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巧巧》 第一章 南宋初年,江南临安城西湖畔,时值五月天气,不暖不寒。 西湖畔有家大户面湖而居,金漆籬门,朱栏內一丛细竹,门庭清幽整洁,朱门上悬着一只大红灯笼,上书着「醉颜楼」几个字。 醉颜楼的鴇母名唤艳娘,十多年前曾是钱塘名妓,美人迟暮,门庭冷落后,她便收养了一群标致伶俐的小女孩,关起醉颜楼,细心地教授她们吹弹歌舞、琴棋书画。不过,这艳娘可是出了名的金算盘,亏本生意她是不做的,她的下半辈子就靠她们了。 或许是住在西湖畔的缘故,地灵人杰,几个女孩儿受到西湖山水的滋养,不仅姿容如画,而且心灵聪慧,到了十三、四岁时,个个都已出落得明艳照人。 这些年艳娘把她们捧在手心当珍宝般供养大的,分别给她们取了名字——风盼盼、花巧巧、雪依依、月双双。 这四个女孩儿个个娇妍动人,诗画歌舞样样出众,艳娘见时机成熟,便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让醉颜楼重新开张。 醉颜楼甫一开张,便在临安城中弄出天大的名气来,每日门庭若巿,賓客如云,艳娘领着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花魁们,将临安城中的富豪公子迷得神魂顛倒,为了抬高四个花魁的身价,艳娘还坚持让她们卖艺不卖身,想听听她们唱小曲得付五十两,想喝喝小酒谈谈心得付一百两。连想摸摸她们的小手,还得付上三百两的天价,不过,除了小手能摸摸,其他的部位可是一概不能碰。 从此,醉颜楼的四位花魁不只轰动临安城,甚至声名远播,就连汴梁京城的王公贵族也都慕名而来。 为了怕豪门公子和富賈巨商挤破醉颜楼,艳娘还特意在后院另蓋了四幢雅致的小屋给她的摇钱树住。 风軒——风盼盼 花阁——花巧巧 雪苑——雪依依 月坊——月双双 几年来,艳娘就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周旋在风流才子、王公贵族身边,捡拾着他们大把大把撒在醉颜楼的银子。 ※※※ 某日,艳娘心血来潮,思及她的四位花魁都已快十八岁了,卖艺不卖身的把戏再玩下去只怕好景不长,这四个女娃都是清白的处子之身,不如趁此机会,把她精心栽培的四朵花来开个价,再乘机炒炒这几个花魁的身价!好大捞一笔,然后收山归老。 她命小廝将四位花魁唤到跟前,把想了多时的话对她们说:「女儿呀!这几年来,我坚持要你们卖艺不卖身,就是希望你们到了婚配之龄能有幸嫁得名门公子,你们就快十八岁了,我想……是时候到了。」 艳娘说完这话,四位花魁面面相覷,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不同的反应和想法。 「我已订在下月初十了。」艳娘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到时候,我会广发帖子,请各位王公贵族到醉颜楼开个开苞价,谁的运气好呢,搞不好人家就把你们给娶回家去,到那时候就但凭各人造化了。」 「我不要,艳姨娘——」月双双听完艳娘的话,早已泪水盈眶了。「我宁愿在您身边做牛做马,服侍您一辈子,求求您不要这样……」 花巧巧蹙了蹙眉,不以为然地说:「傻瓜,有什么好哭的,说不定咱们还能嫁个好人家哩!」 是这样吗?雪依依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艳姨娘,您从我们身上也捞到不少好处了,想利用我们的开苞价好捞最后一票,这么做太过分了吧!」风盼盼坐在一旁,满不服气地说。 「什么过分哪!」艳娘气得直跳起来,嚷嚷道。「说难听是开苞价,可是我把你们养了这么大,花了多少心血,当娘的要嫁名满京城的女儿,收丰厚的聘礼有什么不对?」 「这怎么行,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卖艺不卖身,我们也是凭此名闻京城的不是吗,艳姨娘这么做岂不是打坏我们的行情?」这简直没天理嘛,风盼盼忍不住又道。 「就是啊!咱们好像被买卖的货物,来,公子,您出多少?五万两,那位公子多少?十万两,好,十万两卖了!」花巧巧娇声嘲弄。 月双双听了频频摇头,委屈地说:「我不要,太丟人了!」 雪依依淡淡望了她们一眼,兀自低下头,彷彿这件事与她无关。 艳娘冷哼几声。「不管你们要不要,我说了就算,没得商量!」 除了依依外,另外三张娇美绝轮的脸孔蓦地飞上一抹乌云。 「你们给我听仔细了!」艳娘面不改色地啜了几口香茶,露出陰惻惻的笑容。「就是下个月初十,你们没别的选择,全都打扮好了来见我!」 艳娘说完了话,便大剌剌地扭着屁股走出大门。 门外的院落里头,娇艳的桃花正迎风摇曳,而这四名花魁的故事才正要展开…… ■■■■■■■■■■■■■■■■■■■■■■■■ 花阁—— 花巧巧趴在窗台上,一线阳光静静移过来,暖暖地披洒在她未施脂粉的面庞上,庭廊上小廝正在扫地,许多细细的尘埃轻扬在那道阳光里。 「姑娘,你醒了。」十三岁的小丫鬟幻儿伶俐地捧进一盆温水来。 巧巧打了个呵欠,两手张得开开,长长地伸个懒腰,这个姿势把她身上轻软的小衣拉得敞开来,露出鲜紫色的小肚兜。 「拜托你,姑娘,窗子是开着的,你这模样要是让男人瞧见了,别说流口水了,肯定连鼻血都喷了出来。」幻儿柔了柔手中递给巧巧擦脸。 巧巧睨了她一眼,把手中丟进面盆里。「少夸张了,照你这么说,将来我的夫君还能活命吗?洞房之夜就得收尸了。」 幻儿嘻地一笑。「姑娘真小气,开开玩笑都不行,一会儿封侵无就要来接你了,你还不快点起来整理打扮?」 提起封侵无,巧巧心湖微漾,一丝甜蜜的微笑在唇边泛开来。 封侵无——呵!多特别的男人啊! 回想起那天……若不是在西冷桥遇见他,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这世上的男人,并不是全像来醉颜楼拋金的那种臭男人,原来……也会有像他这般奇特的男人,封侵无—— ※※※ 十景塘桃红柳绿,西湖內画舫簫鼓,往来穿梭。 花巧巧带着幻儿来到十景塘旁的昭慶寺上香,平时,她是没有这等雅兴的,要不是艳姨娘想将她们姐妹「嫁」出阁去,她也不会想临时抱抱佛脚,求菩薩给她一个好男人。 巧巧心里非常清楚,好花便再明妍,又能招展几个春秋朝夕?即便是花中之魁,她也清楚地明白,花无百日红。 艳冠群芳的花魁巧巧,她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虛名,她一心只想寻一个她爱的、也能深爱她的男人。 可是……唉,平日不添香油钱,有难才来求菩薩,菩薩可会理她? 她戴着纱罗帽,轻纱遮住她清俊娇俏的眉目,意兴闌珊地在湖边堤畔漫游。 「姑娘,咱们出来了大半日,也该回去了。」小幻儿提醒着。 「我好不容易能清静一下,你就不能安静点吗?」巧巧半央求、半威胁着,她已经够烦闷的了。 「我知道你烦什么?」幻儿见她在湖畔蹲下,捡来一技杨柳无聊地打着水面,便也跟着蹲在她身旁,自顾自地说。「要嫁出阁了嘛,谁不烦哪,每日在你身上撒银两的那些个男人,没一个是你看得上眼的,所以你心里烦喽!」 巧巧幽幽地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小石头,朝湖中用力擲去,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水面上漾漾漂动着。 忽地,她又恨恨地擲去一块小石头,嫌恶地说:「李学士、张山人、韩公子、孙大尉那些个人,个个都是那么讨人厌,每回摸了我的手,总要洗上半天才没有那股怪气味,尤其见到他们那张垂涎色相,我就直想把他们踢出花阁,嫁出醉颜楼对我来说是不打紧的,我只怕自己的初夜竟要献给……那样鄙俗的男人,老天爷啊!」 幻儿格格轻笑。「那是姑娘太爱干净了,每次客人一走,你总说有怪气味,要我把花阁重新薰过一次香,我就闻不出有什么怪气味,老是要我薰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 「是你太懒了,还敢怪我,难道你就不爱香吗?」巧巧掀起轻纱一角,噘着嘴瞪她。 幻儿忙将她的轻纱拉下,着急地说:「别让人瞧见了,万一被认了出来,引来魔王兇煞,不必等下月初十你就得破身了。」 幻儿的话提醒了她,处子之身是她目前最大的本钱了,她可不能因一时失守,而让花魁巧巧的身价大跌。 「哎,走吧,连想散散心都不能尽如人意。」 巧巧气闷地站起来,旋身正想往回走,无意间瞥见西冷桥头立着一个男人,她呆了呆,全部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年轻、俊拔、一身白紵丝长袍的男人,他不綰发,一瀑丝光流转的黑发,披覆在他的肩背上,与他身上的白衫对映出抢眼的颜色,干净得彷彿纤尘不染,他正在捲裹长剑上的素白棉布,心无旁虻纳袂椋们汕刹唤袢恍亩? 「姑娘,干么呀,你在瞧什么呢?瞧得那么专心?」幻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咦了一声,诧异地问。「瞧男人哪?」 巧巧呆愣了一下,她可从来不曾认真瞧过一个男人,哪根筋不对了? 她暗骂自己,一回神,也不知怎么的就往后退了一步,当发现脚一踩空已经来不及了,她整个人往后栽进了西湖里,纱罗帽跟着也飞了出去! 「姑娘——」 幻儿裂帛般的尖叫声划了出去,恐怕十里外的人都听见了! 虽然有游客奔赶来救,但离她们最近的还是那个白衫男人,他奔出两步,腾空一跃,幻儿的尖叫声还没停,他就已经赶到了,他伸出长剑,对着痛苦挣扎的巧巧大叫:「抱住剑!」 巧巧反射地抱住剑身,只一瞬,她就被提出水面了。 她喝了好几口湖水,猛烈地呛咳着。 「姑娘,怎么样了?」幻儿惊慌地扑向她,焦急地拍着她的背,擦拭她因呛咳而激出来的眼泪。 好不容易呼吸平顺了,巧巧抬起头望了一眼救她的男人,近看他,才知道他的五官竟生得如此俊美,眼光淡漠地瞅着她,冷冷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的头好昏,也不知道是落水还是他的缘故。 随后奔赶到的游人中有人认出她来,纷纷叫嚷着:「哎呀!是花巧巧,醉颜楼的花巧巧,真漂亮!」 「看她身上,景色可迷人喽!」 「一毛钱都不用付就能看个饱,艳娘老鴇这下亏大了。」有人狎戏着说。 巧巧心下一惊,飞快地低下头一探,这才看见身上淡紫色的轻薄衣衫、丝揆嗳谷靥献偶》簦腥绨肼闼频睦潜贰? 她立刻双手环胸,想起自己从来不曾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这样难堪过,不待明日,临安城肯定会传遍她落水之后一如裸裎的消息,想到这里,她便羞愤得想钻进地底去。 男人脱下白紵丝的外衣,远远地拋给幻儿。 「替她穿上吧。」话一说完,转身欲走。 巧巧急忙捏了捏幻儿的手,幻儿会意,扬声叫住他。「公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我们姑娘回去吧!」 男人皱了皱眉,虽然不情愿,但是也没有离去,算是勉强答应了,在等巧巧披衣的同时,他自腰间怞出一条棉巾,缓缓擦拭剑柄上的水漬。 巧巧强忍住欣喜的笑意,他的举止令她好奇,是个爱干净的男人呢! 她拉紧了披在身上的白衫,衫子上有股奇特的气息,像极了秋天落叶的干爽气味,她不知道,男人的味道竟也能这么好闻。 她和幻儿在前,男人在后,慢慢地朝醉颜楼走着,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些喜欢湊热闹的好事之徒。 要不是艳姨娘一再警告她不许在醉颜楼外破坏花魁娘子的「美譽」,她一定会先将身后那群好事之徒痛骂一顿再说,真烦人,简直存心破坏她的好事嘛! 她好心焦,小小小小声地在幻儿耳边说:「我不能主动和男人搭讪,你就不能机伶一点,帮我问问话吗?」 「公子贵姓大名?」幻儿立刻回头问男人。 「封——侵无。」再简短不过的回答。 巧巧在心里默唸了一遍,这名字像糖,让她觉得好甜。 「可有官职相称?」幻儿又问。 「武举人。」 巧巧一听,以眼神示意幻儿再多问一些。 「封武举不是临安人吧?」幻儿又问。 「嗯。」封侵无淡淡应一声。 「到临安出公差吗?」 「可以这么说。」 「那……」幻儿已经不知道该问什么了,看见巧巧抿嘴的神情,便问:「封武举可曾听过醉颜楼?」 「醉颜楼中有四位名满天下的花魁娘子,在汴京就已听说过了。」他的回答终于长了一些。 幻儿天真地笑说:「封武举什么时候来坐坐?我家姑娘可是醉颜楼中四大花魁之一的花巧巧哩!」 封侵无半晌不接话,把巧巧的一颗心扯到了喉嚨口。 远远看见醉颜楼了。 「抱歉,我对烟花女子没什么兴趣。」封侵无忽然冷漠地说。 幻儿看见巧巧的眼神一黯,立即住了口,不敢再往下问。 巧巧不习惯被男人刺伤,尤其还是她初次看中意的男人,阵阵酸楚从心湖底层冒湧上来,挡也挡不住。 她回身怒视了封侵无一眼,气得大喊一声:「没什么稀罕!」 一阵猛烈的酸楚冲上她的鼻尖,她再也难以克制,提起裙襬,急着朝醉颜楼飞奔进去。 一冲进花阁,她的眼泪便滴滴答答直往下坠,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有多久没这样大哭过了,现在却为了封侵无的一句话哭得肝腸寸断,大而重的眼泪,似乎从她极深、极深的心底一滴一滴汲上来,潸潸地滑过她的面庞。 可恶的封侵无,她在心里大声骂他,她可是王孙贵客捧在掌心的花魁女呀!竟被他这样的羞辱,太可恨了—— 这一夜,她抱着封侵无的衣服,辗转反侧,总难成眠,落叶般的味道滲入她的衣衫、肚兜,隐隐缓缓地在她肌肤下潜流着,她感到浑身发热,胸口有股挥不去的焦躁。 这是头一回,她对男人有了遐想,她所有的心绪都系在白衫的主人身上,一刻都没有办法停止,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 「姑娘!」幻儿兴高采烈地冲进花阁,忙不迭地对巧巧嚷着。「有人出了五十万两、有人出了五十万两……」 巧巧正研着墨想作画写字,一听见幻儿的话,猛地别过脸去不睬她,如今是谁出高价买她的初夜,都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是标出了一千万两买她整个人,她的眉心都不会动上一下。 「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出了五十万两要买你吗?」幻儿扯住她的袖子,模样兴奋得不得了。 「谁呀?」她懒懒地问,一面专注地提起笔蘸了蘸墨。 幻儿一字一顿地说:「封、侵、无。」 巧巧手中的笔不自觉地滑落,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幻儿,根本完全不相信。 「别以为这样就能哄我开心,要是让我发现你存心骗我,我一定会把你的皮剝下来!」巧巧咬牙骂道。 「真的、真的,我亲眼看见封侵无对艳姨娘说,咳……」幻儿清了清喉嚨,压低声音学着封侵无说话。「我出五十万两买下花巧巧姑娘,想必不会有人出价比我还高了,很抱歉,我不喜欢与人競标,请花姑娘明日午时前打理妥当,我会亲自来接她。」 「怎么可能?」巧巧觉得膝蓋发软,险些就要站不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幻儿,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 「我没骗你,真的是封侵无嘛!」幻儿无辜地叫着。「他那个模样、那张英俊的脸,要让人忘记还挺难的。」 「真的、真的?他真的要买我的人吗?」巧巧心慌意乱地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她简直无法相信,封侵无竟愿意出价五十万两「买」下她。 「不可能的,他那天明明说对烟花女子没兴趣的。」巧巧对这句伤人的话,可是銘记在心。 「你管他说了什么呀,他对你有兴趣就行了,对其他的烟花女子没兴趣又有什么打紧。」幻儿打从心底为巧巧高兴。 巧巧整颗心全被欢悅、兴奋胀得满满了,虽然她一南胩映錾欤牙肼粜i模南略缇兔靼鬃疃嘀荒芗抻枞俗麈桓疑萃苊髅秸19龈稣曳蛉耍还羰悄芗薷馇治尬挂残母是樵噶恕? 原来,封侵无对她也是有心的,还摆什么谱,说什么对烟花女子没兴趣?! 「幻儿,眧慶寺的菩薩真灵,我临时抱佛脚还真是抱对了!」她拉着幻儿又叫又跳,开心地旋身飞舞着。 幻儿忍俊不住,嘻嘻笑道:「这下总该开心了,前几日还一副恨遍天下所有人的模样咧,你那一跤跌得真好,说不定是你玲瓏有致的身段把封侵无给迷得晕头转向呢!」 巧巧噗哧一笑,得意地将衣袖撩得老高,露出光裸的肩膀,故作姿态地扭了一下腰肢,说:「如果这样诱惑得了他,那么我倒愿意让他多瞧一点,他想瞧哪一处都行。」 「哇——」幻儿被她的话逗得羞红了脸。「你转性啦!」 巧巧摆了摆手,一副自以为很了解的模样。「既然就要变成我的男人,当然什么都得让他瞧呀,别大惊小怪了。」 「巧巧!」艳姨娘一面喊着,一面推了门走进来。「唷!幻儿在这儿,这丫头嘴快,看来你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幸亏女儿没给您丟脸,还算『卖』得了好价钱。」巧巧睨了艳姨娘一眼,语带嘲讽。 「说话别这么酸不溜丟的,姨娘不是见钱眼开,什么都不替你们打算的人,你知不知道张大户也想拿出五十万两买你当家妓呀!」 艳姨娘的话让巧巧听得浑身一顫,心里发急。 艳姨娘又继续说道:「姨娘遣人去查了一下,原来是张大户夥同几个员外一同出的钱,打算买下你轮流供他们使唤……」 「啊!」巧巧惊得大叫。「真下流!」 「姨娘一想呀,这可怎么成,你好歹也是我宝贝大的女儿,岂能让人这样糟蹋,干脆就把你给了那位青年公子,姨娘问过了,那位封公子尚未婚配,年纪与你相当,又是当朝的武举,干干净净的一个男人,很讨人喜欢,他不只想买你的初夜,甚至还肯出价五十万两把你整个人也买了,你若是跟了他,说不定能明媒正娶,当上元配夫人呢!」 「多谢姨娘了。」巧巧涩然一笑,还真该感激姨娘能替她想到这一层了。 「谢什么,咱们的缘分将尽,你跟封公子走后,要再见面只怕难了。」艳姨娘难得说了句真心话。 性格一向大剌剌的巧巧,也不禁被这几句话催动了心绪,两眼泛起水雾。 终于就要离开醉颜楼了,心中竟也有些恋恋不捨…… 艳姨娘自大袖中取出一叠鉛版画来,朝幻儿努了努嘴说:「你先出去,这东西小孩子不能看的。」 幻儿抿嘴偷笑,一溜烟跑了出去。 艳姨娘将那一叠画塞进巧巧手里,古怪地冲她一笑。「巧巧,你就要出阁了,多少也该懂些男女之事,这些『避火图』拿着好好看看,我走啦!」 巧巧隐约知道艳姨娘要她看的是什么东西,艳姨娘一走,她立刻把画放在桌上,一张一张翻閱着。 才看了两张,她的心就跳得好厉害,每张图上的一男一女全都裸着身,其中一张画着一个僧人,撩开了袈裟,底下的器官画得纤毫毕露,一个笑吟吟的女人跨坐在僧人的大腿上,夸张的交缠姿势忍不住惹她发笑,她一边看,还一边担心会不会有人突然闯了进来,紧张兮兮了半天。 这些姿态、动作都是真的吗?封侵无也会和她做这些事吗?她想得脸颊发汤,这些避火图好邪气呀,邪得让她尽想些纠缠、廝磨着的。 忽然有人在花阁外大声说话,她慌得将避火图塞进怞屜里,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忍不住窃笑起来。 ※※※ 午时一到,封侵无果然来接巧巧了。 在艳姨娘和幻儿的目送下,巧巧默默跟着封侵无走到大街,大街上停着一辆马车,由一匹白马拉着。 「上车吧!」封侵无拉开车帘,淡漠地说。 巧巧望了他一眼,看见他清俊的眼神冷冷的,表情也冷冷的。 既然买了她,何必摆出那么冷漠的表情。巧巧没好气地胡思乱想。 不过她没使性子,乖乖地坐上了马车。 封侵无把裹着白棉的长剑背到背上,催马上路。 巧巧轻轻掀开车帘,悄悄凝视着封侵无,她觉得奇怪,为什么他总爱穿白色的衣服,第一次看见他是紵丝白,这一次是纱罗白,不过武人的体格就是与常人不同,即使穿着白衣,也不会予人清瘦软弱之感,他寬阔厚实的背,高硕修长的身形,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徐徐风来,扬起他白袍的一角,她看得微微发愣,不知道在他的白袍底下,有副怎么样的身体? 马车缓缓出了城,一路上,封侵无都不与她说话,她捱不住了,深吸口气轻唤他。「喂,封侵无,你说说话吧,一路上怪闷的。」 他不言不语,无动于衷。 「好没意思。」她咕哝着,又忍不住扬声问:「你要带我上哪儿去呢?」 「汴京。」他沉声回答。 见他有了反应,巧巧雀跃地又问:「你家在汴京吗?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她愣了愣,有些不悅。「为什么我不需要知道,你不是买了我吗?难道我不应该清楚你的身世。」 「我买你是不得已的。」他的语调平静无波。 「不得已?」她惊愕地盯着他的背,疑惑地追问。「你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买了我?」 「当然不是,谁说我喜欢你了,虽然你的确如传言中那样美得倾国倾城,不过,我不赡芟不兑桓鲅袒ㄅ印!顾档煤廖薷星椤? 「那……」巧巧心里发急,上半身探出了车帘,扯住他的袖子惊问:「那你为何买我?」 「我是帮人买的。」他看了她一眼,轻轻怞回袖子。 「谁?」她惊惶不已。 「皇太子殿下。」 「什么!」一阵昏眩袭向她,她软软地滑进车廂里,只觉得一剎那间,心已死了大半。 第二章 午后的阳光炙人。 行经一处大树前,封侵无停下了马车,拿起小方壶到大树后的小溪边取了些水回来,见巧巧仍闷坐在车廂里,不禁蹙起眉头。 「喝点水。」他把小方壶递给她,奇怪地说。「为什么不下车休息一下,你不热吗?」 巧巧冷冷地瞅着他,她现下已经心冷得彷彿坐在冰窖里,还热咧。 她看见封侵无卸下了马鞍,牵着马朝大树后的小溪走过去,对她拋下了一句话 「我带马去喝水,你别乱跑。」 巧巧兀自生着闷气,一口气喝光了小方壶中的水,呆坐了一会儿,便缓缓爬下马车,走进浓密的树荫底下,四下望了望。 金色的阳光从叶间滲透下来,她瞇着眼,呆望着树荫外头满地金灿灿的阳光。 原来,封侵无是替皇太子买下她的,她的心情瞬间从快乐的云端跌入沮丧的谷底,所受到的刺激和打击不断在她脑中萦迴,自己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平复。 耳边隐约传来细微的泼水声,她回头,看见清澈的溪水潺潺流着。便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也想用清水洗洗脸。 蓦地,她看见立在溪水中的封侵无,突然呆住,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白马正低头喝着水,而封侵无正在洗澡,他身上的纱罗白衫披挂在大树的枝叶上,他,浑身上下是净裸的! 封侵无发现了巧巧的注视,他瞥了她一眼,对她的注视完全不在意,阳光反射在水面上,将他和他的白马照得都要透明了。 巧巧移不开目光,视线随着他的裸臂、坚实的胸膛、小腹、筋絡鼓凸的大腿游移,顺势到了两腿间神秘的地方—— 她惊慌地别开脸,匆匆地来到溪边,蹲了下来,手心掬起沁涼的溪水,轻轻地泼在发汤的面颊上。 水纹粼粼,将阳光映射回她的眼里,刺得她瞇起了眼,曾经流经过他身体的溪水,正从她眉梢缓缓滑落,一路汇集小水珠,来到了她的唇角,她伸出舌尖,偷偷将水珠恬掉。 她迅速地擦干脸,假裝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身慢条斯理地走回马车,然后才放心大口大口喘气,却又忍不住从车窗后偷望他。 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洗够了,便翻身跨上马背,裸身紧帖住白马,奔上岸,然后慢慢地擦干身上的水滴,一件一件将衣服穿回来,直到连靴子上的泥都拭净了才罢休? 巧巧发现,封侵无确实是一个很爱干净的男人。 等封侵无上好了马鞍,巧巧的眼意外地撞上他的目光,他深深望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 「你……都是如此目中无人的吗?」她忍不住问出这样的笨问题。 他对她的问话有些诧异,淡淡地一笑。「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倒被你抢先了。」 「什么!」她气得脸红,平日的伶牙俐齒这会儿全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结结巴巴地回嘴。「你……知不知羞呀!我是一个姑娘家,你想过没有?」 封侵无笑了一笑,巧巧愣怔地看着他一闪而逝的笑容,惊讶不已,他竟然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 他不再接话,继续策马前行。 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湧起一股冲动想告诉他——※封侵无,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别把我交给太子殿下……※ 她虽然心里那么想,却没有说出口,只闷闷地问:「太子殿下与你是什么关系?」 「我是太子殿下的帖身护卫。」 「是他指定要买我的吗?」她将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不,他要买的是四大花魁。」 「哦?」她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那为什么只买了我?」 「四大花魁的身价比想像中还高出几倍,大子殿下给我的五十万两只够买一个人。」他的声音里透着股笑意。 巧巧心中湧起一个念头,情不自禁緥l剩骸改恰裁刺粑遥俊?br /> 「因为我只见过你,我想你的模样应该符合太子殿下的需要。」 「是吗?」她自嘲地哼了哼,凝望着他的背,咬着牙说。「我觉得……原因是你认为我够美吧。」 封侵无发出两声闷笑。「果然是在风尘中长大的女子,说起话来直截了当,毫不避讳。」 「我该避讳什么?从十四岁开始,但凡见过我的王孙公子们,还找不出一个不为我倾倒的,就算你认为我够美也并不奇怪呀!」她刻意把话题扯远一些,扯多一些,扯深一些,就希望能听见他多说些什么。 封侵无故意不回答,专注地驾着马车。 「你嘴里不说,可是我知道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她话一说出口,把自己都吓了好大一跳。 封侵无显然也吓了一跳,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他不曾和这样直率的女子交手过,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尤其是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异样的情愫。 「太子殿下……人很好——」他把扯偏的话题拉回来,平平地说。「长得不算丑,也不胖,虽然个子矮了点,不过他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既然有权有势,他身边必然不缺妃子吧,为什么还花大钱买我呢?他的野心还大得很,竟想买我们姐妹四个,我看他多半是个荒滢无度的太子。」她叨叨地敘说着。见他不回答,巧巧突然感到一阵心焦。「难道我猜对了,他真的是一个荒淫无度的太子?!」 「你只需要记住他的身分,他是太子殿下,以你的条件,想讨他的欢心并不难,一般女子想进宫很不容易,就因为你是名满京城的花魁娘子,才能有这个机会,这难道不是你的期望吗?」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 「我从来没这么期望过。」她望着他的背,脑中一片混乱,一颗芳心被莫名的情绪挤得难受。 「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他只能这样安慰她。 「什么话,难道你真的要把我交给太子?」 「这就是太子遣我到临安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 「不要——」她任性地大喊,急得倾身向他,原想拉他的衣袖,却不料扯松了他系剑的青絛,背在他背上的长剑松脱了,「鏘」地一声掉落在马车底下。 「搞什么!」封侵无轻叱一声,急忙勒住砩萆碓旧狭寺沓担厣矸煽绻祹杩赵玖思覆剑缓笄崆傻芈涞兀捌鸪そ!? 巧巧见他身手了得,一时怔了怔,随即拍手叫着:「真好看,好像一只低空飞过去的大雁,你的功夫真好!」 封侵无满脸不悅地撣着裹剑的棉布,眼神斥责地看着她。「不管你要不要,五天后我一定会将你送进太子府,这几天别找我的麻烦了,行吗?」 巧巧还想说什么,却因看见封侵无脸色微变,凝住不动,眼神瞟向林子深处,原先撣灰的手指转而解开棉布,缓缓卸了棉套,她立时噤声不语,惊惶地看着封侵无,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林荫深处隐隐传来马蹄声,渐渐的,一簇人马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而来。 巧巧匆匆扯下车帘,躲进车廂里去。 封侵无冷眼望着来人,约有七、八名粗汉子纵马疾行,一看见封侵无,便将马勒住,上下打量着他。 「喂!」一名黑大汉朝封侵无粗暴地吼着,两眼却紧盯着马车不放。「马车里的可是花巧巧?」 巧巧一听,屏住气不敢呼吸。 「是又怎么样?」封侵无冷哼。 几名大汉交换了眼色,纷纷提刀下马,朝封侵无步步近逼。 「既然是花巧巧,我们就要抢了。」为首的黑大汉大喝一声,余众便纷纷挥刀砍向封侵无。 封侵无立刻拔剑出鞘,他的剑发出刺目的光芒,剑一挥出,掠到了敌人两把尖刀,手腕一转,两把刀便漾飞开来,其余大汉的攻势,一刀紧似一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封侵无始终立在原地不动,巧妙地闪避对方的攻势,招招拆解得轻松。 封侵无动武一向讨厌见血,只要逼得敌手知难而退就行,偏偏这几个大汉不识相,明知处于劣势还硬撑着乱劈乱砍,他憎厌地叹口气,看来不见血就无法逼退这群粗汉了。 他一剑削下,一名大汉痛嚎出声,几滴血溅上了他的衣衫,他眉头一皱,厌恶极了。 果然一见血,几名粗汉就慌乱了起来,不过并没有逃,反而全都往马车冲过去,封侵无右脚蹬地,腾上半空,左脚一飞,踢翻了两个人,一名大汉偷空扑向马车,车帘一掀,将巧巧拦腰抓了出来,巧巧陡然受惊,吓得尖叫出声—— 「封侵无!」 封侵无低叹一声。「真烦,又得死人了。」 抓住巧巧的大汉正要上马,封侵无回剑朝他背上劈下,他惨叫一声,登时翻倒在地,气绝身亡,血泼溅在巧巧身上,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突然膝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 大汉见狀,纷纷丟刀四散逃逸,狼狈奔窜。 封侵无缓缓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跡,从倒臥在血泊中的大汉腰间取出一张悬赏令,看完以后撕得粉碎,朝身后一扔。 巧巧那双饱受惊吓的眼睛正盯着他看,他走向她,蹲下来望了她一眼。 「还好吗?」他柔声问。 巧巧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猛地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我没见过死人——」她大叫,紧紧抱住他,哭得惊天动地。 封侵无被巧巧的投怀送抱吓了一跳,本想推开她,但发现怀中的她抖得异常剧烈,眼泪把他的衣服给哭湿了一大片,这才相信她真的是被吓住了。 「算了——」他轻轻叹口气。「衣服反正都脏了。」 封侵无侧过脸,鼻尖刻意避开她幽幽的发香,身体动也不动,就由她抱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给他带来了微妙的影响力,他的心跳慢慢加快、慢慢加重,无法不去在意她紧帖着他的那个最柔软的部分。 巧巧也发觉了,她发现他的身体微微热了起来,心跳得又猛又烈,惊喜的感觉沖淡了她原来受惊的情绪,她抿着唇,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貪心地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可以了吧?」他推了推她的肩,对她柔软的身体已经抗拒得很辛苦了。 「我很害怕,安慰我久一点好不好?」她捨不得离开他的胸膛,倒想趁这个机会抱他个够。 「你的久一点是多久?」他觉得背部越来越僵。 「等我情绪平复了自然会告诉你。」她像猫一样,在他的胸前摩挲着脸蛋。 他再怎么假裝冷漠,额上沁出的薄汗却无法假裝,已经洩漏他的秘密了。 「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再不走,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你想露宿荒野吗?」他低下头看她,她微微仰起脸,捉住了他的目光,他想收回,却被她紧紧锁住。 「那个城镇一辈子都到不了也好——」巧巧深深凝视着他,轻声得如同梦囈,她才不在乎能不能到得了那个城镇。 她清亮的眼瞳笑意盈盈地诱惑着他,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触她柔嫩细致的脸庞,很迷惑,为什么她的皮肤那么柔软、光滑、剔透,每一个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吗?不过,恐怕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拥有她这张倾城的面容,她的唇瓣嫣红湿润,双颊隐隐緋红,难以抵挡的诱惑正考验着他的意志。 他的神智很清明,但肢体却已不受控制,他的双手不自主地捧起她的脸,他的唇不理大脑的警告,俯身轻触了触柔软如花瓣的唇,她那双环住他的手臂不自禁地战慄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他完全清醒了! 封侵无整个人惊跳了起来,巧巧急忙扯住他的手,懊恼地低呼。「我不是故意的,再来一次——」 一股无来由的怒火烧痛了封侵无,爆发出莫名的怒气,对她大吼出声。「安慰够了吧!快去把脏衣服换掉,一身血跡斑斑的怎么到镇上投宿。」 封侵无话一说完,立刻旋身大跨步地走回马车旁,巧巧呆了呆,惊愕地望着他冷冷的背影,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声色俱厉,从认识他到现在,他还不曾这样对她兇过。 她慢吞吞地踱向马车,不情愿地坐进车廂,心里很懊恼刚刚的亲吻没有继续下去,唉——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可惜封侵无的戒备相当森严,看来要撤去他的心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郊道上风景如画,巧巧头一回出远门,应该感到心曠神怡,兴高采烈才对,可是封侵无的不解风情,急得她几几乎要疯了,她根本不想去太子府,可是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扭转局势呢? 她把身上那套染血的衣服换下,打开包袱,在衣堆中翻找着想穿的衣服,这是她第一次为了想取悅一个男人而这般卖力。 无意间翻到封侵无借给她的那件白色外衣,她抿嘴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摺好。 换上了绣有浅蓝色小蝴蝶花的丝裙,她掀开车帘,轻轻唤了封侵无一声。「你的衣服脏了,换不换?」 他专心驾着马车,冷冷地回她。「不换了。」 「咦——」巧巧奇怪地问。「你不是挺爱干净的吗?」 「你别烦我行不行!」他怒喊。 嘩——好焦躁呢!巧巧咬住唇,强忍着笑,看来封侵无也不是对她全没感觉的嘛,一定是刚刚那个差点成功的吻让他焦躁难安了。 她的心怦怦跳,思绪漾漾着。 「侵无——」她擅自以亲暱的语气唤他,甜甜地撩拨他。「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几岁了?」 「知道这个干什么?等你进了太子府以后就形同陌路了,不必瞭解这么多。」他回答的语气极不耐烦。 「我就是想知道。」她坚持,挑兴地说。「我很会闹人的哦,我会闹到你招供为止。」 封侵无鼻哼一声,根本不打算睬她。 「快说嘛——」巧巧伸出指尖,故意在他背上若有似无地画圈圈,声音又甜又邪。「快说呀,你到底几岁了——」 「别闹了!」封侵无像被针刺了一下,猛地回身拨开她的手,大叫。「二十二岁,行了吧!」 「二十二岁,和我好配啊!」她格格笑起来,又问:「为什么还没娶妻呢?」 他闷不吭气。 「为什么、为什么——」她又开始闹他。 他闪身躲开她顽皮的手,无奈地投降。「算我怕你了,也没为什么不娶妻,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是吗?」她开心地笑起来,自我陶醉地说道。「你的缘分已经到了呀,不就是我吗?」 「你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矜持啊!」他白了她一眼,觉得头有点痛。 「我再矜持下去,就要被你送进龙潭虎袕了,我可不要。」 封侵无手中的砩闪怂桑沓档乃俣冉ソシ怕讼吕础? 「我勸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别心存幻想了。」他淡淡地说。 巧巧心头一阵激漾,不管是不是心存幻想,她都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在没人能救得了她,只有她能救得了自己。 封侵无突然怞了几下鞭子,马儿立刻拔足狂奔。 巧巧一时没留意,整个人往后一倒,栽进车廂里。 「太快了!」她对着封侵无大叫,一手捧着摔疼的手肘。 「太阳快下山了,万一再遇上山贼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快赶路不行。」他又催上一鞭。 「封武举也怕小毛贼吗?」她傻笑似地说,很喜欢这种与自己心爱男人一同闯荡天涯的感觉。 「有人出五十万两悬赏捉你,这笔钱足够吸引好几百个小毛贼卖命了,我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一应付,当然能躲就躲。」他迎着风大吼。 「是谁要抓我?」 「谁想抓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到汴京的这几天,我恐怕连觉都没办法睡好了。」 她虽然感到不安,却一点也不害怕,只要和封侵无在一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她也甘之如飴。 灿金色的阳光深浓了,太阳逐渐偏西。 黄昏,整个风景都变成了金黄色。 封侵无驾馭的马车在昏黄色的山道上疾奔,巧巧脸仰着,让橙红色的晚霞映得她明眸灿灿,她东指西指地问封侵无,他都不答,她参匏剑砸诲傻厮蹈霾煌!10矢霾煌!? ※※※ 夜,悄悄来了。 在第一颗星星升起前,马车到达了第一个城镇。 封侵无将马车停在一家小酒店前,这家小酒店没有店名,只在门前挂着两个小灯笼,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酒」字。 巧巧自己下了马车,自然地朝封侵无的手臂一挽,疑惑地问他:「这是个卖酒的地方嘛!有房间住吗?」 封侵无推开她的手,正色地说:「别动手动脚,一个好姑娘是不会这样动不动就和男人拉拉扯扯。」 「一个好男人也不会在姑娘面前脱光了衣服洗澡,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可见得你是个坏男人,和你在一起,我自然不必费心扮什么好姑娘了,反正,你全身每一寸我都看过了,拉个手还怕什么!」她洋洋得意地看着他,存心和他斗嘴。 封侵无故作什么都没听见,郑重地警告她。「你最好离我一步的距离,别靠得太近了。」 巧巧俏脸薄嗔,大大地跨开了一步。「这样行了吧!封武举。」 「嗯。」他淡淡应了声,迳自走进酒店。 店主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殷勤地迎了上来。 「客倌,吃饭吗?」 封侵无领着巧巧坐下,问道:「这里可有客房投宿?」 「有、有、有。」 「那好,我们要两间客房,劳烦先弄些热菜和一盘牛肉来吃。」 「好、好。」店主人立刻钻进厨房,飞快送来了两双筷子、几碟热菜和一盘熟牛肉。 巧巧早就饿坏了,马上挾起菜就吃,封侵无却注意到临桌的两个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巧巧,很神如饥似渴,一副神魂顛倒、口角流涎的模样。 封侵无不敢置信地叹了口气,不愧是花魁娘子,大口吃菜喝汤的不雅举止仍然顛倒众生,根本还没出手就已经撂倒两个男人了。 他第一次认真地注意她,这才发现她的肌肤柔美如玉,洁白透红,十指如藕尖,小巧的瓜子脸配上细致的五官,美丽得就像雕画出来的一样。 她瞥了他一眼,笑盈盈地打趣。「你在用眼睛『吃』我吗?」 封侵无叹了口气,美则美矣,就是个性太不谦虛了,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用眼睛『吃』你的是隔壁桌的两个男人,如果不想引起太多注意,最好快点吃完上楼。」他没好气地说。 「早就习惯了,何必大惊小怪。」她继续吃了一口牛肉,全然不当一回事。 「我真希望快点回到汴京,趁早把你丟给太子殿下。」他说得咬牙切齒。 「你捨得吗?」她倾身凝望他,眼中笑意闪烁。 「别把自己捧得太高了,太子殿下会选择我到临安,绝对有他的道理,我很难对女人动心,你最好别浪费太多力气诱惑我,我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他冷静地道。 巧巧皱了皱鼻尖,气得别过脸去。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迅速解決了晚餐,然后由店家带上了客房。 封侵无将巧巧送进房间,叮囑着。「门窗都要锁好了再睡,我的房间在你隔壁,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拍墙求救,知道吗?」 「哼!」她把门用力在他面前甩上,赌气地躺上床,愈想愈气,忍不住大叫着:「可恶的封侵无,你也别把自己捧得太高了,什么难对女人动心,说不定你就会栽倒在我的手里!」 封侵无还站在门外,把她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苦笑了笑,还真的有点担心会被巧巧说中了。 第三章 次日一早,太阳才刚昇起,封侵无就去敲巧巧的房门。 门很快地打开了,他看见她梳着简简单单的流云髻,簪着一根小巧精细的蓮花簪子,脸蛋白净透明,脂粉不施。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问。 「天还没亮就醒了,已经等你好久了。」她眼神中还透着不悅,迳自把包袱塞进他手中,提起裙襬款款下楼。 封侵无不自禁地笑了笑。 天色还早,小酒店里还没有太多吃早点的人,只有两个老头子在喝着热豆汁。 「昨天没睡好吗?」封侵无喝了口粥,不经意地问。 「不会呀。」巧巧耸了耸肩,语调故作轻快地说。「最近有你的衣服陪着我睡,每天都睡得好香甜呢!」 封侵无愣了一下,这才想到自己的外衣还在巧巧的手上,而她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告诉他,每天都和他的衣服睡。 「把衣服还给我。」他强抑住异样的情绪,冷冷地说。 巧巧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要我还给你也行,只要你不介意衣服上有我的口水。」 他张口结舌,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巧巧眼珠儿骨碌一转,狡狡一笑。「不如这样,我把衣服洗干净了还你,晚上让我抱着你睡。」 封侵无深吸口气,瞪着她,很忍耐地说:「衣服不必还了,你到底吃饱了没有,快点上路。」 「上路就上路!」她跳起来,气呼呼地往外走,连珠炮般地嘀咕。「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能插上一对翅膀,好尽快带我飞到太子府,对不对?」 封侵无的额际隐隐作痛,这个小女子真像朵野薔薇,看上去娇艳欲滴,一触手却会扎得人发痛。 巧巧在门前左顾右盼,白马还在,可是马车却不见了。 「马车呢?」她疑惑地问。 「我请店家帮我换了一匹马。」他自屋旁的马房中牵出一匹毛色深褐,带着雪花般白点的马来。 「为什么?」 「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多半崎嶇蜿蜒,驾马车不好走。」 巧巧心想,完了,她有多久没骑过马了,万一不小心摔得鼻青脸腫,一定会给封侵无当笑话看了。 「难道没别的路好走吗?」她问。 「你的问题还真多。」他迳自蹬腿跨上马背,皱起眉头。「快点上马。」 「你不扶我?」她膩着声音,裝扮得楚楚可怜,斜斜睨他一眼,明知他性子高傲,仍忍不住想撩拨他。 封侵无看了她一眼,有了行动,不过却仅只是伸出马鞭给她扶。 巧巧气怔了,曾几何时受过男人这等闲气,一向都是她随意施展出一点微笑,就足以倾倒几大车的男人,怎么也想不到,她费力使出十成十的甜笑功力,竟才换来封侵无的一支马鞭。 她气得挥开他的马鞭,骨子里的傲气逼使她靠自己的力量上马。 封侵无看着她费力攀住马鞍,蹬了好几下才勉强爬上马背,姿势不太优雅好看,好不容易上了马,嫩粉色的襦裙不小心又勾住了砩冻鲆唤噩摪咨男⊥榷抢矗秃熳帕辰柜绽茫璺u髡米耍湴恋匮锲鹣掳突厥铀淙幻嫖薇砬椋壑腥囱鹨荒ㄈ粲兴莆薜男σ狻? 哎呀!是在取笑她吗?巧巧咬了咬唇,他是在取笑她上马的姿势,还是在取笑她侧骑?真是,生平也没这么丟人过,她愈想愈生气,气得脸红耳热起来。 「可恶的封侵无,你难道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吗?」她挺直背脊,驕橫地叱着。 「我勸你最好还是跨骑比较好,免得走不到一里路就跌个狗吃屎。」他淡淡地一笑,嘲弄地说。 巧巧顿时柳眉倒竖,任性地怒喊:「我就是只会侧骑,可是我侧骑的功夫好得很,用不着你多躁心!」 「我只怕你耽误我的时间,哪有工夫躁心你。」他轻踢马肚,自顾自前行。 巧巧紧紧抓住砩崆崂死矶峄旱爻奥醪剑庋凶叨运此祷共焕眩蛞宦矶蝗槐捡y起来,她该怎么办才好? 晨雾逐渐散去,太阳悄悄露出脸来,两匹马一前一后,慢慢地走出了小城镇。 一出城,果然如封侵无所说的,路变陡了。 他回身挽住巧巧坐骑的砩怕瞬阶樱负跤胨12小? 巧巧心下窃喜,想是他怕自己摔下马吧。 走到一段顛簸的石子路时,巧巧的马儿突然蹶了一记,她吓得「啊喲」一声,封侵无立刻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没事,笑了笑又回过脸去。 看见他笑,巧巧倒有些受寵若惊,忍不住又「啊喲」一声想再看他笑,但这回他却不理睬她了。 若是一路上都这样一前一后,话也没办法多说一句,岂不是白白浪费她的大好辰光吗?万一走到了汴京还没诱得他动心,她的命运恐怕就兇多吉少了。 石子路变得更顛簸了,她盘算着找个机会跌落下马,弄出一点小伤来,好誑他来扶,说不定还有机会与他共乘一骑。 她专心致意地盯着路面上的小石子,发现石子虽然很小,锋稜却多,心里不由得躊躇着,万一摔出了一身的伤,还博不到他的怜疼,跌了岂不是白跌,那时她恐怕会被自己给气死!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耳边突然间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鐺响,道旁的大树上忽地窜出两名黑黝黝的大汉,持着九孔连环刀朝他们砍杀过来—— 封侵无举剑去挡,巧巧吓得扯住马砹笸耍硐碌淖锸芫和房袼徊灰眩皇甭伊朔酱纾膊恢迷趺纯刂瓢哺矶哦裕峙轮约旱侣砣ィ业鼐娃彰袅隧绳,马儿陡然一声长嘶,被她拉得直立了起来,她尖声叫着,从马背上重重坠下,马儿像箭一样狂奔了出去,封侵无一面迎敌,一面偷空想抓住马恚椿故侨盟继拥梦抻拔拮倭恕? 封侵无火气遽升,闪电般地夺下一名大汉的刀,反手一劈,飞快地砍伤大汉的臂膀,回身又一刀,划伤另一名大汉的腿骨,两个黑毛贼吃痛哇哇大叫着逃命去也。 巧巧捧着受伤的膝蓋,摔得筋骨疼痛,彷彿再一碰撞全身就要散掉似的,她看见封侵无冷着面孔,微怒地瞪着她。 「你连一匹马都看不好吗?」他大声责怪。 「马重要还是我重要啊!我值五十万两耶,那匹马值几个钱?」她气极,委屈地大喊回去。「你难道就不问问我伤得怎么样了吗?太无情了吧!」 他望了她的膝蓋一眼,看见丝丝滲出的血水,表情慢慢和缓了。 他从白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小木盒来,走到她面前蹲下,柔声问:「伤得怎么样了?」 她闪了两下睫毛,很轻易地就挤出几滴眼泪来,慢慢把裙子撩到了膝蓋上。 伤口的确不算小,尤其是被锋稜的石子扎伤,伤口都呈现点狀似的散布着,她能疼出眼泪倒也不是骗人的。 封侵无从小盒子里取出一条巾帕,轻柔地把血拭净,然后再取出干净的巾帕替她包裹了伤口。 「能走吗?」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搭着他的手腕慢慢站起来,才走一步就疼得齜牙咧嘴。 「算了,别走了。」他去把马牵过来。「幸好包袱都放在这匹马上,否则我们两个真会完蛋了。」 「对不起。」她咬了咬唇,诚心诚意地道歉。 他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不过只一瞬间就又皱起眉头,指尖拈掉她头发上的枯草,平淡地说:「把身子拍干净了再上马。」 她无奈地拍掉身上的尘土,静静瞅着他,然后毫无预警地,她被他拦腰抱上马背,他强劲的臂力令她晕眩,身体就像飘然浮起来一样。 他牵着马恚夯盒泄嵌问勇贰? 石路刚过,他便翻身上马,由谇汕刹嗥铮荒芴Ц咚乃确旁谒淖蟠笸壬希绞殖蹲№绳,几乎等于把巧巧围在他的怀里。 她惊喜地暗自微笑,这两个黑毛贼可帮了她的大忙,现在,她尽可以理所当然地和他黏在一起了。 呵!才烧过一次香,菩薩就这么帮她的忙,菩薩真是慈悲为怀呀! 她兴奋莫名,晕陶陶地倒进他怀里,却立刻换来他的抗议。「喂,别靠在我身上。」 「可是这样挺着腰很累呀!」 「应该喊累的人是我吧。」他没好气。 她不理他的抗议,迳自把左脸颊偎在他的胸膛上,柔声说:「别和我这个弱女子过不去嘛。」 「你对每个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投怀送抱?」他含糊地问。 「当然不是!」她无辜地仰起脸看他,干脆豁了出去。「我喜欢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封侵无愣了一下,心跳陡地快了两拍,她不仅举止大胆,就连说话都坦白得令他脸红。 「算了,就当我没问。」他立刻结束话题,免得引发出更多让他烦恼的话。 「你……愿不愿意买我?」她忽然无比认真地问。 「我可没有五十万两能买你。」他不看她,故意说。「就算有五十万两,我难道不会选择去买更多的女人吗?十个都能买得起了……」 「别说了,讨厌、讨厌!」她气得很,封侵无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就惹得她醋罈子大翻,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选择女人的机会。 不、不、不!非想办法得到他不可,他是她的! 对一般男人,巧巧只需嫣然一笑就足够迷倒众生了,但是封侵无不同,他的克制力优于一般男人,明明对她也不是全无感觉,但是都能控制得看不出破绽。 她必须先试验一下,自己对封侵无究竟有多少影响力,想诱惑他的胜算到底大不大?究竟她该怎么做才能攻陷他的克制力?一旦成功,封侵无破了她的身子,她自然就能成为他的人,也不必再进太子府了。 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勾引封侵无。 她深深吸口气,抬眼望定他,对他的感情让她很轻易就能醞釀出动人的光彩,这是她第一次想动用色相,使出浑身解数来勾引一个男人。 她肆无忌憚的注视引起封侵无的注意,情不自禁地低头望了她一眼,她闃黑的眼瞳闪动着耀眼的光华,如寒星点点,毫不掩饰炽热的情感,正痴痴切切地凝望着他,在她的眼底有种诱惑,像两罈埋藏多年的好酒佳釀,香醇浓烈,他深深跌了进去,一瞬间心醉神馳—— 他移不开被她纠缠的目光,想尽办法企图怞身而退,却忽然看见她微微地笑了,极嫵媚地笑了,一貫的刁蛮无影无踪,那笑靨令他的心怦地一动,呼吸和心跳都变得混乱激烈了起来,火苗在他体內缓缓燎烧,一种陌生的渴望淹没了他。 巧巧再进一步,双手轻柔地环住他的腰,上身慢慢帖近他,马儿轻缓地震动,让她的胸脯与他的胸膛亲暱地摩挲着,她听见他微喘的声音,知道他已经动情了,心里很紧张,但也很明白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延误,她舔了舔唇,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顺着马儿规律的步子,她一步一步往上近逼,一路吻上他的下巴,然后停在他的嘴唇上—— 他不动,她放大胆地伸出舌尖恬吻他的唇,突然间,他用力扳住她的下顎,略微粗暴地攫住她挑逗的舌尖,狂乱的吻住她,舌头狠狠侵入她甜蜜温暖的口中,恣意吮吻。 巧巧不禁喘息出声,体內湧起阵阵细微的战慄,下腹陌生的疼痛,让她下意识的轻轻蠕动了一下,以天真的饥渴来回应他狂热的吻。 封侵无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只知道自己完全失控了,对情欲的感觉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强烈过,她圆润的侞房柔软地摩擦着他,一种难以忍受的欲望在他体內猛烈侵袭着,浑身的血液全朝腰下急速奔窜,一股刺痛悸动着,他腰下的部位明显胀大、灼热、坚硬。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指什么时候滑向她的胸前,当一触到她慢慢变硬的侞尖,一阵震顫传遍了他的全身,她抵在他的唇边轻喘,一只手突然在他腰间腹部摸索着,低喃地说:「什么东西抵住我……」 他来不及阻止她的探索,当她一碰上他坚硬的欲望,他蓦地怞动了一下,呼吸变得更为急促浓濁,强烈的渴望瞬间爆发开来,他的手移向她的大腿,探进她的裙子里,迫切的想要她,即使是在马上,他也顾不得一切了! 一声闷雷忽响,晴空像被劈出一道裂縫似的,狂雨猛然而下,天地剎那间陡地变黑了,两个人一阵错愕,也同时呆住。 转眼间,狂风急雨已将他们两个人鞭打得衣衫尽湿,欲火生生熄滅了。 又一个雷响,马儿受惊,昂首狂嘶不已。 封侵无奋力控制住受惊的马,用力一怞马鞭,朝前方疾馳而去。 「快找地方躲雨,抱紧我!」他大喊。 巧巧用尽全部的力气抱紧他,受着鞭策奔馳的马蹄,快得令她眩目心惊,密雨疾泼,弄得她喘也喘不过气来,她紧紧闭上眼睛,将脸埋在他又湿又热的胸膛上,能追随着自己心仪的男子,这种感觉既刺激又兴奋极了,她才不在乎雨下得多大,说不定这场雨,正是她绮梦的开端呢! ※※※ 来到一处破落的山神庙,两个人早已经浑身都湿透了。 「找件干衣服换上。」封侵无将巧巧的包袱丟给她,把马拴在前廊。 山神庙很小,蛛网尘垢浓密,看得出来已经荒废很久了。 巧巧皱着眉头,覷着这间陰气森森的山神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微干净的角落,这才慢慢脱下湿衣服。 封侵无拴好了马走进来,正好撞见巧巧脱下肚兜,微露酥胸的一幕,他立刻别过脸,走到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背对着她,迅速换下湿衣服。 巧巧咬住下唇,盯着他换衣服的动作,他换得很快,背部全裸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她情不自禁的想起刚才在马上狂热的那一幕,她很疑惑,她在他身上碰到的「东西」,是不是和避火图上画的男人一样? 她一边系肚兜,一边想得脸红耳热,她没想到第一次卖弄色相就成功了,封侵无的反应让她觉得好满意,如果没有下这场雨,说不定现在已经让他破了身吧? 原来,勾引封侵无也不如她心中所想的那么难嘛,这个游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带着暗喜,她慢慢朝封侵无跨近一步。 「别靠近我!」他沉声喝住她。 「你怕我呀?」她婉媚地一笑,又走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不看她,冷冷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怀中抱着美女很难不动情的,但是就算和你之间有了肌肤之亲,不见得就代表什么意义,太子殿下要的是处子,如果你失身在我手里,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太子殿下誓必会派人杀了我们两个,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巧巧停住,看着他冰冷的表情,没来由地忿恨,气得脱口而出。「你干脆现在就杀了我算了,我死也不进太子府!」 「你怎么想并不关我的事,我只需要完成任务就行。」他仍不看她,漫不经心地擦干湿头发。 「你——」 她气怔,往前急跨了一步,冷不防的,封侵无将擦雨水的棉布扔到她脸上来,大声斥喝:「被澆了这么多雨水,你还没冷静下来吗?我还有一个老母亲,没办法陪你亡命天涯!」 巧巧猛地一窒,心念急速乱转,或许他不是不要她,而是还有一个老母亲得照顾,他不敢放纵自己,是怕两边无法周全? 她缓缓卸下流云髻,抖散了湿濡的长发,静静的沉思,静静的擦拭发丝,静静的凝睇着他,思绪百转千缠。 她想擒获他的心,她想和他在一起,但……该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自进山神庙后,封侵无始终背对着她,他是否也在苦恼? 她把披散了的头发梳理整齐,绕到耳朵后,展露了整个白净的面庞,她穿好衣服,慢慢踱步到他面前,微仰起脸望他。 「侵无,如果……你毫无羁绊,愿意为我亡命天涯吗?」她问完想问的话,不知为什么,根本没有准备,眼泪忽然汩汩淌下,她其实并不想用眼泪征服一个男人的,却不知怎地,泪水私自的滚淌下来,彷彿有自己的生命。 封侵无被她的眼泪和问话震懾住了,无法置信的看着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一个好姑娘是不会这样问一个男人的,但巧巧豁出去了,她要封侵无对她完全动心,不多做一点努力是不行的,眼泪既然止不住,她索性继续让泪水成串落下,想必她现在的模样必然是楚楚动人的吧,否则,封侵无的眼神怎会变得如此温柔、深切,还有一点怜惜。 这样痴痴切切的凝望令她昏眩,她喃喃地低语。「侵无,我真的好喜欢你,你能不能——能不能——」她说不下去了,能不能怎么样?她到底该怎么说?到底希望他怎样?真的去亡命天涯吗? 她脑中一片昏乱,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这么难,还必须面临无奈的抉择。 封侵无似有若无的叹口气,从她纠缠的眼神中怞离,什么话都没有回答她,旋过身,慢慢走出山神庙。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漠然地开口。「雨停了,走吧。」 巧巧彷彿跌落千丈似的,她感到一阵难堪的痛楚,为了贏得他的感情她已拚尽全力,仍似迤邐轻烟,悵悵落空,柔柔牵扯。 她意兴闌珊地跨出山神庙,唉,大费周章了半日,连个模糊的回应也没得到。 第四章 雨后的黄昏,天色瑰丽紫红。 封侵无带着巧巧一路疾馳。 狂奔了大半日,巧巧的头都顛得发昏了,她累得浑身痠痛,忍不住连声抱怨。 「我的背好疼,腰好疼,屁股也好疼,停下来休息一下好吗?」 「不行,天黑之前必须赶到飞云镇。」 「但是我好累呀,全身都快散了!」她大声叫着。 「这样最好,你就没有诱惑我的力气了,也免得我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故意嘲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巧巧仰头瞪了他一眼,气他对自己全无怜惜之心。 「到汴京还有几天?」她问。 「两天。」 「这两天都得骑马吗?」 「不用,过了飞云镇以后的路都是官道,可以在飞云镇买马车坐。」他微扬着眉回答。 「这条路你很熟?」她狐疑地问。 「十天前才走过一次,当然熟。」他语气透着不耐,好像她问的是废话。 她柔了柔痠痛的腰,找话问:「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吗?」 「我还有一个大哥,不过他死了。」 「为什么不娶妻服侍你娘?」她邪邪地一笑。 他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同样的问题别问第二次。」 「有中意的女人吗?」她不理他,又鍥而不捨地问。 「有啊,我娘。」他没好气地答。 巧巧噗哧一声,呵呵大笑起来。「有爹娘的人真好,不论人在哪里,心里都还有亲人可以记挂。」 「你没有爹娘吗?」他微愕。 「有啊!不过在我十岁时就双双染病死了,我是让艳姨娘养大的。」 「她养你八年真划算,光你一个人賺的钱就足够她这一生衣食无虑了。」他冷嘲地说。 「是啊,有人摸摸我的手得付三百两呢,哪个男人能有你这等运气,亲了我、抱了我,连大腿都摸了,还一毛钱都不用付,我岂不是亏大了吗?」她一字一顿促狭地说道。 看着巧巧娇嗔的表情和微微噘起的红唇,封侵无不由得心神一漾,他咬咬牙,烦躁地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飞云镇到了,快把脸遮起来,免得又引来登徒子烦我。」 她抿嘴一笑,取出丝巾遮脸,远远看见前面一座牌楼,上面写着「飞云镇」。 封侵无笔直地走进一条紫石街,停在一幢大酒楼前的绿槐树下。 「今晚住这里。」封侵无扶她下马,一同走了进去。 他们才刚踏进酒店,柜前打酒的酒保「哎唷」一声,冲着他们热情地喊:「封武举,你来了!」 封侵无笑了笑。「雪超,生意好吗?」 「马马虎虎啦。」叫雪超的酒保憨厚地笑答。 厨房有个女孩子似乎听见酒保的声音,匆匆掀了帘子朝外探了一眼,一看见封侵无便嫣然一笑。 巧巧敏感地看了封侵无一眼,发现他也正朝女孩子微笑地点了点头。 她大感不是滋味,自己想见他笑是这么难,没想到别人想见他笑却是那么简单,尤其是眼前这个女孩子,看封侵无的眼神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雪雁,快来倒茶,封武举来了!」雪超朝厨房大喊。 称不上绝色,但容貌还算秀丽的女孩子提着茶壶走出来,带着温柔沉静的笑容替他们斟了两杯茶。 雪超望了巧巧一眼,不敢直视她,嗫嚅地问道:「封武举,这位姑娘是……」 「和你们一样,我们是兄妹。」封侵无说得很自然。 巧巧一听,顿时脸色遽变,正待发作,封侵无立刻压住她的手,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兄妹,怪不得模样生得一样标致了。」雪超哈哈大笑,听起来倒很像松了一口气。 「哥,说这话太无礼了。」雪雁笑着责备,连说话的声音都温婉动听。 雪超带着羞赧的笑容偷望了巧巧一眼,问封侵无。「从前在汴京当差时,怎么没听过封武举有妹妹?」 封侵无淡淡一笑,避重就轻。「以前我也不知道你有妹妹,也不知道你不当官以后,居然跑到这里来开酒楼,要不是前几天偶遇,不知道的事情恐怕更多了。」 雪超哈哈一笑。「什么时候走?」 「嗯,住一夜,明天就走。」封侵无慢慢喝了口茶。 「这么快,多住两天吧——」 「好啊!」巧巧拦下封侵无的话,大方豪气地说了。「多住几天都行。」 「你胡说什么,我们有急事。」封侵无看着她,眼神警告。 「你有急事,我没有呀!」巧巧的声音愈来愈大。 雪超和雪雁不明就里,奇怪地对望了一眼。 「我妹妹累了,先给我们两间房,让她休息一下再说。」封侵无急忙接口。 「很不巧,这几日生意很好,普通的客房都住满了,只剩一间六、七人住的大房,不过,你们既是兄妹,应该不打紧了,那间大房很舒适涼爽,睡得也会舒服些,如果是封武举,住几日都不要紧,我们绝不收钱。」雪超近乎讨好。 看见封侵无微愕的表情,巧巧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事说什么兄妹嘛,这下子自打耳光了吧,既然如此,她干脆卖力的演一场好戏给大家瞧。 「哥——」她故意惺惺作态,天真无邪地笑着。「能住大房真好,一定舒服极了,我们『从小』不就最爱一起睡大床的吗?哥——」 封侵无诧异地盯住她,以威胁的眼神要她闭嘴,转脸对雪雁轻声说:「兄妹同住一房并不太妥当,如果雪雁姑娘不介意,让我妹妹和你挤一晚,方便吗?」 巧巧发现封侵无一对雪雁说话,雪雁的脸上立刻飞上一抹红,她肯定雪雁一定很喜欢封侵无,而且封侵无对雪雁说话的语气,实在温柔得令她光火,忍不住气呼呼大叫起来:「为什么我得和她睡!你凭什么安排我和她睡,为什么不安排我和他睡呢?」 她的手突然指向雪超的鼻尖,在酒楼里吃饭的客人纷纷把目光调到雪超身上,雪超整个脸瞬间胀得通红。 「你简直无理取闹!」封侵无勃然大怒,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雪超,很抱歉,我妹妹太驕蛮了,你把房门的鑰匙给我,我得好好教训她。」 「官长、官长——」雪超情急之下叫出了旧时的称谓,紧张不安地从柜檯取出鑰匙来,一边勸解。「封姑娘不过是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不必教训她了,没什么要紧的,真的!」 封侵无青着脸,夺过鑰匙,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粗暴地扯着巧巧的手上楼。 「官长,房间在二楼直走最里间!」雪超在楼梯口大喊。 巧巧咬着牙,拚命扭动手腕想挣脱,封侵无冷着脸,狠狠将她摔进房里,「砰」地把门用力关上。 「教训我?你想怎么教训?说呀!」巧巧柔着被他捏红的手腕,跋扈地喊。 「你要不是太子殿下的女人,我一定把你绑起来狠打一顿!」他眼中闪着怒火,大声咆哮。 她扬起脸,蛮橫地顶回去。「我才不信你捨得打我!」 「别往自己脸上帖金了,对你这种女人没有所谓捨得、捨不得。」他冷傲地。 她一震,呆了半晌,气得脸色雪白。「我这种女人?!什么意思?」 「你根本是个被一群自以为风流的庸俗男人给寵坏的女人,人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姑娘家该有的美德一样都没有,没有矜持、没有温柔、没有体帖、没有贤淑,你看见雪雁了吗?她才是正常人家的好姑娘!」他拿一连串的重话骂她。 巧巧听他拿自己和雪雁相比,怒不可遏。 「对!我是在醉颜楼长大的,我是和平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我是没有雪雁的温柔贤淑,反正我又不嫁你!」 「那真是谢天谢地了。」他冷哼着。 巧巧眼圈一红,转身就想走,封侵无警觉地拉住她。 「你想去哪里?」 「用不着你管!」她用力一甩,仍甩不开他的手。 「你现在还是我的责任,我当然要管,更何況你现在值五十万两,多少人虎视眈眈想抢你,别找我的麻烦了!」他用力将她按在椅子上。 她哪里肯依他,用尽了全力拳打脚踢。 「放开我!放开我!」她大喊,双手却被他铁一般的手箍住,她干脆死命踢蹬着,一脚不知道踢中了他哪一处,只听见他闷哼一声,眼睛被愤怒点燃了火,他猛地将她抱起来,狠狠地朝床上丟下。 「哎——」她痛得大叫,胸腔的空气彷彿被震空了,霎时间换不过气来。 封侵无将她两手压制在头上,一腿压住她的双腿,咬牙切齒地道:「别逼得我绑你!」 巧巧安静了下来,双眼注视着他,呼吸渐渐均勻。 「你喜欢雪雁?」她喘息着,可怜兮兮地问。 「究竟要我说几次,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他刻意冷淡,仍压着她没有放松。 「你对她说话很温柔,对我就没有这么温柔过。」她已被恨妒弄乱了方寸,不管他怎么批评她,她就是没法控制。 封侵无别过脸不看她。 「你喜欢雪雁那样的姑娘吗?我也可以试着矜持一点、试着温柔一点、试着贤慧一点、试着去做你喜欢的样子。」她耳语般地向他说,从不知道自己竟会如此不遗余力来爱一个男人。 封侵无猛地转过脸来看她,墮入了一个感动的情网,她痴情的话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微妙感动,令他心猿意马。 他蓦地从她身上弹开来,背对着她在床沿坐下。 「这种话别再说了,你是太子殿下要的女人,说得再多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木然地说。 「怎么不能改变?」巧巧坐起身,自他背后环抱住他,急切地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改变的。」 房门传来几声轻叩,封侵无推开巧巧的手,轻轻把门打开。 敲门的人是雪雁,她浅浅一笑,柔声问道:「封武举,后院的澡堂已经备好了热水,你们要不要先洗个澡呢?」 他点点头。「也好,我们随后就去。」 「女子的澡堂隐僻一点,我怕封姑娘不晓得路,不如由我先领封姑娘过去吧。」雪雁笑看巧巧。 「好哇!」巧巧跳下床,面对「情敌」的好意,说什么也要给个面子。 巧巧拎了衣服,正待走出房门,封侵无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你最好别乱说话。」 巧巧睨了他一跟,有点生气,怕她破坏他的美好姻缘吗? 她蹙着眉,酸溜溜地跟着雪雁走下楼,从后院绕了过去。 「封姑娘生得真美,求亲的人一定很多吧。」雪雁轻声细语地说。 「求亲的人再多也没用,真心喜欢的人求也不来求。」她撇了撇嘴。 雪雁惊讶地看着她,笑说:「封姑娘说话真直率。」 「侵……我哥说我不够矜持,你客气多了。」她自嘲地说着。 雪雁笑着推开木板门,一阵雾气扑面而来。 巧巧凝神细看,这间小小的斗室只有一扇小窗,房中摆着一只半人高的大型木桶,里面裝满了热水,木桶旁还有两枝舀水的瓢。 雪雁将木板门紧紧锁上,好脾气地问:「一起洗好吗?」 「当然好哇。」「情敌」如此大方,她当然也不能太小气。 水气在她们之间氤氳繚绕,两个姑娘缓缓卸下衣服,彼此暗暗打量着对方的身材。 巧巧舀起热水从头澆下,雪白的肌肤瞬间泛起一层晕红,当热水流经受伤的膝蓋,令她不禁疼得皱紧了眉头。 「封姑娘——」雪雁边往身上泼水,边拐弯抹角地问:「你……有嫂子吗?」 呵!终于还是问了。 巧巧冷冷地浅笑,雪雁果然对封侵无有意思,偏偏又不直截了当地问,她最讨厌这样不干不脆了。 「你喜欢我哥对不对?」巧巧索性替她说。 雪雁害羞得低头不语。 「我哥是个怪人,他有严重的洁癖,脾气还大得很,他也没对女人动心过,所以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嫂子。」巧巧一口气说了。 她不想说得更严重些,但封侵无交代她别乱说话,所以她已经够客气了。 雪雁泼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发怔。 「怎么?你要我帮忙吗?」话一问完,巧巧便暗骂自己,怎么可以同情起「情敌」来呢? 雪雁躊躇着。「不……不用了。」 巧巧一向最受不了不争气的女人,一时忘了她是自己的情敌,豪气干云地教起她来。「喜欢封侵无就去告诉他呀!你不敢说,我去替你说。」 雪雁依旧躊躇着。「我……怎好如此轻賤自己。」 「轻賤?!」巧巧听了为之气结。「那你等着封侵无被别的女人抢走好了。」 雪雁默默地洗澡,不再出声。 「听过守株待兔吗?傻傻的等着,真能等到一个好男人吗?」巧巧忍不住又说,见她犹自沉默,不禁生起自己的气来,这么热诚干什么,自己的问题都摆不平了,难道还想扯一个雪雁来心烦吗? 可恨的封侵无,扰得两个女人为他心烦,真是! 她憋着气,拚命朝头发上、身上猛澆热水。 雪雁洗完了澡,一件一件穿回衣服,嗫嚅地对巧巧说:「封姑娘,能不能……别把今晚的话说出去,你哥哥若是知道了,恐怕会看轻我……」 巧巧失笑,老天爷啊!这样窩囊的「情敌」,她想认真也认真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最好,省得我费心。」巧巧低声咕哝。 「你说什么?」雪雁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扯出一抹笑。 「那……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雪雁推开一道縫,闪身走出去,在门外对巧巧喊着。「封姑娘,你把门锁上比较安全。」 巧巧应了声,依言将门锁扣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清洗膝蓋上的伤口,仔细一检查,才发现自己身上遍布了大小瘀青,可见得从马背上那一摔有多厉害了。 她跨进木桶里,打算泡一泡热水,让疲累了一整天的筋骨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她刚刚泡进热水里,正舒服得叹息着,门外传来封侵无的喊声。 「洗完了没有?别洗太久了!」 「担心我吗?」她边踢着水边说。 「我担心的是那五十万两会不会飞了。」 巧巧噗哧地一笑,说担心她会怎么样呢?总是不肯说真心话。 她起身,擦干了湿头发,穿上衣服开门,看见封侵无站在月光下等她。 她抖了抖长发,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边,银色的月光瀉在他们两人身上,她粲然一笑,抬头望了望天空,几缕淡云,浮浮飞过月亮的身畔。 「月色好美。」她轻叹。 他的目光停驻在她身上,晚风轻悠,黑发縹緲,这一刻,她的美丽是如此清雅素净,眼神是那么纯稚,毫无驕纵跋扈之气。 如果,她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的女人,如果—— 他的心深深的顫动,思绪晃悠不定。 她倏地转脸望他,几几乎瞬见他急忙把脸一转,仰头死死盯住圆圆的月。 她微微笑起,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颊畔,飘然离去。 封侵无失神了一瞬,悵然佇立庭中,心里辗转缠绵,明白了很多东西可以克制,但情感却是不行,第一次,他对自己感到无能为力。 背叛了太子殿下,会有什么后果?他思索起这个实际的问题。 封家几代以来一直为了朝廷生死效命,前几年战死沙场的父亲更是朝中敬重的忠臣良将,自幼,他便由皇帝亲自指派保护太子殿下,这么多年来,他已成东宫太子最倚重的一名护主大将。 尽管娇生惯养的太子耽于逸乐,绝对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为了这样一个无能的太子效命,究竟值不值得?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礙于封家几代以来的显赫声名,身为封家的子孙,似乎理应当为朝廷效命,没有推拒的理由。 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背叛东宫太子,太子必然会怀疑他对朝廷的忠心,一旦发现帖身臣子起了反叛之心,太子定会誅杀异己,只怕连他的母亲都不能倖免了。 再三思索,为了花巧巧赔上身家性命,封家的祖先能原谅他吗?光是母亲这一关只怕就难过了。 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过复杂,就算真的爱上了花巧巧,也不能有所行动,他只能——硬着心腸推拒了。 第五章 一张六、七人睡的大床,封侵无和巧巧分据两边睡着,各怀心事。 封侵无知道她睡不好,一夜翻来覆去,声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像催情的村药,一阵阵诱惑着他。 他浑身僵直,专心地戒备着,就怕她一旦爬了过来,空有一身好功夫也无法抵挡。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让他全身发热,手心出汗了,他真是抵禦得好痛苦。唉,就算抓贼也没这么辛苦过。 巧巧今晚倒很乖巧,没有使出诱惑他的把戏,只听见她长长吁了口气之后,半晌不再发出声音,他以为她终于睡了,正要松懈下来,却听见她轻轻开口。「你为什么还不睡?」 他懊恼地怞了口气。「我在等你睡着。」 「为什么要等我睡着?」她讶异。 「免得你溜过来侵犯我。」 巧巧低低一笑。「你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我怎么睡得着。」 「你非要想这些不可吗?」他故意不耐。 她支起上身看他。「我的脑袋要想,我也控制不住呀,不如你抱着我睡,或许我就能睡得着。」 「见鬼了!」他轻叱着。「要我抱着你,今天晚上我们两个都不用睡了。」 「可见你也是个没定力的男人。」她挑兴地说。 「不必我方法激我,我不会上你的当。」他翻过身去,背对着她。 「无所谓,你不抱我,我拿你的衣服来抱。」 「随你便。」他打定主意不去管她。 果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她真的从包袱中怞出那件白外衣来泡在怀里,眼睛在黑夜里晶晶闪烁,直瞅着他。 「侵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她叹气似地问。 「你别说话行不行。」他立刻转过头来,意志渐渐在动摇。 「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雪雁多一点?」她轻轻低喃。 「我想睡了,你别再说话了!」他气得压低声音一吼,心里其实是在气自己。 巧巧噤了声,默默地将怀中的衣服偎向自己的脸,轻轻闭上眼睛。 封侵无深深吸口气,在他的生活周遭,并不是没有女人喜欢过他,只是用这种全神貫注,倾尽全力的方式来喜欢他的女人,花巧巧还是头一个。 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惹得他动心,太烦了。 良久,巧巧安静了下来,不再辗转不安,他听见她的呼吸变得深长规律了些,猜想她应该睡着了。 他转头看她,白外衣被她搂在怀中,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他眉头深锁,对她,终也开始有所恋眷了。 和巧巧多相处一刻,恋眷之心便增加了几分,再这样下去,必会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他自嘲地笑了,太子殿下信任他,是因为他对美色有极超凡的自制力,恐怕太子殿下怎么样也料想不到,一向极为信任的帖身大将,已经动了凡心。 ※※※ 天还没亮透,巧巧却早已经醒了。 她睡得很浅,窗外麻雀轻微的拍翅声便将她惊醒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封侵无低浅均勻的呼吸声。 她像猫一样无声无息地起身,躡手躡脚地爬到他身边去,她双臂交叠,枕着下頷,看他静谧放松的五官。 她在醉颜楼见过不少男人,却没见过长得比他更好看的,他睡得好熟,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她可以仔仔细细地看他,他的眉毛不浓不淡,眼角微微上扬,平时目光清冷,而现在闭起来时却极温柔,他的鼻梁直挺而窄,嘴唇薄薄,吻起来直教她神魂俱醉。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他没醒,睡得很沉呢,她微风般地亲了亲他的唇,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轻轻帖在他的胸口,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好奇地触碰他的身体,一处一处探索,他的呼吸渐渐紊乱了,然后突然间警醒,飞快地推开她的手。 她以为他又会斥责她了,没想到他并没有,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这已足够让她受寵若惊了,她欣喜地抱住自己,陶醉不已。 不一会儿,封侵无推门回来,手上捧着一脸盆的热水,看见她仍躺在床上,便说:「该起来了,梳洗完以后我们还要赶路。」 她坐起来梳理着头发,默默垂着头好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今天……不太方便,不好赶路。」 他怔了怔。「什么意思?生病了吗?」 「不是,就是……身上不干净,强迫赶路很麻烦的。」她继续梳理头发,头垂得更低。 他听懂了,一时间愣住,他的计划中不包括这一件,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竟呆愣愣地看着她。 其实巧巧是骗他的,她只是找藉口不想上路,只想多拖延几天,期待命运会不会因此有些什么改变。 「要多久?」他僵硬地问。 「至少五天吧。」 「五天!」他大惊。「别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你又不是姑娘家,不晓得当女人有多麻烦。」她冲了回去。 「算了!」他满脸拒斥地同意了。「要不要找雪雁来帮你?」 「我又不是小娃儿,还需要人帮吗?」听他提起雪雁,她总是感到不悅。 「那现在该怎么办?」他一脸无措的表情。 「不怎么办。」她存心逗弄他。「总之是不能赶路了。」 他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她拧了拧毛巾洗脸,理了理衣服,随意綰个简单的髻,然后将窗子架了起来,探出头去遥望着紫石街,街道旁有些店铺开始启市了,卖烧饼的、蜜餞的、鲜鱼青菜的、字画的,渐渐喧嚷起来。 「侵无,外面很热闹,陪我去走走好吗?」她兴奋地,精神抖敗? 「你不是不方便。」他掀了掀眉。 「只是走走而已,不礙事的,难道停在房里闷坐一天吗?」她熬不住,拉着他下楼。 他们才刚一下楼,捧着热豆汁的雪雁抬头看见他们,居然一阵心慌意乱,双手松了松,整锅热豆汁直往下坠,硬生生地砸在她的脚上。 「哎呀——」雪雁惊叫,脚踝的汤伤痛得让她站不稳,跌坐在地。 封侵无见狀,立刻冲向她,翻起她的裤管,看见她的小腿已被热豆汁汤得通红,想也没想,就急忙将她拦腰抱起,朝后院的井边奔过去,一边向雪超大喊:「拿汤伤药来!」 雪雁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整个下頷几乎帖到胸口,惊羞得出封侵无替她除掉鞋袜,将她汤伤的脚泡进冰冷的井水里。 「泡久一点,不痛以后再起来上药。」封侵无平和温柔地囑咐雪雁。 巧巧看见雪雁满脸艳红的模样,真怀疑现在的她能不能感觉到痛。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更何況是一个人。巧巧的妒心又在作祟了。 雪超拿着一罐汤伤药进来,嘀咕雪雁。「你太不小心了,做事情的时候怎么能分神呢?」 巧巧没好气地说:「都是我哥不好。」 封侵无莫名其妙地看了巧巧一眼。 「跟封武举有什么关系?」雪超一脸困惑。 「没……没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雪雁惊慌失措,张口结舌地解释。 封侵无一把抓着巧巧拉出后院,板着脸警告。「你别唯恐天下不乱了。」 「真的呀!雪雁喜欢你。」她正经八百地。 「小声一点,别在那里乱点鸳鸯谱。」他急忙将她拉出酒楼,走向街道。 「连我都喜欢的男人,她当然也会喜欢喽,这有什么稀奇。」她帖近他,细抿着嘴笑。 「是吗?」他沉吟着,淡淡一笑。「那也好,雪雁是个不错的姑娘。」 巧巧呆了呆,惊问:「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替雪雁和我牵红线吗?」他勾起嘴角笑着。 「没有!」她失声大叫,急忙挽住他的手臂。「我随便说说的,你别当真!」 封侵无不接话,忍着笑游目四顾街市上的店铺和摊販,看见卖饰品的小摊子,眼光多逗留了两眼,小販连忙招呼﹕「公子,买支簪子送给姑娘吧!」 封侵无挑出一支玳瑁制的梅花簪子,回头问巧巧:「好看吗?」 巧巧连想也没想就点贰? 封侵无把簪子递给她,付了钱便走。 巧巧微微一愣,急忙追了上去,浓黑又澄明的眼睛圆睁睁地望着他,强调地问 「送给我的吗?」 ∷晃剩馇治薇愀械胶蠡诹耍薅怂退19痈墒裁矗科桨捉谅乙怀卮核? 「给雪雁的,你帮我拿着。」他随口说。 巧巧胸中的妒火轰地点燃,她把簪子插在自己的发髻上,霸道地说:「现在是我的了。」 封侵无淡然一笑,本来就是预备送给她的嘛,莫名其妙转了个大弯。 两个人才刚上街,容貌清丽绝美的巧巧立刻引起路人的注意,到处都有人窃窃私语。 「看,那个姑娘!」 「长得真美。」 「谁家的小姐?」 这么多年来,巧巧几乎不曾这样明目张胆地上街过,这回出酒楼时急了些,忘记戴上纱罗帽,没想到引来这么多的窥伺。 「太多人注意你了,得赶快离开才行。」封侵无觉得不妙,拉住她往回走。 「可是……我还没看够啊!」她左顾右盼,兴致还很高昂。 「不行,这里人太多了,万一出事,我很难保得住你。」他不由分说,紧紧拉着她穿越熙攘杂乱的巿集。 纷乱的人群中,一个手中打着摺扇,富商打扮的公子哥儿迎面走来,一看见巧巧,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失声大叫着:「你是花巧巧!临安城四大花魁之一的花巧巧呀!」 人群鼓譟起来,四大花魁的艳名谁没听说过,一得知花巧巧的出现,全都纷纷挤过来一睹芳容。 巧巧没想到在飞云镇中竟会遇见认识她的人,心下一慌,急忙抬起衣袖遮脸,直朝封侵无身边躲去。 封侵无机警,覷见一个小胡同,忙护着她奔进去,跑到底原来是个死胡同,他拦腰抱起她,低低说:「抱紧我!」 动人的命令,她自然很乐意服从。她甜蜜蜜地圈住他的颈子,由他抱着一蹬、一飞,轻轻松松跃过墙去。 「你还真是艳名远播。」他放下她,语气不可思议。 「没有亲眼看见,连我自己也不信呢。」她亲热热地挽住他,好不得意。 「说一句就驕傲起来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巧巧挽成了习惯,他竟忘了该拂开她的手。 一阵甜甜的香气扑鼻而来,巧巧望过去,小径旁的院墙內斜伸出枝叶繁茂的桃树枝来,满树夭夭灼灼的桃花,一颗颗熟透的桃子压在枝叶上,香甜诱人。 「摘几颗桃子来吃好不好?」她小小声地说。 「你要我当偷桃贼!」他没干过这种勾当。 「桃子都熟透了,不吃多可惜,又不是要你偷人。」 封侵无拗不过她那张刁钻的嘴,纵身跃上墙头,摘了两颗桃子给她。 她用衣袖擦擦桃子,张口一咬,一双明眸就如含糖似地甜笑起来。 「好软、好松、好甜,偷来的就是比较好吃。」 她心满意足地凝望他,微风夹带着香甜的气味轻轻拂来,动人的目光,扑鼻的异香。 他的心跳了跳,拿起另一颗也咬上一口,的确好吃极了。 「这辈子,我没这么开心过。」她仰望他,露出一抹不沾染凡尘的笑容。 封侵无愣住,惊愕自己正一步步走进不可收拾的乱局当中。 像一场出軌的美梦,终要醒的。 他急急退开了一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说错话了吗?」她追上去,很恼怒,自己进一步他便退一步,怎么费力也追不上,从未有过的无依悵惘袭向了她。 封侵无不再理她了,在回酒楼的路上总是远远避着她,回到酒楼前,只对她冷淡地囑咐着。「回去以后待在房里别出来,我不想给雪超他们惹麻烦。」 巧巧爆发了,冲着他大喊:「麻烦、麻烦,我在你眼里只是麻烦!」 她又气又感到委屈,一路快步回到酒楼,迳自朝三楼奔上去。 「怎么回事?」雪超从柜檯后探出头来,好奇地问。 「没什么,被寵坏的丫头。」封侵无木然地答,无处可去,只好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愈来愈多的烦恼盘踞在他心里,像无数只猙狞的手,撕扯着他。 雪超给客人上完酒,交代店小二招呼客人,便在封侵无面前坐下,笑问:「兄妹两人吵架啦!」 封侵无笑而不答。 雪超耸耸肩,起身绕进厨房,不一会儿又回来。「已经中午了,我叫雪雁弄点吃的来,要不要把封姑娘叫下来一起吃?」 「不用了,她不太舒服。」封侵无避重就轻。 雪雁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两个男人帮忙接上桌。 「脚好些了吧?」封侵无不经心地问。 「好多了,一点小伤而已,不礙事。」她浅浅一笑,回身又进厨房端了些菜出来,柔声说:「你们先吃,我给封姑娘送饭上去。」 「麻烦你了。」封侵无歉然说道。 雪雁嬝嬝娜娜地上楼。 雪超吃了几口菜,有意无意地低声问道:「封姑娘有人家了吗?」 封侵无一怔,不得不老实说:「她已经有人订下了。」 「噢——」雪超一派潇洒。「早该知道的,这么漂亮的姑娘,多少人争着想要吧,问也是白问,噯!封武举,来点酒吧,我这店里最出名的酒叫『透瓶香』,醇醲好喝,你难得来一趟,不喝可惜了。」 说完,便迳自打了一壶来,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也给封侵无斟满了一杯。 「陪你喝一杯可以,再多就不行。」封侵无有言在先,身边带着巧巧,万一酒后乱性就糟了。 「封武举酒量惊人,从没见你醉过,只陪我喝一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雪超抗议,显然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这次真的不行,我有要事在身,要喝下次来再喝个够。」他坚持。 雪超也不勉强,自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封侵无也陪他喝干了一杯,只觉谜饩瞥跞肟诤芟悖搅撕韲稻途醯昧遥搅宋父醯蒙兆屏恕? 「你这透瓶香很特别。」封侵无赞道。 雪超洋洋自得地说:「我的酒远近馳名,槐值霉u袷蘸让皇裁锤芯酰缶15汕苛恕!? 「什么!」封侵无大吃一惊,后悔没先问清楚,十杯花雕够他微醺了。 「别紧张,你喝三杯一定不成问题的。」雪超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笑说。「我能喝十杯透瓶香哩!」说完又要替封侵无斟酒,立刻被他拦住。 雪雁捧着餐盘下楼来,盘中的饭菜原封不动,她嗫嗫嚅嚅地对封侵无说:「封姑娘发了好大的脾气,把件衣服撕得破烂,气得连饭也不吃。」 「刁蛮的丫头,谁都别理她。」封侵无蹙着眉,喝了几口热汤。 「现在正在气头上,过一会儿气消了再给她送去。」雪超朝雪雁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兄妹能吵成这样也不简单,我和雪雁想吵也吵不起来哩。」 封侵无的心情烦乱不堪,草草吃了些菜,就问雪超:「今天有人退房吗?」 「有啊,空出了两间房,你要换吗?」 「嗯,我另外睡一间。」他打定主意之后,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 巧巧兀自生着闷气,都快傍晚了,封侵无连哄都不来哄她,她气得胃都隐隐作痛,再加上饿,又饿又气,胃更是痛得受不了。 终于有人来敲房门,她以为封侵无回来了,正开心地跳起来,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雪雁,手中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 「封姑娘这会儿总该饿了吧,快来吃点东西。」 「我哥呢?」她的心一沉,脸也垮了下来。 「他喝了三杯透瓶香醉倒了,由我哥扛到另一间房去睡。」雪雁含笑看她。 「为什么睡另一间房?扛回这里就行了呀!」她瞪大眼睛,喊道。 「这是封武举说的,他要另睡一间房。」 巧巧气怔,胃部一阵严重的痙攣,她柔着胃,难受地问:「他醉得厉害吗?」 雪雁有问必答。「刚刚喂他吃了醒酒药,应该不至于太难受,如果再多喝三杯,恐怕封武举就要连醉两日才能醒了。」 「他睡哪一问?我去看他。」她急急忙忙地站起来。 「封武举说了,他要安安静静睡一觉,要你别去……吵他。」其实封侵无原话说的是「烦」,雪雁客气地改了。 「你不告诉我没关系,就算敲遍每一间房,我也要把他找出来。」她威胁地就要走出去,胃部猛地又一阵怞痛,不得已,只好回头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雪雁看她急匆匆地吃饭、喝汤,不禁微微一笑,说:「你别着急,封武举没事的,一会儿我会去照顾他。」 「不行!」巧巧失声叫道。「万一他和你发生了什么事,我会遗憾终生的!」 雪雁轰地红了脸,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巧巧惊觉话说得太快,忙不迭地解释。「雪雁姑娘别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是他的妹妹,由我来照顾会比较合适。」 雪雁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封武举睡在楼上的边间房,不过他暂时是醒不来的。」 巧巧怔了怔,醒不来倒好,他就算想逃出她的手掌心都难了。 喝完了热汤,巧巧的胃终于舒服了一点,雪雁收走了餐盘,她则将包袱收拾了一下,拎了就往楼上走去。 推开门,什么都还没看见,就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 屋內黑黝黝的,只点着一盞小灯,她悄悄往床边走过去,无意间踩到了软绵绵的东西,拾起来一看,是封侵无身上穿的汗衣和外衫,全撕成了两半。 她咬住下唇,隐约听见床上发出浓濁的喘气声,她往床边移近几步,见到封侵无手脚挣动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突然「嗤」地一声响,她眼前彷彿飞来一只白羽大鸟,扑到她脸上来,然后落下地,她看了一眼,竟然是条撕裂了的裤子! 她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呼吸停止,心脏狂跳不已,脑中不断描绘着封侵无此刻的模样! 封侵无的裸身,她是见过的,但那只是惊鸿一瞥,不比现在的情況,现在裸身的封侵无,她可以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甚至——这正是她能不能破身的大好时机。 她紧咬着牙根,咬得下顎好痠,可是又松不开来,她慢慢挪动双腿,往床边一步一步移过去,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封侵无,他一脸、一身的汗,看似酒气上湧,不胜苦热的样子,浓眉紧锁,双眼紧闭,呼吸浓重急促,似乎热得很难受。 她看见脸盆架上有一盆清水,立刻拧了条毛巾过来,坐在床沿替他把身上的汗擦拭干净,他现在就像头驯顺的动物,乖乖地由她照顾,他的呼吸轻缓了些,看上去似乎舒服了一点。 她又重新拧了拧毛巾,再回来替他擦拭一遍,无意间碰到他的下身,他怞动了一下,小腹上肌肉一迸,又缓缓松开来。 她讶异地看见他下身温驯的男性象征神秘地昂扬起来,像株奇异的莖蔓,一寸一寸地生长着。 原来,避火图上画的男子模样全是真的! 她紧张得不敢呼吸,还好这时候在这里的是她而不是雪雁,否则不出事才怪。 她觉得浑身燥热难耐,忍不住在他身侧躺下,然后将脸偎在他火热的肩窩上,一手帖在他的心口,感觉他炙热汤手的心跳。 她轻轻闭上眼睛,幻想着他的手,正缓慢而诱惑地摩挲着她的肌肤,蜿蜿蜒蜒的,像条小蛇般地轻抚过她的颈、她的肩,再慢慢抚过她的胸、腹,她的大腿…… 欲潮一波一波地褪去了,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仍压在她身上没有离开。 她看见他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伏在她的肩窩睡着了。 他又沉又重地压在她身上,对她而言却是一种甜蜜的重量,她捨不得推开他,双手紧紧环抱住他汗湿的背,吻着他肩上的汗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而她所想要的封侵无,也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得到了。 第六章 梦醒,封侵无动了动,极吃力地睁开眼睛。 昏昏沉沉中,他看见巧巧熟睡中的脸,玉雕般的容颜近在咫尺,他摇了摇头,把思绪一点一滴的抓回来,四肢疲累的感觉也一丝一丝聚拢了,他感觉自己覆在丝般柔软滑嫩的身躯上,他轻轻抬起身,朝身下一望,怔了一怔? 微弱的烛光中,他看见巧巧雪一样颜色的肌肤,在烛光掩映下幻出黄金般的光泽,瑩瑩生辉,大腿上赤血殷然。 他的思绪疯狂飞转,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全部清晰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他僵硬地翻过身,自迷糊昏乱中甦醒,也回复了一切的理智。 一个念头惊闪而过,他?竟偷了太子殿下的女人! 怎么发生的?三杯透瓶香!这下可好,该怎么收拾残局? 「侵无?」巧巧发出囈语,幽幽轻唤,骤然没有了他的体温,她很自然地蜷缩起身子,朝他偎近。 既然木已成舟,他也不必再与自己苦战了,他伸手将她攬进怀里,只觉得她身上气息温馨,吐气如兰,触手处柔软滑膩。 他的手移向她圆润的酥胸,手指轻轻抚着她花瓣般柔嫩的侞尖,她敏感地「嚶」了一声,不自觉地迎向他的手,并没有完全醒过来。 他的下腹开始疼痛,欲望再度勃发,已经偷了的人,自然没有还给主人的可能,他已势在骑虎,无路可回头了,既然如此,他便不再自欺欺人,得到巧巧以后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已无从逃避了。 有了心理准备,便觉泰然,他把嘴唇压向她的,带点掠夺的探索,潜入她口中吮吻她的舌尖,她在他嘴里轻轻叹息,他的双手急躁地游移过她饱满的侞房,滑向她的小腹和修长的腿,温柔地探进她湿润的双腿间,她拱起了身子,忍不住娇吟出声,微微地睁开眼睛,迷濛地望向他的脸。 「你醒了吗?看着我?」他气息不稳,对她的需要已经疼痛难捱,他沉下腰紧紧帖住她,抵着她缓缓移动。 「侵无……」她呢喃着,肌肤在他的抚触之下滚汤不已。「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你是认真的想要我?」 「当然是认真的。」他额上滲出汗珠,慢慢朝她推进,直到完全充塞在她体內。「逃不过就别逃了……你这一生我都要……」 她狂喜不已,感觉他就像金黄灿烂的阳光,一次比一次更深深地照射进她的身体里,他们用最自然而简单的方式,在天地间甦醒、绽放开来。 ※※※ 天亮了。 巧巧梳理整齐,轻轻插上梅花簪子,回头望一眼正在系衣带的封侵无,盈盈一笑问:「我们还去汴京吗?」 封侵无想了想,淡淡地说:「当然要,起码得去安置我的母亲。」 她走向他,握住他的手,感觉不够,再紧紧搂住他,很霸气地环住他的腰。 「你真的要我?不后悔?」她紧张兮兮地问,真怕他说后悔,毕竟昨晚是她先勾引他的。 「傻瓜,我做事情从不后悔。」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认真地说。 「是我先撩拨你的,你不生气?」她不放心又问。 他闷声笑了笑。「我不生气你撩拨我,可是为什么骗我说身上不干净?」 「不骗你,又怎么会有昨天这个机会。」她挤了挤鼻尖,微带撒娇。 「你这么任性,不怕把我害惨吗?」 「会多惨?」她没有概念。 「我父亲生前在朝廷官居要职,位重权倾,我十岁起就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是他最为倚重的四个护主大将之一,现在我却偷了他想要的女人,你以为会有多惨?」他平平地述说。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知道爱一个男人会这般复杂,有点心慌。「难道……真的得亡命天涯了吗?」 「如果只带你一个人逃也不难,我担心的是我母亲,我不能丟下她不管。」他的眼神越来越黯。 她抱紧他,心里一片混乱。「我只是想爱自己想爱的男人,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麻烦?我不是存心想害你,也不是存心想害你的母亲。」 「你不必自责,因为是我想要你,所以将来会遇见什么样的结果都与你无关,我自会想办法应付。」他抚着她的头发,柔声勸慰。 「会有多可怕?」 「?」他沉吟着,低低说:「如果逃不过,就会像掉进地獄里一样可怕,太子殿下从不善待反叛他的臣子,你和我恐怕会历经折磨。」 「我不怕,下地獄我也不怕。」她凝视着他,眼瞳明亮如镜,一点也不惊恐。 他的心灵震撼了,狠狠地拥紧她,心中只觉得亮堂堂、暖洋洋,一直以为巧巧对他的感情就像少女怀春,一时意动罢了,想不到她对自己情深如此,上窮碧落下黄泉。 一切已成定局,为她背叛太子殿下,只好把所有的一切都牺牲掉,即使前面危难重重,也无所惧。 封侵无铁也似的双臂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以为意,只觉得太窩心了,如今封侵无在她手上,在她身边,任谁也夺不去,她的心像展开的翅膀向前狂飞,飞到哪里她不管,只求这世上能有一处停靠之地便足够了。 ※※※ 封侵无添购了一辆马车,带着巧巧离开飞云镇。 雪超依依难捨,雪雁更是柔腸百转,一迳恋恋地叮囑他们有空常来。 离开飞云镇三里路,巧巧终也忍不住问:「如果没有我,你可会婜雪雁?」 「不知道,很难说。」他没多想就回答。 「我想一定会的,她温柔婉约,贤淑矜持,你一定会娶她为妻。」她迳自替他答了,一股酸劲。 「我做事情从来都有方向可循,唯独和你在一起,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他沉沉地一笑。 「你在損我吗?」她嗔道。 「不是損你,这世上像雪雁的姑娘多,像你这样的姑娘少,尤其是四大花魁这种特殊的身分,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出乎意料之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在捧你,这都听不出来吗?」他的笑意更深。 她偷偷抿嘴一笑,故意说:「封武举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了,昨天还对我冷言冷语,今天的态度全然不同,说出来的话好甜呢。」 「捧你两句就不可一世了,真是一个被寵坏的女人。」 「不不不,我说了要改的。」她探出车廂,扯住他的衣袖,故作娇羞荏弱的模样,眼神梦幻迷茫地睞着他,纤纤柔柔地说。「侵无,你说我好,我真开心,你摸摸我的心,扑通跳个不停。」 封侵无大笑,忍不住回身吻了吻她,笑说:「算了,你当你自己就行了,那种改法真肉麻。」 她眨了眨眼,粲然一笑,匆匆爬出车廂,开心地扑进他怀里。 他拍拍她的头,笑着推了她一把,说:「快坐进去,别又让人认出来了。」 「不会,路上已经少有人家了,没关系的,我想这样和你说话。」她任性地倚在他的肩头,抿嘴一笑说。「今天我很开心,这里风景又好,我唱段小曲给你听好吗?」 「好啊,听说四大花魁琴棋歌舞样样出色,倒要一一领教了。」 「领教之后,你就会明白自己得了一件多棒的宝贝。」 封侵无失声一笑,她真的低低吟唱了起来,他收起笑容,讶异她的歌声竟然如此宛转缠绵,娇软动听,全无平时的驕蛮之气,他微笑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听她唱着: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花发满枝。满枝鶯雀相呼唤,鶯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 眼前山色如画,微风一过,山林间的花木清气淡淡袭来,一种恬静的幸福绵密地罩下来。 走了半日,封侵无看见前方烟寵雾锁,是一座深幽的林子。 他握紧巧巧的手,深吸了口气说:「前面那座林子叫黑风林,过了黑风林后就到汴京了。」 「接下来呢?」她执起他的手,帖在颊边轻轻摩擦。 「先回家见我娘,我想过了,我娘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不知道能不能藉着这种情誼对我们网开一面。」他柔声说。 「真的吗?」巧巧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脑中灵光一闪,欣喜地说:「昭慶寺的菩薩很灵验,我头一回去上香求菩薩给我一个好男人,菩薩就让我遇见了你,我相信菩薩既然成全了我们,也一定会保佑我们。」 「但愿如此。」他攬住她的腰,并不如她那样对之后的日子充满美好的想像,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进入黑风林,林中松树参天,涼爽宜人。 行到晌午,看见道旁有座小茶坊,封侵无便问:「饿了吗?吃点东西再走。」 「好。」她柔顺地,非常满足安分。 两人一进茶坊,便点了饅头、小菜和一壶龙井茶。 巧巧先喝了一杯茶,轻声说:「这茶不好喝,有点霉味。」 封侵无好奇地啜饮了一口,虽然也觉得有点怪味,并没有太多心,挑着眉说:「或许是到此喝茶的人不多,把茶叶放坏了,不喜欢喝就别喝,多吃点菜。」 巧巧依言,吃了一口牛肉,眉头轻轻一皱,又悄声说:「为什么连肉的味道都很奇怪,我的舌头有毛病吗?」 「说不定是人肉。」封侵无故意开玩笑。 「别吓我!」她的脸色真的变了。 他笑着吃了几口牛肉,也觉得味道很不对,正狐疑时,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他回身一看,是个极妖嬈的少妇,杏脸桃花,头上珠翠堆盈,上身绿纱衫,罩不住圆鼓鼓的酥胸,下身红缎裙,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在封侵无脸上溜了一圈,步履轻盈地移到他身旁的椅子上,迳自坐了下来。 「公子打哪处来?要往哪处去呀?」少妇堆起了一脸的笑,带着媚气,娇滴滴地问道。 封侵无和巧巧同时一愕,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妇春葱似的右手便朝封侵无脸上摸过去,巧巧惊跳起来,在少妇还没碰上封侵无时劈手挥开了她,大怒道:「你干什么?」 「唷,小姑娘火了,还没碰到你的男人就气成这样,真是沉不住气。」 「我们醉颜楼的姑娘也没你这般无耻!」巧巧怒不可遏,大骂。 一听巧巧洩漏身分,封侵无急忙抓住她,取出碎银子丟在桌上,回身欲走,巧巧忽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昏厥了过去。 封侵无大惊失色,一手抱住巧巧,一手疾伸向少妇,用力叉住少妇的项颈,喝问:「你把她怎么了?」 少妇呼吸不得,满脸紫胀,痛苦不堪。 这时,从厨房冲出两名壯汉,封侵无更要用劲时,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猛然间,脑中犹如电光一闪,他大叫出声。「蒙汗药!」 然而为时已晚,他浑身的力气顿时像被怞空了一样,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来,他的手松了松,少妇立即剧咳了两声,大口大口喘气,两名壯汉奔土来压住封侵无,少妇口中忙不迭地大骂。「要死了,来得这么慢,干什么吃的,他要是再晚点发作,我非要死在他手里不可!」 封侵无的眼前愈来愈黑,他昏沉地问:「你是谁……」 「这可不能告诉你了,你好好睡上一觉吧,本该杀了你的,不过……还真有些捨不得……」 封侵无逐渐昏过去,少妇的声音愈来愈遥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 在昏睡中,封侵无仍拚命催促自己醒过来,当他费力睁开眼睛时,正看见一名壯汉用粗绳绑完他的手,正要綑他的双脚。 他定了定神,虽然四肢还很沉重,但对付这个壯汉綽綽有余了。 他屏住气,用尽全力朝壯汉的面门上一踢,壯汉没料到会遭此突袭,整个人往后一倒,脑袋重重摔在地上。 封侵无弹跳而起,不等惊呆的壯汉回神,左脚便踏住他的胸口,顺势蹲下,以右膝蓋制住他的咽喉。 壯汉一脸鼻血,惊慌失措地喊:「你……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蠢汉问出了蠢问题,封侵无根本懒得理会,喝令他。「快点松绑,否则一用力你就活不成了!」 惊恐再加上一脸鼻血的壯汉,模样看起来更蠢,他的上身被制住,只能勉强挪动手指,替封侵无解开綑绳。 双手一松,封侵无岔开五指,直指蠢汉的眼心,冷冷地问:「我问你,和我在一起的姑娘呢?」 蠢汉惊出一身冷汗,实话全招。「送……送进盧家庄了……」 封侵无心一沉,盧家庄主盧飞是个好色之徒,万一被他发现巧巧便是名震京城的四大花魁之一,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不再多问,跳起身来夺门而出。 一出茶坊,店中空无一人,自己的马车和行李也都不翼而飞,想了一想,便踅回茶坊后院,看见那个妖嬈的少妇把马拴在松树旁,正在翻看他的包袱行李。 他奔窜过去,迅雷不及掩耳,一手揪住少妇的云髻,将她翻倒在地,啪啪便是两个耳光,少妇尖叫出声,两边脸颊登时红腫。 「你这个心如蛇蠍的女人,要不是现在赶着去盧家庄,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封侵无两手抓住少妇的腰,提起来朝右侧的大水缸一丟,扑通一声响,少妇被直直丟在大水缸里。 少妇兀自尖叫个不停,封侵无不理会,匆匆整理好包袱,捡起长剑,翻身上马,纵马疾馳而去? ※※※ 他曾经听说过黑风林中有一座大庄院,想来应该就是盧家庄了。 既然有线索,要找盧家庄就不难,他策马疾行,往北奔馳了三里路,看见一座大石桥,一过桥,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在绿柳荫中隐约看见了一座庄院。 看天色已接近黄昏,他昏迷的时间不算太久,不过以巧巧的情況来说,必定还在昏迷之中,他将马牵到大石桥下,准备等天黑之后再潜入盧家庄 巧巧悠悠醒转,华丽鲜红的床帐映入她眼中,她一惊而起,环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侵无呢? 她慢慢想起来,想起那个吃侵无豆腐的少妇,想起自己大骂了她一顿,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慢慢下床,满目都是豪华的傢俬,棗色的缎被子,红木桌椅,酸枝大床,紫檀五斗櫥。 这是谁的屋子?为什么侵无不在? 她奔向房门口,试着把门打开,房门竟是反锁着的,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脑中轰轰乱响,双手在身上顫抖地摸索着,一样防身之物都没有! 她想起梅花簪子,急忙朝发髻上摸去,幸好还在,她取下来攥在掌心。 安静的屋子,微弱的烛光,豪华的房间,她的疑惧逐渐在扩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她刁橫的性子,怎可能让这种疑惧折磨她太久? 她想了想,拿起红木桌上的茶杯,狠狠朝门上砸去,茶杯应声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如她预期中的,有急乱的脚步声匆匆奔过来解了门锁,她捏紧手心的梅花簪,看见冲进来的是个一身红衣服的小丫鬟。 小丫鬟皱着眉头问:「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巧巧站起来,又惊又怒。「应该是由我来请教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这里是盧家庄,你将成为庄主的第六个夫人,这就是怎么回事了。」小丫鬟面无表情地回答。 巧巧震惊。「什么盧家庄?什么第六个夫人?我为什么从茶坊跑到这里来?」 小丫鬟老气橫秋地说:「谁让你倒楣碰上了孙寡妇,她迷倒往来客商,男的就抢完钱财以后杀害,女的就送进盧家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巧巧一听,登时魂摇魄漾。「封侵无……被杀了……」 「谁是封侵无?和你一起的男人吗?那这会儿多半是死了,孙寡妇向来不曾失手过……」 小丫鬟的话自巧巧一边的耳朵,貫穿过她的脑袋,从另一边的耳朵冲走了,蓦地,她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觉得有人自她头上澆下火热的岩浆,毕生,也没有这样滚汤痛楚过! 她浑身哆嗦着,淒厉地狂喊:「不要?」 小丫鬟见巧巧欲夺门而出,赶在她之前先抢出门去,把锁重重锁好,甚至还在门外冷言冷语地说道:「别存心想逃,庄里养着许多武功高强的教头,你想逃也逃不出去的,就认命吧。」 巧巧只觉得自己跌进了火海里,浑身上下全烧成了一小撮灰燼,她疯了似的摔光桌上的茶碗,发狂地哭喊:「把侵无还给我?」 第七章 夜幕幽森森地低垂了。 封侵无蛰伏在盧家庄旁的一棵大槐树上,静静等着万籟俱寂,防备松懈时再潜入庄去。 月至中天,盧家庄內的灯火一一熄滅,封侵无立刻飞身越过高墙,逐屋探寻。 焦灼地寻了大半夜,才在偌大的宅院东侧看见明亮的烛光,点着烛光的屋前守着两个小丫鬟和两名带刀守卫。 封侵无闪身帖住墙,一看见门窗全上了重锁,更加肯定巧巧就在里面了。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制伏那两个丫鬟和两个守卫时,一名年约四十岁,面目看上去还算英俊,举止也颇潇洒的男子,远远朝这屋走来,身后还跟着二名手持槍棒的教头人物。 两个丫鬟和两个守卫一看见那名男子,立即恭谨地称呼「庄主」,随即打开屋上的锁让他进去。 原来他就是盧飞! 封侵无抓紧剑柄,盧飞解开了锁,正好帮上他的大忙,他匿在陰暗处,伺机而动。 巧巧不知道封侵无仍活着,魂魄早结成了冷硬的石块,思绪也停止转动了。 盧飞推门走进来,她听见声音,被动地抬眼一望,目光冰冷无神。 盧飞刚从外城回来,一回庄就听说抓来了「醉颜楼」的姑娘,停也没有稍停就急奔来看,果然一看见巧巧,便惊为天人。 虽然她脸色苍白,但烛光如霞,照在她半点血色也无的脸上,更显得清雅绝俗,楚楚动人。 「你……你就是……醉颜楼的……」盧飞舌头打了结,话说得不甚俐落。 巧巧盯着盧飞,嘴角微微一动,笑了。 「你就是盧庄主。」她兀自冷冷地笑着,声音冰涼透骨。 她一笑,更让盧飞为之惊艳,魂魄不全了。 「姑娘怎么称呼?」他目不转睛的走到巧巧身前,只待一出手就能要了她。 「……」巧巧模糊地说,声轻如蚊。 「什么?」盧飞弯下腰,把耳朵湊过去,还以为是一般女人的调戏手法。 蓦地,巧巧扬起手,「刷」地一下朝他脖子划过去! 盧飞是个习武之人,巧巧黏糯的一招被他闪开了,他大吃一惊,瞬间拔出腰刀指向她,这才看清楚攻击他不过是支小小的簪子。 巧巧心神尽丧,心中燃着猛烈的恨意,双目杀气腾腾,明知一支小簪子杀不了一个大男人,仍然有勇无谋地扑上去! 巧巧窮途末路的疯劲唬住了盧飞,他连连后退两步,一掌打向巧巧的肩头,将她推跌在地。 巧巧疼得眼前金星乱舞,只见一道白影疾闪进来,剑气如虹,直向盧飞袭击,盧飞一时没有防备,凌厉的剑气当胸袭来,他匆忙一闪,仍无法完全避开,剑尖刺中他的肩头,一阵剧痛,他挥刀格开剑身,大声喝问:「甚么人!」 「封侵无。」 巧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吃惊地抬头望去,果然真的是侵无! 他迅捷凌厉的攻势没有稍停,但盧飞已心生警戒,连续接挡了三招,瞬息间,七、八名各持弯刀的男子纷纷闯进屋来,刀光似雪,将封侵无团团围住,封侵无长剑圈转,身形晃动,从刀剑之间窜了开去,想先护住巧巧再说。 盧飞看出封侵无的意图,知道他完全是冲着她而来,忽然指向巧巧高声喝令:「杀了那个姑娘!」 七、八名持刀教头一听见命令,便将目标全转向巧巧挥刀砍去,封侵无大惊失色,疾冲上去抢救! 盧飞抓住封侵无方寸大乱的这一刻,猛朝他背心挥刀砍下,仓促间,封侵无无暇细想,只知道自己若是分神,巧巧必然逃不过砍杀,他全没闪避,护住她的一瞬之间,盧飞的刀锋已在他背上狠狠砍下一刀,嗤地一声响,封侵无背上的血如泉湧,他神智昏了昏,手臂摇晃一下,长剑「眶啷」地一声坠落地面。 巧巧一声惊叫,朝封侵无猛扑过去。 「收刀!」盧飞急喝。「不许伤了那个姑娘!」 七、八名持刀教头急急收刀,打量封侵无再没有抵挡的能力,便一一松懈了下来。 巧巧惊恐地扑到封侵无身边,见他背上的鲜血汩汩流出,迅速将他的一身白衣染得红透,她的心疼得四分五裂,惊慌地朝盧飞嘶喊:「快救他!快救他——」 盧飞冷眼望着他们,眼神思索着,低低自语。「封侵无……这名字挺熟,在哪里听过……」 众持刀教头中有人出声了。 「难道是东宫太子身边的四大护将之一?」 「其中一个的确就叫封侵无没错。」 封侵无背上的剧痛几乎令他晕厥,他猛力吸一口气,吃力地对盧飞说:「我就是……东宫太子……身边的护将,不许动……这位姑娘,她是太子……要的人,你敢动她,太子……必会将你盧家庄……夷为平地……」 盧飞大惊,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笨到和东宫太子抢女人。 巧巧见封侵无渐渐面无血色,心忧如焚,泪眼疯狂滚落,她急得揪紧盧飞的衣服狂喊:「快救他!他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盧飞回身吩咐一名教头。「去拿玉灵散来。」 那名教头快步而出,盧飞又吩咐众人。「把封侵无抬到床上。」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封侵无扶上床,伤口一经震动,鲜血又冒湧出来,迤邐了一地。 巧巧见了心疼不已,急抢上去守着封侵无,大骂着几名教头:「你们就不能轻点吗?」 封侵无受伤太重,一呼吸就痛徹心肺,他担心自己随时会昏厥过去,费力抓住巧巧的手,咬着牙叮囑她。「太子是你的……护身符,你要记住……」 「我不要护身符,我只要你活着。」她哭喊出声,封侵无受伤太重了,她连碰也不敢碰他。 封侵无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晕厥了过去。 巧巧惊恐地探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有呼吸,这才放心下来。 前去取药的教头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黑罐子,一上来就伸手撕开封侵无的衣服,只见深深的刀伤长约五寸,血流不止,忙将黑罐子的药粉敷在伤口上,但湧出的鲜血很快把药粉沖开了。 「药粉就不捨得上多一点吗?」巧巧一把将黑罐子夺了过来,怒沖沖地骂道。 她迳自将玉灵散一股脑儿全敷在封侵无的伤口上,见血止了才罢手。 盧飞见巧巧这样糟蹋他的玉灵散,急得大叫:「姑娘,这玉灵散是伤科圣药,不容易取得的,竟给你这样挥霍,快还给我。」 巧巧将黑罐子紧紧握在手中,扬起头叱道:「等封侵无的伤好了,我自然会还你,这东西有什么了不得的,太子殿下要是知道你医好了他的座前爱将,多少玉灵散也会赏给你,急什么!」 巧巧的话提醒了盧飞,眼前这一男一女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自然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口口声声太子殿下,我怎么敢肯定你们的身分是真是假。」盧飞冷笑道。 「相不相信随你,你尽可以杀了封侵无,霸占了我,等太子殿下前来要人时,你自然就会知道真假了。」巧巧冷静地说,侵无说的不错,如今太子殿下是她的护身符。 「好,我会医好封侵无,等我医好了他,会把你们完好无缺的送进太子府去,你说自己是太子殿下的女人,那么对封侵无的态度是不是太曖昧了些呢?哈哈——」盧飞狡诈地大笑起来。「等我调查清楚以后,你们插翅都难飞了!」 巧巧听了心惊胆战,她现在无法想得太多,只要能医好封侵无,就还有选择的机会,就还会有活路。 所以得先想办法让盧飞医好封侵无再说。 ※※※ 封侵无在盧家庄整整昏迷了三天。 巧巧则一直守在他的床头,一步也不离开。 盧家庄里的人,对他们这两位驕客均好奇不已,除了丫鬟来来去去送茶水、饭食,以及懂医术的教头前来察看封侵无的伤势以外,盧飞的五个夫人都曾好奇地前来探望过。 巧巧觉得奇怪极了,这座盧家庄表面上看起来与一般庄院无异,暗地里却做些掳人的勾当,庄里还养了二十名以上的槍棒教头,个个看起来都诡异得很。 接连几日来,盧飞似乎真的派人前往汴京调查他们的身分,每天庄里总是有些人窃窃私语着。 这天中午,巧巧无意间听见两个丫鬟悄悄地说,太子府有人传消息来了,近日內会派人到盧家庄来,这个消息让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螞蟻。 封侵无仍昏睡着,她跪在床头,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脸色苍白似雪,鼻息悠悠,舒缓而微弱,没有一点清醒的跡象,她的心愈来愈慌了,万一封侵无一直不醒,一旦太子府来了人,他们两个就永远也逃不掉了。 巧巧整日里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捱过了深夜,天将明时,终于看见封侵无醒转了过来。 他勉力睁眼,眸中星星乱乱。一时抓不住焦距,只见室內灯火熒熒,他慢慢转动着视线,看见巧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望,脸上说不尽的欢喜。 「侵无,你醒了、你醒了!」巧巧眼中闪出光采,开心得将他的手捧到唇边猛亲着。 他勉强动了动指尖,轻轻摩擦着她的脸庞。「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了,伤口还疼吗?」她柔声问。 「嗯,火烧一样。」他动了动肩膀,立刻疼得皱紧眉头。 「你别乱动,伤口才刚要愈合而已,盧庄主的玉灵散真的不错,你的伤口好得很快。」她开心地看着他,乐不可支。 「他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东宫太子的名号让他很紧张,可是,今天我听说太子府传来了消息,似乎也在确定我们的身分,说不定这几日就会有人来了。」 封侵无神色一凜,咬着牙撑起上身,说:「万一派来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帖身大将,我们绝对逃不掉了。」 巧巧按住他,焦急地说:「你现在伤成这样,我们也逃不出盧家庄呀!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不要你再出事了。」 封侵无捧住她的脸,背部一怞动,他立刻痛得咬牙吸气。 「一旦把你送进了太子府,想再出来就难如登天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太子殿下能不追究吗?更何況,我现在也不许你委身事他,就算是死路一条,也要把你抢到手。」 巧巧听了他的话,心中乍然狂喜,她小心翼翼地靠在他的肩头,既惊愕又感动,得了这些话,她已经太满足了。 「我们去求太子,求他成全我们。」她深深凝望着他,语音凝噎。 他摇了摇头。「行不通的,我很瞭解太子的为人,他无法忍受臣子的背叛,更别提成全我们了。」 「那该怎么办?」 「逃吧!趁现在天还没亮之前走。」他挣扎着下地,这样一个大动作已令他冷汗涔涔了。 「你真的熬得住吗?」她心疼得不得了,轻手轻脚的扶住他。 「熬不住也要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帮我穿上衣服。」 「可是……你的剑和我们的包袱都被盧庄主收走了,我们身上空无一吻,能走多远?」巧巧有些忧虑,其实她在乎的倒不是身外之物,而是封侵无到底能不能捱得了,她慢慢地替他重新上药,一层一层包裹好,最后再替他穿好衣服。 封侵无叹了口气。「没关系,能走多远就多远……」突然间,他顿住不语,侧耳倾听,脸色陡然一变。「现在要走也来不及了,有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 巧巧霍地站起身,有如惊弓之鸟。 人影在门前止步,盧飞推开门,带进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一看见封侵无就低呼出声,面面相覷。 「侵无——真的是你!」 封侵无心一沉,脸上僵硬地笑了笑。「朱武、燕顺,你们恐怕想不到我会差点死在盧飞手里吧。」 盧飞心虛,冷汗直淌下来,忙不迭地自辩。「不知者不怪罪,我一听说封公子是太子身边的人,立即倾全力替他疗伤,不敢耽搁,一开始不明就里,还望各位官爷别怪罪。」 燕顺和朱武没有搭理盧飞的话,急忙上前察看封侵无的伤。 「脸色这么差,伤得不轻吧。」两人关心地问。 巧巧一时忘情,忍不住插口。「昏迷了整整三日夜,血都快流尽了,我好担心他活不成。」 一听见她搭腔,燕顺和朱武不约而同地望向她,她倾城的容貌和綽约的身影,让两个大男人同时呆了呆。 「她是花巧巧姑娘。」封侵无忙说,向巧巧暗使了个眼色。 「原来她就是花魁娘子呀!果然是绝色!」燕顺大声赞叹。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派我们去,说不定我们自己连魂儿都管不住,哪里还保得住花姑娘。」朱武说得憨气逼人。 巧巧应付地笑了笑,她早已习惯男人的吹捧了,反倒是一迳貶損她的封侵无,轻而易举便掳获她的芳心。 「为了保护我,封公子一路上可辛苦了。」她懂封侵无的暗示,刻意不与他太亲暱。「被掳进盧家庄后,封公子是为了救我,才遭盧庄主砍伤的。」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盧飞又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侵无这次功劳不小了,太子殿下肯定会重重赏赐。」燕顺笑说。 封侵无一凜,微微失神。 「盧庄主。」朱武回身吩咐。「你去准备舒适一点的马车来,我们要即刻动身回京,想将功折罪,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去吧!」 「是、是、是!」盧飞等了半天,就是等这句「将功折罪」了,他这才吁了口气,放下心转身离去。 巧巧听说能让盧飞将功折罪,忍不住脾气大发。「这人干尽了坏事,怎么还能将功折罪?」 「这里不是汴京,我们没有身分插手管。」燕顺耸耸肩说。 「是啊,」朱武接口道。「我们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将,花姑娘的身分又特殊,事情要是闹大了,太子殿下的脸面往哪儿搁,万一有心人乘机报上朝廷,对太子殿下的前途必然不利,我们能息事宁人最好,就算盧飞做了什么掳人勒索的坏事,也只能让本城的县衙去处理。」 巧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们,这样的人性黑暗面,她根本无法理解。 封侵无似乎也见怪不怪,他只关心其他的问题。 「太子殿下知道这件事吗?」他问。 「当然知道,是太子殿下派我们来接你们进府的。」燕顺说。 巧巧抿着唇,不安地看了封侵无一眼。 「马上动身吗?」封侵无冷静地问。 「是,马上。」燕顺回答。 封侵无深吸口气,显然,最后一线生机已被剝夺了。 第八章 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正朝汴京疾馳而去。 封侵无趴臥在铺着厚厚褥墊的车廂中,盧飞的「将功折罪」让他少受很多苦,巧巧和燕顺坐在他的身侧,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一双男女,若是关系不同了,很难不教人察觉,也很难骗得了任何人。 封侵无和巧巧看上去似乎掩饰得天衣无縫,但偶尔交换的一个眼神、说话的语气、细微的动作,都让察人于微的燕顺看出了不对劲。 出府前,大子殿下曾私下囑咐过他,要他多加留心他们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被太子殿下料中了。 燕顺陷入挣扎,自己和封侵无相识三年,交情匪浅,实在不愿意见到他为了儿女私情而命丧太子之手。 他愈想愈烦恼,随口丟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掀开车帘,弯腰跨了出去,在朱武身旁坐下。 巧巧见燕顺一走,急忙俯身帖近封侵无的耳边,压低声音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封侵无望定她,良久良久,才淡淡一笑,用世间最平和语气对她说:「别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就豁出去,赌一睹我们的运气。」 巧巧凝视着他片刻,唇边甜甜一笑,眼中却悄悄滑下泪来。「赌注是你和我的命吗?」 「嗯,免不了了。」他握住她的手。 巧巧点了点头,俯身吻他。「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我都愿意去,先说好,万一非死不可,我怕我自己会在黄泉路上迷路,你一定要来寻我,来生我还要和你在一起。」 「你准备缠死我吗?」他纵容地一笑,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她。 燕顺一直偷偷拉开车帘的一道縫隙窥视着,他们的对话和拥吻全部落入他的眼中了。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 燕顺掀开帘子钻进车廂里,脸色古怪地看着封侵无。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直截了当地说。 封侵无吃了一惊,但随即镇定下来,他轻轻握住巧巧的手,深吸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朱武商量好了,马车给你们,你们回去接了老夫人就走,走得越远越好。」燕顺郑重地说。 巧巧惊喜地望了封侵无一眼,但他却面无喜色。 「燕顺,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封侵无坚定地说。「我们闯了祸,不能把你们也一起拖下水。」 「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们走了,我和朱武自有一套说词,别担心这个。」燕顺豪气地喊。 「你我跟随太子并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难道我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吗?到时候我们逃了,却由你们来背黑锅,这算什么?」封侵无断然拒绝。 「我是替你着想!」燕顺更急了。「太子会怎么凌迟你,你不会不清楚,就算要你死,也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的。」 巧巧听得心惊胆寒,「凌迟」这种酷刑她曾经听人说过,而现在却要让封侵无去承受这种酷刑,光这样一想,她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了。 「燕顺,你想帮我的心意让我十分感激,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让你们去为我冒险。」封侵无的语,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驾马车的朱武大喊蓍:「快到太子府了,你们商量得如何了?要走不走?」 「先进太子府再说。」封侵无在车廂內高喊。 「你一定会后悔。」燕顺的脸色都发青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连累太多人,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万一我真的遭遇不测,请妥善安置我娘。」封侵无淡然地说。 燕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朱武大叫一声,猛地勒住砩o铝寺沓怠? 「糟了!太子殿下正好出府,和我们迎面撞个正着了。」 燕顺和封侵无对望了一眼,燕顺率先跃下马车,再慢慢扶着封侵无和巧巧下来,和朱武一行四人立在道旁。 前方蹄声轻捷,三乘马如飞冲至。 封侵无思潮起伏,当巧巧顫抖的指尖轻触到他时,他立刻做了決定,一个华美而悲壯的決定,他決心拿跟随了太子殿下十多年的情誼来赌一睹他们的未来。 三匹马馳到近处,看见了他们四人。立刻勒住马头,停了下来。 巧巧望过去,中间是匹白马,马上的男人锦袍金冠,不必猜也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了,一张很普通的圆脸,两道粗粗的浓眉倒竖着,若没有那双攫鑠的、霸气的眼睛,实在是个毫不出色的男人。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封侵无、燕顺、朱武朗声道。 太子的视线直接投射到巧巧脸上来,微微地抬起下頦问道:「叫什么名字?」 「花巧巧。」她的目光直视地面,僵硬地答。 「花巧巧——」太子笑了笑,第一眼。他就满意了。「来,你过来,我要好好看看你。」 巧巧刻意木然,但再淡漠的神情也掩饰不住她的不安,瞬息间,她的脑中已转换过无数个念头,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不敢回眸去望封侵无,只好把心一橫,朝太子寸步移近。 太子用手中的马鞭抬起巧巧的下巴,眼中有激赏,但倒竖的浓眉让他就算喜欢一件东西,都看起来同样兇狠。 太子忽然抬起目光望向封侵无,问道:「侵无,听说你受了重伤?」 「是。」他冷冷地答,看见太子不过以马鞭碰了碰巧巧的脸,已忍不住妒火中烧了。 「太子殿下!」燕顺插口,为了想帮封侵无抢点功劳,便刻意强调。「花姑娘遭盧家庄强掳而去,封侵无为救花姑娘而受了重伤,性命险些不保。」 「哦!为了保护花巧巧而受的伤吗?」太子狐疑,但不形于声色。 「是。」燕顺答,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越帮越忙了。 太子不动声色,紧盯着封侵无,说:「也真难为你了,不负我对你的信任,这趟差事你办得极好,回府后重赜猩停闼邓悼矗睦锵胍┦裁矗叶忌透悖? 封侵无看进太子的眼底,太子分明满腹疑团,对他的信任也早已经不再是信任了,他不是听不出来踊袄锏奶撎撌凳担壅郏菸艺? 既然做出了決定,他就不再迟疑了,朗声说道:「殿下若有重赏,臣斗胆请殿下将花巧巧姑娘赏给臣,求殿下成全。」 话刚说完,太子的脸色骤变,巧巧也惊愕不已,就连燕顺和朱武等人也都惊呼出声,不敢相信封侵无竟然自寻死路。 「你想我会答应吗?」太子的浓眉竖得更高,看起来更加兇狠了。 「臣……求太子成全。」封侵无想也不想,心一橫,咬牙下跪。 「求我成全?」他瞇着眼正对着封侵无,眼角却瞥向发愣的巧巧,冷笑着。「你这话有问题,为何『求』我『成全』?」 「因为臣已经爱上花巧巧姑娘。」封侵无決绝地说。 巧巧战慄着,回身望他,两对眼眸坦诚相视,没有掩蔽也没有隐藏,事已至此,不再有退缩的空间。 「看样子,你不只爱上了她,也对她动手了吧!」太子白牙縫中迸出几句冷语,他的语气愈冷,內心就愈愤怒。 沉默、惊疑的空气逐渐在瀰漫、扩散,紧张得无人敢喘息。 「你……竟敢动我的女人!」太子突然暴叫一声,愤怒难抑,手中的马鞭狠狠往下一怞。 「啊——」巧巧一声惨叫,马鞭怞在她的身上,一阵剧痛钻心,她疼得软倒在地。 封侵无弹跳起来,急得要扑过去,太子朗声下令。「把封侵无给我拿下!」 太子一下令,燕顺和朱武不敢不从,刀剑纷纷架在封侵无的脖子上,他手无寸铁,丝毫没有反击之力,只不过稍一挣动,他背部的刀伤就隐隐滲出血丝来。 巧巧忍痛跪下,在这绝望的关头,也顾不得自尊了,她一迳向太子下拜哀恳。「太子,求你……放过封侵无……是我勾引他的,与他无关……」 「巧巧,别乱说话!」封侵无大声喝止她。 太子忽尔诡异地一笑。「把封侵无押下去关进地牢,我自会好好想办法来整治他。」 燕顺,朱武等四人强将封侵无绑上马背。 巧巧惊痛得簌簌发抖,仍跪倒在地上不肯放弃地哀求。「太子……求求你……放过封侵无……」 「要我饒了他?」太子森森冷笑。「我还从来未曾比此刻更加震怒过,你以为三言两语就会让我轻易放了他?除非你有本事让我消气,否则……就等着看封侵无残缺不全的尸体吧。」 巧巧毛骨悚然,手足不由自主地发顫,她什么都无法去想,但觉现在唯一的心愿,是救封侵无! ※※※ 太子府富丽无比,府中还住着三名艳容丽质的女子,伺候着太子殿下。 当夜,太子府大厅中红烛高烧,两名艳丽的女子正陪太子饮酒作乐,而名唤「水芙蓉」的女子则在厅中翩翩起舞着,这三名女子当中,似乎也是这个水芙蓉最讨太子殿下的欢心。 巧巧一直跪在太子脚边替他斟酒,整整跪了一晚,膝蓋早已经麻得跪不住了,上身也累得直摇晃,但她努力使自己不动,生怕又会触怒太子,拚命咬牙硬撑着。 「倒酒!」太子突然暴烈地吼。 巧巧惊了惊,勉强振作精神替太子斟酒,但双手累得不住打顫,止也止不住,酒溅出来了几滴,就溅在太子的衣袖上,他一掌劈过去,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巧巧的脸上,酒壶顺势飞出去,泼洒了一地。 「五十万两买来的女人,连倒个酒都不会!」半醉的太子怒骂。 巧巧柔着没有知觉的膝蓋,恨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冲上去撕烂他那张脸,但她隐忍不发,将所有怨恨都网罗在看不见的心底下,匆匆换上一张笑脸,再度卑恭欠身,把求了一夜的话再求上一遍。 「太子殿下,求求您放了封侵无吧。」 太子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巧巧的发髻,一把拖到脚边来,狂怒地大吼:「一个晚上顛顛倒倒就只有这句话,你烦不烦人哪!」 巧巧死命咬住下唇,兇狠地瞪视着他。 「怎么!」太子狠狠捏住她的下巴,猙狞地笑着。「眼睛杀气腾腾的,想杀了我吗?」 「不敢——」她斂下奔腾的恨怒,下顎的骨头几乎被他捏得碎裂了。 「不敢就好,给我笑!」 他张开手掌,几乎掐住巧巧的脖子,大力摇晃着她,她快要被他掐得不能呼吸了。 一旁的水芙蓉见狀,心里十分同情巧巧,忙过来替她解围。 「太子殿下!」水芙蓉用她特有的柔软音调,捱近太子的身旁说。「您这般勇猛,就要将花姑娘给弄死了。」 太子手一松,推开了巧巧,巧巧一个踉蹌跌倒在地。 水芙蓉抓住机会,附在太子耳边软语说道:「听说临安醉颜楼的花魁娘子琴棋、书画、歌舞样样皆通,不如让花姑娘献唱一曲助助兴,光是斟酒岂不可惜了花姑娘吗?」 「好,唱个曲子来助助兴!」太子半瞇着眼,沉声呼喝。 巧巧松了口气,朝水芙蓉递去感激的一瞥,思索着该唱个什么曲子才好。 太子突然又对她咆哮。「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给我笑!」 巧巧匆匆堆起笑容,太子看了却不甚满意,怒吼着:「我要这种假惺惺的笑容干什么?不笑自然一点,我立刻命人多怞封侵无几下鞭子,看你笑不笑!」 无论如何,巧巧这时候也挤不出多自然的笑容来,封侵无的名字像一波又酸又甜的浪花,冲击着她的心房。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给封侵无唱的曲子,唇边淡淡浮起了笑容,那时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 她轻柔地唱了起来—— ※「野鸟啼,野鸟啼时时有思。有思春气桃花发,春气桃u18Αbl雀相呼唤,鶯雀相呼唤岩畔。岩畔花红似锦屏,花红似锦屏堪看。堪看山山秀丽,秀丽山前烟雾起。山前烟雾起清浮,清浮浪促潺暖水……」※ 她陷入那一段回忆中,歌声甜润委婉,全情投入,心无旁颉? 太子仰头喝干一杯酒,醉意已有了九成,听着巧巧万种温柔的歌声,在他耳畔空灵地迴响,看着她云手回眸,弱质纤纤的神态,搅得他心旌摇漾,他醉眼惺忪地看着她,猛地伸手一抱,将她攬进了怀里。 巧巧大惊,看见他的脸湊近,浓烈的酒气喷上来,她一阵噁心欲吐,急忙闪避,一时忘情,忍不住脱口大叫。「别碰我!我是封侵无的人!」 太子眼睛血红,兇暴了起来,在她娇嫩的脸庞上狠刮了两记耳光,马上她的双颊热辣辣地透红了。 「别以为我真想碰你,已经被男人碰过的女人,本太子才不要!」太子森冷地笑,眼中闪出陰险的微光。「你是我花钱买来的,竟敢在我面前声称是封侵无的人,好,就冲你这句话,来人!」 门外的侍卫推门走进,朗声而应。「在!」 他冷冷下令。「到地牢去,在封侵无的背上怞上十鞭!」 巧巧如着雷殛,急扑上去抱住太子的腿,力竭声嘶地喊:「别这样!太子殿下,我错了!别打封侵无——」 「现在认错太晚了,你的曲子还没唱完呀,来,继续唱。」他一脚踢开她,回身倒向褥子上。 巧巧的眼泪不争气地冒湧,太子的「权力」吓住了她,她心乱如麻,浑身哆嗦,虽然不敢再使性子,但想唱也已经语不成句了。 太子又喝干一杯酒,暴喝:「你在哭墳哪!要我再给封侵无加上十鞭子吗?」 酒杯发狠地砸上来,剎那间,酒杯碰伤了巧巧的面额,她用手摀住割裂的伤口,美丽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圆,她仓皇地跪下来,嘴里下意识地求饒着。「殿下恕罪、殿下息怒……」 太子的喘气声愈来愈大,脸脖子胀得发红发紫,两只眼睛血红,大着舌头呼喝着。「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恕罪?没那么容易!」 跟着一声大吼,眶啷啷一阵乱,太子把桌案上的酒菜全推翻在地,然后一屁股坐在翻倒的酒菜上。 「太子、太子!」水芙蓉和两名少女七手八脚地过来攙扶。 「滚开!」他怒喝,却已醉得推不开她们。他重重眨了两下醉迷迷的眼睛,明明睏倦了,兀自骂道:「你等着……榨干了封……侵无的血,看看会不会让我……息怒。」 巧巧恐怖得神魂晃漾,渐渐地,太子不再发出声音,醉得睡过去了。 水芙蓉吩咐两名少女伺候太子更衣上床,回身扶起巧巧,替她擦拭着额角的血跡,柔声安慰她。「太子不会真心想弄死侵无的,你放心,太子只是想懲罰你们罢了。」 「真这么简单吗?」巧巧不信,抖顫地说。「侵无已受了重伤,怎么承受得了太子的懲罰,怎么承受得了,与其把我们两个弄得半死不活,倒不如把我们一起杀了吧,这样也快活些!」 水芙蓉仔细打量着巧巧,静静瞅着她。「你的确是非常奇特的姑娘,难怪能令侵无为你动情,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侵无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沦落到这种境地,真教人无法置信。」 巧巧听水芙蓉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向着他们的,而且,水芙蓉提起侵无时,感觉上也颇为亲热。 「你和侵无挺熟?」巧巧忍不住问。 「我也喜欢过他哩,不过,他对我倒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我是落花有意,他是流水无情。」水芙蓉玩笑般地笑说。「想当初,太子殿下是预备将我许给侵无的,不过他却无意娶我,只认了我当姐姐。」 「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们?」巧巧抓住一线生机,不肯放过。 「帮你们?」水芙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太子这回是不是动了真怒,如果只是想懲戒你们以洩愤,那么最多是肉体捱个几天痛楚就没事了,最怕太子这回是当真的,根本不准备放过你们,这样一来,我也无能为力。」 巧巧脸上惊疑闪烁。 水芙蓉压低声音对她说:「明天,我会在旁边敲敲边鼓,想办法让太子多听你弹琴、多看你跳舞,你就耐住性子,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悅太子,尽量别惹恼他,免得他又遷怒于侵无,一会儿,等过了午夜子时,燕顺会偷溜出府去通知封夫人,接下来,就看封夫人的本事了。」 巧巧微微一喜。「我曾听侵无说过,封夫人时常进宫与皇后话家常,或许封夫人会进宫去求皇后,是不是!」 「没错,事实上,皇后和封夫人的交情不浅,一旦皇后得知此事,定会救出侵无的,你放心。」 终于,巧巧露出了笑容。 她在心里欣喜地叫着——侵无,我们一定要熬过明天,只要熬得过去,就能在一起了。 第九章 太子府的地牢。 封侵无双手被铁环扣住,半吊在牢房中,背部的刀伤尚未痊愈,又被鞭子怞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地牢中四壁萧然,陰风惨惨,铁柵外的廊道上插着火把,光线微弱地照进来,恍若鬼域。 封侵无艰难地把眼睛睁开一道縫隙,只一动,背上的剧痛便猛烈地朝他攻击,他哆嗦了一下,全身因失血犬多而觉得冷、透骨的冷。 他从没有离死这么接近过,从来没经受过这种死生一线涞耐纯啵坪趸柝剩坪跣牙矗踉猛蚍中量啵男幕暝讹^到一个遥远不知名的地方,他必须费力把它召回来。 有人开了铁柵门,他恍惚地抬起头望去,竟是水芙蓉! 水芙蓉震惊地看着他。「你……果然伤得不轻!」 「巧巧现在怎么样?」他抓住机会,急问。 「你关心你自己吧!」水芙蓉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脸,自怀中取出一颗鲜红色的丹药塞进他口中。「快吞下去。」 封侵无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相信水芙蓉不会害他,依言吞了下去,顿时感到一股涼意直透丹田。 「这是七伤丹,我从太子身边偷偷取来的,对外伤很有帮助,也可以減轻你的痛苦。」水芙蓉说。 「多谢芙蓉姐,殿下没有为难巧巧吧?」他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 「怎么可能不为难她——」水芙蓉叹了口气。「我已经将她安抚住了,只要明天不得罪太子,你们逃出生天的机会就很大,我没有把她带来看你,是怕她看见你伤成这样会受不了,毕竟年纪还小,藏不住那股烈性子。」 「这回,你帮了我大忙。」封侵无感激地说。 水芙蓉淡淡一笑。 「既然认了我当姐姐,我不帮忙行吗?为了一个女人出生入死,难得你也有这么一天,我不是善妒之人,帮一点忙就能成全你们,也是好事一椿呀。」 「巧巧的个性很驕纵,万一沉不住气,你多帮她一点。」 「她的确非常沉不住气。」水芙蓉失声一笑道。「今晚要不是你被关在牢里,让她还有些忌憚,否则我看她早就和太子拚个你死我活了。」 「我就担心她会这样。」他忧心忡忡。 「放心吧。」水芙蓉怞出手絹,替他擦了擦背上的血,再轻轻撒上药粉。「先把血止住,再多忍耐几个时辰,我已经吩咐侍卫好好照应你了,明天天一亮,看看皇后那边能不能有动静,我得先走了。」 封侵无頷首。 水芙蓉幽幽望了他一眼,回身走出牢房。 ※※※ 深夜,燕顺从「封府」离去以后,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封夫人焦虑得一夜无眠,静等着天一亮,就立刻赶往皇宫面见皇后。 无论几品大官的宫眷,一向都是由皇后下令才能进宫謁见,但事出突然,封夫人想求见皇后,势必得经过层层关卡才能见得着,所以天还没亮,她就乘轎进宫等候了。 偏巧皇后这日在皇太后宫里待得久一些,封夫人苦等了一个早上,直到近午,才等到皇后回宫。 当皇后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大为惊怒,她立刻命人将封夫人送回去,正准备动身赶往太子府时,却不禁犹豫了一下。 若要她以母后的身分命令太子释放封侵无,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其中牵扯到巧巧「身分」,便让她颇感为难,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不仅对太子的名譽有損,对太子将来的登基之路也是一大考验,朝中文武大臣若是对太子偏好女色的性格大加讨伐,身为太子母亲的她,岂能不保护? 但是,这次太子的乖戾行径又令她感到心寒不已,万一太子真的因此杀掉封侵无,对出过几朝重臣的封家而言实在有愧,而杀封侵无的理由竟是如此荒谬,传扬出去,太子的人格必会遭到质疑,将来有谁敢忠心事君?! 就在皇后犹犹豫豫,取決不定时,巧巧正面临着她生命中最痛苦的煎熬。 从早晨太子一觉醒来开始,宿醉头痛的太子就开始了对巧巧苦不堪言的折磨,原来伺候太子的事全数落在她的头上。 从一早的烧汤沐浴,她就一个人扛着烧滚的热水,一桶一桶的倒进澡盆,太子一会儿嫌汤,一会儿嫌冷,动不动就暴怒,把她辛苦倒满的热水一脚踢翻,她又得重新再一桶一桶扛过,当她累得手都举不起来时,真想一桶滚水泼过去,汤花太子的脸以洩恨! 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得忍下来,否则太子一怒之下又要鞭打封侵无了。 平时简单的沐浴,这一天太子非搅得翻天覆地才肯罢手。 好不容易沐浴完,她还得振作精神去收拾被太子踢翻的水患,这么一折腾,她那双娇嫩柔细的手已长出了水泡,稍一用力就破皮,疼得她直在手上拚命吹气。 太子在用早膳时,还要她弹琴作陪,她那双手已经红腫疲累不堪了,怎经得起再来弹琴,但她想起水芙蓉的告誡,无论如何都得取悅太子。 她熟练地弹起七弦琴,指尖一拂过琴弦,她就疼得不住怞气,却又不敢随意应付了事,只能硬着头皮猛撑,用尽全力卖弄她的琴艺,好不容易一首曲子弹完,她飞快地放下手,在心里大大地松一口气。 「我准你停下来吗?」太子咬牙切齒地咆哮。 巧巧一惊,停也不敢稍停,继续拂弄琴弦,虽然心里早已把他砍死了千万次了,脸上仍一派柔顺。 太子很清楚巧巧是为了封侵无才如此委曲求全,明明在她眼中看见怒火熊熊,像座待喷发的火山,但表面上却平静柔顺,极力压抑,不管他怎么残忍对她,她都不再开口顶撞,也不吭一声,而唯一对他说过最多的字眼,就只有一句「求殿下放了封侵无」。 哼!明明自己花钱买的女人,却一心一意都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虽然他不见得真想弄死封侵无,但封侵无和巧巧之间的感情却让他痛恨莫名,他就是无法忍受,非要看见他们两个人都痛苦才觉得痛快! 当巧巧累得两手发顫,再也举不起来时,太子才终于叫停。 她不过才喘了几口气,太子的第二个命令又来了! 「还没见过你跳舞……」 水芙蓉一听,马上依向太子身边,膩着声音说:「太子,花姑娘一个早上还没吃东西呢,让她吃点东西以后再跳好吗?」 「她的骨头硬得很,没有吃东西的必要。」太子冷冷地说。 巧巧早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光站着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哪里还有力气跳舞,要是再不让她吃东西,饿昏过去都有可能,她眼睛不由自主的地瞪着太子面前的糕点,饿得快流出口水了。 「要不,就给花姑娘换件舞衣吧,她这身衣服不适合跳舞,跳起来只怕也不好看,何必扫兴。」水芙蓉又说,想乘机让巧巧能多喘几口气。 太子盯着水芙蓉,冷笑着说:「你在帮封侵无吗?替封侵无照顾他心上人?」 水芙蓉浑身一凜,既然被太子看出来,她再想掩饰只会更加惹恼他而已。 「我怎么敢帮他们呢?不过……侵无到底也认了我当姐姐,这层关系让我不能不多关心他们一点,如今我的一颗心全在太子身上,只想让太子开心一点,太子别疑心我了。」她干脆拐了一个弯说。 「好!」太子狡猾地一笑。「你把舞衣拿过来,就让她在我的面前换掉。」 巧巧瞪大了眼睛,惊呼:「不用换了,穿这件衣服也能跳!」 「不行!」太子的笑容更陰险了。「水芙蓉,快去拿来呀!」 水芙蓉也后悔自己的提议了,但是如果现在违拗太子,后果恐怕不容易收拾,只好回屋去取来一件舞衣,用眼神示意巧巧不要企图抗命。 巧巧咬牙切齒,气得七窍都要冒出烟来,她恨恨地卸下外衣,急匆匆地穿上水芙蓉取来的舞衣,但是就算动作再如何飞快,还是都让太子一覽无遗了。 水芙蓉察觉到太子的眼神,在看见巧巧裸程之后便亢奋貪婪了起来,为了分散太子的注意力,她扬高声音故意轻快地说道:「花姑娘,跳个蓮花舞吧,我来为你奏琴。」 巧巧不是看不出太子饥渴的眼神,像只饿了好几天的獅子,随时都会猛扑上来一般,当水芙蓉曼妙的琴声响起,她立刻翩翩起舞,一心只盼望多拖延一点时间,期待救兵尽快赶来救她。 她轻盈地舞动肢体,犹如一技新荷出水,婷婷妍妍。 水芙蓉开始吟唱一支蓮花的歌,缓缓而起,歌声犹如沾润着霏霏春雨,柔美裊糯,巧巧很感激水芙蓉的帮忙,她的歌声果然让太子分了一点心,目光轮流在她们两人身上梭巡,不再只盯着巧巧一个人。 巧巧配合着水芙蓉的歌声,歌舞渐渐交融,巧巧陷入了美妙的情境之中,她笑望着水芙蓉,尽情地高舞起来,她双臂弯曲高举,手掌如托,十指微曲,脚步交错慢转,浑身旋动,恰似漾漾在秋水之上的荷蓮,一株新荷含苞待放—— 随着水芙蓉的歌声轻轻淡淡远去,巧巧的舞姿也渐渐停止,她优雅地折腰伏地,在寬大的襯襦之上,彷彿盛开着一朵清雅絢丽的蓮花。 巧巧舞得尽兴,开心得忘记了太子的存在,一迳对水芙蓉笑说:「姐姐,你唱得真好,琴也弹得真好!」 水芙蓉虽然也开心极了,但却不像巧巧那般忘形,她笑盈盈地望着太子,说道﹕ 「太子欣赏完了蓮花舞,接下来欣赏醉牡丹好吗?」 巧巧一曲舞完,太子的饥饿感更为强烈,他的双目发红,已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他缓缓站起身朝巧巧走过去,一面说:「不必跳了,我现在不想看你跳舞,我要你过来陪我。」 巧巧的心沉了下来,浑身寒毛竖立,像只戒备的刺蝟盯着他。 水芙蓉也紧张地站起来,以她跟了太子一年的经验,太子现在已经欲念勃发,不会放过巧巧了。 她不敢相信,太子一向不喜欢曾经被男人碰过的女人,但这一次恐怕要破例了,当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时,就像洪水猛兽,挡也挡不住! 她眼睁睁看着太子一把抓住巧巧,橫抱起她,就要往內室走去。 巧巧力竭声嘶地抗拒,狂叫:「放开我——」 太子那张圆圆的脸此刻绷得死紧,巧巧接触到他那双渴望而暴戾的目光,恐惧得昏眩欲呕,她疯狂地推拒,惊叫不已。 巧巧不留余地、拚死般的挣扎惹怒了太子,他发出嘶嘶冷笑。「在我要了你之前,先杀了封侵无再说!」 「不要!」巧巧失常地惨叫。「你要杀他,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 太子紧紧扣住她的双手,朝门外大喝着:「来人哪!」 门外的侍卫立即进来听令。 「杀了封侵无!」他无情地下令。 侍卫呆了呆,突然之间,另一名侍卫急奔来报。 「太子殿下,皇后驾到!」 太子脸色一变,待要把巧巧藏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皇后如风般捲了进来,视线环屋一扫,细细打量着慌张的太子、茫然不安的巧巧和一脸放心的水芙蓉,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太子跪地迎接,水芙蓉急忙拉着巧巧跟着跪下。 「母后怎么突然来了,事先为何没有告知儿臣。」太子疑惑地问。 皇后在椅子上坐下,盯着自己不长进的儿子,心灰意冷地说:「事先告诉你,我还能抓得到你的小辮子吗?」 「母后,谁向您嚼舌根……」太子的脸上又青又白。 「别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些什么花样!」她截断他的话,问道:「封侵无呢?」 太子咬牙没有接口。 「你把他怎么了?」皇后大声质问。 「关在地牢里。」 皇后一招手。「来人,去把他放出来。」 「不行!」太子嚣张地。「我不能饒恕他!」 「他犯了什么罪?为什么不能饒恕?」皇后的语气严厉。 「一个女人就能让封侵无对儿臣生出背叛之心,他对儿臣的忠心可议,这样的臣子留有何用!」太子怒不可遏。 皇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未来儲君说出来的话,大为震怒。「我还没质问你为何终日沉迷于美色中,竟还拿五十万两让封侵无千里迢迢跑到临安为你买个女人,到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说得这般理直气壯,简直是可耻至极了!」 「母后,儿臣买女人和懲治封侵无是两回事……」 「还敢狡辩!」皇后怒拍桌子,喝斥。「水芙蓉不也是你费尽心思弄来的吗?为什么当时就大方得很,肯把她送给封侵无,这会儿怎么全变了呢?你有一个水芙蓉了还不知足,难不成想买来天下间的美女吗?荒唐!」 太子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再也挤不出半句话来。 皇后打量着巧巧,叹气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花巧巧。」她小小声地回答。 「你和封侵无可是两情相悅吗?」 「是。」她郑重地点头。 皇后微頷首。「好吧,这回由我替太子作主,把花巧巧赏赐给封侵无。」 巧巧惊喜不已,急忙叩头谢恩。「谢皇后娘娘成全。」 「母后,我不答应!」太子仍顽固地大嚷。 「太子,你是将来的一国之君,为什么总是沉迷于声色,不知长进呢?」皇后简直气坏了,大声责骂。「我为了你费尽苦心,希望你能顺利当上一国之君,你却不知道爱惜羽毛,成日美酒声色,再这样继续下去,到手的皇位就要飞了,到那时候,母后再有通天的本领也保不住你了呀!」 皇后祭出「宋室江山」这个法宝,太子就算是再冥顽不灵的孙悟空,也难逃如来的手掌了。 看太子已经臣服,皇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封侵无自小就护卫着你,母后不相信你看不出他对朝廷的忠心,他不过是爱上你想要的女人罢了,真要对他赶尽杀绝吗?你把花巧巧赏赐给他,还能保住他这个座前大将,一旦杀了他,就像自断一臂,甚至于落得兇残的骂名,如此一来,有谁还敢为你效命,母后再不骂醒你,将来也是一个昏君。」 太子的激怒渐渐被皇后抚平了,他也不禁自问——难道真想因此而杀掉封侵无?他如此看待十年来的君臣之誼,从今以后,燕顺、朱武等护卫大将还能对他忠心不二吗? 当他把盛怒之下所失去的理智全都抓回来时,心情也逐渐冷静平复了。 他自嘲地说道:「母后所言极是,当初儿臣因为太信任封侵无的性格,所以才挑选他远赴临安,没想到连他也把持不住,居然还已经先斬后奏,儿臣才会忍不住气昏头了。」 「先斬后奏!」皇后兴味十足地望着巧巧,事情圆满解決,放下了心,便取笑起她来。「封侵无连水芙蓉都不动心,花姑娘的本领真高,难怪太子得花上五十万两来买你,不过这笔钱他是白花了。」 水芙蓉轻轻一笑。把先前惊恐混战的紧张气氛化解了,巧巧看着皇后慈善的笑脸,和太子虽不甘心但已不再兇暴的神情,这才敢相信自己和封侵无得救了。 巧巧急忙向皇后磕头,焦虑地恳求着。「皇后娘娘,侵无伤得很重,能不能先将他放出来疗伤?」 「当然要放,封侵无有个什么差错,我对封夫人也难以交代呀!」皇后回身对太子吩咐。「太子,由你亲自去放了他。」 「是,儿臣这就去。」太子撇了撇嘴角,虽不情愿也不敢违拗。 他大踏步地走出去,皇后又朝身后的侍卫下令。「去准备好马车传到大门口,接到封侵无以后立刻送回封府去。」 「是。」侍卫领命离开。 皇后攙着女侍的手站起来,朝水芙蓉和巧巧温和地笑了笑。 「我要回宫了,花姑娘一会儿就随封侵无回府去吧,我会请董御医到封府替封侵无灾危悴槐氐p牧恕!? 巧巧万分感激,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竟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她实在太感激了,真不知该如何报答皇后娘娘才好。 她郑重跪下磕头。「多谢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我和侵无会永远将皇后娘娘的大恩记在心里。」 皇后呵呵一笑。「一将难求,我得替这个不成材的儿子保住身边的大将,将来,你只要告诉封侵无,请他多多輔佐太子,这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巧巧听了不胜感动,不论皇后的身分多么尊贵,身为母亲的那份心情仍然令人动容。 「去接封侵无吧。」皇后和气地拍了拍巧巧的脸。「我知道你心里急得很,别跟我们耗在这儿了。」 巧巧嫣然一笑,用力点了点头,回身飞奔了出去。 当她一路奔出花园,远远看见燕顺和朱武攙着封侵无慢慢走向大门,所有的喜悅全充斥在眼睛里,化成了眼泪酸楚,不可收拾。 「侵无!」她飞奔向他,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我好高兴你没死——」 封侵无狠狠倒怞一口气,疼得冷汗淋漓。 「你再用力一点,我就死了。」他痛苦地说。 她急忙放手,一迭连声地道歉。 封侵无捧起她的脸,反覆细看,看见她额角上的擦伤,又看见她红腫的双手,柔声轻问:「怎么弄的?」 「那不重要,只要你能活着,什么都不重要。」她太开心了,忍不住仰起头一个劲儿地吻他,狂乱地吻他的脸、他的下巴、他的嘴。 封侵无不得不控制住她,因为燕顺和朱武正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像两个傻瓜一样。 「先跟我回家再说。」封侵无在她耳边轻轻说。 「是啊、是啊……」燕顺促狭着。「有些事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做。」 朱武一听,呵呵大笑起来。 封侵无故意没听见他们的调侃,迳自和巧巧一同上了马车。 「侵无,太子说了,等你把伤养好之后,尽快回太子府来。」燕顺说道。 封侵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马车缓缓驶出太子府。 巧巧倚在封侵无的身畔,仍然喜不自胜。 「我说昭慶寺的菩薩真的很灵验吧,如果没有芙蓉姐和皇后娘娘,我们恐怕就死定了,将来我们真的成了婚,你得陪我一起去昭慶寺还愿喔!」 封侵无吻了吻她额角上的伤,笑了起来。 第十章 自从巧巧一进封府大门,封夫人就不曾露过一次笑容。 进府的这一天,巧巧总是像黏皮糖一样黏在封侵无身边,就连董御医替封侵无寬衣上药时也没有迴避过,其实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应该要迴避。 在董御医灾蔚耐保夥蛉艘苍诔? 巧巧仔细观察封夫人,她陌生而权威,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细细的眉毛,寬额方頤,美貌未衰,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挺直的背脊,少有动作,看上去好生威严。 她发现封夫人很少直视她,偶尔随意的一瞥也总是异常冷淡,她多少已能感觉到「花魁娘子」的盛名带给她的牵累了。 董御医开完了药方子,交代该如何上药、如何熬药的细节之后,封夫人便亲自送董御医出府。 好不容易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封侵无轻轻握着她的手,提醒她。「巧巧,刚刚你应该迴避才对。」 「为什么要迴避?」她不以为然。「我又不是不曾见过你脱光衣服的样子。」 「我们现在还没成亲,我娘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光明正大的,你明白吗?」他叹了口气道。「更何況,还没成亲就已和你先行夫妻之礼,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向我娘交代这件事。」 「你总是会娶我的,有什么打紧。」她巧笑嫣然,不以为这是件多严重的事。 但是封侵无却不这么想,他太瞭解自己的母亲了,母亲是官宦名门之后,守寡多年,品德貞坚贤淑,能不能接受巧巧这种身分背景悬殊的媳妇。实在是他目前最大的考验了。 「巧巧,你爱我吗?」他郑重地问。 「当然爱你呀!」 「很想嫁给我对不对?」他伸手抚她的脸颊。 「当然。」她抓住他的指尖亲了亲。 「好,那你就必须先听我的话,好好给我母亲一个好印象,行吗?」 「我哪里不好?」她不解。 「你并没有不好,只是别把醉颜楼那一套跋扈刁蛮的脾气带进府里来,你必须先让我母亲喜欢你,她才不会太计较你的出身,明白吗?」 「真辛苦。」她大发娇嗔。 「再委屈一阵子就行了,想成亲也得先让我养好伤才行,这阵子你就乖一点,别惹事。」他拉下她的颈子,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巧巧抓住机会,把舌头钻进他口中,顽皮地挑逗他的舌尖。 封侵无低低一笑,两个人正吻得缠绵悱惻时,封夫人刚好推门走了进来,把这一幕全看得一清二楚。 「红颜祸水!」 封夫人陡然出声,把两个人吓得迅速分开来,也同时听清楚了封夫人所说的那句话。 「侵无——」封夫人喝问。「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她?」 封侵无抬眼望定母亲,认真地回答。「娘,巧巧是个好姑娘,对我也一心一意,我決定娶她。」 「我不答应!」封夫人厉声吓阻。 巧巧蹙了蹙眉,终究还是忍不住插了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不答应?」 「巧巧,你别多话。」封侵无阻止她。 「这样的女子,充其量只是一块姬妾的料,怎能登堂入室。」封夫人的语气冷峻而锐利。 「娘,您就算不答应,我还是要娶她。」封侵无坚定地回答。 「你当真要娶一个勾栏出身的女子为妻?」 「娘,巧巧失身于我时,仍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并不是娘想像中的那样。」封侵无着急地解释。 「荒唐,太荒唐了,前后不到二十天的工夫,她就已经失身于你了?」封夫人又惊又怒。柑蛔园蔡患斓懔耍挥腥魏蚊志驮敢馐砀腥耍饩褪悄闼降暮霉媚铮俊? 封夫人尖锐的言词实在让巧巧气得快昏了,再也忍无可忍,索性先发制人。「娘,侵无知道我是好姑娘,不管您答不答应,我都已经是他的妻子,您也已经是我的娘了。」 「谁是你娘,什么名分都没定,胡叫什么!」封夫人板下脸,错愕极了。 「名分是迟早的事,我叫您娘也是迟早的事,何必计较太多呢!」 巧巧的直言直语令封夫人当下张口结舌,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封侵无被巧巧的话惹得笑出声。「娘,巧巧说得没错,我迟早是要娶她的,这个心意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封夫人见自己动摇不了儿子的決心,只能退一步了。 「除非納她为妾还有得商量,其余一概免谈。」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封侵无不想让巧巧受这种委屈,正要开口争辩,没想到巧巧竟然一口答应了。 「好哇!」她笑脸盈盈,完全没有一丝勉强。「娘,我愿意。」 母子两人都呆住了。 「当侵无的妾你真的愿意?」封夫人一脸不信。 「当然愿意,只要侵无爱我,他给我任何名分我都不介意,如果他不爱我,就算当上他的元配妻子也不见得开心。」在巧巧心里,只要封侵无爱她一个人,她的身分是「妻」或「妾」根本没什么差别。 「你……」封夫人满脸困惑,她不相信这个出身勾栏的女子这么容易就能满足了,还以为自己得使出十八般武艺才能对付得了她。 巧巧生怕封夫人反悔,再次地提醒她。「娘,答应让侵无納我为妾是您亲口说的喲,我们都听见了,您不能反悔。」 封夫人更加诧异,她弄不懂巧巧的心态,吶吶地反问她一句:「你知不知道侵无就算納了妾,也还有娶妻的机会?」 「知道,不过我也知道侵无只会要我一个女人。」巧巧自信满满地说。 封侵无再度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他早已经习惯了巧巧的「大言不惭」,不过母亲恐怕一时之间还难以招架,通常一个有教养的官家小姐,是不会这样大话连篇的。 「我现在不和你们谈这件事,」封夫人的脑子已经被巧巧搞得一团混乱了。「侵无,你先把伤养好,納妾这件事等过一阵子再说。」 封夫人话刚说完,转身欲走,见巧巧还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睛朝她狠狠一瞪,没好气地说:「夜深了,花姑娘也该回房去了吧,我已经给花姑娘安排了住处,快随我来。」 「我想和侵无在一起。」巧巧当场回绝。 封侵无见母亲就要大发雷霆,忙扯了扯巧巧的手,用眼神警告他。「别使性子,快和我娘去。」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这般裝模作样的干什么?!」她秀眉微蹙。 「你先前答应过我的话,现在全忘了吗?」他正色地。 「好吧。」 巧巧的神情轻嗔薄怒,不情不愿地跟着封夫人出去。 ※※※ 封夫人将巧巧安置在封府中的别苑,巧巧简直是气闷极了。 在巧巧心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曾忌讳过任何人,艳姨娘也从来不曾拿「列女传」、「女誡」、「女四书」这类教材来教育她们,她的思想和行为自然与一般士大夫家庭、书香门第所教养出来的女子大不相同。 她想做的事情一律是百无禁忌的,但是这样子的巧巧,却犯了封家的大忌讳,尤其是封夫人。 她完全无法接受规规矩矩教养大的儿子,竟会去爱上一个勾栏女子。 她相信侵无绝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被美色迷惑的人,那么,爱上花巧巧的真正原因在哪里? 封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心。 ※※※ 第二天上午,婢女替封夫人梳头时,有意无意地说道:「夫人,今儿一早,花姑娘就去少爷的屋里了,她说要自己照顾少爷,要自己替少爷熬药,把我们都赶了出来。」 封夫人脸色一变,草草用完了早膳,退去了婢女,独自一人便往封侵无的屋子走去,快到房门口,她正思索着该用什么话来羞辱巧巧时,隐约听见了他们在屋內谈话的声音,她停住脚步,慢慢踱向窗旁,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她听见侵无温柔怜惜的声音。「你的手还没好,别去碰水。」 「你别理我,我心里开心就行了,我喜欢伺候你。」 「太子怞了你一鞭,我还没看见你伤得如何了。」 「很丑,腫得像条蛇爬在身上一样,太丑了,不想给你看。」 「在地牢时,我一直很担心太子为难你。」 「太子的本性这么残暴吗?我说了一句让他不中听的话,他就派人去怞了你十鞭子,当时我吓坏了,真怕你会死在他的手里,只好由他打骂也不敢还口了,当时我就想,万一你真的死了,我定会杀了他来给我们陪葬。」 封夫人听了,心中微微一震。随即听见侵无接着说:「当初我就警告过你,決定跟了我的后果就是一起到煉獄走一趟,幸亏你是个没有心机的女人,否则以太子的权力和地位,到最后关头还能坚持得住的女人不多了,幸好你没有想过要背叛我,也还好有人救得了我们,否则我们就只好一起到陰曹地府去做夫妻了。」 「我要爱你,谁都不能干涉,只要能和你做夫妻,到哪里都行,陰曹地府也没什么可怕。」 对思想保守封建的封夫人而言,巧巧真切坦率的话让她颇感惊奇,巧巧的话都能让她胸口一热,更何況是侵无呢? 副鹂牡锰纭骨治蘅嘈ψ拧!肝夷锏钠返虏偈厥桥酥械那坛耆邮苣闶翟诤苣眩夷镆残硪晕闱褪替飧錾矸郑阋欢u喜豢洗用幌氲侥憔尤灰豢诖鹩α耍也挛夷锵衷谝欢ㄕ饧虑橥吠础!? 封夫人暗暗一笑,真是知母莫若子。 「那该怎么办?我们都已经出生入死过了,难道连想当你的侍妾都这么难吗?」巧巧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太子的懲罰顶多是肉体上的痛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娘这关只怕才是事关重大了。」 「万一连侍妾都不肯给你呢?」 巧巧的声音垂头丧气地。「如果还有另一个封侵无可以选择,我一定不肯如此屈辱,偏偏封侵无只有一个,我能怎么办?就算要我当你的丫头也只得认了。」 侵无大笑着。「不至于如此,我对你是真心的,怎么能让你当个伺候我的丫头,就算你要,我也不愿意。」 封夫人无限惊愕,呆了半晌,她无法置信这个勾栏出身的女子竟痴心至此,全心全意深爱着侵无,在侵无的笑声里,也充满了对巧巧的疼惜与怜寵,她若真有心阻撓,只怕也是白费力气了。 她旋身,慢慢踱着步子离开,受着原始感动的驅策,她做出了另一个決定—— ※※※ 巧巧很高兴封夫人这几日来不再对她声色俱厉,有时在封侵无房里待到深夜也没有人来赶她回房,这样「优厚」的待遇,实在有点让巧巧受寵若惊,但她懒得去揣想太多,单纯地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 这天,她正在为封侵无包裹伤口时,封夫人推门走了进来,一看见巧巧,劈头就说:「把帖身衣物收拾好,我派人送你到秦太尉家去。」 封侵无和巧巧毫无心理准备,都吓了一跳,巧巧更是惊跳起来,反应快如电光石火,嚣张地大叫:「为什么要把我送走!我要跟着侵无!」 「冷静一点,秦太尉是我的姨父。」封侵无制住冲动的巧巧,疑惑地问母亲。「娘,为什么要把巧巧送到姨父安?」 「不是要拆散你们,急什么!」封夫人微微皱眉,神情挺无奈。「我已经说服了你的姨妈和姨父,他们同意先认巧巧当干女儿,再让她嫁进咱们家,既然要嫁入封家当正室夫人,没有一个称头的背景怎么成。」 封侵无瞭解了母亲的用心良苦,半悬的一颗心终于松懈了下来。 事情变化得实在太快,巧巧整个人都怔呆了,像被点了袕一样动也不动。 「怎么,我的安排不满意吗?」封夫人不悅地。 「当然满意,多谢娘。」封侵无说道,一面用手臂撞了撞巧巧,巧巧这才回过神来,笑逐颜开,高兴得只差没有冲上去抱住封夫人。 「满意、满意,娘,您待我真是太好了。」她的眼瞳亮晶晶的,闪动着雀跃的光采。 「知道我待你好就听话一点。」封夫人没有太多的表情,像一个神,有无上的权威。「先送你到秦太尉家住些时日,就算要成亲也得照礼制来进行,过些日子,我们会先到秦府提亲,成亲日子订了之后,再把你迎娶进门。」 「娘,要住多久?」巧巧咬着唇问,真担心要她去住上一年半載,那她肯定会疯了。 「放心,我也不敢让你住太久,你这烈性子,久了还不把秦府弄得人仰马翻吗?暂住在秦府的这些口子里,你最好是安分一点,要是秦府有人向我告了你的狀,你就休想嫁进封府来了。」封夫人下了最后通牒。 「是。」巧巧近乎取悅地应承。 她回望封侵无,甜甜一笑,一脸飘飘然的模样。 封侵无真担心她得意忘形,急忙告誡。「记住在姨父、姨妈面前尽量别开口说话,只需要回话就行,回话也要尽量简单,还得多学学雪雁娇滴滴、羞答答的模样,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巧巧笑嘻嘻地频频点头。「学雪雁的样子嘛,这还不简单,都已经到这最后关头了,我不会前功尽弃的,你们放心。」 虽然巧巧说得信誓旦旦,封侵无仍感到有点不安;至于封夫人的不安可就更甚封侵无十倍不止了…… ※※※ 巧巧一住进秦府,便老老实实的扮起了雪雁——走起路时如弱柳扶风,嬝嬝款款,一见人就先自低头,脸上怪娇羞万狀地笑一笑,没甚么事时,就时时轻锁着眉,细抿着嘴,该说话时,声音就控制得比蚊子还大一点,就这样,巧巧在秦府中还颇受好评呢! 初时,她还能耐着性子玩玩,可时间一久便不耐烦了,从提亲到置办嫁妆便用去了一个月,成亲之日一经敲定,还得再等一个月,整整两个月见不到封侵无,她愈来愈感到烦闷,愈来愈感到焦躁,也愈来愈不安定了,她真担心自己再撑不了多久就要原形毕露了。 成亲日的前三天深夜里,她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听见窗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以为是风吹,也就不以为意,想不到床帐突然被掀开来,她警觉地跳起身,黑魆魆。看不清楚什么人,来人一手摀住她的嘴,一手伸向她的腰间攬住,她大惊失色,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秦太尉府里侵犯她! 可恶之至! 她正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洩,顿时一阵拳脚交加,势如拚命,狠狠地乱打一气,来人的力量大如磐石,她自知抵挡不过,索性张口朝来人的手掌狠命一咬,右手在他脸上乱抓一通,来人痛得缩回手,闷声叫着:「巧巧!不到两个月就认不出我了吗?」 这声音? 巧巧激动起来,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开心地大叫:「侵无,你怎么会来,我可想死你了!」 「早知道会被你又抓又咬,我就不来了。」他紧紧搂住她,笑说。 巧巧急忙点上了烛灯,仔细检查自己的赋晒梗此肆怂挠沂只15冢乖谒弊由狭袅巳雷ズ邸? 「既然来了就告诉我是你来了呀,神秘兮兮的干什么?!」她嗔怪着。 「怕悴恍⌒慕谐錾艙撟∧愕淖欤幌氲侥愕氖纸欧从Ω臁!顾绞峙踝∷牧常钌畹啬? 「你想我?」她喜孜孜地笑说。 「不,我是怕你太想我了,所以特地来让你看看我。」他俯身吻她。 「死要面子。」她的笑声消失在他深深沉沉的吻中,整个人软绵绵地帖向他,双手慵懒地挂在他的颈子上。 缠绵的热吻眼见得就要欲罢不能了,封侵无听见巧巧低促地喘息,硬生生把在她身上游移的手收回来,艰难地说:「不行,我不能待太久,万一被发现就不妙了。」 她貪心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唉声叹气地道:「真讨厌,还得等三天,我已经急躁得快等不下去了。」 「我也很急啊。」他梳弄她柔软的发丝,轻声说。「太想你了,所以偷溜出来见你一面,我们的新房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太子和皇后也都送来了大礼,我们就真的快要成亲了,只剩最后三天,这三天求你乖一点,别又生出变卦。」 「知道了——」她狡黠地笑了笑,顽皮地说。「今晚见了你就好多了,现在我的心情好得很,再等三天没问题。」 「那就好,我走了。」封侵无吻了吻她的脸颊,从窗户窜出去,然后藉了老榕树的枝干一蹬,轻轻跃出高墙。 良久良久,巧巧都还了无睡意,满脑子都在描绘和侵无成亲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模样?还有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会像她,还是像侵无? ※※※ 三天后,成亲之日终于到了。 巧巧在众多喜娘的簇拥之下上了花轎,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堂堂正正坐上花轎出嫁,一路的顛簸,热闹的喜乐声,令她感到如梦似幻,却也百感交集。 她相信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花轎在封府大门前停下,喜娘攙着巧巧慢慢穿过偌大的天井,她听见四周彷彿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当巧巧正要跨进厅堂,陡然一阵狂风吹来,吹掀了她的喜帕! 众人一阵惊呼,巧巧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她看见众喜娘们一阵慌乱,急忙要去捡喜帕,狂风却似乎和她们开玩笑,恶作剧地再捲了两捲,轻飘飘地吹到了院落中的树枝上,侵无见狀,立刻飞身上去取下喜帕。 就这么眨眼之间,厅堂上如云的賀客贵賓全都看清了巧巧的面貌,一眼认出巧巧的人俱都惊呼出声。「莫非是临安城的花巧巧姑娘?!」 巧巧看见满室賓客纷纷耳语着,而封夫人的脸色几乎发青了。 封侵无和巧巧对望了一眼,将拾来的喜帕交给喜娘,喜娘正犹豫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给巧巧蓋上,因为喜帕已经间接让新郎揭了。 巧巧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这种尴尬的情況难不倒她,她嫣然一笑,笑靨鲜妍动人,四周彷彿蓦地暗淡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只看得见她甜美的笑颜。 她微一屈膝,落落大方地朝众賓客们点头頷首,不亢不卑地说:「我就是花巧巧,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多谢各位光临道賀,蒙封夫人不弃,才得以让我嫁入高官名门,我非常满足安分,相信各位前来观礼的贵客,也会为我高兴才是。」 巧巧的三言两语遏止住了众賓客的流言蜚语,反而欽敬起她的态度与勇气,頃刻间,恭喜道賀之声迭连四起,甚至来观礼的贵客都还很慶幸能看见这一场难得一见的婚礼。 封侵无露出赞赏的笑容,封夫人僵硬的脸色也逐渐和缓了,礼仪继续进行,拜高堂、拜天地、夫妻交拜、洞房—— 这个婚礼最特别的地方虽然是花巧巧的身分,不过还有另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新娘子全程没有蓋上喜帕,每一个来观礼的贵賓,都能看得见新娘脸上的喜悅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