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缠皇十八》 楔子 “胤禘,衣服穿好了没有?额娘在等你!” 一个俊秀的十岁男孩跶跶跶地奔进古鉴斋,对着坐在床沿,与他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男孩喊道。 “就快好了!”胤禘臭着脸让宫女服侍他穿衣,眼神冷淡、排斥地瞥了一眼窗外。“从一大清早就吵得要命,真是烦死人!” 胤衸好脾气地笑了笑。 “别这样,今天是额娘的生日,额娘要是看见你摆着脸,她也会不开心的。你今天可要乖点,知道吗?” 胤衸和胤禘是双生兄弟,虽然两人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有着一张相同的脸孔,但是胤衸的性情比胤禘温和很多,不像胤禘那样霸道,动不动就闹脾气。 “闹哄哄的,外头到底来了多少人?”胤禘又望了一眼窗外,显出非常厌恶的表情。 “别紧张,你只要站在我后面就好。”胤衸微笑道。 “我才没有紧张,我是讨厌!”胤禘给哥哥一个大白眼。 胤衸笑了笑,没有反驳弟弟。虽然他只比胤禘早出生了一刻钟,但是沉稳内敛的个性远超过十岁男孩应有的可爱天真,看起来像是比胤禘长了几岁。 其实,这是因为比他晚出生的胤禘一生下来就比他瘦小很多,右腿也有残疾,体质不若他健康,父皇和额娘在他们两人之间自然偏爱胤禘比较多,而他内心也对胤禘始终有种莫名的愧疚,认为自己抢走了胤禘的健康,所以自懂事起,他从不跟胤禘争抢任何东西,甚至任由他支配使唤,就这样渐渐地养成了绝佳的好脾气。 “你平时可以讨厌、可以不见人,但今日不行。”他轻拍了拍胤禘的头,温言地说:“答应我,今日不摆臭脸好吗?” 胤禘不情愿地挑了一下嘴角。 “要我答应也行,不过你得背我出去。” “好。”胤禘一向不在外人面前走路,胤衸当弟弟的人肉轿子也不是一、两回的事了,因此他毫不考虑就点头答应。 “十八阿哥、十九阿哥!皇上派刘总管来赏赐了,小主子快出来迎接呀!”他们的侞娘秦嬷嬷急匆匆地奔进来喊道。 “走吧。”胤衸自然地转过身、弯下腰,胤禘立刻笑着跳到他背上,由他背着快步走出古鉴斋。 院中挤了满满的人,除了原本住在景阳宫内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还有不少其他宫院的嫔妃和宫人,一看见胤衸背着胤禘走出来,目光焦点纷纷落到了这对双生兄弟身上。 胤衸背着胤禘挤到王嫔身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抬头看见宫门口人影杂乱,奔走匆匆。 “胤禘,快站过来额娘这儿。”王嫔牵起胤禘的手,怜爱地轻抚他俊秀的面庞,一面回头吩咐秦嬷嬷把拜垫取过来放在胤禘身前,就怕一会儿跪拜时伤了他的膝盖腿。 站在一旁的十五皇子胤禑、十六皇子胤禄都是王嫔所生,和十八皇子胤衸、十九皇子胤禘都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最小的胤禘因为腿有残疾,特别受到父皇及额娘的关心疼爱,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也没有人特别在意,不过对于胤禘的特别受宠,其他同父异母的皇子公主们感受可就大大不同了,一道道扫向胤禘的目光均是充满了冷漠和厌恶。 总管太监刘得福此时从宫门口走了进来,垂手高喊。 “传皇上口谕,赐王嫔寿膳一桌,谢恩!” “谢皇上赏!”景阳宫院子内以王嫔为首,领着嫔妃与皇子们齐整地磕头谢恩。 胤衸扶着胤禘在拜垫上磕了头,然后慢慢站起来。 “奴才给主子拜寿了!”刘得福恭敬地向王嫔磕头道贺。 “不敢当,刘总管辛苦了。”王嫔把预先就捧在宫女手中的赏银接过来,给刘得福发了赏。 “奴才谢主子赏!”刘得福笑着谢了恩,一边收下赏银,一边朝宫门弹指,随即有十二名太监抬着数十个朱漆食盒进院,将食盒内各式装满菜肴的碗盘一一摆设在四张八仙桌拼成的长桌上。 朱红色细瓷的食具内分别置放着冷盘、大菜、热炒、羹汤、点心、粥膳、果品,随手一数就有六十道菜之多,还有两大盘的寿桃、寿面,满汉菜色均有,其中有不少的江浙菜,想必因为王嫔是苏州姑娘,所以皇上特地贴心地赏赐了不少家乡菜,让她解一解乡愁。 当王嫔看到一道道江南风味的菜肴,果然感动得眼眶泛红。 “真不知是托谁的福,好大‘一桌’的赏赐。” “人家生了个娇滴滴的皇子,碰不得也动不得,谁叫你生不出来。” 站在角落里、前来送寿礼的两名嫔妃悄声低语,口气酸味十足。 胤衸隐约听见了,默默朝那两名嫔妃瞥去一眼,正巧与她们眼光交触,他淡淡回以一个微笑,倒让她们两人尴尬地红了脸,迅即别开目光。 “有请主子们进用寿膳。”刘总管动手打开一只碗盖。 十二名太监立即侍候起宫院中的大小主子们用膳,并一路报着菜名,什么二龙戏珠、凤凰展翅、白银如意等等。 一开始,众人还踌躇着不敢下箸,但是几道菜吃下来,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谈笑声便不断。 “小主子,有没有看见特别想吃的?我去给您端过来。”秦嬷嬷见胤禘站着下动,忙趋前问道。 胤禘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胤衸,我不吃,我要回房了。”胤禘转身拉了拉胤衸的衣袖。 胤衸愣了一下。 “这是父皇的赏赐,你不能不吃。何况刘总管还没走,你这时候回房去,不怕刘总管到父皇面前告你的状?”胤衸充满耐心地提醒他。 “真烦!”胤禘撇撇嘴角,凛着一张脸。 胤衸知道他自小就不爱见人,而且在人前他绝对不会随意走动,因为他总觉得每个人的眼光都盯着他的腿看。 “那你先坐到一旁去,等刘总管走了以后再说,我去装一些东西给你吃。”胤衸扶着他走到角落,让他坐在石凳上,然后转身去装些他喜欢吃的菜。 胤禘无聊地打量着闲话家常的众嫔妃,还有那些跟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们。 眼前的景象看起来似乎一派富贵悠闲、和乐融融,但是胤禘很清楚,这些人只是表面上笑脸盈盈,其实内心根本是讨厌死他的。 明明心里很讨厌一个人,却还能装出虚情假意的笑,真让他感到恶心透顶! 看见定嫔和勤嫔边说边笑着指了指胤衸,然后又转头偷瞄他一眼,他心里着实感到不舒服,偏偏愈不想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她们说话的声音就愈是清楚地传入他的耳里。 “你姊姊的女儿今年不是才八岁吗?过几年说不定有机会指给这对双生兄弟当福晋呢!” “是呀,将来要配给胤衸还是胤禘,现在就得先相准了。” “既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那当然得选‘好’的了。” “那倒也不一定,东西是得捡好的买,不过人就不一样了。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肯定是得挑好的嫁,但是咱皇家的人例外……” 胤禘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强烈的屈辱让他禁不住恼羞成怒。 一模一样的东西,当然得选“好”的,而他是被弃选的那个“坏”的! 他咬牙站了起来,满腔怒火。即便对他冷嘲热讽的人是父皇新宠的嫔妃,他也打算不顾一切闹个翻天覆地! “你干什么?”胤衸正好捧着一碟点心走过来,看胤禘一脸恼怒,奇怪地问道。 “她们……她们说我……”胤禘气极了,不想把那些害自己的字眼再覆述一遍。 胤衸的眼神微微一黯,从小到大,拿他们兄弟俩嘲弄的话他听得多了,因此从胤禘的反应也猜得出来,那些嫔妃“又”说了些什么话。 “今天有这么多人在这儿给额娘做寿,刘总管也还在,你就忍下来好吗?别惹得额娘动气不开心,要是闹到了父皇那儿,更是没完没了了。” 胤禘怒瞪了他一眼。 “你当然无所谓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你是好的那个,我是坏的这个,你不会被瞧不起,自然希望天下太平,但我不一样!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可以选择不让自己受委屈!就算闹到天下大乱,那也是她们自找的!”胤禘的眼眸中浮起野蛮之色,一副准备大闹天宫的模样。 “胤禘!”胤衸情急地按住他的肩膀。“多想想额娘好吗?再怎么样不开心也不要在今天闹,好吗?” 胤禘咬着牙看他,良久,转身回房,疾行的步伐让他右腿的缺陷看起来更加明显。 胤衸无奈地叹口气。胤禘从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走路,他知道胤禘是生他的气而故意要走给他看的。 他的心口一阵酸涩。为什么两个人一起出生,拥有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却不能一起拥有健康的身体? 如果胤禘和他一样有双健健康康的腿,他也就不会被愧疚感压得透不过气来了…… 第一章 十年后 胤衸背着竹篮走在深山里,林间风声鸟鸣,脚底的落叶沙沙作响,青草和霜露的香气飘浮在空气中,这是他感到最自由自在的时刻。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单独一人来到华南山区研究药草,享受一个人独处的安静时光。 午后,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取出竹篮中采摘来的桑寄生、刺苋、红田乌等各种药草,与《本草纲目》上所记载的一一辨识比对。 他会开始读医书、研究药草,起因正是胤禘。和胤禘两人一起出生,但是他四肢健全,自小就生得白白胖胖,也很少生过病,可胤禘就不同了,一出生右腿就有了残疾,身子也异常瘦弱,自小大病、小病不断,御医甚至还担心他不容易养得活。 虽然这是两个人天生就注定好的命运,与他并无直接关系,但是他每回只要一看见胤禘又生病了,心中就会有着强烈的不安和歉意,就好像胤禘的健康是被他夺走的一样。两个人在母亲的腹中一起成长,然而自己的身体健健康康,胤禘却体质孱弱,母亲看他的眼神常常是冷漠的。 由于胤禘时常生病,御医也常常进出景阳宫,和御医接触久了之后,他知道御医对胤禘右腿天生的残疾均束手无策,但是他心中仍怀有希望,期盼胤禘的右腿有医治好的一天,于是,他开始研究起药草和医方,下定决心好好钻研医术,想办法找到可以医治好胤禘的药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几乎读遍太医院内的医药专书,再加上御医的教导亲授,他的医术日益精进,但是尽管用遍了皇宫内的御用药材,也始终治疗不了胤禘右腿的残疾。不过他并未因此放弃,决定走出太医院,走出皇宫,往潮湿温暖的华南山区寻找珍稀药草。 天渐渐陰了。 胤衸抬头看了眼天色,浓云密布,看样子很快就会下雨了,他决定在下雨前提早下山。 才刚把医书收好,绵密的细雨就已经开始下了起来,很快就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浸了个湿透。 胤衸加快脚步下山,在经过一处崎岖不平的山径时,忽然听见陡坡下传来微弱的呜咽声。 有人掉下去了?他停住脚步仔细察看,发现陡坡下确实有一团人影,正焦急地仰头张望着。 “有人吗?救命啊——” 听见这声柔细的哭喊声,胤衸确定掉下陡坡的是个小姑娘。 “你没事吧?”他蹲下来,高高望着坡底下蹲坐的人影。 “我……我的腿……” “腿受伤了吗?别怕,我来救你。”胤衸没有多想,便把竹篮放在山径旁,一边抓着树干,一边慢慢滑下陡坡。 来到坡底,胤衸才发现那个小姑娘就跌在坡下的一道山沟里,动弹不得。 “你还好吗?”他仔细看一眼那小姑娘,见她生得眉清目秀,脸蛋柔美细致,一瞬间竟有些恍惚。 “我的腿很疼……”那姑娘见胤衸盯着自己看,白玉般的耳朵霎时红透。 “伤到什么地方了?能动吗?”胤衸回过神,慢慢将她从山沟内抱了出来,蹲在她面前温柔地询问。 “脚踝,疼得站不起来。”姑娘从来没有跟一个年轻男子这样单独相处、说话过,脸颊早已羞得通红,低垂着脸不敢直视他。 胤衸见她一身淡蓝衣衫全都沾满了污泥和枯叶,双手也布满了擦伤,猜想她的脚踝必然撞伤得很严重。 “能让我看看吗?”他谨慎地、柔声地问。 那姑娘不敢把头抬起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倒下意识地将脚微微缩了回去。胤衸猜想,她应该在犹豫着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 “你受伤了,现在又下着雨,如果不赶紧把你带上去,你要是病了会更不妙。我名叫胤衸,是京城人氏,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只是要看看你的伤而已。”他语调温和,试着说服她。 小姑娘偷偷抬眸打量着他。原来是京城人氏,难怪模样看起来俊雅贵气,说起话来也温文有礼,和乡野村夫大大的不相同。她对胤衸的好感渐渐加深,一颗少女芳心悄悄被他触动。 “我……我叫安茜……”她细声细气地报了姓名。 胤衸微微一笑。 “好,安茜,现在你我也算认识了,可以让我碰一碰你的脚吗?” 安茜点了点头。 胤衸一腿蹲跪下来,手掌在她受伤的脚踝处捏握了一下,她立刻疼得缩肩皱眉,眼中泪花乱转。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过扭伤得很严重,恐怕脚踝会愈来愈肿,我们先想办法爬上去再说。”他轻声说。 “可是……这陡坡这么高……”安茜咬着下唇深深吸气,现在的她连站起来都有困难,更不用说要她往上爬了。 胤衸站起身四下望了望,看见一旁有个竹篓,四周散落了不少药草。 “你也是来采药草的?”他好奇地问。 “是啊,我家是开药草铺的。”她双手交抱,环住自己隐隐发抖的身躯。 “你一个人上山,就不怕遇上坏人吗?”以姿色来论,安茜算是相当出色的,难道不怕遇见登徒子蚤扰? “我爹病了,没办法上山来采药,我弟年纪也还小,所以只好我来了,上山前我只想着要帮爹的忙,倒是没有想过会不会遇上坏人。”她害羞地笑了笑。 胤衸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在宫里,他没有见过如此令人舒心透骨的笑容,柔美羞怯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公子,真是对不住,我真怕连累你也上不去可怎么办?”安茜的眸心盈满了忧虑。 胤衸定了定神。 “你放心,傍晚前我要是没回去,自然会有人来寻我。”他发现她的脸色愈来愈青白,要是继续在这里淋雨,只怕她要大病一场了。 “那……我们是不是就在这儿等你的随从来?”安茜看他的模样就像个贵公子,有仆从跟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是雨愈下愈大了,等他们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在他们身后是一片浓密树林,而陡坡之下是深深的溪谷,所以除了往上走,他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行了。可是看安茜的情况,要她自己往上爬是极困难的一件事,除非是他背她…… 这个念头刚闪过,他不自禁地低头看了安茜一眼。她浑身已被细雨打得几乎湿透,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纤瘦的娇柔身躯,长到二十岁,他从没有碰过任何一个陌生女子,更别说还要背到背上了。蓦然,他的喉头升起一股奇特的焦渴感,陌生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子,你浑身都湿了,你……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她连说话的嗓音都开始发抖了。 “趁雨还没有太大,泥地还没有吃太多水,现在要爬上坡还算可以。”胤衸不想等她病倒了再来后悔。“走吧,我先带你上去。” “你带我?”安茜微怔。 “我……只好我背你了。”他已想不出别的方法。 安茜迅速地低下头,烧红的火苗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窜延。 “没办法,我只有一双手,挪不出另一双手抱你,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没有想要吃她豆腐的意图。 安茜的脸颊无法克制地朱红。怎么办好?她如果让他背着,那简直是半个身子都得跟他贴在一起了。一个月前,爹娘才给她订下一门亲,她是将要出阁嫁为人妇的新娘子,万一这件事传了出去,传到她未来的夫君耳里,说不定会被退婚的,她该怎么办好? 胤衸与她僵持着,等着她做决定,但是雨渐渐下大了,他看她身上的衣衫淋得更湿,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从头到脚遮盖住。 安茜愕然地仰起头,迎向他温柔的眼眸,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羞涩的红晕深深染红了她的双颊。她微微低下眸,看见雨水已将他身上仅剩的雪白中衣淋得几近透明了,倘若她再坚持下去,只怕还没等到他的随从来,他们两个人就会双双病倒在这里了。 下定决心后,她咬牙忍着痛,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 胤衸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扶她站着。 方才坐着看胤衸,安茜只感觉他是瘦瘦高高的男人,却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的高,高到她的目光平视只看得见他的胸膛。 “那就……麻烦公子了。”安茜轻声低语,两颊胀得通红,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眼前的男性胸腔在湿透的薄衣下若隐若现,她的心跳愈来愈急,整个人晕眩得几乎快要站不住。 “你还好吗?”胤衸看她脸颊异常红晕,全身还不住发抖,但是手心却潮湿火热,怕她病了,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还好,只是很冷、很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身子冰冰凉凉的,体内却燥热得恍如火烧。 “你可能要发烧了,我们赶快上去吧。”胤衸蹲下来,手势熟练地将她往背上一拉,然后轻松地背了起来。 安茜被突然升起的高度吓得攀紧了胤衸,双手环住他的颈项稳住自己。 胤衸感觉到她柔软贲起的酥胸压覆在自己的背上,突然有股异样的热气从他下腹窜流到四肢百骸。 “一定要抓紧我,不然会掉下去,知道吗?”他迅速摇掉脑中的绮念,嗓音低哑地提醒。 “好。”安茜毕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强烈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胸腔,体内的火仿佛烧得愈来愈旺,他们两个人只隔着单薄的衣衫紧贴在一起,他一定感觉得到她急切猛烈的心跳吧?她愈想愈害臊,愈害臊心就跳得愈快。 胤衸双手抓住树干,小心翼翼地背着她慢慢爬上陡坡。 安茜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偶尔会不自主地发出惊呼声。 “你比我想象中轻很多,我常常背我弟,他又高又重,我都背习惯了,所以背你不算什么,你只要放心地抓紧我就好,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他一边往上爬,一边笑着跟她说话,试图冲淡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顺便安抚她害怕的心情。 安茜紧紧攀伏在他背上,他的身体好温暖,她柔软的地方压着他坚实的背肌,她清楚感觉得到他的肌肉因用力而收缩怞紧,在全然阳刚的男性气味里,她有些昏眩迷茫,心底有个角落暖暖地热了起来。 “十八爷——十八爷——” 就快爬上山径时,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叫唤。 “我的随从找来了。”胤衸笑了笑,一鼓作气地抓紧树干,大跨几步爬上了山径,然后气喘吁吁地将她放下地。 安茜看见两个仆从满脸紧张地奔过来,手里提着一支大伞。 “十八爷,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两个仆从立刻张开伞,撑到他们两人的头上遮雨。 “没事,这位安茜姑娘跌下了陡坡,我将她救了起来,不过她的脚踝扭伤了,下山恐有不便,你们去弄顶轿子来送她下山。”胤衸说道,一手仍不忘搀扶她。 “十八爷,雨愈下愈大,山路也愈来愈泥泞,尤其是这段路窄小崎岖,轿子恐怕上不来呀!” “没关系,不用轿子,我自己慢慢走下山就行了。”安茜不安地低垂着头,细声细气地说。 “姑娘现在这样不好走下山,一不小心很可能又会摔进山沟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姑娘淋了雨,也似乎在发烧,得尽快下山找大夫看病才行。”胤衸严肃认真地对她说。 “要不,干脆奴才两人轮流背这位姑娘下山好了?”一名仆从提议。 胤衸还没反应,安茜就已经立刻猛摇头。 “不用、不用,我……我还是自己走好了……” 胤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思片刻后,便温文地一笑。 “那还是我背姑娘下山吧。” “十八爷!这种事让奴才来做就行了!”两名仆从惊喊,连忙阻止。 “什么叫‘这种事’?”胤衸略略沉下脸。 两名仆从愕然对望一眼,他们侍候的这位爷平时很少动怒骂人,也极少发脾气,总是斯文儒雅、温和谦逊,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个姑娘板起脸来。 “我……真的不用……”安茜红着脸,不敢抬起头看他。 “别在这儿耗时间了,再耽搁下去你就要病了,快走吧。”胤衸不给她踌躇犹豫的机会,转身再度将她背了起来,缓步走下山。 两名仆从傻了眼,他们只知道十八爷是十九爷的专用轿子,没想到十八爷竟然会破例背起一个小姑娘。 安茜又羞又窘,脸颊热辣辣的发红,上身撑得直挺挺的,不敢往前靠在他的背上,可是她的脑袋昏昏沉沈,他的身体又那么温暖,她最后终于撑不住,把头轻轻靠在他肩背上,舒服地闭上了眼。 她又困又倦,在他沉稳的步伐、规律的晃动中缓缓地睡去。 “先别睡,你住在哪里?先告诉我……” 隐约中,她听见胤衸温柔的声音轻声问着她。 “我家……在梅溪县,贞顺牌坊后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简陋的房舍,满屋的药香。 胤衸打量着陈设简单的小户平房,目光好奇地落在屋角的缫车和织布机上,坐在他对面的安氏夫妇和一个小男孩则是目不转睛地紧盯着他看。 “公子请用茶。”安茜的父亲安年远客气地招呼着。 “多谢。”胤衸端起茶轻啜一口,茶的味道颇怪,他微微一笑,轻轻放下来。 “公子吃些点心吧。真不好意思,家中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安夫人殷切地笑着说。 “这是雪片糕,是我姊姊做的,我姊姊做的糕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小男孩安云插口说道。 “是吗?”胤衸望着安云,唇角感兴趣地挑了起来。他拿起一块雪片糕,咬了一口。平时吃惯了宫廷御厨所做的精致糕点,他的舌头早被养刁了,不过当干爽香酥的雪片糕一入口便立即松化,甜而不腻的酥软口感不禁让他双眸一亮。 安茜做的雪片糕真的相当好吃。 “好吃吧?我姊姊做的糕点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了!”安云愈发得意起来。 “确实很好吃。”胤衸笑着点点头。 “安云,别一直说个不停了。”斜躺在床榻上的安茜又羞又窘,她脸皮太薄,不习惯接受别人的赞美。 “公子救了小女一命,这救命之恩……咱们夫妻俩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安年远由衷感激地向胤衸道谢。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两位不用放在心上。”胤衸微笑地看着安茜的父母亲,虽然他们衣饰质朴简单,容貌也平凡,但是他们脸上流露出父母亲对子女怜惜关爱的神情,却令他十分感动。 记忆中,他的父皇和额娘并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公子,我们夫妻俩原想招呼你住下,不过寒舍简陋,又怕委屈了你……倘若公子不嫌弃,能不能就住下来几天,让我们夫妻俩好好款待恩人?”安年远诚心地说道。 “多谢好意,我已离家多日,也应该要回去了。”要是再晚几天回去,只怕胤禘又要对他啰嗦个没完。 “这样啊……”安年远可惜地叹了口气。“不知公子是哪里人?” “我是京城人氏。”胤衸微微一笑,转眸看一眼半躺在床榻上,全身已经换上干净衣物的安茜。 打理干净后的安茜,容颜看起来更加白皙,像极凝透了的羊脂玉。她的肌肤看起来薄细柔嫩,两颊总是漾着淡淡的粉红,虽然始终低垂着眼眸,但是似乎感觉得到他在看她,颊畔的粉红渐渐加深,蔓延到了耳际。 “原来是京城来的!公子就住在天子脚下,气质教养就是与众不同呀!”安年远十分欣赏胤衸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的贵气。 胤衸对于安年远的赞美只是淡淡地一笑,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落在安茜嫣红的面容上。 安年远夫妇渐渐从胤衸若有似无的眸光中看出了什么,再看看女儿安茜脸红羞涩的模样,隐隐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异样。 当胤衸将受了伤的安茜送回来时,安年远夫妇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只是一心很感谢胤衸这个救了女儿性命的大恩人,却没想到情况看起来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变化。 对于才刚刚替安茜订了亲的安氏夫妇来说,本来一点儿也不希望有任何节外生枝的机会,但是眼前这男子来自京城,气质超凡脱俗,显而易见是个富家公子哥儿,倘若家世背景不错,又是京城大户人家,说不定可以帮安茜攀上更好的亲事。 “公子,一直没有请教公子贵姓大名?”安年远笑问。 “我叫胤衸。”他有礼地回答。 “公子姓胤?”安年远颇感到好奇。 “不是。”胤衸微笑摇头,“胤衸是我的名字,我姓爱新觉罗。” 安年远怔住。 “爱新觉罗?爱新觉罗?”安年远皱眉重复了两遍,蓦然间瞠大双眼,神情惊骇。“你当真姓爱新觉罗?” “是。”胤衸颔首微笑。 “我的老天爷!”安年远的惊呼声吓住了安夫人,也让安茜错愕地调转过视线来。 “你、你是满人?皇室的人?你是贝勒爷还是……王爷?”安年远惊惶失措,对华南山区中一个小小城镇的老百姓来说,生活中极难遇得见满人贵族,更别提那些对他们而言陌生至极的称谓了。 “父皇刚册封我为固山贝子不久,尚未册封我为贝勒。目前我还年轻,没有建立功勋,更没有受封为亲王的资格。”胤衸清楚认真地说道。 “父皇?”这个称谓让安年远整个脑袋里头嗡嗡乱响。他口中的父皇……指的该不会是皇上吧? 胤衸淡然地一笑。 “是,我父亲是当今皇上,我是皇上的第十八个儿子。” 安年远夫妇彻底震讶得目瞪口呆了。 床杨上的安茜也不敢置信地拉高被子,捂住了嘴。她早猜想到他是贵公子,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货真价实的“贵”公子,而她竟然让皇子亲自将她从山上背到山下来! “小人、小人不知道是皇子驾临,倘有、倘有冒犯之处,还望恕罪!”安年远太过于惊讶紧张,慌忙拉着夫人和儿子站起身来,连与胤衸面对面坐着说话也不敢了。 “两位请坐,不用太拘束,也不用小人、皇子这样称呼,你不习惯,我也不喜欢,就喊我的名字吧。”胤衸无奈地苦笑。 “这怎么行……小人怎、怎敢直呼皇子名讳。”安年远莫名其妙地犯起结巴,胤衸是皇子的身份让他心惊胆战,就怕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废话而惹来祸事。 安云只在唱大戏里看过“皇上”,在戏词里听过“皇上”这个词,“皇上”这号人物对他来说等同于“神仙”般遥不可及,没想到,“皇上的儿子”竟然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了,他简直兴奋得不得了! “我原不想曝露身分。”胤衸的俊眸缓缓扫视过每张神情紧绷的脸,最终落在安茜呆怔的脸上。“只不过有件事情我想慎重问清楚,所以只好先表明自己的身分,才好征询。” 安年远夫妇满脸疑惑地对望一眼,虽然胤衸的目光数次停留在安茜的身上,但他的眼神过于内敛平静,让他们也不敢太肯定他的心思。他原来就猜想胤衸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却没想到会是“天下第一大户”,倘若胤衸当真对安茜有意,他怎么能放过这桩天赐良缘? “安茜可曾订了亲?” 胤衸的问话让安年远夫妇怔愕了一下,也让安茜明显地紧张起来。 “有。”安年远迟疑了一会儿便点点头。“在一个月前,已经跟康家的大少爷订了亲,两个月后,康家就会将安茜迎娶过门了。” “原来已经订亲了。”胤衸露出沉思之色。 “是订亲了,不过还未正式下聘。”安年远急忙意有所指地补上一句。 胤衸沉吟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得安氏夫妇紧张得不敢喘气。 安茜的纤纤十指揪紧了被子,半个脸蛋几乎埋进被子里,一颗心填满了慌乱、不安和期待。她隐约感觉到胤衸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缠绕在她脸上,这种感觉紧张得让她快要窒息了。 “我想娶安茜为妻。” 胤衸淡然却坚定的话语像一道闪雷,霎时惊住所有的人。 安年远夫妇喜出望外,兴奋得不知所措。 他想娶她!安茜的心怦怦狂跳,声音大得像擂鼓。 他想娶她!她的心仿佛有千万只蝴蝶在飞舞。 “我想娶安茜为妻,不知两老可否应允?”胤衸缓缓站起身,恭敬而有礼地问道。 “这、这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我们是汉人……”虽然欣喜若狂,但是安年远并没有被欢喜给冲昏头,他心中仍有太多困惑和疑虑。 “我知道。”胤衸微笑地点头。“我的额娘也是苏州姑娘,所以满人或汉人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可是我们安家几代无人在朝为官,到我这一代就只靠卖草药为生,我们是穷苦的平民老百姓,连一片田产都没有……”安年远老老实实地说。不管怎么看,他们安家都跟“天下第一户”没有足以匹配的地方。 “我知道。”胤衸的眼神不为所动。“那些都不重要。” 不重要?安年远怀疑地看着他。 “皇子的婚姻大事,不是也得皇上点头同意吗?就算我们愿意结亲,可皇上不愿意也没办法……” “只要你们愿意就行,我只想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安年远呆住,兴奋过度的脑袋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只想速战速决”,这未免有违常理。 “是。我明日就要动身回京,只要两老同意,安茜也愿意嫁给我,我明日就将安茜一起带回京去。”胤衸的眼神沉稳坚定地环视所有人。 安年远夫妇惊愕地张大了口。安茜是他们捧在手心养了十八年的宝贝闺女,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人带走,万一他是骗子可怎么办?可不是长了一张好皮相的人就不是坏人。 “公子明天就要将安茜带走,但是我们要如何确信你是真正的十八皇子?”安年远不禁提出质疑。 胤衸愣了愣,这倒是他头一遭被人怀疑身分。 “放肆!敢这么对十八爷说话!”胤衸身后的随从怒喝。“十八爷就是十八爷,还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小六子,不可无礼。”胤衸从腰间取出一枚金印,交给身后的随从。“你到县衙去,把此地的张县令找来见我,为我作证。” 安年远夫妇一听要把县令找来,登时吓软了腿。连当地父母官张县令都能被他这样呼来唤去,他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相信,我们相信你是十八爷!”安年远慌忙摇手阻止。 胤衸笑了笑,将金印收回来,转而推向安年远。 “我此行并未携带任何一件可以当成聘礼的物品,唯有这枚金印。这金印是我父皇御赐的,暂时充当聘礼应该足够了,日后将你们一家接往京城时,再将金印归还我便行。” 安年远呆怔地收下金印,看见上头刻了一行“胤衸”的篆体字,旁边还有一行细字满文,明晃晃、亮灿灿,沉重得令他不得不相信。 “你若是还不放心,尽管找张县令查验这枚金印,我可以等到你完全相信我为止。”胤衸继续说道:“还有,要是与康家的婚约难以解决处理,也可以持这枚金印,请县令代为调解,就说是我的请托。另外,若有需要银子,也可以向我开口。”他深信没有解决不了的事,除非……安茜不想嫁给他。 他转过脸看着安茜。万一她比较喜欢康家大少爷,而不喜欢他呢?他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君子不夺人所好。”胤衸站起身,缓步走到安茜的床榻前。“若姑娘早已心有所属,我也不是那种会横刀夺爱的人。”他深深注视她,要是她有一丝委决难下的神情,他决定不勉强。 “我没有……”安茜轻瞟他一眼,那一份羞涩害臊的情态,更加坚定了胤衸的想法,也加深他想娶她的念头。 心中的情弦,初次被撩动了。 “倘若你不嫌弃我的身分,愿不愿意嫁给我?”他温柔地凝视她。 安茜怀疑自己耳朵坏了才会听见这样的问话。她嫌弃他?他是皇十八子,该担心被嫌弃的是她才对吧?更何况,他高大俊美、儒雅斯文、态度恭谦,所有的条件都是那样的无懈可击,她怎么可能嫌弃他? 屋内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 安茜悄悄看了父母亲一眼,然后转向胤衸,面颊娇红,笑容含着羞怯,轻轻地点了点头。 胤衸轻叹一声,神情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要娶妻了!在没有任何杂音,没有任何阻拦之下,他“终于”娶到了妻子! 重点是,这个女子确实令他动了心,所以,他唯有速战速决,才终能让“娶妻”这件事成为“事实”! 第二章 从胤衸开口表明要娶她为妻的那一刻起,安茜就一直心神不宁,爹娘一整晚在她耳旁谆谆告诫的话,她根本没有完整听进去几句。 都一样是出嫁,但是嫁给康家大少爷和嫁给胤衸的感觉却是那么的不一样。 嫁给康家大少爷,虽然没有离家太远的烦恼,没有见不到爹娘和弟弟的不舍,可是也没有一丝欢愉喜悦的心情:而嫁给胤衸,她必须远离娘家,和爹娘、安云生生分离,求一次相见不知要何年何月何日,然而感伤的情绪,却被未来那一份未知的兴奋感冲淡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总会令她不自主脸红心跳的胤衸,早在她心底点燃了璀璨的烟花,让她目眩神迷,双眼中除了他以外,其余的都已看不见了。 “茜儿,你独自一人嫁到京城,会怕吗?”安夫人紧握着她的手。 “会有些心慌、有些害怕。”她老实回答。 “姊,那你带着我去,有我陪你,你就不怕了!”安云兴致勃勃地嚷起来。 “胡闹!你姊姊是嫁人去的,又不是去玩儿,怎么能带着你!”安年远拍了下安云的头。 “有什么关系嘛!”安云失望地嘟嘴。 “别着急。”安茜抿着嘴笑。“他不是说了吗?过一阵子就会把爹娘和安云接到京城去。”提起“他”的语气,甜得像要沁出蜜来。 “茜儿,嫁进皇室不比嫁入寻常百姓家,你的公婆可不是一般的公婆,他们是皇上、是妃子,应该要怎么伺候?宫廷里有些什么规矩?这些爹娘都不知道,也没法教导你。到了皇宫,一切都得靠你自己摸索,你要机敏伶俐些,凡事多听着、多看着学,明白吗?”安夫人说着,眼眶愈来愈红。 “娘,我知道。您别躁心。对女儿来说,不管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一样有新的规矩要守,也都要学着怎么当新媳妇,所以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我用心、听话、守规矩,应该就能相安无事的。”安茜轻声安慰爹娘。 “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从来没让我们烦恼,也没有惹过我们生气,你的性情和脾气爹娘也都很放心。”安年远深深点头。安茜自小文静乖巧,他相信女儿的温良恭俭让,会为她赢来好人缘。 “茜儿,当个女人嘛,终归要把丈夫的心给抓紧了,只要丈夫的心向着你,你再给丈夫生个儿子,这样你的地位才会稳固,日子也才会好过。”当娘的最关心的还是现实问题。 安茜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姊夫是皇上的儿子,那姊夫以后也会当皇上吗?”安云突然插嘴。 安茜微讶地看了安云一眼,没想到弟弟关心的不是她,反倒对“姊夫”充满了好奇。 “不是每个皇帝的儿子都能当皇帝的。”安年远失声笑道。“你姊夫是皇上的第十八个儿子,意思就是皇上最少也有十八个儿子。想想啊,你姊夫上头还有十七个哥哥,我看当皇上还轮不到他呢!” “唉,好可惜,不然有个皇帝姊夫该有多威风啊!”安云扼腕地叹口气。 “有个皇帝姊夫那才不好呢!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跟这么多的女人争宠,咱茜儿该有多委屈?所以你姊夫不当皇帝也好。”安夫人爱女心切,才不忍心让女儿进宫守活寡。 “就算不是皇帝,皇子的妻妾也肯定不少——”安年远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神情紧张地看向妻子。“夫人,胤衸说要娶咱茜儿,他可曾说明娶茜儿为妻还是为妾?” “哎呀,我怎么也没想到要问个清楚!”安夫人忽然着了慌。“万一他已经有了正室,只是看中茜儿,想纳她为妾,那可怎么办?” 安茜迷惑地看着爹娘。 “姊夫说要娶姊为妻的,我听得很清楚!”安云拍胸脯保证。 安年远没有认真把安云的保证听进去。 “胤衸住在镇上的客栈,现在天晚了,也没法亲自找他问明白,明天上马车以前,一定要把这件事问个清楚。如果胤衸只是要茜儿当他的妾室,那这桩婚事就甭谈了,还不如嫁给康家大少爷当元配妻子得好!”安年远当即作下决定。 “说得也是。我竟然忘了要问个清楚才对,当人家的小妾,那还不给元配夫人剥掉一层皮才怪呢!尤其是皇室里头,正室对小妾可以打、可以骂,咱茜儿可受不了这个苦呀!”安夫人对于妻妾的认知全来自于宫廷的戏词唱本和镇上娶了最多妻妾的富商,不管是真实还是虚构的故事,都是正室把小妾整得死去活来,不成人形的。 安茜愣了一下,微感慌乱地咬住下唇。万一胤衸真的只是想纳她为妾,她该怎么办?难道就听从爹的安排,回头嫁给康家大少爷吗? 一股抗拒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她不想嫁给康家大少爷,她心中喜欢的人是胤衸。 “他并没有提到过‘妾’这个字,所以我相信他不是有意欺蒙,而是他确实想娶我为‘妻’。” 安茜的嗓音如微风掠过湖面一般轻柔,但却带给父母亲极大的稳定力量。 “茜儿,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安年远对温驯乖巧的女儿向来很尊重。 “娘是怕你吃亏,你不知道妻跟妾的地位,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呀!”虽不是安夫人的切身经验,但故事听多了,她脑中对皇室便有了既定的印象。 安茜微微一笑。 “不管是天还是地,只要胤衸觉得重要就行了。”她的嗓音又轻又柔又坚定。 安氏夫妇怔然看着安茜,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天才刚亮,安府大门前就送来了一辆豪华的大马车,而送马车来的人正是梅溪县的张县令。 安氏夫妇一大清早就紧张惶恐地招呼着张县令,而在胤衸到了安府之后,轮到张县令诚惶诚恐地朝胤衸揖身行礼。 “十八爷,下官不知您驾临本县,未曾远迎接待……” “我这一回来到这里,原就不想惊动任何人,只是碰巧有需要用上你,不得已才把你找来帮忙的。”胤衸微笑道。 “十八爷太客气了,要一辆马车对下官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知道十八爷还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十八爷效命!”难得有这个巴结拍马的机会,张县令自然不会放过。 “确实有几件事需要你帮忙。”胤衸把一封亲笔书信交给张县令。“安茜姑娘已经与康家大少爷在口头上订了亲,但是现在安茜姑娘要跟我回京了,关于这个婚约,我已写好了书信向康家大少爷解释,就麻烦张县令替我跑一趟,并替我向康家致歉。” “这太容易了。十八爷还有别的吩咐没有?”张县令将书信小心地收下。 “等我把安茜姑娘安顿好以后,就会将安家两老接到京里去,在这段时间内,有劳张县令替我多多关照他们。” “是,下官一定谨遵吩咐。” 胤衸满意地颔首。 接着,在安年远故作坚强、安夫人泪流满面、安云强忍不舍的道别声中,胤衸带着安茜坐上马车,赶赴京城。 “茜儿,要好好保重身体!” “姊,一路平安!” 安茜趴在车窗上,忍住泪水,强撑着笑容,朝愈来愈远的家人拚命挥舞着双手。 听闻消息的镇民纷纷蜂拥到路旁,好奇地观望送行。一路尾随着双匹马拉的华丽马车,离开了小镇。 安茜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娘,突然在一夕之间,坐着又大又华丽的马车,穿过田野,乡城,跟一个陌生的男人远离家乡,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她摸摸身下柔软的毡褥,看看窗外陌生的田园景色,原先对未来生活的兴奋和期待,渐渐变成了惶惑不安。 这就是出嫁的心情吗?她不可思议地想着,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将成为她接下来的生命中最亲近的人。 她知道胤衸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脸颊快要着起火来,内心一直挣扎着应该要对他说些什么才好,但他凝视的目光让她又羞又怕,她始终不敢回望,也没有准备好该怎么与他相处。 胤衸也没有准备好该如何与安茜相处,这也是他头一遭和一个少女单独相处这么久。只要与他四目交接,她就会脸红逃开,然后过一会儿又禁不住用余光悄悄偷瞄他,她害羞的模样就像只怕生的小动物,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女人很可爱。从小到大,他所接触过的女子不是虎豹便像狐狸,从不曾看过像安茜这样像只兔子般柔顺可爱、惹人疼怜的女子。 他很难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观察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和反应。 “你的脚还痛吗?” 听见胤衸打破沉默,安茜心一跳,微微摇头。“已经好很多了。” “你的脚伤还没好,我就坚持带你上路,希望你不会怪我。”看她的脸蛋红得像蜜桃一样,娇甜得让他忍不住想狠咬一口。 “不会,你帮我包扎得很好,我已经不太疼了。”她羞怯地浅笑,轻轻抬起腿,似乎想向他证明她真的不痛了。 胤衸的嘴角微漾着笑意。可爱的安茜,他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她了。 “安茜,我忘了问你的生辰八字。”都已经决定娶她为妻了,他才想起自己对她所知不多。 “我今年十八岁,二月十五出生。”她轻轻答。 “我大你两岁,我是八月初八生的。”他顺便让她了解自己。 安茜有些诧异,沈稳内敛的胤衸让她误以为他已经二十多岁了,没想到他才刚满二十岁而已。 “关于我的事,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为什么想娶我为妻? 安茜心头冒出这个疑惑,不过心里这么想,却踌躇着不敢问出口。 她只不过是出生在梅溪县一个小镇上的乡野姑娘,又是汉族女子,也没有天仙般的美貌,她一直很疑惑他为什么想娶她?难道是因为他背过她,两人间有了未婚男女不该有的肌肤之亲,他为了负责任,所以只好娶她为妻……或许还不是正室妻子,而只是纳她为妾? “你……是不是已经有元配妻子了?”除了纳小妾,她实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没有,我尚未娶妻,也没有纳过侍妾。”胤衸苦笑了笑。 安茜心中的疑惑更升到了一个顶点。 “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看上你,是吗?”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困惑。 安茜抿着嘴低下头。 “我是男人,第一眼看的自然是容貌,你够漂亮。”胤衸温柔地微笑。“我自小住在宫里,皇阿玛的嫔妃们个个都是大美人,什么样的美女我没见过?你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是却拥有宫廷美女最欠缺的文雅灵秀,这是我看上你的地方。”令他心动的还有她清澄无伪的眼眸,以及对他毫不设防的信赖。 安茜红着脸,只是一句简单的证美,就足够让她飘飘然了。 “我可以问一下康家大少爷这个人吗?”他忽然在意起曾经跟她订过亲的男人。 “康家大少爷?”安茜微愣,侧头认真地想了想。“康家几代做的都是酿酒的生意,他们家的酒在我们梅溪县很有名气……” “我是问康家大少爷,不是问他们家做什么买卖。”他淡笑道。 安茜呆了呆。 “我没有跟他说过话,不知道怎么说。”上回看见他是一个月以前的事,现在要她回想,她几乎想不起康家大少爷是什么模样了。 “那你们见过面吗?”连话都没有说过。胤衸像吃下一颗定心丸。 “见过两次,一次是街上巧遇,一次是康家来提亲。” 只见过一次面就来提亲,看来长相甜美、性情温驯、宛如一只小白兔的安茜,对男人都散发出相同的诱惑力。胤衸很庆幸自己捷足先登了。 “你对康家大少爷是什么感觉?”他对她的在意程度愈来愈深。 “他……就是一个男人。”她不安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胤衸为什么要一直问她关于康家大少爷的事? 胤衸唇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那……你对我呢?” 安茜的双颊迅速飞上两朵红霞,她慢慢垂下头,局促地紧盯自己的双手。她对他是什么感觉?她自己也不甚清楚明白,只知道靠近他、看着他,她的心跳就特别快,浑身就发烧发热,但这样的感觉她怎么好意思对他说出口? 看着安茜脸红娇羞的模样,和提起康家大少爷的反应截然不同,胤衸心中有几丝了然,也有几分得意。 “好吧,我不多问了。如果你累了,可以躺下来休息,或是小睡片刻。”胤衸解决了心中最在意的部分后,整个人放松地伸直长腿,慵懒地侧倚着靠枕。 “好。”她声若蚊蚋。虽然口中应了声好,但她依然端坐着,浑身僵硬得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我们要走两天的路才能回到京城,放松一点,否则你会累坏的。”胤衸柔声提醒。 安茜顺从地点点头,尴尬地把上身轻轻往后靠,但是看起来仍然很别扭,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 胤衸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让她紧张不自在的最大原因是他,要让她放松下来,就得先让她不怕他。 “把你的手给我。”他摊开手掌,往前伸向她。 安茜屏住呼吸,怔然看着他的手,好半天才终于克服羞怯,慢慢地伸出手,将手轻放在他手心上。 他握住她的手,感兴趣地把玩着她粉嫩的纤纤十指。 “我的手很粗……”她又红了脸,想把手怞回去,但是胤衸握得很紧,不容她逃脱。 “比起我额娘的手,你的手确实粗了一点,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你的手就会嫩得像婴孩的肌肤了。”他低笑了声,手腕微一用力,就将安茜扯得站起身来。 她没料到他会忽然用力,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扑了过去,跌进他怀里。 “唉呀!”她慌张地想起身退回去,但胤衸顺势搂住她,让她安坐在自己的腿上,不许她挣扎退缩。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要试着习惯我,好吗?”他将她娇小的身躯圈抱进怀里。 虽然也曾经这样近距离靠过胤衸的背,但是隔着衣衫感觉到的炽热胸膛,还有来自他呼息间的男性气息,都让她晕眩得脑中空白,心神荡漾。 “有没有好一点儿?”他盯着她的脸蛋,用鼻尖轻轻扫过她的面颊,嗅着她体肤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 安茜双颊飞红,连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别紧张,什么都不要想,你只要想一件事——我是你的丈夫。这样就够了。”他的目光凝住她,锐利的眼眸变得深黑专注。 安茜抬眸与他对视,深深瞅着他,舌尖不经意地恬润着唇瓣。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对眼前的男人是种极大的挑逗,他不自主地低下头,懒洋洋地罩住她的唇,细细吻吮着红唇柔软的触感。 安茜呼息急促,脑中一阵阵昏眩,她双眸紧闭,不知所措地任由他吮尝,感觉到他温柔地深入她口中,温存地撩拨着她,一种奇异微妙的灼热感从她的舌尖震荡开来,几乎将她的整个身子融化,整个人软绵绵地蜷在他怀里。 “这样好多了吧?”他的唇浅浅地贴在她唇上,懒懒轻笑,接着更加深他的吻,手指慢慢抚过她的发丝、耳垂,滑到她的脸颊,锁骨,再往下游移,轻轻覆在她胸前柔软的贲起。 “我……不知道……”安茜禁不住轻喘起来,身躯微微抖颤,双手软弱地推挡他愈来愈亲密的探索。 “放心,我会等你习惯我。”胤衸并不想吓到她,但他身下的男性反应却已经无所遁形,当她在他腿上难受得蠕动时,他的勃发更加凶猛炽烈。 安茜感觉到奇怪的硬起抵在她的婰下,她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从灼热的位置判断,那应该是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 想起昨晚临睡前,母亲给她上了一堂女子出嫁前最重要的一课,她匆尔明白了,隐约猜得出来,那就是足以夺走女子清白的东西。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她的俏婰无法避免地在他腿间磨蹭了几下,只听见他无奈地闷哼了一声,环住她肩膀的手臂紧了一紧。 “你别乱动,否则我们就得在马车上洞房了。”胤衸压抑地低语。 “不是我乱动……是马车……”她尴尬地解释,心跳莫名加快,身上泛起无端的燥热。 “在马车上洞房可能不会太舒服,但愿我可以忍耐到今天晚上。”他沙哑地低笑,找回理智克制体内的欲火,但是仍眷恋地轻咬吮啄她的唇瓣,一刻也舍不得放开。 安茜的吐纳间全是他炽热动情的男性气息,对洞房之夜的未知与恐惧,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用你的双手抱紧我,我希望你尽快习惯我的身体。”他的吻如影随形,在她的红唇中哄诱着。 安茜听话地张开双臂环抱他的腰,她渐渐习惯了他的唇舌,也慢慢喜欢上他的吻,更试着放松自己,享受与他体肤相亲的温存。 他抱紧她,带领她进入爱欲纠缠。 第三章 明亮的月光穿过客房的纱窗,淡淡照拂着床上相拥入眠的小夫妻。 胤衸睡得很沈,但是安茜睡不着。 这是她离开家的第一个晚上,十八年来,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远。 以前总以为自己就算嫁了人,顶多也只是从这个镇嫁到另一个镇罢了,没想到,她居然会从南方远嫁到北方去。 不过,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她,给了她安心依靠的力量。 身旁的男人静静熟睡着。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痴痴地望着,他醒着时,她不敢这样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只有此刻,她才能放大胆看清楚这个已经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熟睡中的他闭起了那双温存如水的眼眸,看起来依然俊秀迷人,她用一种近乎虔敬的心情在看他。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了。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手势轻柔地抚过他斜飞的浓眉和英挺的鼻梁,最后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 想起他的唇是如何夺走她的呼息,如何吻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的双颊就禁不住羞红起来。 她把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心窝处,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有种酸酸柔柔的疼痛缓缓淌入心间。 她希望,他能永永远远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浓密的长睫微微一颤,胤衸缓缓睁开眼睛,眸中漾起慵懒的笑意。 “怎么还没睡?”他拨开她颊畔的发丝,鼻端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属于她独有的淡淡幽香。 “我睡不着。”他温热的鼻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际,她怕痒地缩起肩,格格笑躲。 “睡不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火花,忍不住想逗她。“意思是,我还没有让你累到睡不着,是吗?” “不是,你这么……我当然累……”安茜羞红了脸。 她不知道男人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短短一天的时间,胤衸就要了她三次,她现在两腿酸软,担心明早起床一定会全身酸痛。 “好不容易可以躺上床,你既然不想好好睡觉休息,那要怎么应付我?”胤衸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低笑。 “你……”她轻怞口气,发现胤衸不只神智醒了,连身体也苏醒了。“男人都这样吗?” 她双颊火红,羞臊不已。 “我不知道别的男人怎么样,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会这样。”他埋在她胸前轻笑。 在经历过男女欢爱之后的安茜,已经脱去了少女的羞涩束缚,慢慢懂得对他释放热情,也学会主动回应他、接纳他、承受他,让爱欲变得更加浓烈欢愉,他确实因此愈来愈迷恋安茜的胴体,难以自拔。 “不做……你会难受对吗?”她感觉到抵在她腿间的亢奋愈来愈明显灼热。 他含着她的耳垂,闷应了一声。 “那就……”她搂紧他的颈项,抬起双腿交缠在他的腰上,缓缓移动着,让他慢慢进入自己。 胤衸怔愕了一瞬,咬牙忍住声吟。 “茜儿,你累了,我不想伤了你。”他静止不动,想要怞身而出。 “我不累,你是我的丈夫,我应该取悦你。”她温柔信任地对他微笑,挺起腰,将他深深纳入体内。 胤衸陡然抱紧她,百般温存地攻占她的身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在回京的路上,胤衸和安茜度过了两天最艳情的时光。 和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他们两人无时无刻不腻在一起,好像怎么亲也亲不够对方,不能有一刻没有看见对方。 而胤衸正处在精力最旺盛的年纪,就算窝在马车里,他也几乎不让安茜有休息的机会。安茜也扮演着称职的小妻子,包容着他、臣服着他,陪着他承欢作乐,每一回淋漓尽致的交缠,都让他们彼此更熟悉,也更加眷恋彼此。 安茜原本对未来充满了惶然不安,但是和胤衸之间甜蜜的幸福滋味,让她整颗不安的心定了下来。 在胤衸温暖坚实的怀抱里,她描绘着自己和胤衸美好愉悦的婚姻生活,仿佛可以这样持续一生一世。 然而,安茜的美梦却在踏进景阳宫古鉴斋的那一刻起,破灭了。 “滚出去!” 她惊愕地看着一张与胤衸一模一样的脸孔,暴怒地指着她大骂。 这一定是恶梦,为什么怒骂她的人,会长得跟胤衸一模一样?这肯定是恶梦! “胤禘,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不能让她滚出去。”胤衸握紧安茜的手,平静地说道。 “什么妻子?!你出去一趟,莫名其妙带个女人回来是怎么回事?一个乡野村姑也想要当皇十八子的福晋?我绝不答应!”胤禘激烈反对。 “我和安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不答应也没办法。”胤禘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的动作可真快!”胤禘咬牙说,双眸如要喷出火来。“你的福晋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吗?你禀报过皇阿玛和额娘了吗?皇阿玛和额娘应准你娶她了吗?前阵子皇阿玛不是才帮你选了荷阳格格?你倒是说说看,你现在要怎么跟皇阿玛交代!” 安茜紧咬着唇,整个人被暴怒的胤禘吓得呆住。 “荷阳格格……”胤衸苦笑了笑。“你不是说荷阳格格的鼻子又扁又塌,你看了很倒胃口,要我绝对不许娶那个丑女人为妻吗?只要你看不顺眼的,皇阿玛也绝对不会给我指婚,所以你尽管放心,荷阳格格不是问题。” 胤禘深思的目光紧盯住他。 “我知道了,你会这么做全是冲着我来的,对吧?你想娶妻,却总是处处受我破坏,所以干脆从外面随便带回一个女人当妻子,存心给我好看的,是吗?”胤禘俊脸铁青,眼中闪动着怒焰,死死盯着胤衸。 胤衸淡淡扯了下嘴角。果然是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双生兄弟,他打什么算盘,都瞒不过胤禘。 “你想太多了,话也说得太重了,安茜并不是随便的女人,我是真心喜欢她,才会决定带她回宫。”胤衸用力握紧安茜的手,以坚定的眼神说道。 他并不希望胤禘刚才的那番话让安茜受到影响,更不希望她被刺伤。 虽然胤衸立刻做出修补的动作,但胤禘所说的话对安茜造成的伤害已经有了一道明显的伤疤。 “好,就算你真心喜欢她,那么她也是真心喜欢你吗?”胤禘冷冷一笑。 “那当然。”胤衸不给胤禘质疑的余地。胤禘明白他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明白胤禘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姑,乍然看见皇十八子,能不被你的权势地位冲昏头吗?难道不是积极想高攀你吗?你怎么就相信她眼中看到的不是荣华富贵和金银珠宝?”胤禘语气尖锐地挑衅。 安茜闻言,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不是胤禘所说的那种人,她喜欢胤衸,就算他不是皇十八子,她也真心喜欢他! “就算安茜真如你所说的,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而选择跟了我的势利女子,我也无所谓,谁要我就是喜欢上她呢。”胤衸不为所动。 这是胤衸用来应付胤禘的话,但是却让安茜感动得眼眶泛红。 “我真不敢相信这种蠢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胤禘眯着眼,对着他冷笑。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也会说出相同的蠢话。”胤衸的语调依然是不疾不徐,云淡风轻。 “我不可能!”胤禘大声咆哮。 安茜吓得缩了缩肩,从头到尾她都呆站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们两兄弟。 “胤禘,我已经认定安茜是我的妻子,所以我希望你能试着接受安茜。”不管胤禘的态度如何恶劣,他都依旧和颜悦色。 “要我接受这个乡野村姑当我的嫂嫂?我告诉你,不、可、能!”胤禘怒眉高挑,倨傲的眼眸中盈满恶意。 安茜下意识地望了胤衸一眼,眼神有些无助。 “好吧,你总有一天会习惯的。我们先回房了。”胤衸并不以为意,从小胤禘就是内廷的小霸王,他早就习惯了胤禘的霸道和蛮横。 “要我习惯这个乡野村姑,叫她等个八百年吧!”胤禘对着他们走进东暖阁的背影大喊。 胤衸轻轻关上房门,无奈地叹口气。 “茜儿,胤禘的脾气不好,他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知道……你竟然有个双生弟弟,你都没有告诉过我。”安茜在炕上坐下,嗓音有些飘忽,有些不安。 “他……”胤衸轻叹口气。“他叫胤禘,排行十九,只比我晚一刻钟出生。我们出生后就一起住在古鉴斋里,我住东暖阁,他住西暖阁。他的坏脾气不同于一般人,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你说。” 他在她身旁坐下,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安茜定了定神,心头的不安消去了不少。 “他是因为我才发脾气的吗?” “不是,他是在对我发脾气,并不是针对你。”他轻柔地说。 “为什么?”她疑惑地眯起水眸。“是因为你娶了无法与你的身分地位相匹配的我吗?” 胤衸无奈地笑了笑。 “认真地说,不管我娶的人是谁,他都会认为跟我不相配。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他都不会喜欢的。” 安茜呆怔,她不能了解,也无法了解。 “当初,你说要娶我,我心里很欢喜,没有细想便答应了你,现在来到宫里以后,我才发现情况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皇上、还有你的额娘,会不会也像胤禘一样不能接受我,也会叫我滚出宫去?”她惶然无助地抱紧他。 “不会的,皇阿玛和额娘并不会用太多心思在我的事情上,除了胤禘比较难摆平以外,其他人你都不用过于担心。”他温热的大手轻抚着她的背脊。 “为什么胤禘会比较难摆平?”想起胤禘对她冷漠、甚至带着敌意的眼神,她就有些惧怕。 “因为从小到大,他就非常依赖我,什么事情他都不要太监、宫女侍候,只肯要我帮他做,他甚至连我关心照顾其他的弟妹都会不高兴,只准我当他一个人的哥哥,所以,当皇阿玛开始为我物色福晋和侍妾时,他就百般阻挠,从中破坏,想尽办法阻止我娶妻纳妾。” 安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胤禘对你的占有欲这么强?”强到连哥哥娶妻的事都阻止干涉,这种感情太不正常了! “胤禘霸道的坏脾气在宫里是有目共睹的,那是因为他一出生右腿就有了残疾,因此备受皇阿玛怜宠,也因为成了皇阿玛最疼爱的皇子,宫里一堆人宠着他,宠得他无法无天的,自然就养出了唯我独尊的霸道性格。宫里没有人敢招惹他,要是有人得罪他,他不闹到天翻地覆是绝不罢休的,所以,他的坏脾气是长期养成的,跟你的出现没有关系。”他笑着摸摸她的头。 “他的腿有残疾?”安茜若有所思。 方才胤禘一直坐在窗炕上,不管多生气、多愤怒,都没有移动过身体,原来是因为腿有残疾的缘故。 “在胤禘面前,千万不要提起他的腿,也不要盯着他的腿看,否则激怒了他,下场会比刚刚你所看到的还要严重好几倍。”他温言提醒。 安茜谨慎地点点头。很奇怪,听着胤衸形容的胤禘,她应该要很讨厌这个人才对,但是她非但不讨厌他,反而还有些同情他。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有一张同样的脸孔,所以她爱屋及乌,也就不讨厌胤禘了? “你认为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胤禘不讨厌我?”她实在不希望胤禘每次看到她都出现那种厌恶的表情。 “除非我把你赶出宫去吧?”他戏谑着。 安茜吓一跳,瞠眸望着他。 “放心,我不会赶你出宫的。”他笑着吻了吻她的发心。 “我……我不能离开你……我已经不能离开你了……”她慌乱地拥紧他,眼眶渐渐泛出湿意。 她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害怕,她才跟了胤衸几日,对他的感情就已经深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万一真的有分离的一天,她该怎么办? “我刚刚只是开玩笑的,我当然不会赶你出宫。”他柔声安慰。“你别在意胤禘,他对任何人都一样冷漠寡情,并不是只对你这样。在宫里头,你尽量避免跟他接触就行了。” “避免跟他接触?”安茜深吸一口气。“他就住在对面西暖阁里,门一打开,对面就是他的房间,要避免跟他接触很不容易呀……” “我知道,目前的情况暂时是有麻烦。”胤衸无奈一叹。“不过,皇子成婚后可以奏请皇阿玛在宫外兴建府邸,迁出皇宫另居,你暂且忍耐,等过一阵子,我会带你出皇宫。” “真的?!”安茜的双眸莹亮着喜悦。 “当然是真的。”在娶妻之后,胤衸也愈来愈渴望拥有一个宁静平和的家庭生活。“明日我就去见皇阿玛,请旨让我们完婚,再请皇阿玛赐给我们一座府邸,择日就能搬出皇宫。” 安茜开心地偎进他怀里,聆听得悠然神往。 “对了,胤禘和你同龄,他难道没有婚配的对象吗?”她感到很奇怪。 “他不娶妻。”胤衸笑叹。“皇阿玛给他挑选的对象,他一概拒绝。” “为什么?”她惊讶地睁大眼,胤禘这人也实在怪得可以。 “他讨厌女人。他总认为不会有女人真心喜欢身有残疾的他,凡想亲近他、想嫁给他的人,都是贪求富贵的势利女人。” 安茜恍然地点点头。看来他的暴烈脾气、冷漠寡情、讨厌女人,都是因为他右腿的残疾在从中作怪。 “就算是九五之尊的儿子,身分何等尊贵,也还是有和平凡老百姓相同的苦处和烦恼。”安茜不禁为胤禘感到难过。 胤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胤禘虽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你要分辨清楚,我才是你的丈夫,可别关心错人,也别认错丈夫。”他的语气申明显有些醋味。 “我才不会认错丈夫!”安茜听出来了,又羞又窘地把脸埋进他怀里。 胤衸将她翻身压倒,重重地印下一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景阳宫正殿。 王嫔坐在正位,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坐在下首的安茜。 “虽不是国色天香,不过容貌端丽、秀秀气气、白白净净,还算不差。”知道安茜从江南来,人不亲土亲,王嫔对她的第一眼便有了好感。 安茜原以为胤衸的额娘贵为嫔妃,一定非常严肃,没想到竟比她想象中的亲切温柔许多,她乘机多看了王嫔几眼。 难怪胤衸会说宫里多的是大美人,胤衸的额娘虽然年近五十,但是皮肤如象牙般细腻,气度华贵非凡,仪态万千,看起来就像三十岁出头的美妇人。 “额娘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胤禘斜倚在临窗大炕上,冷冷地回上一句。 安茜心口微微一凉,胤禘看来是怎么看她都很不顺眼。 坐在她身旁的胤衸低头笑望着她,暗示她不要介意。 “胤禘,你这么说话,当心吓着了你十八嫂。”王嫔轻斥,但仍是充满了宠溺的语气。 “额娘,胤衸随便带了个女人回来,莫名其妙地要立她为嫡福晋,您就没有半点意见吗?”胤禘简直是不满到了极点。 “人家安茜都已经是胤衸的人了,你不让他娶她也不行呀!”王嫔倒是没有太强烈的反对。 “万一让我的孩子流落在民间成了私生子,这总不是好事吧?”胤衸淡淡地补上一句。 “既然木已成舟,反对也没有用,总不能让皇室骨血流落在外。”王嫔自己的入宫过程与安茜颇有相似之处,也因此对安茜没有太多刁难。“如果怕安茜身分太低,那就去禀报你们皇阿玛给她抬旗,你们皇阿玛是会答应的。” “是。”胤衸点点头,眼底一抹笑意极快地掠过。 胤禘不悦地冷睇着安茜。 “江南是温柔富贵之乡,我出身苏州,那儿可是金粉繁华之地,你也是苏州来的吗?”王嫔轻啜一口香茶,和气地问道。 “不是。”安茜拘谨地摇摇头。“苏州是历代名城,我只是出身在梅溪县的一个小镇,无法和苏州相提并论。” “胤衸跑到梅溪县的小镇去干什么?没事弄个乡野村姑回来,真受不了!”胤禘没好气地抱怨。 “我去找药草,有很多极少见的药草,宫里不见得会有。”胤衸心平气和地回答。 “是呀,很多药草不能晒干,只能鲜用,像这类药草就没办法在太医院里存放太久。”家中几代都开药铺的安茜,对药草有相当程度的认识。 “没错。”胤衸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 “看来你对药草也懂得不少。”王嫔微笑说道。“那正好,你跟胤衸两个人也算是夫唱妇随了。” 安茜偷瞄了眼胤衸,腼觍地笑了笑。 “除了药草以外,该不会就什么都不会了吧?”胤禘不耐烦地白了安茜一眼。 “我还会织布、刺绣,也会做糕点。”安茜怕他们觉得她一无是处,便情急地说道。 “哈哈哈哈——”胤禘狂放地大笑出声。“刺绣?做糕点?这些事在皇宫里头的宫女哪一个不会?你是嫁给皇十八子当嫡福晋的,可不是要你来当宫女侍候他的 安茜满脸通红地垂下头来。 “就算每个宫女都会做,但手艺也有差别。”胤衸浅浅一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茜儿做的糕点我亲自品尝过,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吃。” “是真的吗?”王嫔的兴趣来了。“茜儿可会做酒酿饼、枣泥麻饼和三层玉带糕?” “会!”她连忙点头。 这会儿,她还真庆幸自己从小到大就对做糕饼一直有兴趣,现下立刻派上用场了。 “那我一定要尝尝看!额娘很久没有尝过道地的江南点心了,赶明儿个你可得做给额娘吃。”提起了家乡的美食,王嫔就笑逐颜开。 “好。”安茜得到了鼓励,开心得秀颊漾起了红晕。 胤禘的嘴角邪恶地微微勾了起来。 “嫂子做的糕饼既然比宫里的御厨做的还好吃,那这阵子我的点心就麻烦嫂子替我准备了。” 胤衸斜睨他一眼,眉越蹙越深。 “如果……十九叔喜欢吃,我以后每天都可以替你准备,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糕点,都可以跟我说。”安茜亟欲讨好胤禘。 如果每天做点心给胤禘吃就能改善他对自己的观感,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容易的事了! 但是,以胤衸对胤禘的了解,他根本不相信胤禘是真心想吃安茜做的糕点。他只烦恼安茜答允得太快,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少的苦头吃。 第四章 胤衸猜得一点儿也没错,安茜果然被胤禘整得吃足了苦头。 一开始,安茜只需要准备王嫔、胤衸和胤禘的点心,三、四人的分量,她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做好,做出来的糕点也得到一致的称赞好评。 但是轻松的日子才过了三天,在胤禘开始将她的好手艺广为宣传,并拿她做的糕点分送各宫院给嫔妃们试吃品尝后,她的苦难日子就此降临。 这天一早,她来到景阳宫后的膳房,等着宫女从御茶膳房处领取各宫院当日的膳食配额。 不多久,两名宫女领来了鸡、鸭、鱼、肉、米、面粉、白糖、芝麻等杂粮菜蔬,安茜立刻拿起三斤糯米和三斤粳米放进瓦盆中慢慢磨成粉。 “主子,这个让我来吧。”小宫女英娘把瓦盆接过去。“您已经连做了几天,实在太累了,这些杂事原不该由您来做的。” “只要王娘娘、十八爷和十九爷爱吃,我辛苦点也没有关系。”安茜本来也不是高贵人家出身,她不会也摆不出主子娘娘的做派,因此跟宫女们像姊姊妹妹般相处自然,宫女们能做的事,她没有一样不能做。 虽然在宫廷里,主子,奴才的界线划分得很清楚,如果主子不像主子,通常也得不到奴才的恭敬,但是这个规矩在景阳宫里没有用,宫女们对安茜这个新主子娘娘都十分喜爱,也很愿意帮她的忙。 “茜主儿,其实咱们都知道十九爷是故意要整您的。”另一个小宫女芬娘一边淘米、一边说道。“王娘娘和十八爷吃雪粉糕时,他偏不吃,非指名要吃水晶糕。等王娘娘和十八爷要吃水晶糕了,他偏又要吃雪粉糕。您瞧,这不是存心给您找麻烦吗?” 安茜笑了笑,其实她也感觉得到胤禘是故意在整她,不过从胤衸口中知道他的脾气就是这样蛮横后,她也就不以为意了,只一心想要讨好他,让他慢慢接受她这个嫂嫂。 “胤禘的确是怪脾气,你们平常是不是也被他整惨了?”安茜笑说。 “十九爷才懒得整我们呢!”英娘耸肩笑笑,用力将糯米和粳米磨成粉。 “是啊,我们只需要准备十九爷吃的东西就好了,平时可不许我们踏进古鉴斋西暖阁,他很讨厌看见我们。”芬娘转身去杀鸡和鸭。 安茜呆了呆,蓦然想起胤衸说的话——胤禘很讨厌女人。 “那……平时他沐浴更衣时不用你们侍候吗?”这几天总看见小宫女服侍着胤衸沐浴穿衣,她到现在还很下习惯。 “十九爷身边有个小太监恩喜在侍候,不过只要十八爷在,通常都是十八爷在打理他呢!”英娘把磨好粉的瓦盆推给安茜。 “英娘、芬娘!”膳房外传来喊声。 英娘和芬娘擦干了手走出去,不一会儿,抱了两袋米面进来。 “茜主儿,这是宣妃娘娘和成妃娘娘宫里派人送来的,说是吃过了恩喜送过去的糕点,觉得很好吃,听说是茜主儿做的,就把米面送了过来,请茜主儿多做一些糕点分送给各宫院的娘娘品尝。”英娘说。 安茜错愕地呆了呆。 “恩喜干么要把糕点送过去给宣妃娘娘和成妃娘娘?这不是找麻烦吗?”芬娘莫名其妙地说。 “恩喜当然不会自己这么做,肯定是十九爷让他去送的,目的就是要找麻烦呀!”英娘很同情地望了安茜一眼。 “这可怎么办?几斤的米面做下来,茜主儿可要累坏的!”芬娘皱眉怨道。 “没关系,既然宫里的嫔妃娘娘爱吃,我就多做一些。”安茜莞尔倩笑,立刻把英娘先前磨好的糯米和粳米粉和水柔合。 英娘和芬娘站在一旁摇头轻叹。 “怎么了?你们也去忙自己的事呀,我自己慢慢做没关系。”她还怕耽误了她们自己的差事呢! “茜主儿,您果然是刚入宫的新主子,一点儿也不知道厉害。”芬娘缓缓摇头,神情好似她作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什么厉害?”安茜困惑地问。 “要知道,在宫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默的不出锋头是最好的,一旦强出锋头,可是会麻烦不断的。”英娘虽然也才十七岁,但是入宫已四年,说话行事都十分老练了。 “但是……米面都送来了,不替人家做也不好,万一人家在等着,那多么过意不去。”安茜清秀的脸上仍挂着温婉的微笑。 “说真的,明知道是十九爷找的麻烦,可您还是得乖乖地接受这个麻烦,不能够拒绝,否则,十九爷会更变本加厉地整您,所以,茜主儿还是得做出来,顺了十九爷的意才行。”英娘经验老到地说。 安茜笑着点头,把方才柔好的粉团放进一层蒸笼里,然后继续将糯米和粳米分成三分和七分的量,放入瓦盆中捣成粉。 “茜主儿,我们两个先把午膳做好了以后再来帮你。”英娘和芬娘分头忙自己的差事去。 很快地,膳房内三个大灶都生了火,芬娘负责切洗菜蔬,英娘在一个灶上热油锅,另一个灶上放砂锅炖汤。 安茜据守膳房一角和一个放着三层蒸笼的小灶,她用热水将胭脂化开,再将胭脂水倒入磨好的米粉中柔拌好,然后放进其中一层蒸笼。在等待蒸熟的时间里,她把小豆制成馅,加入白糖和猪油搅拌均匀。 三个灶里柴火燃得正旺,蒸笼里、大锅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安茜一面忙碌着,一面挥汗如雨。 等到将蒸好的红粉糕包入小豆馅,雪片糕和水晶糕都切片完成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英娘和芬娘看着至少有二十人分量的五大盘香喷喷,热腾腾的糕点,赞佩得目瞪口呆,连连颔首点头。 “茜主儿,你中午吃得不多,又累了一整天,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英娘拿着手绢给安茜拭汗。 安茜疲惫地摇摇头,她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了。 “这些糕点,再麻烦你们分送到各个宫院去,我看这些分量,应该够二十个人吃。” “茜主儿,您好好歇着吧,我们会好好斟酌分配的。”其实英娘有些担心,二十人份的糕点根本就不够内廷的嫔妃娘娘们均分,万一这个娘娘送了,而那个娘娘没有,那安茜少不得又要得罪人。 “茜主儿,十八爷和十九爷都在王娘娘屋里用晚膳,您要不要换件干净衣服,过去一道儿吃?”芬娘轻声问。 “我现在吃不下,只想好好洗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上床休息。”安茜柔了柔肩膀,累得浑身快要虚脱了。 “好,那我给茜主儿烧热水送过去,您先回屋等着。”芬娘立刻在未熄火的灶上放上大锅烧热水。 安茜拖着乏力的身子回到东暖阁,倚在炕上等芬娘送来热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芬娘送来热水后把她叫醒,服侍着她脱衣入浴,然后掩上房门离去。 安茜舒服地闭起眸,让热水慢慢浸没她虚软无力的身躯,舒畅和松弛的感觉也慢慢淹没了她。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直到再也无力睁开,终于沉沉睡去…… 胤衸推门进来,看见安茜在浴盆里睡着,立刻冲过去。 “茜儿,水都凉了,快起来。”他轻拍她的脸。 “我好累,给我睡……”她深蹙着眉头,闭着眼拒绝醒来, 胤衸无声苦笑,轻轻将她从浴盆里抱起来,抓下衣架上的大布巾,将她紧紧包裹住,然后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干身上的水滴,再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柔软的睡袍。 安茜舒服地翻个身,睡得安稳香甜。 看来,她今天真的累坏了。 他轻吻了吻她的额角,侧躺在她身旁,支额凝视着她的睡颜。 平时,不管胤禘如何使唤他,他都无所谓,但是看着因为胤禘的搞鬼而累得倒头就睡的安茜,他的心底就隐隐感到心疼和不舍。 今天只是一个开端,从明天起,折磨才会真正的开始,但他决定不再旁观安茜的辛苦,他也不能再容许胤禘这样欺负他的妻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次日一早,胤衸到王嫔屋里请安,正在吃早粥的胤禘懒懒瞟了他一眼。 “你的新婚妻子怎么没来向婆婆请安呢?懂不懂规矩呀!” 胤衸叹口气,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胤禄,别欺负安茜了,行吗?” 他淡然的请求,怔住了王嫔。 “我怎么欺负她了?”胤禘讶笑出声。“你的妻子有那么好的手艺,干么要藏着不让人知道?我帮她打好关系,让她有机会跟各宫院的嫔妃娘娘们应酬、打交道,这有什么不好?” “你生我的气,直接冲着我来就行了,用不着整她。”胤衸无意与他辩论他的行为,因为他真实的目的,两人都再清楚不过。 胤禘的眸心有黑影在闪烁。 “你要我开口喊她一声嫂子,她总得付出一些代价。”他挑眉冷笑。 胤衸伸手柔了柔揪紧的眉心。 代价?他从小到大为胤禘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多吗?现在还要连累他的妻子付出代价? “怎么了?”王嫔听得迷迷糊糊的。“茜儿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这两天嫂子大概做咱们的点心做得太累了点,胤衸在心疼她。”胤禘托着腮,揶揄嘲讽。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茜儿累了就让她休息,过几日再做也行呀,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王嫔轻训了胤衸一顿。 胤衸不想多言,转身欲走,又被胤禘叫住。 “胤衸,帮我回房拿我的氅衣,我刚刚忘记穿出来了。” 胤衸深吸口气,笔直地走出屋外。 他在廊下站了半晌,没有挣扎太久,还是朝古鉴斋的西暖阁走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安茜正好走进膳房,一抬眼,就看见灶旁的长桌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米面袋。 “这是怎么回事?”她瞠目结舌。 在膳房里待了几日,她知道内廷各宫院都有一定数量的膳食配额,各种米面分别都只配给三斤,但是眼前堆满长桌的米面袋,少说也有五十斤! 英娘和芳娘无奈地耸耸肩。 “今天一早,各宫院的嫔妃娘娘就让自己宫里的膳房宫女把米面全都送来这里,谁让昨天茜主儿的糕点大获好评呢!”英娘苦笑,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其实也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粗略算算,这儿总共有六十斤米面,就算咱们有十双手,也很难在一天之内做完。”芳娘叹口气。 安茜惊讶得无法喘息。 六十斤?至少六十斤的米面?!就算要她做上三天三夜也做不完呀! “我……这下该怎么办?”她欲哭无泪,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下的情况,如果没有一个主子娘娘出来替茜主儿说话,那茜主儿这场灾难是避免不了了。累了身体事小,得罪了人事大。”英娘服侍过不少嫔妃,说的可都是经验之谈。 “好吧,也只能做了。”安茜恍惚怔忡地站起身,抱起一袋糯米,准备开始动手磨粉。 忽然,凌空伸来一只手,将她怀中的糯米袋抓了过去。 “十八爷!”英娘和芳娘惊呼。 安茜诧异地仰起头,看见胤衸就站在她的身后,带着浅浅的笑望着她。 “胤衸,你怎么来了?” “我来帮你。”他优雅地挑了下眉。 “帮我?”安茜呆住。 “你昨天待在这里一整天,回屋后连澡都没洗完就睡着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整天被一堆米面给缠死,拨不出一点时间来给我。”他气定神闲地把手中的米袋打开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咬着唇,无助地低下头。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不过有人是故意的。我无法可想,只好亲自进膳房,好让某人不能再故意下去。” 安茜怔呆地眨了眨眼,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来吧,告诉我怎么做?”他双手一摊,等着她吩咐。 “十八爷,这使不得,要是让王娘娘知道了,不剥下奴才一层皮才怪!” 英娘和芳娘吓得惊慌失措,连进宫多年,见多识广的英娘,也还是头一遭看见主子爷走进膳房里,要求亲手做点心的。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安茜虽然没有很明白宫里的规矩,不过这儿是皇宫,他的身分是皇子,连娘都常说男人不要随便进厨房了,更何况胤衸还是皇宫里的男人。 “你们各自干活去,有事我担待。”胤衸转头吩咐英娘和芳娘。 “……是。”英娘和芳娘惴惴不安地走开。 “你不必来的,这儿这么脏,又这么热。”安茜羞赧地瞅着胤衸,眼神掩饰不住见到他的喜悦。 “你能待的地方,我当然也能待。”他带着笑意,长指轻抚她微红的面颊,极力克制自己吻她的冲动。 “何况,你今天做的糕点,一定需要我的‘帮忙’。”他特别加重“帮忙”两个字的语气。 “你什么也不会,可能只会帮我的倒忙。”她噙着笑。 “那更好。”他正是来帮她的倒忙。 安茜只当他在开玩笑。 “那就……把这些糯米都磨成粉吧。”她怯怯地吐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命令他做事。 “是。”他倾头,在她唇上偷香。 她的双颊立刻红扑扑的,像刚蒸好的红粉糕。 两个人头靠着头,一起将米捣磨成粉,原本无聊的工作,却因为在一起的人不同而觉得格外有趣。 “别用沾满米粉的手去摸脸呀!”安茜看见胤衸脸上沾了米粉,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也一起。”他把沾满米粉的手往她脸颊一抹。 安茜失声低呼,下意识想拨开被他沾上来的米粉,但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米粉,这一抹,反倒让灾情更严重。 看她羞得满脸通红,胤衸笑不可抑,索性倾过头,用自己的脸去轻摩她的脸,陪她一起惨。 玩了大半天,他们才终于磨好了几大盆的糯米粉和粳米粉,安茜开始照比例掺合调匀,就在她和水柔合时,胤衸突然随意抓了把粳米粉加进去。 “哎,不行,这样口味就不对了!”安茜急忙抢救。 “没关系,我就是要它不对。”胤衸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抢救。 “什么?”她惊疑地眨了眨眼。“可是……口味不对了,怎么送去给嫔妃娘娘们吃呀?” “就这样做,做好了照样送去。”他把唇贴在她耳际,似笑非笑地低语。 安茜怔然看他,迷惑不解。 接着,当她要加白糖三斤时,胤衸就会故意多加两瓢;在她加进半碗猪油时,他又故意多加半碗;明明要用热水柔合,他偏偏故意用冷水,把她的糕点口味完全破坏无遗。 “手感全都不对了,这样做出来的糕点一定不好吃。”安茜苦着脸,搓柔着手中的粉团。 胤衸轻轻一笑,然后学着她的手法,将柔好的粉团用米筛筛入蒸笼中。 当第一笼糕点出炉时,她紧张地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 “我第一次做的糕饼都比这个好吃。”她懊恼得简直要哭出来了。“把这么难吃的糕点送去给嫔妃娘娘尝,她们一定会从此开始讨厌我的。” “讨厌你又如何?”他倾下身,双眸与她平视。“总比把自己累死,而人家还觉得是理所当然好吧?” “可是……”她就是不敢把这么难吃的饼送出去。“算了,这些不要了,我还是重做吧。” “如果你坚持重做,那么你至少十天半个月会离不开膳房,说不定还会更久,你真的愿意没日没夜地窝在膳房里做糕点吗?”他冷静地盯着她。 安茜缓缓摇头。她当然不愿意,如果十天半个月得窝在膳房里,那也表示她会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没办法好好跟胤衸在一起,她当然不愿意这样。 “如果真的送出去了,会不会得罪人?”她很担心。连英娘都说,身体累事小,得罪人事大呀! “照样送去就没错了,只要吩咐传话,就说从今天开始,你做的糕点都会由我胤衸亲手调制口味,那么要得罪人也是由我得罪。”他望着她温柔微笑。 “这样还有谁敢吃我做的糕点?”安茜的表情就好像一生清誉将要毁于一旦似的难受。 “那不是更好?”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眼底跃上一抹戏谑。“从此以后,你的糕点就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安茜忍不住笑出来,眼波娇羞流转,淡淡的粉红从白玉般的肌肤底下沁上来,散发着无尽的诱惑。 英娘和芳娘一边切洗菜蔬、杀鱼剁鸡,一边探头探脑。平时,她们印象中温文儒雅、稳重内敛的十八爷,此时正温柔地凝觑着他的娇妻,偶尔还会打情骂俏,甚至偷香好几回,看得她们万分傻眼。 这对小夫妻甜得化不开的暧昧,让这间热气蒸腾、窄小油腻的膳房多了几分香甜的味道,简直甜得连蚂蚁都能引来了。 当那一笼一笼经过胤衸“精心调配”过的糕点,陆陆续续分送给各宫院的嫔妃时,先是在各宫院中掀起了一阵阵怨骂声,但是一听说胤衸也参与其中亲手调制糕点,怨骂声便渐渐止息,然后很快的风平浪静。 胤衸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在暗示众人——不要欺负他的妻子。 而胤衸此举却大大惹恼了胤禘,胤禘原以为还有一阵子的好戏可看,没想到胤衸却从中介入,迅速解决了这件事,让他心底一股闷气无处发泄。 这是胤衸头一回与他作对,就为了一个才进入他生命中没有几天的女人! 从在母体里,他们就在一起了,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感情密不可分,但是现在,胤衸却要因为另一个女人而离开他、疏远他,他的胸口仿佛有一股股的怒焰在狂燃,强烈地感到不甘心。 他无法相信,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女人能让胤衸背弃他?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背弃他的人,就得接受他的惩罚,要付出他想要的代价! 第五章 “胤衸,我要洗澡了——” 才刚起床不久的胤衸,就听见西暖阁传来叫唤他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扣着领扣。 正在梳发的安茜看着胤衸浅浅一笑,没有过于惊讶的反应。 进宫以后,她就知道胤禘会使唤胤衸帮他更衣沐浴,刚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几回以后便也习惯了。 “胤衸,你来不来!”胤禘的嗓音开始不耐烦了。 胤衸从黑檀木方柜中取出一袋药包,神色平和地走出房门,穿过正殿,来到西暖阁。 推开房门,他看见屋内已经摆好了装满热水的大浴盆,而胤禘仍趴卧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一件白绸衣。 “你愈来愈慢了!”胤禘的口气十分不悦。 胤衸没有答腔,伸手试了试水温,觉得不够热,他又走出去,吩咐宫女再提一桶热水来,加热到他满意的水温后,接着便把药包放进浴盆里,直到屋内弥漫出浓浓的药香。 “可以了。”他走到床榻前,把胤禘从床上拉起身,用习以为常的态度脱下他的衣服,到了浴盆前,再抱起他慢慢放进浴盆里。这些事情他已经做惯了,就算胤禘长得跟他一般高硕,他也不会觉得太吃力。 胤衸拿起布巾替他擦抹肩膀、手臂和背脊,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兄弟两个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几乎难以分辨,但是除了胤禘的右腿和他有极大的不同以外,胤禘肩背中央有颗他没有的痣,也是他们兄弟两个另一个不同的地方。 “还在生我的气吗?”胤禘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胤衸淡淡一笑。 “这个药方用了快一个月了,对你有没有效果?”他避重就轻。 “没有,除非有天我能跑了,那才能叫有效果。”胤禘自嘲地冷笑。 胤衸柔了柔额角。 “胤禘,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 “那又如何?”胤禘拧起了眉,狐疑地盯着他看。 “你霸道的脾气最好改一改,不要总是这样气势凌人。像更衣沐浴这种事,明明恩喜就能帮你,你又何必太拗,非要我不可?”他心平气和地劝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眼神微寒,隐隐察觉到胤衸话中有话。 “我已经奏请皇阿玛赐我完婚,皇阿玛也同意了,并且下旨将宫外一座府邸赐给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搬出去了。”胤衸平静地说道。 “皇阿玛准你搬出去?”胤禘的眼神转为锐利。 “嗯,每个皇子都是一样的规矩,皇阿玛当然没有不准的理由。”他压低嗓音,仿佛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要搬出去?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胤禘激动地拍开他的手,水花溅起湿了他的衣衫。 “每个成婚的皇子都要搬出宫去,十五哥、十六哥不也都搬出去了吗?” “那不一样!”胤禘忿忿地打断他。“你居然要自己搬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居然、要一个人搬、出、去!” “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的妻子。”他叹口气。“胤禘,你将来也要娶妻生子,我们不可能永远生活在一起的,我们都会有各自的家庭。” 胤衸沉重的话语对胤禘来说根本不具任何意义,他现在心头有一把火在烧,其实这把火苗从看见安茜的那一眼起就开始窜烧了,这把火闷烧到了此刻,已几欲破肤而出。 “我知道了。”胤禘咬牙狠视他,神情已逼近狰狞。“你在我和安茜之间选择了安茜,你选择了她,丢弃了我!” “你是我的弟弟,我永远不可能丢弃你,而安茜是我的妻子,这是不同的两种感情,你要能分清楚才可以。” “什么两种感情?你才跟安茜在一起多久,论感情有比跟我还要深吗?”胤禘讥刺地笑。“我看根本是你早就厌烦我了,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娶个妻子回来,先斩后奏,就是巴不得早点远离我吧!还说什么两种感情,不过是看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比较重罢了,有什么不一样?” 胤衸知道现在跟盛怒中的胤禘解释再多都没有用,对女人深恶痛绝的胤禘,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如果你没有爱过一个女人,你永远分不清楚什么是男女之情,什么是兄弟之情,我现在说再多,你也不会分得清楚。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我更亲,你只需要记住这点就足够。”他的语调温和得令胤禘难以反驳。 “你要走就走吧,最好走得远远的,我不在乎!”胤禘扬起下颚瞪他,眼神冷漠而高傲。 胤衸深深地看着他。 “走啊!”胤禘狂怒地大吼。“我不再需要你了!快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养心殿东暖阁。 胤衸在御榻前跪下叩头。 “儿臣拜见皇阿玛。” “起来说话。”康熙指了指榻前的花凳,要他坐下。 “是。”胤衸恭谨地坐了下来。 康熙用淡然的目光打量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要立谁当嫡福晋,朕原是要过问的,但是你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在先,婚事只好顺势下去办了。不过,你向来自爱自持,冷静沈稳,怎么会在男女之事上如此沉不住气?实在出乎朕的意料。” “儿臣也说不上来,或许是缘分到了吧。”他谨慎应答。 “推给缘分倒是最好的理由了。”康熙的笑容更淡了些。 胤衸一怔,背脊一阵微寒。 “这几日胤禘情绪不太好,闷闷不乐的,是怎么回事?”康熙忽然问道。 “胤禘他……还没能接受儿臣娶妻的事实。”他低声回答。 “你们兄弟两个一起出生、一床睡大,没一刻分离,现在你要成婚,搬离皇宫,也难怪胤禘心情寂寞。” “儿臣会尽力开导胤禘,不让他胡思乱想。”胤衸静静地说。 “那就好。”康熙抬起头远望出去,看着窗外落叶纷纷。“入秋了,又到了狩猎的时节。朕原有意命你们兄弟两个随驾到热河狩猎,但是胤禘回朕,他的腿疾犯酸犯疼,无法随驾。” “既然如此,儿臣就留守在胤禘身边照料他,还请皇阿玛不必担忧。”胤衸立即说道。 “但是,胤禘跟朕表明,他希望由你随驾。” “儿臣随驾?!”胤衸错愕地呆了一瞬。“那……胤禘的腿疾谁能照料?御医必定得随驾前往热河——” “朕会让陆御医留守宫里。有你随驾也好,你懂得不少医术,前阵子陆御医曾对朕夸过你用药大胆适当,看脉也颇有天分,有你跟着到热河,也算是抵得过陆御医一人。而且有你陪伴,时时看着你的模样,也能让朕解一解对胤禘的思念。”康熙微笑说道。 胤衸浑身僵住,脑中轰轰乱响,心急如焚。 去一趟热河狩猎,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回京,不但和安茜要分离三个月,让胤禘和安茜共住在古鉴斋里这么长的时间,也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胤禘会不会趁他不在安茜的身边,再想出各种方法整她?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以后动身,你回去准备准备。”康熙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 胤衸明白皇阿玛已作了决定,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儿臣遵旨。” 他神魂不属地回到古鉴斋,瞥了西暖阁的房门一眼。 胤禘跟朕表明,他希望由你随驾。 想不到胤禘居然会向皇阿玛提出要他随驾的建议,这么做的用意,无非就是可以理直气壮地将他和安茜分开,这么恶劣的报复,让脾气修养绝佳的他也禁不住怒火狂燃。 他愤然敲打胤禘的房门,咬牙低吼。 “胤禘,你听清楚,在我离开的三个月里,要是你敢动安茜一根寒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躺在炕上看书的胤禘,听见胤衸的怒吼声,不为所动地继续看书,但是丝丝的寒意已经渗入了他的心底……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跟你一起去热河!” 安茜慌乱地抱紧胤衸,急切地低喊。 “随驾的人只有皇阿玛可以决定,额娘都不能随行了,你更不行。”他柔声说,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发丝。 “你要去多久?”安茜失望得眼眶泛红。 “三天后出发,入冬才会回京。”他挂着无奈的笑。 “入冬?!”她心头一凉。“那还要三个多月……” “对。”他点头。 安茜木然地怔望着他,脸色苍白,想到整整三个月都见不到他一面,她不禁放声大哭。 “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分开一个秋天而已。”胤衸低低的叹息声回荡在她耳际。 “一个秋天很久很久,有三个多月,一百多个日子……”她越算哭得越伤心。 “那也没有办法。”他拥紧她。“你只能留在宫里,乖乖地等我回来。日子一天一天,很快会过去的。” “我们不是要成亲的吗?怎么都还没成亲,皇阿玛就要你随驾热河?那我……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成为你的妻子?”她呜咽地怞泣。 “傻瓜,我既然认定了你,你就是我的妻子,皇阿玛还未正式让我们成亲,是因为要先让你抬了旗,才能正式成为我的嫡福晋,你明白吗?”胤衸轻抚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慰,试着平复她激烈的哭泣。 安茜伏在他怀里,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 “那……你要想我……”她可怜兮兮地抬眸。 “你要我不想你,只怕也很难啊!”他轻笑,俯身将唇印在她的唇上,她主动启唇,方便他侵略得更深。 黏蜜的吻渐渐加深,两人因为这个吻引发出深浓的情欲,直到他们身体发热、气息逐渐紊乱,他才将唇舌从她嘴上微微撤离。 安茜微弱地抗议,她此刻浑身燥热如火,并不希望他停下来。 “茜儿……听我说……”他前额靠着她的额,想起很重要的事要嘱咐她。 “嗯?”她眼神迷乱地看着他。 胤衸深吸一口气,平稳呼息。 “你自己留在宫里时,能避开胤禘就尽量避开,平时没什么事就留在屋里别乱跑,如果胤禘找你麻烦,你应付不了时就去找额娘帮忙,千万别傻傻地任他欺负,知道吗?” 安茜点点头,立即压下他的头,再度含上他的唇,与他缠吻得难舍难分。 想到两人就要分离整整一秋,欲望就燃烧得更加猛烈。 他们彼此索求、互相臣服,在两人分开以前尽情欢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短暂的三天过去,安茜在宫门前泪眼汪汪地送走了胤衸,看着浩浩荡荡的黄罗伞盖旌旗仪仗渐行渐远。 当她尾随在众嫔妃宫眷身后,走在上不住落泪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冷笑声。 她诧异地回头,看见一杆二人抬舆抬着胤禘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十八嫂,胤衸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又不是永远见不着面,不用太伤心。”胤禘托着脸颊,坐在抬舆上邪气地对着她笑。 安茜怔怔然地看着胤禘,秋阳穿过云层,投射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有一瞬间,她竟以为是丈夫在对她说话。 “看清楚一点,我可不是你丈夫,少用那种滢荡的眼神盯着我看!”胤禘嫌恶地冷哼一声。 滢荡?安茜顿时羞红了脸,走在她前面的嫔妃宫眷们纷纷回头轻瞟她一眼,眼光中充满了讥笑嘲弄。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孔,但是胤衸温柔如水,暖如朝阳,说起话来总是斯文有礼,每句话都能让她如沐春风,不像胤禘,性格喜怒无常,说话句句含针带刺,笑起来的样子更是嚣张霸道得不得了。 可是,看着那张与丈夫一模一样的脸孔,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竟然也能让思念得到些许满足。 忽然想起胤衸临行前对她的叮嘱,要她能避胤禘多远就多远,她立即收回目光,低下头挤进宫眷群中。 抬着胤禘的抬舆慢慢地从她们身旁走过去,胤禘淡瞥安茜一眼,薄而好看的唇弯起一抹轻蔑的笑。 刚才,她居然用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他,真是蠢到极点的乡野村姑!就算他和胤衸容貌相同,但胤衸是她的丈夫,她竟然也会傻傻地分辨不清…… 忽然,他愣住,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何不趁胤衸不在的时候,好好利用这张脸来整她?他要她以后一看到他这张脸就浑身打哆嗦,要让她一看到他这张脸就像看到鬼魅,他要让她对这张脸由爱生恨! 胤禘的脸上露出又天真、又邪恶的微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安茜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胤禘的笼中鸟,她谨守着胤衸的吩咐,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里刺绣,她打算用三个月的时间,绣出一幅“百鸟朝凤”来打发这段孤寂的时光。 为了避开胤禘,她总是很仔细地倾听对面西暖阁的声响和动静。早晨去向王嫔请安的时辰是最容易见到胤禘的时候,她也是刻意选在胤禘起床之前去,请了安回来,就立刻埋首在绣画中专心刺绣。 就这样平安无事了三天。 这天一早,她用完了早膳,专心选配绣线的颜色时,一个熟悉的轻柔喊声慑住了她。 “安茜,你过来!” 她蓦地站起身,心口怦怦乱跳。 这个声音像极了胤衸,莫非胤衸已经回来了? 不对,不可能,胤衸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她定了定神,让慌乱的心平静下来以后,才意识到喊她的人是胤禘。老天哪,这对兄弟不只长得一样,连声音也差不了多少。 “安茜,你没听到我叫你吗?还不快过来!” 安茜心头一跳,这会儿就能听出两人声音的不一样了,胤衸的声音从来不会这样凶巴巴的,也不像胤禘那样暴躁无礼。 “有什么事?”她不安地走出房门,站在西暖阁门前小心地问。 “你不进来我怎么跟你说?” “我……我是你的嫂嫂,不能随便进小叔的房间,你有什么事就这样跟我说也行。”她没有忘记胤衸的叮嘱,更要谨守妇道。 “明知道我不方便走动,你是故意欺负我吗?瞧不起人就直说好了!” 这句不耐烦的重喝果然对心软的安茜奏效。 “不是、不是的……” “不是就快给我滚进来,少废话!”胤禘怒声大骂。 安茜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勉强硬着头皮推门而入,一看到胤禘那张与自己日夜思念的一模一样的脸孔,安茜就不自觉地呆住,心跳几乎停止。 “发什么呆,过来!”胤禘半躺在炕上,冷冷地瞪着她。 安茜回过神,慢慢地挪步过去。 “你要我做什么?”她只敢低着头看地板,不敢看他冷酷森然的表情。 “我的右膝很酸痛,你来帮我敷一敷药,药在那边的柜子里。”他大刺刺地躺下,把双手交叉在脑后。 “这不好吧?我还是去叫英娘过来帮你。”她不自觉地往后退。 “你娘家不是开草药铺的吗?这点小事难不倒你吧!”他冷哼。 “是难不倒,可是……” “那就快点做,少废话了。”他懒懒闭眸。“以前这是胤衸的工作,现在胤衸不在,你就代替他照顾我。你不是他的妻子吗?要你照料一下丈夫的弟弟,你就这么不情愿?” “我没有不情愿,我是你的嫂嫂,自然应当关心照料你。”安茜没有细想就去取柜内的药袋,单纯得没发现这是他博取同情的招数,立刻就掉进他设下的陷阱里。 安茜倒了一盆热开水,然后将药袋放进水中,正要拉起他的裤管时,却被他用力按住。 “把热毛巾从裤管下敷进去就行,不准拉高偷看。”他瞪着她,眼眸变得异常深邃。 “好,我不看。”安茜听话地用毛巾浸满化开的药液,然后从他的裤脚伸进去,轻轻热敷在他的右膝上。 胤禘继续闭眸假寐。 安茜偷偷望着他,胤衸曾对她说,胤禘最介意自己右腿的残疾,不轻易让人看,若有人盯着他的右腿,他更是会大发脾气。但是,他现在居然肯让她为他热敷膝盖,是不是心底对她这个嫂嫂已经慢慢接受了呢? 她陶然沉醉在自己美妙的幻想中。 不发脾气、不骂人的胤禘,模样看起来简直和胤衸一模一样,光是这样凝视着他,就好像胤衸已经回到她身边似的,至少可以一解她的相思之苦。 “你很想胤衸吧?”他忽然睁开眼睛,捕捉住她的凝视。 安茜羞窘地别开眼,不好意思坦白自己想念的心情。 “为了感谢你的照顾,你可以把我当成胤衸没关系,我不会介意。”胤禘突然坐起身,温柔地一笑,接着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安茜惊呼出声,双手拚命推抵着他的胸膛。 “你怎么可以这样!” “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是很想我吗?我回来陪你了。”他用与胤衸同等温柔的嗓音逗弄她。 安茜脑中清楚地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是胤衸,但是却不由自主地被酷似胤衸的睑孔和声音迷惑住,挤不出一丝力气挣脱他的怀抱。她整个人心神大乱,惶然不知所措,心魂仿佛越飞越远。 蓦然,她被一个重重的力道推飞出去,砰一声摔跌在地。 “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丈夫才不在几天,你就忍不住跑来勾引我了!”胤禘换上一张鄙夷的表情,陰森地狠睇她。 “你、你怎么这样胡说……”安茜被他恶毒的话语吓坏了,惊恐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错了吗?你是我的妻子,竟然敢让胤禘抱你,你还敢说你不是水性扬花的女人?”胤禘故意模仿胤衸的神情语气骂道。 安茜浑身寒颤,泪眼婆娑地瞠眸看他,胤衸和胤禘的身影仿佛在她眼前不断交错,让她一时之间回不到现实来。 “我可以代替胤衸。”胤禘邪恶地勾起嘴角,伸出左腿轻轻踩在安茜的胸口上。“你想胤衸想得受不了时,只管来找我。” 安茜骇然地推开他的脚,踉跄地爬起身,惊恐地逃回东暖阁。 胤禘倒回炕上,止不住愉悦的笑声。 这一晚,安茜作了恶梦。 梦里,胤衸时而温柔、时而冷酷、时而浅笑、时而张狂。 他会宠溺地拥吻她,也会恶狠狠地一脚踢开她,大骂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夜里惊醒,她的情绪惶惑不安,抱着棉被颤抖到天明…… 第六章 “安茜——” 西暖阁又传来胤禘的喊声,喊得安茜心惊胆颤,她捣住耳朵,打死不理会。 “安茜、安茜——” 安茜不敢相信胤禘居然执拗地一直一直喊她的名字,非把她喊到现身为止。 她被胤禘的呼唤声折磨了整整两天,除了英娘和芳娘一日三餐给她送膳食来以外,她几乎足不出户。 但是就算她整天躲在屋里,夜里总还是会不停地作着相同的恶梦,她愈是思念胤衸,梦境里的胤衸就愈可怕。 “茜主儿,您几日没去向王娘娘请安了,王娘娘问起您,奴才都说您是因为身子不适,所以没去请安,可是奴才总不能天天都用这个理由,您今天无论如何得去向王娘娘请个安,让王娘娘着恼了可就不好。” 这天一早,英娘给她送早膳来时,向她劝告着。 安茜点点头,可是因为连续几日睡眠不足而有些精神恍惚,她头昏脑胀地吃完了早膳后,让英娘帮她梳洗打理,然后跟着英娘走出房门。 见西暖阁内静悄悄的没有声响,她放心地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穿过正殿,快步往外走。 “茜主儿慢走,奴才回膳房去忙了。”英娘转身离开。 安茜闲步往王嫔居住的静观斋走去,正庆幸着躲过胤禘时,没想到煞星就坐在前面廊下的栏杆上,不偏不倚让她撞个正着。 “早啊,十八嫂。”胤禘微笑颔首。 看他又摆出胤衸惯有的笑容,安茜的心口不禁微微怞痛起来。 “早……”她低下头,缓缓走过他面前。 “没睡好吗?几日没见,瞧你眼圈都黑了,要小心身子。” 又是那种熟悉的温柔嗓音,安茜忍不住一阵鼻酸,几乎落下泪来。 “你能不能……”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鼓起勇气对他说:“能不能不要用胤衸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胤禘故作惊讶状。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你毕竟不是胤衸。”她揪着襟口,勇敢地说道:“还有那天,你实在不应该那样欺负我……” 胤禘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以为当我的嫂子是那么好当的吗?”他放慢说话速度,笑得很恶意。“你把胤衸从我身边抢走,我只不过从你身上讨回我失去的东西罢了,这样你就承受不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 “我抢走胤衸?”安茜懵懂不解。“你是胤衸的弟弟,你们之间的亲情我怎么可能抢得走?” “我不管什么亲情或爱情!总之,我以为我和胤衸可以从生到死都在一起,但是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胤衸想一起生活下半辈子的人是你,却不是我!”他气胤衸背离他,也对安茜感到愤怒。 安茜多少能体会他内心的空虚寂寞,他自小唯一依赖的人成了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他会不甘心、会难受,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他的反应激烈了些,也狂暴了些,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胤禘,你总会找到一个你也想跟她共同度过下半生的人,我相信你会找得到的。”她婉转相劝。 “少拿这种虚话来应付我!”他眼神倨傲冷酷,丝毫不领情。 安茜对胤禘的坏脾气始终感到畏惧害怕,她应付不了他这个人,只能够躲多远算多远。 “我得去给额娘请安了。”她低垂着头,无力地转身走开。 “等一等,你这样就走了?我还没玩够呢!”胤禘伸手扯住她的臂膀,用力将她拉进怀里。 “你干什么?放开!”安茜羞愤得拚命想推开他的搂抱。 “我好心扮成胤衸讨你欢心,你怎么一点都不领情呢?胤衸还有三个月才会回来,你跟我在一起,也不用思念他思念得那么辛苦啊!”他强悍地钳住她的双臂,在她耳旁低柔软语。 “我不是那种女人!”她偏头闪躲他亲匿的碰触,含泪怒视着他。“你再这样欺负我,我要去告诉额娘!” “你觉得额娘会信你的话吗?”他贴在她头顶上温柔呢喃。 安茜呆了呆,整个人僵傻得像尊木头人。 “小傻瓜,你夜里最好把门窗锁紧一点,否则昏睡中把我当成了胤衸,那你的清白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满含挑逗,在她耳际轻轻吹气。 安茜猛然抬头,恐慌地盯着他脸上那副十足胤衸的笑容,然而在优雅温柔的眼神中却隐含着邪气和得意。 他悠哉地玩弄着她,就像蜘蛛悠闲地玩弄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 “你就这么痛恨我、厌恶我,非要毁掉我不可吗?”一颗珠泪滚下面颊,她失色的嘴唇抖颤着。 胤禘微眯着眼,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如响雷般劈醒了安茜,她蓦然想起自己正和胤禘搂抱在一起,要是让人看见这一幕,她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了! “快放开、快放开!” 她骇然推开胤禘,在惊慌之下用力过猛,胤禘一时重心不稳,竟然从栏杆处往后栽倒,摔落在石阶之下! 胤禘吃痛的喊声惊动了远处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朝他们这里奔过来。 “十九爷——” “有没有怎么样?十九爷!” 安茜早已吓呆了,眼看着太监、宫女们慌乱成一团,她的背脊爬满了凉意,冷得透骨。 这是一场冗长的梦魇,为什么她还醒不过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茜主儿、茜主儿,您开开门呀!” 芳娘轻敲着东暖阁的门,但缩在床上的安茜并没有应声。 那日胤禘从栏杆上摔下石阶之后,她就害怕得夜不能寐,也无法进食,整日蜷身缩在床角里,谁也不理不应。 她不吃不喝了两日,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总是迷迷糊糊的。 “茜主儿,您在屋里干么?您不能都不吃东西呀!”英娘也在门外唤着。 “是呀,老是不开门,您都两天没吃东西了,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芳娘把房门拍得砰砰响。 “别喊了,直接把门闩撬开,叫恩喜去弄铁片来。”胤禘站在东暖阁外淡淡地提议。 整整两天没看到安茜的人影,他也不免有些担心。万一她的性子过于刚烈,会不会因为他的报复和戏弄而想不开,走上绝路? 英娘和芳娘分别摆下膳食,奔出去找恩喜,然后寻来了细长的铁片,让恩喜慢慢将门闩撬开来。 胤禘看着蜷缩在床上的人影,一颗心提到了喉咙口。他虽然讨厌安茜,但还并不想闹出人命来。 “茜主儿、茜主儿!您醒一醒!您还好吗?”英娘和芳娘靠向床榻,忧心忡忡地望着安茜苍白的脸。 “她还活着吧?”看着安茜双眸紧闭、苍白似雪的脸庞,胤禘只觉得沭目惊心,生怕她已没有了呼息。 “十九爷放心,没事儿。”英娘探了探安茜的额头,微微松口气,“只是不知道是病了,还是饿坏了?” “没有发烧,也没有盗汗,不像生病的样子。”芳娘说。 “那就去拿碗粥来慢慢喂她,她应该只是饿坏了,吃点东西就好。”胤禘把嗓音放得温柔轻悄,像怕惊吓了安茜似的。 英娘一听,立刻将早已经熬好的热粥端了过来。 意识不清的安茜,灵魂游离着,四肢百骸仿佛都不属于自己,昏昏沉沈中,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奋力挣扎,努力将自己从梦中唤醒。 “胤衸……是你吗……”长睫轻颤了颤,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神情恍惚迷惘地望向胤禘。 看着苍白虚弱的安茜,胤禘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感,甚至首次感觉到是否做错了事般不安。 他确实是想让她吃点苦头没错,而且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她赔上一条命的意思。他所想要她受的苦,很显然已对她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让他有些于心不忍。 “是,是我。”他慢慢移步到她床前。 英娘和芳娘面面相觑,惊疑地看了胤禘一眼。 “你真的回来了?”安茜拾起软虚无力的手伸向他。“你真的是胤衸……不是胤禘?”平时她都不容易辨别这两兄弟了,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是在饿得头昏眼花的情况下,更是没办法认得出来。 胤禘的愧疚感升起,恶霸的山大王终于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我是胤衸。”他刻意放柔了声音,用胤衸说话的语调对她说着。“你怎么不吃饭,把自己饿成这样?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他把英娘手中的热粥接过来,坐到她床头。这回,他没有恶意想玩弄安茜的意思,只是想藉由她对胤衸的思念,帮她振作精神,恢复元气。 “胤衸……”安茜迷茫恍然的眼神慢慢凝结,她费力地支起上身,软软地投入他怀里,语气出现哭音。“胤衸……你终于回来了……” 胤禘全身一震,虽然他也曾两度搂抱过她,但都是他硬着来,而她在他的强迫下总是像受惊的小动物般奋力挣扎。 此时则不同,她完全相信他就是胤衸,满心欢喜地对他敞开双臂抱紧他,柔软如绵地偎在他怀里,无限深情地呼唤着不是他的名字。 他的喉咙紧了一紧,苦笑地叹口气。 “先把粥喝了,来。”他舀起一匙热粥到她嘴旁。 安茜柔顺地张口喝下,盈盈水眸里有无止无尽的爱意。 这是胤禘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的依赖,也是人生初次感觉到被爱的滋味,但是被爱的对象却不是他自己。 你是我的弟弟,我永远不可能丢弃你,而安茜是我的妻子,这是不同的两种感情,你要能分清楚才可以。 胤衸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先前的自己确实分不清楚亲情和爱情的不同,但是现在他有了一丝丝了解和体会了。 慢慢喂安茜喝完一碗热粥后,他细心地替她擦拭嘴角,小心地扶她躺下。 英娘和芳娘始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十九爷喂粥的这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满世界的人也不会相信冷漠寡情的十九爷会亲手喂人喝粥,而这个人还是他最厌恶的嫂嫂! 胤禘把空碗递给了英娘之后,正要起身,但神智迷糊的安茜仍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放,闭眸呢喃。 “胤衸,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有你陪在身边,我就不会再作恶梦了……我好怕再作恶梦,我一直分不清楚你和胤禘……” 胤禘深深蹙起眉,看来他就是她这几日作恶梦的根源。看着她疲惫苍白的脸和惶恐害怕的神情,他心中升起强烈的罪恶感。 “胤禘……胤禘……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把他推倒了……他的头好像流血了……怎么办?”她痛苦焦虑地呓语着。 “别怕,胤禘没事,他的头没有流血,你看错了。你好好睡,我在这里陪你。”见她意识昏蒙时仍记挂着自己,胤禘心口微热,低声安抚着她。 “你不要走……” “我不会。”他浅浅一笑。“好好睡,明早起来就会没事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谁说明早起来就没事? 当安茜半躺在床上喝着英娘送来的鸡汤,听着英娘叙述十九爷喂她喝粥的全部过程后,她张口呆愕,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昨晚……不是胤衸?”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安茜此时的惊骇。 “不是,是十九爷。奴才从来没见过十九爷那么温和过,难怪茜主儿会误以为是十八爷回来了。”英娘轻笑地说。 “胤衸没有回来……他还是假扮胤衸来骗我,果然还是一场恶梦……”她的声音因惊骇过度而发颤。 “茜主儿,昨晚十九爷是为了哄你喝粥才没有说破他不是十八爷的,他不是存心要骗您。”英娘帮胤禘解释。 安茜接连几次被胤禘戏耍,她怎么能够相信英娘的话? 她努力回想昨晚模糊的记忆,记得自己好像紧紧抱过他,因为她将他误认为胤衸,所以对他毫不设防。 这简直太恐怖了,她糊里糊涂的分不清胤衸和胤禘,竟然让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小傻瓜,你夜里最好把门窗锁紧一点,否则昏睡中把我当成了胤衸,那你的清白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起胤禘在她耳旁的威吓,她的脸色吓得又青又白。 “胤禘昨晚什么时候走的?”她绞紧了微微发抖的双手。 “茜主儿以为是十八爷回来,所以直拉着十九爷的手不肯让他走,十九爷是等茜主儿睡熟了以后才走的。”英娘笑着说道。 安茜呆愕得双眼不曾眨动一下,恐惧感紧紧压迫着她。 如果胤禘要她失去清白,她根本就逃不过他有心的玩弄,一旦丑事真的发生了,她会失去胤衸,失去所有的一切! 她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 过度的惊慌让她感到强烈的晕眩,胃部猛然一阵严重翻搅,她趴倒在床头前,吐光了一早喝下的鸡汤。 “天哪!茜主儿,您怎么了?”英娘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扶她躺好。“您先躺着,奴才立刻去请陆御医来看您!”说完,便飞快地奔出去。 安茜只觉得头晕得厉害,怎么躺着都不舒服,整个屋子好像在她眼前不停打转,强烈的反胃感始终没有止住。 不一会儿,芳娘捧着一盆热水快步走进来。 “茜主儿,怎么吐得这么厉害?会不会是鸡汤太油腻了,肠胃一时承受不了?”芳娘一边用热毛巾替她擦拭,一边胡猜。 安茜虚弱地摇摇头,她现在只觉得头昏眼花,浑身蒸腾发热。 就在芳娘将安茜吐出来的秽物收拾清理干净以后,英娘已经领着陆御医走了进来。 芳娘立刻放下床帐,只将床帐掀起一缝,让安茜将手伸出来诊脉。 陆御医诊了脉象后,微笑说道:“恭喜小主儿,您这是喜脉!” “喜脉?!”英娘和芳娘惊喜地大喊。“恭喜茜主儿有喜了!” “我有喜了?”床帐后的安茜怞口气,突然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无法控制地喜极而泣。 “应是受孕未久,喜脉仍浅,头一个月是至要关键,小主儿千万要好好调养身体,不要太过心烦或是劳累。”陆御医仔细叮嘱。 “是,有劳陆御医走这一趟。”安茜压抑着激动的情绪。 “小主儿有孕是宫内大事,臣会请太医院调配些补身养胎的药方,小主儿千万要按时服用。” “多谢陆御医。” 英娘送走陆御医,芳娘则急奔到静观斋向王娘娘禀报这个好消息。 安茜静静地躺在床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腹内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胤衸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欢喜不尽的。 她多希望此时此刻,胤衸就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和感动。 想到远在热河的胤衸,她的心情既酸甜又苦涩,但是胤禘这个陰影也在此时悄悄潜入她的心。 胤禘倘若知道她有孕了,会不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她? 想到胤禘那充满邪气和恶意的笑容,还有对她厌恶至极的眼神,她就胆战心惊,愈想愈害怕,总觉得他一心就是要对她不利,想尽办法也要将她毁在手里,偏偏她又得跟他同住在古鉴斋里,让她躲也躲不掉。 她深吸口气,要自己勇敢起来,现在的她不只是要守住自己的清白而已,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子不受伤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自从安茜有孕的消息传遍了内廷以后,景阳宫古鉴斋内,前来探访的嫔妃宫眷们就没有断过。 初期,安茜的身子一直不适,孕吐得很厉害,但她仍强打着精神和探访她的嫔妃宫眷们闲聊。对她来说,这些访客可以帮她躲开见到胤禘的机会,而在热闹欢乐的气氛中,也可以冲淡一些她打从心底对胤禘产生的畏惧。 怀孕初期,她要好好养住孩子,所以该吃什么补药她都很认真的吃,也因为不管吃什么东西进到肚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会吐个精光,因此她很努力地喂饱自己,养好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夜里,她用几道门闩把门紧紧锁住,不管门外有什么声响动静,她都一概不理不应。 有几回,她偶然发现胤禘站远远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平淡柔和,乍看会以为是胤衸回来了,总是弄得她心神不宁、惴惴不安。她讨厌胤禘老是扮演胤衸来欺负她,甚至要说他扮演胤衸来勾引她都不为过。 在怀孕时期,身子的不适再加上频繁的孕吐,让安茜难受得无法下床,再加上胤禘带给她的压迫和恐惧感,让她身心备受煎熬。 每当看见胤禘用那张她日思夜念的脸孔温柔地凝视着她时,她就痛苦得快要崩溃。 对胤禘,她早已失去了信任,所以她并不知道,胤禘有时凝望她的神情,为何会那么酷似胤衸? 其实,那是他卸下敌意之后最真实的表情。 安茜神经紧绷地度过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她发现孕吐的症状没有了,身体的不适也全部消失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她开心欲狂。 然后,就在一天夜里,宫中下钥之前,她悄悄打开东暖阁的房门,背起她的包袱,蹑手蹑脚地走出景阳宫。 在强烈保护自己和孩子的念头驱使下,她决心逃离,远远逃开那张令她惊恐畏惧的脸庞。 第七章 肃杀的秋风,人喊马驰声,野兽奔跑声,加上金鼓齐鸣,震天动地。 秋草间,麋鹿受惊蹦跳,胤衸飞骑驰来,弯弓搭箭射去,麋鹿中箭倒地。 胤衸跳下马,从麋鹿颈上拔下箭,看见麋鹿黝黑无辜的双眼惊恐地转动时,安茜那双大眼睛蓦地跃入他脑海里。 他怔忡呆立着,心魂飘向了远方。 离京已一个半月了,不知道安茜在京里过得好不好?胤禘还有没有找她的麻烦?她有没有想他? 以前随驾到热河狩猎,他都会兴奋不已,但是这回他却是意兴阑珊,提不起一点兴趣。他一心只想飞奔回京,好好地将安茜拥入怀里。 “十八弟,你发什么呆?”十五皇子胤禑领着数十骑横冲过来。“新鲜的鹿血怎么不快饮用?你若不喝,就给我!” “好哇。”胤衸耸耸肩,大方奉送。 “十八爷身边没有侍妾,喝了鹿血没人能消火也不成!”胤禑身边的侍卫调侃地笑道。 “胤衸不是听说从江南带回来一个女人吗?一个半月没抱了,难道不想?”胤禑大开他的玩笑。 “我昨儿才弄来了两个蒙古姑娘,你要是忍不住了,就跟十五哥说。” “多谢十五哥。”胤衸苦笑了笑。 “咱们是亲兄弟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别到皇阿玛面前告我的状啊!”胤禑翻身下马,将侍卫送上的一碗鹿血一口喝干。 “不会。”胤衸淡淡说道,下意识避开了麋鹿那双无辜的大眼。 号角声吹响了。 “十五哥,我先走一步。”胤衸纵身上马。 “喂!你急什么?你猎的鹿不要啦?”胤禑对着他大喊。 “送给十五哥吧!”胤衸回了一句,立刻朝观猎台策马飞奔。 回到观猎台前,胤衸走到和外藩使臣、蒙古王公坐在一起的康熙身后,静静侍立。 “胤衸,回来啦!猎了多少头野兽?”康熙转头笑问。 “儿臣没有猎到猎物。” “怎么没有呢?”康熙奇怪地问。“往年只要你有随驾到热河来,都会猎得不少野兽,今次怎么一头都没有?” “儿臣有点不舒服。”胤衸淡淡地说。 “不舒服?哪儿不舒服?”康熙目光深沉地盯着他。“该不会是‘心’不舒服吧?” 胤衸低头浅笑不语。 “一颗心都挂在女人身上,要是平时,朕少不得要狠狠训斥你一顿,不过,这回就算了。”康熙意味深长地斜瞅着他。“你额娘给朕来了封书信报喜,说安茜已经有孕了,看来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赶紧让你成婚分府。” 胤衸一怔,愕然挑高了眉,惊喜莫名。 “你既然无心在这儿狩猎,朕就放你回去吧。”康熙笑了笑。“等朕回京以后,会立刻躁办你的婚礼,不会让你的福晋委屈。你收拾收拾,带上几名侍卫,让他们护送你回京。” “儿臣叩谢皇阿玛。”胤衸这是头一回领下如此心甘情愿的圣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离开热河,胤衸一路上快马加鞭,赶了三天三夜才回到京城。 没想到飞奔进景阳宫,才发现安茜离宫出走了。 胤衸心焦如焚之余,也不禁火冒三丈。 “皇宫门禁森严,连皇子都要有令牌才能进出皇宫,她怎么可能走得出去?”胤衸忍不住拍桌怒骂。 “奴才也不清楚,就是一早醒来,茜主儿就忽然不见了!”跪在地上受审的英娘和芳娘从没见胤衸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吓得浑身打颤。 “一早醒来?是哪一天的一早?说清楚!”胤衸急得大吼。 “四天前的一早。”芳娘哭着答。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在茜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道什么蛛丝马迹就快说,否则饶不了你们!” “回十九爷的话,茜主儿她……”英娘战战兢兢地开口。 “我是十八爷!”胤衸怒喝。 英娘傻了眼,她一定是急疯了,居然把十八爷看成了十九爷,可十八爷从来不发脾气的,怎么知道发起脾气来的样子简直跟十九爷一模一样。 “十九爷在这儿,看清楚了。”胤禘的抬舆缓缓从景阳宫门口抬进来,直接抬到了古鉴斋门前。 “你到底把安茜怎么了?”胤衸不等他下来,就直接杀到他面前。 “真难得看到十八哥这种样子,平时的冷静优雅怎么都不见了?”胤禘托着腮帮笑看他。“什么叫失控?十八哥此时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胤衸沉着脸,极力平稳狂乱的呼吸。 “我的妻子失踪了四天,还怀着身孕,你觉得我能冷静得下来吗?”如果可以,他和冷血动物有什么差别? “也对,能看到你失控的模样,其实也挺有趣的,从小到大我还真没见过呢!”胤禘掩唇笑道。 看胤禘嘻笑怒骂的样子,似乎对安茜的情况了如指掌,才会这样悠哉游哉地揶揄戏弄他。 “是你把安茜藏起来了吗?”胤衸慢慢恢复冷静。 以自己对胤禘的了解,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安茜,也不会在她莫名其妙失踪,生死未卜时,遗能谈笑风生。 他是冷漠寡情的人,但还不至于无情。 “我藏她干么?”胤禘皱眉大叫。“你以为我想把她藏起来好给你一个惊喜吗?拜托,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到底是怎么样?”他心中虽然焦虑不安,但语气已经平静了很多,不再怒声吼叫了。 “是她自己偷偷溜走的。”胤禘懒懒地道。 胤衸锐利的黑眸眯了一眯。 “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做,除非有人逼她。”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逼她走!”胤禘咬牙自辩。 虽然他确实对安茜玩得过火了一点,但后来也良心发现了,怎么知道安茜每回见到他都像看见鬼一样,最后居然还连夜逃亡。 “那就是你把她整得受不了了,所以她决定逃出宫去好脱离你的魔掌。”答案已呼之欲出了。 “什么我整她?是她把我整死吧!”恶霸的山大王无辜喊冤。 “有何冤情快快奏来。”胤衸张腿坐下,摆出青天大老爷的问案架势。 “你的老婆,我的十八嫂,莫名其妙在一个深夜里偷溜出去,偏偏打开门闩的声音不巧让我听见了,我于是好奇地跟踪她,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么鬼?”胤禘的手指在抬舆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弹,嘴里没有闲着。 胤衸挑了挑眉。他跟踪她?那他就更放心了,至少她安全无虞。 “后来呢?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顺着胤禘的话问下去。 “她居然躲进南三所西南侧的御膳茶房内睡了一夜,害我窝在面粉堆旁边陪她喂了一夜蚊子。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钻进运送米粮的粮车里,等着让采粮的太监将她运出宫去。” “真聪明。”胤衸颔首赞美自己的老婆。 “聪明个鬼,分明是又蠢又笨!要不是我赏了块玉佩贿赂太监,太监早发现她,把她揪出来了!害我还得跟在运粮太监的后面,用自己的令牌让神武门的守门侍卫放行,才能让她顺利出宫。”胤禘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要让她顺利出宫?”胤衸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意态悠闲地盘问。“你既然发现了她,直接把她带回来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帮着她出宫?” “你老婆有身孕耶!要是看到我出现,激动起来,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胤禘为难地瞪了他一眼。 “看到你会激动?”胤衸眯眼思索着。“看来你真的把她整得很惨了,否则她不会怕你怕到在宫里一刻都待不下去。”真相已昭然若揭。 “我已经在弥补了,你没看到吗?”胤禘恼羞成怒。“要不是我一路帮她,吃饭、住客栈都替她付帐,还派了四个护卫轮流保护她,她哪里会什么事情都没有,连一根寒毛也没让人动到?” “那很好。”胤衸缓缓站起身,决定亲自去把爱妻接回来。“她现在住在哪一间客栈?” “‘连升客栈’。”胤禘翻了翻白眼。 青天大老爷退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走进“连升客栈”,胤衸环室一扫,用餐的客人龙蛇混杂,难怪胤禘要派四个护卫轮流守在这里保护安茜。 “客倌请坐,吃饭、喝茶还是住店?”店小二很快地迎上来招呼。 “我来找一位姓安的姑娘。” 掌柜的从柜台后的大算盘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了胤衸一眼。 “啊,是艾公子,您来了!”掌柜的笑逐颜开,像看见什么财神爷上门般。“安姑娘今天没有下楼,一整天都待在屋里呢!” “艾公子?”他蹙了蹙眉。大概掌柜的错将他认成了胤禘吧? “您是艾公子没错呀!前几日放了一锭银子押在我这儿,说是要给安姑娘结饭菜钱和住店钱的,您怎么好像不记得了?” “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胤衸随口敷衍,举步就往楼上走。 一上楼,就看见两名护卫一前一后守在梯口和通道口。 “十九爷!”两名护卫见到他,立即躬身请安。 胤衸懒得纠正他们,他只关心安茜的情况。 “安姑娘住在哪一间房?” “在最里间。”两名护卫狐疑地看胤衸一眼,心想,不是前两日才问过的吗?怎么又问? “安姑娘情况怎么样?” “昨日有下楼,到街上走了一下就回来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下楼,也没有出门,只让店小二送了热水进去。” “好。”胤衸点点头,走到通道最里面的房间,正要敲门,房门却忽然打了开来。 安茜正要下楼找东西吃,没想到门一打开,就看见熟悉的脸孔站在门外,她惊愕地瞠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茜儿,我回来了!”胤衸本来满心期盼她会张开双臂投入他怀里,然后在他怀中喜极而泣,但是眼前的情况显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安茜看见他的神情惊骇得就像看见鬼一样! “茜儿……”他放柔了嗓音,缓缓朝她伸出手。 “你放过我好不好!”安茜的脸色仿佛遭到五雷轰顶,她立刻退回屋内,反身迅速关上门。 胤衸不及思虑,迅速抢在门被关上前一刻用力推开来,然后更快地将她搂抱入怀。 “茜儿,你怎么了?我是胤衸,你认不得了吗?”抱着纤瘦柔软的她,他的唇自然地贴在她泛着幽香的颈际,他是这么的想念她,想念她的一切。 然而,他的兴奋和热情在此时此刻却是不该作出的错误决定。 “不要又扮成胤衸来骗我了!”安茜在他怀里疯狂地挣扎,握拳拚命槌打他的胸膛。“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胤衸还在热河没有回来,你根本不是胤衸!你走开、走开呀!”她的反应就像被鬼魅纠缠般惊恐。 胤衸没想到安茜的情绪会变得如此激烈。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动了胎气!”他立即松开她,轻抚着她的肩背,柔声轻哄。 “你明明就是胤禘,还要来骗我!”安茜将身体退得远远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胤衸根本还不知道我有身孕的事,我都已经躲到这里来了,为什么你还不能放过我?为什么?” “茜儿,我真的是胤衸。我知道你有身孕了,是额娘写信给皇阿玛报喜,我才知道的。皇阿玛特地让我提早回京陪你,我真的是胤衸。”他小心翼翼地和她保持距离,不让她太过激动而伤了身子。 “我不信,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你走开,你离我愈远愈好!”安茜看也不看他,把自己缩在墙角。 胤衸双眸一暗,看她如此惧怕着自己,他的心头生起一种绞痛的感觉。为什么安茜会变成这样?到底胤禘干了什么好事? “我真笨,我怎么会忘了!”他猛然想起自己和胤禘最明显不同的地方,立刻恢复镇定。“茜儿,你看我的腿!我能走、能跑,这样你还看不出来我就是胤衸吗?你难道都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安茜怔然转过头来,眨了眨眼,怯怯地打量着他。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是在山沟里救了你的,胤禘也不会知道,我把你从山上背下山,茜儿……” 胤衸说到这里,安茜就已经哭着扑向他了。 “这次是真的了,你真的回来了!我想死你了!胤衸……”她终于在他的怀里彻底崩溃,哭得惨兮兮。 “我也很想你。”胤衸吻着她的头发,额角、眉毛、鼻尖,最后封住她的唇,沉醉在浓烈的激吻中,回味品尝着她甜美的滋味。 “胤衸,我头好晕……”她昏眩微喘,整个人瘫软在他的肩臂上。 胤衸温柔地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 “你瘦了很多,抱起来轻得很。” “前些日子我吐得很厉害,晚上又睡不好,所以瘦了。”她往床内侧躺进去,拉着他一起躺上床。 “我回来了,有我照顾你,放心,我会让你胖回来。”他笑着拨拨她的鬓发,眼神宠溺。 “你回来就好了,你一定想象不到我有多想、多想你。”她眨了眨泪湿的长睫,看起来既无辜又委屈。 “既然这么想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那么害怕?”虽然他猜得出原因一定是与胤禘有关,但是他想知道得更详细、更清楚。究竟胤禘是用什么方法把安茜吓成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胤禘,他一开始真的很欺负人,不但假扮你来迷惑我,还抱了我以后又骂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抱了你?”他不悦地挑眉。 “是呀,他故意让我分不清楚你们谁是谁,还故意学你说话,我都快被他搞疯了……”她嘀咕抱怨。 “他抱了你几次?”他实在很难不在乎。 “两次,第一次他抱了我又把我推倒,第二次抱了我却是我不小心把他推倒,所以也算扯平了。”她轻笑了笑。 “不,一点都没有扯平。” 胤衸笑得很温柔,但安茜隐约感觉到他的温柔里多了几分杀气。 “总之,你回来了就好,我不用再每天担心受怕了。以后我们就能搬出宫去,这样一来,胤禘也不会有机会再欺负我了。”她的心情整个轻松了起来,不再焦虑、烦躁。不安了。 “其实,你这次出宫,从头到尾都是胤禘在保护你,你知道吗?”胤禘做的“好事”,他觉得有必要让安茜知道。 “他在保护我?”安茜不可思议地扬眉。 “对,他用一块玉佩贿赂了御膳茶房的运粮太监,所以太监没有揪出你来,你也是靠着他的令牌才能顺利走出神武门的。” 安茜惊讶得目瞪口呆。 “难怪……” “难怪什么?” “当我顺利离开皇宫时,心里还很担心戒备这么松散的御林军会保护不了皇上,因为连我这种人都可以随便进出。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胤禘的令牌。”她愣愣地看着他。 胤衸忍不住低笑。 “那他怎么会知道我躲在运粮车里?”她疑惑地问。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跟在你身后了,而你居然完全没有发觉,你也真够迟钝的。”他轻笑。 “什么?天哪!”安茜捂着口羞喊。“难怪……” “又难怪什么?”他笑意更深。 “难怪我总觉得背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我,本来以为是幻觉,没想到真的是胤禘在跟着我,他为什么没有再找我麻烦呢?”她十分困惑。 “谁知道,最好他不是爱上了你。”他们两个是双生兄弟,难保不会看上同一种类型的女人。 “不可能的,你喜欢我这个乡野村姑,不见得谁都会喜欢,而且胤禘还是那么高傲的人,他才不可能喜欢我。”她埋在他颈窝羞赧地笑着。 “他最好不要对你有妄想,否则以他的脾气,不把你抢到手他是不会罢休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胤禘。 “我都已经有你的孩子了,他怎么可能会要我?”她愈想愈觉得害羞。 “你可曾想过,孩子生下来若是像我,也就会像他,双生子就是这个部分让人感到不舒服,即使孩子不是对方生的,都有可能长得像对方。”胤衸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和无奈。 安茜微讶地张大嘴,她竟然没想到,双生兄弟所生的孩子也有可能会像对方。 “也许因为你有了身孕,胤禘才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吧。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对你开始付出关心了。”以前的胤禘是那种只爱自己,不懂得爱别人的人。 安茜长叹一声。 “我被他欺负得那么惨,总算不是没有代价。只要他以后别再摆出痛恨我的表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知道胤禘为你做了这些以后,你有没有对他欺负你的事释怀了一点?”胤衸慎重地问。 “也许有吧。”她闭眸轻叹。他虽然都一直跟在她身后,但只是帮她解决麻烦,没有出现找她麻烦,或是再藉机欺负她,这样的感觉,比他自己亲口对她说愿意接纳她还要令她感到窝心。 “为什么会想要跑到这间‘连升客栈’来住?”他感到奇怪。 “因为我现在的身子跑不了热河,也回不去家乡,只好守在这间客栈啊!听说皇上的銮驾从热河回来都会经过这条大街,所以我就进来住了,只要銮驾从这儿经过,我就会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她望着他甜甜一笑。 “知道我回来以后,你才打算回宫吗?” 安茜点点头。 “真是傻瓜。”胤衸叹口气,深情地拥紧她。“现在,你准备好要跟我回宫了吗?” 她仰头轻咬他的下巴,娇柔地一笑。 “随时都可以。” 第八章 “这里头有多少禽鸟?” 胤衸从爱妻身后环抱住她的腰,好奇地欣赏着她的绣作。 “我绣了约近三百只。”安茜微转过头,笑着啾了一下把脸靠在她肩上的丈夫。“你瞧,这是凤凰,这是孔雀,这是仙鹤、绶带鸟、鹭鸶、锦鶸、喜鹊,当然还有鸳鸯。” “底图是你自己打的吗?”胤衸看着这幅刺绣技法纯熟的绣作,很惊讶她能将百只鸟禽绣得栩栩如生,形态各异。 “是呀!”她轻颔首。 “茜儿,你真的让我很吃惊,宫里的绣娘都不见得能画出这样丰富精细的底图。”他心底由衷赞佩。 “在我的家乡,女孩儿自小就要习针绣,在我们梅溪县也有姑娘绣得比我好,娘就唱过一首童谣:‘六岁学针线,十一进绣房,进入绣房绣鸳鸯,百样故事都绣上。’”她低柔轻吟。“从你去热河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绣这幅‘百鸟朝凤’了,有事做,就不会一直想你了。本来只想绣百只鸟的,可是为了躲胤禘,所以待在屋里的时间太多了,没想到还多绣了百余只出来。” 胤衸的脸庞浮现笑意,在静夜里,轻拥着心爱的妻子,聆听着妻子柔情似水的嗓音,享受着安逸宁静的时光。 “明日我们就要成婚了,婚礼过程非常繁琐,你早点歇息,否则我怕你应付不了明日的劳累。”他细心替她拨拢发丝。 “我就快绣好了,我想在明日离宫以前送给额娘。”她微笑。 “对了,你的爹娘和弟弟已经到京城了。” “他们到了?”安茜既惊又喜。“什么时候到的?” “傍晚,我已经命人将他们先安置在客栈里,明日一早,会将他们一起接进咱们的新府邸。” “我好想他们。”她一直不敢问胤衸什么时候会将她的家人接到京城来,没想到胤衸早已经安排好了,她感动得鼻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为什么哭了?是我太晚接他们过来吗?”他急忙解释。“我其实早就在杨媒斜街胡同购好了一幢三进的房子预备安置他们,而且也很早就派护卫去接他们了,但是护卫向我回奏,因为你爹怕仓库里的药材会坏掉,所以坚持要把药材全部分送光才肯动身,就这样耽搁了不少时间——” “我并没有怪你。”安茜轻捣住他的嘴,破涕为笑。“把药材分送光确实是我爹的作风,我想他们跟老乡的镇民也花了不少时间道别吧,毕竟举家迁到京城来,日后也很难有机会再回去看看老邻居。我哭只是因为我太开心了,终于可以再见到爹娘还有安云。” 胤衸轻笑,拉下捣在他嘴上的手细细的吻。 “胤衸,快过来!” 对面传来胤禘的喊声,正在享受闺房之乐的胤衸顿了顿,忍不住皱眉。 “快去吧。”安茜轻笑出声。 “这小子是故意的,现在这么晚了……” “快一点行不行?慢吞吞的,我都快冻死了!”蛮横的喊声打断他的不耐烦。 “快冻死了?”安茜讶然睁圆了眼。“我看你还是快去吧!” 胤衸叹口气,咬牙开门出去,穿过正厅,重重推开西暖阁的门。 “快帮我弄火盆来,我快冷死了!”胤禘用一条大布巾包住光裸的身子,缩在炕上嚷嚷着,头发还湿淋淋的在滴水。 胤衸呆了呆,看见屋内有个澡盆,澡盆外洒了一地的水,看样子是已经洗好澡了,但是…… “你自己洗澡,还洗头发?”他实在很惊疑。 “需要那么惊讶吗?”胤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胤衸当然惊讶了,记忆中,胤禘根本没有自己洗过澡,更不用说洗头发了。这些事大部分都是他在做,除非他不在才让恩喜来,自从他从热河回来以后,胤禘就没有再喊过他,他以为一直都有恩喜侍候,也就没有多想。 “恩喜呢?怎么把你就这样丢在这里?”他先抓过一床锦被将胤禘裹住,再拿一条毛巾帮他擦头发。 “我叫他去内务府支领几斤炭火,也不知道领到哪里去了。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我看他真是皮在痒了。”他冷得浑身发抖。 “恩喜怎么没把你侍候好就跑了?好歹也要先把头发弄干,现在快要入冬了,夜里冷得很,不怕把你弄病吗?实在太大意了。”胤衸用毛巾熟练地替他擦干头发。 “他永远搞不清楚什么事要先做,笨得要命!”胤禘气呼呼的抱怨。 “皇阿玛本来就要拨给你四个太监、四个宫女侍候,是你自己只要一个最傻呼呼的恩喜,其他人都不要的,你能怪谁?”胤衸怕他受寒,耐心地替他拭干头皮的水分。 “我就是讨厌一堆人在我身边跟着,搞得我好像四肢都废了一样。” 胤衸深深看他一眼。 “那为什么你要我一个人做三个太监和四个宫女的差事?” “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的。”胤禘转头看他,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讥诮。 “我没有不情愿。”他说的是事实,从小到大,他就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应该要为胤禘做这些事。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胤禘静静地看他,眼神仿佛洞彻他的心。“你一直觉得对我很愧疚,所以才会愿意为我做这些事,也因为比我健康,所以才会很努力研读医书,想要让我跟你一样有可以走、可以跑的腿。你一直对我感到亏欠,所以会愿意为我做这些事。” 胤衸静默不语,手势熟练地梳开他已经微干的长发,慢慢地将他柔顺的黑发打成辫。 “小时候,我确实很嫉妒你。为什么我们一起出生,你可以骑马、可以狩猎,而我却做不到?你没办法不理我,因为我们的关系血浓于水,所以我也很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要为我做这些事。” 胤衸有些惊讶,虽然他曾经猜想过胤禘的心情,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明白地对他说出口。 “长大以后,我其实慢慢了解了,你对我无须愧疚,因为你根本是无辜的,不需要为谁赎罪。”胤禘继续说道:“但是我已经太习惯你的照顾了,除了你以外,我没有办法放心去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可能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我的奴才,因此我一直在利用你对我的这份愧疚感,理所当然地依赖你,让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为我一个人而活。 “所以,当皇阿玛要给你指婚时,我才会想尽办法破坏到底,因为我要你只能爱我、照顾我。但是,当你那天带回安茜,让我措手不及,连一点阻止的余地都没有时,我就忽然恍然大悟了。其实在你心底,应该对我也有深深的怨恨了吧?” 胤衸编发的手顿了下,这是他初次听见胤禘说出心底深处的话,尽管他早已从胤禘的许多行为中明白他的心情,但是由胤禘亲口对他说,那份震撼还是强烈得多,就像一团迷雾中穿透进一道阳光,照亮了一切。 “小时候,我恨你比较多,爱你比较少,而你正好相反,爱我比较多,恨我比较少。但是长大以后完全颠倒过来,我愈来愈爱你,而你却愈来愈恨我。当然,会有这种结果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无法再怪任何人。”胤禘的语调愈来愈平静,到最后已经像在自言自语。 “我还不到恨你的地步。”胤衸缓缓开口。“只是觉得你愈来愈烦人,烦得我很想好好揍你一顿。如果你再一直这样烦我下去,也许有一天真的会让我恨你也不一定。” 胤禘把脸埋进膝盖间笑着。 “我知道,不然你就不会对我说出‘要是你敢动安茜一根寒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种话了。这么说来,我现在忏悔得还算是时候?” “你最好连抱过安茜两次这种事一起忏悔,否则就算是亲兄弟,我也不能原谅你。”胤衸没好气地在他背上用力一拍。 “这事不用忏悔。”胤禘笑得更嚣张了。 “为什么不用?”他冷瞪着胤禘那副死样子。 “抱过安茜以后,我忽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这样算是对我的救赎吧。”他笑得很得意、很畅快。 胤衸听了为之气结。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最好是不要说出什么“爱上安茜”这种话来,否则他一定会揍断胤禘的鼻子! “别担心,就算对她有好感,但是会看着我的睑叫别人名字的女人,再有好感也没戏唱。抱了她两次,她都只对你的名字有反应,要是她错喊了一次我的名宇,那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胤禘无赖地大笑。“谁让我们是双生兄弟,我会对你看上的女人有好感,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你帮我问问安茜好了,看她有没有双生姊姊或妹妹?” “她、没、有!”胤衸咬牙切齿。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很想念她在我怀里柔情似水的模样,虽然喊的是你的名字。”他很扼腕地叹口气。 “你实在是很、欠、揍!”胤衸已经开始磨牙。 “开个玩笑,别这么小气。你明天就要成婚搬出宫去了,我准备了一个大礼要送给你呢!” “什么大礼?”胤衸双臂交抱地看着他,语调问得十分谨慎。 胤禘眯眼笑了笑,掀开裹在身上的锦被,然后从炕上跳下来,绕着澡盆很快地走了一圈。 胤衸眼睛瞪大,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他居然可以走得这么平稳、这么快了!虽然走起路来仍有些微跛,但是比起以往的僵硬不稳,已经好太多了! “还不错吧?”胤禘朝他摊开手笑笑。“你开的药方很有效验,我的膝盖开始有力气了,走路也不会太酸痛了,这都是拜你所赐。” “你居然瞒我这么久?害我以为我用的药不对,你就是想把我整死就对了。”胤衸既开心又生气。 “我要是早让你知道,你根本老早就把我踹到一边去,不会管我了。” “老早?”胤衸抓住他的语病。“你现在这样已经多久了?” “至少……半年以上了。”胤禘笑着柔柔额角。 “半年?!”他又开始咬牙。“这半年来你居然还在跟我演那种不在外人面前走路的戏码,有事没事就要我把你背到这里、那里的,你知不知道把一个跟自己一般高大的人背在身上有多累?” “这我是不知道,因为你看起来还挺轻松的。”他哈哈两声。 “那是因为我习惯了!”胤衸已经露出快要杀人的表情。 “你又失控了,冷静、冷静,这是我送给你的大礼耶!” “什么你送给我的?这分明是我送给你的大礼才对吧!” “呃——”胤禘哑口。 “难怪,我一直有一事不明。”他万分温柔地一笑。 “何事不明?” “那天安茜离宫,你是怎么能一路跟上她的?”胤衸亲切和蔼地指出。“原来如此,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 胤禘装傻地干笑了两声。 “保护安茜,应该才是你送给我的大礼。” 胤衸挑了挑眉,笑看着他。 胤禘回以一笑。 这一笑,暖暖地化解了爱与恨的矛盾。 ***凤鸣轩独家制作***bb*** 座落在大翔凤胡同的贝子府,此时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红烛彩灯布置得喜气洋洋,鼓乐齐鸣响彻整座府邸。 喜宴上,王公大臣、六部九卿济济一堂,欢声如沸,皇子们也都端着酒杯四处应酬。 胤禘向来不习惯这么多人的场合,独自一人离开大厅,走到偏殿吹吹风。 “姊夫!”一个小男孩突然冲向他,无比热情地一把抱住他。“我刚刚才看见你在厅里跟人敬酒啊,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胤禘低头看了眼小男孩,嫌恶地推开他。 “胡叫什么姊夫,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 “我是安云啊!姊夫,你怎么了?是不是醉啦?”安云惊异地看着他。 胤禘仔细看一眼小鬼头。原来是安茜的弟弟。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姊夫,我是你姊夫的弟弟。走开,不要烦我!”胤禘没好气地转身就走。 “是真的吗?你不是我姊夫?”安云好奇地追上去。“可是你长得好像我姊夫,兄弟怎么能长这么像?真是有趣!” “你没听过双生子吗?真烦人!”胤禘看他紧追不舍,不禁垮下了脸。 “好凶……”安云缩了缩肩,不敢再跟上去。 “别跟着我了!”胤禘臭着脸往更僻静的角落走去。 安云呆呆地看着胤禘走远,他忽然发现他走路有些微跛,再加上他讲话凶巴巴的样子,终于相信这男人真的不是他姊夫了。 双生子真好玩。他耸耸肩,蹦蹦跳跳地回到大厅去,果然,他真正的姊夫此时正被一群人围着灌酒。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胤衸虽然酒量不差,但是同时被十几个哥哥轮流灌酒,酒量再好也难以招架。 “醉了有什么关系?你的新婚妻子不是有身孕吗?反正你今晚也做不了什么,就陪哥哥们痛快喝一场嘛!” “我看你再纳个侧福晋吧,要不然就纳几个侍妾,否则老婆怀孕了你就得禁欲,那多辛苦呀!” “今天别提这个。”哥哥们的口无遮拦让胤衸尴尬得脸红耳热。 “这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妻妾成群的?” “别啰嗦了,再喝再喝!” 胤衸被这群哥哥们灌了一夜的酒,好不容易喜宴散了,他被哥哥们拖着烂醉的身体回到新房,意识不清地往床上一倒,连掀新娘的喜帕都没有,就睡得不醒人事,当然没有发现蒙着喜帕的新娘子正在伤心的落泪。 安茜泪流不止,自从安云溜进她的新房,兴奋地说起遇见胤禘的事,然后又顺便把喜宴上那些皇子们说的话转述给她听之后,心头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重重绞着她,痛得她泪流满面。 胤衸进了新房后,没有揭下她的喜帕,倒在喜床上就睡,他从来没有这样理都不理她过,这让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安茜更加伤心难过…… 当胤衸醒来时,睡眼惺忪地看见安茜坐在床头,脸上还蒙着喜帕,根本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已经坐在床头哭了一夜。 “茜儿,我忘记揭喜帕了,对不起!”他急忙坐起身,揭下她脸上的喜帕,这才发现她竟然哭得眼睛都肿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我不是故意不揭你的喜帕,我是因为昨晚喝得太醉,醉到忘记要揭喜帕了,不是要冷落你,别哭了好吗?”他心疼得将她拥进怀里,轻啄她的唇瓣。 “胤衸……”安茜把头靠在他的肩窝,泪又酸楚地滚下来。“你是不是要纳侧福晋了?” “什么?”他呆了呆,感到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纳侧福晋?” “我现在变丑了,所以你不再爱我了……”她哽咽得更厉害。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用力抱紧她。“你没有变丑,而且我也很爱你。” 为什么安茜会说出这些话?难道他昨晚醉酒后胡说了什么吗?不可能啊,他从来没有过纳妾的想法,不至于在醉酒后说出什么真话吧? “但是……”她垂下头,怞噎着。“昨晚皇兄不是要你纳侧福晋吗?” “你怎么知道?”他惊愕地捧起她的脸。 “果然是真的……”她眨了眨眼,泪珠又滚下来。 “那是皇兄在开玩笑的,他们就爱开那种玩笑。我倒是奇怪,你在新房里,怎么会知道皇兄说了什么?”他面带疑惑地看着她。 “安云跟我说的。” “安云?”他叹了口气,原来是这小鬼。 “我怀孕,害你禁欲……” “安云连‘禁欲’这种话都跟你说?!”这小鬼,想害死人吗?什么都不懂还乱说! “他不懂‘禁欲’是什么意思,还反问我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她委屈地咬唇。 看她为了一个根本没有影子的事情哭得这么凄惨,胤衸大大叹口气。 “我只爱你,不会再纳妾,也不会有侧福晋,你能相信我吗?”他额抵着她的额,温柔地轻吐。 安茜抱紧他。 “我不是男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她在他怀里红了脸。 “我何必忍受?”他轻笑。 “可是……你已经有二十四天没有跟我在一起了……”红晕开始蔓延到她的耳根。 “你数日子?”他惊奇地笑起来,他的妻子也实在太可爱了。 “才不是!”安茜羞窘地低下头。 “不是怎么会算得这么清楚?”他抚着她发烫的耳朵,忍不住吻了上去。 “别笑我。”她敏感地闪躲,娇颜更红艳了。 “你刚有身孕,我怕伤了你,所以没有碰你,现在你好多了,我自然就不用再忍受。”他开始动手脱她的喜服,嘴也没闲着,轻柔哄诱着她动情。 “这样可以吗?”她不知不觉回吻着他。 “当然可以,只要我够小心。”他捧起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唇舌没有离开过她因受孕而鼓胀的雪胸。 “可是……现在已经天亮了……”她娇喘吁吁,双手解开他的腰带,没有停止探索他。 “新婚夫妻晚起是正常的,没有人会奇怪。”他紧紧吻住她的唇,调整着位置,温柔轻缓地进入她体内。 安茜仰起头,迷乱地叹息。 这是她的丈夫,他只能爱她,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分享他,只有她能独占他…… 尾声 “真可怕,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胤衸坐在花园里,望着妻子和一对双生子在花丛间玩耍。 没错,双生子。 当安茜分娩那晚,嬷嬷从产房抱出一对双生子时,他不可置信地傻了眼。 虽然他的这对儿子都很健康,四肢都没有问题,但是随着他们愈长愈大,长相愈来愈成形时,他就愈来愈不满。 为什么应该像他的儿子,居然也像胤禘呢?为什么他不能独享这份荣耀? “弘晴、弘暧,看,那里有蝴蝶!”安云背起弘晴就要去追。 “我也要背背!”弘暧没有被背到,开始抗议了。 “可是舅舅背不动两个……”安云刚要安抚,小弘暧就大哭起来了。 “那额娘背弘暧好了。”安茜心疼哇哇大哭的弘暧。 “不行!”胤衸立刻出声制止。“额娘肚子里已经有个小宝宝,谁都不能叫额娘背。” 安茜无奈地放下弘暧,弘暧哭得更加撒野。 胤衸柔着眉心叹口气。才刚满三岁的弘晴和弘暧,什么都能争、什么都要抢,真是令人头痛。 “男孩子这么爱哭可不行!” 胤禘笑着走进花园来。 弘晴看到胤禘,想了想后喊“十九叔”,弘暧则是想都没想就喊“阿玛”,还是安茜提醒,弘暧才改口喊“十九叔”。 “你怎么又来了?”看到胤禘出现,胤衸的表情更加不爽。 “我来看我儿子。怎么,不行啊?”胤禘的嗓音快乐得很。 “要儿子自己去生!”胤衸的脸色果然难看了几分。 他最火大自己的儿子居然有时候还会错认胤禘是他们的阿玛,现在长大了一点还懂得辨识,更小的时候根本是看到胤禘就喊“阿玛”! “我还没娶妻,怎么生得出来?”胤禘看他失控发火就更乐。 “胤禘也该娶妻了吧,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安茜走过来,笑着问。 “没有长得跟你一模一样的,我要娶谁?”胤禘邪邪地一笑。 安茜面薄,总是会被他的调侃羞红了脸。 “当着哥哥的面调戏嫂嫂,你胆子真是愈来愈大了。”胤衸对他笑笑,温柔得足以致命。 “我的胆子一向就很大,你一定比谁都了解。”撩拨胤衸发火,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享受啊! “别说笑了,胤禘。”安茜永远扮演灭火的那个。“听说皇阿玛和皇兄们都给你挑了不少好人选,你没有看中意的吗?” “都是庸脂俗粉,没有灵气,看了就烦。难道都要到深山里才找得到有灵气的姑娘吗?”胤禘笑着坐下来,迳自倒了杯茶。 “不要拿安茜当对象找好吗?”胤衸当然听得出来他的暗示。 “我哪有什么灵气?”安茜羞涩地一笑。“当初十九叔不是老说我是乡野村姑吗?我有的是土气吧?” “再怎么看,也比脂粉气强。”胤衸抢白,阻止胤禘再没头没脑地赞美自己的老婆。就算安茜再好,听见别的男人赞美她,他就浑身觉得不舒服。 “皇阿玛年岁已高,这几年因为二哥被废,四哥、八哥、十四哥都有争夺皇储之心,常做出惹皇阿玛心痛伤神的事,皇阿玛现在最关心的儿子应该是你,你就尽早完婚吧,又何必增添皇阿玛的烦恼呢?”胤衸正经地劝说。 胤禘默默地啜饮着热茶,忽然感慨地叹口气。 “其实我很羡慕你呀!” “羡慕我什么?”胤衸挑眉低询。 “你娶了一个没有身分背景的福晋,兄弟间拉党结派不会找上你,你可以很轻松地避开皇储之争。”胤禘静静地说。“但是我不同,多少人想把女儿塞来当我的嫡福晋,兄长们暗地里也都在拉拢我,你想,每个想嫁给我的女人都有目的,我怎么可能还想娶妻?” 安茜第一次看到胤禘如此深沉严肃的表情,反看胤衸,确实如胤禘所言,皇子们的拉党结派和皇储之争都将他排除在外,府里甚少有皇子、官员走动,在宫里,胤衸也没有居要职,难得在皇位血腥的缠斗中,胤衸可以完全没有沾染,平平静静地与她过日子。 但是胤禘却不行,他是皇上宠爱的儿子,又因尚未成婚而住在内廷里,兄长们个个都想拉拢他,他的处境确实比胤衸烦扰得多。 “除非你都不娶妻。”胤衸忽然说道。 “这不可能吧?”安茜大大摇头。 胤禘耸了耸肩,倒想听他怎么说。 “你不想介入皇储之争,也不想得罪兄长,那就不要立嫡福晋,连侧福晋都不要,等皇阿玛百年归天之后再做打算。”胤衸淡然说道。 “咱们果然是亲兄弟,我心里的打算你都清楚明白。”胤禘点头笑了笑。 “你真是这么打算的?”安茜很惊讶。 “是呀,知胤禘者莫若胤衸。”胤禘哈哈大笑。 安茜怔呆地看着胤禘,蓦然,胤衸悄悄将手伸向她,与她紧紧相握。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她懂得他的心情,他是皇十八子,却因为不特别得宠于皇上,也没有娶了出身权贵的高官之女或名门后裔,所以才能过着与皇室几乎隔绝的平淡生活。 “今晚我要在这儿吃饭,留不留我?”胤禘伸伸大懒腰。 “你有哪一回不是赖着不走的?”胤衸哼笑。 “谁叫你家舒服嘛!”胤禘笑着站起身,朝那—双可爱的双生子走去。“弘晴、弘暧,过来,十九叔陪你们玩!” 安茜轻笑,偎进了胤衸怀里。 虽然他们是最平凡的皇室之家,但是她不要那些荣华富贵,她只要丈夫能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疼爱,就已足够。 他低首,温柔凝视着甜笑的妻子。 “做你最拿手的糕点吧,有人嘴馋着在等了……” 【全书完】 编注: 1双生子中的皇十九胤禘,会遇上什么样的伴侣呢?敬请期待花蝶系列【满汉全席二】《麻腻贝勒爷》。 2并请期待陆续推出的花蝶系列【满汉全席三】《娘子到口酥》、【满汉全席四】《皇叔爱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