕了。 “不管怎么说,”上尉说道,“这次金星与地球相遇,却使我弄明白了一点:金星没有月亮。” 可是,多米尼克、卡西尼、肖特、蒙太尼-利莫热、蒙巴隆等天文学家都一本正经地认定金星有一颗卫星。 “不过,天空中的这一切变化,看来我是永远也无法揭示出其奥秘的。” “上尉,”本一佐夫说。 “怎么啦!” “巴黎的卢森堡公园旁不是有一所屋顶有个大鼓包的建筑物吗?” “你指的是天文台?” “对了,这些怪事难道不应该由那里的先生们去解答吗?” “完全对。” “那就让他们去解释吧,我们泰然处之好了。” “泰然处之?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明白,我是士兵。” “那你给我说说着。” “当你对一件事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就应当听天由命。我们现在正处于这种状况。” 塞尔瓦达克对他的回答未置可否。这个谜不是他所能解开的。看来他至少暂时决定不再为此而大伤脑筋了。 况且,不久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使他再也无法分心去考虑那些问题了。 1月27日,上午九时左右,本一佐夫不声不响地走进他的房间,向他说道: “上尉。” “什么事?” “来了一条船。” “这个鬼东西,这样大的事,竟如此不慌不忙地来向我报告!” “真见鬼,我们不是说过对什么事都要处之泰然吗?” 第九章 不期而遇 塞尔瓦达克冲出石屋,迅速向山岩上奔去。 离海岛约十公里的海面上确实有一艘船。不过,随着地球表面弧度的缩小,人们的视野也已大大缩小,所以这艘船,现在还只能看到它在万顷碧波中所露出的桅杆顶部。 船身虽然看不到,但从其桅杆的多寡已可断定它属于哪一类船。这显然是一艘双桅纵帆帆船。本一佐夫发现它后过了两个小时,船的全部身影便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内了。 上尉塞尔瓦达克举着望远镜,一刻不停地盯着它。 “这是多布里纳号!”他突然叫道。 “多布里纳号?”本一位夫说,“不可能吧?怎么不见烟囱冒烟?” “船上扯着满机,”塞尔瓦达克说,“没错儿。准是铁马什夫伯爵的双桅机帆船。” 果然,这艘船就是多布里纳号。要是伯爵也在船上的话,谁能料到两位情敌却在这里不期而遇了。 不消说,对于正在向小岛驶来的铁马什夫伯爵,上尉塞尔瓦达克已不再把他看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是一个同舟共济的难友了。他根本没有去想他们原来约定的那场决斗,而且连决斗的原因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天地间发生了一系列如此巨大的变化,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迅速见到他,向他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这二十七天的时间里,多布里纳号一定沿着阿尔及利亚海岸走过,也可能到过西班牙、意大利或法国的港口,因此一定可以对地中海沿岸——古尔比小岛同这些地区现在是完全隔绝了——的变化提供一些最新消息。这样,塞尔瓦达克不仅可以对这次灾害的规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而且也可以弄清楚产生灾害的原因。此外,铁马什夫伯爵是一个很重义气的人,他一定会把上尉及其勤务兵带走的。 “这艘船在哪儿停靠呢?谢利夫河口已经不存在了。”本一佐夫问道。 “它不会靠岸的,”上尉说,“伯爵会派一艘小船来,让我们乘船过去。” 因为是逆风,多布里纳号只能缓慢地向这边驶来。奇怪的是船上的机器设有开动,照讲他们早就应当发现这个新的小岛了。很可能是燃料已经用完,只好利用风帆。所幸天空虽有一层淡淡的云彩,但还算晴朗,风也不大,海面比较平静,所以多布里纳号正在顺利地向小岛驶来。 塞尔瓦达克丝毫没有怀疑多布里纳号会在这里停泊。铁马什夫伯爵一定会弄得晕头转向:非洲大陆的这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岛呢?他也可能担心,小岛周围没有一个可供停泊的场所。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一旦帆船出现不便靠岸的迹象,塞尔瓦达克会主动给它寻找泊岸处,向它发出信号,领它入港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塞尔瓦达克明显地看出多布里纳等。正在向原谢利夫河口驶去。他于是当机立断,骑上马和本一佐夫一起,迅速向小岛的西部奔去。 二十分钟后,他们赶到那里。二人立即眺下马来,观察沿岸地形。 塞尔瓦达克很快发现,在离小岛最西端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港湾,完全可以供多布里纳号停泊。港湾外面点缀着一些大的礁石,礁石之间有一条狭窄的航道。即使遇上大风大浪,港湾里也一定会很平静的。可是,就在他细心观察岸边的岩石时,突然发现岩石上面有一条条潮水退去的痕迹,痕迹上还保留着一些干枯的海藻。 “奇怪!”他想,“地中海现在难道也有潮汐了?” 看来潮水的涨落确有其事,因为在岩石的上端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这又是一件怪事。人们知道,地中海是基本上没有潮汐的。 同时,塞尔克达克还发现,潮水在岩石上显示出最高水位后,——这显然是由于去年12月31日夜间地球附近出现一个大的星球造成的——便逐渐退去,现在终于恢复到灾害前的样子了。 上尉塞尔瓦达克只是把这一奇怪现象记了下来,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是多布里纳号机帆船。 帆船离海岸只有两三公里了。他们一定已经看到塞尔瓦达克向他们发出的信号。因为他们稍稍拨正了一下航向,开始把主桅帆落下来,只剩下二层帆、后桅帆和船头的三角帆,全凭舵工躁作了。最后,帆船绕过海岬,根据塞尔瓦达克打出的手势,放心大胆地穿过礁石之间的航道,一直进到小港湾里。几分钟后,他们抛了描,放下了小艇。铁马什夫伯爵立刻登上小艇向塞尔瓦达克站的地方直驶而来。 上尉抢步迎上前去。 “伯爵先生,”他叫道。接着,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发生什么事了?” 伯爵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人,他的泰然自若同上尉的急躁性格恰成鲜明的对照。他先向上尉欠了欠身,然后以一口浓厚的俄国腔说道: “上尉,在我们谈论别的问题之前,我首先要告诉你,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荣幸见到你。我们分别的时候,你在大陆上,而现在你却在一个小岛上……” “我哪儿也没去,伯爵先生。” “这我知道,上尉。请原谅我未能赴约……” “伯爵先生,”上尉大声地说,“关于这个问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待会儿再谈。” “一切遵命。” “我也是一切听从你的意见。不过,仍请允许我再度向你提出刚才的问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正要向你请教哩,上尉。” “什么,你也一无所知?” “什么也不知道。” “非洲大陆的这一部分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小岛。关于这一点,你没有任何情况可以告诉我?” “没有。” “这次灾害波及面究竟有多大?” “我同你一样,上尉,一无所知。” “不过,你总可说一说地中海的北部海岸……” “现在这个海究竟还是不是地中海?”铁马什夫伯爵杆断了上尉的话,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因为你是从海上来的。” “我没有到过沿岸的任何地方。” “你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过?” “没有。我甚至一块陆地也没见过。” 上尉惊讶地看着伯爵,随后又说道: “不过伯爵先生,你应该发现,从1月1日起,东方和西方已完全颠倒过来。” “完全对。” “白天和黑夜只有六小时了。” “是的。” “重力已大大减小。” “一点不错。” “月亮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是这样。” “我们差一点同金星相撞。” “你说得完全对。” “因此,地球的自转和公转已经改变。” “是这样。” “伯爵先生,”上尉继续说道,“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原以为我所知道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很想向你请教哩。” “我也不知道更多的东西了,上尉。”伯爵说。“我只有一点要补充一下。去年12月31日夜间,我乘着船来同你赴约,不想海上忽然波涛汹涌,我的船在波峰浪谷中剧烈地颠簸。我们被这一奇怪现家弄得莫知所措,谁也说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机器出了故障,又遇上接连几天的狂风暴雨,我们只好在海上随风漂流。多布里纳号居然能经受得住这场惊涛骇浪,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我想,其原因大概是它当时处在飓风的中心,受浪涛的袭击较小。所以,我们没有见到一块陆地,只有你们这个小岛才是我们见到的第一块陆地。” “伯爵先生,这样说来,我们应当回到海上去探个究竟,看一看这次灾害的波及面有多大。” “我也这样想。” “我可以在你的船上占居一席之地吗?伯爵先生。” “当然可以,上尉。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去周游世界。” “我想只要在地中海转一圈就足够了。” “谁能说周游地中海不就是周游世界呢?”伯爵摇了摇头说道。 塞尔瓦达克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 现在也只能这样做了,姑且先去看一看非洲沿岸的情况,并到阿尔及尔去了解一下世界各地的消息。如果地中海南岸已不复存在,那就到北边去看看欧洲各国的情况。 不过,要等多布里纳号上的机器排除故障后方可启程。锅炉内的几根管子裂了,不停地往炉内温水,无法升火。如果只靠风帆,则怕天气不好,遇上逆风。那样的话,船的行速就会太慢,也太艰难了。多布里纳号是一艘较大的船,可以直达中东;煤仓里的存煤还够得上两个月的用度,完全可以作一次较远的航行,无须中途寻找港口添加燃料。 因此必须把锅炉修好,以发挥机器的作用。 所幸多布里纳号上有一些备用的铁管,人们把坏的换下来,很快就把故障排除了。这样,他们到达小岛后的第三天,锅炉便能升火了。 塞尔瓦达克利用伯爵在古尔比小岛逗留的机会,把岛上的情况向他-一作了介绍。他们俩骑着马,沿海岸兜了一圈。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到小岛以外的地方去查陰导致非洲大陆北部发生沧海桑田变化的真正原因。 多布里纳号准备于1月31日扬帆远航,这期间,天地间没有发生什么新的情况。只是长达一个月之久的高温,现在已略有下降。难道环绕太阳运行的地球这时又走上了新的轨道?这个问题看来还要过几天才能弄明白。 天气一直很好,不过天空时时覆盖着乌云,气压稍有下降。不过问题不大,多布里纳号仍可按时启程。 现在的问题是本一位夫是否应该随同上尉一起离开小岛。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他必须留下。首先,两匹马无法上船,因为船上没有专用马厩,而本一佐夫又无论如何不愿离开这两匹心爱的马。其次,随时可能有陌生人到岛上来,这块地方不能没有人看管。那些牛羊也不能就这样扔掉,万一发生不测,这些牛羊将是劫后余生的人不可缺少的食粮。鉴于上述原因,本一佐夫决定自己留下,上尉只好表示同意,虽然心中未免有点恋恋不舍。不过本一佐夫留在岛上倒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等他们一旦把外界的情况查明,便会回来接他的。 1月31日,本一佐夫怀着依依惜别的心情向上尉告别。行前,上尉向他叮嘱了几句。他也烦请上尉万一有可能路过蒙马特,就去看一看他心爱的故乡是否安然无慈。说话间,多布里纳号已开动螺旋桨,离开了狭小的港湾;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了。 第十章 寻找阿尔及利亚遗迹 多布里纳号是在怀特岛的船厂建造的。它外形美观,结构坚固,载重量为二百吨,完全可以作环球航行。当哥轮布和麦哲轮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上探险时,他们也从来乘过这样大而稳妥的船。船上备有数月的粮食,如果情况需要,足可绕地中海一周而不必中途补充食品。此外。重力作用虽已减弱,但无须在古尔比岛上装载一些东西来增加船身的重量,因为船体象一切物体的重量一样大大减轻,海水的重量也同样减轻了,二者的比例关系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铁马什夫伯爵对于航海完全是门外汉,所以船上的指挥悉由普罗科普二副掌管。 普罗科普今年三十岁。父亲原为伯爵的农奴,但在沙皇亚历山大颁布著名的诏书之前,就已获得人身自由。二副对此一直感念不忘,同伯爵的感情十分亲密,对他忠心耿耿。普罗科普在国营和私营的商船上当过见习生,学了许多航海知识,来到多布里纳号之前,曾得到二副的证书。铁马什夫伯爵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多布里纳号上度过的,冬夫在地中海,夏天在北方各海游憩。 普罗科普二副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人,可以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不但提高了他自己的地位,连花了许多心血培养他的铁马什夫伯爵也感到十分光彩。总之由他指挥多布里纳号是绝对万无一失的。船上的其他人员也很出色。除普罗科普二副外,还有机械师梯格勒夫和四名水手,他们是:尼高奇、托斯托伊、文特凯夫和帕诺夫卡。此外,还有一个名叫莫歇尔的厨师。这些人的父母都是铁马什夫伯爵的佃农,所以现在来到海上,也还是一家人。既然他们的主人和他们在一起,这些水手对于天地间所发生的奇异变化并没有惊慌不安之感。不过普罗科普二副常常流露出焦灼的愁容,他心里很清楚,伯爵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也十分焦虑。 多布里纳音开足马力,乘风破浪向东而去。海面上浪头很高,否则每小时可行十一海里。 其实从西方——现在应该说是东方了——刮来的风不过是微微清风,但海面上却波涛翻滚,很不平静。这并不奇怪,由于地心引力减弱,浪尖上的水花的重量也大大减轻了。随着浪涛的不停运动,这些浪花也就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阿拉戈曾认为最高的海浪只能达到七至八米,他若见到现在这十五米至二十米高的海浪,一定会感到无比惊讶。这高大的浪头并不是海浪互相撞击而偶然形成的个别奇峰,而是一浪接着一浪,所以多布里纳号往往高出水 面约二十米左右。因此,随着地心引力的减弱,多布里纳号在海上也就颠簸得更加厉害了。所幸塞尔瓦达克上尉没有晕船的毛病,否则在这种情况下那是很够他受的。 不过这些巨浪不是突发性的,而是一浪接着一浪。总的说来并不比地中海常见的那种短而急的波涛更叫人难以忍受。这种状况所造成的唯一不良后果是,船不能按照正常速度行驶。 多布里纳号活着阿尔及利亚海岸原来的位置向前行驶,距离陆地照理只有两三公里,可是放眼向南望去,却不见一点陆地的影子。天空中星球的位置已经打乱,普罗科普二副无法再根据对星球的观察来确定多布里纳号所在的位置,也无法根据太阳在天空的位置来确定他们所在的经纬度,因为原来的航海图已经不顶用了。虽然如此,多布里纳号所行走的路程仍可根据计程仪大体上计算出来,其行驶方向则可依靠指南针。 所幸指南针指示的方向并未出现任何混乱现象。天地间的奇异变化并未对孩外发生任何影响。它在这一带茫茫的海面上,始终指着离北极二十二度的地方。虽然东西方概念已随着太阳的升降所出现的变化而完全颠倒过来,但南方和北方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方位。六分仪是无法使用了,但大体上仍可靠计程仪和指南针来标出多布里纳号所在的位置。 出航的第一天,航海知识远比塞尔瓦达克丰富的普罗科普,便当着铁马什夫伯爵的面把这些情况向上尉一一作了说明。同许多俄国人一样,他的法语说得十分流利。他们的谈话所涉及的范围当然起不出天地间发生的那些奇怪的变化,虽然对于这些变化的根本原因,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谈话一开始,他们便谈起了地球从1月1日以来在太阳系所遵循的新的轨道。 “上尉,”普罗科普说,“地球显然已不再按照原来的轨道环绕太阳运行了。不知什么原因,它现在的轨道离太阳很近。” “我也这样认为。”上尉答道。“现在的问题是,地球已经越过金星的轨道,会不会再超过水星的轨道。” “最后落到太阳上去化为灰烬。”铁马什夫伯爵接着说。 “如果那样的话,那真是太可伯了。”上尉叫道。 “不,”普罗科普说,“我认为眼下地球并未面临这种情况。它并不是在向太阳靠近,而是沿着一条新的轨道环绕太阳运行。” “你的这一看法有没有根据?”伯爵问道。 “有,老爷。”普罗科普说。“你听后一定会感到信服的。假如地球真的是在迅速向太阳靠近,那么这场灾难很快就会发生,而且我们早就进入太阳的引力中心了。还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同太阳的引力一起使各大行星沿着椭圆形轨道运动的切向转速也早就不存在了,地球只需要六十四天半就全被吸引到太阳上去……” “所以你认为……”上尉说。 “我认为地球不会被吸引到太阳上去。”普罗科普二副说。“原因很简单,地球脱离原来的轨道已经一个多月,但到今天才刚刚越过金星的轨道。在这段期间内,它只向太阳靠近了四千四百万公里,而它原来距离太阳却有一亿五千二百万公望。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地球不是在迅速向太阳靠近,这总算是我们大家的万幸。况且,我敢说,我们现在已开始远离太阳而去,最明显的迹象是气温已逐渐下降,古尔比岛上的气温并不比位于北纬三十六度的阿尔及利亚高多少。” “你的推论很有道理。”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地球并不是在奔向太阳,它至今仍在环绕太阳运行。” “还有一点是确实无疑的,”普罗科普说。“那次大变动后,地中海和非洲海岸已经突然移到赤道地区。” “天晓得非洲海岸是否还存在。”塞尔瓦迪克说。 “现在这个海是不是地中海也很成问题。”伯爵接着说。 他们心中的疑问真是一个接着一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地球如今正在远离太阳而去,无须再担心它会被吸引到太阳上去。 但非洲大陆究竟哪儿去了呢? 他们离开古尔比岛已经二十四小时了。在多布里纳号经过的路上,本应看到阿尔及利亚海岸的一些较大的城市,如特人斯、舍尔舍勒、科勒阿赫、西迪费路希等。可是望远镜下、除了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哪有这些城市的一点踪影? 然而普罗科普二副给多布里纳号所规定的航向并没有错。根据船的航速和所指示的方向,根据船的航速和他们一天所去的路程,2月2日这一天,他们所到达的位置应该是北纬36°47′,东经0°44′,也就是阿尔及利亚首府阿尔及尔所在地。 但无论是阿尔及尔,还是特内斯、舍尔舍勒、科勒阿赫、西迪费路希,似乎都已经陷入海底。 塞尔瓦达克上尉双眉紧锁,茫然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往事一幕一慕地浮现在眼前。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他在阿尔及尔生活过多年,那些曾经和他朝夕与共的朋友和同事们现在是不知存亡了。他想到了自己的祖国,不知道法国在这次天灾中能否得以幸免。他想在水下找一找,看可否发现一些阿尔及尔的废墟。“这场灾难竟会这样彻底,把一座城市全部毁灭干净了”他叫道。“不,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点遗迹!一些大的山峰总不会全部陷入海底。拔海一百五十米高的拿破仑城堡中的卡斯巴官,也总会有一部分露出水而的。除非整个非洲已经陷入地层深处,我们定可在水面上找到一些残垣断壁。” 然而事实确实令人吃惊。一个月前还是那样繁忙的,从马蒂福海畔到佩斯卡德角的二十公里宽的海面上,竟看不到一点残存的东西,连一颗漂浮的大树或一块木板也没有。这真是咄咄怪事。 那么水下是不是可以找到什么残存物呢? 铁马什夫伯爵觉得塞尔瓦达克的想法很有道理,于是下令用探测器对水下进行调查。 探测的结果更叫人莫名其妙了:海底十分平坦,水深只有四至五寻。他们接着在广阔的海面探查了两小时,但未发现山城阿尔及尔的任何遗迹。难道天灾之后,海水已将整个山城彻底荡平? 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此外,广阔的海底,竟找不到一点岩石、淤泥、沙子和贝壳。探测器从水底收集到的,只是一些五彩缤纷的金属粉末,性质如何难以断定。但地中海海底是绝没有这类物质的。 “二副,你看,”塞尔瓦达克说,“这里显然不是你所说的阿尔及利亚海岸。” “如果这里不是阿尔及利亚海岸,水深绝不会是四五寻,而是二三百寻了。” “你的意思是……?”铁马什夫伯爵问道。 “我没有什么看法。我完全给弄糊涂了。” “伯爵先生,”上尉塞尔瓦达克说,“我们可否再往南走一走,也许那里可以找到我们在这里所找不到的东西。” 伯爵同普罗科普二副商量了一下,天气既然这样好,便决定再往南继续搜寻三十六小时。 塞尔瓦达克对伯爵如此尊重他的意见表示感谢,多布里纳号于是继续向南开去。 在后来的三十六小时中,他们对所经过的海域进行了仔细的探查。探测器所到之处,都表明海底十分平坦,水深只有四五号。他们还把挖泥机放到水下,搭起海底沉积物,但所携起的东西中却没有一块建造房屋的石块或金属碎块,也没有一点海洋中常见的藻类植物和珊瑚。昔日的地中海海底竟成了一个无可辨认的世界。 多布里纳号一直南下到北纬三十六度的地方。从船上的地图看来,他们如今正航行在昔日把大海和富饶的米提贾平原分割开的萨赫勒山脉的崇山峻岭中,海拔四百米的布扎雷阿最高峰就在这里!可是,即使这样高的山峰现在也无影无踪了。 他们继续向南航行,越过了萨赫勒山区的主要城镇社埃拉和种着许多法国梧桐的法里克市,并越过了卜利达城堡,该城堡比韦德一埃尔一凯比尔还要高出四百米,但现在也荡然无存了。 普罗科普二副担心在这一陌生的海面上继续航行会发生不测,希望返航或向乐前进,但上尉塞尔瓦达克仍坚持南下。 多布里纳号于是一直航行到穆扎亚山脉附近。山中相传有一些卡比利亚太居住过的古老的洞袕。角豆树、朴树和橡树漫山遍野,狮子、鬣狗和豺狗成群……其最高峰耸立在布鲁米峰和希法峰之间,拔海一千六百多米,这样高的山峰总会在水面上露出其峰顶吧……但事实确是,视线所及,到处是水天一色。 看来只好返航了。多布里纳号又回到了原来的海域,寻找阿尔及利亚遗迹的希望全部破灭了。 第十一章 发现路易九世陵墓 问题很清楚,阿尔及利亚的这一大部分地区已经陷入地层深处,根本不是沉入海底。而且,当这个地区陷落下去后,裂开的地壳又合拢了,所以那些高大的山峰没有在海底留下一点痕迹。地中海底的沙质土壤已经被一种现在还无法弄清的物质所代替。 至于这场大变动的原因,多布里纳船上的人们仍然一无所知。现在的问题是必须首先弄清楚受灾面积究竟有多大。 经过一番认真的讨论,大家决定沿着原来的非洲海岸,继续向东前进。这些天来的海上航行总算比较顺利。现在天气仍旧很好,必须利用这一有利的时机。 从马蒂福海岬到突尼斯边境,原来的海岸已无影无踪。按海城市德利斯,朱汝拉山脉——其最高峰为二千三百米,布热伊城,峻岩林立的古拉亚山,阿德拉尔山,迪哲拉山,小卡比利亚山,古人称为特里东地区的七座海岸山——其最高峰为一千一百米,旧套士坦丁港的所在地科罗城,今菲利普维尔港的所在地斯特拉城和应于四十公里宽的海湾顶端的波尼城,全都从地图上消失了。此外,加尔德海峡,罗丝海峡,埃社格山的圆形山顶,连绵起伏的海岸沙丘。马弗拉格市和以来集珊瑚而闻名的加尔市也都不翼而飞了。探测器一次二次地从水下提上来,但没有带回一点地中海所特有的美丽多姿的珊瑚块。 铁马什夫伯爵于是决定沿着原突尼斯海岸继续航行到非洲的最北端——布兰角。大海到这里已变得非常狭窄,非洲海岸和西西里岛之间仅有一水之隔,可能会有一些特殊情况。 因此,多布里纳号使来到了北纬三十七度,2月7日又越过了东经七度。 铁马什夫伯爵坚持到这一带来探测,还出于下列考虑: 在法国的影响下,一个新的撒哈拉湖——虽然人们很久以来一直要放弃这一工程——终于开挖成功了。这项工程只是把寻求金羊毛的勇士们曾经到过的特里东湖重新恢复了起来,从而使这一带的气候得到了很大改善,并为法国垄断苏丹和欧洲的贸易提供了方便。 修复这个古代湖泊会不会对这次大变动产生什么影响?这是需要弄清楚的。 和加贝斯湾处于同一纬度,即北纬三十四度的地区,现在有了一条大运河穿过由克比尔和加尔萨等盐湖组成的低洼地带,注入地中海。在加贝斯湾以北二十六公里、紧靠特里尔湾的地方,有一条地峡,该地峡后来被堵死了,洼地上的水只好改走古代河道,这些古代河流,由于水源不足,到达利比亚后就因为烈日的蒸发而干涸了。 非洲一大部分地区这次突然下陷,其边缘部分是否就在撒哈拉湖地区?果真如此,多布里纳号越过北纬三十四度后不就可以看到的黎波里海岸了吗? “我们到达那里后,”普罗科普说,“如果南面仍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就只有北上,到欧洲海岸去寻求答案了。” 多布里纳号开足马力,全速向布朗角前进,但既未见到内格罗角,也未见到塞拉角。比塞大这座东方名城已连同它的湖光山色和棕桐树下的隐士墓一起消失了。海底仍旧是平坦的,没有任何生物。 2月7日,多布里纳号越过布朗角,进入原来的突尼斯湾。海岸上傍山而建的城市、阿尔塞纳炮台、古莱特港和布库尔纳的两个山峰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处非洲最北端、同西西岛遥遥相望的布思角,也同非洲大陆一起消失在地层深处了。 这次大变动之前,地中海一带的海底呈马鞍形,坡度很陡。地壳在这里象骨节一样突然隆起,成为水深只有十七米的利比亚海峡的屏障。但隆起部分的两边,水深却有一百七十米。可能在地壳形成之初,布恩角同西西里岛南端的富里纳角是连为一体的,正如休达和直布罗陀当初也可能是连在一起的。 对地中海了如指掌的二副普罗科普,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因此,现在应当看一看位于非洲和西西里岛之间的这个水下隆起部分是否还存在。 铁马什夫伯爵、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都站在船头观看这次水下探测。 在船舷边沿,站在用以固定前桅小木桩上的水手,听到命令后,把探测器放到了水里。 “水有多深?”二副普罗科普问。 “五号。”水手答道。 “海底状况呢?” “平坦。” 现在应当看一看这条水下山脊的两边如何。多布里纳等于是向左右两边各走了半海里,继续对海底进行探测。 两边都是五寻深,而且十分平坦,到处都是一样。布恩角和富里纳角之间的水下山脊已不复存在。显然,这次大变动已经把地中海海底全部整平了。海底的物质依旧是一些无法查明的金属细末。过去常见的海绵、海葵、海藻和贝壳等水下生物已无影无踪。 布多里纳号又掉转船头,向南驶去。 除了这些层出不穷的怪事外,海面上一直空空荡荡,始终见不到一只船影,否则他们一定会飞速驶去,打听有关欧洲的消息。多布里纳号在这沓无人迹的大海上随风漂流,人人都感到十分孤单,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地球上的唯一幸存者,如今在这条挪亚方舟上相依为命。 2月9日,他们到达边东城,也就是古代比尔萨城所在的位置。 这天傍晚,夕阳已经落入东方的地干线下,上尉塞尔瓦达克斜倚在船舷上陷入了沉思,但两眼仍漫不经心地看着天空和海洋。天幕上已显露出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大海上的波涛也随着风势的减弱而逐渐平静下来了。 突然,他在南边的天际看到了一束亮光。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细地看了看。 遥远的天际确实有一个明亮的光点。另一位水手也说看得十分真切。 他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 “会不会是陆地?……”上尉塞尔瓦达克问。 “或许是一艘船上的桅灯。”伯爵说。 “一小时内便可见分晓。”上尉又说。 “上尉,我看还是明天再谈吧!”普罗科普二副说。 “你不愿把船开到那边去把情况弄明白吗?”伯爵向他问道。 “是的,老爷。我想还是等天亮再说。如果那边美的是陆地,我担心夜间行船不太安全。” 伯爵点头同意。 六小时并不算长,可是这一夜,人人都感到时间过得特别慢。上尉塞尔瓦达克一直站在甲板上盯着那微弱的亮光,生怕它会突然熄灭下去。可是这亮光却始终在黑暗中闪耀着。 “它一点也不动。”普罗科普二副说。“看来很可能是陆地,而不是船只。” 太阳升起后,大家都把望远镜对着那边了望。亮光很快便在晨曦中消失了。但在望远镜下却可以清晰地看到,在离他们六海里的地方,有一个陡岩林立的小岛。 “也许是一座大山沉入海底后露出水面的山顶。”伯爵说。 不管是什么,必须把情况弄清楚。多布里纳号于是全速向那边驶去,三刻钟后便到了小岛的近旁。 小岛只高出水面十五米左右,上面布满岩石,毫无生机。很可能就是一座大山在这次大变动中沉入海底后露出水面的山顶。 “岛上有房屋!”上尉塞尔瓦达克突然叫道.“看来可能有人……” 二副普罗科普摇了摇头,认为这样荒凉的小岛不可能有人居住。 但岛上确实有一座石头建筑物,很象一座阿拉伯隐士墓。 塞尔瓦达克、伯爵和普罗科普于是乘了一条小艇,带了四个水手,迅速向小岛驶去。 他们一登岸,便沿着陡峭的山岩向上攀登,一直走到隐士墓旁。 墓的四周有一道围墙,墙上杂乱无章地镶嵌着花瓶、圆柱、塑像、墓碑等古物的碎块。 他们沿着围墙,来到一扇小门前,门大开着,他们走了进去。 接着,又是一道门,而且也敞开着,因而很顺利地进到了墓内。墓壁上刻着一些十分粗糙的阿拉伯式图案。 墓内只有一个大厅,大厅中央立着一座十分简陋购古冢。屋顶挂着一盏大银灯,灯内还有几升油,以及一根长长的灯芯。 塞尔瓦达克夜里看到的亮光就是这盏灯发出的。 塞内无人居住。守墓人或许已在这次大灾难来临时逃往地方。他们进去的时候,惊动了几只鸬鹚和野鸟,只见这几只鸟立刻朝南飞去了。 古冢的一角放着一部打开的经文。经文是用法文写的。打开的一页上记载着8月25日周年纪念的盛典。 上尉塞尔瓦达克忽然觉得心里一亮。他从小岛在地中海所占的位置以及那部经文所打开的一页,立刻想起了这显谁的陵墓。 “先生们,这是圣路易的陵墓。”他说。 这确实是这位法兰西国王路易九世安葬的地方,他在这里安息已经是六百多年了。 塞尔瓦达克于是走到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其他两人也怀着敬意在墓前伫立良久。 陵寝的上方挂着的那盏灯如今可能是地中海上唯一的一座灯塔了。不过不久之后,它也会熄灭的。 他们三人于是登上小艇,告别了小岛。多布里纳号继续向南驶去,不久,路易九世的陵墓便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这座陵墓可能是法国的突尼斯殖民地在这次大变动中唯一原封不动保留下来的地方。 第十二章 绝处逢生 他们在墓中惊动的那几只鸬鹚是向南飞去的,这表明南边不远的地方或许有陆地存在。多市里纳号上的人们对此寄以很大希望。 离开小岛后几小时,他们来到一块新的水域。这里水很浅,原来是突尼斯湾和哈马梅特湾之间的达古尔半岛。 他们在这一带花了两天时间寻找突尼斯的萨赫勒海岸。但未能如愿,后来到达加贝斯湾所在的三十四度线。 六个星期前还完好地存在的,把撒哈拉湖和大海连接起来的那条大运河的入海口已荡然无存,放眼向西望去,滚滚海水一望无际。 2月11日,多布里纳号上的人们终于发出了欢呼声:“陆地!”可是照理讲,这里是不应该出现陆地的。 这不可能是平坦、多沙,远处很难看到的突尼斯海岸。突尼斯海岸应该出现在再往南两度的位置上。 这一块新的陆地,起伏不平,由西向东绵证不绝,南边则一直伸展到遥远的天际。陆地的左边,原来的加贝斯湾被一分为二,海湾尽头的加尔比岛已不复存在。 人们把这块陆地仔细地标到航海图上,一致认为,撒哈拉湖已经部分地被它填平。 “这样看来,”上尉塞尔瓦达克说,“我们这些天来所定过的地方是陆地变成了大海,如今却是大海变成了陆地!” “而且,”普罗科普二副说,“经常在这一带海岸往来的马耳他三桅小帆船和单枪三角帆船却一条也见不到了。” “现在的问题是,”伯爵铁马什夫说,“应该马上决定,我们是沿着这条海岸向东去,还是向西去。” “我主张向西去,伯爵先生。”法国军官塞尔瓦达克激动地说。“我想知道谢利夫河那边的阿尔及利亚是否已全部消失。而且顺便可以把留在古尔比岛的本一佐夫接上船来。我们可以一直走到直布罗陀,那里也许能打听到有关欧洲的消息。”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用他那一贯等重他人的语调说,“就照你的意思办。普罗科普,叫他们把船往西开。” “老爷,我有一个想法。”普罗科普考虑片刻后说。 “你说吧。” “现在刮的是西风,风力在不断加大。我们开动机器当然可以顶风前进,但不会十分顺利。如果我们开足马为乘风破浪向东行驶,就可以在几天之内到达埃及海岸。在亚历山大港或其它地方也可弄到有关欧洲的消息。” “你的意见如何?上尉。”伯爵转向塞尔瓦达克。 塞尔瓦达党虽然十分希望去了解一下奥兰的情况并顺便看一看本一佐夫,但觉得普罗科普的看法也很有道理。现在西风越刮越烈,多布里纳号逆风行驶,速度一定会很慢,如果顺风而下,则很快就可到达埃及海岸。 多布里纳号于是掉转船头,向东前进。风越刮越猛,所幸汹涌澎湃的波涛与多布里纳号行进的方向完全一致,所以并无多大妨碍。 两个星期来,气温已逐渐降到15c至20c左右。其原因无疑是由于沿着新的轨道运行的地球正在远离太阳。地球在接近太阳并越过金星轨道后,便逐渐远离太阳而去,现在已经超过了它原来和太阳保持的最短距离。2月1日,它和太阳的距离是一亿五千多万公里,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自那天以来,这个距离又增大了约三分之一。这不仅可以从气温的下降看出来,也可以从太阳外形的显著变化看出来。现在在地球上所看到的太阳,同在火星上看到的,大小完全一样。因此可以认为地球已进入火星的轨道,而火星的构造同地球是基本上相同的。所以结论只能是:地球在太阳系运行的新的轨道是一个根扁很扁的椭圆形。 多布里纳号上的人们对于地球在太空的运动所出现反常情况并不感到十分担忧了。他们现在所关心的,是地球表面的这次大变动规模究竟有多大。 多布里纳号始终保持着两海里的距离,沿着这条陌生的海岸航行。说真的,任何船只在这一带航行都是十分危险的。 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停靠。从大海深处奔腾而来的巨浪猛烈地冲击着岸边,海岸上耸立着由一百多米高的笔陡悬崖组成的石壁。石壁的表面异常光滑,没有一处可以立脚。悬岩的顶部尖如竹笋,直插云霄,宛如一片巨大的石林。 最使人们惊讶的是,这些岩石似乎是刚刚形成的。长年的风刀雨矢似乎没有在这些岩石上留下任何痕迹。它们屹立在蓝天之下,显得那样纯净。每一个巨大的石块都象是刚从熔炉中取出的一样,异常光洁、明亮、灿烂夺目,很象是探测器从海底取上来的那种金属沙熔炼而成的。 此外,一般说来,地球上无论任何地方的岩石,表面都有一道道受雨水的长期侵蚀而形成的细纹,并且生长着一些生命力很强的植物。但这里的岩石表面却没有一点钢纹,而是光秃秃的,上面什么植物也没有。这真是一个飞鸟绝迹,死气沉沉,没有生命的世界。 每天都有大批海鸟,如海鸥和信天翁之类,飞到多布里纳号上来觅食。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它们总栖息在船舷上,没有任何办法能把它们轰走。只要有人在甲板上扔一点食物,它们就立即飞扑过去,顷刻之间一抢而光。这也难怪,这一带海岸是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多布里纳号几天来所经过的这条海岸就是这样一番景象。不过。海岸的轮廓有时也发生一些变化,其预部往往在几公里内呈现出千篇一律的完整形态,十分鲜明、突出,好象是鬼斧神工之作。紧接着,便是犬牙交错的棱形柱石。但悬崖下却没有一块沙滩、卵石滩和近海常见的那种礁石带。只是偶尔可以见到一两个很小很小的海湾,但绝没有船只可以补充淡水的地方。总之举目所见,到处都是悬崖峭壁。 多布里纳号沿着这条海岸走了约四百公里后,突然峰回路转,不能继续前进了。一直在专心致志把这条新的海岸标到地图上的二副普罗科普这时发现,海岸从这里又由南伸向北边去了。难道地中海到东经十二度便终止了?这一条新的海岸会不会一直伸展到意大利的西西里岛?这个问题很快便可弄明白。果真如此,那本环抱于欧亚非三洲之间的地中海便缩小了一半。 为了把这一条新的海岸弄清楚,多布里纳号于是又掉转船头向北边的欧洲海岸驶去。千百年来相继为腓尼基人,迦太基人,西西里人,罗马人,汪达尔人,希腊人,阿拉伯人和罗得岛的骑士们所占据的马耳他岛,如果在这次大变动中能够幸存下来,那么只要在北走几百公里,便可发现这个古老的海岛了。 但这个岛已经不存在了。2月14日,在马耳他岛原来所在的位置上,探测器从海底所带回的,仍旧是那些性质不明的金属粉末。 “看来这场灾难所波及的地区不仅限于非洲大陆。”铁马什夫伯爵说。 “对。”普罗科普说。“我们根本无法确定这次受灾面积究竟有多大。老爷,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多布里纳号应该向哪里去?” “到西西里去,到意大利去,到法国去,”塞尔瓦达克上尉叫道,“哪儿有可能便到哪儿去,以便弄清楚……” “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地球上唯一的幸存者!”伯爵接着他的话说,语气十分沉重。 塞尔瓦达克没有再说下去,他心中的预感同伯爵的看法一样陰郁。于是又继续前进,马耳他岛所在的位置很快便抛在后面了。 这条海岸线由南而北,绵延不断,因而无法去看一看通向埃及的锡尔特海湾。情况很清楚,要想从海上到达希腊海岸和土耳其帝国的港口是根本不可能了。因此,也不可能指望能通过爱琴海、达达尼尔海峡、马尔马拉海、博斯普鲁斯海峡和黑海,而到达俄国的南部边境。 为了到达欧洲,多布里纳号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从西边去寻找地中海的北部海岸。 2月16日,他们又踏上了新的历程。但天公好象是故意同他们作对,海面上刮起了猛烈的风暴。只有二百来吨的多布里纳号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普罗科普二副心中十分担忧。他早已下令降下了风帆,放倒了桅杆,开足马力同风浪搏斗,但仍无济于事。汹涌澎湃的波涛把多布里纳号忽而高高托起,忽而推进巨大的波谷。螺旋桨往往离开了水面,在那里打空转,无法发挥作用。人们虽然把机器开到了最大限度,但也抵挡不住那巨大的风浪。 哪儿也没有可以避风的港口。海岸上到处是悬崖峭壁,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停靠。普罗科普作了最坏的打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让多布里纳号强行靠岸。可是,即使他们能在这寸步难行的海岸上登陆,他们的处境又将如何呢?海岸上满目荒凉,毫无生机,他们的粮食一旦告罄,又将何以为生?海岸那边,会不会有一番别有洞天的新天地,希望十分渺茫。 他们齐心协力,勇敢、沉着地同风浪搏斗。水手们对于二副的指挥全都坚信不移。发动机因为工作过度,面临着熄火的危险。螺旋桨已不起任何作用。为了对付风暴而设计的船首三角帆现在也无法挂起,因为一旦挂起就会被飓风撕碎。船失去了控制,被风浪推向海岸。 情况万分危急,大家都站在甲板上。海岸已近在咫尺,多布里纳号正迅速向岸边冲去,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 “老爷,”普罗科普二副向铁马什夫伯爵说,“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无法阻止多布里纳号向岸上冲去。” “你是否尽了一切努力了”伯爵沉着地问道. “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普罗科普答道。“一小时后,我们这艘船就会在海岸上撞得粉碎。” “只好等待上帝来拯救我们了!”伯爵大声地说。 “上帝只有让这些悬崖峭壁给我们让出一条路来,我们才能得救。” “愿万能的上帝保佑我们。”伯爵说,一面脱下帽,虔诚地祷告起来。 其他人也跟着脱下帽,默默地祷告。 普罗科普眼见一场大难势在难免,只得采取各项措施,使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他还想到,必须使能幸存下来的人不至于在这块不毛之地上活活饿死,所以让人们把一箱箱粮食和一桶桶淡水搬到甲板上,用绳索和一些空水桶捆在一起,使之在船撞沉之后漂浮在水面上。总之,他采取了一个在海上生活了多年的人所能采取的一切措施。 他对多布里纳号能否得救,已不抱任何希望。这一眼望不到头的悬崖峭壁,宛如一堵厚厚的石墙,没有一点地方可供多布里纳号躲避一下。多布里纳号现在要想得救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风向突然改变,使之漂流到大海上去,要么是如普罗科普所说,海岸上出现奇迹,给它让出一条路来。 但风向始终未变,看来也不会改变。 多布里纳号现在离海岸只有一海里了。岸边的岩石看去已变得越来越高大,简直象是正在同他们扑来一样。转眼之间,离海岸只有六百米了。生死关头已经来到! “永别了,伯爵。”塞尔瓦达克把手伸向铁马什夫,向他说道。 “上帝在向我们招手了,上尉。”伯爵指了指天说道。 一个巨大的浪头装来,多布里纳号被高高托起,眼见就要向悬崖上直撞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起传来了一阵尖叫声: “快!伙计们,快把大三角帆和船首三角帆升起来!右舵!” 这是普罗科普,他正站在船首,向水手们发布命令。命令来得很突然,但大家很快便用他的意思办了。随后,他又快步跑到船尾去亲自掌舵。 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显然,他在给多布里纳号驳正航向。 “当心!”他又叫道。“注意各帆的右下角。” 多布里纳号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海岸上出现了一条十来米宽的缝隙,缝隙两边是高耸入云的石壁。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即使不是一条水道,那也是一个求之不得的避风港,多布里纳号于是在普罗科普的沉着指撑下,借助风力,迅速开了进去…… 第十三章 两位英国军官 “我可要吃你的象了。”莫尔菲准将说。经过两天的犹豫和考虑,他终于决定走这一步棋。 “你吃吧,不让你吃也不行了。”全神贯注在棋盘上的奥利方少校说。 这一天是2月17日上午。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后,奥利方少校才想出了一步棋对付莫尔菲准将。 这盘棋开局已经四个月,但双方才走了二十步。著名的国际象棋大师菲利多认为,不会使用小卒子——即所谓“象棋的灵魂”——的人,算不上一位高明的棋手。准将和少校都非常欣赏这一见解,所以对于每一个子必经过长时间认真的考虑才去挪动,决不漫无目的地乱走。 他们两人都是英国军官。命运使他们在这个远离祖国的地方成了以象棋消磨时日的棋友。他们俩都是四十岁左右,棕色的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一直长到耳根,十分就入。他们长年穿着军服,性格十分冷静。他们为自己是英国人而感到无比荣耀,排外心理相当强烈,认为他们这些盎格鲁一萨克逊人是特殊材料制成的。总之,他们对于自己的国家有着盲目的崇拜。因此,无论走到哪里,即使到了远高英国儿千公里的地方,他们也始终是那样孤芳自赏,旁若无人。他们随时准备着把一切地方都变为英国的殖民地。如果有可能,他们也打算到月亮上去开发殖民地。 地球这次发生的大变动,并未在他们的心中引起多大的不安,当时,他们正和几百名官兵驻守在一座大山上,后来山峰变成了一个孤岛,四面是茫茫一片的大海。在这次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只有他们俩和另外十名士兵以及他们的仆人吉尔克。对于这件事,少校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啊呀,这可是真有点奇怪!” “是有点奇怪。”准将随便应付一句。 “可是我们国家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完全对。” “它会派船来接我们的。” “当然” “我们只需在这里等待好了。” “是的。” 不过,即使他们想离开这个小岛,也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只有一条很小的小船。他们所在的陆地,转眼之间变成了大海环抱的小岛,除了耐心等待英国派船来接他们,其它别无良策。 所幸,他们的吃粮是不成问题的,小岛上储备着许多粮食,足够他们十三个人食用十年。当然,如果再有一点咸牛肉、啤酒和白兰地,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至于天地间所出现的许多怪事,如东西方概念颠倒过来,地球表面重力减弱,白天和黑夜的时间已大大缩短,地球的自转轴发生倾斜,正沿着一条新的轨道在太阳系运动等等,他们虽然已经发现,但泰然处之,毫无惊慌之处。他们把因大地震而震倒的棋子重新摆好,又苦无其事地继续下起来了。但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变得相当轻,很难站得住,特别是个儿较大的王和后更是动辄倒下。他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总算让这些用象牙制的小棋子在棋盘上稳稳地站住。 同样,其他十名被围困在岛上的士兵,对于天地间所发生的变化也不甚关心。不但如此,他们还向上司提出过两点要求。 灾害发生后的第四天,皮姆下士曾代表大家要求见两位上司。 准将和少校同意接见他们。皮姆下士于是带着其他九名士兵走到莫尔菲的房间里,毕恭毕敬地站在正在棋盘上凝神酣战的两位上司面前。 莫尔菲准将放下手上的棋,抬起头来问道: “皮姆下士,你有什么事?” “向准将提出关于薪饷的要求,然后再向少校提出关于伙食的要求。” “那你就先谈一谈第一个要求吧!”莫尔菲说。 “长官,”皮姆下士说。“现在白天的时间已经缩短一半,我们的薪饷会不会因而减少?” 问题提得很突然,莫尔菲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很有道理.他转过身来,同奥利方少校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 “皮姆下土,你们的薪饷是根据太阳升起一次为一天来确定的,因此不管这一天是长还是短,你们应该继续领原来的薪饷。我们英国是个富有的国家,不在乎这点钱。” “谢谢长官,”十位士兵同声说道。 皮姆于是转向奥利方少校。奥利方少校看看这位下级军官问道: “你的第二项要求是什么?” “长官,”皮姆说,“如今白天的时间已经缩短一半,我们应该吃两餐,还是仍旧吃四餐?” 少校考虑了一会儿,向准将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下士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随后,他对这位下士说: “我们军队里的规章制度,不应该因外界的变化而有所改变。你们每天仍旧吃四餐好了,可以一个半小时吃一次。我们英国是个富有的国家,不用管自然界发生的变化。” “谢谢长官,”十位士兵大声回答说。随后,他们在下士的带领下,转过身,迈着整齐的步伐,退出了准将的房间。 对于眼下的尴尬处境,他们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英国会上是非常对的,因为英国是决不会抛弃他们的。不过,他们焦急期待的援救人员至今尚未来到,这大概是因为英国目前正忙于一件重大的事情。但也可能是住在北边的人,不知道南边发生的事情。 不过,按照旧历计算,自从去年12月31日夜间发生大变动以来,四十九天已经过去了,却一艘英国船也没有来到。这一带海岸原是世界上最繁忙的海域之一,现在却一只船影也见不到。对于这种情况,岛上的英国人仍旧若无其事,没有一点烦恼和忧愁的样子。大家都象在常一样,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准将和少校也常常去检阅士兵的队伍。这种安闲的日子,他们过得十分称心,眼见得一天天胖了起来。 总之,他们在这个小岛上过得很舒适。两位军官由于彼此的性格和情趣十分相投,在各方面都配合得很好。况且这些英国人只要一离开本国,便会感到自由自在,用不着再象他们在国内时那样,总是装扮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对于那些失踪的官兵,他们的心中倒也有一种怀念之情,不过也仅仅是怀念而已。灾害发生之前,他们原来是一千一百九十五人,如今只却有十三人了,就是说一千一百八十二人已经不知去向。这件事,他们已写在报告上。 上面说过,这些英国人所占的这个小岛,原是一座大山,海拔二千四百米。看来这个小岛是这一带海面唯一可以立脚的地方了。但也不尽然。南边二十公里的海面上还有一个类似的小岛。该岛可能是上述那座大山的余脉沉入海底后形成的。 这个岛上有没有人居住?或者说,灾害发生后,有没有人逃到那里去安生?这是两位军官在下棋的间隙时时考虑的问题。他们对该岛十分重视,一天,天气晴朗,他们俩乘了那条小船,越过海面,去走了一趟,在那里呆了一天半之后方才回来。 他们到那里去是受人道主义的驱使还是出于其它目的?谁也无法知道。他们俩独往独来。回来后,对那里的情况一直守口如瓶,连皮姆下士也没告诉。虽然如此,皮姆下土仍从一些迹象中看出,他们对这次小岛之行是满意的。奥利方少校还起草了一封信,信写好后,由莫尔菲准将签了名,井盖了第三十三团的图章,打算一有船从此经过,更请他们捎走。信封上写的地址是。 联合王国 海军大臣 费尔法克斯海军上将 可是附近的海面上始终没有船只出现,直到2月18日,那封信仍未发出。 这天早晨,莫尔菲准将醒来后问奥利方少校: “今天是我们英国人的大喜日子。” “是的,今天是国王陛下的诞辰。” “我觉得,”莫尔菲准将又说,“我们目前的环境虽然很特殊,但仍应举行一点庆祝仪式。” “我也这样想。”奥利方少校说。 “国王陛下至今未派人来,一定有什么道理。” “是的。” “你要不要喝一点波尔图酒,奥利方少校?” “很好,莫尔菲准将。” “现在我们就来准备庆祝仪式吧!”准将说。 不久,皮姆下士被叫了来,他心中还留恋着刚刚打开的那瓶白兰地。 “皮姆下士,”准将向他说,“按照旧历,今天是2月18日。” “是的,长官。” “也就是国王陛下的诞辰。” 下土立刻来了个立正。 “皮姆下土,”准将又说道,“按照惯例,你去准备一下。鸣放二十一响礼炮。” “是,长官!” “要尽量留心,不要误伤炮手。” “是!” 炮台里原有的许多门大炮,如今只剩下一门二十七毫米的大口径炮了。鸣放礼炮,通常使用的是口径较小的炮,但现在只有这一门,只好用它了。 皮姆下士通知了全体士兵,然后走到放着那门炮的掩体内,把炮筒从掩体上的射击孔伸了出来。士兵们搬来了鸣放礼炮所需的炮弹。当然,鸣放之前,需把弹头取下。 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穿着节日的礼服,带着饰有羽毛的帽子来到这里。 炮手们按照《炮兵手册》的各项规定,把弹药放进炮膛。说着,令人心花怒放的轰鸣声便开始了。 每放一炮,下士都遵循准将的命令,严防从他膛喷出的烈焰将炮手烧伤——这样的事故,过去在鸣放礼炮时是经常发生的。可是这一次,却未发生任何意外。 不过,自从天地间发生大变动以来,空气已变得相当稀薄,火药燃烧后所喷发的热浪,并未造成振耳欲聋的轰鸣。以前常见的那种在山谷中回荡的、由远而近、气派宏伟的隆隆声再也听不到了。这真使准将和少校觉得大煞风景,他们的自尊心因而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礼炮已经放了二十响,正要放第二十一响的时候,莫尔菲准将忽然打了个手势,让炮手停下来。他说: “这最后一发,请放上弹头,我想看看这门大炮现在究竟能射多远。” “是可以试一试,”少校附和道。“下士,你听到没有?” “是,长官!”皮姆答道。 只见一个炮手拉来一辆小车,车上放着一发带有弹头的炮弹,炮弹重约一百公斤,射程通常为四公里。如果用望远镜追踪,完全可以看到弹头在海中坠落的地方,并因而估量出该炮的射程。 炮弹推上膛后,炮手把炮筒对准四十二度角,以便达到最大的射程。少校一声令下,炮弹飞了出去。 准将和少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地心引力对于空中飞行物所起的作用要小得多,炮弹已无影无踪,似乎已飞到地平线那边去了,因此即使有望远镜也无法追踪到底。 “射程超过了六公里,”准将说。 “是的。足有六公里,”少校说。 可是,这发炮弹的呼啸声刚一停息,大海那边也传来了微弱的炮声。 这真叫人摸不着头脑。随后,那边又传来了三声隆隆的炮声。 “一艘船!”准将说。“果真如此,那一定是我们英国的船。” 半小时后,水天一色的地平线上果然出现了两根桅杆。 “国内派人来了,”莫尔菲准将说,语气十分肯定。 “船上的人一定听出了我们的炮声。”奥利方少校说. “但愿我们的炮弹不要打到那艘船上去,”皮姆下士也嘀咕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船身已看得十分清晰。船上的烟囱冒出的黑烟在天空飘浮着。这是一艘双振机帆船,正在全速向这边驶来。船首飘扬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所标明的国籍,还无法看清。 用望远镜跟踪的莫尔菲和奥利方已经在向它挥手致意。 可是他们的望远镜突然放了下来,两位军官惊讶地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艘俄国船!” 确实,船首飘扬的是一面白底上绣着一个蓝色的十字的俄国旗。 第十四章 一场激烈的争论 多布里纳号迅速接近小岛,船上的标志英国人已看得一清二楚。 岛的南面有一个很小的海湾,足可停泊四艘渔船。只要不到强劲的南风和西风,多布里纳号停在这里是万无一失的。多布里纳号徐徐开进港湾,抛下锚链,放下四只桨的小艇。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登上小艇,向岸边驶来。 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带着一副傲慢不逊的神情,直挺挺地立在岸边。 一上岸,天性急躁的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马上大声嚷道: “先生们,谢天谢地,你们也同我们一样,总算避免了一场大难。见到你们实在高兴。” 两位英国军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连手也懒得掉过未同上尉握一握。 “你们有没有关于法国、英国、俄国以及整个欧洲的消息?”塞尔瓦达克并未留意他们的脸上所显露的冷冰冰的表情,继续说道。“受害地区究竟到哪里为止?你们同本国联系上了吗?……” “我们还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会。叫我们如何回答?”莫尔菲准将说,身子也挺得更直了。 “可不是,”上尉微微耸了耸肩说,“我们还没有互相介绍呢!” 他转向铁马什夫伯爵,伯爵一言不发地呆在一边,同两位英国军官的冷漠表情不相上下。 “这位是瓦西里-铁马什夫伯爵。”塞尔瓦达克说。 “这位是约翰-坦布尔-奥利方少校。”莫尔菲准将指着他的同伴说。 伯爵和少校互相寒暄了一番。 “这位是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上尉参谋。”伯爵接着说。 “这位是埃那热-芬奇-莫尔菲准将。”奥利方少校神情庄重地说。 他们俩也互相客套了一阵。 各人的头衔都分得异常明确;这样,谈起话来才不致有先身份。 不消说,他们刚才的一席话是用法语说的,好在英国人和俄国人一般都懂法语——但这也造成了法国人不愿学俄语和英语的恶习。 莫尔菲准将向两位客人打了个手势,把他们带到他和奥利方少校注的房间里。房间设在山洞里,但陈设相当讲究。大家坐定后,谈话便开始了。 塞尔瓦达克被刚才那些繁文缛节弄得十分不快,懒得开口,便请伯爵先讲。伯爵心中很清楚,这些英国人对于塞尔瓦达克在双方互通姓名之前讲的那些话,压根儿就装作没有听见,只得又把事情从头至尾再说一遍。 “先生们,他说,“你们想必也知道,去年12月31日夜间,地球上发生了一场特大的灾难。对于这场灾难发生的原因和规模,我们至今还没有弄清楚。你们呆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个孤岛,看来你们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两位英国军官点了点头。 “塞尔瓦达克上尉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伯爵继续说。“他当时正在阿尔及利亚海岸执行任务……” “那是法国殖民地,我想。”奥利方少校眯缝着眼说道。 “那里的一切比法国还要法国化。”塞尔瓦达克冷冷地答道。 “在谢利夫河口附近,”铁马什夫伯爵仍旧带着冷淡的表倩说,“那天夜里,非洲大陆的一部分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岛,其它地区则不知哪里去了。” “啊!”莫尔菲准将只是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 “伯爵先生,”奥利方少校问道,“那天夜里,你在哪里?” “在海上,在我的双桅机帆船上,先生,遭此大难而能幸免一死,我总觉得,这真是奇迹。” “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伯爵先生。”莫尔菲准将说。 “我的船在海上随风漂流了多日,后来到达原阿尔及利亚海岸。”铁马什夫伯爵继续说。“在那个不久前才形成的岛上见到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和他的勤务兵本一佐夫。” “本……?”奥利方少校问。 “佐夫!”塞尔瓦达克不耐烦地叫道。 “塞尔瓦达克上尉同我交换了一下情况。”伯爵又说道,“便登上了我的多布里纳号。我们把船往东开,想看着阿尔及利亚这个法国殖民地是否会有什么地方幸存下来,但什么也没有找到。” 莫尔准的嘴唇微微一动,作了一个较慢的表示。那意思是说,法国的殖民地哪能经受得住这样大的灾难?一见他这种傲慢不逊的神态,塞尔瓦达克上尉真想站起来回敬他几句,但终于还是克制住了。 “先生们,”铁马什夫伯爵说,“这次灾难实在太大了。整个地中海东部,一块土地也没有幸存下来。阿尔及利亚和突尼斯都是这样。我们只是在也太基附近发现一个乱石磷峋的小岛,岛上有法国王的陵墓。” “大概是路易九世吧?”准将说。 “大家都叫他圣路易,先生。”塞尔瓦达克上尉说。准将只得点点头,莞尔一笑。 伯爵接着说,多布里纳号一直航行到加贝斯湾一带。撒哈拉湖已不复存在——两位英国军官觉得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那是法国人挖的。的黎波里附近出现了一条新的海岸。海岸上到处是参天巨石,沿着东经十二度向北而去,直到马耳他岛附近。 “你们英国的这个岛屿,”塞尔瓦达克急忙补充道,“也和阿尔及利亚一样,陷入大海深处了。首府瓦莱特城以及岛上的全体官兵无一幸存。” 两个英国人的脸上顿然出现一片愁云,但转而又流露出满腹狐疑。 “这不大可能。”准将莫尔菲说。 “为什么?”塞尔瓦达克问。 “马耳他是英国的岛屿,”奥利方少校说,“因此……” “不管这个岛屿属于哪个国家,反正它已经不存在了。”塞尔瓦达克说。 “你们可能弄错了。” “不,先生们,”铁马什夫伯爵说,“丝毫没有错。这是确确凿凿的事实。这次天灾给英国造成的损失相当大。不仅马耳他岛已经不复存在,而且地中海东边又出现了一块新的陆地。要不是这块陆地上有一条狭窄的水道,我们是永远也不会到你们这儿来的。因此,不幸的是,不仅马耳他岛已经荡然无存,而且爱奥尼亚群岛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幸存下来。这个群岛前些年才成为英国的保护领地。” “我不认为,昔日派驻爱奥尼亚群岛的高级专员,也就是你们的上司,会对此感到高兴。”塞尔瓦达克上尉接着说。 “我们的上司是高级专员……?”莫尔菲准将不解地问。 “是的,而且也不会对科罕岛的消失感到高兴。”塞尔瓦达克说。 “科孚岛?……”奥利方少校问。“上尉先生说的是科孚岛吗?” “对。科——孪。”塞尔瓦达克一字一句地大声说。 两位英国军官瞠目以对,不知道这位法国军官把他们当成什么人了。铁马什夫伯爵问他们最近是否通过海上交通或海底电缆同英国取得联系。一听到这个问题,他们就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了。 “没有,伯爵先生,我们的海底电缆被地震震坏了。”莫尔菲准将答道。 “那么,先生们,你们也没有通过意大利的电信部门和本国取得联系吗?” “意大利?”奥利方少校说。“你说的是西班牙吧?” “管它是意大利还是西班牙,”塞尔瓦达克上尉说,“这无关紧要。先生们,你们是否得到了有关英国本土的消息?” “到目前为止,尚未收到任何消息。”莫尔菲准将说。“不过我们并不着急,消息很快就会……” “英国本土或许也不存在了。”塞尔瓦达克一本正经地说。 “英国本土不存在了!” “既然没有消息,那就可能是不存在了!” “英国不存在了!” 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想,”莫尔菲准将说,“英国要是不存在的话,法国早就……” “法国在大陆上,她的基础要更为牢固!”塞尔瓦达克寸步不让,他巴克制不住自己。 “比英国还牢固?……” “不管怎么说,英国只是一个岛屿,而且是一个支离破辟的岛屿,很容易陷入地下。” 一场角斗眼看即将发生。两位英国军官已经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塞尔瓦达克也毫不示弱。 铁马什夫伯爵竭力排解,但未能成功。 “先生们,”塞尔瓦达克说,语气十分沉着。“我想,我们这场争论,如果到屋外进行,很快便可见分晓。因此,不必呆在你们的房间里,请出来吧!” 塞尔瓦达克于是走出房间,后面跟着铁马什夫伯爵和两位英国军官。大家来到一块地势较高的平台上,上尉心想,这里同你们的房间不一样,是一块比较中立的地方。 “先生们,”塞尔瓦达克对两位英国人说。“法国虽已失去阿尔及利亚,但她无论多穷,总也有能力对付任何挑衅,不管这种挑衅来自何方!我是一个法国军官。我感到荣幸的是,在这个小岛上,能够代表我的国家说话,正象你们代表英国一样。” “对极了。”莫尔菲准将说。 “我问心无愧……” “我也问心无愧!”奥利方少校说。 “对我们两人来说,这是一个中立的地方……” “中立?”莫尔菲准将叫道。“你弄错了,先生。你是站在英国的土地上。” “英国的土地?” “是的。你看这里挂的是英国国旗。”准将指着小岛上空飘扬的联合王国国旗说道。 “那有什么?”上尉讥讽地说道,“你们反正可以趁火打劫,在灾害之后把国旗插到这儿来。” “胡说!我们的国旗在灾害发生前就挂在这里的。” “那也不过是你们的保护领地,而不是你们的领土,先生们!” “保护领地?”两位英国军官不约而同地叫道。 “先生们,请听我说。”塞尔瓦达克踩着脚大声说道。“这个小岛不过是一个代议制共和国在这次灾害后唯一幸存的地方,贵国在这里从来只行使保护权。” “共和国?”莫尔菲准将说,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而且,”上尉又说道,“这种保护权,你们几易其手才在爱奥尼亚群岛上取得的。” “爱奥尼亚群岛?”奥利方少校叫道。 “是的,这里就是科孚岛!” “科孚岛?” 两个英国人惊讶得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来。心里向着塞尔瓦达克的铁马什夫伯爵,觉得自己应该出来说几句话了。但他正要说话,莫尔菲准将却以比较缓和的语气向塞尔瓦达克说道: “先生,你开错了。我觉得不应该再让你这样错下去。至于你为什么会如此张冠李戴,我也始终猜不透。你现在呆的地方,确实是英国的领土,这是1704年乌得勒支条约规定的。当然,法国和西班牙曾于1727年,1779年,1782.年几次提出争议,但都未能改变英国对该岛的所有权,这个岛诚然很小,不过只有轮敦的特拉法加广场那么大,但也是英国的领土。” “那么这里不是爱奥尼亚群岛的首府所在地科伊岛?铁马什夫伯爵不胜惊讶地问道。 “不是,先生们,”莫尔菲准将说。“这里是宣布罗陀。” 直布罗陀!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觉得,这简直是一声晴天霹雷。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到了地中海最东头的科孚岛、结果却到了最西头的直布罗陀。但多布里纳号从来也没有掉转头来,向西行驶。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奥妙。铁马什夫伯爵王想说话,下面忽然传来吵闹声。他回转身未,发现多布里纳号上的水手同岛上的英国士兵打起来了。 动武的原因纯粹是由于水手帕诺夫卡和下士皮姆发生的一场争吵引起的。皮姆刚才射出的炮弹不仅炸坏了多布里纳号上的桅杆,而且飞出的弹片还打坏了帕诺夫卡的烟斗,并在他的鼻子上碰破了一点皮——对于一个俄国人来说,他的鼻梁也实在长得高了一点。 所以,当铁马什夫伯爵和上尉塞尔瓦达克同两位英国军官争执不下时,这边竟电动起武来了。 塞尔瓦达克当然站在帕诺夫卡一边,奥刊方少校大为光火,声称他们对炮弹造成的损失不负任何责任,帕诺夫卡受伤是咎由自取,他本来就不应当站在炮弹经过的地方。而且,他的鼻子要是扁一点,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一听此言,向来以文静著称的铁马什夫伯爵不禁大怒,同两位英国军官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随后,他命令自己的人立即上部启航。 “咱们后会有期,先生们。”塞尔瓦达克向两位英国人说。 “随你们的便。”奥利方少校说。 在目前情况下,既然他们现在是在直布罗陀而不是在科孚岛,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便一心想回到俄国和法国去了。 多布里纳号立即起锚开航。两小时后,直布罗陀所残存的那个唯一的小岛,便消失在茫茫暮蔼中了。 第十五章 皮套内的秘密 船开航后,伯爵、上尉和二副便聚在一起,议论起他们怎么会到了直布罗陀。当然,他们还不能一下子把整个问题全部揭示出来,但至少可以向前迈进一步,作较深的探讨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们现在比较站得住的看法是什么呢?他们认为,多布里纳号从古尔比岛,即西经一度启航后,一直走到了那条新的海岸,即东经十三度的地方,因此共走了十五个经度。那条狭窄的水道的长度最三个半经度,从水道的那一头到直布罗陀约有四个经度,从直布罗陀到古尔比岛是七个经度,总共是二十九个经度。 换句话说。多布里纳号从古尔比岛出发,沿着同一纬度,再回到古尔比岛,绕整整一圈,一共可以走大约二十九个经度。 每个经度以八十公里计算,全部行程为二千三百二十公里。 既然多布里纳号上的人们所到达的地方是直布罗陀,而不是爱奥尼亚群岛的科军乌卜这就表明约有三百三十一个经度的地球其它地区已经不存在了。灾害发生之前,从马耳他岛到直布罗陀,如果从东边走,必须经过地中海东部、苏伊士运河、红海、印度洋、松德海、太平洋和大西洋才能到达。而现在却只剩下那一条狭窄的水道了。 以上是二副普罗科曾推算的结果。误差可能会有,但大体上是差不高的。 “多布里纳号并未改变航向,但最后却可回到原来的出发地。”上尉塞尔瓦达克说。“这样说来,我们这个椭圆形地球的周长现在只有二千三百二十公里了。” “对,”普罗科普说,“地球的直径现在已减少到七百四十公里,为灾害之前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二公里的十七分之一。这些天来,我们是在地球的残存部分上转了一圈,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因此,我们迄今所看到的不少奇怪现象也可以有一个比较个人满意的答案了。”铁马什夫伯爵说。“比如,重力的大大减弱是由于球体的缩小造成的。我还认为一昼夜的时间之所以减少了一半,那是因为其自转速度已大为加快。至于它环绕太阳运行的新的轨道……” 伯爵忽然停了下来,不知道如何用新发现的理论来解释这一问题。 “说下去,伯爵,”塞尔瓦达克说,“新的轨道怎样呢?” “你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伯爵转过身来向晋罗科普问道。 “老爷,”普罗科普答道,“关于为什么会改变轨道的问题,答案只能有一个而不能有二个。” “你的意思是……”塞尔瓦达克急切地问道,他好象已经洞悉普罗科普内心的想法。 “因为地球的一那分带着一些大气离开了地球,走上了一条不同于地球的轨道。”普罗科普说。 这个解释看来很有道理,他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考虑着由此而产生的可怕后果。因为,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这一部分究竟会到哪里去呢?它的椭圆形轨道的偏心率究竟有多大?它同太阳的最大距离会是多少?绕太阳一周需要多少时间?它会不会象彗星那样远离太阳几十亿公里,过若干年后再回到炽热而明亮的太阳附近?还有,它的轨道现在是同黄道一致,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到它所离开的地球上去? 塞尔瓦达克上尉终于首先打破沉默,似乎再也克制不住他内心的焦灼。他叫道: “普罗科普二副,你的看法确能说明一些问题,但终究还是难以成立。” “何以见得?上尉。”普罗科普二副说。“我倒觉得这一看法是经得起反驳的。” “相反,有一种情况你就无法解释。” “什么情况?”普罗科普问。 “我想,你的看法是这样的。你认为,地球的一部分,即从直布罗陀到马耳他岛的地中海一带,如今已变成一颗小行星。这颗小行星现在正带着我们在太阳系游弋。” “是的,我就是这样看的。” “好,那么情解释一下:海那边为什么会出现一个新的,构造奇特的大陆?假如这个小行星是从地球上分离出去的,它的表面应保存着原先花岗岩和石灰岩的成分,而不是我们现在无法弄清的这种金属凝结物。” 塞尔瓦达克这个问题,提得很好。确实,人们可以认为,地球的一部分带着一些大气和地中海的一些海水离开了地球,也可以认为这一部分的自转方向和公转轨道完全不同于地球,但无法解释,地中海南边、西边和东边的肥沃的海岸为何被一片满目荒凉、成分奇特的悬崖峭壁所代替。 普罗科普一时被问得张口结舌。他只是说,这个问题目前还难以解答,但相信将来总可弄个水落石出。不过他认为,他的这一看法已能说明不少难以理解的现象,因此不应该轻易否定。当然,地球的一部分为什么会从地球上分离出去,他至今仍一无所知。可否认为,由于地心力量膨胀的结果而将这一部分抛到空间去了?但那就太玄妙了。这个问题无比复杂,还有许多未知的东西有待于进一步弄清楚。 “不过,”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即使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新的小行星上,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法国也在这颗行星上就行了。” “应该说法国和俄国。”铁马什夫伯爵说。 “对,还有俄国。”塞尔瓦达克觉得伯爵的话很有道理,赶紧补充一句。 然而话说回来,要是他们现在所呆的地方真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一个碎块,这个碎块又变成了一个扁球体在太空邀游,那么这个小球体是小得可怜的,法国的一部分和俄罗斯帝国的大部分恐怕还留在地球上。英国也是这样,六个星期来,直布罗陀和联合王国之间的通讯联系无论是陆上的,还是海上的,无论是邮件还是电报都全部中断了。而且,从古尔比岛的白天和黑夜长短相等这一点来看,可以认为这个小岛就在这个小村星的赤道上。小行星的南北极之间穿过古尔比岛的弧面长大约只有一干一百六十公里,这就是说,从古尔比岛到该行星的南极和北极都是五百八十公里。根据这一点到地图上去看一看,其北极就在法国的普罗旺斯省沿海一带,南极则在北纬二十二度的非洲沙漠里。 鉴于上述种种推论,二副普罗科普还能坚持他的看法,认为现在这块地方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吗?无论如何是不行的。问题的解决看来还要等待一些时日。不过,普罗科普虽然没揭示出全部真理,但却向真理迈进了一步,这样说或许是比较稳妥的。 多布里纳号越过宣布罗陀南面的狭长海峡后,又遇到了好天气。由于顺风,加上机器运行正常,多布里纳号迅速向北驶去。 我们刚才说的是北边,而不是东边,因为西班牙海岸已经全部消失了,至少是直布罗陀和阿利坎特之间的一大块地区已不复存在。马拉加、阿尔梅里亚、加塔海峡和卡塔热纳都从地图上消失了。西班牙半岛的这一部分已全被大海吞没。多布里纳号一直航行到塞维利亚原先所在的纬度上,他们在这里所发现的不是安达卢西亚海岸,而是一个新的大陆,海岸上到处是悬崖峭壁,同他们在马耳他岛那边看到的完全一样。 大海从这里深深地嵌入这个新的大陆,形成一个尖尖突出的地带,其高耸的山峰本来应是马德里所在的位置。随后,海岸向南伸展开去,旧时的海湾和巴利阿里群岛都无影无踪了。 可是,就在他们离开原来的航道,去看一看这些较大的岛屿是否还留有遗迹的时候,不想却发现了一件意外之物。 2月21日上午,一位站在舰首的水手忽然叫道: “海里有个酒瓶!” 瓶内可能有涉及这次大变动的文字性东西。 听到水手的叫喊,铁马什夫伯爵、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一起涌向船头。人们把船开到那边,把酒瓶捞了起来。 这不是一只酒瓶,而是一个存放一般望远镜用的皮套。封口处涂了火漆。要是放到海里不久的话,海水恐怕还没有渗进去。 普罗科普仔细打量了一番。皮套上没有任何商标。火漆封得很严,依然完整无损。封印的印迹依稀可辨,由两个缩写字母组成:p.r。 普罗科普除去封蜡,打开皮套,从里面取出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普通印格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了几句话,字体很祖,并打了许多问号和惊叹号: 加利亚??? absole,2月15日为:236000000公里! 1月至2月共走路程:328000000公里。 vab!allright! parfait!!! “真是一张天书!”铁马什夫伯爵把这张纸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然不明所以。 “我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些什么。”上尉塞尔瓦达克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写这张条子的人到2月15日还活着,因为条子上提到了这一天。” “完全对。”铁马什夫伯爵说。 条子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说明是在哪里写的。上面有拉丁文,意大利文,英文和法文,以法文为最多。 “这不可能是什么人故意搞的一种迷魂阵。”塞尔瓦达克说。“这张条子显然同天地问这次发生的大变动有关。写这张条子的人一定是在船上观察了这一变化……” “不会在船上,上尉。”普罗科普说。“这个人本可把条子放在酒瓶里,因为酒瓶比皮套更能经得住海水的浸泡。我倒认为很可能是一位学者孤身一人困在某个海边,他想把自己的观察结果告诉别人,但手头又没有酒瓶之类的东西,所以便只好用皮套了。” “且不管他是从哪里把皮套放到海里的,这无关紧要。”铁马什夫伯爵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条子上究竟写的是什么。我们现在就来从头开始,逐句分析一下。首先,‘加利亚’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有哪颗星——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叫这个名字。”塞尔瓦达克说。 “上尉,”普罗科普说,“在我们作进一步研究之前,我想先向你提一个问题。” “请不要客气。” “你是否认为这张条子更加证实了我们前不久所提出的一种看法:我们现在所呆的这个地方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 “啊!那也可能……”塞尔克达克说,“虽然反对这种关于形成一个小行星的说法的意见也还没有驳倒。” “这样的话,”铁马什夫伯爵说,“写条子的这位学者很可能是把这个星球命名为加利亚了。” “那末这是一位法国学者罗?”普罗科普说。 “很可能。”塞尔瓦达克说。“你看在这张纸条上的十八个字中,有十一个字是法文,三个是拉丁文,二个是英文。这可能也表明,这位学者不知道这张纸条会落到谁的手里,所以便用了几种文字,以便使对方读懂的可能性更大些。” “姑且认为‘加利亚’就是这个新的行星的名字吧!”铁马什夫伯爵说。“现在我们再往下看。‘ahsole,2月15日为236000000公里’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这显然是指加利亚那一天到达金星轨道时间太阳的距离。” “好,”铁马什夫伯爵说,“这可算是他同我们的第一个共同的看法。” “是的。”普罗科普说。 “1月至2月共走路程:32800o000公里。’”伯爵继续往下读。 “这无疑是指加利亚在新的轨道上所走的路程。” “对。”普罗科普接着说,“根据开普勒定律,加利亚的速度,或者说,它在相等时间内所走的路程是逐渐减少的。我们所感受到的最高气温是在1月15日。因此,这一天,它很可能就在近日点上,也就是同太阳距离最近的时候。它当时的速度为地球的速度(每小时十一万五千二百公里)的二倍。” “很好。”塞尔瓦达克说。“但这并未说明加利亚的远日点究竟是多少,而且这个远目点对我们来说,是祸是福,现在还难以预料。” “是的,上尉。”普罗科普说。“但我们如果能在加利亚的轨道上的各点进行仔细的观测,我们便可运用万有引力定律将其轨道参数计算出来。” “因此也就可弄清楚它在太阳系沿着一条什么样的轨道运行。”塞尔瓦达克说。 “如果加利亚果真是一颗小行星,那末这些都是无疑的。”铁马什夫伯爵说。“同其它一如天体一样,这颗小行星也要受力学定律的制约。正象所有行星一样,它的运转要受到太阳的制约。它一离开地球,便处于太阳的无形引力的控制之下,同时它的轨道也永远确定下来了。” “完全对,”普罗科普说,“除非别的天体干扰它的运转。使之改变已经确定的轨道。同太阳系的其它行星比较起来,加利亚实在是太小了,谁都可以对它产生巨大的影响。” “加利亚肯定会遇到这种情况,因而很可能会中途改变其轨道。”塞尔瓦达克说。“啊!先生们,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现在这样想,真是杞人忧天,好象已经证明我们是加利亚人了。但是天晓得这张纸条上所谈的那个加利亚,会不会是新近发现的第一百七十颗小行星呢?” “不,不会。”普罗科普说。“用望远镜发现的那些小行星都在火星轨道和木星轨道之间的一个狭窄的空间内运动,从来没有象加利亚距离太阳这么近。关于这一点,我们不能有任何怀疑,何况纸条上的看法同我们的看法是一致的。” “遗憾的是,”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没有仪器来进行观测,因而无法计算出我们这颗小行星的轨道参数。” “这可难说,”塞尔瓦达克说,“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一切都弄明白的。” “纸条上的最后几个字:‘vabene!allright!parfait!!!’”铁马什夫伯爵又说道,“便没有什么意思了……” “也可能是写这张纸条的人对这一新的状况感到非常满意,认为情况虽然很糟,但结果却很理想。”塞尔瓦达克说。 第十六章 欧洲也已荡然无存 一个很大的海岬挡住了多布里纳号北上的去路,多布里纳号只得绕道而行,向克雷乌斯角的所在位置驶去。 多布里纳号上的人们,几乎是日以继夜地在谈论这一件件奇奇怪怪的事情。“加利亚”这个词儿不时在他们的谈话中出现,已经不知不觉地在他们的脑海中成为一个地理名词,即如今带着他们在太阳系邀游的小行星的名称了。 但他们并没有忘记对地中海沿岸的探查工作。他们始终尽量贴近大海的岸边行驶,看来这个海很可能是加利亚星球上独一无二的海。 走出那个大海岬的北部沿岸不远,应该是伊比利安海岸的巴塞罗那所在地。但这个滨海城市及其附近的海岸已不复存在,看来被海水吞没了。激浪在拍打着一条新形成的海岸,这条新的海岸比原来的海岸稍稍往后退缩了一点,但不久又折向东北,深入大海,占据了克雷乌斯角。 克雷乌斯角如今是踪影全无。 再往前应当是法国境内了。当塞尔瓦达克看到法国的大地上出现了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时,他心中的痛苦是可以想见的。在法国的海岸上耸立着层峦叠嶂,无法看到海岸那边的天地。这些悬崖衅壁高达三百多米,上面寸草不生,光滑如镜,无一处可以攀登,同他们在地中海东岸所见到的一模一样。法国南部景色宜人的海滩已完全被这些参天巨石取代了。 多古绝纳号沿着这条海岸前进,但所到之处,东比利牛斯省的海岸、贝亚思角、旺德勒港、特什河口、圣纳泽尔湖、大特河口和萨尔斯湖都荡然无存了。在湖光山色十分魅人的奥德省边境地带,纳尔榜县竟连一块土地也没有保存下来。从埃岁边境的阿德角到埃格莫特湾,塞持镇、弗朗蒂楠、尼姆县的弧形海岸、克劳和卡马格的千里沃野,以及罗纳河口的犬牙交错的海岸也全部消失了。马尔提格和马赛也不知何处去了。看来法国的南部海岸没有一块地方幸存下来。 塞尔瓦达克虽然已做好一切思想准备,但绝没有想到景象竟是如此凄凉。这里的海岸,原先每一个景致都是他所熟悉的,但现在却一点也见不到了。有的时候,当海岸向内弯曲时,他总希望能见到一块在这次大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土地,但不管海岸向内弯曲多深,普罗旺斯省那些令人流连忘返的海边风景却一点也见不到。而当新的海岸突然中断,本应出现旧日的海岸时,塞尔瓦达克所见到的却是一片汪洋。所以他心中不禁暗自问道,除了阿尔及利工留下了古尔比岛那一块区区之地外,难道整个法国竟没有一点地方保存下来?他感到无比沮丧,看来只有回到古尔比岛去了。不过,他们不死心,马上又向铁马什夫伯爵说: “加利亚的陆地并不是到这里就终止了。加利亚的北极在这些悬崖峭壁的那一边。我们应该弄清,在这块高耸入云的石壁后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天地。确实,我们见到的奇怪现象已经是够多了,但我们仍应看一看,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是否仍旧是地球,看一看地球是否还在带着我们沿着一条新的轨道在太阳系运动,看一看法国、俄国乃至整个欧洲是否都完整无损地保存着。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块浅滩可以停靠,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登上这些悬崖峭壁去看一看那边的景况。咱们一定要想方设法登上岸去。” 可是海岸上到处是奇峰突起,哪有多布里纳号可以停靠之处?看来整个地中海沿岸,到处都是这种千篇一律的悬崖峭壁。 多布里纳号于是开足马力,向东驶去。天气已经转凉,大气中的水汽已明显减少。所以天空总是万里无云,只是偶尔有几片白色的云彩在湛蓝的碧空飘浮。白天的阳光也已明显减弱,照在物体上所留下的陰影已显得不那么分明了。夜间,天幕上挂着耀眼的星星,但有些行星已逐渐远去,其亮度也微弱多了。金星和火星以及一颗不知名的星便属于这一类。这颗星是一颗小行星,每天总在日出之前或日落之前出现在天幕上。至于巨大的木星和美丽的土星,它们的光却变得越来越亮了,这是因为加利亚正在逐渐接近它们。天王星过去不用天文望远镜是根本看不到的,现在连肉眼也看得很清楚了。可见加利亚正在远离太阳而去。 多布里纳号沿着原瓦尔省海岸所在的位置向前行驶,但这一带的耶尔群岛、圣特罗佩半岛、莱林群岛、戛纳湾和若昂湾都无影无踪了。2月24日,他们到达昂蒂布角原先的位置。 绵延不绝的石壁这时忽然出现一条缝隙,这真使大家喜出望外。缝隙的底部有一块很小的海滩,小艇完全可以停靠。 “好了,总算找到上岸的地方了!”塞尔瓦达克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叫道。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也同上尉一样,焦急地期待着能上岸去看看。这个缝隙,远远看去很象是一条山涧的河床。如果沿着两岸的斜坡拾级而上,定可到达山岩的顶峰。从那里向北眺望,即使看到的已不是法国的大地,也总可弄清楚那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上午七点,伯爵、上尉和普罗科普乘着小艇来到那块沙滩上。 沙滩由石灰岩凝结而成,呈淡黄色。这是他们首次发现旧时海岸的遗迹,因为普罗旺斯海岸大都就是由这种石灰岩形成的。不过这个小小的沙滩只有几平方米,不便久留。他们于是立即向那条山涧走去。 山涧里没有一点水,而且看来也从没有出现过奔腾不息的激流。河床里以及两岸斜坡上的岩石同他们迄今见到过的毫无二致,似乎没有受到过长年的风吹雨打。要是有一位地质学家在场的话,就可弄清楚这些岩石的地质年代和特性,但遗憾的是,伯爵、上尉和普罗科普在这方面都是一窍不通。 山涧里虽然没有水流过的痕迹,但可以想见,随着气候的彻底改变,总有一天,这条小河舍成为波涛汹涌的激流的。 河两岸的斜坡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些闪闪发光的积雪。越往上走,积雪也越多、越厚。看来山岩顶上以及这些悬崖峭壁那一边的广大地区,一定是一片白皑皑的冰雪世界。 “除古尔比岛外,”铁马什夫伯爵说,“这是我们在加利亚表面第一次发现有淡水的地方。” “是的,”普罗科普说,“在高纬度地带,随着气温的进一步下降,不仅会降雪,而且会结冰的。要知道,加利亚是一个近似球体的星球,我们现在已到达其北极附近,阳光是斜着射到这里来的。不过虽然加利亚的自转轴略有倾斜,使得太阳一直照在赤道附近,但这里也同地球上的两极一样,不会是终年黑夜的,可是当加利亚距离太阳很远时,这里可能会非常寒冷。” “二副,”塞尔瓦达克向他问道,“你看加利亚表面的气温会不会下降到人所不能忍受的程度?” “不会。”普罗科普答道。“不管我们离太阳多远,这里的气温都不会下降到太空——即绝对真空的空间——气温的极限以下。” “这个极限是多少度?……” “根据法国著名物理学家傅立叶的理论,大概在-60c左右。” “-60c!”铁马什夫伯爵说,“这样的气温就是我们俄国人也忍受不了。” “英国航海家到北冰洋探险时,”普罗科普二副说,“就顺利地经受了这种奇寒的考验。我记得帕里在梅尔维尔岛曾看到气温表下降到-56c。” 大家这时停下来喘一喘气。如同登山时常见的那样,越往上爬,空气也就越稀薄了。他们只爬了二百多米高,但气温已明显下降。所幸河底和两岸的岩石都是那种不知名的金属构成的,走在上面,并不十分艰难,因此一个小时后,他们便爬上了顶峰。 从这里俯视四方,南面是水夭一色的大海,北面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塞尔瓦达克见了不禁大叫一声。 法国的大地不知哪里去了。参天巨石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其顶峰全都覆盖着积雪和冰块。这些岩石都是很有规则的六面核柱体,好象整个加利亚都是一种金属的凝结物。地中海边的山岩顶峰之所以看不出这一特性,可能是大变动后,大海里有了水而造成的。 不管怎么说,加利亚的北部没有一点欧洲大陆的遗迹。极目望去,到处是这种层峦叠嶂。昔日普罗旺斯省岗峦起伏的田野,人们在乱石滩上铺上红壤而培育起来的桔子林和柠檬林,以及一片片碧绿的油橄榄,一排排胡椒树、朴树、合欢树、棕桐树和桉树,一簇簇枝繁叶茂、用支架撑着的天竺葵,还有海边那略呈红色、含有氧化铁的岩石和远处山林中的一片片针叶林,全都荡然无存了。 现在这里是寸草不生,连最耐寒的极地苔藓也没有。动物就更不用说了,不要说一般的飞鸟,甚至极地常见的剪水鹱、海燕和海雀也不见踪影。 到处是一片满目荒凉、毫无生机的世界。 塞尔瓦达克本来是秉性乐观、无忧无虑的人,但现在也流露出忧伤的神色了。他本然地站在山岩上,眼睛里噙着泪花,久久地凝视着这一望无际的岩,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不会的,”他大声叫道,“我们一定是弄错了!我们到达的这个地方不会是阿尔卑斯山所在的纬度。法国可能在更北的地方。我们姑且可以认为,这一大片乱石鳞峋的世界是随着地壳变动,从海底升起的。我们要寻找的欧洲一定在这些悬崖峭壁的那一边。铁马什夫伯爵,走!咱们一定要穿过这浩瀚的冰原,找到我们的故乡。” 说着,塞尔瓦达克已经迈开大步,在悬岩上寻找可以立脚的小径。 但突然间,他停了下来。 他的脚下刚才在雪地上碰到了一块石块。其形状和颜色都同这里的岩石很不一样,而且好象由刀斧凿过似的。 塞尔瓦达克俯身把它拣了起来。 这是一块黄色的大理石碎块,上面刻的字还依稀可辨: “别……” “别墅!”塞尔瓦达克叫道,一松手,石块掉到地上,立即摔得粉碎。 这所豪华的别墅,一定建于树木葱茏,被若昂湾和尼斯湾环抱的昂蒂布角的尽头。这里的风景曾经是最宜人的地方,远处的阿尔卑斯海岸山脉从秀丽的埃斯特雷尔山,经过埃查、摩纳哥、罗克布鲁内、门东和温蒂米尔,一直伸展到意大利的博迪盖拉角。但这一切都已成为过眼烟云,仅有这块摔成碎片的大理石可作见证, 上尉塞尔瓦达克毫不怀疑,昂蒂布角已经消失在地层深处。他不由地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伯爵这时走上来,庄重地对他说: “上尉,赫普家有句名言你知道吗?” “不知道,伯爵先生。”上尉答道。 “这句名言是这样说的:‘即使使地球分裂成无数碎块,我们也不应该失去希望’。” “这正同但丁的那句令人悲观失望的名言相反。” “对,上尉。我们现在应该把这句话作为我们的座右铭。” 第十七章 尼娜和她的羔羊 多布里纳号现在只有返航,回到古尔比岛去了。这个小小的无地,看来是这个新的星球上人唯一能够生存的地方。 “呵!古尔比岛不过只有法国的一个县大。”塞尔瓦达克感叹道。 人们于是开始讨论是否立即返回古尔比岛的问题,但当这一看法就要被接受时,普罗科普又提出.地中海四周情况迄今尚未全部弄清。 “北边从昂蒂布角的所在位置到直布罗陀海峡的入口处,以及南边从加贝斯湾到直布罗陀海峡还有待于我们去探测一番。我们已在南边沿着非洲大陆的原有海岸走了一趟。但没有更往南走,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形成新的海岸。谁能说我们在那边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非洲沙漠里会不会有个别肥沃的绿洲幸存下来呢?这是很难说的。此外,意大利、西西里岛、巴利阿里群岛以及其它一些大岛的情况怎样?也是应该弄清楚的。” “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普罗科普,”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确实应该把这些情况全部弄清楚。”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上尉塞尔瓦达克说。“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继续调查呢,还是先回到古尔比岛去?” “我看还是趁着多布里纳号还能航行的时候,先去调查。”普罗科普二副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普罗科普。”铁马什夫伯爵说。 “我是说,气温在不断下降,加利亚现在离太阳越来越远,严冬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海面一封冻。就不能航行了。如果在冰面上去作长途跋涉,那可太艰巨了。因此,不如趁海水尚未结冰之机去探查为好。” “你说得很对,普罗科普,”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还是应当先去看一看是否有一些旧的陆地保存下来。我们应当在回到古尔比岛准备过冬之前,弄清楚在这次大难中,欧洲会不会有什么地方幸存下来,或者说,会不会有什么人幸免于难。对于这些人,我们或许可以帮他们一把。” 铁马什夫伯爵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在现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他想到的仍旧是他人。不过话说回来,想着他人不也就是想着自己吗?加利亚如今正带着大家在广阔无垠的太空邀游,原来的种族差别和民族差别不可能再存在下去了。应该说,他们现在是一个民族,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大家庭,因为来自地球的幸存者,实在说来是不会很多的。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加利亚星球上还能找到一些人,那么大家就应该团结起来,齐心协力为共同的生存而斗争。问时,如果再也没有可能回到地球上去,大家就更应该努力在这个星球上建立起一个新的人类社会。 2月15日,多布里纳号离开他们临时停靠的一个小港湾,沿着北部海岸全速向东驶去。气温开始下降,天空刮着刺骨的寒风。气温表已降到-2c左右。所幸海水的冰点比淡水要低,看来还要过些日子海面才会结冰。 夜空十分美丽。由于气温下降,水汽减少,云彩也变得稀少了。满天繁星在无比洁净的天幕上闪耀着。月亮是永远从地平线上消失了,二副普罗科普常为此而感到遗憾,但对一个天文学家说来,加利亚的这种深沉的黑夜,倒是观测太空的绝好时光。 月亮虽然没有了,但小的流里却多得不可胜数。这期间,天空下了一场道道地地的流星雨,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流星比地球上在8月间和11月间看到的不知要多多少。奥尔姆斯台德说,1833年,他在波士顿亲眼看到的流星至少有三万四千个。可是现在在加利亚星球上,人们所看到的流星却是这个数字的十倍。 加利亚眼下正穿过一条同地球保持同心运动、位于地球轨道外侧的光环。光环中那些成千上万、个体很小的流星可能是从英仙座的六陵五星上分离出来的。它们的速度很快,一进入加利亚的大气层,便与空气摩擦而燃烧起来,发出强烈的光。鲁奇里人最擅长于把许多炮位结扎在一起燃放礼花,但这种礼花所发出的耀眼的光同这些陨星比较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那一束束强烈的光映照到海岸光洁如镜的岩石上,真是五彩缤纷.灿烂夺目。而当这些大小不等的火球一个个相继落入大海时,其场面更是蔚然壮观,动人心魄。 不过,加利亚正在快速远离太阳而去,二十四小时后,这种令人目不暇接的美景便完全消失了。 2月26日,多布里纳号在向西航行的途中,遇到一个巨大的海岬,不得不沿着羼岩林立的海岸,南下到科西嘉岛顶端原先所在的位置。博尼法乔海峡已被茫茫无边的大海所代替。二十七日,在多布里纳号东面几海里远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岛。从其所在位置看,如果小岛不是刚刚形成的,那就一定是撒丁岛最北端的残存部分。 多布里纳号于是迅速驶近小岛。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驾着小艇,登上了小岛。岛上树木苍翠,但面积很小,只有一公顷大。三四株古老的油橄榄树,直插云霄。橄榄树下到处长着一簇簇香桃木和侞香黄连木。岛上万籁俱寂,看来无人居住。 伯爵和上尉正要离去,突然听到一阵羊叫,接着看到一头小山羊在山岩间跳跃。 这是一头典型的母山羊,人称“穷人的衣食所依”,不过还很幼小,身上的皮毛尚呈浅黑色,头上的两只角也还没有长大。见到陌生来客,它并不害怕。只见它迈开四只小蹄,欢叫着向他们跑来。 “岛上绝不会只有一只羊,咱们可以跟着它走一走。”塞尔瓦达克说。 他们于是跟着小羊走了几百步,来到一个洞口,洞口长着一簇侞香黄连木。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洞口,透过灌木丛,怯生生地看看两位陌生来客。她的两只黑色大眼炯炯有神,头上披着金色的长发。其美貌可同缪里洛的杰作“圣母升天图”上的天使媲美。 她向两位来客端详良久,见他们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便伸开双手,放心大胆地向他们跑来。 “你们不是坏人吧!”她躁着一口意大利语说道,声调十分柔和、魅人。“你们不会虐待我吧!我怕得很!” “不用怕,小姑娘。”伯爵用意大利语答道。“我们会对你很好的。” 他向小姑娘凝视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小乖乖。” “我叫尼娜。” “尼娜,你能告诉我们吗?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马达连纳。”小家伙答道。“天地突然发生大变化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马达连纳是撒丁岛北部卡普雷拉岛附近的一个小岛,但卡普雷拉岛已经不存在了。 伯爵又向小姑娘回了几句,方才知道,她是这个小岛上的唯一居民。大变动之前,她举目无亲,给一个不劳而获的人放羊。灾难来临时,除了这一小块巴掌大的地方外,周围的大地突然之间被海水吞没了,只有她如她的一只心爱的小山羊没有遭此厄运。她当时非常害怕,但不久大地停止震动,她也就逐渐放下心来,所幸她身边还有一些粮食,可以勉强度日。她成天盼望着海面上能有船来搭救她。所以多布里纳号一靠岸,她便急切地希望人们能把她带走.不过要让她把小羔羊也带走,因为这只小羔羊如今成了她在人生旅途上的唯一伴侣。 塞尔瓦达克走上去亲了一下小家伙,说道:“我们的加利亚星球现在又添了一位小公民。” 半小时后,尼娜和她的羔羊来到多布里纳号船上。读者可以想见,大家见到小天使到来时,是怎样热烈地欢迎她。他们都认为同这个小姑娘萍水相逢,可能是一个吉祥之兆。几位俄国水手是虔诚的天主教徒,他们更是真心实意地把她看成是上帝差遣来的天使。有的人还真的去看一看她身上是否长了翅膀。从这一天起,大家都叫她“小圣母”。 多布里纳号告别了马达连纳小岛,向东南方驶去,不久又在离意大利原海岸二百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大家已经看惯了的峻岩林立的海岸。一块新的陆地代替了原来的意大利半岛。然而在离罗马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海湾,海湾一直伸展到这个神圣之城的那一边。随后,在原卡拉布里亚地区附近的海面上又出现了新的陆地,陆地向南伸展,一直到这原意大利半岛的南端。但墨西拿岛、西西里岛和海拔三千三百五十米的埃特纳峰全都无影无踪了。 多布里纳号往南续行二百四十公里,又见到了他们那次与狂风暴雨搏斗时仍然发现的那条狭长海峡的入口处,海峡的东头是通向直布罗陀的大海。 从这里到加贝斯海峡,新出现的海岸他们已经探查过了。为了节省时间,二副普罗科普把船直接向未探查过的海岸开去,到这原突尼斯海岸的纬度. 现在已是3月3日。 新的海岸从这里沿着齐邦绿洲所在的纬度,穿过原康士坦丁省,然后峰回路转,直下北纬32°,接着又向北蜿蜒,形成一个很不规则的海湾。到了这里,海岸又沿着原阿尔及利亚的撒哈拉问西伸展约六百公里,在原摩洛哥边境出现了一个海岬,正与北面的古尔比岛隔海相望。 他们只好沿着海岸北上,到达此海师的顶端,打算从那里绕过去。海蚌上有一座山,高约一千米,正冒着滚滚浓烟。这分明是一座火山。加利亚星球上也有火山活动,这在他们是第一次看到。 “这样说来,加利亚的地下也有炽热的岩浆。”塞尔瓦达克说。 “为什么没有呢?上尉。”铁马什夫伯爵说。“既然加利亚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它就不仅带来了一部分空气、海洋和陆地,而且也带来了一部分炽热的岩浆。” “但它带来的陆地是太少了。”塞尔瓦达克说。“不过,就加利亚现有的人口来说,这块陆地也足够了。” “对了,上尉,”铁马什夫伯爵问,“我们这次周游加利亚的航行要经过直布罗陀的海域。你看我们是否应该把新发现的情况和未来的发展趋势告诉英国人?” “毫无必要。”塞尔瓦达克说。“他们知道我们的古尔比岛在哪里。他们要是乐意的话,可以自己来。他们的处境井不困难,储备的粮食可以应付许多时日。他们距离古尔比岛至多不过是五百公里左右,等气温下降,大海封冻后,可以直接从冰上来找我们。他们上次对待我们太粗暴无礼,日后要是找上门来的话,我决不会饶过他们的。” “看来你要以牙还牙?”伯爵问。 “是的,伯爵先生。”上尉塞尔瓦达克答道。“大家都在患难之中,本来不应该有什么国籍之分……” “是呀!”伯爵摇着头叹息道,“这些英国人到哪里都是一番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一点,既是他们的长处,也是他们的短处。”塞尔瓦达克带着讥讽的口吻说。 大家于是决定不去看望直布罗陀岛上的那些英国人。况且他们即便想去也不可能了,因为多布里纳号在返回古尔比途中遇到了重重困难。 气温在急剧下降,大海很快就要结冰,普罗科普愁眉不展。此外,船上的存煤,经过这些天来的消耗,很快即将告罄。如果再不降低行驶速度,节省燃料,眼看就有燃眉之急。普罗科普把这两个重要情况告诉了大家,经过讨论,大家决定这次环游加利亚的航行只好到这个有火山爆发的海卿为止。海岸到这里又向南伸展,消失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如果继续南下,不但燃料问题无法解决,而且海面随时可能结冰,后果是十分危险的。况且这一带过去本是浩瀚的非洲沙漠,不可能找到什么流水潺潺、万物争荣,适于人类栖身的地方。因此。当机立断,停止前进,待以后有机会时再作打算,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3月5日,多布里纳号便掉转船头,径向北边三十公里外的古尔比岛驶去。 “我可怜的本一佐夫不知怎么样了?”上尉塞尔瓦迪克说。在海上漂泊五个星期来,他一直在思念他。“但愿他万事如意。” 在返回古尔比岛的途中,他们仅遇到了一件怪事:又发现了一张纸条,写纸条的人一定在日复一日地计算着加利亚星球的行程。 那天太阳升起后,有人发现海面上有一个漂浮物,于是打捞起来。漂浮物这一次不是皮套,而是一个罐头盒,封口涂有火漆,并刻着两个与上次相同的缩写字母。 “与上次完全一样。”塞尔瓦达克说。 罐头盒打开后,里面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加利亚(?) absole,到3月1日为312000000公里! 从2月至3月共走:2360o0o00公里! vabene!allright!nildesperandum! 好极了! “又没有留下地址,也没有署名;”上尉塞尔瓦达克叫着。“简直象一种骗人的把戏。” “这玩意儿看来有许多个呢!”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就碰到了两次。写这种纸条的人一定在火海里放了许多皮套和罐头盒。” “这个糊涂虫会是谁呢?竟连地址也不留下。” “他的地址吗?他会不会象占星家一样掉到井底下去了?”铁马什夫伯爵借用拉封丹的一则寓言答道。 “这是很可能的。但这口井会在哪儿呢?” 上尉塞尔瓦达克提出的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写这些纸条的人很可能住在一个他们至今尚未发现的孤岛上,也可能象他们一样,呆在一艘船上,在这个新的地中海游弋。但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 “不管怎么说,”二副普罗科普说,“纸条上的数字如果可信的话,它谈了两点重要情况。第一,加利亚的运行速度已明显放慢,在一个月内少走了九千二百万公里。它在一月到二月走了三亿二千八百万公里,而在二月到三月才走了二亿三千六百万公里。第二,加利亚和太阳的距离已经从2月15日的二亿三千六百万公里,增加到三亿一千二百万公里,即增加了七千六百万公里。因此,随着它逐渐远离太阳,它在轨道上的运行速度也在降低,这是完全符合天体力学定律的。” “那末结果会如何呢?”铁马什夫伯爵问。 “我已经说过,加利亚正沿着一条扁圆的轨道运行,其参数我们一时还无法知道。” “你们看,”铁马什夫伯爵说,“写这张纸条的人还在使用‘加利亚’这一名称。我也建议大家从今以后就把我们这颗星球叫做‘加利亚’,并把眼前的这片大海叫做‘加利亚海’。” “好,”普罗科普说,“以后绘制航海图,我就使用这一名称。” “我还发现一点:这位正直的学者对他的观测结果越来越感到高兴。”塞尔瓦达克补充说。“因此,在任何时候,不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们也一定要象他一样nildesperan-dum。” 几个小时之后,多布里纳号上的了望台报告:“古尔比岛在望!” 第十八章 犹太人伊萨克 多布里纳号于1月31日离开古尔比岛,3月5日顺利归来,在海上共历时三十五天(因为今年是闰年)。这三十五天等于加利亚星球的七十天,因为太阳在古尔比岛上空已经升起七十次了。 随着多布里纳号越来越接近阿尔及利亚在这次大灾害中唯一幸存下来的这一小块土地,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心中十分激动。这些天来,他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个小岛是否安然无恙,他的忠心耿耿的本一佐夫是否遇到了不测。他这种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次周游地中海,所到之处,那沧海桑田的变化,实在令人惊心动魄。 看到小岛依然如故,塞尔瓦达克不禁松了口气。不过奇怪的是,在多布里纳号进入原谢利夫河口附近的港湾以前,他看到小岛的上空有一块浓云在缓缓移动,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云朵,而是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飞鸟。鸟鸣声报耳欲聋,与多布里纳号抵达后鸣放的礼炮遥相呼应。 多布里纳号一面鸣放礼炮,一面徐徐开进原谢利夫河口附近的小港湾。 这时,只见一个人手中握着枪,奔跑着跳上岸边的悬岩。 这是本一佐夫。 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山岩上,向多布里纳号行注目礼。上尉一上岸,他就再也站不住了,立刻抢步走上前去,热烈地吻着他的手。 他一反常态,没有向上尉表示问候,说一些诸如“见到你很高兴。路上好吗?我一直十分想念你”等热情洋溢的话语,而是不停地叫道: “啊!这些可恶的混蛋和强盗!上尉你总算回来了。” “你在骂谁呀,本一佐夫?”本一佐夫的骂声不绝,把塞尔瓦达克弄得莫名其妙。他想,会不会是一些阿拉伯人在他走后来抢掠了一番。 “我骂的是这些风恶的鸟雀。一个月来,我天天用枪打,但越打越多。要是任从这些家伙危害,岛上的庄稼很快就会被它们吃得精光。” 刚刚走上来的铁马什夫伯爵和二副普罗科普也觉得本一佐夫的话并不过分。1月间加利亚接近太阳时,随着气温升高,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成熟。本一佐夫虽然收割了一些,但有不少地块已被鸟雀糟蹋完了。 这些鸟雀是加利亚从地球上带来的。它们到古尔比岛来寻求栖息之所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只有这里有田野、牧场和淡水。这也表明加利亚这个小行星上的其它地方,都是寸草不生、满目荒凉的世界。不过,它们这一来,便对岛上的居民构成了很大的威胁,所以必须想方设法把它们消灭掉。 “这个问题咱们要认真研究一下。”塞尔瓦迪克说。 “啊,对了!上尉,咱们那些住在非洲的同事怎么样了!”本一佐夫问。 “他们还在非洲。”塞尔瓦达克答道。 “他们是一些多好的人。” “不过我们没有找到非洲。”塞尔瓦达克又说道。 “没有找到了那末法国呢?” “也没有找到,本一佐夫。” “蒙马特呢?” 这是本一佐夫最为关心的问题。上尉寥寥数语把经过情形告诉了他,不但蒙马特,而且整个法国,整个欧洲,都随着地球远离他们而去了,现在距离他们足有三亿二千万公里。看来只有打消重返家园的念头了。 “不可能!怎么会再也见不到我的蒙马特呢?”本一佐夫叫道。“上尉,恕我说话粗鲁,你在胡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不愿相信上尉的话。 “那好,本一佐夫。”上尉说道。“信不信由你。不过这也好,决不要灰心失望。一位不知名的学者正是这样做的。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在这里安顿下来,作好长远打算。” 塞尔瓦达克一面说着,一面领着铁马什夫伯爵和二副普罗科普向那间茅屋走去,茅屋已经由本一佐夫修复。那间石屋也已整理一新,马厩打扫得干干净净。塞尔瓦达克热情地把两位俄国客人和小尼娜在简陋的小屋里安顿下来。在刚才来的路上,本一佐夫还在小尼娜的脸蛋上亲了两下,小尼娜由衷地回敬了他的吻。 大家在茅屋里开了一个会,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 当前的紧迫任务是从长计议,解决住房问题,顺利度过冬天。随着加利亚离太阳越来越远,严冬即将来临。时间多长,难以预料。这要看加利亚轨道的偏心率究竟有多大,说不定需要几年的时光才能回到太阳这边来。岛上的燃料并不富裕。煤是根本就没有的,只有少量的树木。而且从长远来说,古尔比岛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冰雪覆盖,寸草不生。怎么办?如何度过这一个个巨大的难关?必须赶紧采取一些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至于大家的吃喝,当前还没有多大困难。饮水是不成问题的。平原上有几条溪水,蓄水池里也储满了水。何况不久之后,大海即将封冻,从而可以破冰取水,因为海水结冰后,水里的盐份就消失了。 至于每人每天所需要的粮食,完全可以长期维持。一方面,大片的庄稼早已黄熟待割,另一方面成群的牛羊也是一个丰富的来源。不过,到了严冬季节,千里冰封,牲畜所需要的饲料就无法再种植了。因此还必须储备一些饲料。当然,如果能预先知道加利亚绕太阳一周所需要的时间,那就可根据冬日的长短来屠宰牲畜了。 加利亚星球上迄今发现的居民,除直布罗陀的十三个英国人外,有八个俄国人,两个法国人和一个意大利小女孩。所以,古尔比岛上每天需要消耗粮食的是十一人。 塞尔瓦达克刚刚说出这一数字,本一佐夫便突然叫道。 “上尉,对不起,你的数字不准确。” “你说呢?” “我说有二十二人。” “在我们这个岛上?” “是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向你报告,上尉。自你走后,岛上来了一些人。” “岛上来了一些人?” “对。”本一佐夫说。“先生们,你们看,岛上的庄稼早已成熟,我一双手哪里顾得过来?” “是的。”普罗科普二副随声答道。 “你们跟我去看看。路途不远,只有两公里。每人带上一枝枪。” “带枪干什么?需要自卫?”上尉塞尔瓦达克问。 “不。”本一佐夫答道。“为的是打那些可恶的鸟雀。” 大家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留下小尼娜,一起跟着他走出了茅屋。 出门不远,便遇到成群的鸟雀遮天蔽日,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其中有野鸭、针尾鸭、沙雉、云雀、乌鸦、燕子,此外还有海鸟,如海番鸭、红斑鸫、海鸥,以及鹌鹑、山鹑、丘鹬等野禽。大家举枪射击,每一枪都可打下十来只。 本一佐夫没有沿北部海边走,而是从平原上斜插了过去。由于大家现在都是身轻如燕,疾步如飞,十分钟后便走完了本一佐夫所说的两公里路程,来到一个山岗下。这里种着一大片埃及无花果和桉树,风景十分幽美。 “啊,这些混蛋和强盗!”本一佐夫又骂了起来。 “你还是骂这些鸟雀吗?”塞尔瓦达克问。 “不,上尉。我骂的是那些可恶的懒汉。你们瞧,他们又扔下田里的农活,偷闲去了。”本一佐夫指着地上零乱地放着的镰刀、耙子和长柄镰说道。 “本一佐夫,你别再给我们摆迷魂降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直截了当地说吧!”有点沉不住气的塞尔瓦达克焦急地说道。 “别声张!上尉。你听!你听!”本一佐夫说。“我不会冤枉他们的。” 林中传来了悦耳的歌声,并有吉他和响板伴奏。 “西班牙人!”上尉塞尔瓦达克惊叫道。 “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不一佐夫说。“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唱个没完。” “这是怎么回事?……” “你听下去好了。现在轮到老家伙了。” 这时,林中又传来一种声音,但不是歌声,而是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上尉是加斯科尼人,稍稍懂得一点西班牙语。那首歌的歌词大意是: 除了你的青睐, 再加上一支雪茄烟, 一杯赫雷斯白葡萄酒, 一匹骏马和一支火枪, 世上岂有更美好的东西? 那咒骂声口音很重,骂的是: “还我的钱!还我的钱!你们欠我的钱总该还找了,无耻的恶棍!” 歌声接下去唱道: 水罐子要算克兰奇的好, 小麦当推特雷布赫纳的强。 若论年轻的姑娘们, 要数圣卢卡巴拉梅达的最漂亮。 “还我的钱,你们这些无赖!”响板声中,咒骂声又起来了。“请你们看在亚伯拉罕、伊萨克和雅各的份上,看在耶稣-基督,也看在穆罕默德的份上,把钱还给我!” “见鬼!是个犹太人!”上尉塞尔瓦达克叫道。 “犹太人倒没什么。”本一佐夫说。“我就见过一些犹太人替别人帮忙的时候,非常慷慨大方。可是这家伙是德国犹太人,为人最是贪财如命,可说是全人类的败类,他背叛了所有宗教的教义。” 两位法国人和两位俄国人正要举步进入林中,突然看到那里出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场面,不由得在林边停了下来。只见那些西班牙人跳起了西班牙的民间舞蹈——见丹龙舞。由于大家的体重已大大减轻,他们一下就跳了十多米高,甚至高出那些参天古木,看了实在叫人发笑。跳舞的共有四人,一个个身强力壮,长着一身健美的肌肉。他们把老家伙也强拉着带到空中戏弄一番,恰如喜笑无厌的塞戈维亚制呢工人放荡不羁,戏弄桑丘-潘沙时一样。 塞尔瓦达克等人于是钻入林中,走到一块林间空地上。两个弹吉他和打响板的人正半躺在那里,笑着给他们伴奏。 一见他们到来,这两人便停止了演奏,跳舞的人也不再同老家伙胡闹了。 老家伙已叫喊得唇焦口燥,这时气急败坏地跑到塞尔瓦达克面前,躁着一口德国腔的法语,向他说道: “总督先生,这些无赖欠我的钱不还。请你看在上帝的价上,替我主持公道。” 上尉膘了本一佐夫一眼,似乎在问他为何给他冠以“总督”的美名。本一佐夫点了点头,那意思似乎是说: “上尉,总督的职位,你当之无愧,是我让他们这样叫的。” 塞尔瓦达克示意老人不要再说下去。老人恭敬地鞠了一躬,气呼吁地呆在一旁。 老人约有五十岁左右,但看上去却象是六十开外的人了。他身材矮小,鹰钩鼻子,贼眉鼠眼。生就一副狡黠、伪善的面孔。他的胡子呈淡黄色,头发乱如茅草,脚很大,手很长,完全是典型的德国犹太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爱财如命的高利贷者。为了钱,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 做得出来。钱对他具有无穷的吸引力。他同夏洛克一样,要是能让欠债人用自己的身体还债,他肯定会把欠债人身上的肉割下来零卖。他是犹太人,但只要有赚头,他可以一会儿把自己打扮成伊斯兰教徒,一会儿又装成基督徒,如果能赚更多的钱,他可以把自己说成是不信教的人。 他名叫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德国科隆人。不过,正如他对上尉塞尔瓦达克所说,为了做生意,他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他的店铺设在一条载重量为二百吨的单桅船上,在地中海沿岸兜揽生意。船上装的小百货不下千种,从火柴到法兰克福和埃皮纳尔出产的小画片应有尽有,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水上杂货铺。 这个水上杂货铺名叫“汉沙”。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孤身一人,没有家小,终日以船为家。他雇了一个舵工和三个伙计,成年往来于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埃及、土耳其、希腊和中东的沿海一带,贩买咖啡、糖、大米、烟草、布匹和香粉,赚的钱不计其数。 发生大灾难的那天晚上,汉沙号正停泊在摩洛哥最北部的休达。舵工和其他三名伙计恰巧有事外出,从此音信杳无。读者也许记得,直布罗陀的对面,有一个小小的孤岛,这便是休达仅存的地方。当时在这里停留的还有十来个西班牙人。他们一点也没觉察到周围发生的事情。 这些人来自西班牙的安达卢西亚,成天无忧无虑,懒惰成性,只知道玩匕首,弹吉他,由一个名叫奈格雷特的人带领着种几亩薄地。因为奈格雷特到过许多地方,是他们这些人中间阅历最广的人。当他们发现附近地区已成为一片汪洋大海,自已被围困在一个孤岛上后,心中十分焦急。所幸汉沙号还怕在附近,船主伊萨克-哈克哈卜特也在船上。如果需要的话,他们是会毫不犹豫地把船穿过来开回国的,可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懂得航海知识。然而他们又不能没完没了地呆在这块乱石嶙峋的不毛之地上。所以身边的粮食吃光之后,他们便只好强迫哈克哈卜特让他们上船了。 这期间,直布罗陀的两位英国军官来访——关于这两位英国军官的小岛之行,前文已经谈及——奈格雷特接待了他们。两个英国人同这些西班牙人谈了些什么,伊萨克一无所知。总之,在英国人同他们谈过话之后,奈格雷特便毫不客气地强迫哈克哈卜特扬帆启航,叫他把他们送到附近的摩洛哥海岸去。伊萨克只得依从,但他念念不忘的是想方设法捞取钱财,所以问西班牙人讲明必须交付路费。西班牙人满口答应,其实他们一个里亚尔也不打算付。 2月3日,汉沙号启航。驾船的人全都是门外汉,所幸天空一直刮的是西风,行驶十分顺利,不过是任其漂流罢了。但结果却不知不觉到了地球上仅存的这块区区之地——古尔比岛上。 一天早上,本一佐夫突然发现天边出现一艘船,但又不象是多布里纳号,只见它顺风而下,直向原谢利夫河右岸的港湾驶来。 本一佐夫把伊萨克和这些西班牙人的来历向众人作了详细介绍。他说,船上装的货物十分齐全,对于大家在古尔比岛定居十分有用。当然,将来同伊萨克谈判一定要费一番口舌,但在当前情况下,为了大家的利益,征用他的货物也没有什么不当之处,反正他也无法再去出售了。 “至于伊萨克和这些西班牙人的纠葛,”本一佐夫最后说,“我们早已说定,一俟‘巡视各地’的总督大人回来,便请他出面斡旋,妥善解决。” 听了本一佐夫这一席话,塞尔瓦达克不禁微微一笑,并答应伊萨克一定为他公平处理。这样,伊萨克也就不再骂声不绝了。 “不过,”铁马什夫伯爵待伊萨克走后向上尉问道,“你要这些人哪儿去弄钱来还他呢?” “他们有钱!”本一佐夫说。 “这些西班牙人有钱?”伯爵说。“我觉得难以相信。” “他们有钱。”本一佐夫说。“我亲眼见过。而且是英国钱。”“啊,是这么回事!”塞尔瓦达克说。他忽然想起英国人曾到休达小岛一游。“这件事,且不去管它,以后再说。伯爵,你发现没有,在我们的加利亚星球上,现在有从欧洲来的各个民族的人。” “是的,上尉。”铁马什夫伯爵答道。“在这块从地球分离出来的碎块上,如今有法国人、俄国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英国人和德国人。至于这最后一种人,应该说由伊萨克来代表,是很不相称的。” “我们不必要求太高了!”塞尔瓦达克风趣地答道。 第十九章 塞尔瓦达克当选为加利亚总督 乘汉沙号来到古尔比岛的西班牙人共有十人,其中有一个名叫巴布罗的十二岁男孩。本一佐夫早已告诉他们,塞尔瓦达克是这里的总督,所以塞尔瓦达克一来到林间空地,他们便恭恭敬敬地向他作了一番问候。待他走后,他们又接着干起活来。 塞尔瓦达克等人离开那个树林后,便向停泊汉沙号的海边走去,伊萨克远远地跟在后面。 现在,加利亚星球上的情况,已基本弄清楚。从地球上带来的陆地,除古尔比岛外,还有四个小岛。这就是英国人占据的直布罗陀,西班牙人抛弃的休达,意大利小姑娘居住过的马达连纳,以及原突尼斯海岸的圣路易陵墓。这些岛屿都位于加利亚海中。加利亚海只有原地中海的一半大,四周羼岩林立,岩石构造奇特,成份不明。 这些岛中,如今只有两个岛有人居住,这就是十三个英国人占据的直布罗陀和有二十二个居民的古尔比岛。除这些岛外,可能还有一个小岛尚未发现,写纸条的那位神秘莫测的学者,或许就住在那里。因此,在加利亚这个新的星球上可能一共住着三十六位居民。 即使有朝一日,这些居民全都到古尔比岛上来安身,岛上三百五十公顷肥沃的土地也完全可以养活他们。问题是,岛上的田野什么时候才能披上绿装,长出庄稼来,换句话说,加利亚星球要经过多少时间才能摆脱漫长的严冬,开始向太阳那边走去。 因此,这些加利亚人现在考虑的是两个问题:第一,加利亚是不是在沿着一条椭圆形轨道运行,从而使他们总有一天能够离太阳近一点?第二,如果确是一条椭圆形轨道,那么这条轨道的偏心率究竟是多少,也就是说,加利亚在什么时候才能越过远日点,走到太阳那边去? 遗憾的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仪器可用来观测,根本无法对这些问题作出谁确的回答。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合理使用岛上的现有资源。多布里纳号船上还有一些糖、酒、罐头之类的食品,铁马什夫伯爵已经把它贡献出来,可供大家两个月的用度。至于汉沙号船上的各类商品,不管伊萨克愿意与否,迟早总是要拿出来的。此外,岛上的粮食和牛羊,如果使用得当,也可供大家食用若干年。 上尉塞尔瓦达克同伯爵铁马什夫等人向海边走去时,自然而然地谈起了这些问题。随后,铁马什夫伯爵向塞尔瓦达克说道: “上尉,那些人刚才已经称你为总督,我觉得你应该担当这一职务。你是法国人,古尔比岛又是法国殖民地的残存部分,所以你担任此职是当之无愧的。这么多人在一起,总应该有个头。我和我的人也一定会尊重你的。” “好吧!伯爵先生。”塞尔瓦达克爽快地答道,“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不客气了。我要把一切责任都担当起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合作得很好,人人都会为大家的事而竭尽全力。不管怎么说,依我看,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即使以后永远也回不了地球,我们也总有能力对付各种困难局面的。” 说着,他把手向伯爵伸了过来,伯爵紧紧握着他的手,向他深情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俩这次见面以来第一次握手。他们谁也没有提及过去那桩不痛快的往事,而且永远也不应当再提。 “有一个重要问题需要马上解决。”塞尔瓦达克说。“我们是否应当把情况如实告诉那些西班牙人?” “大可不必,总督。”本一佐夫竭力表示反对。“这些人懒得要命,一旦知道真实情况,他们会更加心灰意懒的。你会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有,”普罗科普二副补充道,“这些人都非常无知。我想,你要把有关宇宙的知识告诉他们,那还不是对牛弹琴。” “是呀!”塞尔瓦达克说。“要是他们能听懂我的话,倒也不致于会怕得要命。西班牙人同东方人一样,确实有一点宿命论思想,不过也不一定会悲观到那种地步吧!难道真的是,只要弹弹吉他,跳跳凡丹戈舞,使万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伯爵,你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铁马什夫答道,“还是把真实情况告诉尔瓦达克说。 “要是伊萨克让我们使用就好了。”普罗科普二副点点头答道。 “你认为他会把这些货怎么办呢?他一旦得知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摩洛哥人、法国人、阿拉伯人来买他的东西,除了忍心让给我们,还会有什么办法?” “这我可说不上。不过,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要你拿钱买。” “我们会给他钱的,二副。我们将用旧大陆作为抵押。” “上尉,”普罗科普二副又说道,“你完全可以对这些货物实行征用……” “不,二副。这家伙是德国人,我可不喜欢用德国人的做法来对付他。况且不久之后,他需要我们比我们需要他还要迫切。当他得知自己如今呆在一个新的星球上,很可能再也没有希望回到地球上去时,他会变得什么事都好商量的。” “但愿如此。”普罗科普二副说。“不过我们总不能让这艘船停在这里。西风一起,它就会完蛋。而且,大海很快就要结冰了,这艘船如此单薄,哪能经得住冰块的挤压。” “好。那你就带几个人把它开到谢利夫港去。” “明天再说吧。天要黑了。”普罗科普二副说。 他们俩在汉沙号上转了一圈后便下了船。同时决定让大家到石屋里去开个会,路上顺便通知那些西班牙人。塞尔瓦达克叫伊萨克跟他一起去。他没有说什么,但很胆怯地问他的汉沙号看了一眼。 一小时后,古尔比岛上的二十二位居民都来到了石屋里。小巴布罗是第一次同尼娜相会,尼娜为自己从今以后有这样一个小伙伴而十分高兴。 上尉塞尔瓦达克首先讲话。他用犹太人和西班牙人都能听得懂的语言对大家说,他将要把当前的艰难处境告诉他们。但在谈这些事以前,他希望大家能勇于献身,同舟共济。 西班牙人静静地听着,不明白究竟要他们做什么。这时,奈格雷特站起身来,向上尉问道: “总督先生,在我们答应你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以前,我和我的伙伴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把我们带回西班牙去?” “把他们带回西班牙去,哪有这么便宜!”伊萨克躁着一口流利的法语说道。“总督先生,你别听他的。他们欠我的钱还没还。他们乘我的船到这里来,曾答应每人付给二十里亚尔。他们共有十人,一共欠我二百里亚尔。如果要找证人的话,我可以……” “你安静一点好不好,守财奴!”本一佐夫向他叫道。 “他们会给你钱的。”塞尔瓦达克说。 “这才是公道的做法。”伊萨克说。“要是这位俄国老爷能借给我两三个水手,把我的船开到阿尔及尔去,我也会给他们报酬的,不过要价不能太高……” “阿尔及尔!”本一佐夫气得无法克制,又叫了起来。“你知道……” “还是让我来把情况告诉他们吧!本一佐夫。”塞尔瓦达克说。 接着,他用西班牙语向他们说道: “朋友们,你们先听我说。由于一种我们至今尚未弄明白的奇怪原因,我们离开了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离开了整个欧洲。地球上的陆地只剩下你们现在呆的这个小岛了。我们已经离开地球,很可能是呆在地球的一个碎块上。今后能否回到地球上去,这很难说。” 这一席话,西班牙人听懂了没有?看来很难说。奈格雷特让塞尔瓦达克又重复了一遍。 塞尔瓦达克尽量把话说得通俗一些,并且使用了一些他们常见的形象化的比喻,终于把大家当前所面临的情况向他们讲明。不管怎么说,他们互相凑在一起谈了一会后,并未把这件事看得怎么了不起。 至于伊萨克,他听了塞尔瓦达克的话后,一声未吭。只见他紧紧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怕自己笑出声未。 塞尔瓦达克转过身来,问他现在是否还想把船开到阿尔及尔去。 伊萨克笑了笑,但马上又侧过身来,不让那些西班牙人看到他的面庞。随后,他用俄语向铁马什夫伯爵说道: “这些话都不是真的,不过是总督大人同大家开开玩笑罢了,你说是吗?” 伯爵毫不掩饰他对这家伙的厌恶,露出鄙夷的神情,把头扭了过去。 伊萨克于是又转向塞尔瓦达克,用法语向他说道: “你这些绘声绘色的故事只能骗骗西班牙人。我是不会上当的。” 说着,他又走到小尼娜身旁,用意大利语向她说道: “小姑娘,你说说,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随后,他耸了耸肩,走了出去。 “真怪,这个老家伙居然会说几国语言!”本一佐夫说。 “是的。”塞尔瓦达克说。“不过,不管他说的是法语、俄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还是德语,他每次说这些语言时,无非为的是钱。” 第二十章 准备过冬 第二天,3月8日,塞尔瓦达克上尉,不管伊萨克信不信他的讲话,下令把汉沙号开到了谢利夫港。伊萨克对此倒没有说什么,因为这样做对他反正有好处。他一直希望能暗中收买两三名俄国水手,帮他把船开到阿尔及尔或沿岸的其它港口去。 严冬即将来临,必须赶紧准备过冬的住房。好在这些西班牙人都是彪形大汉,很可以出一把力。他们很快就适应了重力减弱和空气稀薄这些怪现象。他们的呼吸比过去急促多了,但他们丝毫也没有觉察。 西班牙人和几个俄国水手于是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他们首先把石崖打扫了一下。西班牙人每天晚上都要住在这里,而俄国人和犹太人却暂时留在各自的船上过夜。 但无论是船还是石屋,都只能是临时性住所。由于燃料缺乏,必须在严冬来到之前,找到一个安全可靠。能够保持较高温度的地方,让大家寄居在里面,抵御那砭骨的严寒。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在地下挖一些较深的洞袕。当加利亚的大地被白皑皑的冰雪覆盖时,由于冰雪是不传热的,这些洞袕深处或可保持人所能忍受的温度。人们似乎又回到了袕居时代,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们现在的条件总算比在地球两极探险和捕鲸的人要好。那些人在茫茫冰原上往往找不到陆地可以落脚,无法在地底下挖一个可以御寒的场所。他们或是呆在船上,或是用木板和冰块在冰面上盖一间简易的房屋,所以那御寒的条件就差多了。 塞尔瓦达克等人则不同,他们是在陆地上。他们可以在这里挖百把米深的洞袕,然后住到里面。那时,任凭地面上气温表的水银柱如何无情地下降,他们仍可安然无恙。 于是,挖地洞的工作便开始了。读者想必记得,石屋里本来就存放着一些铁锨、镐头和鹤嘴锄,所以工具是不缺乏的。西班牙人和俄国水手在本一佐夫的监督下,干得十分起劲。 可是开挖不久,麻烦就来了。 这个地洞选在石屋右边的一个小山包上。第一天,进展十分顺利。可是挖下去两三米深后,地层忽然变得无比坚硬,无论用什么工具也无济于事。 本一佐夫将这一情况报告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他们赶来看了看,认出这种地层构造同加利亚海岸和海底的构造完全一样。显然,整个加利亚地壳都是由这种物质构成的。要想继续深挖是不可能了。这种物质比花岗岩还要坚硬,非通常炸药所能炸开,恐怕只有使用硝化甘油炸药才能解决问题。 “天啊!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岩石呢?”塞尔瓦达克叫道,“我们这个星球,既然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碎块,怎么会具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岩石呢?” “这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铁马什夫伯爵说。“可是我们要是挖不成地洞的话,很快就会活活冻死。” 确实,如果那张纸条提供的数字准确无误,如果按照力学规律,加利亚这一时期来同太阳的距离一直在不断加大,那么它同太阳的距离现在应该为四亿公里,这个距离约等于地球的远目点到太阳的三倍。在这样的距离下,太阳传到加利亚来的光和热已经减少到什么程度,是可想而知了。诚然。由于加利亚的自转轴同其轨道平面有90°的夹角,太阳从未离开过赤道地区。而古尔比岛正位于零度的纬度上,从太阳上得到光和热也最多,使得岛上的气候可说是四季常夏。可是,随着加利亚逐渐远离太阳,它的这种得天独厚的地位也就慢慢消失了,气温一直在无情地下降。近海地带的海水已开始给冰,小尼娜看了十分高兴。过不了多少时日,整个大海就会封冻的。 气温很快就会下降到-60c以下,没有一个适当的住所,他们是别想活命的。现在的气温刚刚降到-6c左右,石屋里的温度就难以保持了,虽然在火炉里烧了许多木柴,但也不见得暖和多少。因此,指望靠木柴取暖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须想个万全之计来度过那漫长的严冬。可以想象,不久之后,连气温表里的水银柱或酒精也会凝结的! 至于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我们已经说过,这两艘船无法抵御这种奇寒,根本甭想往到那里面去过冬。何况当船身附近逐渐积累起庞大的冰块时,天晓得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要是塞尔瓦达克和铁马什夫伯爵意志薄弱的话,这时候是很容易灰心失望的。地底下既然如此坚硬,无法继续深挖,眼看这一条路已经堵死。除此之外,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可是情况非常紧迫。日轮已变得越来越小。正午,当太阳从天顶经过时,直射下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有点暖意洋洋,但一到夜晚,就寒气袭人了。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跨上两匹骏马,在岛上兜了一圈,想找一个避寒的理想之所。但毫无结果。他们在好几个地方挖了挖,但只要挖下去一两米深,总会碰到那坚硬无比的岩石。看来只好打消在地下过冬的念头了。 大家于是决定想尽一切办法,就在石屋里过冬。塞尔瓦达克立即命令大家把岛上的树木,不管是干是湿,全部砍倒备用。 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木柴岂能顶用?过不了几天就会烧光的。塞尔瓦达克心焦如焚,但外表仍十分镇静。 他整天在岛上转来转去,为想不出一个万全之计而苦恼万分。 一天,他向本一佐夫问道: “喂,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 “没有,上尉。”他的勤务兵管道。但随后他又补充一句: “要是在蒙马特就好了,那里的山洞多的是。” “蠢货!”塞尔瓦达克说。“要是在蒙马特,那就不需要挖什么地洞了。” 可是,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对付那令人谈虎色变的严寒时,大自然却向他们提供了一个得天独厚的场所。情况是这样的: 三月十日,二副普罗科普和上尉塞尔瓦达克到岛的西南端主看了看。他们一面走,一面聊天,谈论这里将来会冷成什么样子。他们的谈话十分热烈,对于如何防止这种奇寒,见解不一。一个主张继续寻找适合的地方挖地洞,一个想在石屋里采取一种新的办法取暖。这第二种意见是普罗科普提出的。他正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塞尔瓦达克,可是没讲几句,便忽然打住了。他这时正面向南站着,只见他用手柔了柔眼睛,全神贯注地向那边看着。 “不!我绝没有看错!”他自言自语道。“那边确有一堆火光。” “火光?” “对,就在那边。” “是有火光。”塞尔瓦达克朝那边看了看说。 事实不容怀疑。南边的天际确有一个十分明亮的火光,这火光在苍茫的暮色中已显得越来越亮。 “会不会是一艘船?”塞尔瓦达克问。 “不会。它距离我们这样远,如果是舷灯的话,我们是甭想看到的。” “还有,”塞尔瓦达克又说,“这火光好象动也不动,而且似乎有较强的光轮。” 他们俩又聚精会神向那边了望了一会儿。上尉猛然想了起来,叫道: “嗨!那是火山!就是我们那天乘多布里纳号回来时看到的火山。” 接着,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向二副说道: “普罗科普二副,我们这几天真是绞尽脑汁,但一无所获。没有想到大自然已为我们准备了一个绝妙的场所,这火山正是我们要寻找的地方。你想,这永无止境喷发出来的炽热岩浆,我们难道不可以利用来御寒吗?啊!这可真是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明天就到那边去看看。为了生存,为了不致冻死,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下到加利亚的地层深处去。” 当上尉塞尔瓦达克兴致勃勃地在那里谈论他的宏伟设想时,普罗科普也在竭力搜索枯肠。他想起来,那边确实有一座火山。他记得,他们那天乘多布里纳号沿着加利亚海的南岸行驶时,一个大的海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使他们不得不从奥兰原先所在的纬度上绕过去。到了那边后,他们看到了一座高山,山顶正冒着浓烟。显然,那滚滚浓烟已被炽热的火光或岩浆所代替,这火光如今映红了南边的天际和夜空的云朵。 “你说得很对,上尉。”普罗科普说。“是的,是火山,我们明天就去看看。” 他们立即踏上了归途。回到那间茅屋后,他们将明天的打算只对铁马什夫伯爵讲了讲。 “我同你们一起去。”伯爵说。“咱们可以乘多布里纳号去。” “我看不必动用多布里纳号。”普罗科普说。“天气这样好,三十多公里的路程乘小艇去便完全可以了。” “那就随你们的便吧。”铁马什夫伯爵说。 同许多豪华的双桅机帆游乐船一样,多布里纳号上也配备了一条行速很快的小艇。其螺旋桨由一个功率很大的小锅炉带动。普罗科普觉得,由于登陆地点不明,还是乘轻便的小艇去为好,届时可以在小海湾里自由自在地寻找登陆地点。 第二天,3月11日,小艇装上多布里纳号剩下的煤,载着他们三人离开了谢利夫港。本一佐夫对他们这次火山之行一无所知,见他们匆匆离去,大为惊讶。不过,他现在可以担任代理总督,在岛上行使全权,这对他倒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 三十公里路程,他们只用了不到三小时便到了。海岬的顶端火光冲天,熔岩大量地从火山口喷发出来。这熊熊大火是不是加利亚从地球上带来的氧气同这些喷射物混合后形成的?否则这座火山会不会象月亮上的火山一样,本身目有氧气来源? 小艇沿着海岸寻找登陆点。半小时后,终于找到一个很小的海湾,海湾为群山环抱,是一个理想的避风港,将来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也可在这里停靠。 小艇在一个地方靠了岸。不远处的山那边,从火山口喷出的熔岩沿着山坡倾入大海。塞尔瓦达克他们一上岸。便感到这里的气温明显高于别处。看来上尉这些天来所苦恼的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只要能在附近找到一个较大的岩洞,让大家住进去,就不愁无法度过漫长的严冬了。 他们在山脚下,山坡上到处寻找,敏捷地认一个山岩跳到另一个山岩。脚下碰到的岩石,毫无例外,都是六面棱柱形结构,似乎整个加利亚都是由这种岩石形成的。 天公不负苦心人。在一座顶端象塔尖一样直冲云霄的大山岩后面,山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口,润口离海平面约二十米左右。洞内似乎有一条曲拆的地道,他们立即钻了进去。 洞内黑黝黝的,他们只好沿着石壁,摸索前进。熔岩喷涌时发出的雷鸣声,这里听得十分清晰,可见这条地道距火山口不远。他们最担心的是,灼热的石壁,突然横亘在他们面前,使他们无法继续前进。 但塞尔瓦达克信心十足,毫不动摇,这种精神也深深感染了伯爵和普罗科普。 “往前走!”他叫道。“我们只有寻求特殊的办法来对付这特殊的环境!这里有现成的‘火炉’。大自然为我们提供了意想不到的优越条件。天呀!可以不用烧柴,无须花任何代价!” 地道里的温度至少有15c。他们把手放在石壁上,感到石壁相当烫手。似乎这种岩石是由某种金属构成的,可以传热。 “你们看到没有,”塞尔瓦达克说。“这玩意儿可是个极好的传热器呢!” 不久,前方明亮起来,接着是一个很大的洞袕。洞内温度很高,但人完全可以呆得住。 在如此深的地洞里,哪里来的亮光和这样高的温度呢?这是因为在岩流倾泻而下、面向大海的山坡上,有一个洞口,地洞里的光和热便是从这个洞口传进来的。人们站在这里,简直象是站在几昂洞口观看尼亚胆拉瀑布一样。所不同的是,从这个洞口看到的瀑布不是一条水流,而是一条火流。 “啊,谢天谢地!”塞尔瓦达克如释重负地叫道,“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去处!” 第二十一章 乔迁新居 这个岩洞,不但光线充足,而且温暖如春,确实是一个理想的住所。为数不多的加利亚居民全都可以在这里安顿下来。除人而外,上尉的两匹马和其它一定数量的牲畜也可在这里安全过冬——但愿那漫长的冬天会有结束的时候。 大家很快就弄清楚,在这个大岩洞的四周,有二十几条密如蛛网的地道,这些地道一直伸展到很远的地方,而且都很温暖,好象山中有许多“毛细管”把热量传遍四面八方。因此,只要火山不停止活动,无论外面的气温降到怎样的程度,加利亚人在这样深的地下,是可以高枕无忧、逍遥自在的。正如铁马什夫伯爵所说,他们乘多布里纳号环游加利亚海时,除这个火山外,并未发现其它的火山。要是加利亚内部的热量只通过这一个火山口向外排放,那么这座火山的活动将可延续几个世纪而不会停息。 必须抓紧时间搬迁,一分一秒也不能放松。趁着多布里纳号尚能航行之际,赶紧回到古尔比岛去,把岛上的居民和牲畜迁移到这儿来,把粮食和饲料也搬过来,以便在这个“温暖之乡”——用这个名称来称呼它是再恰当不过了——长期定居下来。 小艇当天就回到了古尔比岛。第二天,搬迁工作就开始了。 这次到那边去过冬必须作长期打算,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到。已经到来的冬天可能会长得不得了,甚至比地球两极的半年冬天和黑夜还要长得多。因为在加利亚这个星球上,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冰消雪融、冬去春来,谁也说不上来。更确切地说,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时候经过远日点,开始它接近太阳的回程。而且,它究竟是否在沿着一条椭圆形轨道运动,终有一天要回到太阳附近来,也很难说呢! 上尉塞尔瓦达克把他们的最新发现告诉了大家。当他提到“温暖之乡”这个名称时,小尼娜和西班牙人都情不自禁地欢呼了起来。上帝把人间的事情安排得这样美好,大家都由衷地对此表示感谢。 此后三天,多布里纳号在古尔比岛和“温暖之乡”之间来回跑了三趟。首先,把刚刚收割下来的饲料和粮食运了过去。这些饲料和粮食就放在地道的尽头储藏起来。3月15日,他们又把五十来只牛、羊、猪运了过去,以便将来用于繁殖。所余牲畜,不久就会冻死,所以将尽量宰杀,好在天气这样冷,长期存放是没有问题的。这些大量的储备,足可保证他们度过一定的岁月,至少对目前这一点人来说,短期内是不会闹粮荒的。 至于饮水问题,那也很好解决。当然,这里指的是淡水。不过谈水永远也不会缺。古尔比岛上溪流纵横,还有蓄水池。夏天当然不愁没有水;但即使是冬天也不成问题。海水一结冰,盐分便会消失,更是取之不尽了。 当大家都在古尔比岛为搬迁而紧张地忙碌时,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也在忙着整理“温暖之乡”的新居。时间越来越紧迫。已经结起的冰,即使在正午的阳光下也不会融化了。必须赶在大海封冻之前,把东西全部搬完,免得日后从冰面上搬运就相当艰难了。 新居的发掘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大家又发现了一些新的地道。这个山洞简直象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周围的“蜂房”密密麻麻。辛勤的蜜蜂,即那些终日奔忙的加利亚人们,可以在这里找到宽敞的住房,享受舒适的环境。大家给这些密如蛛网的地道起了个名字,把它叫做“尼娜蜂巢”。 除精心安置外,塞尔瓦达克等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把熔岩中的热量利用于日常生活。他们把细小的岩流引到指定的地方,把多布里纳号上的炊具拿来,利用熔岩的热量给大家做饭。这样,烹调名师莫歇尔便可在这别具一格的炉灶上大显身手了。 “嗨!”本一佐夫风趣地说,“要是旧大陆家家户户都用这种不花分文的玩意儿来做饭,那该是多大的进步!” 塞尔瓦达克把那个大岩洞作为公共活动场所,里面放了从多布里纳号和古尔比岛的茅屋里搬来的家具。大家还把多布里纳号上的布机取下来,放在四周的地洞里,以备各种用途。船上的那个小图书馆,藏有不少法文和俄文图书,当然也搬了来,放在大厅里。航海图则挂在石壁上。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火红的岩流从山顶倾泻而下时,正从大岩洞的一个洞口前经过,熔岩的热量由此而传入洞内,并把山洞照得通明。这个熔岩“瀑布”泻入山下的一个四周由礁石形成的水潭内。水潭不与大海相通,显然非常之深。即使加利亚海全部封冻,潭内的水也始终可以由于熔岩的不断流入而保持液体状态。大岩洞,即正厅的左边,还有一个山洞。此山洞现已作为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的卧戾。普罗科普二副和本一位夫则住在右面的一个小山洞里。正厅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山洞,人们把它精心布置一番,作了小尼娜的绣房。至于几位俄国水手和那些西班牙人,他们则住在正厅四周的地道里。大家在这里安顿下来后,便可以高枕无忧地打发漫长的寒冬了。即便加利亚把他们带到气温比地球低二十五倍的木星轨道附近,他们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呆在里面。 当大家都在忙于搬迁,连西班牙人也在废寝忘食地来回奔波时,伊萨克在干什么呢? 他对塞尔瓦达克那天讲的话一直置若罔闻。大家出于怜悯之情,把天地间所显示的种种症候指给他看,告诉他无比寒冷的严冬即将到来。但无论大家怎样苦口婆心,他也听不进去,一直呆在汉沙号上死守着那些货物,他成无嘟嘟囔囔,长吁短叹,总希望海面上能有艘船来把他带走,但哪会有一只船影?不过,他不到新居来,大家倒也乐得清静。他正式宣称,谁要是想买他的货物,一定要用现钱。上尉塞尔瓦达克严令大家不但不要拿他的东西,而且不许买。他倒想看看这个冥顽不化的守财权会不会在严酷的事实面前低头服输。 显然,人人都公认的那种即将到来的可怕局面,他是根本不相信的。他总认为自己还呆在地球上,不过发生了一点小小的灾害而已。所以始终坚信,迟早总可离开这个鬼地方,到地中海沿岸会继续做他的生意。”他不但对人们的善意劝告听不进去,而且总认为有人在对他玩弄陰谋,妄图侵占地的货物。他根本就不相信关于从地球上分离出一块碎片在太空邀游的说法。他总担心他们会来抢夺他的货物,所以日夜守在汉沙号上。可是,既然一切都显示出人们如今确实是呆在一个新的星球上,伊萨克整天举看望远镜对海面了望,盼望会有一艘船来搭救他,也就完全是白费劲了。 伊萨克对他们的过冬计划并不是不知道。起先,他是照例坚决不相信。及至看到多布里纳号在海面上来来往往,忙着把粮食和牲畜运过去时,他才不得不相信塞尔瓦达克及其他人就要离开古尔比岛了。 要是他宁死不愿相信的那些事果然是真的,他这个命运不济的老头会怎么样呢?什么!眼前的大海已不是地中海,而是加利亚海!果真如此,他就再也不能回到他的故乡——德国去了。再也不能到的黎波里和突尼斯去骗那些老实厚道的乡民了。这样,他岂不完了? 此后;他常常走下船来,混到俄国人和西班牙人的队伍中,但大家都对他报以冷嘲热讽,他简直受不了。于是又用几包烟草去拉拢本一佐夫。但由于塞尔瓦达克有令在先,本一佐夫毫不客气地谢绝了。 “老财迷,”本一佐夫骂道,“你别来这一套,上面有命令。你的那些货物,还是自己留着吃,留着喝,留着用吧!” 他在“小鬼”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便又去找“阎王”。一天,他决定亲自问问塞尔瓦达克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心想一个法国军官总不会欺骗他这样一个可怜的老头。 “当然是真的!”塞尔瓦达克对这个犹太人如此顽固简直有点不耐烦了。“你要是愿意跟我们走,现在还来得及。” “愿上帝和穆罕默德来帮我一把吧!”伊萨克绝望地叫道。他这种祷告,也足见其信仰之“诚”了。 “是不是给你派三四个人,帮你把船开到那边去?”上尉塞尔瓦达克问他。 “我要到阿尔及尔去。”伊萨克答非所问。 “我再对你说一遍,阿尔及尔已经不存在了。” “真主啊,这可能吗!”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愿意到那边去同我们一起过冬?” “他妈的,我的货全完了!” “你不愿去是不是?那好,你就留在这儿吧。不过,我可要把汉沙号开走。” “把汉沙号开走,总督先生?” “是的,我不想让全船的宝贵物资因为你的顽固不化而白白葬送掉。” “那你可把我毁了!” “可是如果让你一意孤行的话,损失就更大了。”上尉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答道。“现在,请你给我滚开!” 伊萨克回到船上,呼天抢地,痛不欲生,对这些“贪得无厌的小人”骂声不绝。 3月20日,岛上的东西已全部搬完,该是大家向小岛告别了。气温表已降到-8c。水池里的水已冻得严严实实。大家决定,第二天全体登上多布里纳号,到“温暖之乡”去安身,并决定不顾伊萨克如何反对,也要把汉沙号开到那边去。普罗科普说过,如果让汉沙号停在这里,海面一封冻,肯定会遭到意料不到的危险。但若开到“温暖之乡”的海湾里,就会安全多了。万一发生不测,船上的货物也可抢救出来。 所以,多布里纳号起锚几分钟后,汉沙号也扬帆启航了。伊萨克在船上跑来跑去,到处骂人,也毫无用处。四个俄国水手驾驶起这个“水土杂货铺”,向南边开去。 在整个航行期间,伊萨克一直吵闹不休,声称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人们这样违背他的意愿是虐待老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他又是哭,又是叫,又是闹。三小时后,船到达彼岸,当他看到自己的船停在十分安全的地方时,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并喃喃自语道: “啊!这些蠢货、白痴!他们这次给我开船一个子儿也没要!” 这寥寥数语,活龙活现地道出了他的为人。原来人家强逼着给他帮忙是想从他那儿捞到几个小钱! 古尔比岛上现在是空无一人。在这块法国殖民地的最后一块遗迹上,如今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只有一些难以捕捉的野兽和鸟雀还留在那里,等待寒潮来临时把它们冻死。有些鸟雀曾飞到别处去寻求栖息之所,但不久又飞了回来,足见在加利亚这个星球上,除古尔比岛外,没有一块地方能使它们生存下去。 船靠岸后,大家欢天喜地地迁入了新居。人人都对这个蜂巢似的住所感到非常满意,并为能住进这个既舒适又温暖的地方而感到十分庆幸。只有伊萨克与众不同。他不愿到山洞里来同大家分享快乐,孤身一人留在汉沙号上。 “他一定是怕我们叫他付房钱!”本一佐夫说。“可是过不了多久,天一冷就会把这个老狐狸从洞里赶出来的。” 天黑之后,为庆祝这次乔迁之喜,人们会聚在大厅里,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晚宴。筵席很丰盛,菜是借用熔岩的热量故成的。大家把从多布里纳号上带来的酒坛打开,开怀畅饮,向总督塞尔瓦达克和“顾问”铁马什夫伯爵表示感谢和祝贺。本一佐夫当然不会放过这一良机,也开怀畅饮,兴致很浓。 气氛十分热烈。能歌善舞的西班牙人乘机大显身手,只见他们弹起吉他,打起响板,唱了一支支令人心荡神驰的歌曲。本一佐夫也唱了一首朱阿夫兵团的著名歌曲,这首歌在法国军队中颇为盛行,但只有看过象本一佐夫这样的名手表演的人,才能领略其中的奥妙。 随后,人们又推开饭桌,兴致勃勃地跳起舞来,这恐怕是加利亚星球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舞会。西班牙人跳了几个凡丹戈舞,博得了大家的一片喝彩。俄国水手跳了几个饶有兴味的家乡舞。本一佐夫也跳了一个在爱丽舍-蒙马特 一带闻名的舞蹈,舞姿优美,动作强烈,博得了歌手奈格雷特的由衷赞美。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九点钟了。因为喝了酒,跳了舞,加上大厅里本来就很热,大家都想出击走走。 本一佐夫领着大家沿着通向海边的地道向外走去。塞尔瓦达克、铁马什夫和普罗科普缓步跟在后面。不久,前方传来惊叫声,大家于是快步走去。不过,这不是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叫声,而是一种清脆的赞叹声。 塞尔瓦达克和铁马什夫到达洞口后,发现大家都站在山岩上。只见本一佐夫用手指着天边,无限深情地叫道: “啊!总督大人!” “怎么啦?”塞尔瓦达克问. “你瞧,月亮!”本一佐夫说。 一轮圆月摆脱了夜雾,出现在加利亚的天际! 第二十二章 在火山口漫步 月亮!假如她真是月亮,那么近三个月来她到哪里去了?假如她是重新出现,那么又是从何而来?迄今为止,在加利亚环绕太阳运行时,一直没有卫星陪伴她。难道是月亮喜新厌旧,抛弃了地球,对这个新的星球发生了兴趣? “不!不可能!”普罗科普说。“地球现在高我们有几千万公里,这期间月亮一直在围绕它运转。” “这可说不准。”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一个时期来,月亮也许已进入加利亚的引力范围,成为它的卫星了。” “这样的话,她早就会出现在加利亚的地平线上,用不着等三个月才看到她。”铁马什夫伯爵说。 “天呀!”塞尔瓦达克说,“我们碰到的这一桩桩事情真是太奇怪了。” “塞尔瓦达克先生,”普罗科普二副说,“加利亚的引力绝没有那么大,可以把地球的卫星夺过来。你刚才的说法是怎么也站不住的。” “好,就算你说得对,二副。”塞尔瓦达克说。“但我要问,把我们从地球上分开的那股力量为什么不会同时也让月亮离开地球呢?月亮离开地球后,当时可能正在太阳系徘徊,后来便到我们这儿来了……” “不对,上尉,不对。”普罗科普说。“我只要说出一条理由就可把你驳倒。” “什么理由?” “加利亚的体积比月亮小得多。只会是加利亚成为她的卫星,而不会是她成为加利亚的卫星。” “这一点我完全赞同,二副。”塞尔瓦达克又说。“谁说加利亚不会成为月亮的卫星呢?谁说当月亮被某种力量送上新的轨道时,加利亚不会跟着她在星际空间运动呢?” “你是否坚持这一看法?”普罗科普问。 “不,”塞尔瓦达克答道。“因为实际上,假如加利亚真的是月亮的卫星,它不会用三个月的时间才绕过月亮半圈,相反,自大灾难以来,我们至少应该看到月亮好几次了。” 在他们热烈争论的时候,加利亚的这个卫星——不管它是什么吧——已经升高了许多,这就证明塞尔瓦达克刚才的看法是对的。现在可以对她进行仔细观察了,大家都把望远镜对准了她。不久,人们发现这并不是地球上的人夜晚所看到的菲贝。 这个卫星距离加利亚似乎比月亮距离地球要近,但却小得多,只有月亮的十分之一。它反射过来的太阳光十分微弱,连八等星也遮盖不了。它是从西方升起的,同太阳升起的方向正好相同,而且现在应是满月的时候。它同月亮毫无共同之处。塞尔瓦达克已不得不承认,那上面看不到一点大海、黑色的线条、火山口、山脉以及月面图上明显标出的其它细节。大家眼下所看到的并不是温柔恬静的阿波罗的妹妹。多少世纪来,这个女神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繁衍不息的尘世。有的人说她年轻貌美,有的人说她老态龙钟。 这个卫星不可能是月亮。正如铁马什夫伯爵所说,它可能是加利亚在太空游弋时吸引过来的某个星球。那么它是天文学家迄今所发现的一百六十九个小行星中的一个呢,还是人们尚未发现的星球呢?这个问题迟早总会弄明白的。太空中的小行星有的小到一个长跑健将一天就可以烧它跑完一圈,体积也比加利亚小得多,加利亚的引力完全可以把它吸引过来。 大家来新居后的第一夜睡得很好。第二天,集体生活便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塞尔瓦达克不愿看到人们整天无所事事,他担心清闲过度会惹出是非来。因此,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工作,况且各种亲事本来就多,做也做不完。照料牲畜便是一项很繁重的工作。此外,储备食物,趁大海尚未结冰到海上去打鱼,把弯弯曲曲的地道取直使其便于通行,这一件件细小的事情总可叫人闲不住的。 大家生活在一起十分和睦。俄国人和西班牙人也很相投,他们已开始使用加利亚的正式语言——法语。塞尔瓦达克负责巴布罗和小尼娜的学习,每天给他们上课。至于逗他们玩耍,则是本一佐夫的事。他不但教他们学习法语,而且教给他们标准的巴黎话。他答应以后有机会,将带他们到一个城市去游玩,说这个城市“建在一座山脚下”,其景致在世界上首屈一指。总之,他兴之所至说得天花乱坠。这位古道热肠的勤务兵指的是哪儿,读者想必可以不言自明。 这期间,塞尔瓦达克还解决了一个对他所用称呼的问题。 读者一定记得,本一佐夫把塞尔瓦达克介绍给西班牙人时,曾用过总督的称呼。现在,他对这个称呼已经不满足了,不论什么场合,他都叫他“大人”。塞尔瓦达克十分气恼,多次叫他别再这样叫。然而他每次都答道: “可是大人……” “你能不能把嘴闭上,畜牲!” “是,大人!” 塞尔瓦达克简直不知如何降服他,终于在某一天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你能不能从今后别再叫我‘大人’?” “是,大人。”本一佐夫答道。 “看你这个死脑筋,你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大人。” “连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你还在成天混叫!” “是,大人。” “告诉你吧,这个词在拉丁文里的意思是:‘老家伙’。你对你的上司怎么能如此不恭,叫他‘老家伙’呢?” 从此之后,他便再也不敢使用这一称呼了。 3月下半月,天气还不太冷,大家并没有成天呆在山洞里。他们沿着海岸,在这块新的陆地上走了走,不过活动范围也只是五六公里远而已。举目所见,到处是悬崖峭壁,毫无生机。几条细小的水流已经结冰,有时还可看到一块块积雪,这表明这里有水存在。但看来要过许多年,这细小的水流才能将其石质河床凿深、展宽,变成滔滔大河流入海洋!这块陆地,加利亚人已经将它取名为“温暖之乡”,它是一块大陆还是一个岛屿?它会不会一直伸展到加利亚的南极?这就不得而知了。在这个乱石遍地的天地里去作长途跋涉,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的。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有一天登上火山之巅向四周了望了一番,对附近的地形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这座火山位于大海岬的尽头,海拔九百至一千米。山的构造整齐,呈截锥体。不断喷发岩浆的狭小火山口就在这个横截面上,上空终日是烟雾缭绕。 这座火山想必是从地球上带来的,山坡陡峭、特别光滑,要想登上顶峰真是难于上青天,即便是最勇敢的登山运动员,也要望而却步。所以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本来是根本不可能攀登上去的。可是由于体重大大减轻,体力相应增强,他们的动作比小羚羊还要敏捷,身体比飞鸟还要轻盈,只用了一个来小时便登上了这座拔海一千米的火山。他们到达火山口附近时,气不喘、心不跳,简直象是在平地上走了一箭之遥。可见,在加利亚这个星球上定居,虽有诸多不便,但也有若干好处。 山顶上没有风,好象高空空气已由于气温很低而凝结了。他们俩举看望远镜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加利亚的外貌依然如故。北面是浩瀚的加利亚海。海中有一个小点,笼罩在烟雾中,这就是古尔比岛。东面和西面都是水天一色,空空荡荡。 南面——这个“温暖之乡”的大陆——山峦起伏,一直伸展到遥远的天际。大陆呈三角形,他们脚下的火山是其最高峰,但山脚下的面貌却不易看清。大陆的表面看来无法通行,因为六面核柱体岩石漫山遍野,非一般行人敢于问津。 “看来我们只有长着翅膀或乘上气球才能到那边去看一看。”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天呀!这些岩石真是奇妙极了,同博物馆里的陈列品一样叫人不可思议。” “上尉,你发现没有?”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一眼就可以把加利亚的半个球面一览无余,从这里到天边的距离是多么短呀!” “是的,铁马什夫伯爵。”上尉答道。“我们现在的视野比站在古尔比岛的山岩上所看到的要广阔多了。但若在地球上,从一千米高的山峰在下看,那视野就更为开阔了。” “不错,同地球相比,加利亚这个星球毕竟是太小了!”铁马什夫伯爵感慨地说。 “当然。但对我们这些寥寥无几的居民来说,这个星球是足够大了。你注意到没有,在这个星球上只有古尔比岛上的三百五十公顷土地比较肥沃,可以种庄稼。” “完全对,上尉。但种庄稼的时间也只局限于夏天的三个月里。冬天可能会无比漫长,说不定有几千年!” “有什么办法呢?”上尉微笑地答道。“我们被带到加利亚星球上来时,事先并未征求我们的意见。因此,我们只好听天由命罢了!” “是的,上尉。不过我们仍然感谢上帝给我们安排了这个山洞,要不是能够借助熔岩的热量来抵御严寒,我们很快就会一命呜呼的。” “所以我坚信,铁马什夫伯爵,在我们这种日子结束之前,火山的活动是不会停止的。” “这种日子会怎样结束呢,上尉?” “那只能看上帝的意愿了。只有上帝知道这种局面最后如何收场。” 他们又向四周看了一会儿,便准备下山了。但在下山之前,又走近火山口转了一圈。他们奇怪地发现熔岩的喷发十分平静,没有人们常见的那种一阵接着一阵的震耳欲聋的轰鸣,也不是杂乱无章地喷涌,而是连续不断地,平静地往外流着,好象平静的湖水漫过堤岸一样。打个比方吧,这根本不象是一个开水壶,炉火很旺,开水从壶内喷薄而出,而象是一个装满了水的脸盆,多余的水正从企沿轻飘飘地,无声无息地溢出。所以,除了熔岩外,根本没有夹着滚滚浓烟喷涌而出的火红的石块,也没有同浓烟混杂在一起的灰烬。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山脚下没有在一般火山附近常可见到的浮石、黑曜岩及其它种类的火成岩。此外,也没有巨大的冰川漂砾,因为加利亚星球上还没有形成冰川。 正象塞尔瓦达克上尉所希望的,这一切正显示出吉祥的预兆,它使人们相信,熔岩的喷发永远不会停止。大家知道,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剧烈的运动总是不会持久的。这正如狂风暴雨,来势虽猛,但往往是转瞬即逝,随后便是雨过天晴。眼前的这条火流是那样有规律地。从容不迫地流着,不由得你不相信,地下的熔岩是流不尽的。当你站在尼亚加拉瀑布前,看着上游之水平静地从阶梯状的河床上流过时,你就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水流会枯竭。现在,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站在火山顶上观看这不绝的火流,当然也会有同感,绝不会认为这股火流会有停止的时候。 一天,加利亚星球上的海水发生了物理变化,但这是加利亚人自己造成的。事情是这样的: 大家从古尔比岛迁到“温暖之乡”后,都希望加利亚海能尽快封冻,以便能从冰上到古尔比岛去。猎手们也可因而到那边去,打点野味回来。一天,塞尔瓦达克上尉让大家都未到了岸边。 天气虽然很冷,但大海尚未封冻。其原因主要是天空没有刮风,海水始终处于静止状态。大家知道,这里的海水如果处于静止状态,气温即使降到零下一定的温度,也不会结冰。但只要稍稍改变一下这种状态,海水马上就可结冰。 小尼娜和巴布罗也来到了海边。 “小乖乖,”塞尔瓦达克对尼娜说道,“你会不会把冰块扔到海里去?” “哪有什么不会?”小姑娘答道,“不过我没有巴布罗扔得远。” “那你试试看吧!”塞尔瓦达克递给她一小块冰,接着又转身对巴布罗说道: “巴布罗,你来看看,我们的小尼娜多有能耐;” 小尼娜把手来回摆了两次,使劲把冰块向海中扔去。 冰块一落入平静的海水,大海中使产生了一种轻微的声响,并迅速地向茫茫天际扩张开去。 整个加利亚海已全部冻上了! 第二十三章 一只信鸽 3月23日,太阳落山后三小时,月亮便从西方升起了。加利亚人可以看到,她现在已经是下弦。 加利亚的这颗卫星已在四天之内从朔望转为下弦。因此,在加利亚可以看到它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左右,也就是说其朔望每月只有十五至十六天。太陰月已同太阳日一样减少了一半。 三天之后,即3月26日,月亮同太阳全部叠合在一起而成为朔月,其全部身影一点也看不到了。 “她会不会再出来呢?”本一佐夫问道。他因为首先发现这颗卫星,对他至为关心。 确实,亲身经历了天地间的许多奇怪变化后,本一佐夫的阅历也加深了,他的看法有时也不是毫无用处的。 3月26日,晴空万里,空气干燥,气温表已降到-12c。 加利亚现在距离太阳有多远?自海上发现的第二张纸条所标明的日期以来,它又走了多少路?“温暖之乡”的人谁也说不上来。太阳虽已明显变小,但人们已不再能根据其大小来进行推算,即使粗略的估计也不可能。遗憾的是,那位隐姓埋名的学者至今没有提供进一步的情况。塞尔瓦达克上尉对此更是感到特别惋惜。他一直认为,这位学者定是他的同胞。 “这位天文学家,”他说,“可能还在用皮套和罐头盒给我们送消息,但可惜这些东西没有漂到古尔比岛和‘温暖之乡’来。现在大海已经结冰,今后更不可能收到这种信息了。” 确实,大海早已全部封冻。结冰的时候,天气很好,水面上风平浪静,所以结冰之后冰面非常平整,简直同湖泊和滑冰俱乐部的冰场一样光滑、匀称,没有一点坑坑凹凹和高低不平的地方。极目四望,冰面光洁如镜、天衣无缝。 这同在地球的两极通常看到的情况是多么地不同!那里的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冰山。这些冰山样子十分奇特,底部相当脆弱,但其高度却往往超过捕鲸船的桅杆。由于各部分重量不等,它们常常会失去平衡,从而导致冰板的破裂。实在说来,冰板也不过是许多大的冰块杂乱无章地互相凝结在一起而形成的。 所以地球两极的海面绝不会长期保持固定不变的状态,只要一刮风,或气温下降,就能明显看出其变化。那种景象简直象是瞬息万变的万花筒。这里的情况就不同了,冰面不但平整而且凝结得十分牢固。同时,随着气温的进一步下降,冰层也在逐渐增厚。其硬度一直可维持到春暖花开、冰消雪融的时候,如果这一天会到来的话。 俄国人虽然从小看惯了冰雪世界的北国风光,但面对一着加利亚海的平展展的冰原,多少仍有些惊异之感。同时。一股满意的心情也油然而生,因为对他们来说,在这块光洁如镜的冰面上滑冰,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极好时光。多布里纳号上有不少冰鞋,这时正可派上用场。所以有志者都纷纷走上了冰场。俄国人耐心给大家传授技术;天气虽然很冷,但没有一个人临场退却。过了不久,便全都能一显身手了。小尼娜和巴布罗演技最为出色,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塞尔瓦达克上尉在体育运动方面本来就有天赋,所以很快就可同他的冰场老师铁马什夫伯爵相匹敌了。 这种体育运动,对于这些终日住在山洞里的人来说,不但有利于身心健康,而且是一种很好的消遣。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用它来代步。普罗科普二副就用这种办法,在古尔比岛和“温暖之乡”之间跑了不止一趟。他是一个杰出的滑冰能手,三十公里路程,两个小时也就到了。 “这玩意儿真不亚于旧大陆的铁路。”塞尔瓦达克灰谐地说。“实在说来,固定在我们脚上的冰刀,就是两条活动药‘铁轨’。” 气温稳步下降,现已降到-15c至-16c。不但气温下降,光线也变得越来越昏暗了,这情景很象是发生日偏食时的样子。物体看在限内显得模模糊糊,景色相当凄凉。大家的思想也因而变得陰郁起来。这些人向来是在人类社会产生活惯了的,如今离开地球,怎么会不倍觉孤独和凄凉呢?他们怎么会忘记,地球现在距离他们已经是几千万公里,而且这个距离还在不断加大。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这个加利亚星球如今在广阔无垠的星际空间越走越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企望有朝一日重新见到地球吗?不但如此,甚至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加利亚不会离开目前的太阳系而进入更加遥远的太空,环绕别的太阳运行。 当然,终日为这些事烦恼的只是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其他人对他们内心的忧虑和未来的凶多吉少虽也略知一二,但哪里会想得那样多,考虑得那样深?他们只好听天由命,默默地忍受着这空前的事态发展。所以必须想方设法让他们的思想从这一方面转移开,比如让他们学点东西,做点工作,或者娱乐娱乐,而滑冰恰恰是打发这种单调时日的很好的消遣办法。 不过,当我们讲,住在“温暖之乡”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参加了这一运动时,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当然是不在其内的。 伊萨克自从来到这里后,从未离开过他的货船。由于塞尔瓦达克严禁大家同他接触,谁也没有到汉沙号上去看看他。只有从船舱里冒出的袅袅青烟,说明他还一直呆在船上。这种取暖办法实在耗费可贵的燃料,但他宁愿这样做,而不愿到山洞里去同大家住在一起。因为他要是走了。谁来替他看管船上的货物? 为使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安全度过严冬,普罗科普二副采取了种种措施。首先,两条船已用八字锚链牢牢地固定在海湾里。随着大海封冻,两条船已同海水凝结在一起。动也不动了。其次,正如在地球两极过冬的探险船所作的那样,他们把船体下的冰层磨成了斜边。这样,同海水凝结在一起的只是龙骨,船体两侧则不会受到冰层的挤压而遭到损害。同时,冰面如果提高,船体也会跟着提高。等到解冻时,船体仍可自然沉入水平,保持原有的吃水线。 加利亚海已全部封冻。普罗科普二副上次到古尔比岛去时,发现岛的北面、东面和西面到处是一望无际的冰原。 只有一个地方的水没有结冰,这就是火山脚下、流入熔岩的那个类似湖荡的水潭。天气虽然很冷,但由于熔岩不断流入,潭水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温度。 到了4月上旬,天空布满了乌云,但气温并未上升。加利亚的寒冷天气,并不是由于大气的变化而造成的,这里可不象地球的两极,气温的起落常受空气流动的影响,因而使得冬季往往出现一些反常现象。在加利亚这个新的星球上,寒冷的天气不可能出现气温的大幅度起落,气温下降完全是由于远离太阳这个热源而造成的,而且一直要降到傅立叶所说的太空气温的极限。 这时,天空刮起了猛烈的风暴,但既没有雨,也没有雪。风暴吹到那个“瀑布”上,由于风势无比迅猛,常能把一些熔岩从“瀑布”所经过的洞口吹入洞内。但不必担心火流会因此而熄灭。相反,风暴象一个巨大的鼓风机一样,带来了许多氧气,反而使熔岩烧得更旺了。有的时候,风暴是那样猛烈,常使“瀑布”出现短暂的断流,一股冷风因而乘虚而入刮进洞内,把洞内的污秽空气一扫而光,使人们感到格外清新,但转瞬之间,“瀑布”又恢复原样,继续流动了。 4月4日,一弯新月挂在天幕上。上一次看到她距今已有一个星期。今天复又出现,同人们根据其从朔望到下弦的变化所作出的推算是完全一致的。本一佐夫那天曾担心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这种担心多少有一定道理,但终于没有发生,所以一见到她,他心中分外高兴。看来她每隔半月环绕加利亚一周,是确实无疑的了。 读者想必记得,从地球上来的飞鸟,在加利亚星球上因为找不到栖息之所,曾大批云集于古尔比岛。岛上的广阔田野为它们提供了丰富的食粮。 可是现在,随着天气转冷,岛上已是一片冰雪世界。它们的生存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只得又大批迁徙到一温暖之乡”来。 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东西可供它们食用,但有人居住。它们不怕人,时时跟在人后面。一有人在洞外扔出点面包渣,它们就蜂拥而至,顷刻一抢而光,不管你扔多少,都无法聘他这些成千上万的不速之客。后来,由于冻诚交加,它们索性钻到山洞里来了。 大家只好把它们赶出去,但赶不胜赶.它们饿得穷凶极恶,甚至到餐桌上来抢夺食物。人们于是拿起石块、棍棒、猎枪奋力捕杀,经过几场激烈的战斗,总算将其大部消灭。不过,也得保留一些,以便繁殖后代。 洞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只有百把只体型庞大的马还栖息在石壁上的洞袕里,赶也赶不走。 4月15日,小尼娜忽然从她的绣房附近发出了呼救声。 “来人呀!来人呀!这些鬼鸟在啄我!” 巴布罗闻声赶去,发现五六只大海鸥正在向小尼娜进攻。他立即躁起一根棍棒,同海鸥搏斗,终于把它们赶了出去。他自己也被这些穷凶极恶的家伙啄了几下。 “你怎么样,尼娜?” “你看,巴布罗!”小尼娜指着她胸前抱着的一只小鸟对他说。 本一佐夫这时也已赶来。他从尼娜手中把小鸟接了过去。 “啊,一只鸽子!” 这确实是一只鸽子,而且是一只信鸽。其翅膀略呈凹形,尖部剪掉了一点羽毛。 “瞧,它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个小纸袋。” 他把鸽子拿到大厅里交给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等人也在场。 “那个学者给我们送信来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大声说。“海面结冰后,他便改用信鸽来送信了!但愿他这一次能给我们留下姓名和地址。” 海鸥同信鸽角逐时,已将纸袋撕破一点。塞尔瓦达克把纸袋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简短的字条: 加利亚 3月1日至4月1日所走路程:15880o00o公里! 距离太阳:44o000000/公里! 途中将奈尼纳吸引了过来。 粮食即将告整…… 下面的纸已被海鸥啄掉。 “啊!真倒霉!”塞尔瓦达克上尉叫道。“下面一定是签名,日期和发信地点!这封信全是用法文写的,可见他一定是法国人!但我们无法去救他!”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于是回到小尼娜刚才呆的地方,希望能找到一点啄碎的纸片,但一无所获。 “难道竟没有一点办法弄清楚这位学者在哪里吗?”塞尔瓦达克叹道。 “本一佐夫,你瞧!”小尼娜突然叫道。 鸽子的左翼上有一方用印泥盖的印章。印章只刻了一个字,但至为重要:“弗芒特拉”。 第二十四章 弗芒特拉岛之行 “弗芒特拉!”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不约而同地叫道。 弗芒特拉是地中海中巴利阿里群岛的一个小岛。问题很清楚,送信的那位学者,就在这个岛上。但他在那里干么呢?现在是否还活着? 显然,这位学者就是从这个小岛给他们发出信息的。通过这些信息,他把加利亚不断变化的位置告诉了他们。 不管怎么说,从信鸽带来的信件可以看出,直到4月1日他还坚守在岗位上。不过这封信同前两封有着明显的不同,没有流露任何满意的心情。用意大利文、英文和拉丁文写的“很好”两字这一次已经消失。此外,信中还发出了呼救:“粮食即将告罄”。 塞尔瓦达克寥寥数语谈出了上述看法,最后说道. “朋友们,我要马上动身去救他……” “我同你一起去,上尉。”铁马什夫伯爵说。 “我们上次去寻找巴利阿里群岛时,肯定从弗芒特拉岛附近走过。”普罗科普二副说。“之所以没有发现它,很可能是这个岛同直布罗陀和休达一样,实在太小了。” “不管这个岛有多小,”塞尔瓦达克说,“我们都一定要找到它。普罗科普二副,从这里到弗芒特拉有多远?” “大概有四百八十公里,上尉。不过,你们打算怎么去呢?” “大海已经封冻,”塞尔瓦达克说,“当然不能乘船去了。但我们可以发挥两条腿的作用,滑冰去。你看怎样?铁马什夫伯爵。” “我看行!咱们走吧,上尉。”救人心切的铁马什夫伯爵说。 “老爷,”普罗科普说,神情有点激动。“我有一个想法要向你们提出来。但我并不是不赞成你们去,而是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你说吧,普罗科普。” “你们俩就要动身了。可是天气这样冷,气温表已降到-22c。同时,天空又刮起了凛冽的南风。就算你们一天走八十公里,那也要六天才能到达。况且,你们还要带点粮食,不仅供你们自己在路上吃,还要为岛上缺粮的人准备点。” “我们可以背着口袋去。”塞尔瓦达克说。在他看来,困难当然有,但并不是不可克服。 “好,就算这没有多大问题。”普罗科普冷冷地说;“可是你们在途中总得休息几次吧!但到处都是冰天雪地,你们又没有爱斯基摩人在冰上搭个简易窝棚的能耐。” “我们可以日夜兼程,普罗科普二副。”塞尔瓦达克说。“不必六天,我们三天,或者两天,就可到达弗芒特拉岛。” “行,就算你们两天可以到达——但实际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岛上的人由于挨饿受冻,可能已是奄奄一息,你们怎么能把他们带回来?” 塞尔瓦达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大家都觉得这样去法,显然是不行的。冰原上无边无沿,万一遇上暴风雪,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但塞尔瓦达克仍旧迫不及待地要去救人,对普罗科普的讲话根本听不进去。况且本一佐夫已向他表示,如果铁马什夫伯爵不敢成行的话,他愿意跟他去跑一趟。 “你觉得怎么样,伯爵?”塞尔瓦达克向伯爵问道。 “你爱怎么走,咱们就怎么走。” “那里的人,饥寒交迫,生死未卜,我们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你说的完全对,上尉。”铁马什夫说,接着又转向普罗科普: “普罗科普,这个办法你不同意。不过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也就只好这样做了。上帝会来保信我们的。” 普罗科普陷入了沉思,对他的话未予作答。 “要是我们能有一个雪橇就好了!”本一佐夫这时说。 “弄个雪橇还不容易?”铁马什夫伯爵说。“但到哪儿去找几只狗或鹿来拉呢?” “我们不是有两匹马吗?用马拉雪橇是完全可以的。? 本一佐夫说。 “天气太冷,马哪能受得了!”伯爵说。 “没有关系。”塞尔瓦达克上尉说。“咱们不能再犹豫了。还紧动手做个雪橇吧!……” “我们有现成的雪橇。”普罗科普说。 “好极了,那就把马牵来套上吧!” “不要着急,上尉。我们有比用马拉更为可靠,更为迅速的办法……” “什么办法?”铁马什夫伯爵问。 “借助风力。”普罗科普答道。 借助风力确是一个好办法。美国人就在使用挂有风帆的雪橇。这种雪橇在美国大草原上,可以同快车媲美,每个时可达一百八十公里。现在这里就刮着强劲的南风。雪橇上如果挂起帆来,每小时一定可以达到六十至八十公里。因此,一天一夜可望到达巴利阿里群岛附近的海面,找到弗芒特拉小岛。 风帆是不成问题的。普罗科普刚才说雪橇也是现成的。因为多布里纳号上有条交通艇,艇长三四米,能乘五六人。如果拿来改装一下,在船底装上两根铁条,做成冰刀的样子,就可在冰上滑行了。而且这项工作不太费事,只须几个小时就够了。冰面光洁如镜,没有一点深沟和坑坑田凹的地方,帆一鼓满了风,那还不象飞一样?此外,雪橇上可用木料搭个小篷,人坐在里面可以挡挡寒气。因此只要多穿点衣服,带足粮食和药品,再带上一个小酒精炉,来回途中便是万无一失了。”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办法,既迅速,又实用。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尚须解决。 现在刮的是南风,去程当然很顺利,但回来时怎么办呢? “没有关系。”塞尔瓦达克嚷道。“能解决去的问题就不错,至于回程,到时候再说吧!” 这个雪橇虽然不能象船那样靠舵顶住逆流来进行逆风行驶,但或许可以稍稍绕开风向斜着往前走。它的两根铁条紧紧咬住冰面,至少可以借助后测风来行驶。因此,回程时如果风向不变,它或许可以逆风行驶。究竟如何,只有到时候再看了。 多布里纳号上的机械师,带了几名水手,立即干了起来。一个行动灵便的雪橇很快便改装成了。他们在那艘小交通艇上装了两根铁条,铁条靠船首部分微微向上弯曲。并且搭了一间简易的木篷,木篷两旁用两根类似橹一样的铁板支撑着,防止其被风刮倒。最后又在雪橇里放了一些食物,用具和被褥。 这时,普罗科普二副提出要替换铁马什夫伯爵。原因很简单:躁纵风帆,控制航向需要有象他这样熟练的水手。但又不能三人同去,因为那边如果有几个人需要带回来,雪橇就容纳不下了。 铁马什夫伯爵坚持要去。塞尔瓦达克上尉觉得普罗科普言之有理,只得劝他留下。路上遇到的危险一定难以想象,只要风刮得稍大一点,雪橇就可能顶不住。而万一塞尔瓦达克马上不能回来,伯爵可在这里科理一切。最后,伯爵只得听从他的劝告,同意留下来。 至于塞尔瓦达克本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人顶替他的。他觉得那位学者毫无疑问是法国人。作为一个法国军官,驰援自己的同胞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4月16日晨,一切准备就绪。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就要启程了。气温已下降到-25c,大家见他们俩就要到茫茫冰原中去同严寒搏斗,心情节外沉重。本一佐夫更是哽咽难适。俄国水手和西班牙人都争着和他们握手告别。铁马什夫伯爵紧紧地把他们抱在怀中,不忍他们离去。小尼娜走上去在他们的脸上亲了两下,她的面颊上滚着大滴泪珠。他们俩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登上小艇,扯起了风帆。只见小艇象是张开了两只巨大的翅膀一样,几分钟后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天际了。 雪橇上挂了一张后桅帆和一张三角帆。三角帆是横挂的,以便后面来的风产生更大的推力。雪橇行速很快,每小时至少有四十八公里。木篷后面开了个小窗,普罗科普二副可以从窗口探出头来,根据指南针指出的方向,拨正雪橇的航向。 雪橇行驶十分平稳,连火车上常见的那种轻微的震动也没有。它的重量在加利亚星球上比在地球上要轻得多,所以滑行起来摇晃和颠簸就更少了。正因为如此,其速度要比地球上的雪橇快十来倍。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有时简直感到象是坐在气艇里在冰原上空飞行一样。雪橇下面的铁条在冰面上带起的细小冰渣,形成一股白色的烟雾尾随在他们的后面。 冰面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空空荡荡,寂然无声。举眼望去,真是满目荒凉。但这景象却有一种诗情画意,在塞尔瓦达克和普罗科普的心头吹起了不同的感想。他们面对着这浩瀚的冰原,一个从艺术的角度,一个从科学的角度,陷入了浮想连翩的遐想。当夕阳西下,雪橇在冰面上留下异常大的陰影时,当黑夜降临到这块荒漠上时,他们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感觉所驱使,紧紧地互相依偎着,手也不知不觉地握在一起了。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月亮没有出来,因为从昨天开始是朔月。明净的天幕上闪耀着无数璀璨夺目的星星。即使没有指南针,普罗科普也可以根据地平线附近新出现的北极星,准确无误地确定雪橇的前进方向。读者一定知道,不管加利亚现在离太阳多远,这个距离同那些遥远的星星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当然,加利亚同太阳的距离现在是相当可观的。关于这一点,那位学者上一次的来信已经明确指出。普罗科普二副此刻考虑的正是这一问题。至于上尉塞尔瓦达克,他想的是那位危在旦夕的同胞。 根据开普勒第二定律,从3月1日至4月1日,加利亚在其轨道上的行进速度已减少了八千万公里。它同太阳的距离增加了一亿二千八百万公里,现在差不多已到达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区域。学者那封信中所说的奈尼纳被加利亚吸引过来就是明证。这颗小行星不久前才被地球上的人们发现。总之,加利亚一直在按照既定的规律,远离太阳而去。如果加利亚走的是椭圆形轨道,那位学者也许能将这条轨道的参数计算出来,并准确地预告它将在什么时候到达其远日点。所谓远日点,就是它同太阳的最大距离,一走过那里,加利亚便又开始逐渐靠近太阳。这样,人们也就可准确地知道,加利亚星球上的一年究竟有多少天。 普罗科普正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无忽然亮了。上尉塞尔瓦达克同他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他们自出发以来,至少已走了四百公里。因此决定收起部分风帆,降低雪橇的速度。天气很冷,他们忘了一切,在冰原上搜索前进。 冰原上空空荡荡,连一个小岩丘也没有。 “我们是否往弗芒特拉岛的西边偏离了一点?”塞尔瓦达克看着地图说道。 “可能的。”普罗科普答道。“正如海上航行一样,我是顺着岛的方向走的。现在继续往前走就行了。” “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上尉塞尔瓦达克说。“决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普罗科普把雪橇的方向调整了一下,使之对着东北方向。塞尔瓦达克顶着刺骨的寒风,站在雪橇上,全神贯注地观察附近的海面。他并没有去注意什么地方是否有炊烟,因为那位不幸的学者可能不但缺少粮食,也会缺少燃料的。他所注意的是,是否有岩丘露出海面。 突然,他两眼闪着亮光,手指着远方的一个小点叫道: “在那儿!在那儿!” 天边,在苍穹和冰原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塔架似的建筑物。 二副普罗科普拿起望远镜。 “是的,就在那儿……”他说.“这是一座用于测量的标志。” 雪橇离那边还有六公里。他们于是又扯开帆,飞速前进。 两人十分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座塔架已变得越来越清晰。不久便看清了塔架下面的岩石。 不出塞尔瓦达克所料,小岛上空一点炊烟也没有。天气这样冷,那里的人是死是活,难以预料。说不定他们最后见到的是一座死寂的坟墓。 十分钟后,他们距离该岛只有一公里了,普罗科普收起了风帆,借助惯性,向小岛滑去。 上尉塞尔瓦达克的心怦怦直跳。 塔架上空,一块蓝色的平纹布在风中抖动-一面残缺不全的法兰西国旗! 雪橇在一块岩石旁停了下来。岛的面积很小,周长只有半公里。这是巴利阿里群岛在那次大变动后留下来的唯一遗迹。 塔架下面有一间小木屋,百叶窗半开着。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跳下雪橇,登上陡峭的山岩,迅速奔到木屋前。 塞尔瓦达克用手推了一下门。门是闩着的。 “来,二副,咱们一起来推推看!”塞尔瓦达克说。 说着,他们俩用肩顶着门,使劲一推,便把这扇相当破旧的门推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寂然无声。 住在这间木屋里的人,或许早日离开,或许已经死在里面。 塞尔瓦达克把窗户推开,一道阳光照入屋内。 炉膛冰凉,只剩下一些灰烬。 角落里放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塞尔瓦达克走过去,凄惨地叫道. “他一定是冻死了,饿死了。” 二副俯下身去仔细端详了一下。 “他还活着!” 他打开一个小瓶,在病人的嘴唇上涂了一点强心剂。 半晌,病人微微叹息一声,轻声说道: “加利亚?” “对!……对!……!”塞尔瓦达克说。“这是……” “这是我的彗星!” 病人又昏厥了过去. 塞尔瓦达克自言自语道: “此人我认识。可是我是在哪儿见过他的呢?” 屋内十分简陋,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把他从死神手中夺过来的。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于是决定马上把他带走。他们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把这位生命垂危的学者抬到了雪橇上,并把一些实验、观测器材衣服、纸张、书籍以及一块计算时充作黑板用的破门板也都搬了上去。 风向已由南转为东北,总算幸运!他们扯起帆,转眼间,巴利阿里群岛仅存的这个小岛便消失在一片烟雾中了。 4月19日,即过了三十六小时之后,这位昏迷不醒的学者被抬到了山洞里的大厅内。几天来,大家都在急切期待着两位勇士安全归来。现在,看到他们俩圆满而归,都不约而同地向他们发出了欢呼。 第一章 罗塞特为人 加利亚星球的第三十六位居民终于来到了“温暖之乡”。他在昏迷状态中说的唯一的一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是: “这是我的慧星!”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它是否说明,地球的一部分被抛到空间这个至今一直无法解开的谜,是慧星同地球相接的结果?果真如此,这次碰撞便一定是在地球轨道上发生的了。但是,在弗芒特拉岛隐姓埋名的这位学者所说的“加利亚。”指的是那颗彗星还是被抛到太空的地球碎块?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这个问题只能由自称拥有这颗彗星的学者自己来解答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塞尔瓦达克等人在大海中捞到的那几张纸片和在“温暖之乡”从信鸽身上发现的那张纸条都出自这位生命垂危的学者之手。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向海里投放皮套和罐头盒,后来又放出信鸽,任其飞到这个新的星球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去。这位学者无疑了解关于加利亚的一些资料,他一定对加利亚逐渐远离太阳和速度的不断降低作了仔细的观测和计算。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是否已经测定加利亚的运行轨道?断定这条轨道应是双曲线、抛物线,还是椭圆形曲线?他是否对加利亚在运行中的三个不同位置作了连续不断的观测,因而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最后,他是否知道加利亚这个新的星球能不能回到地球去?如果能够回去的话,还需要过多少时间? 这是铁马什夫伯爵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的问题,他把这些问题向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提了出来,但他们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在从弗芒特拉岛回“温暧之乡”的途中,已经对这些问题进行过详细的探讨,但一无所获。看来能够对这些问题作出满意解答的,只有这位学者,但他的健康状况十分令人担忧,万一他一命归天,他们就永远也别想弄清楚这些同加利亚的未来息息相关的问题了。 因此必须竭尽全力把这位奄奄一息的天文学家从死神手中抢救过来。幸而多布里纳号上药品齐全,此时正可发挥作用。同时,本一佐夫还出了个好主意: “上尉,咱们可以给他做按摩,这种人寿命可大了。” 人们于是双管齐下,一面替他按摩,一面让他服用可以起死回生的强心剂。 按摩是由本一佐夫和奈格雷特轮换进行的,他们都十分尽责。 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总觉得他在弗芒特拉岛找到的这个法国人似乎十分面熟。但究竟在哪儿见过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确实见过他,不过他那时正处于天真烂漫的时代,即所谓侞臭未干的时候,智力和身体都还没有发育成熟。 现在躺在大厅里的这位学者,其实就是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在查理曼中学读书时的物理老师。 老师名叫帕米兰-罗塞特,数学知识极为渊博。赫克托尔-塞尔瓦达克在查理曼中学只读了一年,后来转赴圣西尔军校深造,两人从此没有再见过面,天长日久,当年的印象也就变得相当淡薄了。 塞尔瓦达克在求学时代可不是一个勤奋好学、求知欲很强的学生。相反,他曾同几个和他一样调皮的学生一起,捉弄过这位可怜的罗塞特老师。 他们有的把盐粒放入实验室的蒸馏水中,使得实验结果令人啼笑皆非。有的把气压计中的水银放掉一点,使得气压计完全失灵。有的在老师观察温度计之前把温度计烤热。有的在望远镜的镜简内放上几只活蹦乱跳的小昆虫。有的弄坏绝缘体,使得放电实验无法进行。有的在充气机的活塞板上扎了个小孔,使得罗塞特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打不了气。 放荡不羁的塞尔瓦达克及其同伙当时干的坏事真是层出不穷。 这些顽皮的学生之所以对这种恶作剧发生浓厚的兴趣,是因为罗塞特老师每次见到这种事都要大发雷霆,因而使他们觉得其乐无穷。 就在塞尔瓦达克离开查理曼中学两年后,帕米兰-罗塞特老师觉得自己的造诣主要在天文学方面,而不是在物理学方面,因而辞去了学校的职务,打算专攻天文。不意他的暴躁脾性已经传遍整个学术界,结果到处碰壁,哪儿都对他大门紧闭。所幸他的家道较为殷实,于是不图虚名,自己花钱建了个天文台。这样也好,他可以对他人的理论随意发表评论而不受任何束缚。最近发现的三颗小行星便是他的功劳,有关第325颗彗星的一些资料也是他提供的。正如前文所述,塞尔瓦达克这次在弗芒特拉岛见到他之前,从未见过他。事隔十二年后,不想竟在太阳系的一颗小星球上相逢,这就太意外了。所以塞尔瓦达克一点也认不出他来,是不足为怪的。 当本一佐夫和奈格雷特把罗塞特身上从头到脚裹着的厚厚的毛毯取下来时,他们发现,躺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学者,身材矮小,瘦骨嶙峋,脑袋光秃秃的,简直象一个很大的鸵鸟蛋。他的下颚长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看来足有一个星期没有刮了。他长着一个很长的鹰钩鼻,鼻梁上架着一副度数很深的近视眼镜,无疑是时刻也离不开的。 罗塞特的脾气特别暴躁。他这个人真有点象鲁门阔夫感应线圈,不过这种线圈不是用电线而是用几米长的“神经线”统成的,里面装着强大的“神经流”。总之,在这个“罗塞特感应线圈”中,储藏着——请读者恕我使用一个不太恰当的字眼~压力极高的“神经波”,正如鲁门阔夫感应线圈中储藏着高压电一样。 他这个人虽然不好服侍,但总也不能因此而对他撒手不管,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何况在现在这个只有三十五个居民的世界上,这第三十六位居民的生命是不能视如草芥的。人们把他的内衣解开后,发现他的心脏跳动微弱,但仍在跳动。因此,只要多方抢救,便有起死回生的希望。本一佐夫竭尽全力在他那干瘪的身子上推拿,简直象是在搓磨一些干枯的树枝一样,时间一长,真叫人担心这些枯树枝会燃烧起来。本一佐夫为他推拿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倒很象是在磨砺他的战刀去参加检阅,同时他口中还不时哼着一首有名的小调: 向的黎波里挺进, 你胜利的宠儿。 不要辜负你那把 寒光逼人的战刀。 经过二十来分钟的按摩,气息微弱的罗塞特喉间终于有了一点响动,接着连续发出三声痛苦的声吟。此时紧闭的嘴唇业已张开。两只眼睛几张几合,最后也全部睁开了,但还尚未完全苏醒。他说了几句话,谁也无法听懂。他举起左手,抚摸着前额,好象在寻找什么东西。随后,只见他的面部肌肉突然痉挛起来,一脸怒气,大声叫道。 “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哪里去了!” 本一佐夫赶紧替他寻找,不久便找到了。这副眼镜的镜片似乎不是用一般的玻璃,而是地地道道用制造望远镜的材料制成的。眼镜本来牢牢地带在两耳上,本一佐夫为他按摩时,不慎给弄掉了。本一佐夫把这副眼镜端端正正替他带好后,他又声吟了一声。 塞尔瓦达克上尉站在他的床前,俯身看着他。这时,只见罗塞特睁开两眼,透过厚厚的镜片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怒气冲冲地向塞尔瓦达克叫道: “塞尔瓦达克同学,罚你写五百行作业,明天给我交来!” 这是帕米兰-罗塞特给塞尔瓦达克上尉的见面礼。 他这句话无疑是想起了过去的积怨而突口说出来的。塞尔瓦达克本来正在胡思乱想,一听到这句话,也就立即想起了他在查理曼中学读书时的这位物理老师。 “他是我从前的老师帕米兰-罗塞特。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这真是奇妙极了!”塞尔瓦达克上尉惊讶地向大家叫道。 罗塞特又合上了眼。看来他十分虚弱,需要静静地睡上一会儿。 “上尉,你尽管放心。”本一佐夫说。“我敢担保,他不会死的。身体瘦弱的人。大都脾气比较暴躁。我就见过一些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你在哪儿见过?” “在埃及金字塔的陵墓里,上尉。” “那是木乃伊,傻瓜。” 罗塞特睡得很平稳,大家于是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床上,盖好被子。大家虽有许多迫切的问题要向他请教,但也只好等他醒来后再说了。 今天一整天,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都在考虑着一个令人焦虑的问题:帕米兰-罗塞特所说的“加利亚”究竟指的是什么?难道是那颗彗星而不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碎块?难道罗塞特在他的几封简函中所提供的有关数据都指的是彗星,而不是指从地球上分离出来、如今正带着他们在太阳系邀游的这颗新的星球,这样说来,他们这些从地球上来的人根本就不是在加利亚星球上了。 这一系列问题都必须马上弄明白。果真如此,几个月来他们费了许多心血所推导出来的理论就全部破产了。可是他们都一直坚信新星球是由地球碎块造成的,并且认为这一理论同宇宙间的许多奇怪现象是大体吻合的。 “这个间题,”塞尔瓦达克说,“只有等罗塞特老师给我们解答了,他会给我们解答的。” 一谈起帕米兰-罗塞特老师,塞尔瓦达克又把他的为人向大家作了介绍。他说此人很难相处,担心他日后同大家的关系可能会相当紧张。不过他觉得此人虽然性格怪癖,无比固执,易于动怒,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他若发脾气时,不如任他去发,别去管他。 听了塞尔瓦达克这一席话,铁马什夫伯爵说: “上尉,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同他和睦相处的。我想,他也一定会给我们帮帮忙,把他的观测结果告诉我们的。但必须附合一条。” “哪一条?”塞尔瓦达克问。 “我们收到的那几张纸条必须是出自他的手笔。”铁马什夫伯爵说。 “你对此感到怀疑吗?” “一点儿也不,上尉。到目前为止,我尚未发现任何疑点。我这样说,不过是想完全排除那种可能性。” “这些纸条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写的呢?”塞尔瓦达克问。 “会不会是我们尚未发现的一位天文学家?” “根本不可能。”普罗科普二副说。”‘加利亚’这个词儿只是在那几张纸条上出现过,而罗塞特老师苏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说的‘加利亚’。” 普罗科普的这一看法非常正确。毫无疑问,那几张纸条就是他写的。此外,他计算时留下的草稿和当作黑板用的那块门板也带来了,现在趁他熟睡之际去看看他的字体,便可得到进一步的证实。大家对着草稿和黑板端详良久,一致认为那上面的字体和纸条上的字体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门板上还有一些用粉笔写的数学公式未被擦去。草稿主要是一些纸片,上面划满几何图形。其中有两条弧线无限张开的双曲线,有两条弧线也是无限张开,但弧度略小的抛物线,还有形状特别扁长的椭圆形曲线。 普罗科普说,这三种形式的曲线——双曲线、抛物线和椭圆形曲线正是彗星常见的运行轨道。采取前两种轨道运行的彗星,地球上只要见到一次,以后就永远也见不到了。只有按第三种轨道运行的彗星,能在一定长的时间内周而复始地出现在地球的地平线上。 这些草图显然表明罗塞特老师所研究的,确是彗星的轨道,但仅就这些曲线而言,尚不能对加利亚的运行轨道作出任何判断,因为天文学家在研究彗星轨道时,总是首先假定它为双曲线轨道。 但有一点是确实无疑的,罗塞特老师在弗芒特拉岛所研究的,是关于一个尚未被人们发现的新彗星的轨道。 他的这一研究是在今年1月1日大灾难发生之前,还是在此之后开始的呢?这就只有他本人能够回答了。 “咱们耐心等着吧!”铁马什丰硕夫伯爵说。 “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塞尔瓦达克站起身来踱着步说。“我宁可少活一年,也希望他能早点醒来,把详情告诉我们。” “你这样做也许是划不来的,上尉。”普罗科普二副说。 “什么?为了早日了解我们这个星球的命运,这难道不值得吗?” “我不是有意让你灰心失望,上尉。”普罗科普说。“罗塞特老师对于加利亚彗星确实知道得很多,但关于我们这个地球碎块,他就不一定能说得上多少了。加利亚彗星在地球附近出现同地球上分离开碎块有什么关系呢?……” “啊!当然有关系!这种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什么关系呢?”铁马什夫伯爵问道,他正焦急地等待着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下去。 “彗星曾与地球相撞。碰撞的结果,使地球的一部分离开了地球。” 听到塞尔瓦达克上尉的这一看法,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默然对视良久。地球和彗星相撞,可能性虽然很小,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看来只有这一说法能解释他们迄今所见到的许多奇奇怪怪的自然现象和天地间的巨大变化。 “上尉,你的看法很有道理。”普罗科普二副考虑片刻后说。“彗星与地球相撞,从而使地球分离出一大块碎片,这不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一看法能够成立,我们在灾害发生后的那天夜里见到的那个巨大的星球就只能是彗星了。碰撞,一定使它偏离了自己的轨道。但由于它速度很快,地球未能使它留在自己的引力范围内。” “对。看来只能这样解释那天夜里为何会出现那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星球了。”塞尔瓦达克说。 “这个看法倒比较能站得住,”铁马什夫伯爵说。“而且对我们的观察结果和罗塞特的观察结果都能说得通。罗塞特一定已将这陌生的星球命名为‘加利亚’。” “当然,铁马什夫伯爵。” “不过上尉,我还有一点没有弄明白。” “什么问题?” “罗塞特老师看来把他的精力都集中在彗星上了,而没有怎么注意如今正带着他在太空邀游的这个地球碎块。” “伯爵,”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你应当知道,这些科学家有的时候是非常怪癖的。我这位同胞就是这样一个人。” “除此之外,也许还有这样一种可能。”普罗科普二副说,“罗塞特老师在加利亚同地球相撞之前就已算出它的轨道,并能看着它同地球相撞。” 普罗科普指出这一点是十分正确的。不管怎么说,塞尔瓦达克的看法已被大家原则上接受下来。概括一下,情况很可能是这样:在去年12月31日到今年1月1日夜间一颗彗星突然出现在地球的轨道上同地球相撞,碰撞的结果,使地球的一部分离开了地球,从此在星际空间运行。 他们三人尚未揭开全部真相,但距离真实情况已经是相当近了。 要完全解决这一问题,还只有靠帕米兰-罗塞特教授。 第二章 揭开加利亚之谜 4月19日过去了。这一天,当塞尔瓦达克等人聚在一起,讨论上述问题时,其他人都在各干各的工作。罗塞特教授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在他们当中引起很大轰动。西班牙人是生来就无忧无虑的,俄国人则一切听从他们的主人铁马什夫伯爵的安排,他们才不为这些事自寻烦恼哩!他们根本没有多大兴趣去到处打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地球上去。所以当夜幕降临时,他们便早早上床就寝,安然入睡了。 临时担任护土的本一佐夫,一刻不离地守护在罗塞特教授的床前。他十分尽责,决心一定要让他尽快康复。罗塞特是死是活,直接关系到他的荣誉。所以他对他的照料真是无微不至,连病人的声吟和梦呓也非常留意。由于睡得很不安稳,罗塞持常在梦中惊叫起来。每次惊叫,他总要说出“加利亚”三个字来。他是否梦见有人要抢走他的劳动成果?还是人们不承认加利亚是他发现的?诬蔑他的观测不准确呢?这是很可能的。他这种人就是在梦中也是很容易大动肝火的。 罗塞特在梦中说的片言只语,对于解释那一个个疑团至为重要。遗憾的是,那些梦话说得太混乱不堪,无论本一佐夫怎样注意倾听,也无法听懂。不过,不久之后他的声吟便全部消失了,彻夜睡得十分平稳,鼾声很有节奏。 太阳从加利亚西边的地平线上升起时,罗塞特老师还没有醒来。本一佐夫决定不叫醒他,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这时,洞口的大门外传来了几声清脆的叩门声。安装这扇大门,并不是为了防止不速之客,而是用来遮挡寒风的。 本一佐夫正要起身去开门,忽又转念自己也许听错了。再说大门有人看守,无须他去开,况且洞内清闲的人比比皆是。 但大家都在酣睡,没有一个人去开门。敲门声又响了,似乎用的是很重的铁器。 “真他妈的见鬼,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把门敲得这样响?”他在心里骂道,只好穿过地道走去开门。 “谁?”他没有好气地大声问道。 “我!”一个很柔和的声音答道。 “你是谁?” “伊萨克-哈克哈卜特。” “天这样早,你有什么事?守财奴。” “请给我开开门吧,本一佐夫先生。”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兜销你的货物吗?” “这不能怪我。大家不愿付钱嘛!” “见你的鬼去吧!” “本一佐夫先生,”伊萨克又苦苦哀求道。“我有要紧的事要找总督大人。” “他在睡觉。” “我可以等他一等。” “那你就在门外等着吧!” 本一佐夫正要离去,被他吵醒的塞尔瓦达克已经走来。 “什么事儿,本一佐夫?” “没什么事儿,上尉。伊萨克这个狗东西要见你。” “把门打开,让他进来。”塞尔瓦达克说。“他今天倒来得很蹊跷。” “还不是为了钱!” “我已经对你说了,把门打开。” 本一佐夫只得俯首听命。门开处,穿着破旧长外套的伊萨克一下钻了进来。塞尔瓦达克上尉于是向大厅走去,伊萨克紧跟在后面,一面不停地向他阿谀奉承。 “你有什么事?”塞尔瓦达克眼睛看着他问道。 “总督先生,”伊萨克说,“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这样说来,你是来打听消息的罗?” “是的,总督先生。希望你能告诉我……” “我没有什么可以奉告的,因为我自己也一无所知。” “可是昨天‘温暖之乡’来了一个人。” “你的消息倒很灵通嘛!” “总督先生,我是从我的单桅船上看到你们乘着雪橇出发的。雪橇回来时,似乎还小心翼翼地从上面抬下了一 “总督失生,你们不是从外面带来一个人吗?……” “你认识他吗?” “不是这个意思,总督先生。我希望……” “希望什么?” “能同他谈一谈。他可能来自……” “什么地方?” “地中海北部海岸。所以我想他一定带来了……” “带来了什么?” “有关欧洲的消息。”伊萨克说,一面贪婪地看着塞尔瓦达克上尉。 这个守财奴实在顽固透顶,他已经在加利亚生活了三个半月,可是至今仍旧依然故我。要想叫他相信他早已离开地球真是无比困难。不过,要说他没有发现诸如一天的时间已缩短一半,东西方位已完全颠倒过来等反常现象,那也不是真实的,但他始终认为这些事都发生在地球上。他认为,眼前的大海仍旧是地中海。非洲的一部分虽然在灾难中消失了,但欧洲还存在,而且就在北边几百公里的地方。那里的一切一定还保持着原样。非洲海岸既然已经不复存在,他可以到欧洲海岸去继续做他的生意,说不定也许可以赚更多的钱。所以当他看到“温暖之乡”来了个陌生人时,便不顾一切赶忙跑来打听一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属实。 要说服这个家伙,使之回心转意,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塞尔瓦达克根本不想作这种徒劳无益的努力。他非常讨厌他,连一句话也不愿同他说。听了他的话,他只是耸了耸肩,走开了。 从后面跟上来的本一佐夫,对他们刚才的一段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塞尔瓦达克走后,他便同伊萨克搭讪了起来。 “这样说来,我没有弄错?”伊萨克说,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昨天这儿来了个人。” “是的。”本一佐夫说。 “他还活着吗?” “但愿他不会死。” “本一佐夫先生,你能告诉我,他是从欧洲什么地方来的吗?” “从巴利阿里群岛来的。”本一佐夫说。他想看看伊萨克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 “巴利阿里群岛?”伊萨克说。“那可真是地中海中做生意的好地方。我过去到过那里。岛上的人也都很熟悉我的汉沙号。” “那当然。” “巴利阿里群岛离西班牙海岸不过只有一百公里左右。你们的客人一定带来了有关欧洲的消息。” “是的,守财权。他会把情况告诉你,让你高兴高兴的。” “真的吗,本一佐夫先生?” “为什么不是真的?” “为了能同他谈一谈,我可以……”伊萨克犹豫了一会儿又改口道:“虽然我也很穷,但我是不会把钱看得太重的。” “你真的是这种人吗?” “只要能马上同他谈一谈,我可以花几个钱。” “好!”本一佐夫说。“不过很不巧,他很累,在那边睡觉。” “你可以去把他叫醒。” “伊萨克,”塞尔瓦达克上尉忽然走上来说道,“你要是胆敢把他叫醒,我就立即叫人把你赶出去。” “总督先生,”伊萨克又苦苦哀求道,“我想打听一下……” “会让你知道的。”塞尔瓦达克说。“等新来的客人给我们介绍欧洲情况时,一定叫你来听听。” “我也会来叫你的。”本一佐夫说。“因为我很想看一看,你听到他的情况介绍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这时传来了帕米兰-罗塞特醒来后传唤人的声音。 听到他的叫声,塞尔瓦达克等人都纷纷赶往教授的床前。伊萨克也要跟着走去,本一佐夫奋力拦阻,却没有拦住。 教授尚未完全醒来。可能是残梦未尽,只听他不住地叫道:“约瑟夫!这个鬼东西哪里去了?快来,约瑟夫。” 约瑟夫显然是他的仆人。他一定还留在地球上,当然来不了了。加利亚同地球相撞的结果把他们主仆二人分开了,这一别也许竟是永别了。 教授逐渐醒来,不过他还在叫着: “约瑟夫,这个鬼东西!我的门板在哪儿?” “在这儿!”本一佐夫说。“你的门板保存得很好。” 罗塞特睁开两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你是约瑟夫?”他问道。 “为您效劳,帕米兰先生。”本一佐夫不慌不忙地答道。 “那好,约瑟夫。”教授说道。“快去给我把咖啡拿来。” “是!”本一佐夫答道,立即向厨房奔去。 塞尔瓦达克上尉走上去,扶着帕米兰-罗塞特坐了起来。 “亲爱的老师,您还清楚地记得您在查理曼中学的学生?”他向他说。 “记得,塞尔瓦达克。”罗塞特说。“但愿你十二年来已经改掉了你的那些毛病。” “全改了。”塞尔瓦达克上尉笑道。 “这就很好!”罗塞特说。“我的咖啡怎么还没来?不喝咖啡,头脑就昏沉沉的。” 幸而这时本一佐夫已端来一大杯热气腾腾的浓咖啡。 喝完咖啡,罗塞特站起身,走下床来,往大厅走去。进入大厅后,他随意向四周看了看,最后在一张从多布里纳号上搬来的华丽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只见这位外表威严的教授带着满意的神情向大家问道: “怎么样,先生们,你们觉得加利亚怎么样?” 塞尔瓦达克正想问问他加利亚究竟指的是彗星,还是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碎块,但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已抢在他前面了。 一见到伊萨克,教授不禁双眉紧锁,很不客气地问道: “他是谁?” 教授一面说,一面用手把走上前来的伊萨克推开。 “您别理他。”本一佐夫说。 但要想把他赶走是不可能的。他挣扎着向教授说道: “先生,请你看在亚伯拉罕和雅各的面上,告诉我一些关于欧洲的消息。” “关于欧洲的消息!”罗塞特叫道,“他要打听欧洲的消息!” “对,对……”伊萨克说道,一面死抱住椅子的扶手,不一让本一佐夫把他拉走。 “你干吗要打听欧洲的消息?”帕米兰-罗塞特问。 “我想回到欧洲去。” “回去!今天是几月几号?”教授转向塞尔瓦达克问道。 “4月zo日。”塞尔瓦达克说。 “今天是4月20日,”教授又说道,脸上似乎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欧洲今天离我们是四亿九千二百万公里。” 伊萨克顿然晕了过去。 “什么!”帕米兰-罗塞特向大家问道。“你们难道什么也不知道?” “不,我们知道一些情况。”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接着,他简要地把他们这些天来的情况向教授作了报告。他谈了谈自去年12月31日以来,他们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多布里纳号怎样作探险航行,他们如何在加利亚海发现了几处旧大陆的遗迹,后来又收到了不知谁送来的三次信息,以及最后如何离开古尔比岛,来到“温暖之乡”过冬。 罗塞特总算耐着性子听完了他们的介绍。塞尔瓦达克话音刚落,他便问道: “先生们,你们认为自己现在在哪儿呢?” “我们现在在一个新的星球上。”塞尔瓦达克上尉答道。 “你们说,这个新的星球究竟是什么呢?” “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一个很大的碎块。” “从地球上分离出来的碎块,倒也是。那么,是怎么分离出来的呢?” “地球同彗星碰撞造成的。这颗彗星,亲爱的老师,你已经把它命名为‘加利亚’。” “不对,先生们。”帕米兰-罗塞特站起来说道。“实际情况比这要好。” “实际情况还要好?”普罗科普二副激动地说。 “是的,”教授又说道。“确实有一个人们从未见过的彗星在去年12月31日到今年1月1日夜间与地球相撞,事情发生在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但这颗彗星只是从地球表面擦了过去,并从地球上带走了个别几个你们已经见到的地方。”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们现在是在……?”塞尔瓦达克叫道。 “我已经命名为‘加利亚’的彗星上。”罗塞特教授说,脸上浮现出一股颇为得意的神态。“你们如今是在我的彗星上。” 第三章 彗星 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在一次关于彗星的讲座中,曾根据各方天文学家的杰出见解,对彗星下了如下的定义: “彗星是一种天体,由中心部分蓄核和云雾状部分管发以及形状象扫帚的明亮部分彗尾组成。由于它环绕太阳运行的轨道具有很大的偏心率,地球上的人只能在一定阶段内看到。” 帕米兰-罗塞特认为,他的这一定义是非常确切的。不过,这种天体有时也会没有彗核,或者没有彗发和彗尾,但仍不失其为彗星。 他说,根据阿拉戈1的理论,一个天体要成为彗星,必须具备下列条件:1)有自己的运行轨道;)其轨道呈扁长的椭圆形,因而可以走到距离太阳和地球无比遥远的地方去。一个天体如果具备第一条,就会有别于恒星,如果具备第二条就会有别于行星。因此,一个天体如果既不是流星,又不是行星和恒星,那就只能是彗星了。 帕米兰-罗塞特教授每次给人们讲解关于彗星的知识时,他从不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某个彗星带到太阳系中去邀游。他对这种天体——不管其有无彗发——向来有一种特殊的好感。他或许早已预感到这一天会发生吧!他在彗星方面的知识十分渊博。当彗星和地球碰撞之后,他在弗芒特拉岛最感到遗憾的,一定是没有人前来听他演讲,否则他定会立即举行一次讲演会,按照下列几点把问题阐述得更为详尽: 1)太空有多少彗星? 2)哪些彗星是周期彗星,即在一定时间内重复出现?哪些彗星是无周期彗星? 3)地球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与彗星相撞? 4)碰撞的后果如何?是否与彗核的质量有关? 听众如能亲耳聆听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对上述问题所发表的见解,一定会大为满意的。 我们现在就在本章代替他来对这四个问题作一番探讨。 首先是第一个问题:太空有多少彗星? 开普勒曾认为天空的彗星同水中的游鱼一样多。 阿拉戈根据在太阳和水星之间运行的彗星数目,得出过这样一个结论:仅仅太阳系的彗星就有一千七百万个。 朗贝尔认为,在从太阳到土星的十四亿五千六百万公里的区间内,有五亿颗彗星。 也有人认为这一区间内的彗星是七百四十万亿个。 实际情况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因为谁也没有数过。而且也不会去数,但其数目一定是非常庞大的。为了说明这一问题,我们不妨借用开普勒作过的一个比喻:一个渔夫如果站在太阳表面向太空垂钓。一钓竿下去准能“钓”起一个彗星来。 这还不算什么。在太阳系以外的广阔空间,还有无数个彗星。它们在太空随意游弋,没有一定的规则,动辄离开一个引力范围,进入另一引力范围。它们在太阳系进进出出。有的彗星人们在地球上压根儿就没有见到过,但却会突然出现在地球的天际,而接着便一去不复返,从此杳无踪影。 在太阳系内活动的彗星,它们是否有固定不变的轨道,彼此不会相撞,也不会同地球相撞呢?没有。它们的轨道总是受外力影响而不断变化的。这种轨道可以从椭圆而变为抛物线或双曲线。比如木星就是干扰彗星轨道的“能手”。天文学家发现,它总站在大路上挡住彗星的去路,对这些小天体施加强大的影响。这主要是因为它的引力很大。 以上就是彗星“家族”的基本情况,其成员简直是不计其数。 现在谈第二个问题:哪些彗星是周期彗里?哪些彗星是无周期彗星? 翻开天体史,大家会发现,有史以来,人们认真观察过的彗星有五百至六百个。但人们已准确了解其公转周期的只有四十个。 这四十个彗星又分为周期彗星和无周期彗星。周期彗星基本上很有规律地在一定的时期内在地球的天际重新出现。无周期彗星离开太阳无比遥远,何时返回,不得而知。 在周期彗星中,有十六颗是所谓“短周期彗星”,其轨道已准确测算出来。这就是哈雷彗星、恩克彗星、甘巴尔彗星、法耶彗星、布罗森彗星、阿莱斯特彗星、图特尔彗星、维纳克彗星、维科彗星和堂佩尔彗星等。 关于这十六颗彗星的情况,有必要在这里交待几句。因为其中一颗也同加利亚一样,曾同地球相遇过。 哈雷彗星发现最早。据说早在公元前134年和52年就有人见到过,此后又在公元400年,855年,930年,1000年,1230年,1305年,1380年,1456年,1531年,1607年,1682年,1759年和1835年多次出现。它由东向西运动,同行星围绕太阳运行的方向正好相反。其重复出现的间隔,是七十五年至七十六年,但由于受木星和土星的影响,有时会推迟六百天才出现。1835年这颗彗星出现时,杰出的天文学家赫歇尔为选择较好的观测地点,曾特意赶到好望角,对它一直观测到1836年3月末。哈雷彗星的近日点是八千八百万公里,比金星的近日点还要小,这倒很有点象加利亚。它的远日点是五十二亿公里,越过了海王星的轨道。 恩克彗星的公转周期最小,平均只有一千二百零五天,即不到三年半。它由西向东,作顺行运动,于1818年11月26日被人发现。经过测算,人们发现它就是1805年出现的一颗彗星。天文学家因而预测了它出现的规律,后来果然在1822年,1825年,1829年,1832年,1835年,1838年,1842年,1845年,1848年,1852年……重新出现。它很守时,总在一定的时间出现在地平线上。它的轨道在木星轨道内侧,其远日点不超过六亿二千四百万公里,近日点为五千二百万公里,比水星离太阳还要近。还有一个重要情况,其椭圆轨道的最大直径在逐渐缩小,同太阳的平均距离也因而越来越小。所以恩克彗星总有一天要落到太阳上化为灰烬,甚至在落到太阳上之前,就完全汽化了。 甘巴尔彗星又名比拉彗星,于1772年,1789年,1795年,1805年被人多次看到,但到1826年2月26日其轨道才被测定出来。它按顺行方向运动,绕太阳一周需时七年。其近日点为一亿三千零八十万四千公里,比地球离太阳还要稍稍近一点。其远日点为九亿四千一百四十八万公里,越过了木星轨道。1846年发生了一件怪事:比拉彗星突然一分为二,出现在天际。这显然是其内在力量的爆发造成的。两个碎块从此结伴而行,彼此相距只有二十四万公里。可是到1852年,这个距离便增大到二百万公里了。 法耶彗星于1843年11月22日被首次发现,它也按顺行方向运动。人们对它的轨道进行计算之后,预言它将在1850年和1851年,即七年半后重新出现。这一预言后来果然实现了。其近日点为二亿五千八百六十万公里,比火星的轨道要远;其远日点为九亿零六百二十四万公里,大大越过了木星轨道。 布罗森彗星按顺行方向运动,于1846年2月26日被发现。其公转周期为五年半。近日点为九千八百四十五万六千公里,远日点为八亿六千四百万公里。 在其它短周期彗星中,阿莱斯特彗星的公转周期为六年半多一点。1862年,它距离木星只有四千四百万公里。图特彗星的公转周期为十三又三分之二年。维纳克彗星是五年半,堂佩尔彗星也接近五年半。至于维科彗星,它似乎已在太空迷了路,不知哪里去了。不过这几颗彗星都没有象前五颗那样被人们进行过全面的观测。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一些主要的“长周期”彗星。在这些彗星中,人们已作过精确研究的有四十颗。 又名“查理-金彗星”的1556年彗星,人们原以为它会在1860年再度出现,但结果却并未出现。 牛顿研究过的1680年彗星,惠司顿认为,它若接近地球,很可能会造成一场流星雨。这颗彗星在公元前619年和43年可能就已被人发现,并于公元531年和1106年再度出现。它的周期大约是六百七十五年。当它处于近日点时,它同太阳的距离是那样近,以至从太阳得到的热量是地球所得热量的二万八千倍,即等于铁的熔点的二千倍。 1586年彗星相当于一等星的亮度。 1744年彗星拖着好几条彗尾,宛如围着奥斯曼帝国的皇帝转悠的帕夏。 1811年彗星带有一个光环,光环的直径为六百八十四公里。其彗发长一百八十万公里,彗尾长一亿八千万公里。 有人认为,1843年彗星就是1668年、1494年和1317年发现的彗星,卡西尼曾对这颗彗星作过观测。关于它的公转周期,则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它同太阳保持四万八千公里的距离并以每秒钟六万公里的速度运行。它从太阳得到的热量相当于四万七千个太阳送到地球的热量。由于高温大大增加了光的强度,它的彗尾在白天也看得十分清楚。 道纳梯彗星曾把北边的夜空照得通明,但它的体积却只有地球的七百分之一。 1862年彗星的明亮光轮完全象是一个贝壳。 最后,1864年彗星的周期决不少于二十八万年,简直象是就要永远消失在广阔无垠的太空中了。 第三个问题,地球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与彗星相撞? 如果你把行星的轨道和彗星的轨道画在一张纸片上,你会看到这些轨道通常是互相交错在一起的,但太空中的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这些星球的轨道平面都同黄道,即地球的轨道平面,保持着一定的角度。为避免其它星球同地球相撞,造物主已事先有所“安排”。但这些多如牛毛的彗星为什么竟没有一颗会撞到地球上来呢? 这是因为:地球是永远不会离开黄道平面的,其公转轨道完全包含在黄道平面中。 彗星要与地球相撞必须具备下列条件: 1)进入黄道平面与地球相会; 2)彗星在一定时间内进黄道平面的地方正是地球轨道上的一点; 3)两星球中心点之间的距离应小于其半径。 此三项条件能同时具备因而导致碰撞吗? 有人将此问题向阿拉戈提了出来。他答道: “我们可以根据计算结果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计算表明,当一颗从未见过的彗星出现在地球附近时,它与地球相撞的可能性是二亿八干一百万分之一。” 拉普拉斯不排除这种碰撞的可能性,并在其《宇宙概览》一书中描述了碰撞可能会产生的后果。 这种关于碰撞的说法是否站得住脚?每个人不过是根据自己的性情说说罢了。还应看到,这位杰出的天文学家所依据的两点是可以有无穷变化的。因为他要求:1)彗星的近日点应比地球的近日点小;2)彗星的直径应等于地球直径的四分之一。 这里谈的只是彗核同地球相撞。如果把彗发也包括进去,那么碰撞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十倍,达到二千八百一十万分之一了。 阿拉戈在谈到第一个问题时,还说: “假如彗星同地球相撞,会使整个人类毁灭,这个不速之客给每个人带来的危险,恰如在一个放了二亿八千一百万个小球的罐子中只有一个白球一样.只有第一次便能将这个白球怞出才意味着人类会毁灭。” 我们可以从这些论述中看到地球同彗星相撞不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这种事过去发生过没有呢? 天文学家说没有。阿拉戈认为:“地球自转轴始终未变,我们可以由此很有把握地断定地球没有同彗星碰撞过。因为假如发生过这种事情,地球的自转轴就会被临时产生的轴所代替,地球的活动范围就会不断发生变化,但我们迄今并未发现这种变化。因此,地球活动范围的这种不变性证明了地球有史以来并未与彗碰撞过……同时,我们也不能象某些天文学家所说的那样,把低于海平面一百多米的里海的形成归根于彗星的碰撞。” 过去没有发生过碰撞,这似乎是毫无疑问的。但有没有出现过这种可能呢? 这里要讲一讲甘巴尔彗星所引起的一场虚惊。 1832年,甘巴尔彗星的出现在全世界造成了一片恐慌。由于某种奇怪的巧合,甘巴尔彗星的轨道几乎与地球轨道交错。据计算,10月29日午夜之前,这颗彗星将从非常靠近地球轨道的地方经过。地球届时会不会到达那里?如果到达那里,地球就会与彗星相遇。据奥贝尔观测,甘巴尔彗星的半径是地球半径的五倍,因此地球轨道将会有一部分被彗星的云雾状物质所淹没。 幸而地球在一个月后,即11月30日才到达那里。由于地球的公转速度是每日二百六十九万六千公里,她到达那里时,彗星已经距离地球八千万公里了。 好极了!但如果地球早一个月或彗星晚一个月到达那里,碰撞就势在难免。这种早到或晚到的现象,究竟可不可能发生呢?显然是可能的。地球的运行虽然不会出现紊乱现象,但谁也不敢说彗星的速度不会放慢,它在途中受到的各方面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地球和彗星碰撞过去虽然没有发生,但碰撞的可能性却无疑是存在的。 其实,甘巴尔彗星在1805年从地球身旁走过时,距离比这一次要近得多,只有八百万公里。只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所以并未引起任何恐慌。1843年彗星则完全不同了,当时大家都担心地球至少会被彗尾扫一下,从而使大气严重污染。 第四个问题:地球和彗星既然可能发生碰撞,那么碰撞的后果会怎样呢? 这要看碰撞的彗星有无彗核。 这些在太空漫游的彗星同水果一样,有的有核,有的则为有核。 没有彗核的彗星由非常稀薄的云雾状物质组成,透过这层薄雾连十等星也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其形态时常发生变化而难以识别。彗星的尾部也是这种奇妙的物质,它似乎是彗星接近太阳时在高温下汽化而成的。比如有些彗星只有当它们离太阳一亿二千万公里,即小于地球同太阳的距离时,彗尾才开始渐渐出现,有的象一簇长长的羽毛,有的象打开的折扇。但也有的彗星物质构成密度较大,能够抗御高温,因而没有彗尾。 所以,没有彗核的彗星若同地球相遇,就不会发生名副其实的碰撞。天文学家法耶说过,彗星的云雾状物质阻挡枪弹的能力比蜘蛛网还要差。组成彗尾和彗发的这些物质,如果不妨碍人体健康,那倒也没有什么可伯之处。但人们担心的是,这种物质可能是炽热的气体,从而把地球表面焚为灰烬,或者有害气体可能会进入地球的大气层,从而妨碍人们的正常生活。但这后一种可能是很小的。巴比奈认为地球上的大气,即使在高空边缘部分,也要比彗发和彗尾的密度大得多,有害气体是难以侵入的。牛顿也说过,如果把一个半径为十四亿六千万公里的无核彗星压缩到相当于地球大气的密度,一个直径为二十五毫米的小酒杯便可容纳。 因此。彗星如果只由云雾状物质构成,即便同地球相遇,那也不会造成多大危险。但彗星若由坚硬的物质构成,碰撞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呢? 首先,有没有这样的彗星?回答应该是肯定的。当彗星达到一定的收缩力时,其气体就会变为固体。这时,当人们在地球上遥看一颗星星时,此彗星若从中间走过,它就会把那颗星掩蔽。 阿纳扎戈尔说,在公元前480年的塞尔赛斯时代,太阳曾被一颗彗星遮住。同样,奥古斯特去世前几天,狄戎也曾看到过这一现象。当时掩蔽大阳的不可能是月亮,因为月亮正在地球的另一面。 一些研究当彗星的天文学家对这两冲说法表示不好,他们这样做可能是对的。但在最近的两次发现之后,关于有核彗星的存在便不容怀疑了。1774年彗星和1828年彗星都曾遮挡过八等星。同时,通过直接观测,人们还认为1402年、1532年和1744年的彗星都有坚硬的彗核。至于1843年彗星,则更是毫无疑问了。彗星当时就在太阳附近的天幕上,即使在中午,不用望远镜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可见有的彗星确有坚硬的彗核。有的人还对这种彗星的体积作过测量。比如1798彗星和1805年彗星(即甘巴尔彗星)的实际直径为四十四至四十八公里,而1845年彗星的实际直径则为一万二千八百公里。可见1845年彗星的内核比地球还要大,万一与地球相撞,它所受到的损失可能会较小。 至于已经观测过的几个主要的云雾状彗星,其直径都在二万八千八百公里到一百八十万公里之间。 因此,按照阿拉戈的看法,太空中存在着或可能存在着: 1)无核彗星; 2)其内核可能为云雾状的彗星; 3)有坚硬、密集的内核,因而比行星更为明亮的彗星。 在探讨地球和彗星碰撞的结果之前,我们应当指出,即使不是直接碰撞,后果也是十分严重的。 因为,如果彗星的体积很大,即使从地球身旁走过,也是很危险的。当然,如果体积很小,那就没有什么可怕了。比如1770年彗星虽然距离地球只有二百四十万公里,但它对地球的公转周期连一秒钟也没有改变,倒是地球使其周期推迟了两天。 但彗星如果同地球体积相等,而且距离地球只有二十二万公里,它就会使地球的恒星年延长十六小时零五分钟,而且会使黄道出现二度的倾斜,甚至也可能把月亮带走。 因此,碰撞结果便十分清楚了,可能会出现三种情况: 或者,彗星从地球表面轻轻擦过,在地球上留下一部分物质;或者,带在地球的几小块土地——加利亚便是这种情况;或者,彗星坠落在地球上,成为一块新的陆地。 但不论属于哪种情况,地球的公转速度都会突然消失。这时,地球上的人、树木和房屋将会以原来每秒三十二公里的速度抛向空中。海水将涌出大海淹没一切。地心的熔岩将因震动而破土而出,在地表漫溢。地球的自转轴将会改变,一条新的赤道将会出现。此外,地球的公转速度一经消失,太阳对于地球的引力就再也不能同地球的离心力相抵消,这样,地球就会直接被太阳吸引而去,经过六十四天半后坠落到太阳表面化为灰烬。 根据坦达尔的理论,热能不过是一种运动形式。地球的速度突然消失后,便自然而然地转化为热能。这样,地球上的万物将在几百万度的高温下,于几秒钟内全部汽化。 但话说回来,地球与彗星碰撞的可能性毕竟只有二亿八千一百万分之一。 加利亚这次与地球相撞,正如帕米兰-罗塞特后来所说,“无疑是因为怞到了白球”。 第四章 归去有望 “加利亚是我的彗星!”这是罗塞特教授同大家所讲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皱起眉头向四下看了看。好象有人对此表示怀疑似的。他也可能在暗问自己,这些不速之客怎么会到他的彗星上来了。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默默地呆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他们几经周折,现在终于把全部情况弄清楚了。读者想必记得,他们曾经提出过多种不同的假设:首先,根据东西方位的颠倒,认为地球自转轴改变了转动的方向;随后又提出地球的一部分被抛到了空中;最后则认为,地球的一部分之所以离开了地球,是由于彗星同地球相撞的结果。 过去的事如今已全部弄明白,眼前的情况大家也看得十分清楚,将来呢?将来的结局会是怎样呢?这位性情怪癖的天文学家对此是否胸有成竹?塞尔瓦达克等人不敢贸然发问。 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在扶手椅上正襟危坐,似乎在等待人们向他-一介绍这些到他彗星上来作客的人。 为了不触怒这位过于敏感、脾气暴戾的老师,塞尔瓦达克郑重其事地走上前来指着铁马什夫伯爵向他说道: “这位是铁马什伯爵。” “欢迎你到我的星球上来作客,伯爵先生。”帕米兰-罗塞特说,俨然是一副主人的姿态。 “教授先生,”伯爵说。“我到你的彗星上来,完全是非我所愿,但我仍应感谢你对我殷勤接待。” 塞尔瓦达克觉得这句话说得十分诙谐。不由得微微一笑,又继续向罗塞特介绍道: “这位是普罗科普,双桅机帆船多布里纳号上的二副。我们就是乘着这艘船周游了加利亚海。 “周游加利亚海?”教授惊讶地叫道。 “是的,道道地地的周游。”塞尔瓦达克上尉答道,接着又继续介绍: “这位是本一佐夫,我的勤务……” “加利亚总督的副官。”本一佐夫赶忙插上一句,他想向教授特别强调一下上尉和他本人在这里的身分。 随后,塞尔瓦达克又将那几位俄国水手和西班牙人以及小巴布罗和小尼娜向教授一一作了介绍。 这时,伊萨克-哈克哈卜特上前一步,说道: “教授先生,我想提一个问题,只提一个。我觉得这个问题无比重要……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呢?……” “嗨!”教授说,“怎么现在就想着回去呢?我们不过是刚刚动身。” 介绍完毕,塞尔瓦达克请罗塞特讲一讲自己的遭遇。 罗塞特欣然应允,简略谈了谈他这次到彗星上来的前前后后。 法国政府决定核实一下巴黎所在位置的子午线,于是成立了一个由科学家组成的委员会。帕米兰-罗塞特由于为人孤僻,未被录用。他无比气愤,决心自己单独干。阿拉戈和比约曾经对从巴黎到西班牙海岸、再到弗芒特拉岛这个大三角地带的经度进行过仔细的测量。罗塞特认为他们的测量有些地方不够准确,决定对这个三角地带重新测量一下。 他于是离开巴黎,来到了巴利阿里群岛。他在弗芒待拉岛的最高处建了个观测站,带着他的仆人约瑟夫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呆了下来。他还聘请了一位助手,让他在一百六十公里外的西班牙海岸,选择一个至高点,装上标灯,以便弗芒特拉岛的观测站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他的全部行囊只有几本书,几件观测仪以及可以维持两个月的食物。此外,还有一架他时刻也离不开的天文望远镜。这位前查理曼中学的物理教员天生有一种探索太空的癖好,朝思暮想有朝一日能发现某个星球,使自己名垂青史。 罗塞特的这项工作需要有极大的耐心。每天晚上,他都要对着他的助手在西班牙海岸点燃的标灯观测很久,以便确定这个大三角地带的最高点。他当然不会忘记,阿拉戈和比约用了六十一天才完成这项工作。遗憾的是,这些天来,不但欧洲而且整个地球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使他无法工作。 可是过了几天,巴利阿里上空的乌云突然散去,终日晴空万里.这真使罗塞特教授喜出望外。因为他这一时期正在修订这部分天空双子星座所在的天象图,现在正可利用这一机会将这一工作做完。 双子星座,平素若用肉眼观看,至多能看到六颗星。但若使用二十七厘米的天文望远镜,则可看到六千多颗。可是遗憾的是,帕米兰-罗塞特现在只有一架普通天文望远 一天,他正在观测深不可测的太空,突然发现双子星座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点,这个光点从未在天象图上标明过。这显然是一颗新出现的星星。他连续观察了几个晚上,发现这颗星速度非常之快。难道是一颗尚来被人发现的小行星,难道他福星高照,该有什么惊人发现了? 他废寝忘食,继续观察。他认为,这个天体速度这样快,很可能是一颗彗星。不久之后,他的这一想法便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因为那云雾状光辉已看得十分清晰了。随后,当这个天体离太阳只有一亿二千万公里时,彗星也开始出现了。 这时,测量三角地带的工作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不消说,他那位忠于职守的助手每天还在照例点燃标灯,但罗塞特已没有心思去过问了。他心里装着的,如今只有这颗彗星。他决心仔细研究。如果这颗丰硕彗星果真是新出现的,他还打算给它命名。对于他来说,除了这颗星,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观测彗星,人们总是首先假设它有一条双曲线轨道。这是一种最好的观测办法。因为一般说来,彗星总是出现在其近日点附近,以太阳为其轨道的一个焦点。当椭圆轨道和双曲线轨道皆以太阳为其共同焦点时,其轨道弧在太阳附近的差别是很不明显的。双曲线轨道其实就是一条椭圆轨道,只是其中心轴变化无穷罢了。 因此,帕米兰-罗塞特假设这颗彗星的轨道是双曲线,是很有道理的。 确定一个圆,必须知道圆周的三点。同样,确定一条彗星的轨道,也必须观测三个不同的位置。这样,人们才可确定彗星在太空的运行路线,并因此而拟定所谓“星历表”。 罗塞特并没有满足于只观测三个位置。由于天空意外地晴朗、明净,他纪录了这颗彗星的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不同的位置,既包括赤经也包括赤纬,从而十分准确地弄清了彗星的五点情况: 1)关于彗星轨道平面和黄道平面,也就是地球轨道平面的夹角。一般说来,这种夹角是很大的,从而使彗星同地球碰撞的可能性大为减少。但现在则不然,两个平面是互相重叠在一起的。 2)确定了彗星的升交点,即彗星的黄经以及彗星与地球轨道的交汇点。 掌握以上两点,彗星轨道平面在太空的位置也就确定下来了。 3)通过测算彗星近日点的赤经而找到了彗星轨道中心轴所指的方向。这样,帕米兰-罗塞特也就大体掌握了彗星的双曲线轨道。 4)弄清了彗星的近日点,即彗星从大阳身边走过时和太阳的最短距离,从而准确地掌握了彗星的全部双曲线轨道,因为彗星现在无疑是环绕太阳运行的。 5)弄清了彗星的运行方向是逆行,即由东向西运 帕米兰-罗塞特弄清上述五点情况后,便着手计算彗星何日经过其近日点。鉴于这颗彗星尚未被人发现过,他想以自己的名子给它命名,但犹豫半天,最后仍决定把它叫做“加利亚彗星”。随后,他兴致勃勃地开始起草一份学术报告。 大家一定要问,罗塞特教授是否已看出加利亚可能要与地球相撞。 当然看到了。但这不是可能或不可能的问题,而是一定要与地球相撞。 罗塞特得出这一结论后,其内心的高兴心情简直达到了疯狂的地步,非笔墨所能形容。是呀!彗星将于12月31日到1月1日夜间与地球相撞,后果非常可伯,两个天体的运行方向将因而完全颠倒过来。 如果换一个人,他一定惊慌万状,立即离开弗芒特拉岛了。但罗塞特则不然,他仍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同时,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向外界透露。报纸上说欧洲和非洲上空乌云密布,无法对太空进行观测,他由此断定,由于巴利阿里地区天空晴朗,只有他一个人得天独厚,发现了这颗彗星。 事实也正是如此。各地都很平静,否则如果人们已经得知大难即将临头的话,早已是慌作一团了。 罗塞特教授之所以决心留在弗芒特拉岛,因为据他观测,彗星将撞在阿尔及利亚南部地区。由于这是一颗有着坚硬彗核的彗星,他很想看一看“彗星与地球碰撞时究竟是一种什么景象”。 碰拦的后果大家已经知道了。随着剧烈的震动,罗塞特突然同他的仆人约瑟夫分开了。他昏迷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呆在一个小岛上,这就是巴利阿里群岛的残存部分。 他到彗星上来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最后,他说道: “从那以后,天地间出现了很大变化:东西方位颠倒,重力大大减轻减轻等等。可是先生们,我没有象你们那样,认为自己还呆在地球上。不!地球仍旧带着月亮照常在太空运行,并没有因为碰撞而偏离基轨道。彗星只是从表面轻轻擦了过去,带走了几小块你们已经看到的地方。所以后果是意外地理想,没有必要为为此而大惊小怪。假如彗星不是从地球表面擦了过去而是同地球直接相撞,那我们早就不在人世了。当然,彗星也可能留在地球上。这样的话,我们就处没有现在这种幸运在太阳系邀游了。” 罗塞特对这次碰撞的后果是那样满意。谁也不敢提出不同的意见。只有本一佐夫不揣冒昧地说了一句:“彗星要不是撞在阿尔及利亚,而是撞在蒙马特高地的话,高地是一定可以顶得住的。” “蒙马特!”罗塞特叫道,“那不过是一个小土包,彗星一撞上去还不把它撞得粉碎!” “小土包!”本一佐夫也叫了起来。教授的这句话狠狠刺痛了他。 赤克托尔-塞尔瓦达克赶紧出来解围,厉声喝住本一佐夫。一面告诉教授他的这位勤务兵对其家乡蒙马特有着特别的偏爱。 本一佐夫只得不再说什么,但他决不能原谅罗塞特如此藐视他心爱的故乡。 大家所关心的是加利亚彗星的未来。它现在沿着着一条什么样的轨道在太空运行?环绕太阳一周需要多少时间?普罗科普二副小心谨慎地把这两个问题向罗塞特教授提了出来。只见教授答道: “先生,我这颗彗星的运行轨道,在这次碰撞之前已经计算出来。但碰撞之后又要重新测算了。” “为什么,教授先生?”普罗科普不解地问道。 “因为,地球的轨道虽然依旧如故,但加利亚的轨道则不是这样了。” “加利亚的轨道已因碰撞而改变了吗?” “是的。我原来的测定是非常精确的,后来又不得不重新测算了一下。” “那末你已经弄清了新的轨道?”普罗科普二副急切地问。 “是的。”教授毫不犹豫地答道。 “那么你一定知道……” “先生,我所知道的是:加利亚于今年1月1日凌晨两点四十七分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在其升交点与地球相撞;1月10日穿过金星轨道,l月15日到达近日点。随后又再度穿过金星轨道在于2月1日越过降交点。2月13日穿过火星轨道,3月10日进人小行星区域,并把奈里纳夺来作为自己的卫星……” 罗塞特这一席话丝毫没有涉及到加利亚的未来。他似乎有意回避这一问题。普罗科普二副正要再度提出来,塞尔瓦达克觉得对这个古怪的老头不直急于追问,于是改换话题向教授问道: “老师,你给我们说一说为什么这样大的碰撞,我们却并未受到很大的震动?” “这太简单了。” “你是否认为,地球这次与彗星碰撞,除个别地方被彗星带走外,并未受到很大损失,特别是它的自转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我确实是这样看的,塞尔瓦达克上尉。”罗塞特说。“我的理由如下:地球当时的速度是每小时十一万五千二百公里,彗星则是每小时二十二万八千公里。这简直象是一列火车以每小时三十四万四千公里的速度撞在一个障碍物上。碰撞的结果你们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出来。这颗彗星有着无比坚硬的彗核,它撞在地球上正如从近处向一块玻璃发射一粒子弹一样:彗星从地球上穿了过去而未使地球道到任何破坏。” “不错,”塞瓦达克说,“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样……” “应当说一定是这样。”罗塞特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加利亚是斜着从地球的表层穿过去的。相反,如果它直接撞上去,很可能会挂得很深,其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伊萨克-哈克哈卜特面对这些无可否认的事实不由得不相信了。只见他走到罗塞特教授身旁,忧心忡忡地问道: “教授先生,我们还能回地球吗?要是能回去的话,哪一天才能回去呢?” “先生。”普罗科普这时插上来说道,“伊萨克刚才提出的问题,我想从科学的角度把它提得更明确些。” “请说吧!” “你刚才说加利亚的双曲线轨道已经改变。” “是的。” “它现在的轨道是不是抛物线?因为,如果是抛物线的话,加利亚就会已到极其遥远的太空中去,我们也就永远没希望返回地球了。” “不,不是抛物线。”罗塞特说。 “那末加利亚现在走的是椭圆形轨道吗?” “对。” “其轨道平面仍同地球轨道平面重叠在一起吗?” “是的。” “这样说来,它已变成一个周期彗星了?” “对。而且是一个短周期彗星。如果把木星、土星和火星的引力对它产生的影响统统计算在内,它环绕太阳一周将是整整两年。” “那末两年以后,”普罗科普兴奋得叫了起来。“它又会在原来的地点同地球相会了?” “是这样,先生。不过这倒是一件叫人大为扫兴的事。” “为什么?”塞尔瓦达克上尉惊讶地问道。 “先生们,”帕米兰-罗塞特跺着脚说道,“我们在这里不是很好吗?要是按照我的意见,加利亚永远也不要回去。” 第五章 一场严峻的考试 对于这些几个月来终日冥思苦想、提出各种假设解释宇宙奥秘的人来说,现在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所有疑团都冰释了。由于地球与慧星碰撞,他们被带到了彗星上,跟着彗星在星际空间邀游。那天晚上,塞尔瓦达克在碰撞之后见到的那个躲藏在云层后面、不久便不翼而飞的大圆球,现在看来就是地球。加利亚海当时波涛汹涌、白浪滔天,也是由于地球的引力造成的。 返回地球如今终于有希望了,至少罗塞特教授是这样说的。不过,他的计算是否那样准确、那样万无一失?大家在这方面还有点半信半疑,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此后几天,大家热心地帮助新来的客人在这里安顿下来。所幸岁塞特教授对于日常生活并不是一个十分挑剔的人,无论给他怎样安排他都可以将就。他终日与星辰为伴。不放过一切时机迫踪个太空游弋的天体,除咖啡外,他很少考虑住宿和饮食方面的问题。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开发者们在这个荒凉的星球上施展自己的才智,把“温暖之乡”的山洞布置得这样井井有条。不到的。天空永远是那样宁静,白天阳光明媚,夜晚星光灿烂,但阳光照在身上也不见得比星光暖和多少。 不过,这种奇寒,即使在户外,也不是不可忍受的。在地球两极过冬的人最感到害怕的,莫过于刺骨的寒风、令人窒息、的寒雾和可怕的暴风雪。许多在极地探险的航海家们,往往因此而死于非命。但如果没有风,即使在麦勒维尔和帕里,以及北纬81°以北、比勇敢探险家哈利1驾驶极地号所到达的地方还要远的卡纳,无论天气多冷,人们只要多穿点衣服,还是可以忍受的。 因此,住在“温暖之乡”的这些开发者们所处条件十分有利,完全可以抵御太空严寒。好在多布里纳号上有许多反裘,他们常可穿上这些皮裘到户外走走。 塞尔瓦达克上尉十分关心大家的健康。他给大家规定了一些有益的体育活动。这些活动,人人都要参加,不得以任可借口逃脱,连巴布罗和小尼娜也不例外。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浑身裹着臃肿的皮衣,出现地海边的冰场上,看去恰如两个爱斯基摩人。 伊萨克-哈克哈卜特这时在干什么呢? 他在帕米兰-罗塞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心中十分气恼,怏怏不乐回到了汉沙号上。但是.他那顽固不化的死脑筋终于有了松动。罗塞特教授讲得那样深入浅出,使他对于大家前些日子讲的那些话再也不能不信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一颗彗星上,离地球十万八千里,要想回去只能听天 塞尔瓦达克上尉打算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的老师。但罗塞特坚意不要,他不愿同大家住在一起。他想要一间位置较好,又很僻静,可充作天文台的房间,以便在那里安安静静地从事他的观测工作。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于是到处寻找。真是天遂人愿,后来果然在距离那个大山洞三十多米高的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很小的洞袕。这个洞袕虽小,但足够他住宿和从事研究工作。洞中可以放一张床,一个衣柜和几张桌椅。此外,他那架从不离身的天文望远镜也可安装在这里。塞尔瓦达克上尉还特意从那熔岩“瀑布”上引来一条细流,供他取暖。 这样,罗塞特教授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每天有人在固定时间给他送水送饭。他睡得很少,白天伏案计算,夜晚守在望远镜下观测星空。总之,他很少过问大家的事,完全是过着一种隐居的生活。大家都很了解他的脾性,所以也都不去打扰他。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气温表已降到-30c。加利亚的气温可不象地球上那样,起伏很大、瞬息万变,而是逐渐地、慢慢地下降的,一直要降到太空气温的极限,然后才随着加利亚慢慢接近太阳而逐渐回升。 气温起伏不大的原因主要是没有风。加利亚的开发者们所处的气候条件是非常特殊的:空气绝对静止、纹丝不动。此外,彗星表面的流水已全部凝结,所以没有连绵细雨,也没有急风暴雨,终日晴空万里,连一丝云彩也没有。地球两极成天飘浮的那种湿润的或干燥的雾团在这儿是见由命了。 作为加利亚星球的第三十六位居民,照理讲,在当前情况下,他应该深刻反省,痛改前非。塞尔瓦达克等人都是上帝有意留在他身旁的,他应该从此同他们亲密合作,患难与共,而不再把他们看作可以盘剥的对象。 他没有这样做,否则,他就不成其为人类社会中贪得无厌、唯利是图的典型了。相反,他变得更加顽固起来,一心想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发横财。他认为塞尔瓦达克为人极为厚道,决不会做有损于他的事。因此,他对塞尔瓦达克十分放心,除非发生不测,不会有任何人侵占他的货物。 他想,返回地球的希望固然十分渺茫,但也并不是绝对不可能。这个机会,他还可大大利用一番。这些加利亚人手头有的是金币和银币。物以稀为贵。他的货物如今在这里出售可以比地球的价格高出许多。他打算乘此机会,把他们手上的钱一点一点弄过来。但不可躁之过急,必须等到他们急需这些货物时,才能卖出好价钱来。总之。他在汉沙号上整天盘算的就是这些肮脏的鬼主意。 4月间,加利亚又走了一亿五千六百万公里的路程。到这个月底,它距离太阳已是四亿四千万公里。它的椭圆轨道,包括其整个星历表,已由罗塞特教授准确地绘制出来。整个轨道分为二十四个区间,每个区间代表加利亚一个有所走的路程。根据开普勒三定律中的一条定律,从近日点到远日点的前十二个区间的弧度长逐渐由大而小;过了远日点,每个区间的弧度又逐渐由小而大,直到近日点c 5月12日,罗塞特教授将这份图表拿给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看了看。大家抱着浓厚的兴趣对着图表端详良久。他们看到,加利亚的轨道一直伸展到木星轨道以外的空间。加利亚每个月所走的路程以及同太阳的距离都用数字在图表上写得很清楚。要是罗塞特教授的计算不出问题,要是加利亚的公转周期确为两年,那末两年后,加利亚便有可能在原地与地球相会。但届时会不会发生碰撞?碰撞的后果如何?这些问题大家都不愿去想。 同时,鉴于罗塞特教授脾气古怪,即便有人对他的图表是否准确有所怀疑,也是不能有丝毫流露的。 “这样说来,”塞尔瓦达克上尉说,“5月间加利亚只走一亿三干六百万公里的路程,距离太阳五亿五干六百万公里吗?” “完全对。”罗塞特教授说。 “我们现在已经离开小行星区了吗?”铁马什夫伯爵问。 “你可以自己去看,先生。图表上画得很清楚。”罗塞特教授说。 “那末,彗星将在经过其近日点整整一年后到达远日点吗?”塞尔瓦达克问。 “是的。” “那就是期年1月15日了。” “当然,1月15日……不对,为什么是1月15日呢,上尉了”罗塞特教授问。 “因为从今年1月15日到明年1月15日,刚好是年,也就是十二个月。” “你说的这十二个月是地球上的历法,而不是加利亚历法。” 普罗科普二副听到这句话不禁微微一笑。 “你为什么要笑?先生。”帕米兰。罗塞特向他问道。 “我看你想修改地球的历法,教授先生。” “我根本没有这一想法,先生,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比合理。” “好!怎么合理,咱们就怎么做吧!”塞尔瓦达克叫道 “你们是否承认,”岁塞特教授问道,“加利亚经过其日点后再回到近日点需要整整两年?” “完全承认。” “这两年的公转期是否就是加利亚的一年?” “当然。” “加利亚的这一年是否应分为十二个月?”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亲爱的老师。” “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的问题……” “那好,分为十二个月。”塞尔瓦达克说。 “那末每个月应是多少天呢?” “六十天,因为加利亚一天的时间已经减少了一半。” “塞尔瓦达克上尉,”罗塞特教授厉声说道,“你好好想一想这样说对不对……” “我觉得已经接受你的看法了。”塞尔瓦达克说。 “没有。” “我不明白问题河在哪里?” “问题很简单。”罗塞特教授不屑一顾地耸了耸肩。“加利亚的一个月是否应等于地球上的两个月?” “当然。因为加利亚的一年是地球的两年。” “地球上的两个月是不是六十天?” “是。” “地球上的两个月是六十天,但对加利亚说来却是一百二十天,因为加利亚的一天只有十二小时。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先生。”铁马什夫伯爵说。“但这样计时恐怕容易造成混乱……” “丝毫不会乱。”罗塞特教授说。“我从1月1日起就是这样计时的。” “这样说来,现在一个月是一百二十天了?”塞尔瓦达克 “这有什么不好?” “没有什么不好,亲爱的老师。那么现在不是5月而是3月了。” “是的,先生们。今天应是加利亚历的3月12日。如果再过六十天呢……” “那就是3月72日。很好,这样算很有道理!”塞尔瓦达克叫道。 帕米兰-罗塞待似乎看出,他从前的这位学生在嘲笑他过于繁琐。但时候不早了,三位来客于是起身告辞。 罗塞特教授为加利亚编制了一套历法。应该说,这套 28y历法只有他一个人使用。其他人则照旧沿用地球的历法。因为当罗塞特教授说4月47日,或5月118日时,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哪一天。 这时,旧历六月已经来到,这个月加利亚走得更少,只有一亿一千万公里,距离太阳六亿二千万公里。气温继续下降,天气始终很好。加利亚人的生活一直有条不紊;十分平静。但只要有罗塞特教授这个性情怪癖、易于发怒的人在,这种宁静的气氛是很容易打破的。每当他走出自己的观测室而来到大厅里的时候,总要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他们的争论几乎毫无例外,总是围绕着彗星下次与地球碰撞的问题。塞尔瓦达克等人觉得碰撞虽然十分然危险,但他们可以借此机会返回地球,因此仍希望碰撞能发生。罗塞特教授大为动怒,他不愿听到大家老是谈论回去的问题。他一直在孜孜不倦地从事研究,似乎根本不打算回去了。 一天,6月27日,帕米兰-罗塞特突然象一阵风一样闯入大厅。塞尔瓦达克上尉、普罗科普二副、铁马什夫伯爵和本一佐夫都在这里。 “普罗科普二副,”他叫道,“我现在给你出个题目,你必须马上回答我。” “我恐怕答不好……”普罗科普二副说。 “没关系!”罗塞特说,那口吻完全是把二副当作一名小学生。“你现在回答我:你们是否乘多布里纳号沿着加利亚的赤道作过周游航行?” “是的,先生,我们作过周游航行。”普罗科普答道。纳号的航程记录下来。” “我们只是用测程仪和指南针大体记了一下。”普罗科普说。“因为无法根据太阳或星星的位置来测算。” “结果是多少?……” “加利亚的周长为二千三百二十三公里,这就是说其直径有七百四十公里。 “是这样,……”罗基特教自言自语道,“加利来的直径只有地球的十七分之一,因为地球的直径是一万二千七百九十二公里。” 大家看着罗塞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先生们,”罗塞特教授似乎猜透了大家的心思,接着说道。“由于工作的关系,我现在需要知道加利亚的面积、体积、质量、密度和表面重力。” “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加利亚的直径,其面积和体积是不难推算出来的。”普罗科普二副说。 “我难道说了这个问题不好做吗?”教授咆哮起来。“塞尔瓦达克同学,你拿支笔来算一算。周长已经知道了,面积应当是多少?” “老师,”塞尔瓦达克象小学生一样小心翼翼地答道,“用周长乘上直径。” “对呀,决算!”罗塞特老师说,“结果是多少?还没有算出来?” “结果是一百七十一万九千零二十平方公里。”塞尔瓦达克说。 255的伤害,他怒气冲冲地说。 可是普罗科普二副仍不示弱,毫不客气地说: “从地球上看加利亚,这个星球只有一颗七等星大,因此肉眼是根本看不见的。” 罗塞特教授眼看就要发作,但还是克制住了,正象本一佐夫偏爱其家乡——蒙马特一样,他对自己发现的这颗彗星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不愿意任何人藐视之。 他终于冷静下来,向塞尔瓦达克等人说道: “先生们,我们现在已经知道加利亚的直径、周长、面积和体积。这都是很可观的数字。但这并没有完,我还想算出它的质量、密度和表面重力。” “这可不那么容易。”铁马什夫伯爵说。 “没有什么了不起。我还要算出我这颗彗星的重量。”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加利亚是由什么物质组成的。”普罗科普说。 “真的不知道吗?”罗塞特教授问。 真的不知道。”铁马什夫伯爵说。“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们……” “不管怎么说,即使不知道这一点,我也要把它算出来。”罗塞特教授说。 “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听从你的吩咐。”塞尔瓦达克上尉这时接上来说。 “我需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解决这些问题。”罗塞特教授说。“我想你们一定愿意等一等……” “哪里的话,教授先生。”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们等多 “对,加利亚的面积等于地球的二百九十八分之一。”罗塞特教授说。“体积是多少呢?” “体积?……”塞尔瓦达克一时有点慌乱。 “面积已经知道了,体积应当怎样算呢?难道你忘了吗?” “没有,罗塞特老师……你催得这样紧,我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做学问就要有这股劲儿,先生。” 塞尔瓦达克等人都很认真,否则罗塞待教授早就暴跳如雷了。 “算出来没有?体积是多少?” “同面积相等……”塞尔瓦达克慌乱地答道。 “用半径的三分之一去乘,先生!”罗塞特叫道,“还没算出来吗?” “快了。半径的三分之一是一百二十三公里……,结果应该是二亿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九千四百六十立方公里。” “这就是我这颗彗星的体积。”罗塞特教授说。“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呢!” “当然,”普罗科普二副说。“不过也只有地球的五千一百六十七分之一,因为地球的体积是……” “一万零八百二十八亿四千一百万立方公里。”罗塞特教授脱口而出。 “加利亚的体积比月球小得多,”普罗科普说。“因为月球的体积还是地球的四十九分之一哩!” “谁同你讲这个?”罗塞特教授的自尊心似乎受到很大少时间都可以。” “那我们就在4月62日再聚到一起来解决这些问题。帕米兰-罗塞特说。他指的是旧历7月31日。 第六章 冰面上的奇迹 这期间,加利亚依然在太阳引力的作用下在星际空间继续运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星球对它在太空的运动起过不良的影响。它在经过小行星区时捕获来的奈里纳卫星,也仍旧是每个月环绕它转动两圈。看来加利亚在其公转周期中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一切都会十分顺利。 但加利亚人的最大忧虑仍然是能不能平安回到地球去,罗塞特的计算会不会有差错?加利亚与地球碰撞后所采取的新的轨道及其公转周期是不是测定得十分准确? 罗塞特的为人是那样古怪,谁也不敢请他将计算结果重新核实一遍。 所以塞尔瓦达克、铁马什夫和普罗科普三人终日忧心忡忡是不言而喻的。至于其他人,他们倒是非常安于现状,没有一点忧虑。特别是西班牙人,他们的生活本来就十分穷苦,哪有现在这样优裕?奈格雷特及其伙伴们从来也没有享受过这样好的日子。加利亚的未来运行路线究竟怎样,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何必为加利亚是否留在太阳系而自寻烦恼呢?因此,他们成天只知道唱歌跳舞,对于他们这些无忧无虑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歌声更能表达他们的欢乐心情呢? 加利亚星球上两个最幸福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巴布罗和小尼娜。他们时而在地道里追逐嬉戏,时而攀登海岸上的悬崖峭壁;时而到海边的冰面上去滑上几圈,一直滑到白茫茫的天际,时而到火山脚下的水潭里去垂钓。但他们并没有放松塞尔瓦达克为他们开设的法文课。他们的法语现在已说得相当流利,不但能同他人交谈,彼此之间也能比较自由地交流思想了。 总之今天的生活是这样称心如意,他们怎么会为未来躁心呢?同时那辛酸的过去,又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一天,巴布罗问小尼娜: “尼娜,你的父母还在世吗?”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姊妹,只有我一个人。你呢?” “我也是一个人。你原来是靠什么生活的?” “替人家放羊。” “我呢,”巴布罗说,“白天黑夜给人家赶马车。” “可是巴布罗,现在我们并不孤单。” “对,一点也不孤单。” “总督是我们的父亲,伯爵和二副是我们的叔叔。” “本一佐夫真好,整天带着我们玩。” “大家对我们都好。”尼娜说。“他们对我们这样好,我们可不能让自己给宠坏了。不能让他们说我们的闲话。” “你真懂事,尼娜,我在你身边真学了不少东西。” “我们俩应该永远好下去。我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哥。哥。” “一定要好下去。”巴布罗说。 两个小家伙如此乖觉,大家都由衷地喜爱他们。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都把他们视为亲生儿女。在这种情况下,巴布罗对贫穷的安达卢西亚,小尼娜对撤丁岛的那块不毛之地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在他们的心目中,今天这个世界正是他们有记忆以来所梦寐以求的。 转眼已到7月。这个月,加利亚只在其轨道上走八千八百万公里的路程,距离太阳六亿八千八百万公里。这个距离比地球同太阳的距离大三倍半。而它们的速度现在却是基本上差不多。因为地球的平均速度是每月八千四百万公里。 加利亚历4月62日。一大早,罗塞特教授就给塞尔瓦达克上尉送来一个便条,告诉他,他打算今天在山洞的大厅里计算加利亚的质量、密度和表面重力,请他们届时出席。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当然不会错过这一机会。但他们对于有关数据的计算并不象罗塞特教授那样感兴趣。他们所关心的是,遍布于加利亚的那些岩石究竟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 不久,罗塞特教授按时来到大厅里。他兴致勃勃,情绪很高,不过工作尚未开始,天晓得他能否始终保持这种情绪。 读者想必知道何谓表面重力。在地球上,所谓重力,就是地心对一个物体的吸引力。在加利亚星球上,这种引力巨大大减少,但究竟减少到了怎样的程度,这是需要弄明白的。 至于质量,它取决于一物体所含物质的多寡,由该物体的重量表现之。而密度则指的是在一定体积内一物体所含物质的多寡。 归纳起来,第一个问题是:加利亚的表面重力是多少? 第二个问题是:加利亚星球究竟有多少物质?换句话说,加利亚的质量,或重量是多少? 第三个问题是:加利亚的体积已经知道了,但这一体积中究竟含有多少物质,也就是说其密度是多少? 罗塞特教授首先开言,他说: “先生们,今天,我们要把我这颗彗星的有关数据弄清楚。当我们掌握了它的表面重力、质量和密度以后,它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先生们,我们首先要弄清楚地球上的一公斤物体在加利亚星球上有多重。由于加利亚质量较小,引力也较小,因此一切物体的重量都比地球上要轻得多。但究竟轻多少?这是我们要弄明白的。” “很好,罗塞特教授。”普罗科普二副说。“不过我们日常用的天平是无法解决这一问题的。因为天平的两头都受到加利亚引力的作用,不可能区别出物体在地球上和在加利亚上的不同质量。” “完全对。”铁马什夫伯爵说。“在加利亚星球上,我们使用的砝码将会同它所要称的物体失去同样多的重量。” “先生们,”罗塞特教授说:“你们这些话如果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这完全是浪费时间。请允许我继续讲下去。” 他那副神态完全是在课堂上训戒学生的样子。接着,他问道: “你们能否给我找把弹簧秤和现存的一公斤重的东西来。这种秤靠其弹簧的伸缩来表示出所称物体的重量,丝毫不受加利亚引力的影响。我只要把在地球上重一公斤的物件放到这种秤上一称,所得结果便是该物体在加利亚表面的重量。因此也就可以看出地球引力和加利亚引力的差别。我再说一遍,你们能否给我找一把秤来?” 听了他的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塞尔瓦达克于是转向本一佐夫,因为他对这里的各类器材较为熟悉。 “我们没有弹簧秤,也没有一公斤重的东西。”本一佐夫说。 教授气得在地上狠狠跺了一脚。 “不过我知道哪儿有这种秤。”本一佐夫又说道。 “哪儿?” “汉沙号船上。” “你怎么不早说?畜牲。”罗塞特耸了耸肩,气得骂道。 “你快去借来用一下。”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我这就去。”本一佐夫说。 “还是我陪你去吧?”塞尔瓦达克又说。“向伊萨克这个吝啬鬼借东西可没有那么容易。” “咱们都去吧。”铁马什夫伯爵说。“顺便可以看看他在船上到底过得怎么样。” 大家正要起身,教授又问道: “铁马什夫伯爵,你能不能给我找个人在山崖上打一块一立方分米的石块来?” “当然可以。我船上的技师便能办到。”铁马什夫伯爵说。“不过,可要给他弄一把标准的尺子。” “你们没有秤,难道也没有尺吗了”教授叫道。 本一佐夫说,山洞的储藏室内确实没有尺子。 “但汉沙号上也许有。”他又说道。 “那咱们走吧!”罗塞特教授立即站起身来快步向外走去。 他们在山岩上转了几圈,随后沿着山坡直下,来到停泊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的小海湾边上。 海边寒气砭骨,气温已降到-35c。穿着厚厚的冬衣的塞尔瓦达克等人嘴里呼出的热气,转瞬之间便在胡须上,眉毛上结成了冰霜。不但如此,每个人的脸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罗塞特教授也不例外。他的个儿本来就十分矮小,简直象一头小熊,这样一来,他那副脸也就显得更加凶狠了。 现在是上午八时,太阳正迅速接近天顶。由于加利亚距离太阳越来越远,日轮已显著变小,看去恰如悬挂在中大的一轮明月。阳光照在大地上,既没有带来多少热量,光线也显得十分微弱。大气中的水汽早已凝结成冰雪,落在广阔的山崖上,使得山上山下到外是一片银白世界。从海边的山脚下到冒着烟雾的火山口,整个大地宛如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只有北边的山坡上有一条火流沿着山势蜿蜒流动,到达大山洞附近后便垂直而下,落入海边的深潭中。 从大山洞的洞口往上约五十米左右,可以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洞袕,洞内伸出一根天文望远镜的长筒。这就是罗塞特教授的卧室兼天象观测室。洞袕的上方有一条细小的火流缓缓流人洞内,这是塞尔瓦达克特意引来为罗塞特教授取暖用的。 海岸上漫天皆白,大海已同海岸连成一体。在这广阔的雪景衬托下,蔚蓝的天空也显得白惨惨的。雪地上到处可以看到这些开发者所留下的足迹。他们每天都要到这里来散步、滑冰和搬运冰块,因为把冰块融化后便可得到淡水。 足迹从海岸一直伸展到汉沙号附近。这是上一次下雪后,伊萨克从雪地上走过时留下来的。随着气温下降,积雪已冻得无比坚硬,所以这些脚印至今仍原封不动地保存在那里。 从山脚的前沿到汉沙号和多布里纳号停泊的小海湾约有一里之遥。 普罗科普到达海湾后,指着汉沙号和多布里纳号的吃水线对大家说,两艘船已被逐渐抬高,如今离海平面足有六七米高了。 “这真是很有意思。”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这显然是因为海湾不是太深,随着船体下的海水广为结冰,逐渐增厚的冰层产生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而把两艘船慢慢抬高了。”普罗科普说。 “那么这种升高有没有止境呢?”铁马什夫伯爵问。 “老爷,这就很难说了。现在的气温还没有降到太空气温的极限。”普罗科普说。 “我倒希望气温一直往下降。”罗塞特教授说。“否则,我们千里迢迢,到离太阳八亿公里的地方来,而所遇到的气温不过同地球的两极差不多,那就太划不来了。” “你说得真轻松,教授先生。”普罗科普说。“不过太空气温的下降不是永无止境的,至多不过是降到-60c至-70c罢了。” “这种不刮风的寒冷天气,我们完全忍受得了。”塞尔瓦达克说。“看来我们可以安全度过整个严冬。” 接着,普罗科普二副向铁马什夫伯爵谈了谈他对多布里纳号的担心。随着冰层的继续增厚,多布里纳号被抬到极高的高度不是不可能的。他担心将来冰层解冻时,等待多布里纳号的将是在地球两极过冬的捕鲸船常遇到的全部覆没的命运。但除了听天由命又有什么办法? 大家这时已经到达汉沙号附近,船体四周被冰层包围。伊萨克已在冰上挖了一些阶梯。人们拾级而上,一直可达到甲板上。这艘船如果继续升高到三十多米,那可怎么得了?不过这是伊萨克的事,别人就管不着了。 一缕青色的炊烟从冰雪覆盖的船上、沿着一根铜制的烟囱冒了出来。无庸置疑,守财奴生火取暖,一定是非常节省燃料的。但他这里恐怕并不太冷。船上既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而冰雪又是不传热的,舱内的温度一定勉强可以对付。 “喂,守财奴!”本一佐夫叫道。 第七章 借秤 本一佐夫叫后不久,后舱的小门打开了,伊萨克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 “谁来了?”他大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我这儿可没有什么便宜可以捞到。” 伊萨克便是这样来迎接塞尔瓦达克这些客人的。 “好呀,伊萨克!”塞尔瓦达克毫不客气地说。“你把我们都当作贼了。” “啊,是你呀,总督先生!”伊萨克仍旧站在门内,笑容可掬地说道。 “正是总督先生。”已经走上甲板的本一佐夫大声说。“贵客来到,你应当感到不胜荣幸。还不快出来迎接?” 伊萨克终于走出门来,但仍旧站在门边,让门虚掩着,以便万一遇到危险可将门立即关上。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他问道。 “有件事同你谈一谈,伊萨克。”上尉说道。“天气这样冷,你总不能把我们关在门外挨冻吧。” “什么?你们要进来?”伊萨克说道,毫不掩饰对他们此来很不放心。 “是的,我们要进去同你谈一谈。”塞尔瓦达克上尉一面说,一面迈开脚步,踏着那雪中的阶梯,向甲板上走去。其他人也跟着走了上来。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伊萨克哭丧着脸说道。“我不过是一个穷光棍!” “收起你这一套好不好,吝啬鬼!快把门打开。”本一佐夫说。随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伊萨克的脖颈,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到一边,把门打开。 塞尔瓦达克于是举步往里走去,接着又转过身来向伊萨克说道: “听着,伊萨克。我们到这儿来不是要抢你的货物。不过,我要借此机会再对你说一遍:等我们大家都很需要你的货物时,为了大家的利益,我会毫不犹豫地对这些货物实行征用的。当然,我们将按照欧洲的牌价给你付钱。” “按照欧洲的牌价!”伊萨克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得按加利亚的牌价,也就是按照我定的牌价。” 这时,塞尔瓦达克等人已经下到汉沙号的船舱里。船舱很窄,大部分地方都堆着货。角落里放着一个火炉,炉膛里烧着两块煤,要灭不灭的样子。火炉对面放着一张床。船舱的尽头放着一个橱柜。橱柜的门紧闭着,而且上了锁。此外,还有几张木凳,一张脏得可以的松木桌子和一些常用的器皿。全部陈设十分寒酸,但同伊萨克的为人倒颇为相称。 本一佐夫进入船舱后,待伊萨克将门关好,首先在炉膛内投了几块煤,因为舱内的温度实在太低了。但这几块煤可让伊萨克心疼得叫了起来,他是宁愿让自己冻成冰棍,也不愿多烧一块煤的。他唠唠叨叨,骂声不绝,但谁也没去管他。本一佐夫站在炉边,对着炉膛扇了几下,不多一会儿,几块煤便熊熊燃烧起来了。大家在舱内随便找了个地方,将就着坐了下来,等塞尔瓦达克把他们这次到这里来的目的同伊萨克谈一谈。 伊萨克一动不动地呆在一边,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恰如一个等待最后判决的死囚。 “伊萨克先生,”塞尔瓦达克上尉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今天到这里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 “是的,为了大家的事。” “我同大家毫无关系!……” “你好好听我说,不要总是这样怨气冲天。我们不是来向你敲竹杠的。” “可是你们要叫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帮忙,我能帮什么忙呢?”伊萨克眼泪汪汪地叫道。 “是这么回事……”塞尔瓦达克对他的话根本未予置理,继续说道。 他这句开场白说得非常郑重其事,简直使伊萨克认为。他们这次来是要侵占他的全部财产。 “简单地说,”塞尔瓦达克继续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一把秤,你能否把你的秤借我们用一用?” “借一把秤!”他叫道,简直象是向他借几千法郎一样。“你们要借一把秤?……”“是的,称东西用的秤!”罗塞特教授补充一句,他已经被这些没完没了的谈话弄得烦躁不安。 “你不是有一把秤吗?”普罗科普说。 “这不用问,他有。”本一佐夫说。 “是的,我是有……”伊萨克说不下去了。 “那么伊萨克先生,能否把你的秤借我们用一下?” “借?”伊萨克叫道,“总督先生,你说向我借……?” “只借一天。”罗塞特教授说。“只借一天,伊萨克。绝对不会不还你的。” “可是,这玩意儿是那样娇嫩,天气又这样冷,稍不当心就会弄坏的。”伊萨克说。 “啊,这个爱财如命的言生!”罗塞特教授骂道。 “而且,你们可能要用它称很重的东西哩!” “你大概是认为我们要用它来称一座大山吧!守财奴。”本一佐夫说。 “岂但是称一座大山!”罗塞特说。“我们要用它称一称加利亚。” “天呀!”伊萨克痛不欲生地嚷起来。他这样装腔作势,目的当然是很明显的。 塞尔瓦达克上尉这时只好出来把问题说清楚。 “伊萨克先生,”他说。“我们向你借这把秤,至多只是称一下一公斤重的东西。” “一公斤重!那可大不一样了。” “而且,随着加利亚引力的减弱,这一公斤的重量已明显减少。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把你的秤弄坏。” “这是一定的,总督先生……”伊萨克说。“不过要说借嘛……” “既然你不愿意借,”铁马什夫于是插进来说道,“那就卖给我们吧。” “卖!把秤卖给你们!”伊萨克喊着。“叫我往后拿什么去称货。我没有磅秤,只有一把小秤。可是就这一把秤,你们还要把它弄走。” 本一佐夫不明白塞尔瓦达克上尉为何不马上把这个胆敢同他顶撞的可恶的家伙掐死。可是塞尔瓦达克却不慌不忙地同他交涉,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把秤借出来。 “伊萨克先生,”他又和颜悦色地向他说道。“我看你不想把这把秤借给我们。” “啊!我倒想借,可是我能借吗?总督先生。” “而且也不愿卖。” “决不卖!” “那你能不能租给我们?” 他的两眼忽然变得明亮起来。 “那你可要负责保管好。”他大声说道。 “那是一定的。” “你还要交给我一笔保证金。” “行。” “你们能交多少?” “你这把秤只值二十法郎,可是我愿意交一百法郎作保证金。这个数目总够了吧……” “马马虎虎,总督失生,你应当知道,这是加利亚这个新世界唯一的一把秤。好,就算一百法郎吧。不过,这一百法郎该用金币交付。” “行,就用金币。” “我们可讲好了,我租给你用一天。” “是的,一天。” “租金呢?” “二十法郎总够了。”铁马什夫伯爵说。 “你们人多势众,就算我认倒霉吧!”伊萨克两手紧握,显出很痛苦的样子。 交易谈妥,伊萨克暗自高兴。租金二十法郎,保证金一百法郎,全部用法国金币或俄国金币支付。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伊萨克以一种将信将疑的目光向大家扫视一眼,站起身来去找那把秤。 “真是一个十足的守财奴。”铁马什夫伯爵说。 “完全对。”塞尔瓦达克上尉说。“这家伙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过了一会儿,伊萨克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着一把秤来了。 这是一把弹簧秤。把要称的东西挂在秤钩上,指针便会在刻度板上标出其重量来。正如罗塞特教授所说。这种秤不会受重力作用的影响。由于它是从地球上带来的。一公斤重的东西在地球上用它来称是一公斤重,但在加利亚星球上用它来称会有多重呢?这个谜看来很快就要解开了。 一百二十法郎的金市已如数交给伊萨克,伊萨克立即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钱放进了衣袋。本一佐夫拿起秤,大家于是起身离去。 罗塞特教授忽然想起还需要两件东西,便停下脚步说道: “不行,单有秤还不能解决问题。还需要借给我们……” 伊萨克一听,吓得浑身发抖。 “还需要借给我们一把尺子和一公斤重的东西。” “先生,非常遗憾,这件事我就无能为力了。”伊萨克说。 这一次,他说的倒是真话。汉沙号上确实没有尺子和一公斤重的东西。他对此十分遗憾,否则又可捞他一把。 罗塞特教授无比气恼,恶狠狠地看着大家,好象这是他们的罪过。不过他这样做也是出于一种焦灼的心情,因为没有这两件东西,他的计算是无法取得圆满结果的。 “看来我只有另想办法了。”他用手搔着头说道。 他无可奈何地开始沿着舷梯向上爬。大家都跟在他后面。当他们快要走到甲板上时,船舱里忽然传来银币的清脆声响。 伊萨克正在把他刚才收到的钱放入橱柜的怞屉里。 罗塞特一听到这声响,立即转过身来,又沿着梯子向下走去。大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只好跟着他退到船舱里。 “你有银币!”他迅速走上去抓住伊萨克的衣袖说道。 “我……有银币……”伊萨克面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好象遇到了强盗。 “好极了!你这儿有银币。”罗塞特教授兴高采烈地说道。“是法国银币吗?……是五法郎一块的吗?……” “是的……不是……”伊萨克莫知所措地答道。 伊萨克想把怞屉关上,但来不及了。罗塞特已用一只手紧紧按住。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见此情况,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罗塞特究竟想干什么,但又觉得他一定有什么道理,于是默默地呆在一边,且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 “我需要这些银币!”罗塞特说。 “不可能!”伊萨克惨叫道,简直象是要他的命一样。 “我对你说,我一定要这些钱!”罗塞特说。 “你把我杀了也不行!”伊萨克狂叫起来。 塞尔瓦达克觉得自己不能不出来说话了。他微笑地向教授说道: “亲爱的老师,这件事交给我吧。” “总督先生,请你给我作主。”伊萨克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别说了,伊萨克先生。”上尉说,然后又转向罗塞特问。道: 你是不是要几枚五法郎一块的银币?” “对。要四十枚。” 啊!两百法郎。”伊萨克嘟嚷道。 “我还要十枚两法郎的银币和二十枚五十生丁的。银币” “又是三十法郎。”伊萨克哭丧着脸说。 “一共是二百三十法郎,对吗?”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完全对。”罗塞特说。 “这好办。”塞尔瓦达克说。随后,他转向铁马什夫伯爵: “伯爵先生,你身上带的钱够不够?我想把罗塞特老师需要的这些银币抵押过来。” “我的钱你尽管用。”铁马什夫伯爵说。“不过我现在只有纸币了。” “不要纸币。我决不要纸币。”伊萨克叫道。‘纸币在加利亚根本不值钱。” “难道银币在这里就值钱?”铁马什夫伯爵冷冷地问道。 “伊萨克先生,”塞尔瓦达克于是说道。“到目前为止,我对你一直十分客气。我告诉你,可不要把我的火惹上来。无论如何,你都要把这二百三十法郎的银币借给我们用一下。” “你们都是强盗!”伊萨克骂道。 他还想骂出更难听的话来,但本一佐夫的一只大手已经掐在他的脖子上了。 “放开他,本一佐夫。”塞尔瓦达克上尉说。“放开他。他会遵照我的意思办的。” “不可能!……” “伊萨克先生,把那些银币借给我们,你需要多少利息?” 伊萨克忽然转忧为喜,惊叫道:“放债!给你们放债!……” “是的,你要多少利息?” “总督先生,”伊萨克满脸堆下笑来说道:“你知道,银币是很不容易弄到的,特别是这玩意儿现在在加利亚真是少得可怜。” “你别绕圈子了……快说吧,你要多少利息?”塞尔瓦达克不耐烦地问道。 “那么总督先生……”伊萨克说。“我想要十法郎的利息。” “借一天?” “当然,借一天……” 他还没有把话说完,铁马什夫伯爵已在桌上扔了几张卢布。伊萨克拿起钱来,急忙数了数。虽然是纸币,但这可观的数目也总算使这个贪得无厌的高利贷者如愿以偿了。 二百三十法郎的银币终于交到了罗塞特手中。罗塞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至于伊萨克,他这笔债真是赚了大钱:利息是1.8倍。照此下去,不用多久,他就会成为加利亚的百万富翁了。 大家于是起身离去。只见罗塞特教授说道: “先生们,现在有了这二百三十法郎的银币,关于尺子和一公斤重的东西的问题也就可圆满解决了。” 第八章 一颗金质的彗星 一刻钟后,大家回到山洞内的大厅里,开始按照罗塞特教授的想法进行计算。 根据罗塞特教授的吩咐,本一佐夫已把长桌上的东西全部搬开,收拾得干干净净。从犹太人伊萨克那儿借来的二百三十法郎银币也已按其不同价值,分成几垛放在桌上。 “先生们,”罗塞特教授眉飞色舞地说。“地球和彗星碰撞时,你们既然没有想到从地球上带一把尺子和一公斤重的东西来,我只好想出一个权宜之计来解决这一问题,以便计算我这颗彗星的引力、质量和密度。” 正如所有非常自信、总认为自己的讲话能深深打动听众的演说家一样,罗塞特教授这场开场白也说得相当长。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都没有把他对他们的苛责放在心上而对他耿耿于怀。他们对他的暴躁性格已经习以为常了。 “先生们,”教授又说道,“这些崭新的银币是我特意从伊萨克那儿挑选来的,完全符合我们的要求。现在,我们先来用这些银币看看地球上的一米是多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塞尔瓦达克等人便已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本一佐夫则不然。在他看来,罗塞特教授简直同在蒙马特闹市上卖弄几手的魔术师差不多。 现在我们来看一看罗塞特教授如何用这些银币得到地球上一米的长度。这个主意是他在汉沙号上听到银币的声响时猛然想起来的。 大家知道,法国的钱币都是十进制的,从一个生丁到一百法郎无不如此。其中1)一、二、五、十生丁是铜质的;2)二十、五十生丁以及一、二、五法郎是银质的;3)五、十、二十、五十、一百法郎是金质的。 这些钱币的直径——这正是罗塞特教授首先要强调的——在法律上都有着严格的规定,铸造时不得相差分毫。就拿银质的五法郎、二法郎和五十生丁来说吧,一块五法郎银币的直径是三十七毫米,二法郎是二十七毫米,五十生丁是十八毫米。 因此,把这些价值不同的银币平放在一起,连成一条直线,不就可以准确地得到地球上一米的长度了吗? 当然可以,罗塞特教授对此是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从那些银币中挑出了十块五法郎,十块两法郎和二十块五十生丁的银币。 他先在一张纸上算了算,把这些银币的直径加在一起得出了下列数目: 直径为0.037米的五法郎银币1o块=0.37米 直径为0.027米的二法郎银币10块=0.27米 直径为0.018米的五十生丁银币z0块=0.36米 共计1米 随后,他把计算结果递给大家看了看。 “很好,亲爱的老师。”塞尔瓦达克说。“现在我们把这四十枚银币一个挨一个平放在一起,使其中心点保持一条直线,便可得到地球上一米的长度了。” “真有意思,当一个学者可真不简单。”本一佐夫赞叹道。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罗塞特教授耸了耸肩说道。 接着,他把十块五法郎银币一块一块地平放在桌子上,并使其中心点保持一条直线,然后又把十块二法郎的银币和二十块五十生丁的银币也照此办法接连放下去。最后,他在桌子上将这一长条银币的两头各做了个标计,向大家说道: “先生们,这就是地球上一米的长度。” 随后,他又用一个圆规将这一米的长度十等分。这每一等分也就是一分米了。他根据这一分米的长度截了一根木条,将木条交给了多布里纳号上的技师。 技师头脑十分精明。他已经按照罗塞特教授的嘱咐,在火山上打下一块石块,如今再根据这根木条将石块的四面琢磨成一分米长,便是一立方分米的石块了。 尺子的问题业已解决。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找到在地球上重一公斤的物体。 这件事更为好办。 法国的钱币不仅直径有着严格的规定,重量也有着严格的规定。 比如每块五法郎银币的标准重量是25克,一法郎的标准重量是5克。 因此,把四十枚五法郎的银币放在一起便是一公斤的重量了。 塞尔瓦达克等人马上就想到了这点。 “好家伙!”本一佐夫说。“要做这件事,不但要有学问,而且还要……” “还要什么?”塞尔瓦达克问。 “还要有钱。” 他的话引起了一场哄堂大笑。 几小时后,那位技师已经十分精细地琢磨好一块一立方分米的石块,把它交到了教授的手里。 万事俱备,罗塞特教授现在可以开始计算他这颗彗星的引力、质量和密度了。 “先生们,”他说道,“惟恐你们已经忘却或压根儿就不知道,我想首先提醒你们一下著名的牛顿定律:引力同质量成正比,同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希望你们牢牢记住这点。” 教授俨然是一副在讲坛上给学生们上课的神气。而眼下的学生又是多么守纪律,多么好学! “你们看,我手上的这个袋子里放着四十块五法郎银币,重量为地球上的一公斤。换句话说,如果在地球上,我把这个袋子放到秤上一称,结果应该是一公斤,明白吗?” 帕米兰-罗塞特一面说,一面不停地注视着本一佐夫。他这种做法同阿拉戈一样。阿拉戈每次给学生做实验时总是看着一位他认为最笨的学生。只有当他觉得这位学生完全听懂了时,他才认为自己的课讲明白了。 塞尔瓦达克的这位勤务兵其实并不愚笨。问题是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当然,结果反正是一样。 老师见本一佐夫似乎已经听明白,便接下去说道: “先生们,我现在就用这把秤来称一下这四十枚银市。我们现在是在加利亚星球上,因此马上就可以看出这四十枚银币在这里是多少重量。” 银币挂到秤钩上后,指针在弹簧秤的刻度板上来回晃了几下,最后停了下来,指着一百三十三克。 “这样说来,”罗塞特教授说,“地球上一公斤重的东西,在加利亚星球上只有一百三十三克,是地球上的七分之一。明白吗?” 本一佐夫点了点头,教授又继续说道: “可是,如果我用天平秤来称的话,结果就会一点也看不出来,因为天平两头的重量都同样地减少了。明白吗?” “明白了。”本一佐夫说。 “物体的重量既然只有地球上的七分之一,由此也就可以认为,加利亚星球的表面重力只有地球表面的七分之一。”教授又说道。 “好极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兴奋地叫了起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来算质量吧!” “不,还是先解决密度问题。”罗塞特教授说。 “对,”普罗科普说。“我们已经知道加利亚的体积,如果再把密度弄清楚,质量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普罗科普二副的分析十分正确。 只见罗塞特教授拿起那块一立方分米的岩石,向大家说道: “先生们,这个石块是由不知名的物质构成的,同你们在加利亚作环球航行时到处见到的完全一样。看来我的这颗彗星全是由这种岩石构成的。无论是海岸上、陆地上,还是火山上,无论北边还是南边,到处都遍布着这种玩意儿。由于你们地质知识有限,至今还无法辨认出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岩石。” “是的。我们非常想知道它究竟是由什么物质构成的。”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因此,”罗塞特教授又说道,“我们完全可以认为整个加利亚,从其表面到地层深处,都是由这种物质构成的。我手上这块岩石在地球上会有多重呢?用它在加利亚的重量乘以7,便是它在地球上的重量了。因为,我再说一遍,加利亚的引力是地球引力的七分之一。” 说着,他向本一佐夫问道: “你老是瞪着大眼看我,究竟听明白没有?” “没有。”本一佐夫答道。 “其他人都懂了。我现在不能为你一个人浪费时间。”罗塞特说。 “这个人真是粗野。”本一佐夫在心里嘀咕道。 “我们现就用来称一称这块石头。”罗塞特说。 石块挂到秤钩上后,指针指着一千四百三十克的地方。 “一千四百三十分”罗塞待说。“将这个数乘以7,所得的积不多是十公斤。地球的密度是五,而加利亚的密度则是十,比地球大一倍。加利亚的密度要不是有这样大的话,其表面重力就不会是地球的七分之一,而是十五分之一了。” 罗塞特教授的脸上显露出得意的神色。地球的体积虽然比他的这颗彗星大得多,但其密度却远远不如彗星。如果有人提出拿地球换他的彗星,他是根本不会同意的。 加利亚的直径、周长、面积、体积和密度都知道了,现在只剩下质量,也就是重量要解决了。 这个问题是不难解决的。现在已经知道,一立方分米的加利亚物质的重量是十公斤。拿这个数字去乘加利亚的体积(以立方分米计算)便是加利亚的重量了。而我们知道加利亚的体积是二亿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三千四百六十立方公里,即二亿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三千四百六十万亿立方分米。这个数字乘上十便是以地球上的公斤为单位的加利亚的质量或重量了。 加利亚的重量显然比地球少五千八百七十三万八千八百五十六亿亿公斤。 “地球究竟有多重?”本一佐夫问道,他已被这天文数字弄糊涂了。 “五千八百七十五万亿亿公斤。”普罗科晋说。“一共是二十五位数字。” “月亮呢?” “七十二万亿亿公斤。” “才这么点儿!”本一佐夫说。“太阳呢?” “二百万亿亿亿公斤。共是三十一位数字。” “因此,”塞尔瓦达克归纳道,“加利亚星球上的任何物体只有地球上的七分之一重。” “对。”罗塞特教授说。“同时,我们的体力也相应增加了六倍。一个人在地球上若能搬运一百公斤,在加利亚星球上便可搬运七百公斤。” “我们现在跳的高度也增加了六倍,大概也是这个道理。”本一佐夫说。 “当然,”普罗科普说,“如果加利亚的质量还要小的话,你就会跳得更高了。” “甚至可以飞越蒙马特高地!”罗塞特教授眯缝着眼看着本一佐夫笑道,弄得他十分恼火。 “其它星球的表面重力是多少?”塞尔瓦达克问道。 “你怎么忘了。”罗塞特教授说。“啊:这也难怪,你本来就是一个不太用功的学生。” “我感到很惭愧。”塞尔瓦达克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把地球的引力作为1的话,月亮的引力是0.16,木星的引力是2.45,火星的引力是0.5,水星的引力是1.15,金星的引力是0.92,几乎同地球差不多。太阳的引力则是28。地球上一公斤重的东西,到太阳上可为二十八公斤。” “所以,”普罗科普说,“象我们这样的人,如果到太阳上去的话,万一不慎摔倒是很难站起来的。一发炮弹也只能打几十米远。” “对于胆小鬼来说,在这样的地方打仗倒是很不错的。”本一佐夫说。 “相反,”塞尔瓦达克说。“那些胆小鬼要想逃跑的话,就根本跑不动。” “既然是星球越小,我们的体力就越大,跳得也就越高,加利亚星球要是再小一点就好了。”本一佐夫说。 罗塞特教授一直认为加利亚星球是他个人的。他听了这句话,觉得很不入耳,于是向本一佐夫反唇相讥道: “你们看!他的脑袋是不是也变轻了。你可要当心。说不定哪一天一阵风便会把它刮跑的。” “那还了得!”本一佐夫说。“我可要用两只手牢牢地把它抱住。” 罗塞特觉得同本一佐夫这样的人耍贫嘴,他是不会占多少便宜的。他正想起身离去,上尉忽然向他打了个手势,一面问道: “对不起,亲爱的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否知道,加利亚星球上的这种物质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种物质的……密度是……十倍。我敢说……”罗塞特说。“啊!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本一佐夫就会更加狼狈不堪了!看他还敢不敢拿他的蒙马特高地同我的彗星比较了!” “那你认为……?”塞尔瓦达克问道。 “我认为,”罗塞特教授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一种碲化……” “什么?蹄化……”本一佐夫叫道。 “碲化金。地球上常可见到这种化合物。在这种碲化物中,如果蹄占百分之七十的话,金就会占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塞尔瓦达克惊叫道。 “这两种原素都很重,加在一起一立分米就是十公斤,同加利亚的密度相等。” “那么这颗若星是金质的了!”塞尔瓦达克又惊叫道。 “著名学者莫佩尔特认为这种星球是可能存在的。加利亚的存在也正证明他的看法是正确的。” “这样说来,”铁马什夫伯爵说,“如果加利亚掉在批球上的话,就会改变地球上的金属比重了。因为地球上现在流通的黄金不过只有二百九十四亿法郎。” “是的。”罗塞特教授说。“这个碲化金彗星既然重二万一千一百四十三亿亿公斤,如果掉在地球上,这就会给地球带去七千一百亿亿公斤黄金。每公斤黄金如果价值三干五百法郎,总数将值二百四十六万亿亿法郎。” “到那一天。”塞尔瓦达克说,“金子就会一文不值,一下子从贵金属降为贱金属了。” 教授没有听到这句话。他已经迈着庄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那么这位脾气古怪的学者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精力算这些庞大的数字呢?”本一佐夫问。 “不为什么。”塞尔瓦达克说。这是他的乐趣。” 第九章 捕获彗星的能手——木星 确实,帕米兰-罗塞特所进行的研究完全是一种“为科学而科学”的研究。他早已弄清楚加利亚彗星的星历表、运行轨道和公转周期。如今又算出了加利亚的质量、密度、引力和所含金属。但这些问题,其他人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他们所关心的主要是加利亚何时能回到地球附近去。 还是让这位教授去继续从事他的纯科学的研究吧。 第二天是8月1日,用帕米兰-罗塞特老师的话来说,也就是加利亚历的4月63日。这个月,彗星将要走六干六百万公里,距离太阳七亿八千八百万公里。它还要走三亿六千四百万公里,才能于1月15日到达其远日点。此后,它便踏上回程,逐渐接近太阳了。 加利亚将要到达的美丽无比的空间,还没有任何人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作过仔细的观测。 罗塞特教授终日守在他的天文望远镜下是完全对的。除他而外,还没有一个天文学家看到过如此美不胜收的世界。加利亚的夜空是多么美丽。没有一点风,也没有一丝云彩。满天繁星全部展现在你的眼前,任你自由观测。 加利亚如今正走向太阳系最大的行星——木星的活动天地。彗星自从与地球碰撞以来,经过七个月的运行,美丽的木星终于遥遥在望了。到8月1日,加利亚与木星的距离只有二亿四干四百万公里了。在10月15日以前,这个距离还会进一步缩小。 靠近木星运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木星的质量是那么大,它的引力会不会对加利亚产生灾难性的影响呢?诚然,罗塞特教授在计算彗星的公转周期时,已将木星、土星和火星对它的影响考虑进去了,但有关这一方面的计算会不会出现差错呢?他的彗星会不会比他想象的要慢得多呢?木星这个捕获彗星的能手会不会…… 普罗科普二副认为,罗塞特教授的计算如果出现差错的话,加利亚很可能会遇到下列危险: 1)被木星吸引过去,在木星上撞得粉碎; 2)被木星捕获过去,成为木星的卫星,或其卫星的卫星; 3)受木星引力影响而离开自己的轨道,从而永远回不了黄道区域; 4)受木星影响而速度放慢,从而不能准时在黄道区域与地球相会。 上述四种情况只要出现一种,加利亚人就永远也不能回到他们的故乡——地球上去了。 应当报出,对于这四种危险,帕米兰-罗塞特所担心的只是一种:加利亚成为木星的卫星或其卫星的卫星。因为这样一来,他的探险理想便无从实现了。但加利亚如果不去同地球相会而是继续往太阳系的遥远空间运行,或者离开太阳系到银河系中遨游,对他说来,那倒是一种十分称心如意的事。其他人日夜思念地球上的亲人和朋友,心焦如焚,亟盼回去,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罗塞特既无家小。也无朋友,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时间谈情说爱、生男育女,也没有时间广为结交。何况象他这样一个性格暴戾的人,要建立一个家庭,交上一批朋友,又谈何容易?因此,他既然有幸来到这个星球上跟着它在太空遨游,他就宁愿牺牲一切也不愿再离开它了。 这样又过去了一个月。9月1日,加利亚距离木星只有一亿五千二百万公里了——这正是地球和太阳距离。到9月15日,这个距离又减少到一亿零四百万公里。大。天幕上看到的木星已变得越来越大,加利亚似乎正被它的强大引力吸引而去。 木星确实是一颗其大无比的行星。对于加利亚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拦路虎。从牛顿以来,人们便认为,天体之间的吸引力同其质量成正比,同其距离的平方成反方。而现在,木星的质量就比加利亚大得多得多,同时,当加利业从其身旁走过时,其距离相对说来也是非常小的。 这颗巨大行星的直径为十四万三千一百六十公里,等于、地球直径的十一倍。其周长为四十四万九千七百六十公里。体积是地球的一千四百一十四倍,也就是说一千四百十四个地球加在一起才有一个木星大。木星的质量是地球的三百三十八倍。但其平均密度——从其质量和体积推算而来——还不到地球的四分之一,只比水的密度大三分之一。有人根据这一点,认为这颗巨大行星上的物质下可能处于液体状态,至少表面一定如此。但其总的质量对加利亚人说仍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此外,木星的公转周期是十一年十个月十七天八小时四十二分。其轨道长为四十八亿五千六百万公里,木星在这个轨道上每秒钟运行十三公里。木星自转一圈为九个时五十五分,一昼夜的时间相当短。木星赤道带上每一点的转动速度比地球赤道带快二十七倍,两极因而凹陷三千九百八十公里。木星的自转轴基本上与其轨道平面垂直,太阳始终照耀在赤道地区,因而昼夜长短相等,四季变化不明显。木星表面从太阳得到的光和热只有地球的二十五分之一,因其椭圆轨道同太阳的最近距离为七亿五千二百万公里,最远距离为八亿二千八百万公里。 木星有四颗卫星,它们时而相聚,时而分开,其柔和的光线把木星的夜空装点得十分美丽。 其中一颗卫星同木星的距离与月亮和地球的距离一样。还有一颗卫星体积比月亮还小。但四颗卫星绕木星转动的周期都比月亮短:第一颗是一天十八小时二十八分;第二颗是三天十三小时十四分;第三颗是七天零三小时四十三分;第四颗是十六天十六小时三十二分。最远的卫星同木星的距离是一百八十六万零五百二十公里。 大家知道,人们第一次测定光的速度,便是通过观测木星的这些卫星进行的,可见人们对其运行情况早已十分了然了。此外,也可以通过这些卫星来测定地球的经度。 普罗科普二副一天说: “我们可以把木星比作一块巨大的手表,它的卫星是这块表面上的几根针,走得十分准时。不过我们的表至多只有三根针,而它却有四根……” “说不定它很快就有第五根针了。”塞尔瓦达克说,心里不由得想到加利亚或许会被木星捕获过去,成为其一颗卫星。 可以想象,塞尔瓦达克等人终日谈论的话题,便是这一天天变得越来越大的木星。他们的视线每天总也离不开它,话匣子一打开,便谈起了太阳系的这个庞然大物。 一天,话题突然转到太阳系的这些行星究竟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问题。普罗科普觉得弗拉马里翁的《宇宙纵谈》已回答这一问题。他手头现有一册此书的俄译本,于是”一开来读了一段: “太阳系中德高望重、年龄最大的星辰当推那些距离太阳最远的行星。海王星距离太阳四十四亿公里,它于几千亿年前首先离开太阳星云而开始存在。天王星距离太阳二十八亿公里,它也已经在太阳系存在几百亿年了。庞大的木星距离太阳七亿六千万公里,迄今也有七十亿岁了。火星已存在十亿年,它同太阳的距离是二亿二千四百万公里。地球距离太阳一亿四千八百万公里,它于一亿年前从太阳的炽热内部产生出来。金星迄今只存在了五千万年,它距离太阳一亿零四百万公里,水要更少,只有一千万年,距离太阳五千六百万公里。至于月亮,她是从地球分离出去的。” 听了上述关于天体存在的新理论,塞尔瓦达克上尉不禁想道:“无论如何,加利亚与其被木星捕获还不如被水星捕获。因为水星这个主子毕竟比较年轻,也许容易服侍。” 九月下半月,加利亚与木星继续接近。九月一日,彗星便已到达木星的轨道。下月中旬两星球将处于最近的距离上。碰撞看来不会发生,因为木星和彗星各自的轨道平面并没有重叠,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角度:木星的轨道平面同黄道有1°19’的夹角,而彗星的轨道则同黄道处于同一平面上。 在九月上半月这半个月中,对于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地观测太空的罗塞特教授来说,木星可真是一颗无比灿烂夺目的明星。照在木星上的阳光,有一部分反射到了加利亚彗星上,使得彗星表面的物体显得更加明亮,色彩也更为魅人了。连加利亚的卫星——奈里纳——位于太阳一侧时在夜晚所反射的光辉也变得黯然失色了。帕米兰-岁塞特教授成天呆在他的房间里,把他的望远镜对准木星这个美丽的天体,他似乎想揭开它的全部奥秘。从地球上看这颗行星,距离至少是六亿公里,而现在罗塞特距离它眼看却只有五千二百万公里了。 至于太阳,其视直径只有5’46″了。 在加利亚和木星达到最近距离的前几天,木星的卫星连肉眼也看得十分清晰了。大家知道,在地球上,肉眼是根本看不到这些卫星的。只有少数人使用特大望远镜看到过它们。据科学史料记载,其中就有开普勒的老师莫斯特兰1★。关于这位莫斯特兰,弗兰格尔说,他曾到西伯利亚打过猎,而据布雷斯劳天文台台长说,他曾在布雷斯劳当过裁缝。就算这些人拥有那么强大的望远镜吧,他们当时若能占有“温暖之乡”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彼此间的竞争一定会相当激烈的。现在,每一个加利亚人,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些卫星。其中第一颗发出较强的白光,第二颗呈淡蓝色,第三颗白如冰雪,第四颗则时而呈桔黄色,时而呈淡红色。还有,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木星已完全不是从前那种隐隐约约、闪烁不定的样子了。 当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在那里专心致志观测木星时,其他人则始终为彗星会不会被木星捕获过去而忧心忡忡。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但没有一点迹象表明这一情况会发生。难道除已经考虑到的一些影响外,这个庞然大物真的不会对加利亚产生别的影响吗?看来彗星最初得到的那种动力能够使它不致坠落到木星上去,但这种动力能否使它长期抵御木星的巨大引力,从而顺利地在两年内完成它的周期运行呢? 帕米兰-罗塞特在他的房间内潜心研究的,无疑正是这些,但谁也不敢贸然去问他研究的结果如何。 一次,大家在一起谈到这一点时,只见塞尔瓦达克上尉说: “哼!要是加利亚的速度已逐渐放慢下来,从而改变了它的公转周期,我从前这位老师早就高兴得眉飞色舞了。因此,他研究的结果,不必去问他,从他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来”。 “但愿他原先的计算不要出一点差错。”铁马什夫伯爵说。 “你认为我这位老师的计算会出错?”塞尔瓦达克说。“这根本不可能。你知道,他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我完全相信他原先的计算。当然,如果他现在宣布我们永远也回不了地球了,那我也完全相信。” 到10月1日,加利亚和木星的距离只有七千二百万公里了,但仍比月亮同地球的最大距离大一百八十倍。大家知道,如果木星和加利亚的距离缩小到地球和月亮那样,加利亚人所看到的木星就会比地球上的人看到的月亮大一千二百倍,那简直是庞大无比了。 木星表面同赤道平行、色调不同的带子现在已看得十分清晰,这种带子在南半球和北半球呈浅灰色,但到了极地附近则变得明暗、异常分明,使得木星的外沿显得十分明亮。在这一条条横贯整个木星表面的带子中,还时常可以看到一些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斑点。 这些带子和斑点会不会是木星大气变化的结果?木星的高空气流,很象信风,移动方向同木星的自转方向正好相反。这些带子和斑点的出现和移动会不会是由于水汽凝结成云彩后在空中随风飘动的结果?这些问题,帕米兰-罗塞物教授同他的那些至今仍在地球上的同行们一样,无法给予准确的回答。他为自己将来一旦回到地球,无法向人们解释这一奥秘而深感遗憾。 到10月的第二个星期,人们就感到更加惶惶不了。加利亚如今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但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还是比较能克制自己的感情的。大难当前,他们感到彼此的心也更加接近了。他们日夜在一起交换各自的看法。有的时候,他们感到返回地球是绝无希望了,脑海中不禁开始浮想联翩,遥想太阳系或银河系的星际空间等待他们的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天地。他们往往感到自己已被带到一个崭新的人类社会中,接受了一种含义广泛的理论,这种理论排除了人只能生活在某一空间的狭隘观念,认为整个宇宙都是可以定居的。 但实际上,每当他们从迷茫中惊醒过来时,他们却并未灰心,只要在加利亚满天繁星的夜空中还能看到地球的光点,他们就觉得返回地球总还有一线希望的。况且,正如普罗科普二副所反复强调的,只要加利亚这一次能顺利摆脱木星的引力,那么对于更远的土星和回来时将要遇到的火星,都用不着有任何担心了。因此,大家都心焦如焚,希望能早日度过这个“鬼门关”。 10月15日,如果不出现意外,两星球将要达到最近的距离:五千二百万公里。届时,或是木星把加利亚吸引过去,或是加利亚按照原先测定的星历表继续走它漫长的路程,二者必居其一。 加利亚顺利地从木星身旁走了过去。 这一点,人们第二天从罗塞特教授怒气冲冲的脸色上看了出来。他的计算经受住了考验,但他希望到宇宙中去探索的希望也从此破灭了。他本来应该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自豪,但他却是加利亚星球上一个最不幸的人。 加利亚如今正按其既定轨道,继续环绕太阳运行,不久便会开始向地球接近了。 第十章 利欲熏心的伊萨克 “天呀!我们总算避免了一场灾难,这真是侥幸得很!”当上尉塞尔瓦达克从教授闷闷不乐的神色上看出整个危险已经过去时,他不禁叫道。 其他人也同他一样感到十分庆幸。他向他们说道: “归根结蒂,我们是在干什么呢?不过是在太阳系作一次为期两年的旅行罢了。这样的旅行,我们在地球上也是常有的,而且时间往往更长。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看来今后一切都会一帆风顺。再过一年零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到我们的故乡——地球上去了。” 确实,加利业这次从木星身旁走过真是险得很呀!因为慧星在木星引力的影响下,只要推迟一小时到达与地球会合的地点,地球那时便会在四十万公里以外的地方了。要使两星球再度聚首,不知道又要经过多少时间才有可能?也许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是必不可少的。还有,要是加利亚因为木星的影响而改变了它的轨道平面或轨道性质,它很可能会因此而跑到太阳系外的空间去,永远也不可能与地球会合了。 11月1日,加利亚和木星的距离已逐渐增大,达到了六千八百万公里。再过两个半月,它就会到达其远点,即同太阳最远的距离。此后,它便开始其接近太阳的回程了。 太阳传到加利亚来的光线已变得相当微弱,照在慧星表面上显得十分昏暗。加利亚现在从太阳得到的光和热只有地球的二十五分之一。但加利亚仍旧在太阳的引力下,环绕它运行。而且不久之后就可以开始其接近这个温度约有五百万度的炽热星球的旅行。届时,古尔比岛上又会出现万物复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美好的未来正激励着每一个加利亚人。 两个月来,塞尔瓦达克上尉及其同伴们,终日提心吊胆,如坐针毡。伊萨克-哈克哈卜特这个唯利是图的犹太商人是否也同大家一样心焦如焚呢? 没有。除了钱,他是不会为任何事情烦恼的。自从上次大家向他借了两件东西,他乘此大发了一笔横财后,他压根儿就没有下过船。罗塞特教授算完有关加利亚的一些数据的第二天,本一佐夫便急忙把向伊萨克借的秤和银币给他送了来。秤的租金和银币的利息早已预付给他。他只是把充作押金的纸币退还了本一佐夫。这样,这件事也就全部了结了。 不过,本一佐夫这次到汉沙号去时,曾告诉他加利亚漫山遍野的岩石含有丰富的黄金。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些话。他现在朝思暮想的,是如何把这些加利亚人手头现有的钱都骗到自己的腰包里来。 他这样想是有其原因的。一方面,有些货物已经开始变质;另一方面,他必须在回到地球之前把全部货物换成钱。因为万一回到地球,这些货就不会卖出好价钱了,而在加利亚星球上,由于奇货可居,大家又不得不买,他可以任意抬高价格。 恰巧在这时,山洞里的储藏室内,一些日用品如食用油、咖啡、糖、烟草等已开始告罄。本一佐夫将这一情况向塞尔瓦达克作了报告。塞尔瓦达克信守自己对伊萨克规定的原则,决定用钱去向他购买。 这个机会,伊萨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但他转而又想: “我有这么多货物,他们手上的钱哪能全买得了。等到他们的钱都流入我的腰包时,将用什么来买我的货呢?” 他日夜焦虑不安。后来,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仅是个商人,而且是个高利贷者。这一行他在地球上曾干得十分出色。今天何不在加利亚试他一试呢?况且上次给他们借银币和秤时,已经赚了好大一笔,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事。 他还想: “他们现在给我开的借条,等将来回到地球时仍会有效。如果到期不能偿还,我可以到法庭去控告他们。上帝不会阻止我这样做的。况且依我看,上尉塞尔瓦达克,特别是铁马什夫伯爵都是家藏万贯的人,这一点钱是有能力偿还的。” 伊萨克的这一想法同高卢人过去的做法十分相似。所不同的是,高卢人要欠债人到陰间去偿还所欠债务,而伊萨克却要他的欠债人到地球上去偿还。 11月15日,塞尔瓦达克来到汉沙号上,开门见山地对他说: “伊萨克先生,我们需要向你买一点咖啡、烟草、食用油等物。明天我和本一佐夫来提货。” “夭呀!”一见到塞尔瓦达克,伊萨克便叫苦不迭,这已经成为他的家常便饭。 “你不要又来装疯卖傻。”塞尔瓦达克说。“我已经对你说了,我们是来买你的货。所谓‘买’,就是按照一定的价格,同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啊!总督先生。”伊萨克颤巍巍地说道,完全象是一个乞丐。“我明白了。我知道,我的处境虽然毫无保障,但您是不会让人来白白地拿我的东西的。” “怎么毫无保障呢?伊萨克,我再对你说一遍,我们用钱买你的东西。” “用钱买,那一定是用现金罗!” “当然。” “您知道,总督先生,”伊萨克又说。“我是不能内赊欠的……” 上尉塞尔瓦达克按照他的一贯做法,同时也为了看看这个守财奴如何表演,便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让他说下去。伊萨克一见此情况,也就更加毫无顾忌了。 “我想……我认为……你们那些人都是很讲信用的,而且有能力偿付……比如铁马什夫伯爵和总督先生便是。” 塞尔瓦达克真想狠狠踢他一脚。 “您知道,”伊萨克忽又满脸堆出笑来说道,“我要是赊 给一个人,就无法不赊给另外的人。这就会使我十分难办。所以我想还是不向任何人赊欠为好。” “我也这样认为。”塞尔瓦达克说。 “啊!”伊萨克说。“太好了!总督先生同我的看法完全一致,我感到十分荣幸。做生意就应当这样。我可否问一问总督先生,大家将用什么钱买呢?” “用金币、银币、铜币。等这些钱都用完后,使用银行发行的纸币……” “纸币!”伊萨克叫道,“我怕的就是这个。” “你难道对法国、英国和俄国的银行也不相信吗?” “啊!总督先生,只有金币和银币……才算得上是钱。” “我已经对你说过,伊萨克,”塞尔瓦达克强按住胸中的怒火说道,“我们将用金币和银币买你的货物。” “金币!金币!”伊萨克忽然喜形于色地叫道。“这才叫钱呢!” ’“伊萨克先生,我们将主要用金币偿付。现在大家手头有的地主要是金币,有法国金币、英国金币、俄国金币。” “太好了!”伊萨克情不自禁地叫道。 塞尔瓦达克准备起身离去,最后说道: “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我们明天再来。” 伊萨克忽然走近塞尔瓦达克身旁,说道: “总督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可否向您提出?” “你说吧。” “我的货物.可否由我规定我认为适合的价格?” “伊萨克失生,”塞尔瓦达克上尉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价格问题上,我本来可以给你作出一些规定,但我不愿采取这各激烈的措施。你可以按照欧洲的行市出售你的货物,不许乱来。” “大呀!总督先生,”伊萨克又抢天呼地地叫了起来,“您这可剥夺了我的正当权益……你这样做是违反市场常规的……货物在我的手里,我有权规定行情。总督先生,请您还是么平一点,不要阻拦我吧。否则,您可真把我毁了。” “一定要照欧洲的行情。”塞尔瓦达克懒得再多费唇舌。 “这本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我正是要防止体利用这一机会哄抬物价。”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对大家进行敲诈勒索是不是?伊萨克,我对你这种行为感到非常气愤。你不要忘记,为了大家的利益,成完全有权调用你的货物。” “这些东西名正言顺就是我自己的,你怎么以调用?” "是的,完全可以。道理很简单,但我不愿费时间同你-嗦。请你按照我的意思办。我们本来可以让你把这些货交出来的,所以奉劝你还是识相一点。” 塞尔瓦达克走后,伊萨克一直骂声不绝、一会儿骂总督.一主儿骂其他人。他们居然要限定他的物价,这叫什么世道?不过,他考虑片刻后,终于决定暂且忍耐一下,一面仍在心里骂道: “行!这些混蛋。就按你们说的欧洲价格。但我决不会让你们占一点便宜的。” 第二天,11月16日,天亮不久,塞尔瓦达克便带着本一佐夫和两个俄国水手来了。 “老财迷,怎么样?”本一佐夫首先开言。 “你真是个好人,本一佐夫先生。”伊萨克说。 “我们今天来同你做个君子买卖。” “可以,但要付钱。” “当然,不过要按照欧洲的行情。”塞尔瓦达克插了一句。 “就这样吧!”本一佐夫说。“你很快就会发现这还是很有赚头的。” “你们想买些什么呢?”伊萨克问。 “今天只想买点咖啡、烟草和糖,每样十公斤。可是要给我们拿好的,否则我可饶不了你这个老家伙。你可蒙骗不了我,我是总务长。”本一佐夫说。 “你不是总督先生的副官吗?”伊萨克问道。 “是的。在正式场合,我是他的副官。但到市场上买东西,我就担任现在的角色了。快去拿货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本一佐夫先生,你是要十公斤咖啡、十公斤糖和十公斤烟草?” “对。” 伊萨克迈开脚步,走到船舱里,先拿来十包法国烟草公司出产的烟草,每包一公斤,上面贴有国家印花税票。 “这儿是十公斤烟草。”他说。“每公斤售价十二法郎,共计一百二十法郎。” 本一佐夫刚要付款,塞尔瓦达克突然拦住他道: “且慢,本一佐夫。看看够不够份量。” “说得对,上尉。” “何必多此一举?”伊萨克问。“你们看,每一包都没有拆无过,税票上标着重量。” “还是称一称好,伊萨克先生。”塞尔瓦达克上尉斩钉截铁地说。 “去,老家伙,把秤拿来。”本一佐夫说。 伊萨克走去拿着秤来称了一包。 “上帝!”他失口叫道。 这一声惊叫不是没有原因的。由于加利亚表面重力减弱,这一包在地球上重一公斤的烟草,现在却只有一百三十三克了。 “你看,伊萨克,”上尉说:“我叫你称一称还是对的。” “可是,总督先生……” “请把份量补足。” “可是,总督先生……” “快点补吧!”本一佐夫说。 “可是.本一佐夫先生。” 伊萨克木然地呆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这是由于重力减弱造成的。他看得出来,这些“异教徒”想通过增加份量的办法把他从他们身上赚到的钱捞回去。当然,正如我们在前面所说,如果他用天平来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但他的船上又没有天平。 他向上尉苦苦哀求,想取得他的同情.但上尉无动于衷,坚持要他补足份量。 伊萨克不得不按照上尉的意思办。本一佐夫和两位俄国水手真想放声大笑,但又不便笑出声来。这真是太滑稽了,他们买十公斤烟草,他居然给了七十公斤。 本一佐夫手上拿着秤向他说道:“喂,守财奴,这难道比不付钱要好多少吗?” 交易总算做完了。伊萨克给了他们七十公斤的烟草、咖啡和糖,但每种只收了十公斤的钱。 本一佐夫风趣地说:“不管怎么说,这是加利亚捣的鬼。可是谁叫这个老财迷要跑到加利亚来做生意呢?” 塞尔瓦达克本来只想捉弄一下老家伙,现在看到他这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禁产生了一种恻隐之心,遂叫本一佐夫按实际份量补足了钱。 读者一定会认为塞尔瓦达克等人在当前情况下,完全可以用这种办法来对付伊萨克。 况且塞尔瓦达克也感到,若是换作他人,伊萨克是肯定要大为吃亏的。他那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一卢谁还看不出来。 大家离开汉沙号,踏上了归途。兴致勃勃的本一佐夫拉开嗓门唱起一支军歌,歌声在空中回荡,歌词是这样的: 我爱那嘹亮的军号声, 也爱那咚咚的战鼓声; 每当我听到大炮的轰鸣, 我的心啊,就热血沸腾! 第十一章 奇特的土星 一个月过去了。加利亚依旧安然无恙地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从地球上来的那些人虽然为数不多,但却能团结一致,同舟共济。只有伊萨克这个败类,唯利是图、贪得无厌,是这个小小社会的唯一污点。 实际上,他们也只是临时聚在一起,作一次周游太阳系的旅行罢了。这次为期两年的旅行一经结束,他们这艘航船就将在地球靠岸。如果罗塞特教授的计算准确无误的话,那时,他们将离开彗星,回到地球上去。 至于这艘航船在地球靠岸时会不会遇到很大的困难或危险,现在是难以逆料的,只有到时候再说了。 铁马什夫伯爵、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罗科普二副对于能否在不久的将来返回地球的问题,现在是比较胸有成竹了,所以也不再去为储备粮食,开发古尔比岛和繁殖牲畜而浪费精力了。 他们曾经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在一起探讨万一不能回去的话,应该如何开发这小小的星球。为了能使大家生存下去,为了安全度过那漫长的严冬,他们有多少前人从未遇到过的工作要做!但现在,这一切都无须考虑了。 1日15日.彗星将达到其远日点。此后,它的速度便越来越快,开始向太阳靠近的航程了。但仍须过九至十个月之后,才是冰消雪融,大地回春的时候。那时,大家可以乘上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返回到古尔比岛去。加利亚的夏天是短暂的,炎热的,人们将抓紧时间来耕耘土地。种子种下去不到几个月,庄稼便将黄熟待割了。人们将在岛上过着丰富多彩的田园生活。不久严冬来临,人们又将回到“温暖之乡”去过那袕居生活。 是的,他们还会回到那温暖的山洞里去过冬的。不过,他们难道不可以到较远一点的地方去勘察一下,看可否发现易于开采的煤层?他们难道不可以在古尔比岛上建造能够抵御严寒和更加舒适的房屋吗? 当然可以。长期的袕居生活,对于人们的影啊,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身体上都是不利的,为了摆脱这种生活,他们当然会这样去做的。只有成天埋头于那些天文数字的罗塞特教授,才会安于现状,对其不良后果根本不予考虑。 况且,住在山洞里始终存在着一个潜在的危险。这便是整个山洞都靠它取暖的那座火山会不会在哪一大突然熄灭?火山内部往外喷发的岩浆总有枯竭的时候的。熔岩一旦停止喷发,塞尔瓦达克等人将如何抵御那刺骨的严寒?当然,这个危险眼下看来还不是那么紧迫,大家希望在他们离开加利亚之前不会发生。 12月15日,加利亚距离太阳八亿六千四百万公里,一个月只走了四千四百万到四干八百万公里。 加利亚人,特别是罗塞特教授的眼前,如今又展现出了一块新的天地。教授在观测过木星之后,现在又开始全神贯注观察土星了。 加利亚上次距离木星只有五千二百万公里,而这次距离奇特的土星却有六亿九千二百万公里。因此,不必担心士星的引力会对加利亚产生多大影响。 罗塞特教授仍旧是终日守在望远镜旁,对这颗行星进行仔细的观测。但你若问他观测结果,他也讲不出多少名堂了。 所幸多布里纳号的图书室内原有几本关于天文学的通俗读物。普罗科普二副将其中有关土星的部分摘出来,给大家讲了讲。 土星这时距离加利亚七亿公里,距离太阳十四亿五千七百四十万公里。因为距离太远,它从太阳得到的光和热充其量只有地球的百分之一。 土星的公转周期是二十九年零一百六十七天,每小时在其九十一亿五千万公里长的轨道上运行三万五千四百三十二公里。土星的赤道周长为三十六万一千五百二十公里,面积为四百亿平方公里,体积为六千七百亿立方公里,比地球大七百三十五倍,但比木星要小。土星的质量仅比地球大一百倍,可见其密度比水还小。土星的自转周期是十小时二十九分,因此环绕太阳公转一周是二万四干六百三十天。土星的自转轴与其轨道平面的夹角很大,每一个季节相当于地球的七年。 土星的夜空十分美丽,有八个月亮环绕其运行。在神话传说中,这些卫星各有自己的名称,分别叫米达、安塞拉德、特梯、迪奥纳、雷阿、梯棠、伊帕里翁和雅帕。米达环绕土星一周是二十二小时半,而雅帕却是七十九天。雅帕距离土星是三百六十四万公里,米达距离土星却只有十三万六千公里。比月亮和地球的距离还要小三倍。虽然太阳传到这要的光线十分微弱,但因为有这八颗卫星的存在,土星的夜空一定是非常魅人的。 但使得土星的夜空更为美丽的,无疑还是环绕它的那条光环。土星象是镶嵌在一个闪闪发光的框架上一样。你老是站在这个距离土里表面二万零六百六十公里的光环下,翘首中天,所能看到的只是一条很窄的光带。赫歇尔认为其宽度只有四百公里。所以看去不过象是一束射向太空的明亮的光。但你若往南北移动若干公里,便可看到这条光带渐渐分为三条光环,里边的那条呈昏暗的云雾状,宽度为一万二千五百零四公里,中间那条最为明亮——比士星本身还要亮——宽度为二万九千五百五十二公里,外边的那条呈浅灰色,宽度为一万四千七百一十二公里。 光环围绕士星转动一周是十小时三十二分。光环由什么物质组成?为何能经久不衰?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看来这是造物主有意安排的,以启示人们各个天体的形成过程。因为这个光环原先和土星显然同属于一个星云。后来星云的大部份逐渐凝结成为土星,另一部分却依然留在空中,成为现在人们所看到的光环。由于不知什么原因,光环本身可能也已凝结。因此,光环万一破裂,就会变成无数碎块降落到土星表面,或环绕土星转动,成为新的卫星。 你若站在上星的赤道和南北纬45°之间的广大地区,可以看到这三条光环所显现的无比瑰丽的景色。它们时而象一条巨大的彩虹划破长空,时而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桥拱,拱顶被土星自身的暗影遮住因而出现一块很大的空缺。它们不时将阳光遮住。太阳准时地在其缝隙间出没,形成白天和黑夜交替的美景。此外,土星的地平线上还有八颗月亮在此起彼落,她们有的是圆如银盆的满月、有的是弦月,有的则是一弯新月。因此,在土星上观赏夜空,真有置身童话世界之感。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加利亚人是无法看到这种美景的。地球上的天文学家利用较好的望远镜,也比他们看得清楚。所以塞尔瓦达克等人要想了解土星世界的情况,便只有依靠那几本通俗读物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必再为这个巨大的行星会不会把加利亚捕获过去而提心吊胆了。 天王星距离加利亚更为遥远。其体积虽然为地球的八十二倍,但看去也不过是一颗六等星。只有在它非常接近地球的时候,肉眼才能看见它。至于它的八颗卫星,那就更难看到了。天王星的公转一周期是八十四年,和太阳的平均距离是二十九亿一千六百万公里。 至于太阳系的最后一颗行星海王星——说它是最后一颗也只是到目前为上而已,说不让将来某个时候还会有一个勒威耶★1再发现一颗更远的行星哩★2!——塞尔瓦达克等人更是别想看到了。帕米兰-罗塞特通过其望远镜想必可以看到,但他没有向任何人谈及其观测结果。塞尔瓦达克等人只好再次去向书本求教。 海王星和太阳的平均距离是四十五亿六千万公里,公转周期是一百六十五年。它在二百八十六亿八千万公里长的轨道上,每小时运行二万公里。它的体积比地球大一百零五倍。它有一颗卫星,此卫星距离它四十万公里。 海王星可能是太阳系边缘的一颗行星,它距离太阳竟达四十六亿公里。太阳系之大由此可见一斑。然而,不管太阳系有多大,它在整个银河系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因为在银河系中,它只是相当于一颗四等星。因此万一加利亚走出太阳系,它会到哪里去呢?它会附属于哪一颗恒星在太空运行呢?它很可能会投入离太阳最近的一颗恒星——半人马座爱法星的怀抱中去。光的速度为每秒三十万公里,它从爱法星到太阳系需要走三年半。这个距离究竟有多大呢?要是用数字来表达,天文学家将不得不以“十亿”为单位,就是说,从爱法星到太阳系,其距离应为三万二千个“十亿”公里。 迄今为止,人们已经知道多少颗恒星同地球的距离呢?至多只有八颗。比如织女星同我们的距离是一百万亿公里,天狼星距离我们是二百零八万八千亿公里,北极星距离我们是四百七十万零四千亿公里,而御夫座的爱法星距离我们则是六百八十一万六千亿公里。 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些恒星同我们的距离,我们不妨借用一些头脑敏捷的科学家们以光速为基础所作的一些比喻: “假如一个人视力特别好,可以看得无穷远。他若站在御夫座的爱法星上遥看地球,所看到的,将是七十二年前在地球上发生的事情。如果他从比刚才这个距离远十倍的星球上向地球遥看,映入他眼帘的则是七百二十年前在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果他从光需要走一千八百年才能到达的更远的星球上向地球遥看,那么他所看到的正是基督殉难的场面。如果他再走到更远的,光需要走六千年才能达到的地方遥看地球,他就可看到洪水时代的惨景了。宇宙是无穷的,他若再走到更远的地方,就可看到《圣经》上所说的上帝如何创造世界了。因为从整个宇宙来说,一切事物都是永恒不变的,一旦发生便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富有冒险精神的帕米兰-罗塞特想到银河系中去漫游也许是对的,那里一定有许多无比魅人的美景令人目不暇接。要是他的彗星能在各个恒星之间进进出出,他将会因此而看到多少截然不同的星系。当加利亚在恒星间运行时,这此恒星表面上看来似乎动也不动,而实际上却是运动的,如牧夫座的爱法星便是以每秒四十八公里的速度在移动。太阳也在以每年二亿四千八百万公里的速度向武仙座运动。它们的运动速度虽然这样快,但由于彼此间的距离实在太遥远,地球上的人很难看出其位置的变化。 由于各个恒星的运动速度不一,它们这种长年累月的运动,总有一天会使星座的形状出现变化。天文学家已经能够指出这些星辰在许多年后彼此间的位置变化。某些星座在五万年后的形状已经绘制出来。比如那时候的大熊星座看去将不再呈不规则的四边形,而是一个长长的十字形了,而猎户座也不再是五边形,而是四边形了。 但无论是加利亚人,还是地球上的人,他们是不可能亲眼目睹这些星座的变化的。帕米兰-罗塞特想到银河系中去遨游,并不是为着观看这一变化。他是想利用彗星在各个恒星间运动的机会,看一看在太阳系所看不到的奇观。 因为在遥远的太空,那一组组行星并不总是受一个太阳“统治”的。“专制政体”在太空的某些地方似平是不存在的。那里往往有两个甚至六个太阳,在相互引力的作用下,共同依附在一起。这些恒星发出的光往往各不相同,有红色、黄色、绿色、橙色和靛蓝。当这些恒星把不同颜色的光射到其行星表面时,那将是一幅多么璀璨夺目的图景。当加利亚在这些星辰间运动时,终日照耀着它的表面的,说不定是象彩虹一样的五颜六色的霞光。 但加利亚绝不可能到银河系中去环绕某个恒星或恒星团运行,也不可能到至今尚未完全弄清楚的星座中去游弋,更不可能走到连反射望远镜也无法看清的密集的星云中去,这种星云广泛地分布于太空中,天文学家已发现五千多个。 不!加利亚绝不会离开太阳系,绝不会抛弃地球。它在自己的轨道上走完一圈,虽然有二十五亿二千万公里,但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这不过是一次很微不足道的旅行罢了。 第十二章 庆贺新年 随着加利亚距离太阳越来越远,天气已变得特别寒冷。气温表已降到-42c以下。水银气温表已因水银凝结而无法使用,大家只好把原先放在多布里纳号上的酒精气温表拿来使用。表内的酒精柱此时已降到-53c。 同时,在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停泊的海湾里,普罗科普二副所预料的情况果然发生了。船体下的冰层在缓慢而巨大的自然力的作用下越结越厚,逐渐把两艘船高高托起,使之高出海平面十六、七米。多布里纳号由于船身较轻,甚至比汉沙号还要高。人在这种自然现象面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普罗科普二副对他的双桅机帆船十分担心。船上的东西早已搬到山洞里去,现在只剩下机器和桅杆了。万一大家将来遇到什么意外,这艘船仍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可是等到解冻的的时候,这艘船随时都会有倾覆的危险,那时,倘若大家为情势所迫必须离开“温暖之乡”时,就无发法使用这艘船了。 指望汉沙号也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它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由于冰层和船体间凝结得不是很牢固,汉沙号现已发生倾斜。人继续呆在上面是十分危险的。可是伊萨克仍不愿离开他日夜死守着的那些货物。在这种情况下,塞尔瓦达克上尉只好采取断然措施,强迫伊萨克接受。他本人的安危对于大家来说虽然无关紧要,但他的货物却是无价之宝。因此必须在灾难降临之前把这些货物全部抢救出来。起初,塞尔瓦达克对伊萨克用好言劝慰,晓以利害,但伊萨克仍旧无动于衷,至死不愿迁出。塞尔瓦达克迫于无奈,只好向他说道: “你自己下不下船,随你的便。但船上的货物则由不得你,必须赶紧搬到‘温暖之乡’的山洞里去。” 伊萨克自然又是哭闹了一番,但谁也没有管他。 12月20日,大家忙碌起来,赶运船上的货物。俄国水手和那些西班牙人穿着厚厚的皮衣,顶着砭骨的严寒,往来于海湾和山洞之间。他们的手上都戴着手套。因为天气太冷,稍不当心若把手直接接能物件,转眼间一层皮就撕掉了。经过几天的努力,船上的货物总算搬完了,而且没有发生意外。普罗科普二副十分满意。 伊萨克也跟着来到了山洞里。他在这里倒也安然自得,终日与那些货物为伴,吃的用的,都是自己的,同大家各不相扰。 再过几天就是旧历1月1日了。自从地球与彗星相撞、大家被带到这小小的星球上以来,转眼便是一年了。这一在中,大家都生活得很好,没有一个人发生意外。天气虽然越来越冷,但变化并不激烈,而且也没有风,连患感冒的人也没有。因此,彗星上的气候是非常有益于人们的身心健康的。一切都显示出,只要罗塞持教授的计算准确无误,加利亚果能顺利与地球相会,那么大家都可安然回到地球上去。 旧历1月1日不是加利亚历的新年,而是加利亚太阳年下半年的开始。虽然如此,塞尔瓦达克上尉仍决定隆重庆祝一下这一具有重要意义的日子。他对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说: “我们这些人都来自地球,不应该把那里的风俗习惯忘得一干二净。我们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即使回不去,我们也不应忘记自己的故乡。过几天,地球上的人就要庆贺新年了,我们在彗星上也应该庆贺一番。我们应该同他们想到一处。须知他们现在也一定在想着我们,有的地方可能还有人在用望远镜观测我们这颗彗星。” “我同意你的看法,上尉。”铁马什夫伯爵说。“毫无疑问,各地的天文台现在一定都忙得不可开交。巴黎。彼得堡、格林威治、剑桥、开普敦和墨尔本的大型天文望远镜恐怕都在跟踪我们的加利亚。” “加利亚现在在地球上一定是人们的中心话题。”塞尔瓦达克上尉又说道。“各地的报纸和杂志每天一定在大量报道加利亚的行踪,使新旧大陆的居民对它了如指掌。因此我们也该想着他们。1月1日正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应该同他们一起来庆贺这个喜庆的日子。” “你们的分析我完全赞同。”普罗科普二副说。“不过我认为他们关心彗星的行踪除了出于好奇心和为了科学研究外,还有其它原因。可以想象,地球上的人对于彗星的观测一定是非常认真,非常准确的。他们恐怕早已将彗星的星历表绘制成图,因而对彗星的有关资料以及彗星将在黄道的某处与地球相撞的准确时间都已摸得一清二楚。因此,他们对彗星的关心,莫如说是出于对两星球的碰撞所产生的担心。我敢说,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们一定已经采取了一些措施,以预防或缩小其后果。” 普罗科普的分析完全正确。加利亚将与地球相撞,一定在那里引起了一片恐慌。当然,加利亚人虽然亟盼回去,但也十分担心这次碰撞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既然象普罗科普所说的那样,地球上的人或许已为此而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加利亚人难道不也可以采取一些类似的措施吗?这是塞尔瓦达克等人今后需要认真研究的问题。 但不管怎么说,关于庆祝新年的事宜是决定下来了。俄国人的新年同法国人和西班牙人不在同一天,现在也只得将就一点了★1。 圣诞节来到了。大家怀着虔诚的心情隆重纪念了耶稣的诞辰。只有伊萨克终日呆在他那陰暗的角落里不愿出来。 在岁末的最后一个星期,本一佐夫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他必须赶紧为大家安排一个最好的节目单来。遗憾的是在加利亚星球上,节目不可能象地球上那样丰富多彩。最后,大家决定新年那天上午在山洞里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宴会之后,便到海上去滑冰,一直滑到古尔比岛附近,然后乘着夜色,带着火把再滑回来。所用火把将从伊萨克那儿买一点必需品,临时制成。 “又是宴会,又是滑冰,这可真是太美了。”本一佐夫心里想。 宴会上吃什么菜肴,这可是件大事。本一佐夫和多布里纳号上的厨师商量了很久,才定了下来。他们决定把俄国菜和法国菜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到了除夕那天晚上,一切都准备好了。从伊萨克那儿买来的冷菜,包括各种肉罐头,野猪肉糜,肉冻等已经放在大厅里的长桌上。至于热菜,各种佐料皆已备齐,单等明天上午在那个用火山熔岩作燃料的炉子上加工了。 这时,大家忽然想起要不要邀请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前来赴宴。当然要邀请他。但他会欣然接受吗?这就很难说了。 不过无论如何,大家还是决定邀请他。塞尔瓦达克上尉本想亲自去登门拜访,但这位教授脾气太古怪,常让来客吃闭门羹,于是决定给他送一份请柬去。 小巴布罗自告奋勇,将请柬送了去。不久,小家伙带着教授的回话回来了。教授是这样说的: “今天是6月125日,明天是7月1日。我们既然在加利亚星球上,就应当遵循加利亚的日历。” 他果然拒绝赴宴,而且托辞十分巧妙。 第二天,太阳升起后一小时,法国人、俄国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小女孩尼娜,迈着庄重的步伐来到大厅里,在长桌前坐了下来。人人都为能参加加利亚星球有史以来的这场盛大的宴会而感到分外高兴。本一佐夫和多布里纳号上那位厨师的手艺也真是名不虚传。由于没有白菜,“山鸡白莱”中的白菜不得不用别的原料代替,但效果仍旧很好,令人赞不绝口。筵席上用的酒是多布里纳号上原先储藏的,其中有法国酒,西班牙酒,还有俄国的茴香酒。但无论哪种酒,都是香味醇厚、令人倾倒的陈年老酒。 酒至数巡,大家开始为平安回到地球——他们的共同故乡——而频频举怀,“乌拉”声此起彼伏,连帕米兰-罗塞特住的小山洞也能听到。 吃完饭后,天色尚早,太阳还挂在中天。大家于是穿上厚厚的皮衣到海上去滑冰。一路上大家兴高采烈,有的聊天,有的唱歌。来到海边后,人们于是换上冰鞋,走上冰场,结伴而行,向古尔比岛方向滑去。不久之后,“温暖之乡”的悬崖峭壁、覆盖着积雪的山峦和烟雾缭绕的火山口便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们到达古尔比岛附近时,太阳开始迅速地朝地平线下落去。在加利亚星球上,地球上那种魅人的晚霞是见不到的。夜幕突然降临大地,天空闪烁着点点寒星,大家于是点上火把,齐集于塞尔瓦达克周围,踏上了归途。 一小时后,“温暖之乡”的高大山岩出现在夜色朦胧的地平线上。火山口喷出的炽热熔岩,映红了整个冰面。火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大家顺利回到原来的出发地。但就在这时,本一佐夫忽然指着火山顶发出了一声惊叫。大家跟着向那边望去,也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 火山突然熄灭了。多少天来不断向外喷发的熔岩忽然断流了。大家马上意识到这对他们是一个严重的威胁。火山既已停止活动,他们如何能抵御那砭骨的严寒?难道他们命中注定要活活冻死! “走!快回去看看。”塞尔瓦达克上尉大声说道。 火把已经熄灭。大家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跌跌撞撞爬上山岩,钻进山洞…… 山洞里一片黑暗,温度已显著下降。熔岩“瀑布”已经断流,普罗科普从“瀑布”下面的那个洞口向外望去,岩浆已经凝结了。 欢乐的新年便在这惨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十三章 火山熄灭之后 后半夜,他们是在惶惶不安之中度过的。由于岩浆断流,室内温度急剧下降,帕米兰-罗塞特也不得不从他住的那个小山洞跑到大山洞里来了。现在倒可以问问他是否还要呆在这颗叫人无法居住的彗星上在太阳系漫游了,但他一定会坚持己见的。他也一定会大发雷霆,那种痛苦的心情恐怕是语言所难以形容的。 塞尔瓦达克等人不得不到更深的地道里去寻找栖身之所。熔岩断流后,外面的冷空气沿着“瀑布”下面的洞口在大厅里长驱直入,四周岩壁上的水汽已经凝结成冰霜。即使将洞口用东西堵住,人在这里也是无法再呆下去的。 地道深处,还保持着一定的余温。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但这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家都感到洞外的冷气在一步一步地向洞内的纵深扩张。整个山洞现在象一个刚刚断气的死人,其心脏既已停止跳动,四肢也很快就会变凉的。 “看来我们只有到地层深处去寻找御寒的地方了。”塞尔瓦达克说。 天亮后,他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 “朋友们,我们目前面临的危险是什么?寒冷。不过仅仅是寒冷而已。我们的粮食储备在我们回到地球之前,是足够我们食用的了。我们还有许多罐头,可以不必生火做饭。可是我们如何才能度过眼下几个月的严冬呢?我想天无绝人之路。在加利亚的地层深处,在火山洞里,温度可能会高一些,我们应当到那里去寻找栖身之所。” 面对这严酷的现实,有的人已显现出灰心丧气的样子。塞尔瓦达克这几句充满信心的话语把大家的劲头又鼓了起来。铁马什夫伯爵、普罗科普二副和本一佐夫紧紧地握着塞尔瓦达克的手,他们的情绪倒始终很高昂,没有一点一蹶不振的样子。 塞尔瓦达克看着小尼娜,向她说道: “尼娜,我们要到火山洞里去呆一些时候,你怕吗?” “不怕,上尉。”小尼娜答道,语气十分坚定。“巴布罗要同我们一起去,我什么也不怕。” “巴布罗当然会同我们一起去。他非常勇敢,什么也不怕。是不是,巴布罗?” “是的,总督先生,你们不论到哪儿我都跟着你们。”巴布罗说。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下到火山洞里去。从火山口下去当然是不行的。随着气温急剧下降,熔岩已经凝结,洞内的坡度一定非常陡峭,无法立足。因此,只有从大厅附近的地道里寻找可以接近火山洞的路径,而且要快,因为即使在最深的地道里现在也已经是冷彻骨髓了。 普罗科普二副过去曾对大厅四周各条地道的走向作过一番仔细的调查,发现其中一条可能与火山洞接近。因为在熔岩喷发时,这里的石壁十分灼手。火山洞距这里显然不远,可能至多只有七八米。只要将这条地道挖通。或许能从这边下到火山洞里去。 大家立即干了起来。俄国水手在普罗科普的带领下表现了很大的聪明才智。由于岩石坚硬似铁,十字镐是根本挖不动的。他们便想了个办法,在岩石上钻眼,然后用炸药爆炸,使得整个工作进展很快,两天内地道便基本上打通了。 这两天,简直把大家冻苦了。 “要是没有任何办法进到火山洞里去,”铁马什夫伯爵曾经说,“我们便只有束手待毙了,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铁马什夫伯爵,你是否对万能的上帝失去信心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当时问他。 “没有,上尉。但上帝或许已经改变主意。它究竟想干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它的手原来是张开的……但现在,似乎正在合拢起来……” “上帝的手只合拢了一半。”塞尔瓦达克说。“它不过是想考验我们一下。我总觉得熔岩停止喷发不可能是因为加利亚内部的岩浆已经全部喷发完了。因此熔岩停止喷发很可能是暂时现象。” 普罗科普二副完全赞成塞尔瓦达克的分析,认为在别的地方一定出现了一个新的火山口,熔岩如今是从那边喷发出去了。火山口的这种变更可能有许多原因,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地层深处的熔岩一定会继续同氧气起化学作用。当然,在火山口变更的情况下,要找到原先那种得天独厚的御寒场所,似乎是不可能了。 在这两天中,帕米兰-罗塞特没有同大家在一起讨论如何采取对策,也没有参加挖掘地道的工作。他在山洞里走来走去,心中显然十分痛苦。他不听人们的劝阻,将他的望远镜安在大厅里,长时间守在望远镜下观测天空,直到全身冻得冰凉才回到地道深处来,一面对这种恶劣环境骂声不绝,声称自己若是仍旧住在弗芒特拉岛的话,或许会有办法克服这些困难。 那条地道通向火山洞的口子是1月4日打通的。口子打通之前,人们已隐约听到碎石在火山洞里滚落的声音。普罗科普二副认为,这些碎石既然不是垂直落下,这表明火山洞的四壁有一定的斜坡,人也许可以沿着这种斜坡往火山洞的深处走去。 他的这一看法是正确的。 待洞口扩大,人可以过去后,塞尔瓦达克上尉便和普罗科普二副跟在举着火把的本一佐夫后面,进到了火山洞里。洞的内壁呈四十五度斜坡,因此不太陡峭。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用半个小时的时间向南边走了二百来米。洞的四壁也有一些大的孔洞,但没有他们原先住过的那种密如蛛网的地道。 住在这里,虽然没有上面的地洞舒适,但这些加利亚人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将就了。事实果然如上尉所说,他们越往里走,温度也升高得越快。但这种温度的升高,同人们在地球上的煤井里常见的并不一样:火山并没有象人们所担心的那样已完全熄灭,在更深的地下熔岩还在翻滚着。不知何故,岩浆如今不向外喷发了,但其热量却不断地向四周散发。普罗科普随身带来的气温表表明,在这离地面二百米深的地下,温度是零上六度。 “才六度!”上尉塞尔瓦达克说。“这哪里能顶得住太空的严寒?这里的通风条件很好,咱们可以继续往下走。” 确实,大量的气流从头顶上的火山口和山腰上的洞口吹了进来。人们的呼吸在这里并不感到有任何困难。因此,完全可以继续往下走,直到温度比较适宜为止。 这样,他们又往下走了一百多米。现在离加利亚海平面已经是三百米了。这里的温度是零上十二度。只要不发生任何不测,这样的温度是完全可以了。 当然,他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走。但何必呢?他们侧耳细听,偶尔已可听到低沉的隆隆声,这表明熔岩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翻滚着。 “咱们就在这儿呆下来吧!”本一佐夫说。“谁要是还怕冷的话,他可以尽量往下走.我可是觉得这儿够暖和的的了。” 现在的问题是能否马马虎虎在这里呆下来。 他们三人在一块尖尖突出的岩石上坐了下来,借着火把向四周看了看。 实际情况是,这里的一切都还不错。熔岩往外挤压时只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类似孔洞的洞袕。但洞袕很大,足可容纳他们的全班人马。但要想把它整治得好一点,那也相当困难。洞袕的上方和下方,虽然也有一些小洞。但面积都很小,只能存放东西,要用作塞尔瓦达克和铁马什夫的卧房是万万不可能的。至于小尼娜的绣房倒也马马虎虎可以找到一个。看来大家只能吃睡都在这个洞袕里了。 至于照明,那是不成问题的。上面山洞的储藏室内还有好几桶油,足够点灯用了。此外,还有不少酒精,适当的时候,可以用来做点菜。 最后一个问题:长期的袕居生活,会不会使大家觉得非常烦闷?不会。他们完全可以穿上厚厚的冬装,到海边去走走。况且,每天得有人到海边去搬运冰块,解决淡水之需。这项工作十分繁重,必须在三百米高的斜坡上背着沉重的冰块,爬一个来回。但大家可以轮换着去,同时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经过一番认真的考虑,他们最后决定就把住所安置在这个洞袕里。总的说未,这里的条件确实不是太好,但同那些在北冰洋过冬的人比较起来,却也算是得天独厚了。因为那里的环境十分恶劣,不可能有许多房间供人们使用。为了抵挡寒气,大家往往只能是互相挤着睡在一起。 他们三人于是回到上面的山洞里,把他们的想法告诉大家,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随后,人们于是行动起来了。首先挖洞袕内尚有余温的火山灰清除干净,接着便是赶紧搬运日常必需品。 大家的劲头很大,搬运各种物件和伊萨克的货物时,动作十分敏捷。况且只是往下搬,所以也不太吃力。 帕米兰-罗塞特内心虽然不太乐意,但也只好随着大家搬到下面的火山洞里去。不过他无论如何不让人们把他的望远镜也搬下去。 伊萨克对于这次搬迁会有什么反应,读者可以想见,无庸赘述了。根据塞尔瓦达克上尉的命令,他的货物都堆在一个小山洞里,他自己也就住在那里,以便看守这些货物。并继续做他的买卖。 经过几天的努力,大家总算把该搬的东西都搬下去了。他们在沿途装了几盏路灯,景象十分迷人,简直使人感到如入《一千零一夜》所描绘的世界。至于大家住的那个洞袕,则点了几盏原来挂在多布里纳号上的吊灯。1月10日,大家都在这里安顿了下来。这时,外面的气温已经降到-60c了。 御寒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但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仍旧是终日愁眉不展。他们所担心的是现在这种热源会不会再在某一天突然断绝,加利亚的公转周期会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延长,从而错过与地球的会合期,使得他们不得不至少再在这颗彗星上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假如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则他们将到哪儿去寻求御寒的地方? “朋友们,大家都来想想办法吧!”塞尔瓦达克说。“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总可想出较好的办法来的。” “对。俗话说‘急中生智’。我们现在遇到这样大的困难,只要动动脑筋,总可想出好主意来的。不过我不认为这里的热气会在哪一天突然中断。”铁马什夫伯爵说。 “我也不这样认为。”普罗科普二副说。“我们一直可听到地层深处岩浆翻滚的声音。” “我同意你的看法。”铁马什夫伯爵说。“我不认为地层深处的岩浆活动会很快停止。我所担心的是可能会出现另一种更加可怕的情况。’ “什么情况?”塞尔瓦达克问。 “熔岩突然向外喷发。到那时,你跑都跑不了。” “完全对,这是很可能的。”塞尔瓦达克说。 “我们应该时刻警惕着,一有迹象就赶紧离开。” 五天后,1月15日,加利亚达到其远日点。它这时同太阳的距离是八亿八千万公里。 第十四章 百无聊赖的穴居生活 从1月15日起,加利亚终于开始向其近日点运行了。为了避寒,除直布罗陀的十三名英国人外,从地球上来的居民,如今都已深深蛰伏在火山洞里。 那些英国人在那个小岛上生活得怎么样呢,大家普遍认为,他们的处境一定比“温暖之乡”的人要好。他们储备着许多粮食和煤,既不愁吃,也不愁烧,无须借用熔岩的热量取暖。他们的炮台造得无比厚实,完全可以为他们抵挡刺骨的寒气。他们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唯一的缺憾恐怕是身体越来越胖。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大概仍旧是终日守在棋盘上消磨时光。谁也不觉得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塞尔瓦达克等人,要是实在无法抵御太空的严寒,当然可以到直布罗陀岛去住上一阵子。他们本来也已想到这一 点。他们相信,英国人会很好地接待他们的,虽然上次去 时,两位英国军官未免有点失礼。总之,英国人不会对他们 见死不救的。因此,万一形势发展到十分严重的地步,他们 会毫不犹豫地到直布罗陀去的。但冰原辽阔,路途遥远,冰面上又没有一块地方可以让大家歇歇脚,暖和暖和身子,所以贸然前往,必然是凶多吉少。因此这个计划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执行。只要火山洞里还有足够的热量,他们就决不离开这里. 除人而外,一些家畜和飞禽也离开了上面的山洞,来到这里安身。大家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的两匹马牵到远离地面三百多米深的火山洞里来。上尉及其勤务兵对它们爱如至宝,一定要把它们带回地球去。 至于其它家畜和飞禽,由于洞内空地太小,要把它们都弄到这里来是不可能的。大家只好将其中一部分杀掉,放在上面山洞的储藏室里冷藏起来,准备以后食用。 大家一直忙到1月底才完全安顿下来。但单调乏味的袕居生活也从此开始了。人们成天在那里面壁而坐,精神怎么会不萎靡不振呢?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于是让大家围坐在长桌旁聊天、讲故事。有时,还找个人给大家朗读一些游记和科普读物。俄国水手和西班牙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将来回到地球时,他们的知识一定不会象在本国那样贫乏了。 这期间,伊萨克-哈克哈卜特在干什么呢?他对这些事当然是毫无兴趣的。他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钱上了。他已经赚了很大一笔钱,整天在那里把这些钱数来数去。他手头现在至少有十五万法郎,其中一半是欧洲各国的金币。这些响当当、沉甸甸的金币,等他一回到地球就能换成大钱。遗憾的是,这些钱放在他手上已经多日,如果借贷出去,早已又赚上一大笔了。 在所有这些人中,只有帕米兰-罗塞待很快便又废寝忘食地钻到地那个研究工作中去了。只要能和那些没完没了的数字在一起,他便感到有无穷的乐趣。 关于加利亚的各方大资料,他早已了如指掌。可是对于加利亚的卫星——奈里纳——他还什么也不知道。他觉得加利亚彗星既归他所有,那么这颗卫星也应该是他的。因此,将这颗卫星的情况弄清楚,便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需要先观测一下奈里纳在其轨道上的几个不同的位置。把这些材料弄到手后,他便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象计算加利亚的质量一样,计算奈里纳的各有关数据了。 不过他至今尚无象样的工作室。2月初,他把自己的想法同塞尔瓦达克上尉谈了谈。 “你需要一间工作室,老师?”上尉问他。 “是的。我需要有一间能安安静静从事研究的房间。” “我马上就去设法给你解决。”塞尔瓦达克说。“不过这间工作室可不怎么舒适。至于安静,那是没有问题的。” “这就行。” “那好,就这样办。” 上尉见罗塞特教授今日情绪很好,便壮着胆向他提了一个他认为十分重要的问题。 “老师,”罗塞特教授正要离去时,他向他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一问你。” “请说吧。” “你关于加利亚公转周期的计算无疑是十分准确的。”上尉说。“可是请恕我直言,你的彗星如果提前或推迟半分钟到达既定地点,就不可能在黄道与地球相会……” “你是什么意思?” “老师,你看是否需要把那些数字重新核实一下?” “没有必要。” “如果你愿意的话,普罗科普二副可以来帮你一下。”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帕米兰-罗塞特悻悻地说。 “可是……” “我绝不会算错的。塞尔瓦达克上尉,你的要求很不适宜。” “老师,你这样对我们似乎太不客气了,而且……” 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想,教授这种人是得罪不起的。只见罗塞特教授带着冷漠的神情说道: “我的计算无比准确,我是不会去重算的。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想把奈里纳的有关资料也计算出来。” “这当然是一件很好的事。”塞尔瓦达克认真地答道。“不过奈里纳原是一颗小行星,有关材料早已为地球上的天文家弄清楚了。” 教授愤怒地向上尉看了一眼,好象指责他不该怀疑他这项工作的意义。然后,他激动地说: “塞尔瓦达克上尉,即使地球上的天文学家对奈里纳进行过观测,而且已经知道奈里纳的运行轨道、公转周期、同太阳的平均距离、最大偏心率、近日点的距离、历元的平均长度、升交点的赤经、轨道平面与黄道的夹角等等,这一切都不顶用了。因为奈里纳如今不再是一颗小行星,而是加利五的卫星了。‘地球人’已将自己的月亮研究得十分清楚,我不明白我们这些加利亚人为何不把自己的月亮也弄清楚?” 他谈到“地球人”时,那副袖完全是不屑一顾的样子。接着,他又说道: “上尉,我再对你说一遍,请你给我找一间房间……” “我马上就去办,老师。” “啊,我不是那样着急。”罗塞特教授说,“我只希望你在一小时内给我解决……” 塞尔瓦达克花了三小时,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洞袕,里面可以放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罗塞特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此后几天,虽然天气很冷,他仍不断地跑到上面山洞的大厅里借着望远镜观测了奈里纳的几个不同位置。将这些观测结果记录下来后,他便把自己关在那间所谓工作室内,从此闭门不出了。 说实在的,这些加利亚人如今住在这三百米深的地下,每天的生活恰如一潭死水,这是需要有坚强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的。有的时候,他们当中往往一连好几天没有一个人到地面上去走走,要不是为了搬运冰块,或许谁也不会到上面去的。 不过,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普罗科普二副和本一佐夫仍利用这个机会往更深的地下走了几趟,以便看一看这火山洞的底部究竟是一番什么景象。应当说,他们此行并不是因为对加利亚的岩石中含有百分之三十的黄金抱有多大兴趣。因为这种碲化金在加利亚到处皆是,不值一文。而且,即便加利亚将来坠落到地球上,也会由于其数量太多而使得黄金的身价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因此,他们根本没把这种坚硬无比的碲化物放在眼内。 但通过此行,他们发现地层深处的岩浆仍在流动,并由此认为这里的熔岩之所以不向外喷发,乃是因为在别的地方出现了新的火山口。 大家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一连度过了几个月。许多人的头脑已越来越感到昏昏沉沉。起初那种听别人朗读有趣读物的浓厚兴致已经烟消云散,长桌旁现在是空无一人了。人们三三两两在一起嘀嘀咕咕。西班牙人十分颓丧。他们终日躺在床上,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走下床来。俄国人的情绪倒还不错,整天乐呵呵的。造成大家萎靡不振的主要原因是缺乏体育锻炼。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看到了大家的精神状态在每况愈下,但毫无办法。单靠劝说是没有用的。何况他们自己就感到浑身瘫软无力,整天嗜睡,茶饭不香。不管见到什么好的饭菜也没有食欲。简直同不吃不喝、处于冬眠状态的动物毫无二致了。 在所有这些人中只有小尼娜的情绪始终饱满,她不时走到百无聊赖的巴布罗身旁,给予鼓励。她那银铃似的笑声给这死气沉沉的世界带来了希望和生机。她象一只美丽的小乌在洞袕里飞来飞去,给大家端茶送饭,一边还唱着悦耳动听的意大利歌曲。她那旺盛的生命力深深感染了大家,使得大家逐渐从迷茫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他们就在这种昏沉的状态中不知不觉地过了好几个月。 到6月初,这种情况才稍有好转。这大概是由于加利亚正在向太阳靠近的结果。但加利亚现在离太阳还非常遥远。当加利亚在其轨道上作前半圈运行时,普罗科普二副曾将罗塞特教授告诉他的有关数字和加利亚的位置作了详细记录,并根据这些记录绘制了加利亚的星历表。因而可以较为准确地预报加利亚的行踪,而不必询问罗塞特教授。 加利亚现已到达木星轨道,但距离太阳仍有七亿八千八百万公里。不过,根据开普勒的一条定律,它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四个月后,它将到达小行星区域,那时距离太阳便只有五亿公里了。 6月底,大家在精神上和体力上都恢复了常态。人们开始到上面的山洞里去走走,有的人还到海边去转上一圈。天气依然很冷,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也没有风。人们以前在海边所留下的足迹依旧原封不动地保存在那里。 海边景致只有一处稍有不同。在过去几个月中,那个小海湾里的冰层一直在继续上升。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如今距离海面足有五十米了,要想上去简直是不可能的。可以想象,等到将来冰消雪融时,这两艘船从这样高的高度上坠落下来,一定会摔得粉碎的。但谁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这种结局。 所幸伊萨克一直在山洞里守着那些货物,没有到海边来看一看。 “他要是看到他的汉沙号现在是这种样子,那可真要心疼得嚎啕痛哭了。”本一佐夫说。 7月和8月又过去了。加利亚如今离太阳是六亿五千六百万公里。夜晚仍旧很冷。但在白夭,由于“温暖之乡”位于赤道地带,直射下来的阳光已使人们感到一点暖意,气温已升高二十多度。这些加利亚人于是天天到洞外来晒晒太阳,那些在洞内过冬的鸟雀也同他们一样,天一亮就飞到洞外在天空翱翔,夜晚又飞回洞里去。 这盎然的春意使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人们的心中又燃起了返回地球的希望和信心。白夭,挂在空中的日轮已明显增大。夜晚,夹杂在满天繁星中的地球也变得明亮多了。地球距离加利亚虽然还十分遥远,但在天幕上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了。.一天,本一佐夫对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说: “说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蒙马特高地就在这小小的光点上。” “然而事实却是蒙马特就在那儿,而且我们不久就要回到那儿去。”塞尔瓦达克说。 “当然,我也是要回到那里去的。”本一佐夫说。“不过我不明白,假如罗塞特教授的这颗彗星不能回到地球的话, 我们难道不可以强迫它回去吗?” “傻瓜。太空的格局不是人的力量所能左右的。否则, 如果谁都可以随意改变自己所在星球在太空的运行,那还 不乱了套吗!” 第十五章 罗塞特的苦恼 眼下已是9月。但大家还不能离开昏暗的火山洞,回到上面的山洞里去。因为那里的气温还是那样冷彻骨髓。 几个月来,火山下面的熔岩总算没有向上喷发,否则大家早已成为异乡鬼魂了。 “过去这七个月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本一佐夫有一天对塞尔瓦达克说。“你看我们的尼娜自始至终表现得多么出色。” “是呀,小家伙真是非常了不起。可以说就是由于她,我们大家才终于挣扎过来了。” “你打算以后怎样安排她呢?” “等我们回到地球后,我要把她收养下来。” “好极了,上尉。你可以把她收为养女。” 到10月初,即使在夜晚,由于没有风,天气也不是那样冷了。加利亚和太阳的距离如今已不到地球和太阳距离的三倍。气温已回升到一30“c至一35”c。大家到上面山洞里去的次数也更加频繁了。有的人甚至又到海边的冰场上滑起冰来了。大家都为终于能离开那黑暗的洞袕而高兴得眉飞色舞。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每天都在注视着加利亚的运行情况,并开始讨论“着陆”的问题。他们不但希望能回到地球,而且要设法避免任何碰撞。 在过去几个月中,到上面去的次数最多的,要算是帕米兰-罗塞特教授。他早已把自己的望远镜搬回到他原来住的那个小山洞里,不顾天气寒冷,久久守在望远镜下观测太空。 人们没有问他最近的观测结果,因为即使问他,他也不会回答的。最近一个时期来,大家发现他总是愁眉不展,成天在火山洞里上上下下,嘴里唠唠叨叨,骂个不停。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变得这样糟。难道他已将过去的计算审核一遍,发现结果同他最近的观测不相符合?难道加利亚已离开他所绘制的星历表,因而无法按原先测定的时间和地点同地球相会? 这一直是大家最为担心的问题。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罗塞特身上,现在见他如此烦躁不安,心中也不由得慌乱起来。 罗塞特教授近来确实越来越感到痛苦不堪。其原因主要是由于计算结果与观测不符。对于这意外的打击,他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因此,当他每次浑身冻得冰凉从上面的大厅来到火山洞里那间工作室时,他确实感到无比恼怒。 这时,如果有谁走近他的身旁,便会听到他在自言自语: “真见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没有按期到达我所测定的位置上。难道牛顿定律错了?或是它迷途了?否则怎么会不符合天体运行规律呢?不,不可能,我没有错!我的观测和计算都准确无误。啊!这真是怪事!” 罗塞特双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但总不能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反复运算、观测了多次,但计算结果总与观测不符。 “难道天体的运行规律给打乱了?”他想。“不,不可能!一定是我错了。然而……” 他那本来就十分瘦削的身子,近日又消瘦了许多。 他当然不知道,在他闷闷不乐的同时,别人也在跟着他受苦。 10月12日,本一佐夫在上面山洞里的大厅外徘徊,忽然听到大厅里的罗塞特大叫一声。他赶忙走了进去,向他问道: “教授,你一定有哪儿不舒服吧?” “问题找到了!问题找到了!”他疯也似地叫道,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你说的是什么?”本一佐夫问。 “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 “那你给我滚开!” 本一佐夫觉得,当罗塞特不愿回答你的问话时,那是对你比较客气的。他只好走到下面的火山洞里,把刚才的情况告诉塞尔瓦达克。 “这样说来,他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了……”塞尔瓦达克问。 “我不知道。” 塞尔瓦达克三步并作两步,向上面的大厅跑去。可是这时罗塞特已从大厅下来了。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啊,这个恶棍!假如事情真是这样,那我可要对他不客气。……他会承认吗?不会的。……我一定要掐死他,等着瞧吧!” 这些话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打从这一天起,罗塞特对待伊萨克的态度,忽然判若两人。在此之关,他要么根本就不理睬他,要么对他十分凶狠。而现在,一见到他,罗塞待总显出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不但如此,罗塞特还常常来到他那个昏暗的洞袕里,问他生活过得怎样,生意做得好不好,每天进项多少等等。 尹萨克这条老狐狸毕竟阅历深广,对他的问话总是含糊其辞,避而不答。他对罗塞待这种突然的转变感到十分纳罕,以为他或许要向他借钱。 对于前来向他告贷的人,大家知道,伊萨克原则上是来者不拒的。他打算利用高利贷狠狠赚他一笔。不过,他只愿意借给家底比较厚实的人,比如富有的俄国贵族铁马什夫仁爵,他是很乐意借给他的。至于塞尔瓦达克上尉,那不过是一个穷光蛋,还有帕米兰-罗塞特,谁会把钱借给这位教授呢!所以伊萨克虽然赚钱心切,但在这方面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另一方面,他现在也不得不用钱买点东西了,这是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因为,他的货物中所有食用品已全被塞尔瓦达克等人买去,自己没有留一点备用。比如他的咖啡早已用完了,而这种饮料他每天是不可缺少的。他觉得储藏室里的东西,每人都可以享用,他当然也不例外。经过几大的犹豫,他终于下决心去找一下本一佐夫。 “本一佐夫先生,我有句话同你谈一谈。”他说。 “说吧,守财奴。”本一佐夫说。 “我想在储藏室里领一斤咖啡喝喝。” “一斤咖啡!你也要一斤咖啡?” “是的,本一佐夫先生。” “这可是件大事!” “咖啡没有了吗?” “啊,有的是!还有一百多公斤。” “那么,可以给我一点吗?” “这我倒不知道了。”本一佐夫摇着头说。 “请你给我一点吧,本一佐夫先生。我将会因此而感到非常高兴的。”伊萨克说。 “你高兴不高兴同我无关!” “可是如果不是我而是别人,你是不会拒绝的……” “问题是你和别人不同。” “你真的不给吗?本一佐夫先生。” “我要把这件事报告总督大人。” “本一佐夫先生,总督是一个那样公正的人,我不认为……。 “相反,正因为他非常公正,我觉得他可能不会满足你的要求。” 说着,本一佐夫让伊萨克在这里等着,自己走去向塞尔瓦达克报告。 几天来,一直密切注视伊萨克的帕米兰-罗塞特这时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走近伊萨克,同他攀谈起来。 “啊,伊萨克先生,”他说。“你想要点咖啡?” “对,教授先生。” “你的咖啡全卖完了?” “是呀,我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咖啡可以提神,这可真是不可缺少的。” “尤其是在这个终日不见阳光的鬼地方,我时刻也离不开它。” “你放心,伊萨克先生,他们会给你的。” “我也这样想,教授先生。这东西虽然是我卖的,但我也象大家一样有权享用。” “当然……当然……你需要很多吗?” “我只要一斤。我喝得很省。一斤咖啡足够我喝一些时候了。” “那么你用什么东西来称呢?”罗塞特大声问道。 “用我的弹簧秤。”伊萨克低声应道。 罗塞特感到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对。这儿没有别的秤,只有你那把弹簧秤。” “不!……”伊萨克慌乱地答道,他似乎为自己的叹息而感到有点后悔。 “瞧你,伊萨克先生,用秤称对你大有好处。一斤咖啡,人家会给你七斤。” “那倒是,七斤!……”。 教授目不转睛地看着伊萨克。他想向他提个问题,以便将自己多日来所苦恼的问题弄清楚,但又怕他不会说出真情。 可是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正想把问题提出来,本一佐夫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伊萨克急忙问道。 “总督不同意……”本一佐夫说。 “不同意给我一点咖啡!”伊萨克叫道。 “不同意。但他认为可以卖给你。” “上帝。卖给我!” “对。这样做是非常公正的。你已经把大家的钱都弄到你的腰包里去了。” “大家可以领,而我却要买……” “我对你说过,你同大家不一样。你买不买,快说!” “天呀!” “你说话呀!再不说,我就走了。” 伊萨克知道同本一佐夫这种人是开不得玩笑的。 “好吧,我买。”他说。 “这就好,本来就应该爽快一点。” “什么价钱?”伊萨克问。 “你卖出的价格。我们不会敲你的竹杠的。” 伊萨克把手伸进衣袋,把衣袋里的钱在手心里搓来搓去。 罗塞特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伊萨克的一言一语。 “一斤咖啡,我要付多少钱?”伊萨克问。 “十法郎。”本一佐夫说。“这对你有什么损失呢?要知道,等我们回到地球后,金子就不值钱了。” “金子不值钱了?”伊萨克说。“这可能吗?本一佐夫先生。” “你等着瞧吧。” “上帝!一斤咖啡,竟要我十法郎。” “十法郎,你买不买?” 只见伊萨克从衣袋里取出一枚金币,对着灯光看了很久,然后又用嘴在上面亲了两下。 “用我的弹簧秤称吗?”他问道。声音有点颤抖,似乎他对自己的秤不太相信。 “不用你的秤用什么秤?”本一佐夫说。 他把伊萨克的秤拿来。在秤钩下挂了个盘子,把咖啡一点一点放入盘内,直到指针在刻度板上指着一斤为止——但实际上是七斤。 伊萨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好了!”本一佐夫说。 “指针是不是指在一斤上?”伊萨克俯身看了看刻度板。 “不多不少,正指在一斤上。”本一佐夫说。 “本一佐夫,请让指针再过一点。” “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结结巴巴地说,“我的秤可能……不很准……” 他的话还未说完,帕米兰-罗塞特便跳上去按住了他的脖子使劲把他往墙上推。他想把他掐死。 “你这个混蛋。”他骂道。 “救命呀!救命呀!”伊萨克拼命叫喊。 本一佐夫呆在一旁大笑不止,他不但不劝阻,反而给他们加油。因为在他看来,这两人是半斤对八两,没有一个好的。 塞尔瓦达克上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闻声急忙赶来,把二人分开。 “怎么回事?”塞尔瓦达克问。 “他在秤上捣鬼,用小秤卖东西给人家。” “是真的吗?伊萨克。” “总督先生……是的……不是……是的……”伊萨克答道。 “他用假秤骗人。”教授怒不可遏地说道。“我也上了他的当。我用他的秤称了我的星球,并以此为依据进行新的运算,但运算结果总与观测不相符,使我不得不认为它已离开了原有的轨道。” “你说的是什么?是加利亚吗?” “不。是奈里纳,我们的月亮。” “加利亚呢?” “它仍在自己的轨道上,”罗塞特说。“正向地球走去。伊萨克这个可恶的家伙,上帝决不会宽恕你。” 第十六章 休达之行 再过两个半月,加利亚人所日夜盼望的、与地球相会的 日子就要来到了。10月7日,加利亚回到了它曾捕获奈里纳的小行星区域。这些小行星可能是由在火星和木星的轨道之间运行的某颗行星爆裂而形成的。11月1日,加利亚顺利地越过了小行星区的一半。它在这个月将要走一亿六千万公里,月底距离太阳三亿一千二百万公里。 气温显著上升,现已达到-10c至-12c了。但尚无任何解冻的迹象。海里的冰层仍旧冻得坚硬似铁。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也依然是高高耸立在冰面上。 这时,大家谈起了居住在直布罗陀岛的英国人,认为他们也一定安全度过了加利亚的严冬。 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上次多布里纳号访问直布罗陀时,英国人确实怠慢过他们,但决不能因而不与他们取得联系,把他们所不了解的情况告诉他们。大家不久将要回到地球上去了,但伴随而来的,定将发生一次新的碰撞,其后果是十分危险的。因此必须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们,以便共同来克服困难。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觉得塞尔瓦达克言之有理,并认为这是一个人道主义问题,不能漠然视之。 但怎么到直布罗陀岛去呢? 显然是趁冰层尚未融化,从冰面上去为好。 况且也只有这种办法到那里去,因为一旦冰消雪融,就更是去不了了。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如今岌岌可危,根本不能指望。那艘小汽艇虽然可以使用,但必然会把他们为将来回古尔比岛而储存的仅有的一点煤全部消耗掉。 当然,他们本可使用临时改装成雪橇的那般交通挺。大家知道,他们那次到弗芒特拉岛去接罗塞特教授时,便是乘了这个挂着风帆的雪橇去的,既迅速,又安全。但现在一点风也没有,雪橇在冰面上是无法行驶的。 因此只有徒步或滑冰前往。但路途很长,约有四百公里。这样远的路程,靠两条腿能否平安到达? 塞尔瓦达克上尉自告奋勇,愿意承担这一任务。他认为,象他这样一个滑冰技术熟练的人,每天滑一百至一百二十公里是不成问题的。如果途中顺利,八天之内便可赶回“温暖之乡”。路上只要带一个指南针,一些冻肉和一个煮咖啡用的小酒精炉就行了,无需再带任何东西。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坚持让他们去,或者同上尉一起去。塞尔瓦达克没有同意。他觉得,万一发生不测,伯爵和二副留在“温暖之乡”可以有个照顾。否则,万一他们两人遇到不幸,那些俄国水手将来回地球时会乱成什么样子? 铁马什夫伯爵只好不再坚持。塞尔瓦达克上尉表示愿意带他的忠心耿耿的勤务兵本一佐夫同往。他问本一佐夫是否有什么困难? “没有,上尉。”本一佐夫爽快地答道。“我正可利用这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而且,你认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吗?” 启程的日期定在第二天,11月2日。当然,塞尔瓦达克上尉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想替英国人做点好事,尽一点人道主义的责任。不过他的脑海中还萌发了另一个念头,但他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铁马什夫伯爵在内。 只有本一佐夫很快就看出来上尉必定还有什么打算,因为上尉在当天晚上对他说: “本一佐夫,你到储藏室去一下,着能不能找点材料做一面三色旗。” “是,上尉。”本一佐夫答道。 “但决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这面国旗一旦做好,你就把它放在自己的背包里,随身带上。” 本一佐夫什么也没有再问,立即按照上尉的意思去做了。 塞尔瓦达克上尉究竟怀有什么隐私呢? 在讲清楚这个问题之前,应当指出,自从加利亚走上回程,越来越接近地球以来,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心中听考虑的问题,便不知不觉地出现了分歧。一年零八个月来,为了共同的生存而完全忘却的、过去那件不愉快的往事,如今又回到了他们的脑际,占据了他们的心房。他们俩都坚信l夫人一定尚未嫁人。所以他们虽然尚未回到地球,但争风吃醋的劲头又在他们的心中死灰复燃了。 由于这一原因,伯爵和上尉的关系不知不觉地冷淡下来了。其实,他们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真正亲密无间的感情,只是因为形势所迫而建立了一种表面看来还过得去的友谊。 现在我们来谈一谈塞尔瓦达克上尉此次究竟为何要到直布罗陀去。铁马什夫伯爵如果得知上尉内心的真实想法,二人之间必将会出现新的裂痕。所以上尉对此一直守口如瓶。 应当说,上尉的这一想法同他那异想天开的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 大家知道。那些英国人一直以英国政府的名义占据着直布罗陀。在塞尔瓦达克看来,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因为这地方万一完整无缺地回到地球,英国在这里的占领就不会受到争议。 直布罗陀对面还有个休达小岛。加利亚与地球碰撞之前,休达归西班牙人所有,是海峡南岸的重要港口。现在那里空无一人,谁去占领,就会归谁所有。因此,在塞尔瓦达克看来,把法国国旗插上休达岛,以法国名义占领之,便是理所当然的事了。他心中暗自思忖道: “假如休达能够安然回到地球,并在地中海占据重要位置,那么插着法国国旗的这个小岛便是法国领土了。” 所以塞尔瓦达克上尉对此守口如瓶也就不足为怪了。 本一佐夫对上尉的想法完全心领神会。去为法国政府占领一块土地,并戏弄一下英国人,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样,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本一佐夫,穿着厚厚的冬装,背上行事囊,芽上冰鞋,按时从“温暖之乡”出发了。 途中一切顺利,天气已不太冷。11月5日,他们顺利到达休达岛附近。目光锐利的本一佐夫突然停下来说道: “上尉,岛上好象有人影在移动。” “糟了,我们来晚了。” “那个人好象在发动一台发报机。”本一佐夫又说。 “上帝!”上尉叹道。他举眼向北边看了看,只见直布罗陀的山顶上也放着一架发报机。 “英国人已经占领休达!”塞尔瓦达克说。“他们正在把我们的到来报告对面的直布罗陀。” “现在怎么办,上尉?” “看来只有收起我们的原有打算了。” “要是守卫这里的人不多呢?……” “不,不行!”塞尔瓦达克说。“他们已经发现我们的到来。除非我能说服他们把这地方让给我们,否则没有任何办法。” 说着,二人已到达小岛的岸边。只见一位哨兵走上前来,向他们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法国人。” 小岛的山岩上这时出现了四个人。其中一人向他们问道: “你们来干什么?” “我要见你们的上司。”塞尔瓦达克说。 “休达要塞司令?” “就算是吧,既然你们已在休达派驻守军。” “我去向他报告。”那个英国人答道。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衣冠楚楚的人,他就是这里的要塞司令——奥利方少校。 毫无疑问,英国人已抢在塞尔瓦达克之前占领该岛。他们在岛上筑了工事,备足了粮食和燃料。 小岛的上空飘浮着一缕炊烟,说明在隆冬季节,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 奥利方少校对两位来客态度十分冷淡。 “您是奥利方少校吧?”塞尔瓦达克上尉走上前去向他打招呼。 “是的,休达要塞司令。”奥利方少校答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上尉塞尔瓦达克,‘温暖之乡’总督。” “很好,欢迎你。” “先生,”塞尔瓦达克说。“请恕我直言,你在这块原属西班牙的土地上当了司令,这真叫我不胜惊讶。” “是吗?……” “不知你们根据什么权利占领了这块地方?” “根据先来后到的原则。” “好极了。但你想到没有,那些西班牙人现在都在‘温暖之乡’,他们完全有权利要求收回这个小岛。” “我不认为他们还享有这种权利。” “为什么?” “他们已将这个小岛让给我们英国。” “有字据吗?” “当然有。而且是正式协议。” “真的吗?” “为什么不是真的?他们已拿了我们的钱。” “啊!”本一佐夫叫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奈格雷特及其同伙衣袋里装了那许多钱!” 事情确实如此。读者想必记得,在西班牙人离开休达之前,莫尔菲准将和奥利方少校曾悄悄地到这里来过。双方一定在那次达成了这笔交易。 塞尔瓦达克上尉本想据理力争一下,现在这一线希望已成泡影了。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英国人有任何察觉。 “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奥利方少校又问道。 “想替你们尽一点微薄之劳。” “噢!”奥利方少校说,语气十分傲慢,似乎透露出他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我们现在都呆在一颗彗星上在太阳系漫游。” “一颗彗星?”少校的脸上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塞尔瓦达克寥寥数语,把近两年来的情况向他们谈了谈。英国人无动于衷。随后,他又告诉他们,一切迹象都显示出大家很快即可回到地球上去。为了避免两星球的碰撞所产生的危险,全体加利亚居民应当团结起来。他最后说道: “奥利方准将,你们是否愿意到‘温暖之乡’去?” “非常感谢你的盛情,塞尔瓦达克上尉。”奥利方少校淡淡地说。“我们不能擅离职守。” “为什么?” “我们尚未收到英国政府的命令。我们给皇家海军大臣费尔法克斯的信至今尚未发出。” “可是我告诉你,我们现在已不在地球上,再过两个月,我们这颗彗星又要同地球相会了。” “我不会为此大惊小怪的,塞尔瓦达克上尉。英国政府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颗彗星弄回云的。” 显然,这位英国军官根本不相信塞尔瓦达克方才说的 “那就随你们的便吧!”塞尔瓦达克说。“看来你们一定要死守着这两个孤岛。” “当然,这两个岛控制着地中海的入海口。” 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于是无可奈何地向英国人告别,踏上了归途。途中一切顺利,11月9日,他们顺利返回“温暖之乡”. 他们回来后,正赶上帕米兰-罗塞特在那里大发雷霆。大家知道,罗塞特教授为计算加利亚的卫星奈里纳的各种数据,费了不少心血,现在这项工作总算做完了。但昨天晚上.奈里纳却没有出现在加利亚的天幕上,它不翼而飞了。加利亚目前正在穿越小行星区。显然有一颗较大的星球将奈里纳捕获去了。 第十七章 加利亚一分为二 塞尔瓦达克从休达回来后,把他访问英国人的情况向铁马什夫伯爵作了介绍。他告诉伯爵休达岛已被西班牙人出卖给英国人,但西班牙人是无权这样做的。关于他自己原先的打算,他只字未提。 大家决定,既然英国人不愿到“温暖之乡”来,那就随他们去吧。有关情况已经通知英国人,信与不信,那是他们的事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应付彗星与地球碰撞所产生的严重局面。 上次彗星与地球相撞,塞尔瓦达克等人从地球来到了彗星上,而且能够平安地幸存下来,应该说这真是万幸。由于尚未弄清的原因,当时的过程一定相当缓慢。地球上是否有人因此而丧生,待他们回去后很快便可弄明白。但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些在碰撞之后来到彗星上的人全都安然无恙。 但下一次碰撞是否也是这样呢?这就很难说了。11月10日,大家聚在一起认真地讨论了这个问题。 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在思想上的隔阂已越来越深,但表面上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二人都参加了此问题的讨论。 塞尔瓦达克上尉首先发言。他说: “先生们,今天已经是11月10日了。如果我的老师的计算准确无误的话,再过五十一天,彗星又要与地球相撞了。我们今天要讨论一下,看可否想一些办法来避免碰撞所产生的严重后果。 “你是否有什么具体的想法,上尉了?”铁马什夫伯爵问。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 普罗科普二副这时说道: “先生们,这次碰撞,我们可能会遇到几种不同的危险。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先把我所想到的这些危险谈一谈。然后大家再来讨论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加以防止,或减轻其危害。” “很好,你说吧,普罗科普。”铁马什夫伯爵说。 普罗科普接着说道: “先生们,我们首先应该弄清楚这次碰撞究竟有几种情况,然后分别加以研究。” “完全对。”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但我们不要忘记两个星球是迎面飞行的,它们碰撞时的速度是每小时三十六万公里。” “真象两列对开过来的火车。”本一佐夫说。 普罗科普又说: “两星球相撞时,可能是斜着擦过去,或者是直接撞在一起。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彗星可能象上次一样,从地球表面一擦而过,再从地球上带走一些地方,然后继续在太空遥游。但碰撞之后,它的轨道可能会改变,我们即使能侥幸活下来,也甭想再回到地球同我们的亲人团聚了。” “关于这种可能性,我们对其利弊已经比较清楚了。”铁马什夫伯爵说。“你现在说一说直接碰撞会是什么样子。” “在探讨这一问题之前,我们首先应当看到,”普罗科普说,“由于地球的质量比加利亚大得多,碰撞之后,地球的速度可能不会受到影响,而普星则可能留在地球上。” “对。”塞尔瓦达克说。 “这样的话,加利亚同地球接触的部分不外三种:一种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赤道地区,一种是这个地区的对#点。再一种是加利亚南北极的某一极。但无论是哪一部分同地球相撞,加利亚上的人都无一能够幸存。” “这是什么原因呢?二副。”塞尔瓦达克问。 “很简单。如果是赤道地区,我们全都会被撞死。” “这是不用说的。”本一佐夫说。 “如果碰撞的部分是赤道的那一面,我们除了会被撞死外——因为加利亚的运动速度突然消失了,其后果是不难想象的——,还肯定会窒息而死。因为那时加利亚将会在地球表面形成一座其高无比的山峰,而加利亚表面的大气将会逐渐下降,同地球表面的大气混合在一起。这样,这座山峰的空气就变得非常稀薄而使人无法生存下去。” “要是加利亚两极中的某一极同地球相撞呢?”铁马什夫伯爵问。 “我们一定会被抛向空中然后坠落下来摔死。”普罗科 普说。“而且即使不出现上述情况,我们也会被活活烧死。” “烧死?”塞尔瓦达克问。 “是的。因为加利亚的速度一旦消失,立即会转化为热能,温度高达几千度。届时,整个加利亚将成为~片火海。” “普罗科普先生,”本一位未说,“我想提个问题:如果加利亚掉在海里呢?……” “大西洋和太平洋至多不过是一方多米深。”普罗科普说。“因此,海水是无法抵消这次碰撞的,上面讲的各种情况仍会照样发生。” “先生们,”塞尔瓦达克说,“看未碰撞不管怎样进行,等待我们的将是被撞死、摔死、烧死或窒息而死。” “是的,塞尔瓦达克上尉。”普罗科普毫不犹豫地说。 “既然如此,我看只有一条出路。”本一佐夫说。 “那条路?”塞尔瓦达克问。 “在碰撞之前,离开加利亚。” “怎样离开呢?” “那我就说不上了。”本一佐夫说。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二副身上。只见他把头埋在两只手的手心里,似乎在考虑某种大胆的设想。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很大胆,但也只有这样做了。” “什么想法?你给我们谈一谈。”铁马什夫伯爵说。 二副又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刚才本一佐夫已经说了,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在碰撞之前离开加利亚。” “能够做到吗?”铁马什夫伯爵问。 “也许可以。” “用什么办法呢?” “搞一个气球。” “气球?”塞尔瓦达克惊叫道。“这种办法已经老掉牙,很少有人去用了。” “你们请听我说,先生们。”普罗科普微微绉着眉头说道。“只要我们能准确地知道碰撞发生的时间,我们可以在碰持之前一小时乘上气球升入空中。加利亚的大气一定会带着我们以原有的速度向地球靠近,并在碰撞之前和地球上的大气混合在一起。这样,我们的气球将可顺利进入地球大气层,在碰撞发生时,呆在空中不动。” “很好,明白了。你的办法可以采纳。”铁马什夫伯爵说。 “不过我们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普罗科普又说。 “百分之一?” “是的。因为当加利亚的运动速度忽然消失时,气球也会烧掉的。” “气球也会烧掉?”本一佐夫问。 “整个加利亚将是一片火海,气球哪能保得住?”普罗科普说。“不过……除非加利亚的大气和地球的大气混合后……以后的情况,我也说不上来了……但我总觉得,还是在碰撞之前离开加利亚的地面为好。” “行!就这么办!”塞尔瓦达克说。“即使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把握,我们也要试他一试。” “可是我们没有氢气可充气球。”铁马什夫伯爵说。 “用热空气即可,反正我们在空中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小时。”普罗科普说。 “好。咱们就做一个热空气气球。”塞尔瓦达克说。“这没有什么难办的。但气球的外壳呢?” “可以用多布里纳号上的布帆来做,既轻柔又坚固。” “好极了,普罗科普。”铁马什夫伯爵说。“所有问题你都想到了。” 这确是一个相当大胆的设想。但大家既然没有别的路可走,也只有孤注一掷了。现在的问题是,要做到万无一失,必须对两星球碰撞的时间了解得十分准确,最好连几分几秒也能知道。 塞尔瓦达克上尉负责想尽一切办法去向帕米兰-罗塞特打听。这样,从这一天起,大家便在普罗科普二副的带领下,动手做起气球来了。这个气球一定要做得相当大,足以容纳“温暖之乡”的二十三位居民,至于直布罗陀和休达的英国人,既然他们不愿意来,那就不去管他们了。 为使大家有更多的可能性脱险,普罗科普还想了许多办法延长气球在空中飘浮的时间。碰撞之后,很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寻找着陆点,因此气球内的热气是不可缺少的。普罗科普因而决定放些麦秸和干草在气球中,以便将气球内的空气烘热。最先驾驶气球的人便是这样做的。 多布里纳号上的布帆早已放在大山洞的地道里。大家于是把这些布帆拿出来。剪成一条条很长的布条,并涂上漆,以防漏气。漆是从汉沙号搬来的存货中找到的。普罗科普二副还特意做了个模型。大家按照这个模型那些布条缝在一起。这项工作,所有的人,包括小尼娜,都参加了。俄国水手,干这种活计十分熟练,他们手把手地教那些西班牙人怎样缝制。 当然,我们讲所有的人都参加了这项工作,但实际上是不包括犹太人伊萨克和帕米兰-罗塞特教授的。罗塞特教授对这种事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项工作共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塞尔瓦达克上尉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向罗塞特教授询问有关的星球碰撞的准确时间。他这个人很难接近,往往一连几天连个人影也见不着。随着气温逐渐转暖,他已搬回原先那个小山洞里,整天关在里面,谁也别想进去。关于两星球碰在的时间问题,塞尔瓦达克上尉已向他试探讨一次,但被顶了回来。他根本不想回到地球上去,所以也不愿在回去的问题上为大家做点事情。 可是,两星球碰撞的时间是一个至为重要的问题,塞尔瓦达克只好耐心等待。 这期间,加利亚一直在向太阳这边运行。在加利亚人的眼中,地球的圆轮已变得越来越大了。彗星在11月走了二亿三千六百万公里的路程,到12月1日,它距离太阳只有三亿一千二百万公里了。 气温急剧上升,海面冰板随之破裂、解体。其场面十分壮观,连冰块爆裂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山坡上出现了涓涓细流,这些细流在几天之后就变成了一条条激流和瀑布在山间奔流,山上的积雪早已无影无踪了。 同时,天边开始出现云团。停息很久的风又刮起来了,云朵开始在天空随风飘浮。看来过不了几天,雷雨就会接踵而来。总之,随着太阳传来的光和热逐渐增多,加利亚星球上又恢复了~派生机。 在那个小海湾里,人们早已预料到的事终于发生了。 冰板爆裂时,多布里纳号和汉沙号距离海面仍有三十多米。随着冰层逐渐解冻,船体下的巨大冰块开始下沉并出现倾斜。如同北冰洋的冰山所常见的那样,冰块的底部由于受温度较高的海水浸蚀,随时有可能脱落。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救出两艘船是根本不可能的。 12月12日到13日夜间,灾难终于发生了。由于基础部分脱落,巨大的冰块突然失去平衡,一下翻了个个儿。多布里纳号汉沙号倒在岸边的岩石上,转眼之间撞得粉碎。 这种结局大家早已料到,但谁也无能为力。现在眼看着两艘船突然撞得粉碎,大家的心中不禁感到十分忧伤。 伊萨克-哈克哈卜待嚎啕痛哭,如丧考妣,其悲惨之状非笔墨所能形容。他哭骂塞尔瓦达克等人,说他们要是不把他的汉沙号开到“温暖之乡”的这个小海湾里来,而是让 它停泊在古尔比岛的港湾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不 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遂造成了今天的大祸。他们应对此 负责。将来回到地球,他要向他们提出控告。 “伊萨克先生,你要再胡说八道,”塞尔瓦达克上尉叫道,“我就叫人把你捆起来。” 伊萨克只好一声不吭,回到他那昏暗的洞袕中去。 12月14日,气球已经做好。由于缝制精细,并涂了漆,整个气球十分牢固。挂吊篮的绳索是用多布里纳号上质地轻柔的缆绳制成的。吊篮的边筐则是用汉沙号的货舱军做隔板用柳条编织而成,足可容纳二十三人。况且大家呆在里面的时间不长,挤一挤也就行了。 这期间,加利亚已达到火里的轨道,但距离火星仍有二亿二千四百万公里。因此,不会放火星吸引而去。 可是在12月15日夜间.加利来突然发生了一次异常强烈的“地震”,大家简言以为加利亚末日已经来临。火山也在不不停地震动,塞尔瓦达克等人于是立即离开了这座 这时,山腰上传来了惊叫声。只见罗塞特教授手里拿着折断的望远镜站在悬崖上;他的望远镜因“地震”而摔坏了。 这天夜里,加利亚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颗卫星。 这颗卫星就是加利亚分裂出去去的碎块! 同过去的甘巴尔童星一样。加利亚在其内部力量的作用下.已经一分为二。巨大的碎块载着那些英国人,离开了加利亚,开始在太空游弋。 第十八章 登上吊篮 加利亚突然一分为二会不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关于这一点,塞尔瓦达克等人尚未看到任何迹象。 加利亚的自转方向仍旧是自东向西作逆行运动。但自转一周的时间已经减少一半,不再是十二小时。而是六小时了。太阳从西方升起三小时后,便在东方落下了。 “天呀!”塞尔瓦达克上尉感叹地说,“加利亚的一年如今天二千八百天了!” “这种复杂的日历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弄清了。”本一佐夫说。 确实,如果帕米兰-罗塞特把他的历法根据新的情况重新修订一下。那就会出现谁也听不明白的诸如6月238日或12月325日了。 带着英国人在太空邀游的那个碎块,并没有环绕加利亚运行。相反,它正在远离加利亚而去。碎块是否带去了加利亚的部分海水和大气?其环境是否适宜人居住?以及还有没有可能回到地球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塞尔瓦达克等人感到,慧星的重力已进一步减少,他们的体力又相应增加了。他们目前最为关心的是加利亚的运行速度会不会加快或放慢,因而错过与地球会合的时机。假如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们或许永远也不能回到地球上去了。 普罗科普认为,加利亚的速度并未发生任何变上。但他在天文方面并不十分精通,不敢贸然向大家说出自己的意见。 这个问题只有帕米兰-罗塞特能够回答。因此,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 他这几天的情结非常不好。这是由于他的望远镜被震坏了。还是由于加利亚虽然已一分为二,但其运行速度并未改变,因而仍会按照他原先所计算的时间准确地与地球相会?这种结局是他所最不愿见到的,否则他早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 塞尔瓦达克等人从其情绪上判断出实际情况很可能就是这样,但把握不大,必须设法让他亲自说出来。 12月18日,脾气暴躁的罗塞特教授同本一佐夫发生了一次口角。口角因加利亚约爆裂而起,本一佐夫嘲笑罗塞特的这颗彗星简直同羊皮袋或干核桃一样,时间一长便自行爆裂了。他添油加醋,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罗塞待岂能受得了?他暴跳如雷,反唇相讥,两人于是展开了一场唇枪舌战。 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塞尔瓦达克上尉忽然出现了。他看到这种场面,忽然灵机一动,心想既然罗塞特不吃软的,那就用激将法来引他上钩。他于是站在本一佐夫一边,装作满面怒容,向他说道: “教授先生,你说话未免太放肆。我的话你也不听,根本不把我这个加利亚总督放在眼里。” “你呢?”罗塞特也毫不示弱,说道:“你根本就没有想到我是这颗彗星的主人。” “你算什么主人?现在我们回不了地球了,我看你还是听天由命吧,别再逞能了。” “你说的倒也是,”罗塞特教授说,“看来我只有听从命运的安排了。不过,为什么回不了地球呢?” “这还用问吗?”塞尔瓦达克说。“加利亚一分为二后,质量已大大减少,速度也必然会发生变化。” “这是谁说的?” “我们大家都这样认为。” “塞尔瓦达克上尉,你们这些白痴和蠢驴对于天文学和物理学竟然如此一窍不通……” “教授先生,请你不要太放肆!” “啊!我可没有忘记,你曾经是我那个班最坏的学生。”罗塞特胸中的愤怒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曾经是加里曼中学的耻辱。” “住嘴!否则我就……” “办不到!不管你是谁,你都一定要让我说完。瞧你们是多么了不起的天文学家。因为加利亚的质量已经减轻,你们就因此而认定它的速度也改变了。好象它的速度根本与太阳引力无关,而完全取决于其本身的质量。你们知道几颗彗星的质量?你们知道哪些星球改变过速度?啊!我为你们感到羞耻。” 本一佐夫不知是计,这时向上尉说道: “上尉,你看我是否给他来点厉害的,让他也象他的鬼彗星一样,来个一分为二?” “你敢碰我一根毫毛!”罗塞特赫然挺身而起。 “先生,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塞尔瓦达克说。 “那我就到法庭上去控告你!” “哈哈!加利亚有什么法庭!” “不!地球上的法庭!” “更是荒唐,地球离我们这样远!”塞尔瓦达克说。 “你别看现在还很远,”罗塞特教授说,“12月31日到1月1日夜间,我们就要到达地球轨道的升交点,并于二时四十七分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与地球会合……” “亲爱的老师,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塞尔瓦达克上尉突然恭恭敬敬地向他说道。然后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弄得罗塞特教授简直莫名其妙。 塞尔瓦达克等人多少天来时刻关心的问题现在总算弄清楚了:彗星与地球将在明年1月1日凌晨二时四十七分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相会!这样说来,他们在加利亚星球上停留的时间只有半个月了。 出发的准备工作仍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普罗科普提出的乘气球离开加利亚,以避免两星球碰撞所造成的冲击,看来是比较理想的办法。从加利亚的大气层进入地球的大气层,看来也是非常容易的。可是这里面却有许多前人所没有遇到过的巨大危险。所以问题并不那么简单。普罗科普就曾反复强调过,除非遇到奇迹,气球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停下未,很可能会立即变成一场熊熊大火而化为灰烬。塞尔瓦上克上尉强作镇静,故意显示出很乐观的样子。本一佐夫早就想乘气球转一圈,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只有铁马什夫伯爵和普多科普二副态度十分冷静,准备应付一切危险事态。 这时,加利亚海已经冰消雪融,可以通航了。塞尔瓦达克上尉和普岁科普二副带了几名俄国水手,用剩下的一点煤作燃料,到古尔比岛去了几次。 经过漫长的严冬之后,岛上的茅屋和石头房子依然如故。田野上河流纵横,流水潺潺。到“温暖之乡”过冬的鸟雀如今又飞回到这块肥沃的土地上安顿下来。寒冬之后,炎夏几乎是接踵而来。由于日照充足——排虽然每天只有三小时——日野上已是一片碧绿。 大家在岛上收集了一些干草运到“温暖之乡”,准备用来充填气球所需的热气。 12月25日,一切准备就绪。大家象去年一样,热热闹闹地纪念了圣诞节。至于元旦,如果一切顺利,那将到地球上去过了。本一佐夫已答应巴布罗和小尼娜,到那天一定给他们每人送一件新年礼物。 可是令人无法相信的是,随着这一天越来越临近,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两人的心思似乎都用在别的方面了。他们的关系已变得非常之坏。两年的加利亚生活如今已象春梦一样随风飘去,他们眼看又要回到现实中去。一张美丽的面庞时时萦绕在他们的脑际,使他们无法再象过去那样和睦相处。 塞尔瓦达克上尉又想起了他那首尚未完成的十三行诗。他整天在脑海里推敲那所余的几个诗韵,准备把它写完。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十分怀念故土,希望早日回去。西班牙人对加利亚的生活十分满意,即使老死在这里也毫无怨言。但现在能回到他们的安达卢西亚故乡去。他们也十分乐意。巴布罗和小尼娜当然也愿意跟随大家一起回去,但他们发誓今生今世决不分离。至于帕米兰-罗塞特教授,他仍旧是终日怒气冲天,发誓决不乘吊蓝同大家一起回去。不!他决不能离开他的彗星。 最后几天,大家的情绪都分外激动。普罗科普二副对行前的准备又作了一次检查。多布星纳号上的两根折断的桅杆已埋在海岸上,用以固定气球。气球尚未充气,但已套上网绳。吊篮就放在那里,足可容纳现有的全班人马。吊篮上方还挂了几只羊皮袋,以备万一气球在海面降落时,可以借用这些羊皮装使吊篮飘向海岸。当然,气球如果堕落在距离海岸很远的大洋里,所有人员肯定都会葬身鱼腹,除非附近能有船搭救他们。 12月31日过去了。他们如今在加利亚星球上停留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了。二十四小时后,气球里一旦充满热空气,就会飘向空中。当然,加利亚大气的浮力要比地球大气小得多,但应看到,加利亚的引力较小,气球本身的重量已大为减轻。要么下去,要么把钱扔掉。两条路由你自己挑。” 在众目睽睽之下,伊萨克只得忍痛把腰带解下来,扔在吊篮外。 至干帕米兰-罗塞特,他却是另外一种情况。他声称决不离开加利亚。因为这颗彗星是他自己的。况且气球顶什么用?两星球的大气一接触,它就会立即化为灰烬。留在彗星上倒要安全得多。万一加利亚只是从地球表面一擦而过。他仍可继续以跟着它在太空邀游。塞尔达克上尉见他如此顽固,只好让两位身强力壮的俄国水手把他捆起来送到吊篮里。 塞尔瓦达克的两匹马和尼娜的小山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走的。本一佐夫和小尼娜心头十分沉重,但不舍弃它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有那只信鸽可在吊篮里占有一块地方,因为天晓得大家到达地球后,是否需要它去传送信息呢? 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在上尉的催促下也走进了吊篮。现在只剩下塞尔瓦达克和本~佐夫还站在加利亚的土地上。 “本一佐夫,现在轮到你上去了。”塞尔瓦达克说。 “不,上尉,请你先上。” “不。我们现在的情况同一艘就要沉入水中的轮船一样,我必须最后离开。” “那好,我只得从命了。” 本一佐夫上去后,塞尔瓦达克也跟着走了上去。 固定气球的绳索砍断了,气球于是冉冉升入空中…… 第十九章 返回地球 球气一直升到二千五百米的高空。普罗科普决定就将它维持在这一高度上。气球的下方挂着一个用铁丝做的炉子,炉子里放满干草,随时可以点着,使空气保持稀薄,气球不致下降。 人们坐在吊篮里向周围看了看。下面是一片汪洋的加利亚海,海呈凹型盆地。北面有一块陆地,那是古尔比岛。 大家向西面凝望很久,希望能看到直布罗陀岛和休达岛。但两岛已无影无踪了。 南面是屹立在“温暖之乡”和海岸边的那座火山。一望无际的迭层状岩石在阳光下显出彩色斑斓为霞光。这种碲化金的矿物质似乎是组成这颗彗星的唯一物质。 天空晴朗如洗。在西北面同太阳相对的天幕上,运行着一颗新的星球。不,不如说这是一颗火流星。这就是从加利亚分裂出去的那个碎块。碎块正循着一条新的轨道,远离加利亚而去,眼下同加利亚的距离是一万公里。因为是白天,这个碎块现在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天黑之后,~定可以在太空中看到这个明亮的光点。 不久,在吊篮的斜上方。人们终于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地球圆轮。它似乎正向加利亚冲来,遮挡了加利亚的大半个天空。 圆轮光彩夺目,令人目不暇接。距离已经非常之近,不可能同时看到其两极了。加利亚现在距离地球只有月亮和地球距离的一半了,而且这个距离仍在迅速缩小。地球上的斑点已清晰可见,有的十分明亮,那是陆地。有的相当昏暗,那是海洋,因为海水没有把阳光反射出来。地球的上空,已可看到一条条白色的带子,并可看到带子下面的陰影;这是在地球的大气中飘浮的云朵。 由于两星球互相接近的速度是每秒一百一十六公里,过了一会儿,地球的外貌便全部展现在大家的眼前了。不但宽阔的海岸线已经清晰可辨,山脉和平原也已分得一清二楚。吊篮里的人观看这一幅幅奇异的美景,仿佛是伏在一张山峦起伏的地形图上一样。 二时二十七分,加利亚距离地球已经不到一万二千公里。两星球正飞速接近。到二时三十七分,只剩下六千公里了。 圆轮上的线条已变得豁然分明。普罗科普二副、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接连喊出了三个他们所看到的地方: “欧洲!” “俄国!” “法国!” 他们没有看错。地球向着加利亚的一面正是欧洲大陆。由于是中午时分,各国的地形都清晰可辨。 他们如痴如醉地看着地球,一心想着赶快着陆,早巳把着陆的危险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如今就要回到已阔别两年,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的人类社会中去了。 是的,他们现在所看到的确实是欧洲。这块大陆上的各国,边界走向十分奇特,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有的则是由国际协议确定的。 英国象是一个贵妇人,穿着满是给精的衣裙,头上点缀着若干小岛,正向东边走来。 瑞典和挪威宛如一头雄狮正站起身来,从北极腹地向欧洲扑去。 俄国则全然象是一头脑袋转向亚洲,一只脚踏着土耳其,一只脚踏着高加索的北极熊。 奥地利象是一只匍匐在地、正在做着恶梦的猫。 西班牙家是欧洲这艘轮船的船头挂的一面旗帜,葡萄牙则是这艘大船旁的一艘游艇。 土耳其象是一只公鸡,正以其一只利爪抓住亚洲大陆,另一只爪子抓住希腊。 意大利象是一只漂亮而精致的长统靴,正在将西西里岛、撤丁岛和科西嘉岛跟着玩。 普鲁士象一把深深地砍入德意志帝国的利斧,其斧口刚刚碰到法国。 法国则象是一个挺起的胸膛,巴黎为其心脏。 总之,一切都是那样明晰,那样了然。大家的心情分外激动。只有帕米兰-罗塞特教授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凝视着二千五百米下的加利亚。对于正在向他招手的地球,他连看也不看。他怅然若失,心头始终素绕着他那颗心爱的土星。 普罗科普二副手上拿着马表,一分一秒地数着。他不时下令让人在那个火炉里加一些干草,以便气球在空中保持稳定的位置。 吊企里很少有人说话。塞尔瓦达克上尉和铁马什夫伯爵一直在贪婪地看着地球。气球始终处于加利亚编后方的位置上。这样也好,彗星首先同地球相撞,可以使得气球向地球的大气过渡时不至于过分突然。 但气球会坠落到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呢? 如果掉在荒芜人烟的陆地上,能不能同有人居住的 地方很快取得联系? 如果是掉在大海里,附近会不会有船只来搭救他们?。总之,随时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正如铁马什夫伯爵所说,大家的性命现在都掌握在上帝的手心里。 “现在是二点四十二分。”普罗科普在一片寂静声中大 声说道。 再过五分钟,两星球即将相撞。它们现在的距离是不 到三万二千公里。 普罗科普二副这时发现,两星球不是走在一条直线上,二者之间略有一点偏斜。不过,彗星的运行速度仍有可能突然中止,而不是象两年前那样,从地球表面一擦而过。加 利亚眼下虽然不会直接撞在地球上,但正如本一佐夫所说, 它们很可能会“狠狠碰一下”。 还有,两星球的大气突然碰在一起时,很可能会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处在这股强大气流中的气球很可能会爆裂,使得吊篮顿时一落千丈,摔在地球上。这样.吊篮里的人将无一能幸存。而且.他们这两年的天外生涯和在太阳系的邀游也将永远不为人所知。 塞尔瓦达克上尉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只见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把这颗彗星的名字,以及彗星从地球上带来的几块土地和每个人的姓名-一写在纸上。 然后,他转向小尼娜,叫她把她怀中抱着的信鸽给他。 小尼娜在信鸽身上亲了亲,立即递给了他。 塞尔瓦达克把这张纸条系在鸽子的脖颈上,随后把鸽子扔出了吊篮。 又过了两分钟。两星球的距离只有一万二千八百公里了。它们现在互相接近的速度是地球在其轨道上运行速度的三倍。 不消说,吊篮里对这飞快的速度根本感觉不到的。他们的气球似乎仍旧停在加利亚的大气中动也不动。 “两点四十六分。”普罗科普又大声说道。 两星球只相距六千八百公里了。地球简直象一个巨大的洞袕等待加利亚钻进去。 “两点四十七分。”普罗科普二副又说道。 还有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而现在的速度是每秒一千 零八十公里! 天空传来了一种呼啸声,这是地球吸引加利亚的大气造成的。气球已变得非常扁长,几乎就要破裂了。 人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抱住吊篮的边缘。 这时,两星球的大气终于混合在一起了。吊篮钻到了云海里,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大家只感到到处是一片火海,脚下的吊篮也脱落了,最后终于回到了地球上。但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来的。他们在昏迷状态中离开了地球,如今又在昏迷状态中回到了地球。 那个气球,连一根布条也找不到了。 至于加利亚,出乎大家所料,它只是从地球身旁轻轻擦了一下,早已消失在东方了。 第二十章 尾声 “上尉,这里是阿尔及利亚。” “是的,本一佐夫,而且就在莫斯塔加内海。” 这是塞尔瓦达克上尉和他的勤务兵苏醒过来后互相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都安然无恙,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他们现在确实在阿尔及利亚的莫斯塔加内姆。他们在这一带生活过好几年,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不可能弄错。 因此,他们在太阳系周游两年后,如今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天下居然有这砂巧合,加利亚与地球相撞,两次都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发生。 他们现在距离莫斯塔加内海城只有两公里。 半小时后,塞尔瓦达克上尉带着他那些从天外归来的伙伴,进到了城里。 他们感到不可理解的是,地球上一切都是那样平静。阿尔及利亚人都在不慌不忙地从事他们的日常工作。成群的牛羊正在洒满露珠的草原上悠然自得地吃着草。现在大约有八点钟了。太阳仍旧是从东方升起的。举目所见没有任何反常现象,居民们也没有任何异常表现。 “奇怪!”塞尔瓦达克上尉说。“他们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彗星的到来。” “看来确实不知道。”本一佐夫说。“我本来还以为可以在他们面前作一次凯旋似的入城仪式哩!” 显然,大家对彗星与地球相撞事先一无所知。否则全球各地早已乱作一团,象公元1000年那次一样,以为世界已到了末日了。 说来也巧,塞尔瓦达克上尉刚刚跨进马斯卡拉城门,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第二步兵团团长和第八炮兵连连长。他立即向他们走了过去。 “啊,是你!塞尔瓦达克。”步兵团长说。 “是我! “我可怜的朋友,你这一时期怎么失踪了,现在从哪儿来?” “我本可告诉你们的。不过,不管我怎么说,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你怎么……?” “别说了,朋友们。我可是一直在想念你们。就算我做了一场恶梦吧!” 此后,无论他们怎样追问他,他什么也没有再说。不过,他突然向他们提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知道l夫人近来……?” 步兵团长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等他说完就接着说道: “她又结婚了。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是呀,这两年我简直象是在梦中一样。”塞尔瓦达克说。 随后,他转向铁马什夫伯爵,对他说道: “伯爵先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感到很高兴,可以不必再同你进行那场决斗了。” “上尉,我非常真诚地希望能同你握手言和,把那不痛快的往事全部忘掉。” “这个结局倒也不错,”上尉心里嘀咕道,“我也不必为那首十三行诗而绞尽脑汁了。” 两位情敌于是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他们的友谊从此也变得更加巩固了。 铁马什夫伯爵十分赞同塞尔瓦达克的意见,对他们这次天外旅行,只字不向他人提及。况且,他们如何离开地球,又如何归来都简直是个谜,谁也说不清楚。最叫他们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地中海沿岸一切如故。因此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为好。 第二天,大家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俄国人准备跟着铁马什夫伯爵和普罗科普二副回到俄国去。西班牙人也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去。行前,伯爵慷慨馈赠,给了他们很大一笔钱,使他们今后可以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他们分手道别时,那种出自肺腑的难舍难分之情真是无法形容。 至于伊萨克-哈克哈卜特。他已突然销声匿迹,不知哪里去了。不过谁也没有再提到他。只有本一佐夫一天说道: “老家伙一定是躲藏到美洲什么地方去了。” 至于帕米兰-罗塞特,他向来是毫无顾忌的,很快便将他这两年在加利亚的生活对众人讲了。但人们都否认这颗彗星的存在,因为没有一位天文学家看到过它在地球的夜空出现。天文年鉴上也根本就没有关于它的一些记载。他无比气愤。两年后,他发表了一篇洋洋万言的文章。文章详细介绍了有关加利亚的各种资料和他本人的种种奇遇。 欧洲知识界对这篇文章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多数人认为荒诞不经,少数人认为言之成理, 有一篇文章——这大概是最好的一篇——对罗塞特的这篇文章作出了公平的评价,把它叫做《一个假想的故事》。 不言而喻,罗塞特十分气恼。他声称自己回到地球后,不仅在太空中看到过加利亚,而且还看到过带着十三位英国人的那个碎块。他大概在为自己未能与他们同行而感动终身的遗憾。 至于塞尔瓦达克和本一佐夫,不管他们是否真的在太阳系作过这样一次探险旅行,他们的工作依旧如故,一个仍是上尉,另一个仍是勤务兵。同时,两人的关系也比以前更为密切了。 巴布罗和小尼娜分别由铁马什夫伯爵和塞尔瓦达克上尉抚养。若干年后,他们已双双长大成人。巴布罗长得仪表堂堂,小尼娜也长得十分俊俏。两鬓如银、已成为上校的塞尔瓦达克为他们主持了婚礼。铁马什夭伯爵还专程从俄国给小尼娜送来了嫁妆。 这一对年轻人,虽然没有成为那个新世界的亚当和夏娃,娃,但仍为他们的美满结局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