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狂拍四爷脑门,娘娘一路荣华》 第1章 狐媚子 康熙三十五年 五月末 当白天遇到的那个汉服小帅哥入梦的时候,李维珍忍不住默默唾弃自己是个畜生,怎么就好意思对目测不到二十的青葱小奶狗下手,就算是做梦也够无耻。 不过这个年纪的男生啊,体力真是诚不欺我,就是技术太拉。 “嘶!轻点儿!你着什么急?时间管够呢。”反正我的梦境我做主,维珍游刃有余地指挥小帅哥。 “别愣着,继续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那人没动静了,维珍又催促,一边伸手去够小奶狗,结果被手底下的光溜溜热乎乎的触感给惊着了。 怎么是光头? 她分明记得小帅哥是有头发的啊,而且还扎了个小丸子,又帅又古风文艺气息拉满,维珍不死心,又摸了两摸,还是光溜溜的脑袋瓜。 虽然小帅哥变光头挺意外,不过似乎……更刺激了,颇有乖乖小奶狗变身坏坏小狼狗的感觉。 维珍咽了咽口水,在脑袋瓜上拍了两下:“你倒是动一动啊,木头桩子似的。” 光头小狼狗继续沉默,维珍等得不耐烦,又催促几声,他才继续,只是比刚才凶猛十倍,这下简直要了维珍的命,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急速凌乱的喘息像是破风箱…… 不对,这未免也太真实了,不管是上面传来少年的喘息还是滴落到自己身上的汗珠,都真实异常,这小狼狗不会是真的吧? 被欢愉侵占仅剩的一丝清明,提醒着维珍事情有古怪,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惜下一秒,随着小狼狗发出一声的难耐低吼,维珍浑身酥麻,脑中一片空白,晕了过去。 …… “主子,主子,该早起梳洗了。” 维珍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酸痛异常,下意识地扯被子想要把自己蒙上,却被人给拦住了。 “主子,等下还要去给福晋请安呢,不能耽搁的。” 是谁这么吵啊?维珍烦躁地睁开眼,然后就愣住了:“你……你谁啊?” 茯苓一脸莫名:“主子,您睡糊涂了?奴婢是茯苓啊。” 茯苓? 维珍茫然地看着眼前一身清装剧宫女打扮的女孩,顿了顿,目光在不算大的寝房里头逡巡,映入眼帘的茜色帷幔,挂着的各种香囊荷包,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及身处的雕花床还有前面摆好的一双…… 传说中的花盆底。 维珍一阵头晕眼花,恍惚间记起昨夜半睡半醒间看到的场景。 烛光幢幢,茜色的帐幔中,一个身材有料的光头少年正盯着自己不住喘息,只是背着光,当时维珍根本看不清那张脸。 她是不是没睡醒?还是进入了传说中的梦中梦? 维珍汗毛倒竖,目光呆滞,“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绣着繁复花纹的帐幔。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茯苓见状,吓了一跳,“主子,您哪里不舒坦?要不要请太医?” 主子?还太医? 蓦地,维珍扭头看向茯苓,瞪大眼问:“你叫茯苓?会做酸梅汤吗?” 这眼神把茯苓瞪得浑身发毛,胆怯摇头:“奴、奴婢不会啊。” 很好,首先排除剧穿某某传,不然一上来就跟狂徒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这剧情她怕是走不过一集。 维珍松了口气儿,旋即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正院。 李嬷嬷匆匆回正院的时候,宋格格正好过来给福晋乌拉那拉氏请安。 当今四皇子胤禛才十八岁,所以他的后院还算清净,只福晋以及两位格格另两位侍妾。 两位侍妾是从前教习人事的宫女,后来做了侍妾,如今已无宠,却也受善待,衣食无忧。 宋格格跟李格格是前两年一起被指给四皇子的秀女,两人一前一后有孕,生的都是女儿,算得上是平分秋色,只是宋格格的孩子不满月就夭折了,李格格的女儿眼瞅着就要满周岁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是去年才过门,四爷的母亲德妃亲自挑中的儿媳,万岁爷指的婚,乌拉那拉氏又是大族,很得四爷敬重。 自福晋过门后,除了歇在前院,四爷几乎都在正院过夜,倒是少去两位格格处。 不过因着女儿的关系,李格格平时还是要比宋格格得宠一些,昨天四爷也是去看大格格顺便才歇在李格格处的。 今晨,李格格院里的侍婢来报,说是李格格早起晕了过去,是以不能来给福晋请安,还要请太医,福晋准了,一边派人去请太医,一边打发贴身伺候的李嬷嬷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这时候见李嬷嬷回来,福晋放下茶杯,询问:“李格格是怎么了?” 李嬷嬷瞥了一旁的宋格格一眼,然后福身回道:“回福晋的话,李格格是身子孱弱,气血不足,太医说了并不妨事,只要安生静养些时日就是。” 福晋点点头:“既得静养,那这几日就免了她早起请安,等病好了再来吧。” “是,奴婢遵命。” “时节交替,最易生病,你也要好生保重,”福晋转向宋格格,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可别像李格格这样让人操心。” 宋格格忙毕恭毕敬道:“多谢福晋关怀,妾身谨记在心。” “行了,你回去吧。” 宋格格走后,李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压低声音跟福晋道:“福晋,那李格格平时一副畏畏缩缩鹌鹑样儿,可实则却是个不知廉耻的,老奴以为断不能轻纵!” 福晋眉拢着茶问:“嬷嬷为何这般说?” 李嬷嬷愤愤道:“回福晋的话,老奴担心那李格格别又是有喜了,所以暗中使了银子,结果却从许太医那打听到,李格格之所以昏过去,竟……竟是因为床笫之间折腾过度折损体力的缘故!” “老奴又从大格格乳母那里打听到,昨晚上主子爷竟然……竟然叫了三回水,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主子爷才歇下不久就匆匆起床赶去上书房了,连早点都没空吃!” 第2章 夺女 福晋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砰”地一声将茶杯放在小几上。 按照规矩,福晋进门之后,格格跟侍妾就该安分守己,在福晋诞下嫡子之前,是断不能与福晋抢恩宠的。 四爷少年老成性子古板,敬重福晋,盼着福晋早日诞下嫡长子,所以在福晋过门后,四爷就有意冷落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享受了专房之宠的待遇。 只是都一年多了,福晋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福晋难免焦躁,这时候李格格闹了这一出,福晋自是觉得李格格这是不安分了,要忍不住跳出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了。 福晋嫌恶道:“下贱胚子也不怕损了主子爷的身子,吩咐下去待她病愈之后,日日闭门抄写《女论语》,反思己过!” 到底是刚过门的福晋,十六七的年纪,又是心气高的贵女出身,这时候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见福晋动怒,李嬷嬷忙劝道:“福晋息怒,您这个时候责罚李格格,主子爷难免会多想,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拐着弯打他的脸,那就不好了。” 四爷昨晚才在李格格处过夜,今天李格格就被福晋责罚,四爷听说了心里自是不可能高兴的。 福晋蹙眉:“我可是为了主子爷的身子着想!主子爷的千金贵体岂能由着那下贱胚子作践祸害?” “福晋是当家主母自然能管教,却万不能让主子爷觉得您悍妒霸道,”李嬷嬷提醒道,“若是因个李格格让福晋跟主子爷离心了,那就不值当了。” “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不会误会于我,”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福晋心里到底是有些没底,顿了顿,又小声道,“为了个下贱胚子是不值得。” “福晋明白就好,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早生下嫡长子,到时候福晋您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主子爷也会更加看重您,自然如何磋磨李格格还不是看您的意思?” 福晋低着头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叹气:“只是我这肚子不争气,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事儿李嬷嬷也发愁,福晋这一年来不知喝了多少坐胎药,可就是没有喜信,实在愁人。 若是长此下去,四爷对福晋失了耐心,再加上李格格这下贱胚子的勾引,若是让她抢先一步生下长子,那福晋的处境就不妙了…… “去把大格格抱来,她不是需要静养嘛,自是不能让大格格搅扰了。”福晋缓声道。 李嬷嬷有些迟疑道:“福晋,您这是已经下定主意,要把大格格抱来亲自抚养?” 福晋早有这个打算,只是她才过门一年多,就抢格格的孩子,未免吃相难看,但是今天她却下定决心。 一则是为了给自己添些子孙缘,二则是省得李格格那个狐媚子总拿大格格勾着四爷。 李嬷嬷也深以为然,只是担心李格格在四爷面前哭闹扮可怜,反倒惹得四爷跟福晋起龃龉。 福晋却道:“主母养庶女,那是抬举庶女的身份,想来四爷是不会有意见的。” 话虽如此,可福晋心里到底有些担心,想了想,福晋决定去给婆婆德妃请安,若是德妃发话的话,就自然万事大吉。 …… “主子,您多少吃 点儿吧,饿着肚子于养病不利啊。” 鉴于主子这两天的异常,先是晕倒,后面醒来就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一言不发,不吃不喝也不挂心孩子,茯苓很担心,劝了维珍几回吃饭,维珍都跟没听见似的。 茯苓担心得要命,直接把饭菜端进寝房来,再次哀求维珍吃饭。 维珍听到了,却懒得搭理,她还没回过神来呢。 维珍今年二十一岁,主业大学生副业美食博主,因为父母是开面包房的,在面包香味里长大的维珍,一直很喜欢烘焙,年纪不大手艺却相当不错,闲暇之余,维珍做了美食博主。 最近放暑假维珍打算开个中西合璧糕点的新专题,特地来首都采风,第一站就直奔故宫,就是在游览故宫的时候邂逅了个扎着丸子头的汉服小帅哥。 维珍有色心没色胆,默默流了大半天的哈喇子,也没好意思跟人家搭讪,连梦里都是跟人家酱酱酿酿,结果再睁开眼人还是在故宫,只不过时间不对,一下子提前了三百多年。 第一次醒来维珍还能侥幸以为自己是做梦,但是这两天睡了醒醒了睡,每次睁开眼还是在这张古色古香的雕花床上,维珍就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她这应该是穿越了。 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从这个叫茯苓还有另一个叫甘草的侍婢交谈中,维珍也搞清楚了原主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雍正皇帝……早期后院的一位姓李的格格。 十九岁,去年刚生了个女儿,还不满周岁,是目前四爷唯一的孩子。 目前也就能掌握这么多信息,所以维珍也不能确定原主是不是后来的那个齐妃李氏。 第3章 一亩三分地 就算大脑有一百亿个神经元,也难以理清现在的情况,直到听到甘草担心地问茯苓:“主子这情况要不要去通知四爷?” “不……不用!”维珍像是突然活了过来,赶紧把人拦住。 她现在虽然满脑子浆糊,却也不傻,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见所谓的四爷。 关于那天晚上虽然只有少得可怜的印象,但是也足够让维珍吓得打颤。 那可是雍正啊,她不仅rua了他的光头好像还用手拍了,还不止一下…… 不仅如此,她好像还挠了人家后背,至于还有没有摸屁股或者别的试试就逝世的行为,她压根儿就不敢多想。 老天鹅!你不是人! 维珍悲催地一声嚎叫,然后捂住脸。 茯苓甘草面面相觑,更加担心了,茯苓小声道:“主子是不是中邪了?真的不用通知四爷吗?” “真的不用,我没事儿了,”维珍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把饭菜放下吧,我等下会吃,你们下去吧。” “是,那奴婢退下了。” 茯苓跟甘草轻手轻脚退下,到了外堂,茯苓才一脸担忧跟甘草道:“福晋让人接了大格格去正院,还说这几天就不送回来了,免得搅扰主子养病。” 甘草也发愁:“要是让主子知道了,主子只怕病情得加重。” 说罢两人都叹气,最近这段时间,福晋三不五时就叫人来带大格格,说是惦记大格格,李格格因此总是提心吊胆,就怕福晋出手抢闺女,她一个区区格格哪里能敢跟福晋争? 在茯苓甘草看来,维珍这一次生病,九成九是为这事儿给愁的。 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主子不过就是个格格,福晋要是真打大格格的主意,根本就没有法子阻止,要是四爷肯为主子撑腰就好了。 可四爷看上去就不是会为了妾室去扫福晋面子的主儿,想到此处,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泄气。 …… 维珍草草吃完饭,茯苓收拾碗筷,甘草则伺候她更衣梳洗。 维珍是真的不习惯被人这么贴身伺候着,却也没有办法,她是既不会穿这里的衣裳,更不会梳这里的发髻,被甘草一通殷勤伺候,维珍没觉得舒坦,净觉得累了。 正是夏天,非但不能穿短袖,还得里里外外两三层,头发梳得更过分,勒得维珍头皮疼,维珍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又开始有些头晕了。 “主子,方才正院李嬷嬷来传话,说福晋体恤您养病,这两天就不必去正院请安了。”甘草梳头的手艺好,三下两下就给维珍梳好了。 “既然不用出门那就别梳了,散开吧。”维珍赶紧道。 甘草一怔,觉得那样太不得体,但还是依言把头发散开了,一边忍不住感慨:“主子的头发真好,又黑又密,跟绸缎似的。” 维珍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然后深吸一口气,确认穿越之后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对着镜子,先是一愣,随后就松了一口气儿。 还好这张脸没变,若是换做陌生的一张脸,该是多别扭。 这就是维珍本身的长相。 皮肤白皙,一双鹿眼圆溜溜,鼻子小巧,嘴巴不大却肉嘟嘟的,一派娇憨。 都道是一白遮百丑,维珍本身长得就好,那自然就更显得出众了,此刻长发如瀑,更显得她肌肤胜雪,再加上嘴唇泛白,微显憔悴,更有一番楚楚之姿,这把一直留着利落短发的维珍都看愣了。 是她,又不是她,这种感觉就特别奇妙。 格格怎么老是发愣?茯苓愁死了,跟甘草挤眼,甘草蹙着眉轻轻摇摇头。 “主子,药煎好了。”外堂传来男子的声音,确切地说是少年的声音。 维珍一愣,四爷的后宅咋会有男人?别是…… 维珍扭头看去,是一个面相憨厚的清瘦少年,莫约十三四岁,正低头躬身拎着食盒往里走,茯苓迎了上去叫了对方一声小池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小池子应该就是……皇家的标配,太监。 维珍下意识地就往小池子的下面瞥了一眼,心里默默叹气,造孽啊,小小年纪。 小池子虽然是太监却也不便一直在房中杵着,放下了汤药就躬身退下了。 维珍把药喝下,苦得直皱眉,茯苓赶紧递来了蜜饯,维珍吃了两颗才好些,据茯苓说她是因为体虚血亏才昏过去的,所以太医开的是温补的药材,还加了阿胶。 茯苓强调,阿胶是主子爷赏的,格格的份例里头是没有阿胶的。 维珍腹诽才不是这样,她明明是被吓晕过去的,不过到底是太医医术了得,她吃了两天的药,身子是真的好些了。 吃完药,维珍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就是故宫里面的那种小院子,外面院子差不多五六十平,前面是倒座,两边是东西厢。 院子也没种什么花树,就走廊里头摆了两盆蔫哒哒的茉莉,所以难免就有些光秃秃的。 她这个小院的主人,住的是正房,约莫七八十平的大通间,用帷幔、屏风隔出来寝房、正堂还有暖阁以及一间供沐浴更衣的内间。 不过因为要摆饭桌凳子、屏风书架、雕花床梳妆台,靠窗还有软榻,甚至还得时刻站着伺候的侍婢,这屋子里头真是挤得满登登的。 啧,堂堂雍正皇帝的女人待遇也就这样,房子还没她家大呢。 第4章 徐徐图之 不过也情有可原,如今四爷还没搬出宫,跟一众皇子挤在阿哥所里头,康熙皇帝又是出了名的能生,这阿哥所地方难免局促。 她一个格格,能有个单独的小院就不错了,听茯苓说四爷的两位侍妾就挤在一个小院里。 好在她院中伺候的下人不多,除了四位粗做宫女也就只茯苓甘草两个贴身伺候的侍婢以及太监小池子,要是再多几个下人,那真是人满为患了。 “对了,怎么不见大格格?” 穿过来好几天了,还没见过她的便宜闺女呢,维珍放下茶杯,询问道,然后就见着茯苓甘草表情都不对劲了,尤其是茯苓一副要哭的模样。 维珍看向甘草:“你说。” 甘草吸了口气儿,然后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被……被李嬷嬷带去正院了,福晋发话说是不能让大格格扰了主子养病,故而这几天大格格养在正院,连乳母们也都一并给带去了。” 越说声音越小,甘草最后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惭愧:“奴婢不敢阻拦,还望……主子见谅。” 说完两人就齐刷刷跪了下来。 维珍心中暗道这里头有事儿啊,然后就听着茯苓焦急道:“主子如今既是病愈了,那这就去把大格格接回来吧!大格格定然早就想主子了!” 果然是有事儿。 茯苓跟甘草的态度很明显,福晋只怕是早就打大格格的主意了,这次嘴上说着是让大格格去正院住几天,可送不送回来却不一定。 维珍没当过妈,说实在的对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婴儿没多少感情,可是她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为孩子着想。 稍稍思量之后,维珍问道:“你们是担心福晋要夺了大格格过去抚养?” 茯苓一个劲儿点头:“福晋是明摆着要抢大格格,近来三不五时要见大格格,定然是觉得长久没有喜信,想着夺了大格格养在跟前旺一旺子孙运呢!” 维珍明了,这种事儿就算是在现在也不少,有的是多年不育的夫妇领养孩子想着积善积德旺一旺自家香火,也有的是一门心思生儿子给女儿起名招弟迎弟的。 而在福晋眼里,大格格就是所谓的招弟迎弟,日后福晋有了亲生骨肉,大格格会是什么处境? 真能指望福晋把大格格当亲生闺女心疼?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心下嗤笑。 她方才还踟蹰要不要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毕竟这个时代,被正妻抚养长大是要比跟着妾室长大有前程的,至少能算半个嫡出。 福晋要是真心喜欢孩子,她也能放心将大格格交给福晋抚养,但是情况却且并非如此,她倒是不敢将大格格交给福晋了。 而且大格格毕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那就是未来的长公主啊,往往父亲对第一个孩子总是感情深一些,四爷应该也不例外。 维珍不知道自己往后有没有子女,要是能把大格格在身边,往后也能成为她的倚靠。 没办法,这个时代后宅女子能倚靠的只有夫君跟子女,尤其是她还只是个没有地位的格格,以大清对女子变态的压制,维珍就是想自力更生也是绝无可能,至少目前是这样。 “主子为了此事一直寝食难安,眼下福晋真要抢大格格了,主子难道还要再忍耐吗?不如禀明主子爷让他给您主持公道吧!” 禀明雍正? 维珍脑中闪过一串限制级画面,她赶紧喝了口茶让自己打住,然后果断摇头。 “福晋体恤我这个卧病将养的格格,主动帮着带孩子,我若不谢恩反倒还攀诬福晋抢孩子,你说主子爷要怎么主持公道?又给谁主持公道?” 茯苓愣住:“可是只有主子爷才能阻止福晋跟主子抢大格格啊。” 维珍点头,这事儿的确只有四爷才能管,但是只要福晋一天没有把事情挑明,她就不能请四爷做主。 可即便福晋真的挑明要抚养大格格,难道四爷就真的会为她做主吗? 八成是不会的,她病了这几天,四爷都没有过来瞧一眼,只是赏了阿胶而已,由此可见,四爷对原主没多少感情。 而且要是福晋提出想要抚养大格格,四爷大概率还觉得福晋贤惠宽和善待庶女,会举双手赞同呢。 所以眼下,维珍倒是盼着福晋别挑明,这事儿先含糊着,她才好能徐徐图之。 …… 翌日,正院。 侍女碧瑶正伺候福晋梳妆,李嬷嬷进了内室,福身禀报道:“福晋,李格格跟宋格格都已经到了。” “李格格今儿也来了?”福晋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吩咐道,“用那银凤镂空长簪。” “是,李格格精神不少,想来是已经病愈了。” “让她们先候着。”福晋淡淡道。 “是。” “这支簪子是福晋大婚时德妃娘娘赏的,做功精巧的奴婢眼都要看花眼了呢,可见娘娘最疼福晋,”碧瑶一边给福晋簪发,一边含笑讨巧,“这簪子衬得福晋真真是容色倾城。” 福晋对镜自照也不免嘴角微翘:“一大早嘴巴抹蜜了?” “奴婢可是句句实话,娘娘疼福晋谁不知道呢?福晋可是娘娘千挑万选看中的呢!足见娘娘对福晋的满意,福晋,配这对白玉嵌珠耳坠好吗?” “换那对绞丝银耳环,等下要去给娘娘请安,不宜招摇。” “是,奴婢遵命。” 待福晋梳好妆来到正堂的时候,维珍已经跟传说中的宋格格一左一右正坐着等候一炷香的功夫了。 第5章 酸鸡同事与少女上司 宋格格跟原主都是汉军旗出身,容貌在一个水平线上,又是同一批的秀女,一起被指给四爷,后来还一前一后有喜,真是不分伯仲。 处境差不多的两人难免就有争高低的雄心,可自从福晋过门之后,就双双偃旗息鼓成了鹌鹑。 说起来,大家算得上是同事,日后免不了打交道,维珍刚要主动跟宋氏打招呼,宋氏却抢先一步似笑非笑看着维珍:“听说妹妹伺候主子爷累坏了身子,实在辛苦。” 小姑娘一上来就这么勇的嘛?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在骂我是狐狸精! 维珍也歇了跟人家搞好关系的心思,懒洋洋瞥了宋格格一眼:“妹妹是辛苦,所以姐姐好歹也为妹妹分担一二呀。” 有本事酸,你倒是有本事把四爷拐到床上好让你这个酸鸡也劳累劳累啊! 宋格格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四爷的确很久没有去她那里了,她既没本事也没胆子在福晋眼皮子底下勾搭四爷,也不像李氏有个大格格做幌子三不五时总能勾着四爷去一次。 宋格格冷哼一声扭过去头,不理维珍,维珍自然也懒得搭理她。 不过就是个同事,处不来就算了,跟她摆什么上司的谱?她才不惯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眼瞅着宋格格脸上的恼羞成怒一扫而空,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维珍心里就有数了。 吆,小丫头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 维珍瞥了一眼宋格格,然后随着一道起身,就瞧着个身着铁锈红绣牡丹图案旗装的少女从内室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同样十六七岁的少女伺候着,一派雍容典雅,不用问这肯定就是福晋了。 啧,真上司来了。 古代人可真是作孽啊,小小年纪不读书,早早地嫁人生子,明明那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呢,多青春靓丽,却愣是摆出一派端庄严肃的表情,多违和啊。 维珍一边心里吐槽,一边跟宋格格一道福身行礼:“妾身见过福晋。” “都起来吧,坐下说话,”福晋点点头,率先坐下,吩咐侍婢上茶,目光落在维珍身上,“李格格的身子好些了?” 维珍再次起身,冲福晋深深福身:“多谢福晋关心,还免了妾身这几日的请安,如今妾身已经大好了,特来给福晋请安。” 维珍这一派伏低做小的模样,让福晋心里舒坦不少,之前觉得维珍按耐不住要挑衅自己,如今看来倒还不是个想作死的。 也是,病了这几日也没见四爷去看过,想必就是有那心思也没了底气。 福晋点点头,意味深长道:“身子好了就成,不然也不能很好地伺候主子爷了。” 福晋这话明显显在敲打维珍,明摆着是介意四爷那天在维珍房中过夜,还一夜叫了三次水呢。 福晋不会觉得四爷荒唐,只会认为维珍用下作手段勾搭四爷。 刚才被维珍气得吃瘪、一个劲儿闷头喝茶的宋格格闻言就暗戳戳地看向维珍,一派幸灾乐祸。 维珍兀自恭恭敬敬:“伺候主子爷与福晋是妾身的本分,多谢福晋提点,妾身必当时刻谨记。” 嗐,多大点儿事儿啊,她可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什么伺候不伺候的,哪里就能让她羞愤欲死了? 维珍这态度搞得福晋都是一愣,她的确是在敲打维珍,顺便也让宋格格学个乖,哪里想到维珍却没有半点羞愤难堪,难不成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就算维珍听不懂,福晋也不会就这个限制级的话题继续延伸,福晋到底是要脸的,自然只是不免有些气闷,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 再开口,福晋的语气就更淡了:“你能遵守妾室本分自然最好。” 什么格格不格格的,说白了还不就是妾。 “是,妾身谨记,”维珍忙道,一边再次对福晋感恩戴德,“妾身卧病这几日,多谢福晋照看大格格,妾身实在感激不尽。” 福晋抿唇,怎么?这是病一好就迫不及待打算跟她要回孩子了? “我是大格格的嫡母,照顾她本就是分内事,李格格不必特意道谢。” 福晋语气淡淡的,更是没有提让维珍带走大格格的意思。 宋格格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却竖的高高的,福晋要夺大格格,她也看在眼里,如今就看李格格有没有本事护住大格格了。 维珍没有福晋想象中的尴尬难堪,反倒愈发恭敬,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眼巴巴看着福晋,简直像虔诚得像是在对观音许愿,搞得福晋都被她看得毛毛的,一旁的李嬷嬷不由暗暗攥紧帕子,进入一级戒备。 “话虽如此,可是福晋的一片慈母心肠还是让妾身感动,大格格能得福晋疼爱,自是终身有靠。” 就这?就这? 宋格格暗戳戳白了一眼维珍,心中暗道李格格这是不打算垂死挣扎一下就直接把亲闺女拱手相让了? 这未免也太软骨头了吧? 福晋跟李嬷嬷也有些懵圈,李格格的反应和她们预想的一点儿都不像,听她话的意思倒是愿意把大格格放在正院养。 这倒是不错。 顿了顿,福晋才道:“这是自然。” 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笑得更甜,像是好不容易达成了某个心愿,笑眼微微跟福晋道:“妾身几日不见大格格了,想去见见,不知方不方便?” 方不方便? 李格格都主动暗示同意将大格格放在正院养了,福晋倒是不好拦着不让她去见大格格了。 而且就算以后福晋真的正式养大格格,那也不能断绝人家母女亲情,否则传出去就是她这个主母行事霸道不能容人。 如今他们可还是住在宫里呢,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所以福晋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你去吧。” “是,多谢福晋!”维珍忙不迭福身谢恩,然后就退下了。 第6章 初见大格格 吃了半天瓜的宋格格也起身告退。 福晋盯着门外微微蹙眉,迟疑着道:“你说李格格这是真的愿意让我抚养大格格吗?” “好像……是这个意思吧,”李嬷嬷也有些拿不准,随即又道,“不管李格格打得什么算盘,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这事儿落地,就算她想作妖也翻不起浪花,福晋,等下见到德妃娘娘必得提一提此事。” 福晋一直想见德妃,赶巧德妃这程子要忙着去太后那里侍疾,压根儿就没有功夫见她。 见不到人,自然也没有机会提养大格格的事儿,如今太后凤体安好,德妃也总算空了下来,福晋一早递了牌子过去,德妃那边传话说今天有空。 “是了,等下就跟娘娘商量这事儿。”福晋点头道。 …… “主子,大格格就在西厢里头。”甘草头前带路,引着维珍直奔西厢。 这几天相处下来,茯苓跟甘草这俩小姑娘都算忠心,维珍发现茯苓有些心直口快,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就是十四五岁的姑娘,老气横秋得反倒瞧着别扭。 只是这地方这时代不得不防祸从口出,相比之下甘草更谨言慎行一些,所以来福晋这里,维珍就带了甘草。 甘草上前推开门,维珍进去,就瞧着两个挺壮实的中年妇女坐在桌前喝茶说笑,地上被丢了厚厚一层瓜子皮。 瞧着那两人的打扮,还有相当伟岸的胸脯,维珍判断这应该是大格格的乳母。 只是乳母不照看大格格,却凑在一处躲懒,维珍观感自是不好,当下眉头微蹙。 那两个乳母见维珍进来竟面不改色,掸了掸衣襟上的瓜子壳才起身对维珍稍稍屈膝行礼:“见过李格格。” 不待维珍发话,两人又站直了身子,两座小山似的堵在维珍跟前,丝毫没有让维珍进来的意思。 维珍不语,甘草心里亦有火,却还强撑着赔笑:“福晋恩准我们主子来见见大格格,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一边说着,甘草一边熟练地朝两人手里塞了两块碎银子,那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才不情不愿让开路。 甘草赶紧引着维珍往里走,那两人则继续坐下喝茶闲聊瓜子皮乱飞。 维珍真是开了眼界,虽然知道在古代妾侍身份低,但是好歹原主是四爷的格格,还生下四爷的大女儿,竟连乳母都这般轻视她,来看自己的亲生闺女还得贿赂两个乳母,简直是岂有此理。 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维珍跟着甘草进了内室,大格格此刻正睡着,好在床前还坐着一位乳母盯着,只是在打瞌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听到有动静那乳母才醒来,扭头一看是维珍,忙得起身行礼。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行礼。” 好歹比外头两个规矩。 维珍点点头,看向床上正酣睡的大格格,旋即就皱起了眉,甘草则吃惊地捂住嘴:“格格瘦了好多。” 维珍虽然没有生养过孩子,但是家里堂姐堂嫂都生过,快一周岁的婴儿是什么样她心中有数。 她还记得外甥女满周岁的时候白白胖胖的,胳膊腿肉嘟嘟的跟藕节似的,她给买的小金镯子都险些戴不上。 可是大格格却瘦巴巴红彤彤的,头发稀松还发黄,露在毯子外面的胳膊别说像藕节了,简直像是高粱杆儿。 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或许也算是亲生的孩子,维珍看了就没办法不心里冒火,再开口声音就抬高了:“是怎么照看大格格的?” 那乳母忙福身请罪道:“启禀格格,大格格乍换了地方,睡得不安稳,夜间总是啼哭,奶也不大想吃,故而比从前瘦了一些。” 维珍打量这乳母眼底乌青,想来这段时间没少熬夜哄大格格,算是尽心,当下扶着那乳母起来。 外头的两个乳母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敷衍着给维珍行礼。 “奴婢们都是按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几时喂奶几时睡觉可从没出过岔子,格格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宫里的规矩不对还是以为福晋吩咐刻意虐待大格格?” 维珍的血压顿时就飙得老高,得亏是甘草眼疾手快拦在了维珍前面。 “嬷嬷都是宫中积年的老人儿,又是福晋亲自挑选来照看大格格的,自是没有不妥的,只是咱们主子毕竟是大格格的生母,母子连心,瞧见大格格瘦了难免心疼,并不是质疑宫里的规矩更不敢冤枉福晋,还望二位不要误会。”甘草赔笑道。 那两人倒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出去了,维珍气得咬牙,甘草赶紧去扯维珍的袖子,一脸哀求冲维珍摇头。 维珍明白甘草的意思,她要是此刻发作,很快就会被扣上那两个罪名,到时候别说接回大格格了,只怕她下半生都要凉凉了。 维珍勉强压住火,越看大格格越觉得心疼,那个安分的乳母凑过来小声跟维珍道:“还请格格快些想法子接回大格格,大格格换了地方吃睡不安,这两日连哭声都小了许多。” 维珍皱眉,压低声音问道:“福晋都不过问吗?” “福晋倒是过问过,只是一直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照看大格格的,并无不妥之处,福晋只道让大格格熬一熬,等到适应了环境自然就会好起来。” 说到此处,那嬷嬷朝外头看了看,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可奴婢担心大格格若是……若是熬不过去可如何是好?” 甘草闻言顿时就红了眼眶,可怜巴巴看着维珍,维珍看了看大格格,深吸一口气儿:“再等等。” …… 自那之后,维珍日日给福晋请安,请安之后就赖在正院不走,陪着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 有时候肚子饿了甚至还要在福晋这里蹭顿饭,福晋都给她的厚脸皮震惊了,但是又不好撵她走,尤其是维珍见天地对她赔笑脸,福晋别提多气闷,却还不得不大度恩准维珍看孩子。 第7章 共进晚膳 “福晋,邓氏说李格格见天陪大格格,大格格越发亲近李格格了,长此以往下去,大格格虽然养在您的膝下,却只会跟李格格更亲,福晋岂非白费功夫?”李嬷嬷忧心不已。 邓氏就是对维珍不善的两个乳母其中之一。 这正是福晋所担心的,她既然要养大格格,那大格格就不能够再跟李格格母女一心,否则她这个嫡母岂非成了笑话? 思量半晌,福晋道:“派人去前院打听打听,主子爷今晚上可有空?若有的话,请主子爷来正院用晚膳。”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随即退下。 …… 前院书房。 正院的刘玉柱刘公公过来前院的时候,贴身伺候四爷的太监苏培盛正靠在廊柱上发呆。 自从上次在李格格那里过夜之后,四爷就没有再去过后院了,算起来也有十来天了,四爷虽然并不沉迷女色,但是却也没有这样冷落后宅过,后宅里头肯定有人要坐不住了。 “苏哥哥,”刘玉柱满脸堆笑,行至苏培盛身前,朝身后的书房瞥了一眼,小声询问,“主子爷可在吗?” 啧,这不就被他说中了吗。 苏培盛挑了挑眉:“怎么?福晋找主子爷有事?” 刘玉柱是福晋身边的大太监,在后院自然地位超群,只是到了苏培盛身边免不了还得伏低做小,虽比苏培盛还大几岁,却也得反过来叫苏培盛一声哥哥。 “是,福晋想请主子爷去正院用晚膳,劳烦苏哥哥进去通传一声。”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娴熟地往苏培盛手里塞银子。 “行,你这在儿候着。”苏培盛也娴熟地收下,然后就转身往书房走。 什么请主子爷用晚膳,重头戏还不是搁在饭后来着?主子爷多日不进后院儿,福晋这是等的望眼欲穿啊。 说到底,福晋没有子嗣,这心里头不安呐。 苏培盛进去书房,四爷正在临窗的大书桌对着佛经练字,四爷练字的时候一向不喜人搅扰,故而苏培盛没有张嘴而是安静候在一旁。 左右是福晋着急,他一个太监有什么好着急的。 直到四爷放下了毛笔,苏培盛这才上前,给四爷呈上茶。 四爷抿了口茶,放在一边,目光仍旧落在翻开的经书上,随口问道:“有事儿?” 苏培盛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福晋遣人请四爷去正院用晚膳。” 四爷翻了一页,道:“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了,苏培盛正要退出,却被四爷叫住了:“今天李氏又去正院看大格格了吗?” 苏培盛一怔,旋即道:“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天照旧给福晋请安,之后又去陪的大格格,直到将近傍晚才回去呢。” 提到这个苏培盛就挺佩服李格格,见天地去正院陪大格格,一陪就是大半天,不管福晋痛不痛快,她就厚着脸皮留在正院陪大格格。 听说还经常蹭吃蹭喝,后来福晋许是恼了不肯留她吃饭,她就开始自带干粮…… 可真能豁得出去啊。 苏培盛都猜不到福晋每天面对狗皮膏药似的李格格会是个什么心情,他同样也猜不到主子爷为何会关注这事儿。 其实福晋想养大格格是多一目了然的事儿啊,苏培盛早就看出来了,自然主子爷也是心知肚明。 主子爷之前没有提,其实就是默许,可自从李格格开始每天去福晋陪大格格之后,主子爷就突然开始关注这件事儿了。 莫不是主子爷有别的想法? 苏培盛悄默声打量四爷,试图从四爷的表情上寻找答案,却是徒劳,四爷仍旧垂着眼看着桌上的那本《心经》,见四爷没有再发话的意思,苏培盛轻手轻脚退下。 …… 既是四爷要来用晚膳,福晋一早就准备起来,吩咐李嬷嬷去膳房盯着饭菜,自己也没闲着,提早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打扮。 四爷有些日子没进后院儿了,福晋自是期待,光是衣裳就换了三身。 “福晋穿这身真是好看,娇艳欲滴,四爷见了肯定挪不开眼!” 碧瑶两眼放光,说的倒不都是奉承话,福晋虽不是一等一的长相,却也算是姿容秀丽,而且还是十六七的年纪,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含苞待放的娇媚。 “合适吗?是不是太过艳扎了?”对于身上的这身鹅黄色打底绣海棠的旗装,福晋有些迟疑,觉得这样不够端庄,“不行,还是换那身香芋色的吧。” “可是这身衬得福晋人比花娇……” 碧瑶还要阻拦,福晋却已经打定主意:“换了。” “是。”碧瑶还有些不甘心却只能动手帮福晋换衣裳。 香芋色的这身的确不如鹅黄的惊艳,但是却是端庄高雅,福晋看着镜中的倒影,神情满意。 她可是万岁下旨赐婚的嫡福晋,出身尊贵,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妾。 “妾身恭迎主子爷。” 四爷进了正院,就远远瞧着福晋等在门前,加快步子上前扶起福晋:“福晋有礼了。” “主子爷里面请。” 进屋后,福晋亲自伺候四爷净手,然后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在饭桌前坐下。 福晋殷勤伺候又是布菜又是添茶,四爷让她不必辛苦,福晋嘴上应着手上却兀自忙活不停,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融洽。 伺候在一旁的李嬷嬷看着很是欣慰,四爷哪儿都好,生的英俊有气度,年纪与福晋相当,真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再加上又是堂堂皇子,更是万里无一的好夫君。 唯独一点就是四爷性子太冷,看人的眼神像冰块,凉飕飕的。 福晋刚嫁过来的时候每每面对四爷莫不是战战兢兢,这一年多相处下来,虽然还是处处小心,不过却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四爷虽然性子冷淡些,却是个规矩明事理的,单看福晋进门之后就主动冷落宋李两位格格就可见一斑。 既是四爷敬重福晋、明事理,那抚养大格格的事儿就好办,再说了连德妃娘娘都同意了的。 第8章 四爷生气 饭后四爷跟福晋移步软塌用茶,四爷主动提起了大格格:“听说大格格最近养在福晋这里,辛苦福晋了。” 福晋闻言心里熨帖极了,忙含笑道:“妾身是大格格嫡母,照看她是应该的,况且李氏养病分身乏术也顾不上大格格,妾身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便将大格格接来照顾。” 四爷点头:“如此就辛苦福晋了,只是爷听说李氏如今已经大好了。” 福晋的笑僵在脸上,四爷这弯转得未免太大,是……什么意思? 福晋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斟酌片刻才道:“李氏的确已经大好了,只是李氏身子孱弱需要将养,怕是照顾不好大格格,倒是妾身膝下寂寞,空闲得很。” 四爷不置可否,垂着眼拢着茶,一言不发。 福晋咬了咬牙,又道:“妾身无用,过门多时也未能为主子爷开枝散叶,每每想来妾身莫不愧疚难当,娘娘亦是挂心,故而已经同意将大格格养在妾身膝下,也好能给妾身添一添子孙运,早日为主子爷开枝散叶。” “娘娘已经同意了?” 四爷抬眼看向福晋,不知怎么的,那眼神看的福晋浑身发凉,虽然四爷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静,但是福晋就是知道四爷肯定生气了。 福晋僵硬地点点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顿了顿,福晋忙又加上一句:“主子爷放心,妾身肯定会照看好大格格,对她视如己出。” 可是四爷的神情并没有好转,福晋知道自己这是猜错了,可是……可是四爷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福晋心里兵荒马乱,四爷已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主子爷……”福晋彻底慌了,抖着腿追到门前,四爷却已经大步走远,福晋身子一软,得亏李嬷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才没有跌跤。 福晋慌张地攥着李嬷嬷的手:“嬷嬷,主子爷这……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儿的吗?” 李嬷嬷亦是满心慌乱,左思右想才有些迟疑地道:“莫不是主子爷嫌福晋不先与他商量却与德妃娘娘商量?” “可……可是主子爷对此事一直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再说了,主子爷一向孝顺,是最听娘娘的话了。”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也搞不清楚,要不让刘玉柱明儿去跟苏培盛套套话?” “苏培盛的嘴最严,关于主子爷的事儿,咱们哪次能套出来?”福晋懊恼,顿了顿,又泄气道,“多给刘玉柱些银子。” “是,奴婢遵命。” …… 四爷到底为何生气呢? 四爷对福晋是什么态度?无疑是敬重的,这敬重里头包含着对母亲德妃的敬重,毕竟福晋是德妃亲自挑中的福晋,四爷自然不会轻慢。 自打福晋过门之后,四爷便就主动冷落了宋李两位格格,福晋几乎是享受专房之宠的待遇,四爷敲打妾侍,想要尽早拥有嫡长子,桩桩件件都是给足了福晋体面。 比起同时期过门的其他福晋(三福晋、五福晋),福晋的日子实在算得上是清心舒心。 福晋虽然迟迟没有喜信,但是四爷也没有因此嫌弃疏远过,对福晋厚待如一,福晋心急想要将大格格带到膝下抚养,四爷之前也是默认的,只要福晋开口,四爷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福晋却是怎么做的?不去征求四爷的意见,倒是绕过四爷去征求德妃娘娘的意见。 到底谁才是这家里的主子? 四爷给足了福晋女主人的体面,福晋却只拿德妃当主子,遇事只请示德妃,难不成在福晋眼里,四爷还是个事事都得依从娘亲的黄口小儿?还是福晋意图通过德妃娘娘拿捏四爷? 四爷能不生气? 一路无话,回到前院,四爷直奔书房,继续伏案练字,苏培盛知道四爷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话,给四爷上了茶之后,就默默退到一边。 打量着天边挂着的一弯月牙儿,苏培盛心里琢磨着,福晋这回犯蠢,指不定就有人趁机捡漏占便宜呢。 …… 翌日。 “你方才说什么?”维珍愣呵呵地看着眉飞色舞的茯苓。 “启禀主子,主子爷发话,晚上要来咱们院儿用晚膳,”茯苓欢喜得真是恨不得原地起飞,“主子爷还说有日子没见大格格了,要见一见大格格!” 甘草也欢喜得很:“主子,主子爷的意思明摆着,今天就能去福晋那把大格格给接回来!” 维珍还是愣愣的,茯苓笑着跟甘草挤眉弄眼,小声嘀咕:“瞧,主子高兴得都傻了!” 维珍心里默默哀嚎,她不是高兴傻的,她是给吓傻的好不好? 最近几天她一直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一则是真的不放心大格格,二则是打着能传到四爷耳中的心思,让四爷知道她这个亲娘是疼大格格的,是舍不得大格格的。 她对四爷的脾气性格不了解,但是对他的身世是知道的。 打小就被抱养,没在亲娘德妃跟前长大,母子关系并不和睦,以至于后来四爷继位,德妃竟然不肯做太后,寻死觅活要给康熙殉葬,闹得十分难看。 后世关于雍正帝继位的合法性的讨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拜德妃所赐。 很明显,德妃跟四爷的关系不好,所以在母子关系上四爷想必是……有些遗憾的吧? 所以,他会不会对自己目前唯一的骨肉、大格格心生恻隐? 所以…… 就目前的走向来说,她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维珍心里固然有三分喜悦,但却还有七分恐惧呢! 四爷要过来,那个在床上被她拍着脑袋指挥着酱酱酿酿的四爷要过来了! 啊! 此刻维珍的心里不仅跑过一万只草泥马更有一万只尖叫鸡在齐声仰天咆哮。 “主子,该去接大格格了!” 得亏茯苓提醒,维珍才回过神来,不管别的,先去接孩子,维珍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勉强把草泥马跟尖叫鸡压下,然后带着茯苓甘草去接大格格。 …… 第9章 小奶狗长相 维珍惴惴不安一整天,等到天擦黑,才听到小池子来报说是四爷往这儿来了。 茯苓跟甘草都是喜气洋洋,闻言赶紧扶了维珍起来,一个人去抖维珍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一个则整理维珍发髻上的珠花。 “格格,该去门口候着四爷。”见维珍原地发愣,茯苓提醒道。 维珍回过神来,催促道:“快去把大格格抱来!” 甘草一脸迟疑:“要不等主子爷跟格格用完膳之后再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茯苓也一个劲儿点头:“四爷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主子自然得抓住机会跟四爷单独相处啊,要是大格格在,主子还怎么跟四爷说体己话啊?” 我没有体己话要跟他说!更加不想跟他单独相处!我需要大格格这个第三者! 维珍心里咆哮,面上还强作镇定:“既是主子爷发话要见大格格,若是来了见不着的话,岂非心中恼怒咱们不把他话放在心上?快去吧!” 茯苓跟甘草觉得维珍这话也有道理,当下赶紧直奔西厢让乳母把大格格抱来。 这次把大格格接回来,那三个乳母自然也都一股脑儿跟着回来,维珍固然厌恶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乳母,但到底是福晋挑的人,又是按照宫规抚养大格格并无出错,维珍也不好发作。 这时候便是这两个膀大腰圆的乳母抱着大格格来的,邓氏跟安氏,至于那个负责任的乳母方氏,倒是没见跟过来。 这两人仗着资历老没少欺负方氏,平时几乎都是方氏一人照顾大格格,遇到了在主子爷面前露脸的机会,就迫不及待挺身而出了,维珍心中别提多膈应。 她现在根基不稳,待日后站稳了脚跟,第一件事儿就得是把这俩腌臜货给撵走。 至于如何才能站稳脚跟,自然是得抱紧四爷的大腿,维珍挺发愁。 她真的挺怵四爷的,毕竟是未来的雍正皇帝嘛,伴君如伴虎,别她大腿没抱上,先把小命给搭进去了。 抱着大格格的邓氏跟安氏一起朝维珍福了福身:“大格格给格格请安。” 这俩货倒是比平时客气不少,自然看的不是维珍的面子,维珍也懒得理会,心思都放在大格格身上。 邓氏跟安氏平时偷懒很少带大格格,所以大格格跟她们不亲,维珍却是日日都去陪大格格,大格格对维珍很熟悉,这时候见着维珍就伸手要抱抱。 维珍也伸出手:“来,额娘抱……” “不敢劳累格格。” 邓氏却后退一步,没有半点儿要把大格格交给维珍的意思,维珍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正欲开口,大格格却在此时哭了起来。 邓氏眼尖,一瞥眼瞧着院门口的小池子对着外头福身行礼,知道四爷来了,忙得就用手去捂大格格的嘴。 维珍见状,勃然大怒:“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对待大格格?” 邓氏眼珠一转,旋即跪下,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样,再开口声音都带着哽咽了:“格格就算动怒,也切莫大声,若是把大格格吓到就不好了。” 安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格格,您看大格格都被您吓哭了!” 茯苓气得跳脚:“明明是你们吓着了大格格,还反过来污蔑我们格格!” 邓氏垂泪:“姑娘这是哪儿的话?奴婢承蒙主子厚恩照顾大格格就没有一日敢懈怠不尽心的,虽然有些体面,却全仰仗着主子跟大格格,自是时时都盼着大格格好,哪儿会去吓大格格?更不敢对大格格生母有所不敬了,奴婢知道姑娘一贯容不下奴婢,奴婢往后会更加谨小慎微,尽量不扎姑娘眼就是了。” “你!你满嘴胡言!仗势欺人!” 茯苓气结,甘草亦是不平,不过她到底比茯苓能沉住气,还惦记着四爷就要来了,这时候切不能乱套,当下伸手拉住茯苓。 四爷站住脚,眯着眼儿看里头的动静,小池子想要进去提醒维珍,四爷却抬手阻止,小池子只能急的在原地抓耳挠腮,就怕他家格格一个不小心惹到了主子爷。 “行了,”维珍冷声道,“既是担心吓着大格格,就别再一惊一乍的。” 邓氏安氏只顾着做戏却不管大格格哭得打颤,可见所谓的对大格格好也是稀松平常得很。 维珍着急去哄大格格,再次上去抱大格格,这次邓氏没敢阻拦,大格格甫一进了维珍的怀里,就用小手去环维珍的脖子,满脸是泪,一抽一抽的,别提多心疼人。 维珍轻轻拍着大格格,温言软语哄着,大格格很快就不哭了,小脸往维珍脖颈上贴。 邓氏眼睛朝外撇,再看维珍大格格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慌个不行,正琢磨对策呢,结果就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既是吓着大格格,那撵出去便就是了。” 邓氏大惊,想为自己分辩,却已经被苏培盛叫人一左一右拖了下去,一旁的安氏顿时吓得屏住呼吸,脸都贴着地。 “见过主子爷!”见四爷进来,茯苓甘草忙得福身行礼。 维珍眼瞅着大步进来、传说中的四爷,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随即而来的是满脑子的问号。 眉是挺括眉,眼是丹凤眼,淡色薄唇,宽肩窄腰、身形玉立,是标准清冷禁欲挂的长相……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四爷跟那个在故宫里头邂逅的汉服小奶狗长得一模一样?! 不,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小奶狗是长发浓密丸子头,四爷是…… 维珍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四爷光溜溜的脑瓜上。 第10章 先吃饭 事实证明,光头是验证帅哥的唯一标准! 不过事实同样证明,清朝的发型实在是槽多无口…… 察觉到四爷凉飕飕的视线,维珍忙得停止腹诽,赶紧低下头,然后抱着大格格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主子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四爷觉得李氏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不由自主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她胆大包天摸自己脑袋的场景,面上虽然平静一片,心里却难免有些尴尬。 那夜,李氏的确胆大包天,不过他也放浪了,这几天一空下来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连在上书房用功的时候竟也…… 搞得他不得不把《心经》拿出来抄,接连多日不进后院儿,好不容易压下心底那股子邪火,李氏竟然又暗戳戳放肆地对他眼神暗示。 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维珍,转身到桌前坐下,抿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行了,起来吧。” 维珍默默腹诽一句架子还挺大,不愧是九龙夺嫡mvp,然后被茯苓扶着起身,老老实实抱着大格格在一旁站着,努力把自己变成一棵安静的植物。 四爷瞥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会意,当下带着一众人退下,乳母过来要把大格格抱下去,维珍死活不肯,紧紧抱着大格格不撒手。 她可不想跟四爷单独相处,抱着大格格,心里多少有点儿底,刚刚被四爷杀鸡儆猴过,安氏也不敢强要,只能先退下了。 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四爷、维珍,以及对着维珍吐泡泡的大格格,简直是落针可闻,维珍都感觉有些窒息。 见维珍半天杵在原地没动弹,四爷撩起眼皮看过来:“过来。” 不!她不想过去,她只想跟茯苓他们一起退下去! “……是。”维珍声音带着颤,抱着大格格一步三挪过去。 四爷喝了三口茶,维珍才总算抱着孩子挪到他面前,然后四爷就愣了,看了看对面的凳子,又看了看抱着孩子杵在自己面前的维珍。 她到自己跟前做什么?是要……坐他腿上吗? 这饭还没吃呢,外面的天还没黑透呢,更何况孩子还在呢,这李氏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怎么从前没发现李氏竟然如此大胆且……奔放? 四爷放下茶杯,看着维珍,欲言又止,半天才轻咳一声:“先吃饭。” “是。”维珍忙不迭点头,然后抱着大格格坐到了对面的凳子上。 既是要吃饭,抱着孩子就不方便了,四爷喊了乳母进来照顾大格格,维珍还挺舍不得,跟四爷相处既尴尬又窒息了,抱着大格格才稍微有点儿安全感呢,可是现在却只能把大格格交出去。 “喂她喝些水,才刚哭过,嗓子有些哑。”维珍叮嘱乳母,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大格格身上。 “是,奴婢告退。” 乳母都大格格去偏殿喂水了,维珍还巴巴盯着看,这股子丝毫不掺假的依依不舍的劲头,看的四爷微微发愣。 “大格格瞧着像是瘦了些。”顿了顿,四爷道。 其实比前几天的情况还好了许多,原主应该对大格格很上心,所以大格格跟维珍很亲,这几天维珍一直去正院陪大格格,大格格精神都好了不少,不像一开始那么萎靡可怜了,也愿意吃奶了,不过还是太瘦了。 维珍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福晋还有你们大清的好规矩害的? 心里是这么想,可面儿上却摆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忙得福身请罪:“是妾身没有照看好大格格,请主子爷降罪。” 维珍对孩子上不上心,四爷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苛责,当下抬了抬手:“爷没有怪你,行了,起来用膳吧。” “是,多谢主子爷。” 毕竟没有跟四爷相处的经验,也没有原主的记忆,维珍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安安静静地伺候四爷用膳。 是的,作为妾室是没资格坐下吃饭的,得先伺候主子吃饭。 怎么布菜怎么添茶,都得按照宫里的规矩,维珍是临时抱佛脚跟茯苓学的,只是时间有限只学了个马马虎虎,再加上一直提心吊胆,结果忙中出错,就给四爷的卷饼里头多加了一勺辣。 等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大半张卷饼已经进了四爷的肚了,看着四爷额头挂着的汗珠,维珍想起茯苓之前的特意提醒,四爷爱吃辣却又不能吃辣,所以只能加一半勺辣…… “咳咳!” 维珍正默默祈祷四爷没事儿,结果那边四爷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咳嗽还好,这一咳嗽那张帅脸顿时就面红目赤起来。 “主子爷!主子爷!”苏培盛闻声赶忙小跑进来,急着给四爷舒后背,“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四爷说不出话,指了指茶杯,苏培盛忙得给斟茶,结果四爷又嫌烫,苏培盛赶紧换了凉茶,好一通折腾,等四爷总算安生下来。 然后四爷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格格重新回到了维珍的怀里,而此时此刻,维珍站在外堂,紧紧抱着大格格,一边用大格格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又不安地偷偷朝他这边打量,总之一副随时抱着大格格跑路的架势。 不知是不是母女连心的缘故,此刻大格格那双乌溜溜的眼也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四爷:“……” 他是老虎还是豹子?这么吓人? 这个李氏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的,四爷就挺无语的。 接过苏培盛递过来的帕子,四爷抹抹嘴,默默看着门口紧张兮兮可怜巴巴的一对娘俩儿:“想去外头赏月?可惜今儿是阴天。” 四爷这人还怪幽默嘞。 维珍咽了咽唾沫,往前走了两步,意识到什么,然后转身把大格格交给乳母,这才又半尴不尬地走到桌前坐下。 她刚才也不知为什么,四爷一咳嗽她就吓得差点儿抱着大格格脚底抹油,也难怪四爷看她如看智障。 维珍干巴巴地冲脸还微微泛红的四爷道:“爷还想吃点儿什么?” 四爷摆摆手:“罢了,不用你伺候了,你也一块吃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她的确不想杵着伺候四爷吃饭,不仅太没尊严而且就怕出错,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嘛。 第11章 善变的男人 维珍低着头老老实实吃饭,既然四爷大驾光临,那今天的晚膳自然丰盛,不过维珍也就敢吃面前的两道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就觉得四爷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搞得她全程紧张,味如嚼蜡,一顿饭吃下来愣是没敢抬头。 康熙三十五年的四爷才只有十八岁,是不折不扣的高中生年纪,她的实际年龄比四爷还大几岁,但是四爷又不是真的高中小奶狗,人家天生就是皇子,还是未来的九五天子,对维珍来说,四爷的这一身气度还是太有压迫感了。 一顿饭吃的维珍有些消化不良,四爷倒是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苏培盛腹诽,莫非辣椒开胃? 饭后,四爷逗了大格格一会儿,等大格格开始打哈欠了,就让乳母抱下去睡了,四爷又让苏培盛退下,房间里再次只剩下四爷跟维珍两人,维珍又紧张起来。 四爷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如坐针毡的维珍,维珍的种种不安他都看在眼里,他觉得维珍跟从前有些不同。 从前的维珍固然柔顺对他也是敬畏,却没有这种浓浓的不安,但是如今的维珍,周身都被不安包裹,那是什么原因呢? 思及最近发生的事儿,福晋带走大格格,应该是唯一的解释。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再看向维珍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柔和了。 “福晋有意亲自抚养大格格,你可知道?”四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维珍闻言抬起头,看着四爷,更加不安,四爷让她把大格格接回来,难道不是让她抚养大格格,还是决定让福晋抚养? 维珍僵硬地点点头:“知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四爷盯着维珍抿着唇,又问。 维珍的脑中闪过许多说辞,委婉的,装可怜的,以进为退的,可被四爷那双黑漆漆的凤眼看着,维珍只觉得压力山大,她觉得自己任何的小心思都会被四爷看穿。 索性,她选择了老老实实道出心底的想法。 “妾身想……想自己抚养大格格。” 四爷紧追不放:“你知道大格格养在福晋膝下会对她有多少好处吗?” “妾身知道,妾身不过是个区区格格,不及福晋是四爷正妻且又出身高贵,大格格跟着福晋自然比跟着妾身好上千倍万倍,可……可纵有千好万好,妾身却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说着说着维珍声音带着轻颤,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激动。 大格格对维珍意味着什么呢?刚开始的时候,是个未曾晤面、没有任何情感羁绊的婴孩儿,是权衡之下能给她带来好处、未来可依的资源,再到这些天相处下来,大格格的全然依赖,让维珍感受到的踏实安心。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而言,这都是个一切陌生的世界,大格格离不开她,她也同样离不开大格格,她想护着大格格平安成长,也想大格格陪着自己努力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迫切地需要与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增加自己的安全感,血脉相连的大格格无疑是不二的人选。 如果说上天残忍,将她丢到这个年代,那大格格就是上天给予她唯一的恩赐。 见四爷不出声,只是仍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维珍咬咬牙,起身行至四爷面前,双膝跪地,哀求着道:“大格格不能没有我,我也不能没有大格格,四爷,求求你别拆散我们母女好不好,只要您答应,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虽然对穿越的事实已经认命,但是这一刻跪倒在这个男人面前,维珍心情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虽然每天都要去给福晋行礼问安,但毕竟是福身礼,对维珍的打击远没有此刻下跪来的强烈,一股子悲凉涌上心头,维珍落下泪来。 四爷觉得自己被她的眼泪烫到了,虽然那两行眼泪只是在维珍脸上蜿蜒而下,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衣襟上,留下两片晕染,四爷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四爷伸手捏着维珍的下巴,将维珍的脸微微抬起,让那双湿漉漉、充斥着无措哀伤的眼睛与自己对视,然后一字一字说出剜心的话。 “若是大格格长大后怪你呢?觉得你自私耽误了她的前程呢?” 维珍顿时就怔住了,茫然无措看着四爷,像是一只迷途的鹿,再开口,声音就带着掩饰不住的迷惘担忧:“会……会吗?真的会吗?” 维珍的迷惘其实也就持续了那么一瞬,她想起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家,还有撑起这个家的爸爸妈妈。 她的爸爸妈妈只是开面包房的普通生意人,她的家庭勉强算是中产跟壕无人性还差得远,从小到大,她有很多遗憾,但是却从没有遗憾做爸爸妈妈的孩子。 四爷就看着她眼中的迷惘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是自信,给这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平添了前所未有的魅力。 “不,她不会的,”维珍果断地摇头,“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陡然一紧,维珍疼得蹙眉,不解地看着四爷,她是说错话了吗? 维珍正不安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却松开了,拿起桌上的帕子随手丢在了她脸上。 “都是做娘的人了,还动不动掉眼泪,快擦干净了。” 维珍忙胡乱擦了擦脸,赶紧追问四爷:“那四爷的意思是……妾身可以抚养大格格?” 四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是你的孩子,自然该你抚养。” 切!明明之前你都已经默认让福晋抚养的。 真是善变的男人。 “多谢四爷!四爷万……万福金安!” 好家伙,激动得差点儿喊出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四爷被她逗得忍不住牵了牵唇,是得多开心啊,方才还吓得恨不得躲出去,现在都开心得胡言乱语了,再加上这张……一言难尽的脸,四爷真是没眼看。 第12章 清心寡欲 “别美了,去收拾收拾洗漱去。”四爷伸手把她扶起来,一边催促。 “这么早?”维珍面露诧异,扭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六点,新闻联播都还还没开始播呢。 维珍明明没有什么意思,这话落在四爷耳中却是意有所指,四爷有些抹不开面儿,解释一句:“你脸都哭花了。” 维珍一怔,旋即捂着脸一路小跑直奔内间,没一会儿,四爷就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跟着就牵了牵唇,无声地笑了,偶尔一惊一乍其实还挺有意思。 瞧见苏培盛进来,四爷才掩住笑,恢复了日常的面无表情。 “什么事儿?”四爷问。 苏培盛一怔:“主子爷,已经酉时二刻了。” 已经到了四爷每天练字的时候了,四爷没说要在维珍这里过夜,所以苏培盛进来提醒一下。 四爷之前也没想在维珍这里过夜来着,想着来看看大格格顺便跟李氏吃顿饭,然后就回前院的,只是这一坐就不想起来了,不是李氏这里的茶香饭好,是李氏这个人让他觉得满意。 对,就是满意,李氏这段时间的表现,四爷心里是满意的。 福晋这阵子在打大格格的主意,不仅四爷看得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自然李氏更心知肚明,只是李氏始终并未表现出任何不忍与反抗,在他来看大格格的时候,李氏也只是一味儿柔顺安分。 李氏不为自己争取,四爷也不会顾及一个区区妾侍。 而且,他觉得李氏性子太软,担心把大格格养的太懦弱,倒不如让福晋来养,所以四爷心里是已经默许福晋抚养大格格的。 但是当福晋真的把大格格接去正院的时候,李氏却变了个人似的,一改之前的柔顺懦弱,不仅见天厚着脸皮去正院陪大格格,明着跟福晋对着干,更是大着胆子直接张嘴跟自己求告,为了大格格是真的豁出去了。 若是福晋因此记恨她,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她这么个小小格格,顺着德妃的意思来办的话,那往后这后院儿真是没有李氏的立足之地了。 她是胆小,是柔弱甚至是懦弱,但是为了大格格,是真的拼了,像一只护崽的母鹿,面对着豺狼虎豹、明明吓得浑身发抖还兀自挡在小鹿前面的那种。 四爷想起一个词,为母则刚。 他从前是看轻李氏了。 福晋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他就不会让福晋如意,所以当时他就下定主意让福晋成算落空,好让她长长教训,知道谁才是这家里唯一的主子。 但是刚才,他是真心实意认为李氏有资格抚养大格格,也放心让大格格跟着李氏。 有一点李氏说得对,福晋纵使千好万好,却不会比李氏这个亲娘更爱大格格。 “把笔墨纸砚给送过来一份。”四爷道。 “嗯?”苏培盛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四爷这是要在李格格这里练字?是就这一次还是往后要一直备着? 四爷抿了口茶,撩起眼看他一眼:“没听清?” “奴才遵命,这就去办。”苏培盛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疾步去前院取东西,一边纳罕不已。 李格格方才伺候主子爷用膳还出了岔子,他本以为李格格要受责罚,哪里知道四爷不但没有责罚的意思,反倒对李格格似乎还挺中意。 李格格真人不露相啊。 …… 真人不露相的维珍沐浴好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四爷正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看得认真。 维珍今天在四爷面前出了大丑,又哭又叫的还闹了个大花脸,刚才在内间照镜子的时候,惊得她都叫出声,这古代的化妆品未免也忒不防水了! 想起四爷方才还故意抬着自己的下巴看了自己好一会儿,维珍羞愤欲死,实在是太丢人了。 维珍洗澡时故意磨磨蹭蹭,为的就是把四爷熬走,她今天出了大丑,也没有做好见第一面(额,梦里的那次不算)就那啥的准备,哪里知道四爷愣是没挪动屁股,还原地坐着呢。 虽然灯下看美人,此刻被晕黄烛光拢着的四爷似乎变得比刚才柔和一些,颇有些公子如玉的意思,但是维珍还是冷不丁打个寒颤,四爷听到了,目光从书本转到维珍身上,然后就深沉下来。 本是盛夏,沐浴出来的维珍只穿了一层薄薄的品红色绸衣,玲珑身躯若隐若现,如瀑般的长发披散下来,直垂到腰下,越发显得肤若凝脂,再加上湿漉漉的一双眼,含羞带怯看着他…… “四爷在看什么书?”维珍硬着头皮走过去,没话找话。 四爷没说话,将手中的《心经》放在小几上推过去。 维珍拿在手里,翻了翻:“《心经》,是用来安定心神的吗?” 大晚上的看佛经,要是换成别的十八岁少年,维珍会觉得有病,但是对四爷,维珍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就是好佛法的,维珍记得圆明园的“圆明”就是雍正皇帝的法号。 四爷盯着那只乱翻书的肤若凝脂的手,喉头有些发紧,点点头:“是的。” “那效果好吗?”维珍继续没话找话,“好的话,妾身以后也看看。” 四爷闻言一怔,想起过去半个月自己就没有清净过的脑子,默默收回了盯着人家姑娘小白手的视线,低头抿了口茶,含糊着道:“尚可。” 维珍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还能说点啥,毕竟她对佛经的所有理解都是来源于《西游记》。 维珍正琢磨着清朝已经有《西游记》了,那以后可以把《西游记》用来当大格格的睡前读物,就听着苏培盛过来禀报:“主子爷,墨已经磨好了。” 维珍这才发现暖阁那边已经被收拾出一张书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维珍好奇:“四爷这是要练字吗?” 四爷点点头,站起身往那边走:“你先歇着吧。” 维珍心下一松,忙得福身行礼:“是,妾身遵命。” 大半夜的,又是念经又是练字的,可见四爷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第13章 五分好评 虽然身为四爷的格格,对那档子事儿没有拒绝的资格,但是……维珍希望至少等两人稍微熟悉之后再发生,要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今天算是逃过一劫,维珍打着哈欠进了寝房。 这一天的情绪起伏太大,跟坐过山车似的,乍一放松下来,困劲儿就涌上来了,维珍正半迷糊的时候,就觉得有动静,然后有人撩开毯子伸手抱住了她的腰,维珍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抱得更紧。 这下子,瞌睡虫全跑了,维珍蓦地睁开眼,就对上四爷那双幽深狭长的凤眸。 “四爷……” 不是在念经还要练字? 说好的清心寡欲心止如水还让她先歇着的呢?! 四爷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下一秒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只余一声短促的嘤咛溢出:“别……” 四爷觉得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一把撩起碍事的绸衣,然后登时双目猩红,再开口声音就暗哑得不成样:“你……你怎得没穿肚兜?” 谁穿睡衣里面还穿内衣啊?多不健康啊!而且又是大夏天的,不热啊! 维珍一开始的确是全副武装穿戴整齐来着,这不是以为四爷不会那啥,所以上床之后才偷偷脱了的,哪想,四爷竟然搞偷袭! 维珍心里咆哮,脸却已经不争气地红成了虾子,一手捂着脸一手去扯绸衣,却被四爷攥着动都动不了。 虽说是阅a无数的老司机,可到底都是纸上谈兵,上次的荒唐也只以为是好梦一场,面对即将到来的第一次实战,全无准备的维珍自然紧张羞涩,身上都不由自主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简直就像是未经人事的新嫁娘。 “四爷,你……你欺负人!”维珍羞得要哭,声音都带着颤,她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像是带着千万只小钩子,个个都紧紧钩着四爷的心。 红色的绸衣,雪白的身子,像是一只剥了壳的荔枝,任他采撷品味。 什么叫瓤肉莹白如晶雪,什么叫浆液甘酸如醴酪,四爷的眼睛越看越红,嘴巴里头甚至似乎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分泌津液,欲火焚身是个什么滋味儿今儿也算是领略了。 四爷再也忍不住,扑了上去。 …… 第二天凌晨,五更一到,苏培盛就揉着惺忪睡眼进去叫四爷起床。 “主子爷,该起了。” “知道了。”帐幔里头传来四爷微带沙哑的声音。 苏培盛担心四爷昨晚闹得太晚,精神不济,赶紧去沏了一杯浓茶,再端进来的时候,四爷已经掀开帐子下了床,瞧着倒是一脸的神采奕奕,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他只是守夜就累的腰酸背痛眼皮打架的,敢情四爷卖了一晚上力气倒跟吃了人参果似的。 四爷的确神采奕奕,前一阵憋得厉害,昨晚上发泄个酣畅淋漓,虽然事后颇有些唾弃自己的放浪形骸,但是食髓知味的感觉实在销魂。 “唔,好吵呢……” 听到身后传来女子的嘟囔,梦呓一样,四爷转过身,抚平维珍微蹙的眉心,轻轻抚摸她莹白光滑的脸,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还有女子在身下的哭泣求饶,四爷有些赧然。 维珍压根儿就没醒,迷糊着往四爷的手心蹭,潜意识还以为自己在家,跟妈妈撒娇:“好累呀,人家不想起……” 四爷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他一贯严肃冷情,福晋都过门一年多了,每每相处莫不是战战兢兢,就连跟他最亲近的十三弟也从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撒娇。 说实话,四爷有点儿懵,直到身后又传来苏培盛的催促,四爷才回过神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下来:“没事儿,你接着睡。” 一边说着一边还动手把维珍露在外面的胳膊塞回毯子,回头瞥了一眼苏培盛,四爷又伸手把撩起的帐幔放了下来。 苏培盛:“……” 谢谢,身为男人的尊严有被尊重到。 “四爷,您先喝杯茶。”苏培盛自觉地低下头继续殷勤伺候。 四爷接过茶水一饮而尽,越发神采奕奕,抬起手让苏培盛伺候着穿衣,然后苏培盛就又在四爷后背上看到几道新鲜的红痕。 苏培盛嘴角抽搐,这位李格格真是属猫的,上回也给主子爷挠个大花背,后来主子爷好些天不进后院,苏培盛甚至都猜测主子爷是不是因此羞于见人。 好在是挠背上,要是挠在脸上,主子爷真是没脸出去见人了,不过…… 偏生主子爷似乎还挺好这口。 穿戴好之后,四爷就匆匆离开,赶着去上书房。 …… 维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脑子是醒了,不过身体却是不咋听指挥,半天动弹不得,浑身都不得劲儿,尤其是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那滋味儿简直了。 维珍一边趴在床上嘴里“嘶嘶”吸凉气,一边忍不住默默感慨真不愧是传说中比钻石都硬的年纪,这体力也是诚不欺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于四爷给予的人生第一次,维珍心里是打五星好评的。 激情似火的小狼狗,样貌好体力棒,还有未来皇帝身份的buff加持,维珍一开始的确紧张,但是渐入佳境后,虽然四爷有些急躁粗暴,但她……也挺享受,回想起昨晚的被翻红浪,维珍忍不住浑身燥热,心跳加速。 “主子,您醒啦?奴婢伺候您起床。”茯苓听见动静,忙小跑进来,满脸堆笑看着维珍。 维珍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儿,可这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还是把茯苓给看愣了。 从前倒是没发现自家主子还有这么勾魂摄魄的一面,难怪四爷昨夜叫了三回水,把主子折腾的又哭又叫的,凌晨才安生。 茯苓毕竟是小姑娘,害羞地低下头都不敢多看晨起娇艳欲滴的维珍。 维珍看了一眼外头晃眼的日光,蹙眉道:“怎么没早点儿叫醒我?” “回主子的话,四爷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不用叫醒您,由着您睡,”提到这个,茯苓就欢喜的见牙不见眼,“而且清早正院那边传话过来,说是福晋卧病,这程子就不用您跟宋格格过去问安了。”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第14章 苦逼高四生 维珍挑挑眉:“福晋病了?” “是呢,听说昨天正院那边就去请太医来着,”茯苓眼睛骨碌碌转,压低声音,“主子,您说是不是主子爷不许福晋养大格格,下了福晋的面子,所以福晋给气病了?” 维珍心里发沉,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就成了福晋的眼中钉? 茯苓却乐开了花,眉飞色舞的:“主子爷给主子做脸,这下可好了,往后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主子您了,主子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 如今只怕不光福晋视她为眼中钉,连宋格格那只酸鸡也暗戳戳在背后扎小人咒骂她呢! 维珍头疼不已,让茯苓倒了杯茶来,一饮而尽,靠在床头思来想去,既想要不得罪福晋还想要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今唯一能保全自己跟大格格的方法,似乎就只有抱紧四爷大腿一条道儿了。 “四爷什么时候走的?”维珍问。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四爷五更就起了。” 五更,那不就是凌晨三点吗? 维珍吃惊:“这么早?” 茯苓点头:“四爷每天五更二刻就得赶到上书房呢,可不就得五更就得起?” 维珍心中暗道,原来四爷还在读书,每天还得上早自习呢,说起来还真算得上是高中生一枚。 不过四爷今年都……十八了,也已经大婚过了,连孩子都有了,在这个时代,怎么都算是成年人了吧,所以康熙到现在都还没有给四爷安排差事仍旧让他读书? 所以康熙爷这是觉得四爷的学问不扎实还得继续打基础? 一时间,四爷的形象顿时从九龙夺嫡mvp变成了被亲爹逼着准备再战高考的苦逼高四生。 维珍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逗乐了,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茯苓也跟着维珍笑:“四爷一向少来后宅,最近两次过来也都宿在主子这里,实在是宠爱主子,难怪主子高兴。” 宠爱? 乍一听到这个词儿,维珍真是被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词儿。 “一大清早的哪儿那么多废话?去把早膳领来吧。”维珍催促道。 “是,”茯苓应声,又询问维珍,“格格想吃点儿什么?” 敢情她还能点菜呢?这待遇还算不错啊。 想起来了,前几天她不是在生病就是一门心思怎么要回大格格,压根儿没想过吃饭的事儿,都是茯苓跟甘草到点儿去膳房把饭食拎回来的。 既然能点菜…… 维珍一边抚摸着扁平的小腹一边咽了咽唾沫,眼冒绿光。 …… 上书房。 康熙的确还有没给四爷安排差事,所以日日四爷都得来上书房用功。 上半年康熙第二次亲征噶尔丹,除了留守京师的太子之外,从大爷到八爷都随万岁爷上阵历练,回来之后,万岁便给诸位成年皇子陆陆续续安排了差事。 大爷战功多,被万岁安排在兵部行走,只比四爷大一岁的三爷都被安排去修书了,对四爷却始终没有安排,所以如今就是四爷这个唯一的成年皇子领着一群小皇子日日在上书房用功。 说实话,是挺扎眼的,好在四爷一向沉得住气。 因为在维珍那耽搁了点儿时间,所以今儿四爷没来得及吃早饭,是空着肚子来的,等苏培盛好不容易张罗到几个奶饽饽正要给四爷送进去的时候,先生却已经先一步进了书房。 苏培盛只得候在外头,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先生总算下课了,外头也天光大亮了。 苏培盛急着给四爷送奶饽饽,四爷却跟七爷聊了起来。 “腿伤怎么样了?若是还没养好的话,只管踏实养着,不必日日起这么早赶过来,有什么不会的只管问我,若是连我也不会,再替你去请教先生。”四爷来到七皇子面前坐下,打量着明显比从前瘦削憔悴的老七,难掩担心。 七皇子天生就身负残疾,微微跛脚,万岁爷不甚看重,自幼被养在宗亲家,前几年才被接回宫。 刚搬进阿哥所的时候,没少被别的皇子明里暗里取笑欺负,四爷看不过让他跟自己做邻居,住在四爷眼皮子底下,倒是让他省了许多欺负。 七皇子懂事刻苦,即便跛脚却也习得了骑射本事,可见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上半年随着万岁爷征伐噶尔丹表现亮眼,总算让万岁刮目相看,眼瞅着总算要前程大好,却因上战场加重腿疾,如今跛得更厉害了,再不能骑马,连走路都艰难。 万岁爷让他好生保养,不必来上书房,不过等身体稍微好些之后,七爷还是坚持着每日来上书房。 四爷平时没少帮衬这位可怜的弟弟,七皇子心里有数,很是感激。 “多谢四哥为我着想,只是腿比从前好了不少,太医说了一直窝着不挪动反而不好,来上书房读书正好也练练脚力。” “不要逞强。”四爷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 七皇子点头:“嗯,四哥的话我记着呢。” “哼!” 兄弟俩正说着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七皇子循声望去,就瞧着十四皇子翻了个白眼,扭过去身勾着十皇子的胳膊,大声道:“十哥,走!咱们骑马去!” 十皇子有些不愿意:“大清早的骑什么马?我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们儿,成天窝在后宅一亩三分地,连马都骑不的,算什么男子汉?!” “你说谁是小娘们儿?” “谁骑不了马谁就是小娘们儿!” 十四这话一出,七皇子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下来,四爷也沉下了脸,就要上前去教训十四,七皇子忙一把拉住了四爷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丝丝哀求:“四哥,十四弟还小,定然是无心的,你不要……不要多想。” 四哥心疼他,他心里明白也领情,就是因为领四哥的情,所以才不能害得人家亲兄弟心生芥蒂。 第15章 德妃发怒 再说了,他跟母妃戴佳氏人轻言微,若是事情闹大了,十四皇子不会有什么,德妃娘娘也不会有什么,倒是他的母妃日子肯定难过。 七皇子一向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四爷明白也能理解,心里默默叹气,拍拍七皇子的手算是安慰,到底没有去收拾十四,可看着十四的眼神到底冷了许多。 十四被他四哥凉飕飕的眼神看的心下打鼓,可面儿上却还逞着强,别过脸然后就跟十皇子勾肩搭背离开上书房。 目送七皇子离开,苏培盛总算逮到机会忙得把食盒打开:“主子爷,您快吃点儿垫……” 说着说着苏培盛哑火了,奶饽饽早就凉透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两块裂开了,这卖相…… 难道是他刚才跑的太快给颠坏的? 四爷早就饿过了,此刻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沉着脸道:“去永和宫。” 苏培盛忙不迭地把食盒盖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是,这会子正好是德妃娘娘用早膳的时候,主子爷去了正好能陪娘娘用早膳,娘娘一定高兴。” …… 永和宫。 四爷过来的时候,德妃还真的正在吃饭,听了贴身伺候慧嬷嬷通报说是儿子四爷来来,德妃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他来做什么?” 她都已经同意了让四福晋抚养大格格了,四爷却偏生跟她对着干,明摆着不把她这个母妃放在眼里,德妃还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听到四爷来了,自然火气“蹭蹭”往上窜。 慧嬷嬷见状忙得劝道:“四爷一向最是孝顺的,娘娘的话四爷就没有不遵的,这一次许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这不,四爷不是赶着来向您解释了吗?您也别急着生气,先听听四爷是怎么说的。” “他可是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算是半个嫡子呢,如何能将本宫放在眼里?自然本宫挑的福晋,他也是看不上的。”德妃兀自一声冷哼,语气到底和缓了不少。 夹了一筷子的藕带,德妃瞥着慧嬷嬷:“还不快把人请进来?这大热天儿的怎么敢让堂堂四皇子罚站?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生母还不如养母心疼孩子。” 慧嬷嬷头疼死了,忙得提醒德妃:“娘娘,等会儿见了四爷您可千万别提什么生母养母的,孝懿仁皇后早就不在人世了,四爷也只会孝敬您这么一位额娘,你老是提这些,只怕要伤了母子情分。” 再说了,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又是四爷能够做主的?那是万岁爷的意思,当年您这个亲娘也是点头同意的,关四爷什么事儿啊。 慧嬷嬷简直为德妃操碎了心。 德妃心里有数,却还嘴硬:“他是我儿子,我还不能说他了?” 慧嬷嬷又劝了两句,然后赶紧去外头请四爷,虽是早上,但却正是酷暑天,四爷已经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慧嬷嬷忙得取了帕子给四爷擦汗,一边小声提醒:“我的爷,娘娘的意思是想让福晋抚养大格格,添一添子孙运道,四爷也能早得嫡子,娘娘可是为四爷着想,您怎么不领娘娘的情、反倒跟娘娘对着干呢?娘娘可正为这事儿生气呢。” 四爷知道慧嬷嬷这是好心提醒自己,也明白德妃是为他着想,说起来,这事儿是福晋的错,四爷不会怪到德妃身上,他今年来见德妃,也是想跟德妃解释清楚。 “多谢嬷嬷提醒。”四爷谢过慧嬷嬷,他对德妃宫里的人一向尊敬客气。 慧嬷嬷打量着被晒得皮肤泛红的四爷,叹了口气儿:“四爷进去吧。” 当下慧嬷嬷引着四爷进去,心中默默叹气。 在她看来,四爷哪儿都好,除了不会嘴甜奉承,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也不知为什么娘娘总是看四爷不顺眼,连带着十四皇子也跟四爷不对付,这样长此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慧嬷嬷的忧心忡忡,德妃丝毫没有感受到,待四爷行至她面前,毕恭毕敬给她行礼,德妃脸上也只是淡淡的。 “儿子见过母妃,恭请母妃金安。” 德妃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从侍婢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又漱了口,这才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是,谢母妃。”四爷起身。 德妃在用早膳,一桌子的丰盛早膳,房中更充斥着各种糕点饭食的香味儿,四爷饥肠辘辘,饶是一向冷面沉静,也没忍住朝桌上瞥了一眼,然后很快收回视线。 圆桌上有一碟黄灿灿的栗子酥,十四平时经常会带德妃这里的糕点当零嘴,他还听十四跟十二显摆过,说永和宫的糕点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栗子酥又是其中最好的。 他却一次都没有吃过。 德妃本想晾一晾四爷,却瞧着四爷似乎在走神,登时就心中不快,将手中的茶杯放到桌上,力道不小,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四爷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瞧见德妃正蹙眉看着他。 四爷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儿子知道母妃因为大格格的事情生气,所以特地来跟母妃解释,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且儿子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本宫处处都是错的?还是你以为你翅膀硬了,本宫就管不了你了?!”德妃蓦地勃然大怒,一手重重拍在桌上,一手恨恨指着四爷,满头珠翠晃个不停,一张芙蓉面变得狰狞异常。 四爷愣住了,德妃待他一向疏离,却也从来没有动过这样大的气,四爷自是惶恐不已,旋即忙得双膝跪地:“儿子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母妃息怒!” “娘娘!” 慧嬷嬷也吓了一跳,刚才不是都劝过了吗?赶紧过去顺德妃的后背,一边替四爷说话:“娘娘,四爷不是那个意思,您先听他把话说完……” 德妃却气得浑身发颤,什么都听不进去,猩红双眼瞪着四爷:“你滚!本宫没有你这样怨怼生母的儿子!滚!” 第16章 近十年的心路历程 方才还晒得汗流浃背,可是此刻,被德妃冷冽怨恨的眼神看着,四爷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浑身上下彻骨冰凉。 “四爷,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娘娘心情好些再来。”慧嬷嬷简直要哭,这都什么事儿啊,四爷原本就不是在娘娘跟前养大的,本来多加照顾亲近,可是德妃却恨不得将四爷推得远远儿的。 哪儿有这样当娘的? 好歹当年正是因为诞下四爷,出身寒微的德妃才得以晋封嫔位,才有了后来的尊贵荣宠。 四爷嘴唇颤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对着德妃躬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甫一退出去,四爷就身形一晃,一直着急等在门口的苏培盛忙得上前一把扶住,四爷才站住。 “主子爷您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苏培盛急的上火,刚才房中的动静他都听到了,在外面急得一身汗,却也不敢冲进去。 这时候瞧着四爷面色灰败,身形不稳,苏培盛是真的着急,他还从没见过四爷这般模样。 “不用,”四爷摆摆手,沉声道,“回去。” “可是……” “我说了回去。”四爷打断,一边大步往外走,苏培盛忙得追了上去,小心跟在后面,时刻准备扶住他家可能随时摔倒的主子爷。 好在四爷没事儿,除了刚才在永和宫没站稳那么一下,后面一路步履不停、稳稳当当回到了阿哥所,苏培盛这才放下心。 伺候四爷回房更衣,苏培盛忙得去膳房拿饭,折腾这么一大早,他家爷还粒米未进呢,苏培盛真是要急死,等不及师傅现做,苏培盛直接把要送到李格格院里的饭食给征用了。 一路小跑返回,还不耽误他思考刚才永和宫中发生的事儿。 德妃娘娘到底生的什么气? 苏培盛努力回忆自己在永和宫里头听到的墙角,他当时站在门外,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约约听到四爷提到大格格…… 所以德妃娘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才跟四爷生这么大的气? …… 德妃为什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四爷也在琢磨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他脑子混乱一片也认为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但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渐渐清醒下来,他仔仔细细想着当时的情形,渐渐咂摸出了别的意味儿。 德妃是从什么时候生气的? 的确是从他提大格格的时候,但是生气的点儿却似乎不在大格格身上,而是…… “……大格格年幼,尚不满周岁,故而离不开生母……” 是他说完这句之后,德妃才勃然大怒的。 所以德妃这是认为他是在借着大格格来埋怨讥讽,她当年答应父皇把将将满月的自己送给孝懿仁皇后抚养吗?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摇头苦笑,他若是心里真的埋怨,小时候又怎么会偷偷摸摸跑到永和宫看她? 又怎么会因为她的冷落疏远而难过,又怎么会羡慕十四能够得到她的爱? 原本,他以为是因为德妃不敢得罪孝懿仁皇后,所以不敢跟他这个亲儿子有所接触亲近,四爷心里虽然渴望得到生母的爱,却也理解德妃的难处。 所以他从不让她为难,自觉保持着让她合适的距离,可是孝懿仁皇后薨了之后呢? 父皇许德妃照料他,他高兴得恨不能飞起来,总算能正大光明地去永和宫见额娘了,也总算能和十四一样获得额娘的爱了,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额娘待他一如从前,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苛责? 他以为是自己离开的时间太久,不像十四是在母妃跟前长大,所以难免疏远些,天长日久,母妃总会心疼他的,于是他加倍孝顺母妃,包容十四的敌意,善待母妃给挑选的福晋,却始终得不到母妃的回应。 又或者是自己不够优秀,不像大哥那般勇猛英武屡立战功,也不如三哥那般善于诗词歌赋得父皇青眼,不能给母妃增光添彩? 所以他一直默默用功…… 如今回头看来,从懵懂孩童到如今成家立业,他这近十年的心路历程,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德妃就是不喜欢他,因为他是德妃心中无法磨灭的污点,证明她是个为了巩固圣宠、甘愿将襁褓婴儿双手奉于他人的狠心母亲。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辈子他身为儿子的这点可怜念想,就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四爷牵了牵唇,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 “主子爷,您用完膳再歇着。” 苏培盛拎着食盒回来,就瞧着四爷已经兀自躺到床上,知道四爷心情不好,怕是没吃饭的心情,也不愿被人搅扰,可他还是顶着被四爷责罚的风险苦口婆心劝四爷。 “主子爷,人是铁饭是钢,纵使钢筋铁骨那也不能不吃饭呀,”苏培盛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轻松俏皮,“说起来主子爷还是沾了李主子的光,膳房正给李主子准备早膳,奴才着急先给主子拎了来……” 甫一打开食盒,苏培盛就愣住了,目瞪口呆看着食盒里面的饭食,半晌说不出话来。 “吩咐膳房重新做一份给你李主子送过去。” 四爷的声音传来,情绪似乎听着比方才好些了,苏培盛总算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答应,一边动手盖上食盒:“那奴才也让膳房重新给主子准备一份吧,这都有点儿……凉了。” “不用了,你下去吧。” 苏培盛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兀自躺着不动的四爷,到底也没说什么,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坐在石凳上叹气,时不时不安地回头看一眼身上的屋子,到底是不放心。 这时候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眼看去,就瞧着刘玉柱正满脸堆笑走过来,苏培盛登时就撂下了脸儿。 要不是福晋自作主张绕过主子爷直接找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今儿又怎么会遭此劫难,甚至还连累母子情分,这个时候看到刘玉柱,苏培盛自然摆不出好脸儿。 第17章 是她占便宜 “苏哥哥……” 刘玉柱一张口,苏培盛就装模作样地掸土,一边嘴里也不饶人:“你们这起子狗东西一贯会偷懒躲滑,放着院子里这许多脏东西也不知道打扫,仔细惹怒了主子爷,到时候你们才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 这前院根本就是一尘不染,哪儿来的脏东西?苏培盛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下人们自是心中有数,个个都在暗骂刘玉柱这个杀千刀的,也不知怎么惹到了苏培盛,还连累到了他们身上。 “是是是!多谢苏公公提点,小的们这就重新打扫!” 当下几人纷纷取来笤帚也不扫别的地方,专门往刘玉柱脚下扫,刘玉柱连连后退,脸黑得不像样,却不敢在前院闹起来,就这么被扫垃圾似的被扫出了前院。 刘玉柱气得浑身发抖,苏培盛这个龟儿子,平日里没少收他孝敬,这时候却翻脸不认人,恨恨对着前院吐了口唾沫,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声“忘八端”,嘴唇气得发抖,愣是不敢骂出声。 饶是气不过,刘玉柱还是跺着脚回后院。 …… 四爷是真的没有胃口,但是方才听到苏培盛提到了李主子,四爷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晚上,维珍那张可笑又可怜的、哭花了的脸,还有她夹杂着哭泣哀求的声音—— “……妾身是大格格的生母,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妾身更爱大格格了!” “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因此怪我,若是我放手将她送给了福晋抚养,她日后才会怪我,会恨我。” 心底的苦闷酸涩消减了不少,四爷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行至桌前,打开了食盒,旋即也是一愣,然后看着那一大碗红油赤酱的猪肘子就无声笑了。 李氏今儿的胃口不错啊。 嗯,看来昨晚体力是消耗不少。 明明刚才还没什么胃口,这时候对着这一大碗猪肘子,四爷竟然也觉得饥火难耐,动手把猪肘子端到桌上,又兴致勃勃地打开第二层食盒…… 额,牛肉面是经常吃,不过却没有吃过汤这么红的牛肉面。 四爷脑中一下子就冒出“满江红”三个字来,笑着摇头,李氏到底是让人加了几勺辣啊。 四爷不能吃辣,可这时候看着这碗红彤彤香喷喷的牛肉面,却食指大动,什么保养身子饮食平和,通通烟消云散,四爷果断拿起了筷子。 …… 苏培盛进来收拾的时候,就发现了四爷不正常的脸红,以及红的发亮的嘴唇,再一看碗里剩下的通红面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暗叫一声不好。 他刚才就看到大肘子来着,想着主子爷一向饮食清淡,哪里想到下头还埋了这么大一号雷,顿时吓得额头冒汗。 “主子爷……” 咦,怎么还吃完了呢?不光是油腻腻的大肘子还是红彤彤的牛肉面! 苏培盛一怔,旋即倒了杯茶殷勤递到四爷面前:“爷,您喝口茶润润。” 一杯茶下肚,四爷也没有好很多,不过一大早上这么一通酣畅淋漓的吃法,流了一身汗,实在是痛快,似乎连心里的苦闷酸楚都随着大汗排出去了似的。 “去拿个冰碗来,”还是太辣,嘴唇都一跳一跳的,四爷吩咐苏培盛,顺嘴又加了一句,“给你李主子也送去一个,再挑些果品一并送过去。” 冰碗是宫中的一种消暑小食,用碎冰镇着各种水果,比如葡萄、莲子、菱角什么的。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正要去办又被四爷叫住了:“去库房里挑几样首饰绸缎一并送过去。” 苏培盛心中琢磨,也不知是李主子昨儿晚上伺候周到,还是今儿的早膳让主子爷吃的痛快,瞧着主子爷对李主子还挺满意。 …… 牛肉面跟大肘子下肚,维珍觉得痛快极了,前几天那也算是吃饭?真真是味如嚼蜡,净提心吊胆来着了。 此刻维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似的,就是天太热了,还得穿里外两层,虽是轻薄的衣料,还是汗流不止,就连头发也得梳成发髻,实在热的难受。 维珍此刻实在万分怀念从前在空调房里抱着冰镇西瓜大快朵颐的日子,嫌茯苓扇扇子太慢,索性要过来自己扇风,一边扇扇子,一边琢磨四爷这个人。 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维珍自然而然地对四爷畏惧,甫一见着就吓得腿抖,生怕惹到传说中喜怒无常的雍正帝不快,搭上自己的小命。 但是经过昨晚的相处,维珍渐渐地能把活生生的四爷跟历史书上冷冰冰的雍正皇帝剥离开来。 他能认真听取她的意见,肯定她对于孩子的爱,愿意让她抚养大格格,所以四爷是个明辨是非、知情懂理的。 跟这样的人相处,只要自己不主动作死、不触碰他的底线,再加上有大格格这么个倚靠,四爷是不会亏待她的。 更何况,四爷如今还就是个苦逼的高中生,距他成为九子夺嫡mvp、荣登大宝,那还有…… 额,小三十年呢。 所以他如今的性格、对事对人的看法,跟日后的权掌天下的雍正皇帝肯定大有不同,她大可以用轻松一些的方式跟他相处。 能摸准四爷的脾气,相处得来,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都大有好处,要是实在相处不来,那也不要紧,毕竟十八岁小狼狗的体力…… 咳咳,她还是挺享受的。 走肾不走心也未尝不可,尤其四爷还是天底下头一号高富帅,论起来,是她占便宜呢。 维珍正琢磨着,就瞧着茯苓进来通报:“主子,苏公公来了。” “请进来。”维珍迅速调整了坐姿,将扇子放在小几上。 苏培盛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或是拎着或是捧着东西的小太监。 “给李主子请安。” 苏培盛挺客气,维珍知道他可是会伺候四爷一辈子的老人儿,自然对他亦是客气,当下含笑道:“谙达有礼。” 第18章 再探再报 比起公公,谙达这个称呼就尊重亲切许多,苏培盛心里痛快,脸上的笑意也更真诚了:“奉主子爷之命,给格格送些东西过来,还望格格喜欢。” 苏培盛朝边上让了让,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太监一一将东西呈上来。 苏培盛在一旁介绍:“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赐的绸缎四匹、葛纱四匹,金累丝手镯、耳环各一对,这筐是新到的新鲜水果,另外天气炎热,主子还特地吩咐膳房给格格制了一个冰碗。” 水果? 冰碗? 维珍甫一看到筐子里的那个大西瓜,顿时就两眼放光,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她努力把贪婪的目光从西瓜上挪开,然后含笑看着苏培盛,一派得体模样:“有劳谙达走这一趟,代我谢过主子爷。” 苏培盛不愧是人精,方才维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喜,还是让他捕捉到了,心下满意,看来他眼光果然不错,挑的布料跟首饰李主子果然都喜欢。 “那奴才就告退了。” 苏培盛躬身告退,带着三个小太监退了出去,退到院门外,正巧遇到宋格格院里的小德子过来,点头哈腰跟他套近乎。 四爷有敲打福晋的意思,那苏培盛这个心腹自然知道要怎么做,所以苏培盛也没有着急走,就站住跟小德子闲聊了了两句。 听了小德子一通奉承,把人打发了之后,苏培盛正抬脚要走,结果就听到身后院中传来他家李主子欢天喜地的声音—— “茯苓,快把西瓜给我用井水湃着,等会儿我就要吃个片甲不留!” “格格,那这衣料跟首饰呢?你不看看?” “就放那儿吧,反正没长脚又不会跑,等我吃完冰碗再说。” 苏培盛嘴角一阵抽搐:“……” 他是不是对李主子有啥误会? 敢情人家稀罕的不是绫罗首饰而是西瓜跟冰碗? 苏培盛心情复杂地回头看了看,然后默默转身朝前院走去。 …… 小德子一路小跑回去,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悉数禀告给了自家主子,宋格格越听越是眉头紧皱,贴身伺候宋格格的侍婢满绣却两眼放光。 “再探再报。”宋格格沉声道。 “是,奴才告退。” 小德子退下之后,满绣就两眼放光跟宋格格道:“格格,主子爷如今对后宅的态度跟从前可是大不相同啊,福晋一手遮天的日子这算是到头了!” 四爷从前对后宅是什么态度? 冷落妾室,敬重福晋。 有四爷的态度在,再加上福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所以自福晋过门之后,宋格格几乎都没怎么见过四爷,只能老老实实地在福晋手下捱着。 宋格格都已经做好了福晋一日不生嫡长子她就一日无宠的准备。 但是福晋的肚子是真不争气啊,都一年多了愣是颗粒无收,宋格格如今都过二十岁了,自然焦虑。 等福晋生下嫡长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到时候四爷后宅肯定又添新人,她这样的老人儿,还能有得宠的机会? 可是如今,四爷对后宅的态度变了。 之前李格格摆明了心思要恶心福晋,暗戳戳想跟福晋争夺大格格,宋格格觉得李格格不自量力,可如今李格格竟然真的留住了大格格。 不仅如此,四爷这程子对李格格似乎多了恩宠,今天更是大加赏赐,这又何曾不是在打福晋的脸? 也难怪福晋都称病不见人了,实在是没脸啊。 “格格,既然主子爷不再一味儿只顾着福晋,那您要不要……趁机分一杯羹?总不能全都便宜了李格格吧,若格格能趁机再度有孕,一举为主子爷诞下长子,那格格您下半生可都不用愁了!” 长子? 宋格格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她当然盼着能为四爷诞下诞下长子,只是想着之前夭折的那个孩子,到底心有余悸。 “不着急,先看看。” 她得先搞清楚,四爷究竟是真的厌烦了福晋,还是打算利用李格格敲打福晋,若是前者的话,她自然要不能便宜了李格格,肯定是要一杯羹的,可要是后者的话…… 她可不能做了四爷的棋子、福晋的眼中钉。 …… 四爷又是十多日没进过后院儿,福晋那边也一直称病不需要维珍她们去请安,维珍乐得清闲,这大热的天儿,当然是在家里待着舒坦。 维珍近来待遇明显比从前好不少,她喜欢吃水果,就每天都会有新鲜水果送来,还有冰碗也没断过。 原主喜欢看话本子,所以存了几十本的话本子,虽然多是才子佳人大团圆实在老生常谈,但是维珍也看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古代的话本子其实跟古早味儿的霸道总裁文蛮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男主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主如初恋的套路嘛。 除了看话本子,维珍更多的时间都用在照看大格格身上。 有了那个邓氏奶娘做榜样,奶娘安氏明显老实安分了不少,不过维珍还是更喜欢那个勤恳本分的奶娘方氏,所以每日都让方氏带大格格来她这里消遣。 “大格格很喜欢苹果泥是不是?” 维珍亲自用勺子刮着苹果泥喂给大格格,甜丝丝的口感大格格喜欢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嘴里“呀呀”叫个不停。 比起从前瘦的跟高粱杆似的没精神的模样,如今的大格格真是玉雪可爱。 维珍喜欢极了,凑过去在大格格白嫩嫩的脸蛋上“啊呜”亲了一口:“不愧是额娘亲生的宝儿,跟额娘一样可爱!” “哈哈!”一旁负责扇扇子的茯苓跟甘草都被逗得笑出声。 方氏却面露担心,小心提醒:“格格,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还这么小,怕是不宜吃果泥,婴儿的肠胃最是娇嫩,这水果泥……怕是对肠胃不利呢。” 第19章 收服方氏 大格格如今还不满周岁,按照宫里的规矩,除了吃奶水也就只能稍微吃点米糊当辅食,但李格格不仅给大格格吃蛋羹、米糊、南瓜泥,现在又开始喂水果泥了。 虽然大格格瞧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方氏却真真是提心吊胆,就怕大格格出事儿,这时候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出言提醒。 维珍知道方氏是个负责任的好乳母,所以愿意跟她解释两句。 “不碍事儿的,周岁左右的孩子只吃奶水跟米糊营养是跟不上的,就该加辅食,要不然孩子就长得慢了,”顿了顿,维珍又状似随意加了一句,“我老家那边都是这样养孩子的,个个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也是穿越过来之后,维珍才体验清宫养孩子的种种窒息操作,喂奶有规矩,睡觉有规矩,还讲究三不五时饿孩子一顿,据说防止积食少生病。 维珍简直无语,孩子都瘦的跟小鸡仔似的,怎么可能积食? 清宫的皇子公主为什么夭折率这么高,维珍总算是明白了。 更让维珍忍无可忍的就是,喂养格格的乳母地位很高,以至于她这个生母都干涉不了乳母如何喂养孩子,否则动辄就搬出宫中规矩云云教育维珍。 这跟清宫有意疏远皇室母子的关系有关。 相比之下,乳母更像是皇子公主的亲人,尤其是公主,只要不发生意外,大格格的乳母会陪伴大格格一生,对大格格的人生影响不可谓不大,这是维珍所接受不了的。 一则是既然已经从四爷那里求来了大格格的抚养权,那她就不能忍受大格格跟乳母的关系比她这个亲娘更亲密。 二则是她更加接受不了大格格从小就被乳母拿捏,就那邓氏安氏那样眼高于顶、连她都不放在眼里的乳母,能指望她们真心对大格格? 只怕打着自小就拿捏大格格的心思,想趴在大格格身上吸一辈子血呢。 这是维珍绝不容忍的。 按照维珍的想法,就直接把安氏也一并给打发出去,但是这几位乳母都是福晋做主挑的,四爷才做主打发了一个邓氏,她再打发安氏,福晋的脸要往哪里搁? 再说,她只不过是个妾,没这个资格,所以只能暂且搁置,日后再想法子撵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维珍才让方氏白天带大格格,她给孩子加辅食的事儿,要是安氏知道了,只怕又要闹出什么风波。 果然方氏不吭声了,她是眼瞧着大格格被维珍照顾的一天比一天好,不仅长个头精神头也好多了,所以李格格说的……应该是有道理的。 维珍见她不再提规矩的事儿,放心不少,又道:“宫里的规矩传了这许多年,肯定有道理,只是养孩子这事儿因人而异,兴许大格格随我的体质,更适合老家那边养孩子的法儿,还请嬷嬷体谅。” “奴婢不敢,”方氏忙道,“奴婢也是为人母的,能体谅格格的心情,自然是一门心思为了大格格好。” 维珍松了口气儿,含笑冲方氏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说起来嬷嬷的孩子跟大格格差不多大,我让茯苓整理了两匹细布来,嬷嬷托人带回家给孩子做几件衣裳吧。” 茯苓进房取了一个大包袱出来,递给方氏,方氏真是受宠若惊,自家的孩子能得宫里贵人赏赐,那真真是三生有幸,指不定这命格就添贵气了呢。 当下方氏忙不迭叩头谢恩:“多谢主子恩典,奴婢感激不尽!必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子恩典。” 从“格格”改口为“主子”了,维珍挺满意,她要的可不是日后拿捏大格格的祖宗乳母。 方氏性情平和安分,若是能再加上忠心,维珍自然更放心更满意。 维珍使了个眼色,甘草上前扶起了方氏,顺手往方氏手里塞了两锭二十两的大银,四十两,足够方氏在宫里辛苦伺候小半整年的了。 方氏惊得合不拢嘴,忙要还回去,甘草握住方氏的手,含笑道:“嬷嬷伺候大格格一向周到,主子都看在眼里呢,往后必少不了嬷嬷的好处,嬷嬷快请起来吧。” 方氏千恩万谢这才收下银子,压低声音跟维珍道:“主子放心,奴婢会瞒着安氏,绝不让她有机会给主子惹麻烦。” 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到了大格格午睡的时候,方氏带着大格格回西厢午睡去了,维珍打了个哈欠,也去寝房午睡,然后就被抱着针线筐的茯苓一脸怨念的拦住了。 “主子,您昨天说了,从今天开始练女红的。” 维珍看着针头线脑,一阵头晕眼花:“……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要、要不从明天开始?” 茯苓怨念更重了:“这个借口您已经用五次了。” 维珍:“……” 我不要面子的吗? “主子,您再不开始练针线功夫,真的就要来不及了,”甘草也看不下去了,跟维珍道,“眼瞅着距七夕就不到二十天了,您还不开始动手,到时候要送什么给主子爷?” 维珍头疼不已,几天前这两个丫头跟她念叨七夕,她还挺期待古人是怎么过情人节的。 后来才清楚,此七夕非彼七夕,这里的七夕跟情人节不搭噶,是乞巧节。 女子在这一日拜织女的,已婚的还要为夫君做针线,大到衣裳鞋子小到香囊荷包,以此显示自己的手工精巧以及对夫君的敬重。 好消息:有七夕礼物。 坏消息:是她动手做礼物送给四爷。 第20章 巧果 “之前不都是你们替我绣好了送给主子爷的吗?怎么今年就非得我自己绣呢?”维珍一脸绝望,坐在软榻上哀嚎。 “奴婢已经跟主子解释过很多遍了,从前四爷少来后院,也没有过七夕这一说,还是从福晋过门之后,去年才开始主持过的七夕,赶巧主子您那几天待产,根本就没有精力做针线,所以才不得已用了奴婢们的针线活计顶着。” 说到此处,茯苓加重语气,强调道:“因为这事儿,福晋还训斥过您,说您不把主子爷放在心上呢,今年您可不能再让福晋捏着这个把柄在主子爷跟前上眼药了,福晋现在一准儿在憋着拿您的错处呢!您可不能主动送上门去!” 茯苓说完,甘草又接着絮絮叨叨:“主子爷待主子不薄,力排众议将大格格留给主子抚养,为此还不惜打了福晋的脸,又对您赏赐颇多,若是主子不对主子爷上心连七夕的针线活计都让奴婢们代劳,只怕主子爷要寒心呢。” 维珍将这两个丫头的长篇大论总结出两点,第一,不能让福晋抓住错处大做文章,第二,不能让四爷寒心,否则影响日后的待遇,什么西瓜冰碗只怕都成泡影了。 维珍又是一声哀嚎,却也不得不接受现实:“那行吧,这就开始吧。” 茯苓跟甘草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两个人赶紧陪着维珍做针线,然后两个人看着维珍在绣绷上留下的夸张针脚,都懵了。 维珍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那什么我……我小时候调皮坐不住,所以女红就……就很一般般。” 不不不,您太谦虚了,这何止一般般啊,简直就是没眼看! 甘草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些:“主子,您……真的学过女红吗?” 维珍眨眨眼:“看人缝过被子算吗?” 说起做针线活,维珍能想起来的,真的只有小时候看外婆套被子了,再多的,真的就没有了,毕竟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衣裳被子都是现成的,针线这些东西似乎都成了老古董。 甘草茯苓:“……” 维珍被两个小丫头无语凝噎的眼神看得也很无语,她看了看被自己糟蹋的绣绷,心虚地道:“你们说,就我目前的水平能在不到二十天内出师吗?” 茯苓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地道:“或、或许吧,如果主子是织女下凡的话。” 维珍:“……” 你倒也不必如此一针见血,也不怕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虽然觉得维珍不是织女下凡,两个人还是努力指导维珍,眼瞅着维珍第六次扎到手指,两个人简直比维珍还崩溃。 “主子,要不就……就算了吧,还是让奴婢代您准备吧。”茯苓彻底泄气了,一边取帕子给维珍擦手。 维珍也挺泄气:“可福晋要是为难呢?还有主子爷,会不会生气?” 她对自己如今的处境很清楚,肯定是已经得罪了福晋,所以就只能尽可能地低调,别再让人家抓住把柄。 再有就是要抱紧四爷大腿,也好能得到四爷庇佑,毕竟福晋再厉害到底还是四爷当家做主。 可眼瞅着因着个七夕,她可能被福晋抓着小辫子又得罪主子爷,简直是倒霉透顶。 维珍无语地看着自己快被扎烂的手,这双手挥舞起勺子铲子打蛋器别提多麻利灵活了,怎么就是征服不了小小的绣花针呢? 茯苓甘草也是愁眉苦脸。 维珍叉了块西瓜下肚,不死心地问道:“就只能送针线活计,就不能送点儿别的吗?” 稍稍踟蹰一下,甘草兀自愁眉苦脸,摇着头道:“倒是也有别的,只是主子肯定也做不来。” “你且说说。”好让我彻底死心。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按照七夕的传统,除了能给夫君送针线活计之外,还能送巧果,也是彰显自己手巧,对夫君的一片心意。” “巧果?是一种果子吗?”维珍放下叉子,看着茯苓,正襟危坐,一派认真,“你跟我仔细说说是什么样的。” “这是汉人民间流行的,奴婢们自幼在宫里长大,倒是没有见过,不过奴婢从前听别的宫女说过,京师这边的巧果是用猪油、面粉、糖还有芝麻做的。” “嗯,可能还有别的,奴婢也不大清楚,不过各地的巧果都不同,听说各家做出来的巧果都不尽相同。” “猪油、面粉、糖、芝麻……”维珍嘴里念叨着,心中暗道,这配方倒是有点儿像酥饼,这倒是难不住她,虽然她专长是烘焙西点,但是中式糕点也算得上拿手,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敢搞一个中西合璧的专题? 虽然维珍同学创业未半,中道奔殂…… 可现在说不定她就能二次创业,再创辉煌! 而且既然各家的巧果都不尽相同,就更不担心出错了,反正比做针线强多了。 想到此处,维珍心下一松,将针线筐往茯苓怀里一推,然后一锤定音:“不做针线活计了,今年七夕我要做巧果送给主子爷,就这么定了!” 茯苓甘草目瞪口呆:“什么?做巧果?” 就她们家主子这笨手笨脚恨不得连绣花针都不会拿的架势,还想动手做巧果?那还不如做针线呢! 维珍懒得跟她们解释,决定用事实讲道理,一边继续心情很好地吃西瓜,一边在心里哼唧:“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 维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就是有点儿拿古代的烤炉没办法。 她从前的确是做烘焙的,但是用的都是专业的烤箱或者是面包窑,是真的没有用过古代的这种砌在地上、大半人高的大烤炉,这温度跟位置都不好控制啊。 “就只有这样的烤炉吗?”维珍不死心,一边擦汗一边问膳房的师傅。 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巧果,维珍当然要来膳房实地考察一下。 又白又胖的大师傅顶着一脑门子的汗跟维珍点头哈腰:“回格格的话,就只有这一个烤炉,平时做烤鸭或者烧饼,用的都是这个。” 原来是做烤鸭的烤炉,难怪这么大。 第21章 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就没有比这再小一些的烤炉?”维珍用手比划着,“不是这种,是那种能放托盘进去烤糕点的……方的烤炉。” “回格格的话,那样专门烤精致糕点的烤炉不光是咱们这儿没有,整个阿哥所都没有,就御膳房那儿有。”大师傅摇摇头道。 御膳房? 算了,等下辈子拿到《我在大清当御厨》的剧本再说。 维珍叹了口气儿,又上上下下打量面前的这个大烤炉,越看越蔫哒。 她真的用不到也不敢用这么大这么高的烤炉啊。 维珍望炉兴叹,差点要哭,已经脑补出自己这小身板儿踩着花盆底再踩着板凳探着身子颤颤巍巍努力往烤炉里贴烧饼的画面…… 不会掉进去吧? 就算掉不进去也会燎到她的飘飘秀发或者是烫到她的纤纤玉手吧? 烤炉中一阵热浪袭来,维珍都有自己要被烤熟的错觉,忙得朝后退了两步。 “主子,要不您还是……回去学针线吧,”茯苓赶紧扶住自家主子,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大不了不做衣裳不绣花连香囊荷包也算了,您就给主子爷做……做几双袜子得了,我跟茯苓前头做,您在后面照猫画虎,应该……能应付过去吧?” 维珍果断点点头:“必须的,我心灵手巧学得快,走,现在我们就回去做袜子。” 再见了,她刚刚燃烧起来的在古代重操旧业、再创辉煌的激情! 再见了,她心心念念的蛋糕、饼干、榴莲披萨! 悲壮地回到小院儿,维珍就迫不及待地洗了澡换了身衣裳,难为她这顶着大太阳往膳房跑,又在炉子面前烤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差一点儿就得中暑。 “茯苓!茯苓!冰碗拿来了吗?” “回主子的话甘草去膳房取了。” 维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从内间出来,候在外面的茯苓看她这副模样,忙得进去取来帕子给她擦头发,一边老母亲上身似的絮絮叨叨。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虽是天儿热,但是也不能让凉风扑了热身子啊,下次还是让奴婢进去伺候您沐浴吧。” 刚穿过来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是进去伺候维珍洗澡来着,但是维珍实在忍受不了人盯着看。 她是地地道道的南方姑娘,没有去公共澡堂洗澡的经验,被人这么盯着实在是太难受,脚趾都要抠出一个三室一厅了,而且有些事维珍不希望被人发现。 跟四爷走肾是很痛快,但是事后清理也很麻烦,尤其是把……那什么给排出来,维珍可不希望被茯苓跟甘草瞧见。 维珍暂时还没有做好怀孕生娃的准备,不仅仅是心理准备不够,也是发自内心对在这里生娃揣着恐惧。 没有医院没有大夫没有手术麻醉药,就这么……硬生,但凡出点儿事就得搭上自己这条小命,维珍怎能不害怕? 再者是,她还真不敢抢在福晋前头有孕,要是生下个庶长子,福晋怕是这辈子都要恨死她,她一个小格格哪里敢扎福晋的眼?不是找死嘛。 就是这法子,实在是有些自欺欺人,维珍也知道,可毕竟聊胜于无嘛。 这个没有避孕药的世界,维珍也很绝望。 维珍编了由头,让她们两人往后不必跟进去伺候,茯苓跟甘草自然不放心,所以每次都至少留一个人在内间门口守着。 维珍在软榻上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所谓地摇摇头:“不碍事儿。” 茯苓端起一派严肃架子提醒维珍:“主子,您可不能不重视,老是不擦干头发顶着水汽,仔细寒气侵体,不易有孕!” “噗!”下一秒,维珍一个没忍住喷了个彻彻底底。 茯苓看着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委委屈屈地看向维珍:“主子,奴婢说错了吗?” “没没没,你说得对,特别有道理,是我太不小心了,”维珍忙不迭抢过茯苓手里的帕子,替她擦衣裳,“就是吧,这种话往后你别再说了,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茯苓一副见鬼的表情:“主子,从前您为了跟宋格格争谁先有孕,可没少下功夫啊,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偷偷喝坐胎药的,能用的法子都用了,现在……” 怎么突然就委婉含蓄皮薄面软起来了? 维珍:“……” 三室一厅算什么,一瞬之间她的脚指头就能抠出来一个大平层外加俩大露台。 维珍正尴尬来着,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见着捧着冰碗的甘草回来了,维珍不由感慨,甘草真是个专门解人危困的小天使。 咦?小天使这是个啥表情?怎么一副哭唧唧的表情? “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维珍问。 甘草摇摇头,将冰碗放在桌上,然后带着哭腔道:“主子不好了,现在整个后院儿的人都知道你要给主子爷做巧果了!” 大平层大露台算什么!一座魔法城堡已经在维珍面前拔地而起,外加一万只草泥马跟尖叫鸡咆哮而过! 维珍目瞪口呆,脑子里头“嗡嗡”的:“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维珍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茯苓已经急的跳脚了。 “怎么会这样?主子不过就去了一趟膳房,还特地挑人少的时候过去的,这才过会儿的功夫,怎么可能就传的人尽皆知呢?” “奴婢也不晓得,但是方才回来这一路上,就有碰到三四伙来跟奴婢打听的,不仅有膳房里头的小太监、负责洗衣裳的粗做宫女,还有宋格格房中的侍婢满绣!”甘草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呢?” 膳房的大烤炉维珍实在搞不定,所以已经改主意给四爷做袜子了,敷衍是敷衍了点儿,但好歹能应付过去,可如今她做巧果七夕献给四爷的事儿都传出去了,只怕前院的人都听说了。 她到时候要是只拿出几双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袜子出来,那不是欺君…… 不不不,是蒙骗四爷吗? 第22章 应对之策 就算四爷大度不介意却也不能不顾面子啊,要不然往后后院的人个个有样学样,蒙骗敷衍四爷,那四爷的威信何在? 所以四爷势必要使出责罚手段,最轻就是让她闭门思过。 这还不是最坏的,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搞得阿哥所人尽皆知,那四爷就是在阖宫上下前丢了大脸,竟被自己一个小小格格这般轻视敷衍,若是那样的话,那她…… 就彻底凉了。 想到这里,原本还嚷嚷热的维珍顿时打了个寒颤。 茯苓又急又怒:“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肯定是有人使坏,一门心思要置我们主子于死地啊!谁这般蛇蝎心肠这是不打算给咱们主子留条后路了!” 到底是谁呢? 维珍一时想不清楚,但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这个,是要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从桌上端起冰碗,面无表情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茯苓着急上火又要开口,甘草伸手扯了扯茯苓的袖子,见茯苓不服气还挣扎,甘草只得使劲儿把人拽到了外堂。 “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茯苓气不过。 甘草问她:“你要对主子说什么?” “这事儿肯定是福晋干的!眼下可不就是福晋最记恨咱们主子的吗?”茯苓气得双眼通红,一副咬牙切齿的架势。 “人家怎么陷害咱们主子的?”甘草问。 “她故意传谣说咱们主子要给四爷做巧果……” “就算如此,可这能禀报到四爷跟前吗?”甘草打断她的话,目光淡淡看着茯苓,“还是你要主子分辩,她做巧果不是为了四爷,心思并没有放在四爷心上?” 茯苓被她说的一阵气结,半天才气呼呼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站到福晋那边去了?” “我这是站理不站人,”甘草叹了口气儿,“就算这一次真的是福晋阴了咱们主子一把,但福晋最多算得上是推波助澜,算不上陷害造谣,说到底是咱们大意了,才让人有机可乘。” 在短暂的着急慌乱之后,甘草已经冷静下来,梳理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不止是在跟茯苓分析,也是在反思。 是了,若是她们能够更谨慎一些,就不会让主子亲自去膳房查看什么烤炉,让人知道主子的打算。 明明更妥当的法子是她们做侍婢的去膳房代为观瞧,回来再说于主子听,这样一来也不会引人注目,更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茯苓也已经冷静下来,自责不已:“都怪我,当时没有拦着主子。” 还巴巴地兴高采烈陪着主子去膳房看烤炉,茯苓真真是悔不当初。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茯苓都要愁死了。 甘草默默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难道就要等着主子出丑吗?” 甘草回头看了看兀自认认真真吃着冰碗的维珍,顿了顿,跟茯苓道:“你着急也没用,等等看主子有没有什么对策,我总觉得主子能想出对策。” “可是……” “你就别一直叽叽喳喳的,没得吵到了主子更加想不出法子了。” 茯苓赶紧捂住嘴,一个劲儿点头。 主子啊主子,你可一定要想出应对之策啊! 在茯苓殷切的期盼中,维珍吃完最后一口,放下勺子,一边取出帕子擦嘴,一边开口道:“甘草,去把主子爷留在这里的笔墨纸砚给取出来,茯苓,你去打听打听主子爷人在前院吗。” 茯苓跟甘草两眼放光,心中皆是一喜,主子这肯定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是!奴婢遵命!” 两人一道领命,茯苓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前院,甘草则麻利地为维珍铺纸研墨。 见维珍走过来,甘草到底是没有忍住,一脸期待看着维珍:“主子,您这是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了?” 维珍挽起袖子,从甘草手里接过毛笔,一派镇定自若:“既是有人想拉我入局,那我自然不能拂了人家的美意,这一局我不仅要破,还要破的漂亮,不把幕后主使气得半死岂非辜负人家一番苦心盘算?” 甘草眼里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澎湃不绝。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叫大将阵前临危不惧啊,她家主子就是啊! “奴婢帮主子研墨。” 甘草殷勤地帮维珍研墨,语气都比方才欢快不少,然后她就崇拜地看着自家主子很有气势地蘸饱了墨,然后稳健落笔,再然后,甘草脸上的崇拜凝固了,干涸了,皲裂了…… 主子的字,真是…… 风格独具。 维珍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脸上的临危不惧顿时有一丝崩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写。 老天爷啊,她这一天到底能出几次丑啊,而且每次都回回都丑得风格各异。 …… 拜十四这个好弟弟所赐,四爷这几天很烦。 十四知道那天四爷在永和宫跟德妃不欢而散的事儿,这几天一直逮着四爷阴阳怪气。 十四一向跟四爷不睦,但是从前好歹还有分寸,到底是亲兄弟也不能公然闹得太难看,四爷对十四也一向宽容,只当十四是小孩子不懂事儿,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但是这一回十四皇子是真的太过分了,尤其是今天。 先是在小校场上故意射四爷的靶子,后来骑马的时候,故意溅了四爷一身泥,苏培盛都被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就这样,四爷还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吩咐去更衣室更衣。 第23章 兄弟争执 结果四爷正更衣呢,就听到“砰”地一声,给四爷扣扣子的苏培盛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瞧见十四皇子正站在门前怒瞪四爷。 “十四爷,您这样不合规矩……”苏培盛都忍不住了。 四爷这还在更衣了,十四爷不单单直接闯进来,还是用脚踹得门,简直是不像话。 “滚!”不待苏培盛把话说完,十四皇子就冷声喝道,挑着眉用鞭子指着苏培盛,“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苏培盛被噎得说不出话,转过头询问的眼神去看四爷,就瞧着四爷表情没什么变化,似是没有见到闯进来的十四皇子。 苏培盛心中了然,当下也不再理会十四皇子,继续躬着身毕恭毕敬帮四爷扣扣子。 十四皇子一向心浮气躁,这时候被四爷无视冷落,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就爆发了。 “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以为自己是在孝懿仁皇后跟前长大,就算得上是半个嫡出皇子、高出我这个庶出皇子一头了?!” “你瞧不起我,也瞧不起母妃,恨不得自己是从孝懿仁皇后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嫡子,好跟我们母子划清干系是不是?!” “十四爷!”苏培盛吓得心都差点儿蹦出来,脸色都煞白了,“十四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是在戳主子爷的心吗?” “我戳他的心?难道不是他戳母妃的心?!” 十四越说越激动,手里的鞭子门上拍的“啪啪”响,狠狠瞪着四爷:“那天你到底跟母妃说了什么?把母妃气得两天都吃不下饭!是不是不把母妃气死你就不甘心?!” 苏培盛又气又惊简直要昏过去,这还在小校场上头呢,人来人往的,若是叫人知道了,以讹传讹,闹得人尽皆知,且不说对他家四爷是天大的丑闻,难道对德妃娘娘跟十四爷就是什么光彩事儿吗? 苏培盛气得肝儿颤,又要出口为四爷辩解,却被四爷拦住了,从他手里取过腰带,一边低着头自己系上,一边缓声道:“出去候着。” 的确得有人在外头守着,断不能让人靠近,可不能闹大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走过十四爷身边的时候,还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然后走出门,就瞧着门侧正站着愁眉苦脸的十四爷的贴身太监丘鹤。 “苏哥哥……”丘鹤忙不迭满脸堆笑迎上来。 苏培盛去懒得搭理,黑着脸别过头,明摆着是不肯搭理,丘鹤讪讪地凑过去,小声哀求:“苏哥哥,您知道的,十四爷一向性子急躁,我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不信您瞧瞧,我还被十四爷踹了一脚呢……” 苏培盛瞥了一眼,果然见丘鹤胸口隐隐有个脚印,面色这才稍微好一些,不过仍旧黑着脸。 当下,苏培盛沉声问道:“十四爷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一味儿地招惹咱们四爷,这还在外头呢,也不知道收敛,恨不得让天底下人都知道他们兄弟阋墙吗?” “谁说不是呢?奴才也着急上火呢,”丘鹤眉头都能夹死只苍蝇,四下看了看,然后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十四爷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赶着德妃娘娘身子不爽,十四爷在里头陪着德妃娘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出来的时候,十四爷的神情就不对劲儿了。” “奴才后来打听了一下,说是两日前,四爷才去给德妃娘娘请过安,永和宫那边当天就叫了太医。” 丘鹤这话让苏培盛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一时都有些无语,人家当娘的都盼着兄弟齐心,偏德妃娘娘却是个异类,盼着四爷跟十四兄弟离心似的。 苏培盛摇头叹气,丘鹤也跟着叹气,比起苏培盛的无奈来说,丘鹤更多了许多委屈跟心虚。 跟了十四爷这么长时间,他是见惯了十四爷这个做弟弟的看四爷这个亲哥哥如何不顺眼,处处挑衅的,他平时真是没少劝,但是也得十四爷能听进去啊。 想了想,苏培盛道:“等下我再去趟永和宫,求一求慧嬷嬷帮着在德妃娘娘面前劝劝,你回去也再劝劝你家主子,若是十四爷一直这样闹下去……” 说到此处,苏培盛不由摇头叹气:“万一被有心人调油加醋捅到御前,别说四爷遭殃,就连德妃娘娘跟十四爷也一并遭殃,咱们做奴才的又能落个什么好?” 四爷若是落了个不孝生母的罪名,那十四皇子一个不悌兄长的罪名能逃得脱? 养出来这么一对不孝不悌的儿子,德妃娘娘岂非教子不善? 这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苏培盛都搞不清楚为什么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愣是看不清。 丘鹤晓得轻重,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苏哥哥的话小的肯定放在心上。” 两人正在门外小声商量着,屋里的兄弟两人自然也没有闲着,四爷整理好腰带,行至榻上坐下,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压根儿就没有搭理十四皇子的意思。 十四皇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他亲四哥的这种无视。 四哥平时对七哥、十三哥他们有多和气多亲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每每对他,四哥就冷漠疏离像是陌生人,这让十四皇子倍觉屈辱不甘心。 他又想咆哮了,却被四爷投过来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紧,愣是把到嘴的咆哮咽了下去。 别看一直都是他挑衅四爷,但是他心底还是挺怵四爷的,尤其是被四爷这样冷飕飕的目光盯着,每次都能让他吓得不敢吱声。 “发完疯了?”四爷淡淡问道。 这一问又让十四怒火高涨:“我怎么发疯了?明明是你把母妃给气病了!我可没你这么冷心冷肺!” “这就是你口出狂言冒犯孝懿仁皇后、满嘴嫡出庶出的理由?”四爷道,眼神声音都愈发冷凝,“你知道这话一旦传出,你会落个什么下场吗?母妃又会被你牵扯到什么程度吗?” 十四闻言顿时倒吸凉气,浑身僵硬。 第24章 好得很 方才他是气急了说话都没有过脑子,这时候被四爷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方才还理直气壮,现在十四却不由缩了缩肩膀。 对已故孝懿仁皇后大不敬若,还公然议论嫡庶…… 若真传出去的话,那父皇必定会雷霆大怒,他这个皇子只怕要被圈禁宗人府,母妃也必然受到牵连,只怕最轻也要将母妃降位冷落。 一时间,十四冷汗淋漓,他对四爷这个亲哥哥向来不客气,习惯了冲撞挑衅,四爷一贯懒得搭理,倒是纵得十四越发无法无天,以至于方才竟说出这种荒唐话。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端坐着直视因为不安有些精神恍惚的十四,沉声道:“不管你究竟揣着什么小心思,我都是你兄长,人前人后,你需恭敬听命,从前你的种种挑衅看在母妃颜面上,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但是这次不同,不给你点儿教训,日后你必会犯下重大祸患,连累母妃。” “跪下。” 十四又惊又怒:“什么?你让我下跪?” “或者你可以去永和宫跪,”四爷一字一字冷声道,“你且看看母妃会不会包庇你对先皇后大不敬。” “你是真的丝毫不顾及母妃!也不顾及我这个亲弟弟!”十四咆哮,额上青筋暴起,手指颤颤指着四爷,“难怪母妃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你这般冷心冷肺之人?!” 搭在小几上的手一僵,默默紧握成拳,四爷面色不改,仍旧一副冷淡模样:“跪下。” 十四气得直捯气儿,恨不得化成野兽将四爷拆吃入腹,到底还是屈辱地跪了下来,血红的双眼兀自恨恨瞪着四爷。 四爷却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自软榻上站了起来,大步从十四身边经过,朝房门走去,正要推房门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十四的咬牙切齿。 “说到底,你就是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母妃!你心里定然遗憾自己不是孝懿仁皇后的亲生皇子,嫌弃母妃牵累了你的身份!” 搭在门上的手一僵,旋即推开房门。 “盯着你家主子,跪足两个时辰才许起身。”落下这句话,四爷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苏培盛紧随其后。 丘鹤目瞪口呆,然后忙得小跑进来,然后就瞧着他家十四爷双目赤红攥着拳跪在地上,死死地瞪着远去四爷的背影。 “主子爷……”丘鹤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却见十四却蓦地疯了似的,将小几上的茶杯一把扫在地上,丘鹤顿时噤声缩成了只小鹌鹑。 …… 一路低气压回到阿哥所,四爷黑着脸进了书房,再没出来。 苏培盛匆匆烹了茶正要给四爷送进去,却意外听到了下人的兴致勃勃的议论。 “李格格要在七夕给主子爷做巧果,这事儿你听谁说的?”苏培盛蹙着眉问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洒扫下人,“是李格格派人来前院递的话?” 主子爷不就十来天没进后宅吗?这李格格未免也忒坐不住了吧? 她一个格格怎么敢如此高调行事? “小的是听后院负责洒扫的婆子说的,现在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李格格要给主子做巧果,大家都等着看李格格的手艺呢!” 那人挤眉弄眼,一派坐等看好戏的架势,苏培盛闻言却已经为李格格默哀了。 这事儿透着古怪,但是李格格倒霉是避免不了,这会儿四爷还在气头上。 “主子爷,您喝杯茶。”苏培盛烹了一杯莲心茶给四爷端进去,拜德妃娘娘跟十四爷所赐,四爷这程子上火得厉害,一直在喝莲心茶降火。 四爷接过茶喝了两口放下,继续看书,余光里却见苏培盛站着没走,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苏培盛当下就将口耳相传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的事儿,禀报给了主子爷。 这事儿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只怕不止四爷府上,阿哥所里头没准儿也有人在议论,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成了阖宫上下的笑话,难免会连累四爷的名声,所以苏培盛必须要提前禀报。 四爷闻言,登时都给气笑了,将手中的书本重重摔在桌上,冷笑道:“好得很,真是个个都好得很!”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听到半丝风声,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传出李氏要做巧果的事儿来了,而且都从后院传到前院了,只怕用不了多久整个阿哥所都会人尽皆知了,这办事效率真是令所有官员都汗颜。 李氏要真是个行事高调的,也不至于在后院默默无闻这么长时间,四爷能肯定这事儿,李氏肯定是被人给阴了。 至于是谁在背后阴的李氏…… 四爷倒不认为是福晋,虽然在大格格的事情上,福晋的做法欠妥让他不满意,但是福晋到底是个懂规矩的,后宅的小打小闹耍心眼儿是一回事儿,但是涉及他的名声,福晋是绝对不敢拿来赌的。 什么是底线,福晋心里有数,更何况他才敲打过福晋,福晋就更不会再次作死了。 他前一段时间故意冷落福晋,存着敲打的意思,让她反思自己哪里错了,福晋称病、闭门反思的态度,他是满意的,也不会一味儿让福晋没脸。 所以前几日,福晋派人来前院询问今年七夕家宴的布置的事儿,四爷没有为难,仍旧交给福晋筹办主持,这就是在给福晋台阶下了。 福晋到底是万岁爷下旨赐给他的福晋,自然跟别的女人意义不同,就算福晋犯错,只要知错能改,他就不可能厌弃福晋。 但是福晋又让他失望了。 身为福晋掌管后宅,却连流言蜚语都管不了,任由蔓延出来。 还有那个李氏…… 实在又笨又蠢,肯定是她做事不周全,才给人钻了空子,又不是刚入宫、懵懂不知的秀女,怎么就没有半点儿心机城府。 四爷越想越气,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兀自怒火中烧。 苏培盛忙得又给四爷重新斟了杯茶端上来,小心翼翼劝着:“主子爷您消消气……” 消气? 后宅的女人只怕不能立时把他气死! 第25章 比他有福 四爷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苏培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思量片刻,四爷吩咐道:“明日起请膳房的师傅教李氏做巧果,赶在七夕之前务必教会,悄悄儿地,别再闹得人尽皆知了。” 苏培盛松了口气儿,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李格格如约在七夕给四爷献上拿得出手的巧果(就算李格格做的拿不出手,不是还能用师傅做的顶替?),这事儿就算是能平息下来了。 只是经过这事儿,福晋怕是要继续受冷落,至于李格格只怕也要被四爷厌弃了。 啧,指不定宋格格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呢。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保证不走漏一丝风声。” 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了出去,四爷将杯中苦涩的莲心茶一饮而尽,没觉得降火反倒觉得胸中愤懑异常。 他之前对李氏了解不多,在他看来,后宅的格格无非就是传承血脉的工具,所以除了床笫之间几乎没别的了解。 当然他也不需要去花时间心思去了解,她们的人生、性命甚至还有身后的娘家,悉数都攥在他的手里,他还有什么必要去了解吗? 只是近来因为各种阴差阳错,他对李氏有了些许了解。 作为妾室,李氏在床笫之间风情万种,能火辣奔放也能娇羞可人,样样都迷人,让他头一次尝到极乐滋味儿,李氏的性格也算纯粹澄澈,和她相处会分外放松舒坦。 作为母亲,李氏发自内心疼爱孩子,足够称职,这一点,更让他对李氏好感倍增。 这两点加起来,只要李氏不犯蠢不出格,他自然会善待,甚至他还想着可以让李氏多生几个孩子。 可是偏生李氏却犯了蠢。 当然了,福晋更是让他恼火,比起对妾侍的冷落疏离,他对福晋是肯花心思的,福晋又是德妃挑中的人,他自然也对福晋有所期待,只是这段时间,福晋真是一次一次把他的脸打得“啪啪”响。 “啪啪!” 四爷正怒火中烧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不耐烦地道:“进来。” 苏培盛捧着一叠纸进来,双手递到了四爷面前,四爷瞥了一眼,上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蹙着眉问:“这是什么?” “回主子的话,这是李格格方才让人送过来的,说是请主子爷一定过目。”苏培盛解释道,眼睛也盯着纸上画着的古怪玩意儿,满心疑惑。 李格格这又在作什么妖啊?可别再火上浇油了啊。 李氏? 果然听苏培盛提到李氏,四爷就眉头紧锁,不过到底还是接过了那叠纸,皱着眉看了起来。 第一页那个稀奇古怪、瞧着像是……猫咪脑袋模样的东西,他暂时看不明白,不耐烦地翻到了第二页,然后映入眼帘、狗啃一样的字迹,险些晃瞎了四爷的眼。 就这写字的水平也好意思用他的澄心纸?! “有辱斯文!” 四爷一张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惹得苏培盛再次在心里为李格格默哀,不过半天却没在听到别的动静,苏培盛偷摸观瞧,却发现,四爷正仔仔细细看着呢。 额,兴许李格格还没有蠢到底?为自己辩解来着? 维珍并没有为自己辩解,拜之前的几段兼职的工作经验所赐,对于老板(四爷)这样的上位者来说,最不喜欢听的应该就是辩解,他们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以这个时候,与其费劲吧啦地做检讨陈情让四爷心烦,还不如条理分析地列出问题解决的办法。 现在四爷就在认真地看维珍想到的问题解决之道。 其实跟他之前想到的让人教维珍做巧果的方法大同小异,只是维珍言明,她是真的会做巧果。 为了证明,她还写了几样配方,瞧着倒不像是临时胡乱拼凑的。 只是维珍提到,她不会用膳房的那种大烤炉,需要四爷允许在她院子里头造一个小烤炉,就是刚才第一页上维珍画的那个,只要建好这个烤炉,维珍保证能做好巧果,在七夕当天敬献给四爷,如果到时四爷不满意,她任由四爷处罚。 最后,维珍再三恳求四爷答应,建这个小烤炉,不仅能够为四爷敬献巧果,日后还可以为大格格烤专门适合幼童的零食糕点,希望四爷成全自己这个做娘的对大格格的一片疼爱之心。 出奇的,这狗啃似的看得四爷眼疼的、不算信的信,看完之后,四爷心里的怒火消了个七七八八,他目光盯着最后,心底某个地方甚至微微泛起一抹酸楚。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永和宫,看到的桌子上的那盘栗子酥。 他从没吃过母亲亲手做的栗子糕。 大格格比他有福,从小就能吃到。 …… 咦,不对啊,李氏的主要目的还是给他做巧果来着,所以大格格倒是沾了他这个阿玛的光。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牵了牵唇,一扫胸中怒火,顿时心态就不一样了,对那个所谓的烤炉也关心起来。 重新拿起第一张纸,再结合维珍信上的描述,这次四爷能看明白了,这是个猫咪外形的烤炉,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不妥,应该是能烤出糕点的,就是这个猫咪脑袋的造型…… 有点儿过于幼稚了。 四爷提起笔,在上面添了几笔,看了看这才满意,然后将那张纸递给苏培盛:“照着图,安排人去李格格院里建一个出来。” “啊?”苏培盛一脸懵圈,“主子爷,这是……” “烤炉,”四爷头也不抬地言简意赅道,继续翻着刚才看了一半的书,“有看不明白的地方,直接去问你李主子,总之按她的意思来办。” 李主子? 啧! 四爷的语气听得苏培盛眉毛一跳,心中暗道,也不知李格格写的什么,竟把四爷给哄好了,真是不得了。 “是,属下告退。” 苏培盛拿着纸匆匆退下了,四爷目光又落在维珍的狗啃字上,眼睛再次疼了起来,四爷蹙着眉嫌弃地把纸给翻了过来,一边打定主意,得让李氏好好儿练练字。 …… 第26章 张侍妾 四爷猜的没错,福晋的确不是幕后主使,在听到李格格要在七夕为主子爷敬献巧果的消息的时候,福晋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格格当真狐媚祸主,除了床榻之上用下作手段勾搭主子爷,如今又耍起别的手段来了。 做巧果?就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还想做巧果? 不是福晋小看维珍,就维珍秀女的出身,就决定了她从小到大都被娇养,任何粗活重活都不可能做,尤其是下厨,若是一不小心留下了疤痕,如何还能参加选秀呢? 这李格格肯定是想打着做巧果的幌子去勾搭主子爷! 但是在最初的愤怒消退之后,福晋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这事儿的不对劲儿。 就算李格格真的有勾搭主子爷的心思,却也没必要闹的人尽皆知。 一则是,过分招摇只会扎了她这个福晋的眼,宋格格也会暗戳戳嫉恨。 二则是,四爷一向要求后宅安分低调,如今还在宫中,断不能闹出笑话来,所以李氏又怎么敢?难道就不怕彻底惹恼四爷断了恩宠? 就李格格夺回大格格的做派来看,也不像是个蠢的。 福晋越想越不对劲儿,当下就派人去调查此事前因后果,果然抓住了个搬弄口舌不安分的粗做嬷嬷。 李嬷嬷将被捆上手脚的婆子丢在院中,然后进了正堂跟福晋禀报。 “启禀福晋,这粗做婆子是下半年才被拨来伺候的,在膳房洗碗,今儿李格格的确去了一趟膳房,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的确跟做饭的师傅询问了做巧果的事儿,赶着那婆子当时在膳房洗碗听了一耳朵,后来就经她口传开了。” 福晋眉头紧蹙:“可审出有无背后主使?” 李嬷嬷摇头道:“尚未审出,那婆子咬死不认,只说是信口闲聊,不过老奴却在她的被子里搜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都到这个时候还敢嘴硬!”福晋怒目圆瞪,远远看着院中跪着的歪歪斜斜的婆子,气得肝儿颤,“给我狠狠打!看到底是她的嘴硬还是板子硬!” “是,老奴遵命。”李嬷嬷躬身领命,没一会儿院中就传来了那个婆子的哀嚎痛呼。 碧瑶端着一盅蜂蜜燕窝过来递到福晋面前,一边不住口地劝着:“不过就是个贪财老货,福晋何必为她气坏身子?” “你懂什么?”福晋冷声道,一边推开了碧瑶递过来的蜂蜜燕窝。 这哪是贪财的老货,分明是她管家不严的铁证! 她自诩这个福晋当的名副其实绝无错漏,但是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儿,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四爷的笑话,而这都是因为她管家不严…… 一想到四爷会因此动怒,只怕德妃也要对自己失望,福晋险些要昏过去。 那婆子到底不是真的一心向死,在挨了六七个板子、眼瞅着就要血肉模糊的时候,总算吐口了。 “启禀福晋,那婆子招了,是张侍妾。”李嬷嬷进来禀报。 “张侍妾?”福晋闻言一愣,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人是谁,“是从前教习主子爷人事的宫女儿?” 按照宫里的规矩,在皇子出精之后就会安排教习人事的宫女儿,为了不让皇子沉迷男女之事,这些宫女儿往往相貌寻常。 四爷就有两个这样的宫女儿,在福晋进门之后,就被收成了四爷的妾侍,妾侍身份低贱,平日连给福晋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以至于福晋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两位妾侍存在。 “是,正是那位张侍妾,”李嬷嬷道,“这婆子跟张侍妾原本就是旧相识,张侍妾被安排伺候主子爷,前不久这婆子也被安排进了膳房洗碗。” “重逢之后,这婆子收了张侍妾的银子,原本是要在李格格饮食里做手脚,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张侍妾那边又催得紧,这婆子心一横,左右是害李格格就将李格格做巧果的事儿大肆张扬。” 福晋都听愣了:“张侍妾要害李格格?为什么?” 李嬷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回福晋的话,据那老婆子的交代,张侍妾觉得自己跟李格格有三四分相像,若是没了李格格,主子爷或许就会想起她。” 福晋彻底无语了。 就算四爷想起她甚至又宠爱她,又能怎样?她的出身就决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卑贱的侍妾,更不配怀上四爷的骨血。 还有,四爷早就把她抛脑后去了,哪里会记得她那张所谓的跟李氏有三四分相像的脸? 福晋一脸厌恶,一边吩咐刘玉柱去绑张侍妾,一边带着李嬷嬷匆匆去前院跟主子爷禀报谢罪。 …… “都是妾身治家不严以至于酿成此祸,不但险些连累李格格一条性命,更是有碍四爷名声,还请主子爷降罪。” 福晋没能防患于未然,却贵在亡羊补牢动作迅速,福晋态度谦卑诚恳,四爷对福晋的不满也消减了不少。 “人心难测防不胜防,也不都是你的责任,”四爷盯着福身谢罪的福晋沉声道,“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要一味儿眼高于顶,也得多多往下面看看,仔细祸起萧墙。” 四爷是怪他,把心思都放在讨好德妃、抢夺大格格上面,以至于都没有心思打理家宅吗? 福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是,主子爷教训的是,妾身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行了,起来吧。”四爷使了个眼色,让苏培盛将福晋扶起。 福晋询问:“张侍妾以及其收买的郝婆子都在外头候着,还请主子爷发落。” 张侍妾虽然身份低贱,但毕竟是四爷的妾侍,或许还是四爷的头一个女人,福晋自然是不能发落的,还要按四爷的意思来办。 “张氏蓄谋害人,交去慎刑司发落,郝婆子乱棍打死。”四爷声音轻飘飘的。 “是,妾身明白。” 跟福晋预测的一样,只是…… 顿了顿,福晋又踟蹰着开口:“此事固然有奸佞推波助澜,但归根到底还是李格格行事不谨慎,妾身以为不能轻纵。” 福晋这话一出,李嬷嬷跟苏培盛都不由竖起了耳朵,李嬷嬷悄悄瞥了一眼四爷,等着看四爷如何发落李氏。 第27章 教坏他闺女 苏培盛却偷瞄一眼福晋,默默在心里叹气。 福晋这是还不知道人家李格格已经先一步把主子给哄好了,主子都下令给李格格修烤炉了,福晋这时候偏偏给李格格上眼药,不是让主子爷不快吗? 再说了,张侍妾想害李格格由来已久,要不是有这一回的事儿,指不定真就被害死了呢,四爷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怪罪? 果然,四爷看向福晋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悦稍纵即逝,顿了顿,四爷道:“既如此,就罚她如期做出巧果小惩大诫,福晋以为如何?” 福晋的脸都僵了,这算什么小惩大诫,主子这不是明显显地包庇吗? “是,妾身以为再合适不过。”福晋僵硬地点点头。 …… 维珍画的是面包窑,古代的那种落地圆筒式的烤炉不适合她用,倒是面包窑操作起来很方便,她就按照自己从前的面包窑画的。 她们家养了一只叫咪咪的大橘,面包窑就是照着咪咪做的,特别可爱,而且面包窑还是爸爸妈妈帮她做的,特别有纪念意义。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用面包窑烤东西了,不仅很想念爸妈跟咪咪也是嘴馋得厉害。 她之前倒是没敢奢望能在自己的院里建一个面包窑,实在流言蜚语太给力,逼得她只能接招,既然用不了膳房的大烤炉,那就只能想办法。 为了能够争取到四爷,她在信里暗戳戳用了小心思,提到了大格格,四爷对她这个小老婆未必上心,对亲闺女自然会上心。 膳房里头的糕点再好吃,却哪里比得上亲娘的手工定制呢? 果然,四爷同意了给她建面包窑,维珍松了口气儿,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的小猫咪面包窑重新回归,可等完工之后,维珍就愣住了。 她那萌哒哒的小咪咪呢? 谁能告诉她面前凶神恶煞的大老虎是什么鬼?! “……你改了我的图纸?”维珍气结,忍不住去瞪苏培盛。 苏培盛忙不迭摆手:“奴才怎么敢,是主子爷帮格格您润色了几笔,格格您看是不是更显天家气派?” 维珍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点点头:“你说的对极了,主子爷真是下笔如有神。” “格格,您还有别的吩咐没有?没有的话,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你走吧,”维珍点点头,蔫哒哒地道,“别忘了替我谢过主子妙笔生花。” “奴才告退。” 总觉得李格格有哪里不对,不过苏培盛也想不出来,当下退下回前院儿去了,殊不知他前脚才走,后脚维珍就对着所谓彰显天家气派的大老虎无声地拳打脚踢。 不就是个面包窑嘛,要哪门子的天家气派? 混蛋四爷,还她可爱呆萌的咪咪! 呜呜呜! 甘草跟茯苓都看愣,茯苓凑到甘草耳畔小声询问:“难道这烤炉还有什么说法?使用之前要做……做法?” 甘草看着还在无声手舞足蹈的维珍,一本正经点头:“有可能。” …… 面包窑建好的第二天,膳房那边就给送来了一应用到的材料,面粉白糖等等林林总总摆了一大桌。 虽然维珍还是看那个大老虎不顺眼,不过这也不耽误她开始跃跃欲试地准备第一炉糕点了。 自然是维珍最想念的鸡蛋老蛋糕了,这个操作简单,不用打发奶油,只要按比例放好面粉、糖、油就是了。 没有现成的模具,维珍就用现成的小瓷碗代替,分装好后送进烧好的面包窑,再盖上门,等着就是了。 茯苓他们看得眼花缭乱,他们没吃过传说中的鸡蛋糕,更加没见过主子这样心灵手巧的一面。 “主子,这样就行了?” “行不行等下不就知道了?”维珍洗干净手,从茯苓手里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等鸡蛋糕一出炉,她就给大格格尝尝,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她也想让大格格尝到。 “是,奴婢遵命!” 茯苓去西厢,过了一会儿就跟方氏抱着大格格出来了,大格格刚睡醒,白白嫩嫩的小包子一副睡眼惺忪的迷糊模样,实在是可爱得让人心肝颤。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抱着大格格朝福身行礼,“大格格见到主子就笑呢,果然跟主子是最亲的。” “来,让额娘抱抱。”维珍接过孩子,笑着亲大格格肉嘟嘟的脸。 自从开始加辅食之后,大格格就肉眼可见的白胖了起来,比起初见时候瘦弱得让维珍打怵都不敢去抱,现在的大格格总算有点儿年画娃娃的趋势了。 还是有点儿瘦,维珍用手掂量了几下,打定主意,要把大格格喂得再胖一点儿。 维珍就这么掂弄这两下,却吓得方氏她们面色惊恐,忙得围过来纷纷伸出手,就怕维珍给大格格摔了。 “主子您小心!” “没事儿的,我有分寸呢。”维珍简直哭笑不得,成天被这么一堆人看着,什么骑大马开飞机想来大格格是无福享受了。 大格格却似乎得了趣儿,冲着维珍“咯咯”笑,两条小腿儿一个劲儿倒腾,两眼放光看着维珍,嘴里还不住“鹅鹅鹅”地叫。 “鹅鹅鹅?我还鸭鸭鸭呢!”嘴上是挺嫌弃,可维珍笑得别提多灿烂。 她知道大格格这是在叫自己额娘呢,就是小丫头的舌头还不利索。 维珍最近在努力教大格格说话,自然是要从“额娘”教起,这一点,还真是亘古不变。 “鹅鹅鹅!”大格格继续倒腾小腿儿,叫的更欢实了。 维珍想满足大格格继续举高高,方氏就吓得赶紧拦着:“主子,仔细摔着大格格!主子抱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不如让奴婢抱大格格吧!” 啧,这是嫌她这个亲娘不靠谱呢! “行吧,额娘的力气小,真把你摔了就不好了,”维珍没再坚持,把大格格交给了方氏,“等下次让你阿玛带你玩,你阿玛的力气大着呢!” 刚走到门外的四爷闻声就是脚下一顿,这个李氏是怎么知道自己力气大的? 这问题才一冒出来,都不带思考的,下一秒,四爷的脑子里就涌上了一颗诱人的荔枝,随之而来的是一串酱酱酿酿的限制级画面,以及李氏可怜兮兮的哭腔“四爷轻些”…… 四爷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自在来。 这个李氏真是的,大天白日的对着这么小的孩子竟也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教坏了他闺女! 第28章 还不够丢人的 维珍要是知道四爷的想法,一准儿得白眼儿翻上天,什么叫淫者见淫啊,舍四爷您其谁啊! 苏培盛见他家主子爷在门前愣住,心下不解,小声询问:“主子爷,要奴才上前叩门吗?” 不等四爷发话,院子里头飘来一阵诱人的甜香,然后就是甘草欢欢喜喜的声音:“主子,鸡蛋糕出炉了!真的好香啊!” “哈哈!主子您看甘草馋的都流口水了!” “茯苓你胡说!我哪里流口水了?分明是你,主子做的时候你就开始偷偷擦口水了,别以为我没看到!” “行了行了,别相互攻击了,大家人人都有份儿!都快来吃吧,趁热吃才好!对了,记得给小池子留两块!” …… 听着院里的欢声笑语,闻着糕点诱人的香味,苏培盛腹诽,不知道甘草茯苓俩丫头片子究竟流没流口水,反正他是流口水了! 苏培盛暗戳戳去看四爷,却见四爷一张脸都变成了黑锅底,苏培盛吓了个激灵,赶紧把口水咽下。 四爷这是咋了?刚才不还是兴致勃勃地要来李格格这里看烤炉的吗?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四爷当然生气了,李氏口口声声做建烤炉给他做巧果,结果呢? 烤炉他帮着给建起来了,做糕点的材料他也让人给悉数送过来了,她倒好,巴巴地给别人做起了糕点来了! 什么茯苓甘草连个小太监都有份儿,愣是没想起他来,李氏把他这个主子摆在什么地方了?! 简直岂有此理! 饶是四爷一向八风不动沉得住气,这时候也给气得五内生烟,真想不管不顾一脚把门踹开,将这一院子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全部给收拾一遍! 尤其是那个李氏! 四爷狠狠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院门儿,然后沉着脸扭头就走。 苏培盛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追随四爷直奔前院,这时候身后又传来李格格的声音—— “这是新烤炉,烤出来的糕点味道肯定不正,所以这几天每天都要烤几炉熏熏味儿,等到七夕的时候,炉子的味儿也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才好烤巧果献给主子爷呢。” 这味儿还不正啊?李格格您可真是太谦虚了。 苏培盛正腹诽来着,却“砰”地一声撞到了四爷的后背,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跪地请罪:“奴才不长眼,求主子爷降罪!” 苏培盛都做好了等下挨板子的准备了,可是上头却迟迟没有等到四爷的发落。 主子爷这是怎么了?苏培盛满心疑惑。 苏培盛此刻一张脸贴着地,所以才看不到四爷眼中的愣怔,还有扭头看向李氏院子时的赧然,虽然只是一闪而过。 四爷没有搭理苏培盛,又扭过头继续往前院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主子爷……” “闭嘴!”四爷转过头低声吼苏培盛,“叫魂呢?” 还不够丢人的? 先是听人家墙角,后是小心眼儿误会人家,还差点儿闯进去,要是再被发现了…… 四爷实在没脸待下去,扭过头大步流星直奔前院。 …… 正院。 福晋临窗而坐,面前是一件新簇簇的杏色寝衣,寝衣上绣的是祥云满福的图案。 为了这件寝衣,她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一针一线没有不用心的,她女红本就出色,这一件就更是完美无缺了,连李嬷嬷都交口称赞。 “福晋的手艺可真好啊,这小蝙蝠绣得栩栩如生,主子爷见了,定能体会福晋的一片用心。” “但愿如此吧,”福晋再次仔细将寝衣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交给李嬷嬷,一边道,“好生收着,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到时候好献给主子爷。” “福晋去年给做的那双靴子,四爷可是亲口称赞的,今年做的寝衣更加贴身周到,主子爷定然爱不释手。” 李嬷嬷一边叠着寝衣,一边又跟福晋汇报着自己最新打探来的消息:“启禀福晋,老奴打听清楚了,宋格格今年给主子爷准备的是香囊跟荷包,与去年大抵相同。” 福晋抿了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算规矩,要是她也跟李氏那般不安分的话,我这个福晋可真是半丝颜面都没有了。” 听福晋提起李氏,李嬷嬷就溢出一声嗤笑:“左右那下贱坯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福晋何苦为了她气坏身子?” “昨儿可是好些人都亲眼瞧见了,主子爷都走到那下贱坯子院门口,却愣是嫌弃得没进去,后来就怒气腾腾回前院去了,那脸黑的。” “听说苏培盛那个挨千刀的滑头,都被受了连累,被当众罚跪呢!可见主子爷是真的动了大气!” 福晋倒是生出好奇来:“主子爷到底在因为什么生气呢?主子之前不还偏袒那贱人,怎么这转脸的功夫主子爷就动了这样大的气?” “福晋您这是误会了,四爷哪里是偏袒她,是暂时不好收拾罢了,如今好些人都伸着脖子等着看四爷的笑话呢,好歹把这七夕给应付过去,四爷也不至于在阖宫上下跌面子。” 李嬷嬷一脸不屑:“就李氏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德行,难不成还真指望她会做巧果?四爷心里就真的没数?” “这时候要是发落了那贱蹄子,难保让人嚼舌根儿,四爷也只能暂且忍耐,少不得还要想法设法为那贱蹄子遮掩,这样一来,四爷肯定越发厌恶那自作聪明、不安分的贱蹄子,往后自然没有她的好日子过!” 李嬷嬷这一通分析下来,真是条理清晰,福晋越听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真真像是吃了颗人参果似的,通体舒畅,连笑容都透着舒心:“是我多心了,还以为主子爷偏袒呢。” 第29章 四爷来训李格格 李嬷嬷含笑道:“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自然不会为了那贱蹄子破例,眼下福晋用不着跟那贱蹄子一般见识,只安心办好七夕家宴就是。” “炖一盅莲子百合让刘玉柱给前院送过去,前几日我在主子爷跟前态度不好,主子爷不怪罪才好,”福晋吩咐道,顿了顿,又道,“少放糖,主子爷平时用膳很少食糖。” “是,奴婢这就去办,福晋越发贤惠柔和了,四爷定然满意,”李嬷嬷一脸欣慰看着福晋,目光落在福晋平坦的小腹上,笑意更浓,“怕是用不了多久福晋就能心想事成。” “嬷嬷快别说了,”福晋面颊泛红,害羞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嬷嬷,最近安氏可有来找过你吗?” 李嬷嬷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安氏最近负责夜间照顾大格格,夜间院门上锁,故而安氏出不了,白天又太扎眼,尤其还有个方氏暗暗监视,安氏实在出不来。” 邓氏、安氏、方氏三位乳母都视当初福晋亲自从内务府挑的乳娘,原本三人都很上道,事事以福晋马首是瞻,但是自从主子爷发落了邓氏之后,方氏就主动跟正院这边断了往来,明显显是改投了李氏那边,所以如今就只剩下安氏跟正院往来。 “哼,李氏倒是不蠢,还知道用这招防备我,果然不是个安分的主儿,”福晋冷笑道,“且看她还能得意几天。” “福晋说的是,等那贱蹄子被主子爷厌弃发落了,大格格不是照样还得回到福晋手里?”李嬷嬷面露阴狠,“说来说去,还是那李氏太下贱,大格格养在福晋跟前还委屈她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了一会子的话,碧瑶过来禀报说是笔墨都已经准备了好了,福晋沐浴焚香之后,进了小佛堂抄经。 近来德妃身子不爽,身为儿媳,福晋自是要侍奉在侧的,只是德妃说要静养,免了福晋每日的奔走侍奉。 德妃宽容,福晋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又担心德妃因为大格格的事儿生自己的气,所以就日日抄经为德妃祈福。 李嬷嬷整理着福晋抄的经文,由衷感叹:“福晋的一片孝心,德妃娘娘跟主子爷都会感念。” 福晋轻轻叹了口气儿:“但愿如此吧。” …… 虽然四爷没有如福晋的愿发落维珍,但是也觉得维珍得长长教训,所以四爷今晚来了维珍这边,进门之后,他特地板起了脸,端坐软塌,准备狠狠训斥一番李氏。 “妾身恭迎主子爷!”维珍却一改上一次的不安怯懦,抱着大格格主动迎上来,“大格格也恭迎阿玛!” 维珍决定要用更轻松地方式跟四爷相处,在尽可能地让四爷舒坦顺便也让自己舒坦些,当然也要给大格格增加存在感啊! 四爷可是未来的天子,以后孩子自然不会少,趁着大格格现在还是独生子女,维珍要为大格格刷足存在感,努力给娘俩刷出一个好前程。 维珍晃了晃大格格的小手,小声教着:“宝贝,叫阿玛!阿玛!” “阿阿阿!”大格格冲四爷挥舞着小白手,流着口水的小嘴巴咕咕唧唧,又去蹭维珍,“鹅鹅鹅!” “嗯嗯嗯,额娘在呢,”人类幼崽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维珍忍不住狠狠亲了大格格两口,还不忘继续教闺女抱四爷大腿,“阿玛也在呢,要不要阿玛抱抱?” 大格格现在能听懂“抱抱”,闻声就朝四爷看去,那双跟维珍如出一辙的小鹿眼乌溜溜地盯着四爷看,非但没有被四爷的棺材脸吓倒,反而小肉手还颤颤地冲四爷伸了起来。 四爷:“……” 这还让他怎么板着脸?怎么训得出口? 面对着娘俩一模一样亮晶晶的眼睛还有热切的期望,四爷有些手足无措,虽然也当了快一年的爹了,可是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 从前也都是乳母抱着大格格来请安,他询问两句再看看逗逗也就算了,哪里……抱过孩子? 抱孙不抱子可是老规矩。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在大格格的小手再次伸到他面前的时候,四爷还是没忍住人类幼崽的诱惑,伸手抱住了大格格,就是姿势有些僵硬。 万万没想到抱闺女的艰难程度简直比弯弓射箭还大,这么小这么软,力气大了怕抱疼她,力气小了又怕手松害闺女跌跤,四爷就这么僵硬地抱着闺女,大气儿都不敢喘。 倒是大格格挺高兴,冲着四爷又是一阵“阿阿阿”。 虽然手酸身僵,但是四爷的一颗心都要化了,他闺女实在是太可爱了。 维珍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四爷肯定是头一次抱孩子,一边在心里吐槽渣爹操作,一边又一个劲儿赔笑道:“大格格跟主子爷不愧是血脉相连,瞧大格格跟主子爷多亲。” 这话倒不是奉承,大格格对四爷真是带着天然的亲近,大格格对安氏邓氏尚且排斥,对四爷这是动辄消失十天半个月的渣爹倒是亲近得很。 四爷闻言心里不免有些得意,那是,这可是他的亲闺女。 “大格格瞧着跟上次不大一样,”四爷对此表示满意,“胖了,力气也大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主子爷都好些天没见大格格了,自然觉得跟上次不一样。” 四爷默默瞥了一眼维珍,这是在怪他不来她这里吗? 维珍没有四爷的弯弯绕,起身取了一根磨牙棒塞进大格格的嘴里,继续跟四爷解释:“大格格最近加了辅食,她胃口特别好,所以长得也快一些。” 维珍主动在四爷面前提辅食的事儿,就是不动声色地把这事儿跟四爷过明路,也是存着为日后打发安氏乳母做准备。 第30章 教她练字 见大格格小嘴利索地对着个又细又长的面棍儿顾蛹着,四爷挺好奇:“你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 “嗯,妾身管这个叫磨牙棒,”维珍解释着,“大格格乳牙长得七七八八了,每天都停不下来,逮到什么就往嘴里送,妾身怕她吃坏了肚子,所以就用用主子爷给建的烤炉,用面粉加鸡蛋烤了一些这样的面棍儿,由着她咂摸。” “一则是不怕大格格吃坏肚子,二则也能锻炼牙齿,争取能早些长牙吃饭,长得更快些。” 磨牙棒,维珍自然没有制作经验的,她是在手指饼干的基础上,做得稍微硬一些,对于成品,维珍还算满意,大格格明显也满意,特别爱吃。 四爷闻言,不由点头赞道:“这点子不错,你有心了。” “妾身所想无非就是盼着主子爷跟大格格能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再多的,也想不到了,”维珍谦虚地摇摇头,见大格格流口水,忙取了帕子轻轻给大格格擦口水,一边柔声哄着,“宝贝,不着急哈,慢慢吃,都是你的。” 维珍目不转睛看着大格格,一脸柔情,四爷却垂着眼看她。 他喜欢李氏一心一意疼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大格格是他的骨肉,也是因为,每每看着李氏疼爱大格格,他心底的某处从未满足的渴望会变得柔和、舒坦。 心情好胃口就好,四爷今晚多吃了一碗,放下碗筷才意识到有些撑了,他不由剜了一眼苏培盛,有责怪之意。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只当没看见,主子爷这几天心情不好,胃口也差,他都要愁死了,难得胃口好,难道他要拦着吗? 饭后四爷练字消食,练的还是上次留在这儿的那本《心经》,维珍则拿了本话本子作陪,正看得津津有味呢,突然听到四爷冷不丁问道:“你在家的时候,家中没请过西席?” 西席? 是……家教的意思吧。 维珍不知道四爷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顿时有些慌,毕竟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为了不露马脚,平时也只能从茯苓甘草那旁敲侧击些零碎的信息,至于原主有没有请过西席,她是真的不清楚。 努力压下心底的慌张,维珍装出一脸好奇,用话本子挡住半边脸:“主子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四爷拿着毛笔,一脸“你说呢?”的表情,把维珍看的满脑子问号,见维珍还是不明白,四爷都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看来李氏不多的心眼儿都用在大格格……还有他身上了,真是不指望她在别的事儿上还能一点就透。 四爷盯着维珍问道:“你觉得自己的字怎么样?”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别说了,别说了,脚指头已经在抠魔法城堡了! “主子爷这是……这是嫌妾身的字不好?”维珍嗫嚅着,可怜巴巴地看着四爷。 其实她的字也算凑活了,好歹小学的时候还上过两年的书法班,在现代人那里是勉强算是有基础,可跟四爷这样的古人,还是精英中的精英比,那就真是太欺负她了。 四爷满意地看她这张羞惭的脸,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 “过来。”四爷道。 “啊?”维珍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走到四爷跟前,面露茫然,“主子爷?” 四爷将她拉到身前圈住,把手里的毛笔递到她手中,维珍总算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了,维珍有些受宠若惊,四爷这是要手把手教她练字? 耳畔是四爷沉稳的呼吸,鼻子嗅的是四爷身上和着沉水香独有的气息,手被四爷的大手包裹着,后背贴着的是四爷的宽阔结实的前胸…… 不行了,四爷你这未免也太犯规了! 你就拿这考验老……老司机?! “你底子太差,爷手把手教你,你得空的时候勤着点儿练。” “是,妾……妾身遵命。” 维珍声音小小的,晕晕乎乎地都有些站不住,写下来的字更是软趴趴,比狗啃都不如。 四爷对于自己的教学成果沉默无语,难以置信,拿眼去横维珍,结果就看到维珍绯红如蜜桃似的脸,鹅羽小扇似的睫毛一个劲儿地颤。 四爷到嘴的训斥顿时就咽了回去,他的眼神变深了,握着软绵绵小手的大手力道也顿时大了起来,惊得维珍“啊”了一声,四爷却并不撒手。 耳畔的呼吸不再沉稳,变得有些急促,似乎还带着些热度,身后的胸膛靠的更近了,把她圈得更紧,维珍呼吸彻底乱了,脚也站不住了。 “四爷……” 她可怜兮兮地扭头去看四爷,一瞬之间却被四爷夺去了所有呼吸求饶,手上的毛笔“啪”地掉在地上,四爷打横将人抱起急三火四直奔寝房。 …… “主子爷!时候到了,该起了!” 第二日五更,苏培盛照常叫四爷起床。 “知道了。” 四爷还没睁开眼,先一步感受到怀里的温香软玉,下意识地把人搂紧,然后又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茜红的帐幔。 他昨晚是为什么来的? 说好的狠狠训斥一番李氏、让她长长教训呢? 额,或许也算是已经……教训过了? 一时间,四爷脸上花花绿绿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他心情复杂地去看维珍,如瀑长发披散在身上,盖不住一身白津津的肉,还有零星的欢爱痕迹,恰似海棠春睡…… 昨晚最后一次两人都精疲力尽,维珍更是先一步昏睡过去,四爷勉力清洁一番,抱着维珍倒头就睡,这时候才意识到没有给维珍穿衣裳,所以他昨晚就抱着一丝不挂的李氏睡的? 一时间,四爷的表情更加好看,明明昨晚累极了,也没睡多久,可是这时候却又忍不住蠢蠢欲动。 “主子爷,时间要来不及了!” 好在苏培盛的声音及时传来,四爷忙收起乱七八糟地心思,小心翼翼推开维珍,却惊得睡梦中的维珍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哀求:“不行了……四爷,真的不行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谢谢,身为男子汉的尊严有被肯定到。 第31章 母子用膳 四爷总算轻手轻脚下了床,这次四爷的动作更谨慎,先是将维珍裹得严严实实,确定一丝不露,这才撩开帷幔下床。 苏培盛也很自觉,恨不得脑袋直接扎进地里,只小心伺候四爷穿戴洗漱,全程都不看雕花床一眼。 倒是四爷离开的时候,朝雕花床看了一眼,待走出院子的时候沉声吩咐苏培盛:“你找个机会把张侍妾的事儿前前后后仔细跟你李主子说一说。”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躬身领命。 想了想,四爷又叮嘱一句:“也别太详细了,她胆子小,你委婉着点儿,别吓着她。” 算了,笨就笨点儿,不是还有他吗?往后他好好儿护着不就成了? 苏培盛暗戳戳地打量四爷的表情,心里默默决定以后要提高对李格格的关注程度。 …… 永和宫那边传话过来,说是德妃娘娘想见一见四爷,所以今儿下了课四爷去了永和宫。 这段时间德妃卧病,四爷心情其实挺复杂,德妃之所以生病原因在于他,是他先拂逆德妃意思,将大格格养在李氏膝下,后又出言刺激到了德妃,虽然他并非存心。 但是德妃的病终归因为他,所以十四因此生他的气,做出种种过分举动,四爷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对德妃是心存歉疚的。 但是除了歉疚,就真的没有别的吗? 是有的吧,只是四爷不愿往深处想,只是步子不免有些沉重。 不论如何,母妃难得主动提出想见他,四爷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苏培盛跟在身边絮絮叨叨:“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病得不重,不过是暑热引发的胸闷气短,吃了清心丸当天就好了不少,这程子又是精心调养,所以早就痊愈了,主子爷不用太过担心。” 四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苏培盛再接再厉继续往下说:“听慧嬷嬷说,德妃娘娘还狠狠训斥了十四爷,让十四爷往后切不可口出狂言,要时时谨记兄友弟恭。” 四爷闻言却顿住了脚。 “主子爷?” “方才十四下课的时候去哪儿了?”四爷突然问道。 苏培盛想了想,摇摇头:“奴才没留意,要不然奴才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四爷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走吧。” 好端端的,四爷怎么突然问起了十四爷? 待进了永和宫,瞧见站在院子里的丘鹤,苏培盛才恍然大悟,敢情德妃娘娘不止叫了四爷一个,还叫了十四爷来呢。 “娘娘特地命人准备了四爷爱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快里面请吧,”慧嬷嬷迎上前,冲四爷福身行礼,含笑道,“十四爷也在呢。” “有劳嬷嬷。” 四爷语气淡淡的,从慧嬷嬷手里接过帕子擦手然后绕过正殿的屏风,果然瞧见德妃跟十四坐在饭桌前。 “儿子见过母妃,给母妃请安。” 不知方才母子俩在聊什么,德妃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十四亦是一脸灿烂俏皮,只是在四爷进来之后,母子俩脸上的笑都齐刷刷地收了起来。 十四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德妃推了推十四,又暗暗给他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十四没办法只得站了起来,勉勉强强冲四爷躬身行礼:“见过四哥。” 德妃打量四爷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下不满,不过难得脸上带了几分真诚笑意:“总算是来了,本宫难得跟两个儿子一道用膳,十四,还不快请你四哥坐下。” 十四不情不愿地亲自搬了个鼓凳放到四爷跟前:“四哥请。” “谢母妃,”四爷道,一边又看向十四,“有劳十四弟。” 十四最不喜欢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有凉飕飕的目光,随意点点头,然后转身回到德妃身边坐下,四爷在饭桌前坐下。 德妃心情不错,十四又是个惯会逗趣耍宝的,所以一顿饭吃的很是愉快,除了四爷始终一言不发。 十四觉得扫兴,忍不住阴阳怪气:“母妃你看,四哥都不肯搭理我,可见还在生我的气。” “少胡说八道,你四哥宽宏大度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德妃食指在十四额上点了一下,一派嫌弃,又转而看向四爷,“老四,你说是不是?” 四爷放下碗筷,一字一字说的认真:“食不言寝不语。” 德妃跟十四顿时都是一脸无语,尤其是十四,忍不住一声冷哼,小声嘟囔:“四哥的规矩学得可真是好……” 后半句“可见是孝懿仁皇后教的好”因为德妃投来的目光,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不服气地低头继续扒饭。 后面直到饭吃好,席间谁都没再说话。 吃完饭,母子三人移步暖阁,喝茶闲聊。 四爷一贯话少,所以多是德妃跟十四在说话,不过这次德妃倒挺在意一旁安静的四爷,提到那天十四在小校场胡言乱语的事儿,当着四爷的面对十四又是一番训斥,完了还逼着十四给四爷斟茶认错。 十四犟不过德妃,到底是憋着火给四爷斟了茶。 在德妃的注视下,四爷接过抿了一口,将茶杯随手放下,转而看向了德妃:“母妃身子可大好了吗?儿子一直挂心。” 十四被晾着,自是气恼,当下就又忍不住瞪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把母妃气病的?” 四爷兀自盯着德妃,然后双膝跪地:“若真如十四弟所言,是儿子不孝,求母妃责罚。” 德妃被四爷这冷不丁的下跪搞得一口气儿差点没提上来。 这老四话是少,但是却知道怎么噎人,若说她的确是被老四气病的,那传出去,对他们娘仨有什么好?若说她不是给老四气病的,那她心里可真真憋屈…… “混账东西!本宫看你真是反了天了!当着本宫的面儿都敢对你兄长如此不恭不敬,背后更不知有多嚣张,本宫今天岂能饶你?!”德妃勃然大怒,指着十四一通怒斥。 十四哪里被德妃这样骂过,而且还是当着他最看不顺眼的四爷面,登时就气得面如猪肝,撂下一句“母妃好偏心”就气呼呼地走了。 第32章 德妃担忧 “这混账玩意!简直是不像话!” 德妃气得又捂胸口,慧嬷嬷见状忙得端茶奉上,德妃喝了两口才总算缓和下来,对还兀自跪着的四爷道:“他到底年纪还小,不懂事儿,你做兄长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是,儿子遵命。”四爷点头道。 “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仔细伤了膝盖。” 慧嬷嬷忙得上前将四爷扶起,又重新给四爷上了茶,一边含笑道:“四爷一贯苦夏,娘娘记挂得很,这不一早准备了不少滋补品留着给四爷补身子呢。” “多谢母妃。” “母子之间哪儿用得着这般客套?本宫自然时时事事都为你跟十四打算,”德妃道,抿了口茶,含笑道,“本宫前一阵子因为暑热难耐身子不爽了几日,如今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挂心,对了,你福晋一直在为本宫抄经祈福,真是难为她一片孝心。” 四爷点头:“福晋与儿子夫妻一体,对母妃的孝心也是一样的。” “所以本宫欣慰,难得你们夫妻都这般孝顺,”德妃一派欣慰慈祥,又关切询问道,“对了,昨儿本宫在太后那儿听说,五阿哥要为长子补办满月宴,你们兄弟住得近,可听说了吗?” 五皇子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一向深得太后疼爱。 四爷摇摇头:“儿子尚且没有听说。” “说起来三阿哥、五阿哥还有你,都是差不多时间大婚的,如今五阿哥的长子已经落地,三阿哥的福晋也已经身怀有孕,有经验的嬷嬷看过,说是三福晋的怀相很好,十有八、九是个男孩,连身子骨一向不好的大福晋也身怀有孕,你膝下单薄就只一个大格格,到底是不好看。”德妃语重心长。 “早日生下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正经算是成人,不管是本宫还是你父皇才能对你更放心是不是?” 满人原本并不在意嫡庶,但是百来年的满汉融合下来之后,汉人的嫡庶观念对满人影响越来越重,到康熙帝立尚在襁褓、舍赫里皇后嫡出的二皇子为储君的时候,重嫡庶尊卑的观念更是达到了顶峰。 四爷再度起身,冲德妃躬身行礼:“多谢母妃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你一贯是个懂事儿的,从不用本宫费心,”德妃亲自过来将四爷扶起,含笑道,“别跟你十四弟一般见识,都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还小,往后还得依仗你这个兄长呢。” “儿子晓得。” “行了你回去吧,没得一会儿日头大中了暑气。” “儿子告退。” 四爷退下之后,德妃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抬手就砸了手里的茶杯,一边冲着慧嬷嬷吼道:“还不去把那孽障给找回来,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她今天为什么把两个儿子一起叫来?还不是因为十四这个闯祸精。 平日十四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德妃不是不知,不过天下爷娘疼小儿,不疼不痒训地几句也就罢了,但是这一次事态严重了。 一则是十四这个混不吝的竟然敢在小校场那样人来人往的地方大放厥词对已故先皇后不敬,实在是不要命了。 二则是老四这一次的态度,一改之前对十四的容忍,竟然让十四罚跪,这就不能不让德妃担心。 老四毕竟不跟他们母子一心,又是个天生冷心冷肺的,若是一怒之下将此事捅到万岁爷跟前,那十四就彻底完了! 所以即便心里对老四颇多不满,德妃到底还得忍着,一门心思地想着撮合两个儿子,化干戈为玉帛。 只是这两个儿子,一个不知轻重拆她的台,一个摆着张棺材脸看不出心思,搞得德妃真是心力交瘁。 这顿饭只怕是白吃了。 “娘娘莫生气,十四爷一贯就是这样跳脱的性子,四爷也一向包容,只要十四爷往后能够收敛一二,四爷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这一次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慧嬷嬷忙得过来给德妃顺气。 顿了顿,慧嬷嬷又道:“不论如何,四爷到底孝顺娘娘您呢,就算是看在娘娘的份儿上,他也会包容十四爷的。” “真的吗?”德妃蹙着眉,一想着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就异常烦躁,“本宫从来就看不透他的心思。” 慧嬷嬷心中暗道,您究竟是看不透四爷的心思,还是担心拿捏不住四爷? “娘娘何必一定要看透?只要四爷孝顺敬重不就是了?”慧嬷嬷拐着弯儿劝德妃。 德妃却摇摇头,喃喃道:“到底不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到底跟本宫不一心。” “娘娘!往后您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慧嬷嬷忙得提醒,“您既是担心四爷不跟您一心,就更不能宣之于口了,若是这话落到四爷的耳中,岂非伤四爷的心?到那个时候,怕才要母子离心呢!” 见德妃沉默不语,慧嬷嬷又继续劝道:“再者就是在对待四爷跟十四爷上头,娘娘若是态度太亲疏有别,也是不好,四爷可都看在眼里呢。” 德妃心道十四是她一手带大的,且又嘴甜讨喜,她自然是喜欢,反观老四那样的捉摸不透的棺材脸,她这个做娘的也是实在亲近不了。 不过慧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行了,本宫乏了,扶本宫进去歇歇。” “是,奴婢遵命。”当下慧嬷嬷扶着德妃往寝殿去了。 …… 七夕。 这一日似乎跟平常没有多大区别,四爷仍旧早起,天不亮就去了上书房。 “四哥,听闻你院儿里的格格是个心灵手巧的,连巧果都会做,四哥真是有福气啊。”趁着先生还没来,九爷就坐过来,笑眯眯地看着四爷打趣。 九爷以为四爷会一贯扳着棺材脸不加理会,所以说完这话,他没打算留下,正起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四爷微微侧脸瞥了一眼自己,然后轻飘飘道:“你如今年纪还小,还不到惦记后宅这些事儿的时候,少琢磨,没得损了身子。” 四爷这话一出,九爷的一张脸顿时花花绿绿难看到了极点。 第33章 只有十三 这段时间,四爷后宅的李格格要为四爷做巧果这事儿在阿哥所传的人尽皆知,九爷一向看不惯四爷这张棺材脸,总算能有机会打趣四爷,自然不打算放过。 九爷暗戳戳琢磨着借此当面恶心四哥,看四哥往后还怎么好意思在他们这些弟弟面前端着。 哪里想到四爷说话竟然这么不客气,九爷拿四爷后宅的格格打趣,四爷就说他年纪轻轻少惦记后宅事儿,还不客气点出,让他收敛点儿不然会损了身体。 四爷这话不是无中生有,九爷如今才只有十四岁,还没有大婚,但是后院就已经很热闹了,侍妾就已有四个,跟九爷有首尾的宫女还不知有多少,总之就是乌烟瘴气。 这种事儿别的皇子院里也有,不过九爷小小年纪就如此重欲,的确少见,只是这种事儿,私下议论有,当众说的还真没有。 四爷这是公然不给九爷面子了。 九爷倍感屈辱,却还不得不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四哥提点的是,弟弟受教了。” 四爷稍稍点点头不再理会,继续看书,九爷咬着牙面色难看回了自己的位置,别的还翘首以待等着看四爷笑话的皇子,也纷纷老实下来。 有九爷做榜样,谁还敢冒头,也就只有十四不服气,哼了一声。 丘鹤赶紧来扯十四爷的袖子,愁眉苦脸小声提醒让他记得德妃娘娘的话,十四这才作罢,却兀自暗戳戳冲着四爷翻了个白眼儿。 下课之后,四爷正起身要走,苏培盛赶紧小声提醒:“主子爷,您之前答应要给十三爷辅导的。” 四爷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 十三也被孝懿仁皇后抚养过,只是当时孝懿仁皇后已经卧病不起没心思过问十三,倒是四爷这个兄长对十三多加照拂,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十三的算术一向不好,全靠四爷给他辅导。 “四哥,又要麻烦你了。”十三难为情里面又带着乖巧。 “不错,还算有自知之明。”四爷最喜欢十三这副乖巧模样,心里那点着急也消失不见了,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让他坐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亲昵。 十四看着这两人兄友弟恭的模样,心里就觉得不痛快,明明他才是四哥的亲弟弟,但是从小到大,四爷眼里的亲弟弟就只有讨厌的老十三,嗯,或许还有个瘸子老七,反正就是没有他。 哼!反正他也不稀罕! 走的时候十四踢踢踏踏地搞出挺大动静,丘鹤真是心惊胆战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哈腰赔笑,然后忙追着十四爷去了。 四爷懒得搭理十四,认真给十三讲了近半个时辰算术才结束,然后一道回阿哥所。 “都是弟弟不好忘了今天是七夕,早知就约别的日子了,”出了上书房十三还有些难为情,不过却还笑着打趣道,“嫂嫂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埋怨弟弟不识趣呢。” 同样是打趣,也得分人,十三明显不带恶意,四爷自然也不会训斥十三,只是不疼不痒训了一句:“越发油嘴滑舌了。” 十三“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又道:“说起来弟弟还从未吃过巧果,也不知今年能不能沾沾四哥的光。” 都是住在阿哥所,巧果的事儿十三自然也有耳闻,十三这时候主动提出想吃维珍做的巧果,也是想帮四哥解围。 到时候有他帮四哥宣传,也叫九爷那起子憋着坏想看四爷笑话的人瞧清楚,四哥院里的格格的确心灵手巧,真的能在七夕做得出巧果。 四爷自然明白十三的意思,心中倍感安慰,兄弟虽多,但肯处处为他着想的也就只有十三一个。 “行,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尝尝。” “如此弟弟就先谢过四哥了。” …… “主子,四爷已经回来了!”小池子一得了消息,就赶紧一溜烟儿冲回院子,气喘吁吁地跟维珍禀报。 按照规矩,七夕这天的流程是这样的,先是早上四爷下学回来用完早膳之后,正院管事太监刘玉柱,带着维珍跟宋格格院中的太监分别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七夕礼物,一道前往前院敬献四爷。 四爷过目之后就会赏赐,从赏赐的轻重就能显示四爷对各人准备礼物的满意程度,到这里,白天的流程结束。 等到了晚上,四爷会来后院参加福晋主持的七夕家宴,不出意外的话,当晚四爷会宿在福晋处,维珍跟宋格格各回各家。 到此为止,七夕才算是过完。 不止七夕是这样,其他节日的流程也大致如此。 经过茯苓跟甘草的科普,维珍只觉得心累不已。 她算是明白了,在古代过节就没有休闲娱乐这么一说,都得早早为主子爷准备礼物,有时候还得为福晋准备礼物。 至于享受,都是人家做主子的,她这做格格的,就是最基层的社畜,节假日还得强制加班的那种。 就像今天,为了确保烤出的巧果没有问题,维珍破天荒凌晨三点起,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始准备巧果。 每一样维珍都准备了双份,备用品也确保无误,眼瞅着巧果被一一装盘摆好,维珍才总算松了口气儿,才坐下来刚吃半块烧饼,小池子就慌慌张张进来通报。 维珍又赶紧放下烧饼,亲自过去盯着茯苓甘草将巧果装进食盒,再三叮嘱小池子:“等会儿一定要把食盒给拿稳了,走路的时候记得留神,千万别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能让人接触食盒,听到没有?” 没办法,被算计怕了,维珍颇有些惊弓之鸟的心态,就怕功亏一篑。 前两天,苏培盛特地过来将张侍妾如何算计要谋害她性命还险些成功的事儿告诉了维珍,维珍当时就面色惨白。 她之前只以为巧果这事儿是下人嘴碎胡乱传话导致的,哪里想到这里头竟然还牵扯这么多,一想到在她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有人暗中想要她的性命,维珍就倒吸凉气。 “张……张侍妾,我跟她无冤无仇啊,她……她如今在什么地方?”维珍吓得嘴唇哆嗦。 第34章 敬献礼物 苏培盛赶紧给她宽心:“是,都是张侍妾的错,跟格格无关,格格尽管放心,主子爷已经发落了张侍妾去慎刑司,张侍妾再没有机会害您了,只是到底是丑事,所以主子爷是私下处置,故而格格不知。” “只是格格往后也要多留个心眼儿,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维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说得对。” 维珍脑子“嗡嗡”的,这里可真的不是法治社会啊,一个她连见都没见过的张侍妾都能憋着法儿害她。 咽了咽口水,维珍决定以后对福晋要恭敬恭敬再恭敬,就连宋格格那个酸鸡也尽量不要得罪。 …… “是,主子放心,奴才会豁出去性命保护好巧果的!”小池子抱紧食盒,一脸大义凛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倒也不必如此,我这还有一份儿,大不了你回来再取就是了。” 正说着话,房门被敲响,顿时所有人皆是眉头微蹙。 “主子,应该是正院过来催了。”茯苓道。 “知道了,你去开门。” “是,”茯苓过去开门,来的人却不是刘玉柱,而是苏培盛,茯苓顿时换上一张笑脸,“苏哥哥,是您啊!” 哎呦这小甜声,差点苏得苏培盛脚软。 “咳,主子爷听说福晋跟格格们要敬献七夕礼物,特地让奴才走一趟,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明显四爷也是害怕这时候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特地让苏培盛来后院盯着。 众人闻言皆是心下一喜,苏培盛可真是及时雨啊。 小池子忙不迭小跑上前:“有有有,苏哥哥您来得正好,奴才正要把巧果送去前院儿呢,正好跟您一道。” 一边说着,小池子一边默默朝苏培盛手里塞东西,一边还冲苏培盛挤眉弄眼。 好家伙,李格格现在也学会下血本来腐蚀他…… 咦,不对,咋是个油纸包? 苏培盛看着手里被塞的油纸包满脑子问号:“这是什么?” “这是格格亲自做的巧果,小的特意给苏哥哥留了两块,原想着找时间给苏哥哥送去的,”小池子压低声,感情异常充沛,“保证苏哥哥尝一口就美得找不到北。” 苏培盛:“……” 我看你小子现在就已经找不到北了! 回想那天站在门外闻香味、默默流口水的经历,苏培盛到底是把油纸包揣进了怀里,然后进屋给维珍行礼问安,过后就带着拎着食盒的小池子离开了。 “格格这下总算是能放心了吧!”茯苓拍着胸脯,笑眼弯弯,“主子爷真是深明大义,特地派苏公公来护送巧果呢,果然是护着咱们主子的!” 维珍也是这样认为的,虽然跟四爷相处机会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两次,还多半都是在……床上,咳咳,但是四爷的做事风格,维珍是满意的,不论是谁,讲道理、能沟通无疑都是优秀的品格。 维珍总算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到了饭桌前,继续吃早饭。 …… 在苏培盛的带领下,刘玉柱、小池子还有宋格格院子里的小德子都带着各自主子准备的礼物,来到了前院。 刘玉柱几次默默拿眼去瞪小池子,明显很是不爽,小池子只当没看见,使劲儿弓着腰,屁股撅的老高,实则早就汗流浃背。 从前李氏默默无闻,小池子也习惯了在刘玉柱跟前点头哈腰地奉承,刘玉柱也一贯不把这小崽子放在眼里,但是如今李氏明目张胆跟福晋争高低,刘玉柱如何还能容得下小池子。 要不是苏培盛一路盯着,刘玉柱肯定会找机会,让小池子“失足”摔个狗吃屎,顺便把食盒里的巧果摔得稀巴烂,但是偏生他却没这机会,刘玉柱不能对苏培盛如何,对小池子自然没有好脸。 小池子心知肚明,因此颇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却咬着牙撑着。 不能给主子丢人啊! “你们进来吧。” 跟四爷通报后,苏培盛站在门前,叫了三人进去,刘玉柱等三人将礼物一一呈上。 福晋的礼物就是那件祥云满福的寝衣,用的是名贵的云雾绡,这种衣料绣以轻薄舒适着称,最适合用来做夏日的寝衣,且福晋的绣功极佳,祥云满福的图案被绣得活灵活现,看得出来是真的花了一番心思精力的。 宋格格敬献的礼物是两个荷包并两个香囊,均是做工精致,这种寻常物件很难做得出彩,宋格格却别出心裁,绣线里头掺了金银线,让鱼戏莲叶的图案生趣盎然。 这种贴身佩戴的小物件既能传情又不扎眼,很符合宋格格的身份地位。 轮到小池子了,小池子打开食盒,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巧果,一边介绍道:“启禀四爷,我们格格拢共做了四样巧果,分别取名月光光、心慌慌、七月莲还有永团圆。” 好家伙,还带给果子起名的! 李格格不但心灵手巧还很风雅嘛! 苏培盛的注意力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小池子的端出来的巧果,真是大为震惊,他也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李格格真能做的像模像样。 比起苏培盛的惊艳,刘玉柱跟小德子的脸色可就不大好了,尤其是刘玉柱,要是目光能化作实质的话,小池子早就变成刺猬被钉在地上了。 偏生小池子还停不下来,小嘴继续巴巴着:“启禀主子爷,我们格格说了,月光光跟心慌慌能放两三日都不坏,且凉的比热的好吃,不过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这口才不去糕点铺做揽客叫卖的店小二真是屈才了。 刘玉柱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四爷始终没什么表情,刘玉柱只怕更加心酸愤愤。 四爷的确没什么表示,在安静地听完三人介绍各自主子敬献的礼物之后,冲苏培盛看了一眼,淡淡道:“赏。” “是。” 苏培盛将一早就备下的赏赐分别送到了三人手里,福晋得到的赏赐最多,翠玉头面一套另锦缎六匹帷幔两副,宋格格跟李格格的赏赐相同,都是珠钗一支,素锦四匹。 刘玉柱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李格格再如何狐媚子邀宠,却怎么都越不过他家福晋。 第35章 碎银子 “奴才告退。” 刘玉柱等领了赏赐之后就纷纷退下回后院去了,只有苏培盛留下来继续伺候,四爷则翻开昨天看了一半的书,一副要继续用功的架势。 “还有什么事儿?”蓦地,四爷突然抬起头看向一旁杵着的苏培盛。 苏培盛:“……” 当然有事儿啊,这堆着一桌子的东西他得收拾啊。 可是面对着四爷淡淡的不耐烦,苏培盛很知趣地赶紧退下了。 四爷继续盯着手里的书看,目光专注,就是鼻翼有些不正常地频繁翕动…… 没办法,整个房间里头都充斥着巧果的味道。 不是我注意力不专注,实在是这小东西的味道太霸道。 而且方才那个小池子是怎么说的? 七月莲跟永团圆最好趁热吃。 李氏这么辛辛苦苦为他做的巧果,为此不惜每天烤糕点熏炉子,他也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啪!” 四爷总算放下手中的书本,伸手捏了一块铜钱大小的巧果塞进嘴里,一口下去是清甜的莲蓉,这莲蓉实在细腻,咬在嘴里竟像要化作水似的…… 是特别适合夏天的味道。 难怪叫七月莲。 那永团圆又是什么? 四爷好奇又拿过一块永团圆,同样是铜钱大小,不知李氏能在这方寸之间为他制出多少惊喜,这次他没着急吃,想用手掰开看看,然后就…… 扯出了一条长长亮晶晶的银丝,确切地说,是蜜拉扯出的线。 眼瞅着细细的糖丝都要扯到桌上了,四爷手忙脚乱赶紧塞进嘴里,等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的时候,四爷心头不由涌上一丝赧然,都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不过芋头、白桃与蜂蜜交织裹缠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绵密厚重里带着一丝跳脱俏皮,只是为什么会叫永团圆呢? 一个不过瘾,四爷又塞了一个进嘴里,还拿一个在反复观瞧,想着想着,突然福至心灵,抿唇笑了。 白桃长在树上,芋头生在泥里,原本生来是没有相见的机会,就如同织女跟牛郎,一个仙女一个凡夫,相隔何止数万里,可谓云泥之别,可是却被情缘所牵,虽不能朝夕相对,却到底成就一世姻缘。 这李氏做的糕点还挺应景。 也真是有一份巧思。 这李氏,真是但凡有点儿心思都花在他跟大格格身上了。 …… 此时此刻,苏培盛正躲在柱子后头吃巧果。 “咔嚓!”一声,那叫一个脆生。 芝麻的浓香跟山楂的酸甜充斥着整个口腔,七分酸三分甜真是够劲儿,再加上这酥脆的口感。 这“心慌慌”真是名副其实,苏培盛吃得直眯眼儿,是真有些找不到北了…… “苏培盛!” 蓦地,四爷的声音传来,苏培盛忙不迭囫囵咽下,一边忙不迭推门进去。 “奴才在。” 一瞥眼瞧见桌上四个空空如也的盘子,苏培盛默默掩下自己的震惊,主子这不是才吃过早膳嘛?怎么一下子就吃完了四盘子巧果? 四爷面上难得流露出一丝尴尬,他刚才就只是想尝尝,可等他回过味儿来的时候,才发自己竟然一股脑儿都给吃完了。 这还不算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他刚才还答应了要给十三送去一些的。 “你去李氏那儿问问……”四爷面色恢复如常,只有自己清楚此刻说话异常艰难,“还有没有巧果。” 苏培盛一怔,主子这是还没吃过瘾? “可是主子爷……”你真的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积食了! 赶在苏培盛婉言相劝前,四爷赶紧开口打断:“要是有的话给你十三爷送去一些,要是没有的话,就让李氏再做一些出来。” 原来如此,苏培盛舒了口气儿:“是,奴才遵命。” “还有,去库房里再挑些赏赐给你李主子送去,不拘首饰衣料都行,”四爷又道,顿了顿,加了一句,“再赏她一些碎银子,多装点儿,你悄悄儿送去别让人知道。” 又要麻烦人家做巧果,四爷又不是个小气的,当然会有所表示,但是要朝后宅赏赐碎银子,这还是头一遭。 女人嘛,肯定都是喜欢绫罗绸缎珠翠首饰的,金银这些阿堵物难免俗气,四爷是不会直接赏的。 而且不管是福晋还是格格都有月钱,足够她们平日的花销,所以四爷就更不必给她们赏赐金银了,更何况还是碎银子。 那碎银子是干嘛使的? 自然是留着打赏下人用的。 之前乳母敢对李氏不敬,后来又因为做巧果的事儿,李氏被人暗中狠狠算计,这里头固然有李氏性子软拿捏不住下人的缘故,只怕也少不了李氏身家单薄平日很少打点的缘故。 四爷这是在为维珍着想呢。 苏培盛心知肚明,心下默默感慨,看来李格格这巧果是真的合他家四爷的胃口,以至于四爷都肯为她花心思了,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是,奴才遵命。” …… 维珍的备用品就这么也派上了用场,自然维珍也又得到了赏赐,对于又多出来的几件首饰,维珍是真的不喜欢,一看到就下意识地觉得头皮发疼。 什么齐头拉翅金银钗对她而言,个个都是美丽的刑具! 维珍赶紧让甘草收起来了,她倒是很稀罕苏培盛留下的两袋碎银子。 甘草用秤称了,说是每袋五十两,加起来足足一百两。 没想到在这里同样能靠着手艺发家致富。 老板大发!老板阔气! 维珍很兴奋将碎银子稀里哗啦倒出来,又一块块地装起来,一次不过瘾,她就这么乐此不疲地来回数了三次。 甘草跟茯苓不甚理解,主子爷今天前后赏了主子一根珠钗两副耳铛三根鎏金簪子四匹素锦,再加上从前的赏赐也有好几百两呢,也没见主子这么开心过,倒是对着一堆碎银子美的就差冒鼻涕泡儿了。 “来来来!见者有份!”维珍也不是个小气的,随手抓了几块分给两人,含笑道,“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收着吧!”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两个小姑娘捧着碎银子傻乐,顿时就理解了自家主子的快乐! 第36章 七夕家宴 什么珠钗绸缎,再好再名贵的东西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啊! 她们这样的宫女,一年也就二三两银子的月钱,平时用的几乎都是铜板,倒是很少接触到银子,这时候冷不丁被赏了银子,自然是喜得见牙不见眼。 收好银子,维珍又去查看磨牙棒烤的怎么样了,上回的磨牙棒小家伙都吃完了,可见小家伙的牙口好。 大格格现在越来越适应吃辅食了,奶水已经吃得很少了,维珍打算过段时间就给她断奶,争取早日把辅食变成主食,让大格格离胖乎乎的年画娃娃更进一步! 磨牙棒烤的不错,维珍放着晾凉,又让甘草去看看大格格午睡醒了没有。 然后没一会儿,甘草就回来了,脸色不大好看:“主子,奴婢方才去的时候,安氏正在给大格格喂奶呢,才刚半天呢安氏就……就已经喂了大格格三次奶了。” 维珍闻言,顿时面色也难看了。 这程子,白日里都是方氏在照顾大格格,有维珍的吩咐,方氏在逐渐减少给大格格的喂奶次数,大格格吃的辅食量也在慢慢增加,适应得很好。 安氏负责晚上照顾大格格,不过大格格一向睡得沉,晚上至多醒两次,就算每次安氏都抓住机会给大格格喂奶,也没多大影响。 但是自从安氏跟方氏轮班之后,安氏负责白天照顾大格格,就开始逮着机会给大格格喂奶,大格格这两天辅食吃少了,又开始时常哭闹要吃奶了。 维珍曾暗示安氏减少给大格格喂奶次数增加辅食,但是安氏却口口声声拿宫规说事,搞得维珍也只能气闷。 “主子,要不往后都让方氏白天照顾大格格,安氏就夜间照顾大格格好了。”甘草道。 维珍却摇摇头:“不行。” 安氏跟方氏都是福晋为大格格挑的乳母,按理说,都归福晋管,她一个区区格格是没有资格去管乳母的,至于邓氏,那是四爷发落了的…… 额,那可又是当众下了福晋的脸面。 自然这笔账,福晋肯定也记在了她头上。 安氏跟方氏本来就是要轮班的,要是她插手干预让安氏往后都只负责夜间,那就是明摆着欺负人了,维珍不傻,知道福晋肯定巴巴盯着自己的错处,自然不会再次主动授人以柄。 不过这样下去总是不行,一则是,明知道安氏是福晋的人,一天不除总得费心提防一天,二则是,安氏明摆着还存着想拿捏大格格的心思,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可能放心留在大格格身边的。 “不急,再等等。”维珍道。 …… 对于所谓的七夕家宴,维珍不甚向往,想象着面对着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福晋,还有酸鸡宋格格,这顿饭注定食不知味,所以维珍特意提前饱餐一顿。 七夕家宴设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小花园里有个凉亭,正适合七夕赏月。 等维珍赶到地方的时候,赶巧宋格格正好也来了。 两个人远远看到彼此,不由自主地都撇了撇嘴,等走近的时候,两个人的脸就都愣住了,不仅是她们俩,连跟着两人的甘草跟满绣都是一愣。 维珍看着宋格格发髻上戴着如意珠钗,心中暗道“晦气”,怎么偏偏跟这只酸鸡撞衫…… 不,是撞首饰了。 宋格格面色也说不上好看,显然也是发现了,然后张嘴就是一如既往的酸腔酸调:“从前倒是没听说妹妹还有洗手作羹汤的本事,不知姐姐我有没有口福品尝妹妹做的巧果呢?” 亏得维珍之前还决定以后要对这酸鸡客气一些,人家都当面酸了,她要是不怼回去,日后这酸鸡遇见她岂非更加得意翘尾巴? 维珍满脸堆笑,一个劲儿点头:“姐姐当然有的是机会,等下见到主子爷,姐姐只管开口问主子爷讨就是了,想来姐姐脸大主子爷自然没有不允的。”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昂首挺胸,甚至还有些挑衅地摸了摸发髻上、跟宋格格一模一样的如意珠钗。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酸鸡,老娘就是比你好看比你妖艳!你咬我啊! “你……”你才脸大! 宋格格顿时就被气得双目圆瞪,想跟从前一样跟维珍大吵三百回合,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可不能被下人看了笑话,而且四爷跟福晋随时都可能过来。 宋格格一声冷哼:“你等着瞧!” 然后就用手扶着发髻,翻着白眼进了凉亭,不再搭理维珍。 就这?就这? 维珍嫌弃地撇撇嘴,落了个耳根清净,可心里到底是不舒坦,谴责地瞥了一眼甘草。 甘草满心懊恼,刚才就是她建议维珍用的这根如意珠钗,毕竟是四爷今天才赏的,主子晚宴戴上也算是领了四爷的恩裳,只是哪里想到四爷竟还赏了宋格格一模一样的珠钗。 “主子,您用茶。”甘草斟了杯茶,讨好地送到维珍面前。 维珍倒不是真的不怪甘草,甘草忠心,时时事事都为她考虑,自然了也不能怨人家宋格格,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怪四爷。 这么一视同仁,干脆往后院里的格格都打扮成一个模子、军事化管理算了。 维珍正腹诽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侍婢说四爷跟福晋来了。 维珍撇撇嘴,不情不愿站了起来,跟宋格格一道迎出了凉亭。 “妾身恭迎主子爷!恭迎福晋!” “起来吧,”四爷点点头,目光在维珍的身上一扫而过,率先踏进凉亭落座,待福晋坐下后,对维珍宋格格抬了抬手,“都入座吧。” “是,多谢主子爷。” 维珍到底没忍住,对面无表情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跟宋格格一左一右落座。 虽然就只有那么一瞬,但是四爷还是接收到了维珍的白眼,第一个反应是,他看错了,果然眨了眨眼之后,就瞧着维珍一派安分老实的模样。 刚才真的是他的错觉?李氏怎么敢瞪他? 四爷有点儿疑惑,眼神就有点儿不受控制,然后时不时就往维珍那瞥。 第37章 七夕家宴2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位置,维珍坐在福晋的下首,宋格格则被安排挨着四爷坐。 福晋的确是存着小心思,是想将四爷跟维珍隔开的,可是等四人在圆桌前坐下,被隔开的四爷跟维珍却恰好坐了个对脸儿,正好方便了四爷观察维珍。 几天不见,李氏又变得跟从前一样低眉顺眼了,四爷想起来之前那次在李氏那边吃饭的时候,李氏就也是这样,只盯着面前的两道菜,再多的都不敢看,更别说动筷了,后来李氏胆子稍微大了些,却也是温顺柔和。 这无疑是个胆小怯懦的女人,但也是这个女人,却敢大着胆子跟福晋抢闺女,也敢在床上在把他后背挠个乱七八糟。 大热天地顶着满背的抓痕,实在又痒又蛰,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咬似的。 白日里,在小校场上练骑射的时候,别的皇子索性光着膀子,他却再热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穿着上衣,捂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三哥还说他是老古板假正经。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忍不住抱怨李氏,可是抱怨着抱怨着,他又总惦记李氏,惦记着她的妩媚,她的风情…… 咳咳。 不能再往下想了。 四爷掩饰地低头抿了口茶,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清明,只是福晋却还是察觉道那双淡漠的眼睛似乎一直往维珍那边瞄。 福晋精心化了半个时辰完美无瑕的脸,似乎就在这么一瞬露出裂缝来,不过旋即就恢复了完美柔和,她挥了下手,旋即有宫女前来为四人斟酒,同时事先安排好的丝竹歌舞也开始表演。 “妾身先饮助兴,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福晋举杯,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四爷,樱唇微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四爷到底还是给了福晋面子,配合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宋格格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四爷了,更何况还是这样挨着坐,光是嗅着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就让她晕晕乎乎,悸动非常,一向冷静的大脑也开始渐渐丧失理智。 正琢磨着要不要也学着福晋给四爷祝酒,吸引四爷的注意力,但是一瞥眼瞧着福晋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宋格格就登时如梦初醒,忙得低下头,老老实实吃着面前的一盘花生米。 她要是敢在七夕之夜公然跟福晋抢四爷的话,那才真的是活腻歪了呢! 宋格格的注意力都在花生米上,维珍的注意力则在……福晋身上。 这顿所谓的家宴比她想象得有意思,最有意思的当属福晋,福晋今天真是盛装打扮,就这妆造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瞧着是比平时惊艳不少。 少了身上的那股子少女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瘦了的缘故,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再加上这一身鹅黄旗装,高贵典雅里面带了一丝俏皮妩媚。 而且月光下的福晋跟白天的福晋还不太一样,盯着四爷的一双眼情意绵绵,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福晋这小女人的一面。 这就对了嘛,少女怀春的年纪,总是端着架子装大人未免太违和。 她还挺好奇面对福晋的主动攻势四爷会是个什么反应,是装模作样抵抗一番,是心情复杂垂死挣扎,还是直接拜倒在福晋的石榴裙下? 只是她这个小妾到底不好一直盯着四爷,不单宋格格不敢扎福晋的眼,她也不敢。 好在还有歌舞表演,她正借着欣赏歌舞做掩护,偶尔用余光瞄一眼福晋跟四爷攻守情况,结果一瞥眼正瞧见福晋眼神迷离摇摇欲坠,眼瞅着就要倒在四爷肩膀上…… 这、这真的是她能看的吗? 维珍激动得像是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 结果正看得起劲儿呢,对面四爷一抬头,四目相对…… 维珍:“……” 偷看二老板勾引大老板,结果被大老板发现…… 亲娘嘞,不会影响仕途吧? 维珍尴尬地牵了牵唇,忙得低下头,掩饰地拿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 啧,这酒还挺霸道。 不是桂花酒吗?怎么跟她从前喝的味道差这么多? 一杯酒下肚,维珍被刺激得眉头紧蹙,甘草赶紧给维珍沏了杯茶端过来,一边小声提醒:“主子,宫里的桂花酒是用玉泉酒打底的,难免霸道些,您还是少饮为上。” 维珍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结果眼皮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一张脸也红的不像话,她吃了几口菜,勉强撑了一会儿,可实在是身子骨不争气啊,眼瞅着身子也软了,根本坐不住,维珍知道自己这是醉了。 万万没想到,原主的身子竟是一杯倒的量。 维珍哭笑不得,趁着自己头脑还算清醒,她赶紧告罪离席,然后被甘草扶着回去了。 “妾身不胜酒力,不敢搅扰主子爷跟福晋的雅兴,就也先行告退了。”维珍一走,宋格格也赶紧起身,识趣儿地告罪离席,坚决不敢留下当福晋的眼中钉。 福晋面色潮红,整个人被三分醉气熏出了十分媚态,月色之下,恰似一朵盛放的醉芙蓉,实在动人。 “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福晋靠过来,凑在四爷耳畔低语。 …… 翌日。 一夜无梦,又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维珍伸着懒腰,觉得通体舒畅。 虽说原主这一杯倒的酒量挺无语的,但是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维珍打算以后睡前喝一杯助眠,一觉睡到天亮。 用完早膳,去看了大格格,回来之后,维珍就坐在软塌上看话本子,茯苓坐在鼓凳上给大格格做衣裳。 天太热,连维珍后背都起了一片痱子,更别说是大格格了,四爷之前赏的几匹葛纱不错,凉快透气,维珍吩咐用葛纱给大格格做衣裳,茯苓跟甘草不放心外头的针线,主动揽下了活计。 甘草将晾好的茶给维珍送过来,道:“主子,再过几天就是大格格一周岁的生辰了,要不要去询问主子爷如何给大格格庆祝?” 七月十四就是大格格的生辰。 第38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 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道:“用不着,只管等福晋发话就是。” 甘草茯苓闻言心里都有些失望。 按理说,庶子女的生辰怎么过是福晋拿主意的,但就福晋不待见她们主子的架势,只怕是不肯为大格格过生辰的。 大格格要是个儿子也就罢了,四爷的庶长子嘛,福晋再不待见,也得捏着鼻子操持周岁宴,偏生就是个庶女,福晋就是不管也无可指摘,毕竟三爷五爷那边也没听说过给庶女过生辰的。 “可福晋若是不肯给大格格过生辰呢?”茯苓吸了吸鼻子小声问。 “那不正好?”维珍捧着茶杯笑得舒心,“那到时候咱们就自己给大格格过生辰。” 不用去看福晋脸色,不用讲究繁琐的规矩流程,大格格也不用抱出去晒太阳,到时候她给大格格烤个蛋糕,舒舒坦坦地陪着大格格吃蛋糕,那才算舒坦呢。 维珍一脸巴不得的表情,看的茯苓跟甘草都是一愣,她们还担心主子因此难过,没想到主子倒是豁达得很。 只是主子这样不争的性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 晚上睡得好也不耽误维珍午睡,今天又轮到方氏带大格格,维珍正好陪大格格一道午睡。 似醒非醒间,感受到一股股舒适的凉风,维珍迷迷糊糊地想着,茯苓甘草可真是一对小天使啊,也不知两人为她跟大格格扇了多久的风。 正要睁眼的时候却听到两人压着声音在说话。 “昨晚主子爷到底还是去福晋那儿过夜了。”茯苓的声音有些泄气。 甘草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七夕这样的日子,主子爷不会不给福晋颜面的。” “可是主子爷这程子明明很宠爱咱们格格,我还以为……哎!”茯苓还不甘心,小声嘟囔,“福晋这回肯定又抖起来了,指不定又要欺负咱们主子了。” 甘草却摇摇头:“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福晋总得长长教训,暂时不会针对咱们主子的。” “这样就好,好歹能安生一阵儿。” 甘草却担心别的,看着维珍的睡颜叹气道:“可我就是担心主子伤心。” 茯苓没听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伤心?” 甘草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压低声音跟甘草道:“昨晚我跟着主子赴宴,席间,主子一直偷偷盯着四爷,特别痴情,后来因为福晋跟四爷……举止亲昵,主子还伤心呢,因此借酒浇愁,这才喝醉的呢。” 维珍:“……” 甘草你什么眼神啊! 我那是激动的、兴奋的、八卦的以及被抓包时尴尬的眼神! 总之就是没有痴情! 茯苓一脸震惊,扇子都不扇了:“你说真的?” 甘草使劲儿点头,叹着气道:“我还担心主子知道四爷在福晋那过夜会伤心呢,结果主子愣是连问都不问,肯定是装聋作哑不想知道。” 茯苓闻言也一个劲儿点头,愁眉苦脸道:“你说得对,主子这是伤心过度都不想面对现实了。” “这该怎么是好?主子会不会茶饭不思啊?” 维珍:“……” 你们俩鱼脑子,这么快就忘了我早饭是一碗红枣小米粥两个酱肉包三块水晶糕还外加一杯牛乳? 你们管这叫茶饭不思?! 维珍实在听不下去这俩丫头的胡言乱语了,正打算不那么刻意地睁眼的时候,怀里的大格格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突然咧着嘴哭了,茯苓甘草赶紧去哄大格格。 啊,大格格真是娘的好宝贝! 维珍揉着惺忪睡眼一副被大格格吵醒的模样:“我睡了多久?” “启禀主子,您跟大格格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茯苓忙得去叫方氏,甘草则赶紧给维珍端来晾好的大枣茶。 “主子您喝口大枣茶润润。” 不知是不是维珍的错觉,总觉得今天的甘草特别体贴,声音都比平时要柔和。 维珍抿了口茶,有些疑惑:“今天怎么换成大枣茶了?” 平时都是普洱啊。 从前奶茶不离手的维珍,自从穿越之后就开始乖乖地适应喝茶了。 “大枣茶甜,主子多喝些,心里会好受些。”甘草一脸“您不要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维珍:“……” 额,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维珍到底没有拂了甘草小天使的好意,将甜丝丝的大枣茶喝了个一干二净,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傻丫头,她有什么好伤心的。 对她而言,四爷就是老板,她一个底层员工为资本家伤心,下贱不下贱啊?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 四爷在小校场摔了一跤,好在不严重,连骑马都不耽误,四爷也就没当一回事,坚持着练完了今天的部分,回到阿哥所,才后知后觉脚踝肿胀疼痛,苏培盛吓了一跳,赶紧去请太医过来。 福晋也得了消息,亲自到了前院探望,担心得要命。 “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会摔跤?你是怎么伺候的?”甫一看到苏培盛,福晋就劈头盖脸地训斥。 苏培盛忙不迭行礼告罪:“都是奴才懒怠没有顾看好主子爷,请福晋发落。” “行了,不干苏培盛的事儿,是我自己没留神,”四爷蹙了蹙眉,摆了摆手,“你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儿,回去吧。” 福晋脸一僵,再开口又变得柔顺恳切:“妾身还是留下来照顾主子爷吧。” 四爷是真的不耐烦了:“有苏培盛照顾就行,就不麻烦福晋了。” 福晋只得起身:“是,妾身告退。” 出了房门,福晋的脸就沉了下来,回头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才沉着脸回了后院儿。 见福晋始终沉着脸,李嬷嬷端了盅蜜羹过来,一边劝福晋:“主子爷心情不好,福晋不在跟前伺候也好,没得被主子牵累撒气。” 福晋摆摆手,没吃蜜羹的心情,李嬷嬷只得把蜜羹放在了一边儿,半晌,福晋蹙着眉道:“嬷嬷,你说主子爷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李嬷嬷面露迟疑:“不会吧,昨儿晚上主子爷不是留下来过夜的吗?可见主子爷已然消气了,福晋多虑了吧?” 福晋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半晌才蹙着眉道:“我总觉得主子爷昨晚有些……敷衍。” 第39章 多心了 提到这个福晋难掩屈辱。 福晋自过门后,一贯端庄,她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心气儿极高,但是昨天,她难得一改端庄,舍下脸面,为了能够留住四爷,也是为了能让四爷消气。 她知道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气一直没消,她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让四爷消气,七夕家宴无疑就是最佳的场合。 四爷虽然生她的气,但是却还是给她台阶下,让她主持家宴,她自然要投桃报李,当着所有人的面,抛下福晋的端庄高傲,换上娇嫩颜色的旗装,像以色侍人的妾侍一样讨好献媚,这是福晋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后来四爷留宿在她的正院,福晋是松了口气儿的,以为这事儿总算是翻篇了,但是后来…… 福晋不由自主朝寝房里面瞥了一眼,面色更加难堪。 昨夜,就是在这里,四爷并没有要碰她的意思,还是她抛下最后的矜持主动去抱四爷,才勉强成事。 两人毕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床底之间自是了解,四爷从没让她这般难堪,至于后面的事儿…… 福晋最大的感受就是勉强。 匆匆了事之后,四爷叫了水,清洗之后倒头就睡,福难堪到了极点,哆哆嗦嗦地穿上绸衣,与四爷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四爷平稳的呼吸,她却彻夜难眠。 这时候再想到当时的场景,福晋就羞愤欲死。 实在是太难堪了。 “主子爷从来没有这样过。”福晋伤心得厉害。 “或许昨晚四爷就喝多,老奴记得四爷席间可是喝了七八杯的,”李嬷嬷还在劝着,“要是四爷当真想给福晋难堪的话,就不会来福晋这里过夜的,肯定是福晋多心了。” 福晋烦躁不已:“谁知道呢?可我总觉得主子爷待我跟从前不一样,冷淡了许多,只怕是还没有彻底消气。” 说到这里,福晋又叹气:“如今四爷的心思我真是半点儿都看不懂。” 李嬷嬷踟蹰着道:“兴许主子爷并不希望旁人看懂他的心思,他要的是温顺是臣服。” 福晋一怔:“嬷嬷,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李嬷嬷叹了口气儿道:“四爷这次之所以生气,怕是因为四爷认定福晋心大,过门才一年出头,就心急火燎地想要把大格格夺来抚养……” “可是主子爷之前一直……一直都是默许的啊?”福晋不解。 “是,主子爷的确是默许,”李嬷嬷叹了口气儿,摇头道,“但是主子爷也的确因此事生气,就说明这事儿咱们做的欠妥,不管是主子爷嫌福晋心大,还是不满意福晋绕过他直接跟德妃娘娘商量大格格的事儿,主子爷总归是生气了,而且生的还是大气。” “依老奴看,若真如福晋所料,四爷还没有彻底消气,那福晋要记住这个教训,”说到这里,李嬷嬷加重了语气,“往后福晋要待主子爷要恭敬柔顺,主子爷主子爷,先是主子才是福晋您的夫君。” 提到这个福晋就委屈地想掉眼泪,即便是寻常女子嫁人,过门之后也得看婆母脸色过日子,她的婆母更是不得了,位列四妃之一,坐拥两位皇子一位公主,是当今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女人之一。 嫁人之前,爹娘就再三叮嘱,一定要时时事事依从德妃,遇事多禀报,多让德妃拿主意。 她哪儿有不从的? 她又是德妃亲自挑中的四福晋,对德妃本就带着感激敬畏,过门之后多请示多亲近的态度,也是一贯让四爷满意的,哪里知道这次却惹得四爷生这么大的气,福晋心里其实是有委屈跟冤枉的。 尤其是这次,福晋总觉得四爷面儿上给了她台阶下,但是内里却还是让她难堪,这委屈给冤枉之感就更甚了。 “啪嗒!” 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顺着眼角流下,落到了帕子上,福晋盯着帕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忍不住捂着脸无声哭了出来。 这模样看的李嬷嬷心疼得跟针扎似的,忙不迭过去给福晋顺后背,一边闻声哄着:“福晋,您昨夜就没有歇好,这时候再伤心难过,只怕要生病呢,您要保重啊。” 福晋抹了把眼泪,看向李嬷嬷:“依嬷嬷看,我到底要怎么做四爷才能彻底消气?” 李嬷嬷面露不忍,到底还是咬着牙道:“四爷既是觉得福晋心大,自作主张,那福晋就得彻底放下福晋的架子,让四爷看到您的柔顺。” “我都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他到底还想让我怎样?”想到昨晚自己抛开脸面搔首弄姿,福晋羞恼得捂住脸,哭得更凶。 李嬷嬷打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福晋,嘴唇颤颤,半天才艰难地开口:“福晋既是已经弯腰,就不妨把腰弯得再低一些。” 福晋一怔,坐直了身子,哭得泛红的眼睛不解地看着李嬷嬷:“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不敢看福晋的眼,一脸羞愧,附到福晋耳畔低语,福晋脸色愈发难看。 …… 福晋其实是多心了,就像李嬷嬷说的那样,四爷要是想给福晋难堪的话,昨晚就不会去正院过夜了。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四爷的确对福晋不满,也一度冷落敲打,但福晋毕竟是福晋,是德妃亲自看中、万岁爷亲自指婚的四福晋,四爷轻易不会厌弃。 再说了,除了在大格格这件事儿上,福晋做法欠妥之外,福晋一向并无不妥,孝敬德妃,对他这个夫君敬重体贴,把后宅打理得也算不错,她知错能改,四爷当然是愿意给机会的。 只是昨晚,四爷的确不在状态。 自打进了小花园,四爷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被李氏吸引,其实李氏昨晚穿着打扮都很低调,在光彩照人的福晋跟前,更是不起眼,但是四爷就是忍不住一遍遍去关注她。 看她那张莹白的小脸,就想起来那天她哭成花猫脸的样子,看她捏着筷子的手,就会想起被他握着练字,软绵绵的手感…… 第40章 吃什么补什么 四爷忍不住就捏紧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觉得自己不是这桌上唯一心不在焉的那个,果然,被他逮到了维珍暗戳戳偷看他,那慌乱无措随即又避开的小眼神,让他心里一阵得意。 看吧,到底是被他抓到了,他就知道李氏的那点儿小心思肯定都放在他身上。 后来,李氏酒醉离席,他的得意劲儿又不见了,看着她歪歪扭扭、被人扶着离开的背影,他眉头紧锁。 这个李氏真是不像话,竟然公然敢吃味儿拈酸,小小格格,也不怕扎了福晋的眼。 实在是被他惯得不像样。 直到到了福晋寝房,四爷还在生气,真是白让苏培盛过去提点她了,还是一点儿心机城府都没有。 可是除了生气,四爷又莫名其妙有些心疼。 也不知道她今夜是不是又哭成花猫脸,是躲在内间哭还是捂在被子里哭? 福晋抱上来的时候,四爷是真的没心思,但是他冷落了福晋这么长时间,福晋又难得主动,他不能让福晋难堪,可到底有点儿力不从心,也不知是不是喝醉的缘故。 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晨起,头疼得很,还得赶着去上书房,下课的时候四爷人都有点儿恍惚,到底是坚持到了小校场,结果还是伤了脚,太医说得养个七八日才能好利索呢。 上书房那边倒是还能坚持着去,就是小校场去不了了。 在众兄弟里,四爷的骑射本事不算突出,他因此一直默默努力,一下要落下七八日,四爷难免觉得晦气,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噼里啪啦”换了好几本书,愣是没有一本能看得进去的。 苏培盛屏住呼吸贴着墙根站,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侍婢煎好药端进来,苏培盛伺候四爷喝了汤药,然后就瞧着四爷的脸更黑了,苏培盛忙得端来茶水给四爷漱口,又端来甜嘴的蜜饯。 四爷嫌弃地瞥了一眼,到底还是叉了一块蜜山楂,酸甜的滋味儿充斥着口腔,四爷面色这才好些,顿了顿,四爷吩咐道:“去取点儿糕点来。”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松了口气儿,听着主子爷的口气比刚才是好多了。 苏培盛正要走,却又被四爷叫住了:“算了,不吃了。” 苏培盛:“……” 口气怎么又不对劲儿了? 苏培盛也不敢问,继续老老实实贴着墙根扮演植物。 …… 四爷脚受伤,维珍是第二天才听说的,还是茯苓去膳房取膳的时候,赶巧遇到了苏培盛,听了一耳朵。 “说是四爷在小校场伤了脚,得养些日子呢,”茯苓一脸紧张,“奴婢瞧着苏公公愁眉苦脸的,只怕四爷伤得不轻呢。” 维珍正在伏案用毛笔……画画! 维珍这两天一直在纠结到底是为大格格做个米老鼠的蛋糕还是唐老鸭的,一门心思设计蛋糕造型。 听到茯苓的话,维珍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继续低着头画画,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伤的?” 茯苓一愣,想了想:“在小校场上受的伤,可能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啧,四爷果然武力值一般啊,历史真是诚不欺我。 不是,四爷体格不错啊,而且就四爷的床上表现来看,体力更是非常不错,怎么武力值就拖后腿呢? 这不科学啊。 维珍默默腹诽,一边敷衍地点头:“那得好好儿养着。” 甘草投了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主子,既是主子爷受伤了,那主子您就得表示表示。” 表示表示? 这是必须的,衣食父母嘛。 维珍点点头,接过帕子擦手,一边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福晋跟宋格格都往前院送了什么。” 她可不能越过福晋了,跟宋格格的水平差不多就成。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突然后知后觉捂着脸笑了起来。 四爷受伤,还要养伤一阵子,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福晋没心思给大格格过生辰了? 欧耶!那她就能不受打扰地给大格格好好儿过生辰了! 不能笑不能笑,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她做法下咒害得四爷受伤呢! 刚摆好碗筷的茯苓,一转身正要叫自家主子吃饭呢,结果就看着自家主子捂着脸趴在桌上肩膀一个劲儿抖的样子。 天啊,四爷受伤了,主子难过得都哭了。 茯苓一个没忍住眼圈也跟着泛红,心疼起自家主子来。 主子这么喜欢四爷,四爷受伤,主子都不能去前院侍奉左右,不定多担心呢。 哎,主子好可怜。 …… 当晚,歪在床上看书的四爷就收到了后院妻妾的爱心慰问。 苏培盛一一给他介绍。 “主子,这密制虎骨膏是福晋让人送过来给主子的,说是福晋娘家家传的药膏,治疗跌打损伤是最好的了。” “嗯,收下吧。”四爷慢条斯理道,目光不离手中书本。 “这双鞋子是宋格格赶制出来的,说是鞋底子软和,最适合主子养伤时候穿了,宋格格还特地在鞋面儿上绣了平安符。” “嗯。”四爷敷衍地点点头。 苏培盛放下宋格格的鞋,又从旁边的食盒里头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天麻猪脚汤。 “主子,这是李格格吩咐膳房炖的天麻猪脚汤……” “天麻什么?”四爷的注意力总算从书本上转移开来,盯着苏培盛手里的炖盅,眼神是三分迷茫七分不可置信。 这眼神让苏培盛觉得自己捧的不是炖盅是炸雷。 顿了一下,苏培盛才硬着头皮道:“回主子的话,是……是天麻猪脚汤。” 李格格送的猪脚汤实在是有些……过分接地气了,而且谁不知道主子爷口味儿清淡又挑嘴,别说是猪脚了,主子爷平时是连下水都不吃的…… 咦,也有例外,上次主子就吃了一大碗李格格点的酱肘子呢。 额,说不定这次也能…… 破个例? 四爷放下书本,面无表情地盯着苏培盛:“有什么说法吗?” 苏培盛缩了缩脖子,嗫嚅着:“李格格说……吃什么补、补什么。” 第41章 庄稼地大丰收 吃什么补什么? 那李氏真该去吃吃猪脑! 看看人家宋格格,又是做鞋又是绣平安符的,温柔体贴多相宜,她倒好,送碗油乎乎的猪脚汤就算了,还是让膳房做的! 一想到膳房里白白胖胖的大师傅,四爷顿时觉得这猪脚汤更油腻了,盯着猪脚汤的眼神都带着点儿咬牙切齿了。 苏培盛肩膀缩得更厉害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哆嗦了:“李格格说她小时候脚受伤的时候,她……她额娘也做猪脚汤给她喝,她还特别怀念……” “行了行了,端下去吧。”四爷不耐烦地打断,生怕猪脚汤的味儿熏着了自己似的。 “是是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心下一松,忙不迭地就端着猪脚汤退下,心里很是美滋滋,忙前忙后伺候了主子爷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吃饭,反正主子爷不吃,这天麻猪脚汤就归他了…… “趁热给你李主子送过去,不是特别怀念吗?以后每晚都给送一份去!” 苏培盛高兴不过三秒,背后就传来自家主子气呼呼的声音。 苏培盛忍不住在心里咆哮,想捡个漏怎么就那么难呢?! “是,奴才这就去!” …… 大格格的周岁眼瞅着就要到了,李嬷嬷特地来提醒福晋。 “福晋要不要给大格格过生辰?” “主子爷要养伤,哪儿有心思给她一个庶女过生辰?当天送些赏赐过去也就是了,”福晋面露不耐,“再说了,她生辰多晦气啊。” 说起来大格格的生辰的确是有些晦气,七月十四的生辰,再晚几个时辰都赶上中元节了。 宫里这个时候,都是要举行法事祭祀鬼神的,大格格偏挑这个时候出生,这也难怪福晋觉得晦气。 再加上抚养大格格不成,福晋心里到底是不舒坦。 大格格要是养在她跟前,她自然会为大格格好生过生辰,给她长脸,可现在,她才不会上赶着给李氏母女做脸呢,没得叫人以为她被个妾室拿捏蹬鼻子上脸。 福晋有道理,只是李嬷嬷还是面有迟疑:“可福晋不是觉得主子爷还在生气?若是让主子爷以为您是故意……为难大格格就不好了。” 福晋也担心这个,想了想到底还是去一趟前院,当面问一问四爷的意思,她就不信,四爷会肆无忌惮地偏宠李氏。 果然,从前院回来之后福晋就春风满面。 四爷果然最是公正无私的,说大格格小小生辰就不必搞出大动静了,连福晋给办个家宴的提议,四爷都给否决了。 “眼瞅着就要到中元了,父皇下令要为战死沙场的将士超度做法,宫里现在就开始张罗着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办什么家宴了,小孩子也用不着太讲究。” 这是四爷的原话,字字都公允异常绝无偏袒,福晋心里那叫一个痛快,看来李氏在四爷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嘛。 …… 直到大格格生辰当天,正院那边也没派人来通知过生辰的事儿,维珍心里就有数了,福晋这是真的不打算给大格格过生辰,为此维珍还高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跟四爷还有四爷的妻妾一起吃饭什么的,简直就是折磨,哪儿有在家陪大格格吃蛋糕唱《生日歌》来的自在? 用完了早膳,维珍就兴致勃勃地开始为烤蛋糕做准备。 她这几天一直在用面包窑做试验,调整火候时间以及蛋糕的大小,烤出来的蛋糕还是挺像模像样的。 就是手动打发奶油实在是太废人了,多亏有小池子这个半大小子帮忙,不然维珍的胳膊都要废了。 “主子,主子爷跟福晋给大格格的赏赐下来了,您快来瞧瞧吧!” 那是得瞧瞧,又是好大一笔收入呢! 听了茯苓的通报,维珍忙不迭净手就去了正堂,然后就瞧着八仙桌上摆着两托盘让人挪不开眼的赏赐。 “主子您看,主子爷赏赐了大格格一枚玉如意,说是送给大格格安枕,”茯苓叽叽喳喳地给维珍展示,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么大的玉如意,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呢,可见主子爷心疼大格格。” 维珍倒不是头一次见,她之前在博物馆里头倒是见过类似的玉如意,只是如今这几乎小臂长的玉如意就在她手里,温润无瑕…… 一看就是好东西! 维珍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福晋赏了大格格一枚鎏金项圈呢,”甘草指着另一个托盘上金灿灿的璎珞圈跟维珍介绍,“虽不是纯金的,不过分量跟做工都不差。” 维珍再次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终于体会到了父母帮着孩子收压岁钱的快感了。 这是什么感受? 这是辛苦耕耘的庄稼地总算大丰收的喜悦激动之情啊! 吩咐两人把东西收起来,维珍狂饮两杯普洱才平复心情,正要继续去忙活的时候,茯苓却又疾步过来,表情透着儿古怪:“主子,宋格格来了。” 这下不止茯苓了,维珍也是一脸古怪:“她来做什么?” 宋格格跟原主的关系不好,从来没有上门做客过,就算是大格格生辰,宋格格不得不表示表示,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怎么还主动登门?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宋格格人都已经到门外了。” “把人请进来。” 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她要是把人晾在外头,那才叫失礼呢。 “是,奴婢遵命。”茯苓匆匆退下,果然没一会儿就引着宋格格进来了。 宋格格今日打扮得挺喜庆,头上簪了朵嫣红的月季花,身着四喜如意云纹旗装,单单看这身打扮,倒像是真的来给大格格送生辰礼来的。 “宋姐姐能过来,妹妹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针锋相对惯了,连正经说话都像夹枪带棒。 第42章 那酸鸡也是可怜人 宋格格忍着没翻白眼,也不等维珍发话,自己就落座了,瞥了一眼维珍面前的茶杯,然后慢条斯理道:“去给我沏杯明前龙井。” 明前龙井? 不好意思,维珍这儿可没有。 后世喝明前龙井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毕竟物流发达,而且产量也高,但是现在就不一样。 每年上供的明前龙井拢共就那么多,分到皇子手里的也有限,连福晋都未必能保证时时都有,维珍这个的小格格,更是见都见不着了。 茯苓为难地看了看维珍,维珍一脸笑意不减。 “宋姐姐抬举了,我这儿哪有明前龙井这样的好茶,实不相瞒,妹妹还从来没喝过呢,若是宋姐姐那儿有,不妨送妹妹一些?也好叫妹妹尝尝味儿嘛。” 别装! 都是妾室,谁比谁高贵? 我就不信酸鸡你那里会有明前龙井! 宋格格本想落一落维珍的脸,哪想却又被维珍给怼的张口结舌七窍生烟。 满绣都看不下去了,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她家格格怎么就学不会乖呢?非得回回上赶着让人家李格格抢白。 满绣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笑成一朵花,体贴地为自家主子解围:“大格格周岁生辰,我家主子一直记挂着,这是为大格格精心准备了生辰礼。” “姐姐有心了,茯苓收下。” “是。” 茯苓上前接过,然后到维珍面前打开,看着锦盒里头的东西,主仆两人都是一愣。 只见里面放着整整十二件的小肚兜,上面绣着花鸟虫鱼的吉祥图案,料子是柔软轻薄的细布,不算贵重,但是却最合适婴儿娇嫩的肌肤。 维珍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之后,转向宋格格,又认认真真说了一遍:“姐姐有心了。” 同样的话,语气却明显不同。 宋格格被她看的不自在,扭过脸,别别扭扭道:“也不都是我亲手做的,我可没那么闲,满绣她们也做了几件。” 维珍不由牵了牵唇,这宋格格还挺可爱,吩咐茯苓去给宋格格上一杯牛乳茶,并几样糕点。 宋格格看着碟子里头精致的糕点,鼻翼翕动,捏了一块进嘴里,然后有些不情不愿地道:“外头都传你李格格做出来的糕点新奇味美,我还以为是主子爷在给你做面子呢,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有十三爷的卖力宣传,如今四爷后院有个心灵手巧会做糕点的格格的事儿,在阿哥所人尽皆知,宋格格自然也有耳闻,心里很是不服气。 就算维珍会做糕点,可她的女红刺绣又不是拿不出手,就是…… 就是没有这讨厌鬼会在主子爷面前耍心眼讨巧就是了。 一想到这个就好气哦。 “宋姐姐既是喜欢,那我就让茯苓给你包些回去,”维珍含笑道,“也不都是我亲自做的,茯苓甘草她们也有打下手帮忙,毕竟我也没有这么闲。” 宋格格瞪她:“你这人……真是的,牙尖嘴利不饶人。” “咱们彼此彼此。” 宋格格白了她一眼,默默吃完了半碟子糕点,状似随意问道:“大格格呢?” 维珍道:“怎么?姐姐想看看大格格?” 宋格格又有点儿别别扭扭:“来都来了。” 维珍差点儿没喷。 行吧,不愧是我种花家的同胞!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维珍忙放下茶杯,吩咐茯苓。 “是。” 没一会儿,茯苓就带着抱着大格格的方氏进来,宋格格蓦地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大格格都长这么大了!” 宋格格对大格格的态度…… 瞧着宋格格脸上不掺假的兴奋,维珍突然想起,宋格格也曾生下个女儿,只是没多久就夭折了。 这酸鸡也是可怜人。 算了,以后就不叫她酸鸡了。 看过大格格之后,宋格格就告辞回去了,维珍跟甘草问起了宋格格生女的事儿。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宋格格是早产,不足月生的孩子,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咽气了,宋格格听了噩耗当时就昏过去了。” 早产,再加上少男少女身体可能还没有发育齐全,根本就不宜生养,或许就是这些原因叠加,才造成了宋格格的孩子早夭。 宋格格如今满打满算才二十岁,大学生的年纪,却已经早早地经历丧女之痛。 原主比宋格格幸运,迟了一年有孕,生下来的大格格也健康。 维珍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侥幸,从方氏怀里接过大格格紧紧抱在怀里。 宝贝,额娘好爱你啊。 宝贝,你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啊! …… 四爷的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养伤的这几天一直没能去给德妃请安,所以下课之后就去了趟永和宫,赶着十四今天也过来,德妃就留了两个儿子一道用午膳。 兴许是这段时间没少被德妃敲打,十四难得安生,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和谐。 只是一离开永和宫,十四就原形毕露,一张嘴就是酸腔酸调:“四哥可真是会疼人,有什么好吃的定然会想着弟弟,只是四爷怕记错了,我才是你亲弟弟呢。” 四爷七夕给十三送巧果的事儿,十四起先是不知道的,后来听十三大肆宣扬巧果味道有多好,十四简直气得要吐血。 他倒是不是嘴馋那几块巧果,他是嫉妒十三。 第43章 惯得没边儿 论十四最讨厌的兄弟,那无疑就是十三了。 从小到大,他是亲眼见证十三那个讨厌鬼是怎么装乖卖巧讨他四哥喜欢的,偏生他四哥还就吃这一套!只怕心里就十三一个亲弟弟,他这个一母同胞货真价实的亲弟弟都要退后一射之地呢! 要不是丘鹤死死拦着,他早就想找四爷理论理论了。 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弟弟? 四爷打量着十四这副斗鸡模样,实在嫌弃得不行,真是从小到大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四爷心中暗道,得亏你是我亲弟弟,要不然你猜我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实际上,即便是亲弟弟,四爷也真的是多看十四一眼都觉得烦。 四爷懒得搭理斗鸡似的十四,转身要走,却又站住了脚,看着十四,然后淡淡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十四一怔:“什么什么日子?” 见十四这副傻样,四爷蹙了蹙眉,再不肯搭理,径直往阿哥所走,身后十四还要叫嚣,幸好被丘鹤拦住。 “主子爷,您不是跟九爷十爷约好了今儿要去小校场比试的吗?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了!” 十四想起这事儿,才悻悻作罢,气呼呼地直奔小校场,打定主意,要是今儿在小校场上遇到十三,非得让他跌个狗吃屎,当众丢个大脸不可! …… 去永和宫的时候,四爷心情还不错,可是离开之后,四爷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丽了。 他在永和宫待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从始至终德妃始终没有提到过一句大格格,也没有给大格格赏赐生辰礼物。 即便德妃记不住日子,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会提醒,但是德妃却依旧不愿赏赐,甚至都懒得提上一嘴。 他不知道德妃这是觉得大格格不过就是个庶女所以才看轻,还是德妃还在因为上次他拂逆她的意思没让福晋抚养大格格的事儿生气,但是总之德妃就是没有任何表示。 就算是庶出,可大格格到底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他膝下唯一的孩子。 四爷心里是介意的。 连十三都特地给大格格准备了一个金锁,下学的时候偷偷塞给他,让他转交给大格格。 都是光头阿哥,但是待遇其实是不同的。 四爷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德妃的亲生子,前后有这两个额娘贴补,在金钱物质上,四爷是没有受过苦的。 但是十三的母妃章佳氏宫女出身,早几年才被册封为嫔,虽是嫔位却因病就一直将养,圣眷自是大不如从前。 十三平日挂心母妃,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妹妹,日子一向艰难,为了给大格格准备这个的金锁,不定私下费了多少劲呢。 十四口口声声说他才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十四做的却有哪件是亲弟弟该做的事儿? 他甚至都不记得今天是大格格的生辰。 四爷一想到十四就下意识地蹙眉,心烦得很。 回到阿哥所,苏培盛将十三爷给的金锁小心翼翼放到桌上,询问四爷要不要给李格格那边送过去。 四爷盯着那小金锁没答话,倒是问起了李格格院里今天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今日闭门不出,所以奴才也打听不出里头有什么动静。” 自从出了张侍妾的事儿,维珍就加强了对小院的管理,如今茯苓甘草他们的警惕性比从前提高不少,在外头谨言慎行,就算在院子里,也不像从前说说笑笑了,所以苏培盛还真是没打听出来。 “膳房那边呢。”四爷眉头微蹙。 苏培盛摇摇头:“李格格并没有让膳房加菜,都是按照平常的份例取的膳。” 四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福晋来询问大格格的生辰要不要办家宴,他是否定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大格格,相反,就是因为顾及大格格跟李氏如今的处境,他才决定不给办这个周岁家宴的。 因为大格格的事儿,他落了德妃跟福晋的脸面,这才没过去多久,他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给大格格过生辰,免得德妃跟福晋心里都不痛快,日后难免大格格跟李氏处境艰难。 他心里其实是觉得委屈了大格格跟李氏的,这时候听说李氏那边竟然也没有丝毫要给大格格庆祝生辰的意思,甚至连菜都没有多叫一道,四爷心里不免又有些动气了。 李氏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向最疼大格格的吗?怎么她这个做亲娘的都不打算给大格格庆祝一下? 难道她气自己不给大格格过生辰,索性破罐子破摔、给他脸色看? 岂有此理! 真是给惯得没边儿了! 苏培盛看着四爷的脸一阵白一阵黑的,反正就没有好看过,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最后又沉着脸要练字,苏培盛忙得给铺纸研墨,知道四爷心情不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安安静静伺候在一边。 直到外头天擦黑了,苏培盛看了看窗台上的座钟,小心翼翼开口:“主子爷,您今晚想吃些什么?” 到了去膳房取膳的时候了。 “多嘴。”四爷冷冷落下两个字,继续笔走龙蛇,吓得苏培盛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多说半个字,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主子这脚才将将好,就这么站着写了大半天的字,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可是他也不敢劝,就只是这么站着干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黑透了,膳房那边派人过来询问要不要给四爷准备晚膳,四爷却让苏培盛去问李格格院里点了什么晚膳。 “回主子爷的话,李格格院里今儿点了三荤两素一汤,主食是面条。”苏培盛一五一十回答。 就这?就这? 他闺女过生辰就吃这个? “啪!” 四爷将手里的毛笔丢在桌上,背着手就气咻咻地往后院儿走,苏培盛赶紧跟上。 …… 守门的小池子见四爷黑着脸过来,忙得要往里头通报,却被四爷使了个手势给打住了,小池子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原地,看着四爷迈着大步进了院子。 他倒要是亲眼看看这个李氏是怎么给他的大格格过生辰的! 第44章 资本家都是吸血鬼 四爷气咻咻地进了院子,院子里头黑乎乎,没有半点儿张灯结彩的意思,四爷的脸就更黑了,怒气冲冲大步迈步上了台阶,待靠近房门听到里头熟悉的声音,四爷脚下就是一顿。 “这是阿玛特地让人给宝贝炖的猪脚汤哦,寿面是额娘吩咐人做的哦,所以这可不是简单的猪脚长寿面,这是倾注着阿玛跟额娘对宝贝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哦!” “来来来,宝贝再接再厉多吃点儿,不要辜负阿玛跟额娘的爱哦!”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倾注着他浓浓爱意的……猪脚长寿面。 四爷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跟着一个劲儿地跳,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火儿,然后拿眼去横苏培盛:“你没把玉如意给送过来?” 苏培盛一脸冤枉:“回主子爷的话,奴才一大清早就送过来了!” 所以为什么倾注他浓浓爱意的不是他精挑细选的玉如意,而是油腻腻的猪脚面?! 这个李氏总有办法气得他五内生烟。 四爷再次深吸一口气儿,默念大人是大人一定不能吓着孩子,然后推门进去。 维珍闻声望去,看到进来的人是四爷,明显有些意外,四爷一整天都没过来,她还以为四爷是不会来了呢。 当下维珍忙得抱着大格格要给四爷请安行礼,大格格却还意犹未尽地抱着小碗不肯撒手,维珍倒是不好行礼了。 “还望主子爷见谅。”维珍歉意道。 四爷点点头,示意无妨,甘草早眼疾手快给四爷搬来凳子,四爷坐下,打量着恨不得整张脸都要扎进面碗里的大格格,眼中滑过一丝不可置信。 这吃的满脸油腻腻脸上还挂着面条的娃儿真是他玉雪可爱的大格格? “主子爷日日赏的天麻猪脚汤味道特别好,妾身跟大格格都喜欢,”维珍却欣慰于大格格的好胃口,取出帕子仔仔细细擦了擦大格格沾了油的脸,一边又询问四爷,“主子爷可用膳了吗?要不也来一碗猪脚面?” 四爷面不改色:“不用麻烦,爷吃过了。” 谢谢,大可不必。 四爷睁眼说瞎话,苏培盛在身后冲维珍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双手合十哀求连连,维珍就心里有数了,四爷这是还没吃呢,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苏培盛都这么小心翼翼。 维珍默默在心里叹气,心情不好不想吃饭那就洗洗睡了好了,大晚上还抽风往她这边跑。 她原本还想着这一整晚都用来陪大格格的,现在大老板一来,她自然又得加班了。 哎!资本家果然都是吸血鬼啊! 大格格吃的差不多了,维珍把大格格交给乳母方氏,吩咐带大格格回去睡觉,然后吩咐甘草:“既然主子爷来了,还不快去把蛋糕给端过来?” 甘草一怔,主子不是说要切蛋糕给大格格吃的吗?旋即又明白过来,肯定是因为四爷不请自来改变了安排。 甘草忙不迭应声退下了,茯苓也麻利地过来收拾碗筷,没一会儿甘草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个莫约六寸大的蛋糕。 “妾身特意准备着,就等着主子爷来一起给大格格过生辰呢。”维珍含笑道。 四爷看着桌上这个样子有些奇怪的糕点,他还从来没见过,尤其是这糕点上面…… “这画的是什么?”四爷指着蛋糕上面的图案问。 “回主子爷的话,是……是三个小人儿啊。”维珍解释,也顺着四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吸了吸鼻子。 就是一家三口手拉手啊,这么不明显的吗? 维珍之前是想着做米琪或者唐老鸭来着,但是后来还是用果酱画了这么个一家三口图案,就是预防四爷会过来,到时候也不好跟尊贵的大清四皇子解释为什么耗子跟鸭子会出现在大格格的蛋糕上。 幸亏没画。 维珍这么一解释,四爷再去看,才总算看明白,的确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儿图案,再看得仔细一些,还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牵着个梳着小揪揪的小女孩儿…… 所以这是他、李氏还有大格格? 憋了大半天的火,登时就烟消云散了,虽然这蛋糕上的画让四爷想起来了维珍的狗啃字…… 这李氏不论写字还是作画真是风格统一啊。 四爷一脸嫌弃的表情太明显,维珍都忍不住有些委屈了,嘟囔着嘴,小声问:“主子爷是觉得……妾身画的不好吗?” 没有裱花袋也没有裱花嘴,她真的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四爷被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跟哀怨的小眼神搞得颇不自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哄维珍,只是硬邦邦地道:“你要面对现实。” 维珍不说话了,耷拉个脑袋不吭声,一副“你快哄我”的架势,四爷尴尬得厉害,还是苏培盛有眼色,赶紧带着一众侍婢退了出去。 等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四爷才伸手去握住维珍的手,小声去哄:“虽然画的丑,但你的心意爷知道。” 维珍:“……” 这是什么恶臭的直男发言啊! 拜托不会说就不要说! 维珍气得要爆炸,小脸鼓得像河豚,四爷又想去捧维珍的脸,维珍梗着脖子避开了,继续气鼓鼓地不出声,四爷无奈,盯着维珍的脑袋,小声道:“大不了爷教你作画就是了。” 教她作画? 维珍红着脸拿眼瞪他:“就跟上次教写字那样?” 四爷一怔,旋即就有点儿面红耳赤起来,轻咳一声,然后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行,上回你不是……学得挺高兴吗?” 维珍:“……” 说好的冷口冷面好佛法呢? 四爷你是被夺舍了吗? 实在太羞人了,都不用照镜子维珍就知道自己肯定变成了红苹果,捂着脸小声道:“那……那是四爷教的好。” 四爷再次伸手这才总算顺利捧到维珍的脸,手上微微带着劲儿,托起维珍的脸,看她因为害羞红到脖子根儿的样子,四爷一颗心“怦怦”乱跳,低着头去亲维珍红润的唇。 第45章 特别好 彼此呼吸交融,明明都没有喝酒,但是两个人却都有几分醺醺然,一时间,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四片唇舌的旖旎…… “咕咕!” 蓦地,一个突兀的声音传出打破了这醉人的旖旎,两个人都愣住了,维珍扬起绯红的脸,眼里还带着几分迷离:“四爷您……这是饿了?” “没有。” 四爷浑身僵硬,一双眼东看西看就是不看维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当然如果肚子没有再叫一声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能笑不能笑一定不能笑! 维珍再三告诫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再开口的时候,每个字都像是裹了蜜似的。 “可是妾身饿了啊,刚才净顾着喂大格格了,妾身都没怎么吃呢。”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往四爷手里塞了个勺子:“虽是不饿,可四爷也勉强陪妾身再吃点儿好不好?” 瞧四爷还一副负隅顽抗的架势,维珍不由分说就挖了一勺蛋糕送到四爷面前,一边可怜兮兮地道:“求求爷了,一个人吃饭好可怜的。” 耳畔是娇滴滴的小甜声,鼻子里充斥着奶油特有的甜香,再负隅顽抗的四爷也撑不住啊,张嘴就吃下了蛋糕。 “怎么样?怎么样?”维珍一脸期待,“四爷觉得味道如何?” “尚可。”四爷矜持地点点头。 切,你明明眼睛都亮了! 闷骚的男人。 维珍也不拆穿,笑眯眯地看着闷骚的四爷如何优雅地吃完整个六寸蛋糕。 待咽下最后一口蛋糕,饱腹感还有那意犹未尽的松软香甜,让四爷骨头缝儿都透着舒坦。 四爷其实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就是爱吃糖,只是打小跟着一串兄弟长大,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什么秘密都瞒不住,比如大爷性子急躁动辄训斥打骂下人,三爷文绉绉,连房中伺候的侍婢都得会跩几首诗文…… 这些听上去无伤大雅的秘密,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要命的把柄。 他不想被人捏住把柄,就只能尽可能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喜好,所以谁都知道他性子古板无趣,也都知道他口味清淡。 这样的寡淡无趣,远没有别的皇子引人注目,却能让他心里多点儿安全感。 渐渐地,他都习惯了,有时候他都恍惚,自己或许天生就是这样寡淡无趣不讨喜的人,直到此刻…… 真甜啊,甜的让他有点儿恍惚。 一只白嫩嫩的手抓住了他的前襟,四爷还没回过神来,先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就被维珍给亲住了。 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四爷抱着她的腰,唇齿相依,亲得难分难舍。 “真的只是……尚可吗?”接吻的空隙,维珍艰难地发出黏糊糊的声音。 “特别好。”四爷声音哑哑的,带着奶油甜香的气息,似一张蛛网铺天盖将维珍紧紧缠裹。 …… 四爷的脚伤还没好利索,难免有些影响发挥,这一晚只叫了一次水。 洗漱之后,时间还早,维珍睡不着,就侧着脸悄悄打量四爷,从前都是累的倒头就睡,还真是没有这样近距离打量四爷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看四爷的侧脸,鼻子的优势凸显无疑,忘了之前是听谁说的,男人只要鼻子长得好,这人就丑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四爷又长得这么帅。 维珍轻轻伸出手,想用手指去测量四爷鼻子的高度,结果还没靠近呢,只见四爷一直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然后伸手一把就抓住她的手,然后蹙着眉盯着她:“不睡觉又做什么怪?” “看四爷呀。” 四爷一脸莫名:“看我做什么?” “觉得四爷长得好看,而且越看越觉得好看。” 这倒不是在拍老板马屁,维珍说的是实话。 四爷顿时就不自在了,这个李氏还真是奔放,真是什么都敢说,一点儿都不矜持。 四爷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板着脸警告:“食不言寝不语,快睡。” “知道了。” 维珍吐了吐舌头,乖巧地缩进四爷的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熟了,倒是四爷有些失眠,拥着怀里的维珍,想着唏哩呼噜吃猪脚面的大格格,忍不住牵着唇笑。 其实他闺女还是很可爱的。 方才在内间沐浴的时候,他问起给大格格过生辰,怎么这么简素寒酸,连酒席也没备一桌。 李氏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对于现在的大格格来说,猪脚面就是天底下最了不得、最渴望的宝贝。 “鲍参翅肚是名贵,却不适合现在的大格格呀。” 维珍这是过来人的想法,反正她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最想吃的绝对不是什么米其林五星级,她就想肯德基吃到爽,要是再有冰淇淋跟蛋糕,那就更完美了。 四爷觉得李氏满嘴歪理,但是这时候想想却又有些心有戚戚。 小时候过生辰,比起父皇赏赐的金银宝物,他的确是更渴望父皇母妃能抽空见见他,坐下来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只是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奢望。 想到此处,四爷轻轻叹了口气儿,怀里的女人跟着不满地嘟囔了起来,一边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四爷都要给气笑了。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连女儿的规矩都没给教好。 世家女子的规矩是打小就养起来的,从吃饭喝水,到走姿睡姿,都不能落下。 他在后院留宿的时候,都是跟妻妾分开睡的,自然跟李氏也是这样,两不干涉,所以四爷也没发现李氏睡姿的糟糕,后来睡在一起,李氏原形毕露,他才发现李氏的睡姿有多糟糕…… 咦,他怎么就跟李氏睡一起的? 好像是上次太累了,就抱着李氏倒头就睡,忘了分被子了。 那这一次呢? 就叫了一次水,也不觉得累,怎么就又睡一起了? 不但睡一起,李氏还缩在他的怀里! 这……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真是越发恃宠生娇! 四爷觉得这样不合规矩,想伸手去推维珍,可是手搭在维珍的肩膀上,半天却下不去手。 算了,下不为例。 四爷舒了口气儿,拥着维珍昏昏睡去。 …… 第46章 镇宅神器 维珍第二天早起,才知道四爷临走时候又留下了个金锁。 “是十三爷给大格格的?” “是,主子爷说是十三爷送给大格格的周岁生辰贺礼,”甘草双手把金锁递过来,一边道,“主子,还是实心的呢。” 维珍从甘草手里接过,沉甸甸的,挺有分量,加上一套的链子估摸着得有二两。 维珍仔细打量这个金锁,做工精细,正面刻着“长乐未央”,背面则是“四合如意”的图案。 十三爷这出手挺大方啊,而且十三爷果然跟四爷交好。 不过…… 连十三爷都记着大格格的生辰,十四爷倒是不记得,果然这个亲弟弟不靠谱。 也不单是亲弟弟不靠谱,德妃这个亲娘也…… 就算大格格只是个庶女,可到底也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德妃的第一位孙辈,德妃如此不重视,连随便给点儿赏赐做面子都懒得敷衍。 说白了,德妃其实是不重视四爷。 德妃跟四爷的关系果然算不上好啊。 “去膳房取些材料过来,红豆沙跟芋头都要一些,还有牛乳蜂蜜,等下我做些糕点让苏培盛给十三爷送过去吧。” 十三爷如今还就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呢,收了人家这么重的礼,维珍怪难为情的,不是说喜欢她做的糕点吗?那就做一些给十三爷送过去,算不上回礼,就当是她的一点儿心意。 “可是苏培盛随着主子出宫去了,怕是得过两日才能回来呢。”甘草道。 维珍诧异:“主子爷出宫了?” “是,主子爷半夜就起了,赶去景陵给孝懿仁皇后祭扫呢。” 甘草这么一提,维珍才想起来今儿是中元节。 “那算了,过几日再做糕点吧,”维珍道,想了想,又叮嘱道,“吩咐下去,这两天都安分谨慎些,没有要紧的事儿,就连门都不要出。” “是,奴婢遵命。” 四爷不在家,维珍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没办法,这危机四伏的地方,她实在不能踏踏实实当成家,只有四爷在的时候,她才觉得心安些。 之前倒是没什么感觉,如今才发现四爷竟是镇宅神器。 昨天的生日蛋糕都进了四爷的嘴,她本来还想着今天给大格格再烤一个弥补一下,不过镇宅神器不在,暂时还是算了吧。 …… 安氏如今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刚开始的时候,她跟邓氏还有方氏三人是一起被福晋挑中,被内务府拨到李格格这里做乳母,她跟邓氏是宫里的老人儿,方氏却没什么根基,她跟邓氏自是没有不欺压的道理。 所以多数时间都是方氏在照看大格格,她跟邓氏落个清闲,更多的心思都花在跟福晋院里打交道上。 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公主最少要母乳三年的,等三年一过,自然就用不着这么多乳母了,皇子那边一般会留下一个乳母在身边伺候。 只是随着皇子的成长,乳母的地位难免要被贴身伺候皇子的太监取代,但到底是做过皇子乳母,自然衣食无忧,很有体面。 至于公主,会视情况留下一到两位乳母,毕竟比起皇子,公主日后的成长更依赖乳母,日后嫁人,也需要信任的乳母帮着打理家宅内外,更有的乳母靠着手段感情拿捏住公主,那日子过得真是比主子还有体面。 所以能当公主的乳母,那真是三生有幸。 照顾阿哥跟格格也是相同的道理。 邓氏跟安氏自然都是铆足了劲要留在大格格身边的,她们不把方氏放在眼里,就连李格格也不甚在意,毕竟李格格虽然是大格格生母,但身份摆在那儿,做主的还是福晋。 而且冷眼瞧着,这大格格十有八九是要被福晋抢过去抚养的,所以她们就更加瞧不上李格格了。 顺利的话,等到大格格三岁断奶,撵走方氏,她们两人就能在大格格身边站稳脚跟了。 后面的事儿却急转直下,先是福晋欲夺大格格抚养失败,再是主子爷亲自发落了邓氏,安氏内心的震荡可想而知。 她倒是想学方氏改投李格格麾下,但是她却早已将李格格得罪了彻彻底底,而且,她要是真的改换门庭,福晋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李格格明显更信任方氏,对她态度很是冷淡,安氏心中有数,只待大格格满三岁,李格格就会毫不犹豫地求主子爷打发她回内务府,到那时候,她怕是要被分去当粗做嬷嬷了。 不,她好不容易才总算才有机会做了大格格的乳母,为了能够被挑中,她前前后后搭进去三四十两银子,几乎使完了家中积蓄,若是她被赶回去的话…… 她肯定会被她男人打死的。 想到此处,安氏不由打了个寒颤,面露惊慌。 不,她不能被赶回内务府,一定不能。 …… 孝懿仁皇后是康熙爷的第三任皇后,在薨逝之后,作为孝懿仁皇后膝下抚养的长子,四爷每年都是要来景陵几次的,清明、中元、交冬从来不会错过。 上半年四爷因为随万岁爷征讨噶尔丹,错过了清明,四爷也是一回京就第一时间来补上。 四爷风尘仆仆来到景陵,一路上顶着烈日骑马,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的,实在狼狈,得沐浴之后才好去给孝懿仁皇后上香祭扫。 景陵这边也早有人候着,不是别人,是从前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肖嬷嬷,孝懿仁皇后薨逝后,肖嬷嬷就自请来为孝懿仁皇后守陵,这么一守就是七年。 知道四爷会过来,肖嬷嬷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四爷沐浴更衣之后,就赶着去祭扫,一来一回地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四爷空着肚子赶了大半日的路,真是饥肠辘辘,这时候饿得脸色都不好看了。 幸好,四爷一回来,肖嬷嬷就做好了一碗素面并四碟子小菜给端了上来。 一碗热乎乎的素面下肚,饥肠辘辘的四爷才又活过来一般。 “有劳嬷嬷。”四爷道。 肖嬷嬷一脸严肃,福身行礼:“四爷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怎么敢当?” 第47章 栗子酥 四爷打小就习惯了肖嬷嬷的严肃刻板,从前没有觉得如何,这一次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她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 许是瞧着肖嬷嬷的皱纹跟白发更多了吧,四爷心里挺不落忍的。 “嬷嬷对皇额娘的忠心天人可见,只是嬷嬷年事已高独守景陵到底让人不放心,不如回京将养,我会让人给嬷嬷置办一处宅院,供嬷嬷颐养天年。” 顿了顿,四爷又补了一句:“往后每年清明中元,我会派人接嬷嬷来景陵给皇额娘上香祭扫,嬷嬷觉得如何?” 四爷这话说的不可谓不肯切,知道肖嬷嬷对孝懿仁皇后忠心一片就连日后每年祭扫的事儿都想到了。 肖嬷嬷仍旧是一派严肃:“有劳四爷记挂,只是老奴发过誓,有生之年日日都要侍奉主子左右,辜负四爷的悉心安排,是老奴的不是。” 四爷叹了口气儿:“嬷嬷再想想吧。” 肖嬷嬷不再吭声,垂着头绷着身站着。 对于这样认死理儿的肖嬷嬷,四爷颇为无奈,也没有强迫肖嬷嬷,只是叮嘱她若是想通了就让人给他传话,然后便就起身离开了。 等外头传来马蹄声,肖嬷嬷紧绷的肩膀才放松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挪到门口,眯着眼儿巴巴地目送四爷远去,直到四爷的身影消失不见,肖嬷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盯着桌上的那只面碗,半晌溢出一声叹息。 四爷真是重情重义。 虽说是孝懿仁皇后的养子,但四爷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阿哥所度过,她这个奴才不过是奉命时常去看望送些衣食鞋袜什么的,都没有正经伺候过四爷。 宫里人最懂人走茶凉,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她这个昔日被多少人巴结的皇后心腹一日之间就成了昨日黄花,再无人问津。 但是四爷却一直还记挂着她,三不五时让人给她送这送那,吃的穿的银子药物,从没断过。 从来都是悄悄儿地,四爷没想过借她这个老婆子博好名声,是真心实意记挂着她这个人。 送点儿东西也就罢了,可要是四爷为她在京师置办宅院的话,就瞒不住德妃那边了。 德妃待四爷一向不亲厚,若是叫她知道四爷对养母的奴才如此上心,只怕又要生气,更加牵累两人的母子情分。 她一个不知还有几年活头的孤老婆子,什么都不能为四爷做,就更不能祸害四爷了。 …… 四爷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维珍送来的糕点,四爷挺高兴,除开七夕的巧果,这还是李氏头一次主动给他送东西呢,肯定是惦记他了。 不是二手的天麻猪脚汤,而是自己动手做的糕点,四爷瞧着苏培盛手里拎着的食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不过苏培盛却说这是李格格要送给十三爷的谢礼。 上扬的嘴角登时就收回了,好在苏培盛接下来又说:“李格格做了两份,说一份给十三爷做谢礼,另一份是主子爷的。” 所以他还是沾了十三的光了? 四爷心中不爽,低下头看书,懒得搭理,不过糕点香甜的味道简直是无法无天,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那没规矩的黏人劲儿简直跟它们的主子一个德行…… “主子爷,李主子说这里头有栗子酥,要趁热才好吃。”苏培盛小声提醒道。 栗子酥? 四爷一怔,脑中立时想起了永和宫里那碟子黄灿灿的栗子酥,半晌,四爷放下手中的书本,沉声道:“拿来。” 苏培盛忙不迭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碟子香喷喷的栗子酥,送到四爷面前:“四爷请。” 四爷挥挥手让苏培盛把糕点给十三爷送过去,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默默品尝着他渴望已久的栗子酥。 真的很好吃,外皮酥脆栗蓉香甜软糯,在口腔里中交融释放,比他想象的还好美味。 他一向很少吃糕点,更会下意识地避开栗子酥,长久以来累积的渴望与失落,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满足与慰藉。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惦记永和宫的糕点了。 或许也不会羡慕十四了。 …… 苏培盛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还顺手带来了福晋让人送来的莲子百合银耳羹,四爷苦夏,福晋几乎日日都会吩咐人四爷送消暑的羹汤。 四爷吃了两口就放到一边儿,味道太淡了。 “主子爷晚膳想可有什么想用的?”苏培盛询问好安排四爷的晚膳。 四爷看着书,随口问:“你李主子晚膳是怎么安排的?” 苏培盛心中有数,主子爷这是打算去李格格那吃,当下就要去膳房询问,结果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手上还拿着个帖子。 “启禀主子爷,这是五爷刚刚派人送来的帖子。” 四爷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描金的帖子打开,挑了挑眉,老五要在下个月初六给长子补办满月酒。 五爷的长子是四月初生的,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太好,一度以为这孩子要保不住,自然洗三还有满月宴都没办,怕惊了孩子的魂更加留不住。 后来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总算是硬朗了一些,其实按照一贯的规矩,等到第二年周岁宴大办一场也就是了,但是太后却不想让五爷受委屈,必要给五爷的长子补办个风风光光的满月宴。 五爷是一众皇子中唯一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太后一贯疼爱,自是与别的皇子不同些,连皇上也不好插手管,有太后做主,这满月宴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这事儿之前德妃也跟他提过一耳朵,当时德妃怎么说的来着? 五弟已经有长子,三福晋身怀六甲,连身子骨差的大福晋也有了身孕,只有他膝下就一个大格格。 四爷将帖子合上放到桌上,瞥了一眼凉掉的莲子百合银耳羹,顿了顿,然后跟苏培盛道:“吩咐膳房晚膳时候给福晋添一道鹌鹑煨鱼丸。” 四爷这是改主意要去福晋那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退下。 第48章 一时欢喜一时忧 翌日。 四爷照常五更起,福晋已经先一步起床了,殷勤地伺候四爷穿衣,只要在福晋这里过夜,都用不上苏培盛伺候四爷起床穿衣。 “用不着你劳累,有苏培盛伺候就成。”四爷看着福晋眼底淡淡的乌青,道。 “妾身不觉得劳累,服侍主子爷衣食住行,本就是妾身该做的。”福晋一脸体贴笑意,然后又弯下腰,继续认认真真给四爷扣扣子。 她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四爷的眼中有烦躁闪过。 乌拉那拉氏是父皇赐婚、大轿入门的四福晋,他希望能跟乌拉那拉氏相敬如宾,希望她做好女主人,而不是巴巴地跟奴才抢活计。 不过四爷也没再说什么,由着福晋围着自己忙前忙后。 “妾身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膳,主子爷吃了再走吧。”福晋一脸期待看着四爷。 “来不及了,下次吧。”四爷拍了拍福晋的肩,然后就大步流星离开。 福晋站在门口目送四爷离开,四爷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凌晨黯淡的天光中,福晋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嬷嬷过来给她披上衣裳。 “虽是暑天,可到底这早上还是凉的,福晋仔细着凉。” 福晋拢了拢衣裳,然后转身回了寝房。 李嬷嬷扶着福晋坐下,一边道:“福晋伺候主子爷早起,肯定没睡好,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也好。”福晋点点头。 李嬷嬷放下帐幔,福晋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侧过脸,看着另一个枕头,嘴角再一次忍不住上翘,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平日不见的梨涡。 福晋伸出手,一下下轻轻地抚摸四爷枕过的枕头,想起昨晚的情景,默默笑着捂住了脸。 她是没想到四爷一从景陵回来就主动来她这里过夜的。 因为七夕那夜的经历,福晋一直患得患失,生怕四爷真的还没消气,如今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儿。 李嬷嬷之前提议让拉拢宋格格,一则是可以跟四爷彰显大度贤惠,二则也能用宋格格来打压近来颇为得意的李格格。 福晋一直踟蹰着,让她这个正妻捧着个格格上位,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儿?福晋是真的不想弯这个腰。 看来七夕那晚只是她多心了,可能四爷真的就是喝多了。 昨晚…… 四爷一点儿都没有敷衍,最后还伸手抚了抚她的小腹。 虽然四爷什么都没说,但是福晋明白,四爷肯定也在期待他们的孩子能早些来。 福晋笑着笑着又不笑了,一边伸手揉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边发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喜信呢? 一时欢喜一时忧,福晋昏昏沉沉睡了个回笼觉,等被李嬷嬷唤醒的时候,外头已经天光大亮了。 “见福晋睡得香,奴婢本是舍不得叫醒的,只是到了喝坐胎药的时候了,奴婢不敢耽误时间减了药效,还望福晋切莫怪罪。” 李嬷嬷端着一碗黑黢黢的汤药递到福晋面前。 坐胎药是要按时间喝的,尤其是昨晚上四爷才来过,更是不能误了时间,福晋又怎么会怪罪李嬷嬷,一口气儿将黑乎乎的药喝了个涓滴不剩。 “福晋快漱漱口吧。”李嬷嬷忙得递上一杯茶。 喝了那么长久的汤药,福晋现在其实都不觉得有多苦了,就是舌根儿透着麻。 刚放下药碗,刘玉柱就匆匆进来,说是有事要禀报。 “怎么了?是前院出了什么事儿?”福晋问。 后院一贯被福晋手拿把攥,可前院的事儿福晋却插不上手,全靠刘玉柱留心四爷的行程举动,只是苏培盛把前院管得针扎不进,刘玉柱能打探到的也很有限。 “启禀福晋,昨天李格格做了两食盒的糕点让人送去前院,奴才以为是送给主子爷的,今儿却从听说,昨儿四爷又让人给十三爷送了一食盒的糕点过去,就是李格格做的!” 说到此处,刘玉柱语气里透出一丝狠劲儿:“福晋,定是李格格自作主张给十三爷做的糕点!只怕是盼着十三爷能在外头继续为她扬名呢!” 福晋闻言,登时脸就沉了下来。 这程子阿哥所里不少人都在议论四爷后院儿有个心灵手巧会做巧果的格格,十三爷主动现身说法,可见传言不虚。 为此,福晋没少暗地里恨得咬牙,李氏非但没有因为巧果的事儿被四爷厌弃,反倒借此博了贤名。 一个妾室如此张扬,让她这个堂堂四福晋情何以堪? 更让福晋如鲠在喉的是,还是四爷主动为她做面子,若不是四爷的默许,十三爷好端端地怎么会为一格格扬名? 只要不是睁眼瞎子就能看得出来,如今四爷对李氏的态度跟从前大为不同,是越发看重了。 从前四爷去李氏那里并不勤,差不多就一个月一回,还是为了看大格格,可如今四爷去李氏那里可勤着了,还…… 动辄就叫三四次的水。 原本还对昨晚特别满意的福晋,此刻却面色难看。 第49章 福晋忧心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面色,一边拿给刘玉柱使眼色,让他不要乱说话,一边忙得给福晋沏茶奉上。 “福晋莫听刘玉柱胡说,就算她有这份野心,四爷可不是个昏头的,如何会纵着她一个格格这般张扬外露?” “定是十三爷觉得一时新鲜,四爷才命李格格做的,明摆着拿她当厨娘使唤不心疼呢!” 刘玉柱却梗着脖子唱反调:“嬷嬷这么说可就错了,主子爷前两天去景陵祭扫并不在宫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前院,连苏培盛也没有来过后院儿,如何吩咐的李格格?” “分明就是李格格自作主张!李格格这等没规矩偏生主子爷非但不责罚还一味儿纵着!福晋可不能坐视不管!” 李嬷嬷气急:“说不定是四爷吃不完才让人给十三爷送去的!” “这不是明摆着……” “行了,你下去吧。”福晋皱着眉冷声打断。 “是,奴才告退。”刘玉柱噤声,临走之前还暗暗瞥了一眼李嬷嬷,带着明显的不服气。 李嬷嬷是福晋的乳母,福晋自然更信任李嬷嬷,在正院,李嬷嬷的话明显比他好使,刘玉柱早就看李嬷嬷不顺眼了,憋着劲儿想越过李嬷嬷、成为福晋跟前的第一人。 李嬷嬷气得咬牙,四爷好不容易跟福晋和好,什么李格格什么十三爷,都不要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福晋能早日怀上嫡子! 这刘玉柱倒是巴不得让福晋跟李格格斗起来似的。 “福晋,您可别听刘玉柱的怂恿,若是再惹恼了四爷,到时候吃亏的还是福晋您啊!”李嬷嬷苦口婆心劝着。 “这些我都知道,”福晋摇摇头,仍旧眉头紧皱,半晌才凝重道,“可是嬷嬷,不论来龙去脉如何,李氏如今在四爷心中的分量……可比我重得多。” 李嬷嬷愣住,旋即忙道:“怎么可能呢?您是福晋,她不过就是个格格!如何能越过您呢?” 福晋不语,只苦笑着摇摇头。 地位上,李氏的确是越不过她,但是在四爷心里呢? 要是李氏再抢先一步生下四爷的长子呢?到时候四爷心里还会有她的立足地吗? 想到此处,福晋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 算了,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福晋收回思绪,吩咐李嬷嬷道:“给五爷长子的贺礼,要好好儿置办,虽说是庶子可到底在太后跟前挂了号了,四爷之前也特意提过,不能疏忽了。” “是,奴婢遵命。” 抿了口茶,福晋又想起了别的,当下又添了一句:“还有大福晋也即将临盆了,更是不能马虎了,洗三礼跟满月礼都得提前准备起来了。” 李嬷嬷忙不迭点头答应:“是,奴婢记下了。” 提起即将临盆的大福晋,福晋又想到了有孕的三福晋,一颗心就忍不住就往下沉。 李嬷嬷最了解福晋的心思,忙得上前给福晋宽心:“主子爷跟福晋都年少体健,福晋怀上是迟早的事儿,福晋不必发愁,指不定好消息就在路上呢。” “但愿吧,”福晋还是难掩惆怅,顿了顿,强打精神,道,“记得炖一盅莲子百合银耳羹午后给主子爷送去。”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道,一边又含笑道,“福晋记挂主子爷,主子爷也看重福晋,真算得上是一桩佳话了。” “佳话?难道不该是大爷跟大福晋吗?”福晋嗤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敢指望主子爷待我如大爷待大福晋一般?” 明知如此,可福晋明显是羡慕大福晋的,其实不止福晋,所有福晋怕就没有不羡慕大福晋的。 大爷实在爱重大福晋,过门近十年大福晋接连诞下四位格格,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大爷担心生下庶长子堵大福晋的心,愣是这么些年没让别的格格侍妾有过孕。 这次大福晋若能一举诞下嫡长子,大爷不知该多高兴呢,往后只会更把大福晋当心头肉。 福晋过门后也是受过一段专房之宠的,她原本心中还很是侥幸得意,觉得四爷也有几分大爷的专情,可是如今…… “哎!” “福晋切莫这么想,若是四爷真如大爷一般,那福晋岂非要担悍妒不贤的恶名?”李嬷嬷忙不迭劝着,“德妃娘娘对福晋必然会有看法,您单看惠妃娘娘多厌恶大福晋就知道了。” 大福晋享专房之宠,以至于大爷成婚近十年膝下仍旧无子,身为大爷的生母惠妃的心情可想而知,对大福晋的厌恶也是必然的。 福晋叹了口儿,摇头道:“算了,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 事实证明,四爷还是看重福晋的,也是盼着福晋能早日诞下嫡长子的,那天之后,除了偶尔去维珍那看大格格之外,四爷又开始频繁留宿正院儿,几乎又恢复到之前福晋专房之宠的时候。 福晋暗暗松了口气儿,一门心思都放在尽早有孕上,又是一天三顿地喝坐胎药又是求神拜佛还要卧床静养的,所以每天宋李两位格格的请安,福晋还是照旧给免了。 不管是维珍还是宋格格,自然都是心底高兴,毕竟这大热天的,谁都不想顶着日头穿戴整齐去给福晋请安,又热又折腾还要看福晋脸色。 既是不用出去见人,四爷最近也不来她这里,维珍穿着上就放松了很多,不饰珠宝,只用根乌木簪子挽了个最省事儿的单螺,穿着薄薄的绸衣躺在软塌上吃葡萄。 第50章 抄家似的 要不是茯苓甘草拦着,维珍真想直接打地铺,实在是秋老虎的天儿太热了。 “听小池子说,五爷今儿给大阿哥补办满月宴,听说连太子爷也来了。”茯苓道。 “太子爷都来了?”维珍一脸好奇。 看来五爷的面子挺大啊,虽说是长子,却是格格所出的庶子,没想到金尊玉贵的太子爷都亲自前来赴宴,可真够捧场的啊。 “是呢,五爷到底是皇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自然比别的皇子多些体面,”甘草道,想了想又道,“不过咱们五公主也是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婚事有皇太后做主,想来日后是不必远嫁的。” 五公主是德妃所出,是四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甘草说是咱们五公主。 相较于那些大名鼎鼎的康熙皇子,康熙的女儿们在历史上的名气几乎为零,维珍只依稀知道康熙皇帝的女儿基本上都远嫁抚蒙、而且好像都寿数不长,可以说是福薄命舛了。 至于这位五公主有没有远嫁,维珍还真是不清楚,不过有皇太后、皇上、未来的皇太后(德妃)以及未来的皇上(四爷),这四个超级大后盾,想来五公主的日子是不会差的。 亲爹是皇帝,亲哥还是皇帝,自己又有前后两位皇太后做大靠山,换她真的能在宫里横着走。 要是穿成五公主就好了,相比之下给人做小老婆实在太过心酸,连小院儿都轻易不敢出。 哎! 维珍默默感慨,不过想到四爷的那张帅脸,维珍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做小老婆是很心酸,但是跟四爷走肾还是非常享受的…… “主子,喝口茶润润吧。”见维珍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甘草小天使很体贴地给端来了凉茶。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是,我正好口渴。” 不,她不是口渴是饥渴! 老司机独守空房真的很煎熬啊! 难怪“赤色鸳鸯肚兜”事件,在古代天子后宫防不胜防。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在家里总是吃不饱,难免就有胆子大又挨不了饿的偷偷出去打野食了。 维珍抿了口茶,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随口问道:“咱们五公主的封号是什么来着?” 茯苓道:“主子您糊涂了,五公主如今年纪还小还没有受封呢,怎么也得等到出嫁的时候才会受封。” “嗯,是我想岔了。”维珍忙不迭点头,还想着指不定自己能有印象,哪知道人家还没受封。 维珍又随口问道:“五公主叫什么?” 说不定她从前还有所耳闻呢。 “叫什么?”茯苓一脸莫名其妙,“就叫五公主啊。” 维珍愣住:“没有起名?” “没听说过啊,都是大公主二公主这么叫来着,”茯苓道,“公主又不是皇子,不用起名的。” 是……这样的吗? 维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放下茶杯,问起了别的:“福晋也跟四爷一道去赴宴了吗?” 茯苓摇摇头:“没有,五爷只在前院设宴,后院没有摆宴。” 想来也是,阿哥所这巴掌的地儿,前后院都摆宴的话,只怕连下脚地儿都没了。 再说了,给庶长子大摆宴宴,五福晋肯定已经就够怄气的了,要是在后院儿也摆宴的话,五福晋只怕要呕血。 “不过听说福晋昨儿已经让李嬷嬷代为将贺礼送去了。” 蓦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维珍吓了一跳,蹙着眉道:“茯苓你去看看出什么事儿了?” 大天白日,怎么搞得跟要抄家似的。 “是,奴婢遵命。” 茯苓才到了门口就瞅着小池子慌里慌张地拦着要往里面闯的刘玉柱。 “刘哥哥您这是做什么?您不能往里闯……” “啪!啪!” 小池子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刘玉柱重重两巴掌,登时人就被打迷糊了,脚底一软,倒在地上,就这样还想去抱刘玉柱的腿。 “敢拦你刘爷爷的路,找死是吗?!” 屁的刘哥哥! 你也配喊老子哥哥?! 刘玉柱早就看小池子不顺眼,总算逮到机会,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抬脚重重当胸踹下,直疼得小池子抱着心口一个劲儿嚎。 刘玉柱让人给小池子堵了嘴,然后带着身后的几个粗做婆子,不由分说就往院儿里冲。 茯苓吓得腿都软了,扶着墙往里面跑,一张嘴就声音就开始打颤了:“主子,不……不好了!福、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刘玉柱!是刘玉柱,他……他把小池子给打趴下了!” 福晋的人闯进来了? 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四爷这镇宅神器不是还在的吗,福晋就算看她不顺眼,也不该挑这个时候寻她晦气啊,可是方才小池子的哀嚎她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茯苓,把人挡住!甘草,快去给我取衣裳!” “是!” 这可是大清啊,又不是短裤吊带满大街的后世,要是她这衣冠不整的模样被人瞧见,那可真是丢大脸了! 甘草迅速取来身旗装,手忙脚乱才给维珍穿上,那边茯苓已经被婆子摁住,刘玉柱大喇喇地走了进来。 “刘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维珍看着被婆子摁住的茯苓,当然心里冒火,冷声问道。 刘玉柱见了维珍也不行礼,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看着维珍,不阴不阳道:“格格院儿里的下人没规矩,自然得长点儿教训。” “既是我院儿里的人,那还轮不到刘公公管教吧?”维珍眼里冒火瞪着刘玉柱,“刘公公这进门不通报一路打进来的做派,难不成这是你们正院的规矩?” 福晋看她不顺眼是一回事儿,可怎么都轮不到刘玉柱对她摆主子的谱,更何况刘玉柱没有任何事先通报就直接闯进来,更是没由头地对她的人动手,维珍更是不能忍。 “你还敢对福晋不敬,好得很!”刘玉柱阴狠一笑,“等下到了福晋面前,希望李格格也能如此牙尖嘴利!” “把人带走!” 第51章 巴掌 “把人带走!” “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碰主子!啊!” 甘草急得不行,挡在维珍前面,却被刘玉柱一把扯开,肚子撞在软塌上,疼得发出一声闷哼,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甘草!” 维珍担心,想去查看,却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抓住胳膊,架着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刚才是惊怒交加,但是此刻维珍是真的怕了,一张小脸都吓得煞白。 “格格莫要挣扎,奴婢这粗手笨脚的,没得弄伤了格格。” 粗做婆子本来就力气大,这会子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把挣扎的维珍牢牢抓住,维珍疼得倒吸凉气,真的是害怕了,维珍不管不顾扯着嗓子喊“四爷”。 刘玉柱嫌维珍声音太大,担心动静闹大了,忙不迭取了个帕子就要堵维珍的嘴,维珍扭头避开,刘玉柱的手紧跟不放,维珍恨得不行,蓦地一口咬在刘玉柱手指头上。 十指连心,刘玉柱登时就疼得钻心,一怒之下反手就给了维珍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响,一众人都愣住了,包括始作俑者的刘玉柱,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又看了看维珍脸上明显的五指印痕。 半晌,刘玉柱才反应过来,然后硬着头皮去吼那两个同样愣住的粗做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走?!” “是!” 那两个粗做婆子反应过来,把被抽的晕晕乎乎的维珍押着往正院走。 刘玉柱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大步追了上去。 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今天非要把这李格格彻底扳倒不可,要不然他这条命,只怕难保。 …… 正院。 此时此刻,福晋端坐上位,一张脸阴沉得似能滴下水一般,站在福晋身侧的李嬷嬷,同样面色冷凝。 李格格胆大包天,竟敢虐待大格格,要不是安氏一早偷偷过来禀报,她们还被蒙在鼓里。 对此,李嬷嬷既吃惊不解,但是却又忍不住暗戳戳高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李格格竟会虐待大格格这个亲生闺女,都拦着不让大格格吃奶,但是能抓住李格格的把柄,对于如今的福晋来说,简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来送枕头。 四爷对李格格明显的宠爱,本就令福晋不安,再加上昨天李嬷嬷在五爷那边的见闻,更让福晋坐立难安。 五爷要为长子补过满月酒,不单单太后主动过问,连太子爷都亲自到场赴宴,不仅仅五爷面上有光,那个诞下庶长子的刘格格如今更是在后院横着走。 听闻五爷对刘格格十分宠爱,已经打算给刘格格请封做侧福晋了。 过门之后迟迟没有身孕的五福晋被个格格蹬鼻子上脸,气得卧病在床,却还得拖着病体为庶长子张罗满月宴的事儿,没得被人指责善妒不能容人。 “五福晋都要瘦脱相了,之前的病就断断续续没好过,听闻五爷还嫌她善妒,容不下刘格格母子,从那之后,五福晋连太医都不敢再请,就怕被五爷厌弃。” 回来之后,李嬷嬷的眉头就再没舒展过,私下跟福晋感慨:“如今便就这样,要是刘格格真的成了侧福晋,那往后五福晋的日子……哎!” 福晋回想着刚过门时,五福晋登门拜访时候的样子,她们是同龄人,五福晋还比她小三个月,生的圆润喜庆,模样讨喜,看人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妯娌两人聊起婚后生活,五福晋笑容羞涩,说五爷对她很好。 她不会蒙语,怕拜见太后的时候失礼,毕竟太后出身蒙古,不会满语汉语,五爷还特地教了她一些日常用到的蒙语,很是细心体贴。 那时候,福晋还挺羡慕五福晋,五爷有太后这座靠山,连皇上都对他格外偏宠一些,自是一辈子都不缺尊贵荣华。 而且五爷的性格似乎也很好,平易近人,不像四爷总是冷冰冰的,每每相处,她总紧张得要命。 五爷的后宅似乎也清净些,至少不像四爷这边,她进门的时候,就有个大着肚子的李格格刺她的眼。 如今还没过两年,却时移世易,福晋唏嘘之余,更生危机。 去年李氏生下了大格格,当时她长舒了一口气儿的,不过是个庶女,挡不了她儿子的路,要是李氏当时生下了个庶长子,那福晋可真能被膈应死。 可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她的嫡长子还是迟迟没有踪影,倒是李氏愈发得宠,若是李氏再度有孕,抢在她前头生下四爷的长子…… “嬷嬷,若是李氏给主子爷生下长子的话,主子爷会为李氏请封吗?”福晋看着李嬷嬷,眼里带着茫然无措,仿若稚童。 格格跟侧福晋那可是天壤之别,格格不过就是妾侍,是奴才,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侧福晋最多只有两位,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是能襄助福晋打理后宅的。 得宠又有子嗣傍身的侧福晋,几乎是能跟福晋并驾齐驱的。 被侧福晋架空、踩着脸的窝囊福晋,也大有人在。 这也难怪福晋会如此心慌。 李嬷嬷都不忍心看,垂着眼叹了口气儿:“生了四爷的长女不算什么,可若是再生下四爷的长子,有着一对长子长女傍身的话,那四爷……十有八九是要为李氏请封的。” 不论对谁来说,长子长女的意义都是不同的,而四爷一贯也的确偏宠李格格些。 福晋痛苦地闭上眼:“嬷嬷,我头疼。” 李嬷嬷行至身后,娴熟地给福晋揉太阳穴,一边默默在心里叹气。 她原本是不希望福晋再与李氏起冲突的,至少在福晋为四爷生下嫡长子之前,有之前大格格那件事儿的教训在,李嬷嬷不想福晋因小失大,没得再度引得四爷厌烦,反而白白便宜了李氏。 所以对于刘玉柱的挑拨怂恿,李嬷嬷很是反感,也一直耐心劝着福晋。 但是五福晋的教训就在眼前,李嬷嬷不能视而不见,她真的满心焦虑。 第52章 机会来了 四爷的确这程子一直留宿福晋这儿,但是却也没有冷落李格格,只是很少留宿,可李氏向来狐媚,若是她一门心思勾引四爷…… 李嬷嬷是真担心李氏再度有孕。 不行,不能让李氏再度抢在福晋之前有孕,她们不能拦着四爷去李氏那边留宿,那自然只能在李氏身上下功夫…… 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在李氏的饮食里头动手脚,但是才出了张侍妾的事儿,四爷加强了对膳房的管理,李格格也比从前警惕了,一时倒是不好下手。 而且这法子治标不治本,要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解决了李格格就好了。 主仆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这还不是最差的,待到第二日清晨,福晋突然大发雷霆,披头散发在寝房里头一通摔打。 “福晋息怒!” 碧瑶碧乔吓得脸贴地跪着,屏住呼吸,还是李嬷嬷让两人下去,自己去安抚暴躁的福晋。 “吓死我了,从来没见过福晋生这样大的气,”出了寝房,碧乔还心有余悸,捂着心口一脸疑惑,“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就因为主子爷昨晚没有过来?” 不至于吧,主子爷昨晚虽没来福晋这儿,却也没有去别的格格那儿呀,主子爷是宿在前院的,福晋不至于连也会生气吧? 碧瑶回头看了看寝房,然后跟碧乔咬耳朵:“我方才隐约瞧见床单上有一块……污遭。” 碧乔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福晋这是又葵水来了?不对啊,这个月怎么还提前了?” 所以福晋这是……又没怀上? 难怪发这么大的火。 碧乔碧瑶都在心中默念,这几日一定要小心伺候,千万不要没事儿在福晋跟前乱晃。 “不说了,咱们还是去给福晋煎药去吧,要是耽搁了时间,福晋又要发火。” 福晋在寝房里头发泄一通,最后把脸埋在膝盖上无声落泪,李嬷嬷心疼也只能干巴巴地安慰:“福晋您还年轻,来日方长,不要着急。” 福晋没有理会,就这么一直无声落泪,直到碧乔小心翼翼进来禀报,说是坐胎药煎好了,福晋才重新打起精神。 才喝了坐胎药,刘玉柱就匆匆来报,说是大格格的乳母安氏有要紧的事儿要当面禀报福晋。 …… “按照宫里的规矩,阿哥跟格格至少要吃奶到三岁的,但是大格格如今将将才一岁,李格格就不让大格格吃奶了,成日给大格格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格格肠胃娇嫩如何受得了?” “李格格身为人母却不尽爱子之心,每每以大格格邀宠,在主子爷跟前装出一副慈母模样,实则心如蛇蝎。” “眼见主子爷被蒙蔽,奴婢心急如焚,自是想着尽早禀报福晋跟主子爷的,只是李格格一直让方氏看着奴婢,奴婢实在是有心无力。” “奴婢好不容易今天逮到机会逃出来,为的就是让李格格的罪行公之于众,还请福晋救救大格格!” 安氏信誓旦旦将李格格如何不守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种种掀了底儿掉,又是叩头又是哭号,真真一副忠仆架势。 福晋跟李嬷嬷的眼登时就亮了。 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的治本的法子,如今就摆在眼前。 有四爷的维护,想要彻底铲除李氏这个威胁,几乎没有可能,但是如果李氏真的违背宫中规矩、虐待大格格的话,那便就是四爷有心袒护也是不成。 毕竟如今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旦坐实虐待大格格的罪名,四爷无论如何都包庇不了。 尤其福晋还抓住了一点,四爷一直被李格格蒙蔽,一旦让四爷意识到这一点,别说是偏袒李氏了,四爷只会怒火滔天,怕都恨不得手刃李氏呢。 到时候她再为李氏说两句话求个情什么的,四爷还会觉得她贤惠仁善呢。 努力压下心底的激动,福晋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一边怒声道:“李氏竟敢虐待大格格,真是毒如蛇蝎,这样的毒妇如何配为人母?如何还能伺候四爷?刘玉柱,你这就去将李氏给带过来!” “是!奴才遵命!”刘玉柱两眼放光,当下抱拳领命带着人就往李格格院子杀了过去。 李嬷嬷俯身下来,凑到福晋耳畔道:“福晋,奴婢以为此事不宜宣扬,暂时不要惊动德妃娘娘才好。” 福晋点点头,她也是这个意思。 今天五爷那边办满月宴,连太子都亲临,这个时候四爷后宅爆出这么大的丑闻,只会叫四爷面上无光,就算四爷因此对李氏更添厌弃,怕是也要嫌她管家不力,以至于走漏风声,当众跌脸。 有了上次大格格事儿的教训,如今福晋行事更加谨慎。 思虑周全后,福晋不由面露得意,一下下慢条斯理拢着茶。 外面一通乱哄哄的声音传来,福晋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严肃表情,通身当家主母的威信。 可是待看到刘玉柱身后,被两个粗壮婆子半拖半架进来的维珍,福晋还是有一瞬的诧异,尤其是看到维珍脸上那醒目的五指印痕。 福晋不由蹙了蹙眉,责备地看向刘玉柱。 她让刘玉柱把人带来,却不想刘玉柱这般行径粗暴,李氏虽罪孽深重,但眼下好歹还是主子爷的格格,哪里是刘玉柱一个太监敢动手的? 刘玉柱见状,忙得跪地跟福晋解释:“启禀福晋,奴才奉命去请李格格过来,但是李格格却拒不肯来,不但命院中下人阻拦对抗,还险些将奴才的指头咬掉,奴才是实在没办法,不得已才……” 一边说着,刘玉柱一边伸出自己还渗血的手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 真晦气,刚开头就出了岔子。 福晋呼了口气儿,放下手中的茶杯,烦躁地摆摆手让人退下,然后皱着眉盯着被粗做婆子架着、摇摇欲坠的维珍。 第53章 好大的胆子 维珍今天没有特意梳妆,只用一根乌木簪子挽着长发,这一路上推推搡搡的,头发自然乱了,额前一缕长发垂下,再加上维珍这副摇摇欲坠的脆弱模样,落在福晋眼里,实在妖妖招招、不成体统。 不知李氏平日里是否就是靠这副德行狐媚四爷的。 福晋眼神越发厌恶,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冷到了极点:“李氏,你好大的胆子!” 维珍方才真的是被刘玉柱一巴掌抽晕了。 从小到大,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货真价实娇生惯养长大的,别说是挨巴掌了,父母连跟她说话都没有大声过,冷不丁挨了这一巴掌,维珍难以置信回不过神很正常。 再加上刘玉柱的力道很大,维珍被打的脑子跟耳朵都是“嗡嗡”的,估计是轻微脑震荡了,要不是被人架着,她一定会瘫倒在地。 福晋一张嘴,维珍就被人摁着“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膝盖传来的疼痛,让她总算清醒过来,她扬起头,看着居高临下对她怒目而视的福晋,维珍实在不明所以。 福晋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大格格的事儿? “福晋……究竟要怎样?”维珍声音颤颤,因为挨打,脸颊肿胀,声音还微微有些含糊。 究竟要怎样? 听听李氏这说的什么话,明明自己罪孽深重,倒反过来像是被她这个恶毒福晋欺凌一般。 福晋冷笑:“要怎样?你马上就知道了,安氏,你来说,说的清楚点儿,好好儿给你李主子解解惑。” “是,奴婢遵命。” 安氏? 维珍闻声看去,才看见站在阴影里的安氏,心中顿时明了,的确是跟大格格有关。 安氏被维珍看的一阵心虚,旋即又挺起胸脯,她又不是诬告,说的都是事情,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安氏跪倒在地,将维珍虐待大格格的事儿又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说到动情处,安氏泪涕横流。 “李格格虐待大格格并非一日两日,皆是奴婢亲眼所见,请福晋一定要为大格格做主啊!” 一边说着,安氏一边对着福晋“砰砰”磕头,好一副良心好乳母的模样,显得一旁冷眼旁观的维珍更加蛇蝎心肠。 维珍的确不喜欢安氏,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区区一个格格,想要撵走安氏确实不容易,就算设计让四爷做主撵走安氏,到时候势必还会有新的乳母补充。 至于新来的乳母会是个什么德行,谁又能说得清楚? 而她拒绝不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不会以她一个小格格的意志为转移。 且这样一来非但达不到她想要的目的,反而更加让福晋记恨,毕竟大格格的乳母都是福晋挑的,却接连被撵走,打的可不就是福晋的脸? 所以维珍打定主意,只要安氏不过分,她是可以忍耐的,留安氏到大格格三岁的,到时候再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可以彻底断奶,她也能顺理成章将安氏退回内务府,只留下方氏照看大格格就是了。 自从四爷当面发落了邓氏之后,安氏就变得挺安分,维珍也没有刻意为难过安氏,再加上有方氏盯着,安氏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是此时此刻,安氏却出现在福晋这里,拿给大格格喂奶的事儿公然告发维珍。 维珍不知是安氏主动告发,还是福晋授意,但不论哪种情况,她今日都是岌岌可危,毕竟因为大格格的事儿,她早就是福晋的眼中钉,福晋自然会抓住任何能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维珍一瞬间就想明白了,顿时一颗心就凉了半截儿,瞧着刘玉柱都敢对她动手的架势,只怕今天福晋是不可能放过她了。 “你口口声声说我虐待大格格,可有人证物证?你以为自己一通胡说八道福晋就会被你蒙蔽?”维珍竭力压下心中的惊慌,让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问安氏。 安氏一顿,旋即抹着眼泪道:“奴婢就是活生生的人证!不止有奴婢,还有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李格格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的事儿,方氏早就心知肚明,只是方氏被李格格收买,故而为虎作伥,怕是不肯说出真相!” 福晋给刘玉柱使了个眼色:“去把方氏带来。” 维珍急了:“福晋明鉴,方氏还在照顾大格格,若是将她带来,谁来照顾大格格?” 福晋认定维珍心虚怕方氏经不住拷问,心下冷笑,面上亦带着讽刺:“李格格放心,有我这个嫡额娘在,自然是不会让大格格受苦,更不会叫任何人欺负了大格格。” “你一道过去,将大格格好生抱过来。”福晋吩咐李嬷嬷道。 “是,奴婢遵命。” 当下李嬷嬷就随着刘玉柱一道去了,福晋懒得多看维珍一眼,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维珍却心急如焚。 “福晋,大格格年幼,受不得惊,不如就别把她抱过来吧,可以先让妾身的侍婢照看。” 大格格之前在福晋这里的那段时日,就受惊不小,要不是后来维珍厚脸皮做狗皮膏药,再加上福晋上赶着惹恼四爷,让维珍捡漏及时把大格格接回去照顾,只怕大格格就算没有性命之忧,身体也会落下毛病。 所以维珍是真的担心,怕等会儿大格格又被吓出什么好歹来。 福晋却冷冷牵着唇:“都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冥顽不灵,还一门儿心思想把大格格留在你院儿里,怎么着?你虐待大格格还不够?非得害死大格格才罢休?” 维珍被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虐待大格格?还想害死大格格? 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想法? 第54章 通通见鬼去吧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字一字恳切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妾身还是大格格的生母,自是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怎么可能虐待大格格?” “就算……就算妾身初为人母,照顾大格格有不周到的地方,可主子爷时常去看大格格,妾身又如何瞒得过主子爷?主子爷英明神武,难不成会容忍妾身虐待大格格?” “福晋是大格格的嫡母,自然对大格格关心备至,妾身感激不尽,只是也盼着福晋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 福晋怒极反笑:“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搬出主子爷来压我?李氏,你要清楚,你这是触犯宫规,胆敢虐待大格格,你就是死路一条!主子爷都救不了你!” 口口声声让她不要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怎么不直接说她昏聩无能被小人摆布? 这个李氏真是胆大包天! 福晋对她敌意明显,维珍心里有数,今天是真的不能善了了,她只盼着四爷能快些回来,她不确定福晋会不会真的趁着四爷不在,让她…… 死路一条。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最热的八月,她浑身战栗,冷汗淋漓。 福晋见她这副模样,才总算觉得心情畅快些。 听着外头有孩子的哭声传来,福晋瞥了一眼迅速扭头朝外的维珍,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嘴硬!” 维珍压根儿就没有听到福晋的话,大格格的哭声越来越响,落在她耳中,针扎一样。 大格格已经很久没有哭的这么凶了,她是个爱笑的孩子,就算哭,也只是哼哼两声,很快就能哄好。 眼瞅着李嬷嬷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大格格进来,维珍心疼得也跟着掉眼泪,挣扎着要去抱大格格:“大格格不哭,不哭了,额娘在,额娘在……” “鹅鹅鹅!” 大格格看到维珍顿时就哭得更大声,手脚并用想要挣脱,虽是周岁小儿力道却还不小,以至于李嬷嬷差点儿都没抱住。 李嬷嬷的心情真的不算好,倒不是被这一副母慈女孝的场景给刺激的,而是因为怀里的“被虐待”的大格格实在没有半点儿被虐待的样子。 从前大格格是什么样的?大格格在正院养过一段时间,李嬷嬷可清楚着呢,再看看如今的大格格,才过去多长时间,真是大变样,白白胖胖的,真是玉雪可爱。 李嬷嬷当时心里就暗道不妙,这时候抱着哭号不停的大格格,只觉得自己抱的是烫手山芋。 “福晋您看……”李嬷嬷抱着大格格走到福晋面前,声音透着不安。 福晋的脸上有错愕有不解,不是说李氏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让大格格挨饿的吗? 大格格怎么……长得这么好? 这、这怎么可能? 李嬷嬷压低声音:“福晋,依老奴看这里面只怕有误会,不如趁着四爷还没回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事儿先给结了?” 福晋惊疑不定,都闹成这样了,这事儿能结得了? 她下令拿的人,李氏挨了打,顶着巴掌印的脸后院儿多少人都见着了,李氏受此大辱,焉能罢休? 等到主子爷回来,李氏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到时候主子爷会怎么看她…… 不行!她又没错! 李氏的确违反宫规,她身为福晋出手责罚,何错之有? 这时候刘玉柱进来,躬身禀报:“启禀福晋,方氏经不住打,已经吐口了,承认李格格平日虐待大格格,不许大格格吃奶。” 福晋顿时就有了精神,蓦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盯着维珍,冷声问道:“李氏,你可认罪?” 虽然心有不甘,但福晋也不是不知道轻重,她心中打定主意,只要维珍认罪,她就有台阶下了,那就赶紧小惩大诫,把这事儿给结了。 有两个乳母的证词,还有李氏的认罪,她就算师出有名,怎么也算不上蓄意刁难,跟四爷也能有交代了。 不料一直瑟瑟发抖的维珍这时候却梗着脖子,哭红的一双眼倔强地盯着福晋,咬着牙道:“我认罪?你让我认什么罪?我一门心思盼着大格格好、想方设法让大格格长点儿肉,这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说,我这个当娘的犯了什么罪!” 她真是受不了了! 整个院儿的人,从她这个主子到小池子个个挨打,小池子不知道有没有被踹断肋骨,甘草也不知有没有受内伤,就这个时代的医术,维珍真怕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一命呜呼。 本来维珍就心惊战胆慌得不行,现在刘玉柱又对方氏动刑逼供,她真的要疯了。 “我就是不认罪,那现在是不是轮到对我用刑了?”维珍神直勾勾地盯着福晋,两手并着朝前送,蓦地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你倒是动手啊!有种就直接打死我!” 打死她吧,说不定死了她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就能回去了! 什么自欺欺人的愉快走肾!什么捏着鼻子给人做小老婆的恶臭年代! 通通见鬼去吧! 福晋被维珍吼得险些跌下椅子,面色难看极了,一阵黑一阵白的。 李嬷嬷暗道不好,忙得将大格格交给碧瑶,正要上前拦着,福晋却已经怒不可遏指着维珍:“把她给我拖出去!跪到院子里去!跪倒她认罪为止!” “福晋……” 李嬷嬷还要劝,刘玉柱那边却已经动手把人往外拖了,李嬷嬷急的不行,忙不迭劝道:“福晋,您这是气昏头了,怎么能罚跪李格格呢?” 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事儿给圆上,怎么还能反而把事儿继续往大了闹呢? 福晋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如何气得过?想起刚才李氏对自己的态度,还有李氏用那不加掩饰不耻嫌恶的眼神,福晋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她一个区区妾室怎么敢?! “是她违反宫规在前,我身为福晋为何不能罚她?让她跪!” “可是四爷……” “住口!人证物证俱在,四爷也不能包庇她!” …… 第55章 我要失约了 苏培盛真的要急死了,从头到脚都被汗湿了。 半个时辰前,他的徒弟小连子就着急忙慌地过来给他通风报信,说是福晋正在后院儿罚跪李格格呢。 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又针对李格格了? 大格格的事儿才过去多久,四爷冷落了福晋那么长时间,这才刚消气,福晋怎么都不长教训,又针对李格格了,竟然还罚跪? 要是宋格格也就罢了,偏偏是李格格,四爷如今多看重李格格苏培盛是知道的,若是换做别的时候,苏培盛是肯定会第一时间去禀报四爷的,只是现在…… 四爷还在宴席上呢,还是跟太子爷坐在同一桌。 苏培盛哪里敢这个时候惊动四爷,更加不敢让四爷后宅的事儿外扬,当下吩咐小连子回去看紧门户,任何人不得出入,小连子领命赶紧返回了,留下苏培盛在原地干着急。 就这么干着急了小半个时辰,五爷这边的酒席总算是结束了。 四爷等一众皇子起身恭送太子殿下,四爷又跟别的皇子说了会子话,等好不容易道完别,总算能回去的时候,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 苏培盛忙得上前扶住面色微红、有三分醉意的四爷,一边压低声音跟四爷道:“启禀主子爷,福晋发落了李格格,李格格此刻正在正院儿罚跪呢,主子爷还是快去瞧瞧吧。” 四爷闻言,三分醉意登时烟消云散,微红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苏培盛道:“回主子爷是……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儿。” 闻言四爷就瞪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被那眼神瞪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请罪道:“主子爷息怒,没及时禀报是奴才的不是。” 四爷明白苏培盛的难处,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沉着脸大步往回走。 苏培盛加快速度跟上,心里不住地叹气,李格格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竟让福晋如此大动干戈。 福晋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难不成还真是李格格的错? 一边是四爷挂心的得宠格格,一边是堂堂福晋,也不知等下四爷要如何处置。 …… 四爷来到正院的时候,就瞧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顶着正午的日头跪在青石砖上,摇摇欲坠,像一株随时都要倒在炎炎烈日之下的白荷…… 这场景,连苏培盛心里都是一声“咯噔”,更别说是四爷了。 四爷变了脸,旋即疾步了过去,蹲下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维珍,披散凌乱的黑发被晒得久了,上面的热度让四爷心惊。 “李氏!”手下的身体太单薄带着令人心惊的热度,四爷都不敢多用力,连说话都下意识地控制着力道,“李氏,你怎么样了?” 一直耷拉的脑袋缓缓扬了起来,丝丝缕缕凌乱的额发下是维珍惨白的脸,维珍仰着头,失神地看着面前的脸,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谁。 “四爷……”维珍嘴唇颤颤,半晌才发出飘忽无力的声音,“四爷,我、我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大、大格格……” 对于维珍来说,这里唯一的牵挂,就是大格格。 对不起呀大格格,说好了要陪你长大的。 看来我要失约了…… 维珍身子一软,倒在四爷的怀里。 “李氏!李氏!”四爷慌了,使劲儿地晃了晃怀里的维珍,没有任何反应,四爷有一瞬间的愣怔。 “主子爷……” 身后传来不安的女声,四爷扭头冷冷看去,旋即又转回来打横将维珍抱起,急匆匆就往外走,一边喊着:“叫太医!快去叫太医!” 苏培盛心道要是叫太医,只怕后院儿的事儿就遮掩不住了,可见四爷这副模样,哪里敢多话,忙得请太医去了。 刚走到房门前话还没说完一句的福晋,被四爷瞪得魂飞魄散,眼瞅着四爷抱着维珍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也要昏过去,被李嬷嬷跟碧瑶他们又给扶了回去。 …… 四爷再回到正院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福晋从没觉得如此煎熬,但是真的瞧见四爷沉着脸由远及近朝她走过来的时候,福晋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不想面对,但是却又不得不面对。 “妾身见过主子爷。”福晋竭力压抑满心的惊慌,福身给四爷行礼。 四爷径直向前,端坐上位,目光才落到福晋身上:“起来吧。” “是。”福晋被李嬷嬷扶着,哆哆嗦嗦地起身,在四爷对面坐下,浑身紧绷,恍若惊弓之鸟。 “福晋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四爷的声音一如既往没什么情绪,很平静,可是福晋却还是觉得脊背生寒,她默默攥紧帕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 暗暗深吸一口气儿,福晋一字一字认真道:“启禀主子爷,李氏违背宫中规矩,阻拦乳母哺育大格格,胡乱给大格格喂食,经妾身查证属实,李氏却拒不认罪,妾身一气之下这才下令罚跪李氏,主子爷明鉴。” “查证属实?证据在哪儿?”四爷淡淡瞥了一眼福晋,“福晋又是如何得知李氏院儿中之事的?” 福晋被四爷看的头皮发麻,忙道:“回主子爷的话,大格格的乳母安氏跟方氏皆是人证,妾身本不知情,是……是安氏实在看不过眼担心大格格身子损伤才主动告发的。” “以奴告主,胆子不小。”四爷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安氏身上。 第56章 有没有私心 安氏已经要被吓破胆儿了,四爷还没有开口询问,她就已经慌张地爬到了四爷跟前,一边叩头如捣蒜一边不住口为自己辩解。 “主子爷明鉴,奴婢是一心为大格格着想,按照宫中的规矩,大格格一日需要吃八次奶,但……但是李格格却想方设法阻拦奴婢喂奶,以至于大格格最多每天才吃三次奶!” “李格格还给大格格胡乱喂食,又是糕点又是水果的,这……这如何使得?” “大格格金尊玉贵,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奴、奴婢是真的看不下去大格格被虐待了,才……才禀报福晋,求福晋为大格格做主!” “奴婢是一片忠心,主子爷明鉴呐!” 安氏再一次泪涕横流,这一次倒不是在做戏,哭得甚是情真意切。 她是真的怕了,她也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四爷都亲自过问了,这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她原本是想着主动告发李格格,帮助福晋夺回大格格的抚养权,而她这个有功之臣自然会被福晋留下来继续照顾大格格,日后也能顺理成章留在大格格身边。 安氏想的挺好,计划也很顺利,至少一开始是这样,但自打李格格开始激烈对抗起,事态的发展就有了偏差,到现在安氏是真的后悔了。 老老实实照顾大格格赚三年的月俸,就算不甘心,但到底一条命还在,可是现在…… “你这样的忠仆倒是难得。” 四爷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叫安氏浑身冰凉。 四爷厌恶地瞥了安氏一眼,然后缓声道:“福晋既是疑心李氏虐待大格格,不妨让太医过来瞧一瞧,有了太医的作证,福晋也能更顺理成章的发落李氏。” “苏培盛,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领命,旋即朝门外走去。 福晋嘴唇颤了颤,半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直到苏培盛领着太医过来,四爷始终都再说什么,自然房中也没有人敢吭声,偌大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四爷让人去抱来大格格,大格格这一天真是受惊不小,刚才就已经歇斯底里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才被碧乔碧瑶抱去厢房午睡,这会儿又被惊醒,大格格又开始放声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四爷在屋子里远远听着大格格的哭声,眉头不由蹙起,有心疼也有火气。 每每在李氏那里见到的大格格,总是活泼爱笑的,就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待见到大格格被抱进来,哭得小脸通红的模样,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大格格瞧见了四爷,哭得越发委屈,对着四爷颤颤伸着手,张着嘴喊:“阿阿阿!”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四爷却清楚,大格格这是在叫阿玛呢。 从前听大格格这么“阿阿阿”的叫,四爷只觉得闺女娇憨可爱,但是此时此刻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让四爷心如刀割。 四爷到底还是忍着没去抱大格格,而是对太医道:“有劳许太医瞧瞧大格格身子可有什么不妥。” “是,微臣遵命。”一直老老实实盯着脚下扮鹌鹑的许太医这才活过来似的。 将大格格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然后许太医跪地回禀:“启禀四爷,大格格康健无虞,比同龄婴孩儿还要康健强壮些,只是有些受惊,需多加安抚,休养几日也就无事了。” 许太医这话一出,福晋的脸就更难看了。 四爷抬抬手,苏培盛会意,引着许太医离开。 出了正院,苏培盛悄默声儿往许太医手里塞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一边含笑道:“暑热难耐,大格格身子抱恙,有劳许太医走这一趟,实在辛苦。” 苏培盛是个什么意思,许太医自然明白,当下点头附和:“大格格只是稍稍中了暑热,并无大碍,烦请公公转告四爷不必过分担忧。” 许太医收了银子走了,苏培盛却还是一脸忧虑,默默叹了口气儿。 这许太医是一贯给德妃娘娘请脉的,自然受德妃恩惠,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医院那边只能请许太医,别的太医身后谁知道站着哪宫的主子,四爷后宅的丑事儿若是闹得阖宫皆知,四爷就彻底没脸了。 许太医既是德妃的人,那自然会对四爷后宅的事儿守口如瓶,可是德妃娘娘那边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说到底,许太医是德妃的人,又不是四爷的人。 太医院里头没有自己人实在是麻烦,只是四爷如今就是个还没领差事的光头阿哥,想要往太医院塞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 许太医走后,四爷吩咐人把大格格抱下去,才缓声问道:“福晋现在还觉得查证属实吗?” 福晋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是李氏的确违反了宫中的规矩。” 四爷讥诮地牵了牵唇:“福晋就这般信任那个刁奴?” “不止安氏,大格格的另一位乳母方氏,也……也承认了,李氏并非按照宫里的规矩,每天哺乳八次,妾身……妾身也是秉公处置,并无私心。”福晋不是听不出来四爷的语气,却还勉强支撑。 李嬷嬷真是急的要死,四爷既然已经有了决断,那福晋就该低头服软,顺从四爷的意思,怎得福晋却还偏偏死撑着呢? 到底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面子哪有里子重要? 果然四爷面露不耐,进门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福晋,冷声道:“有没有私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主子爷!”福晋整个人都僵住了,张口结舌却再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四爷却懒得再理会福晋,拂袖而去。 福晋想要去追四爷,却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57章 醒来 李嬷嬷忙得上前去扶,嘴里不住叹气:“福晋,您何必要跟主子爷对着干?这不是……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上次福晋越过四爷直接找德妃商量大格格的事儿,就能看出来,四爷这人的主意有多正,是绝对忍不了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信的,尤其是福晋。 都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福晋怎么就不长教训呢? 李嬷嬷都愁死了,福晋也慌了抓着李嬷嬷的手,不安地问:“嬷嬷,主子爷为何就是不信我?我真的是……” 真的是没有私心吗? 福晋却说不出口。 “砰砰砰!”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沉重的拍打声,福晋跟李嬷嬷俱是一惊,齐齐朝房门看去。 “碧瑶,去看看外头怎么了?”李嬷嬷道。 碧瑶应声去看,没一会儿就惨白着一张脸,慌里慌张小跑进来:“福晋,主子爷下令拔了安氏的舌头,这会儿……这会儿正打板子呢!” “还、还有刘玉柱,也被拔了舌头,还……还敲断了手脚,怕、怕是活不了了!” “你说什么?” 四爷竟然大天白日地正院发落安氏跟刘玉柱,这是彻底不给她脸了。 福晋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彻底昏了过去。 …… 维珍昏了三个时辰,才总算有意识。 虚弱得要命,累的要命,浑身上下都难受,眼皮似有千斤重,维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总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 茜色的帐幔,晕黄的烛光。 “主子您醒了!太好了,主子总算醒了!” 耳畔是熟悉的、茯苓的惊喜的声音。 维珍怔怔地看着帷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半晌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默默流下。 她没死。 也没回去,仍旧被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巴掌院儿里。 一股子绝望打心底涌出,流向四面八方,充斥着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茯苓一直守在床前,这时候欢喜都掉眼泪,一边抹眼泪,一边忙不迭问维珍:“主子,可有哪儿不舒坦的吗?” 维珍轻轻摇摇头,她觉得茯苓太吵了,此刻她什么都不想说,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哭一会儿。 但是她到底还是使劲儿咽下喉头的酸涩,费劲地睁开眼,关切地打量着茯苓:“我很好,只是觉得乏,茯苓你怎么样了?” 她还记得茯苓被人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呢,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她很是担心。 茯苓又掉眼泪了,使劲儿摇摇头:“多谢主子垂问,奴婢没事儿,本来是胳膊脱臼动不了的,后来被……被太医给接上了,就没事儿了。” “太医?太医来过?” “嗯,是主子爷叫来的太医,主子当时在正院昏过去,主子爷急的不行,一路把主子抱了回来,又让苏公公去请来的太医。” 茯苓忙得跟维珍说白天的事儿。 “主子爷担心极了,亲自守着主子,直到太医来瞧过,说主子只是不耐暑热、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主子爷才总算放心,又守了主子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走的,临走的时候,主子爷还吩咐奴婢一定要守在主子跟前。” 对于昏迷之前见到的四爷,维珍还有印象,这时候听到茯苓提到,维珍有些恍惚,半晌又苦涩地笑了。 幸亏四爷来的及时,要不然今天没准儿真会丢命。 可她却不知该不该感激四爷了。 维珍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又问起了其他人。 茯苓一一作答,小池子没事儿,就是被当胸踹得一脚有些重,里头有点儿淤血,好好儿养养就行了。 甘草也没事儿,腹部有一片淤青,没有内伤,不过太医让尽量卧床静养,所以没在维珍跟前伺候。 “就是方氏有点些惨,被刘玉柱那个没人性的东西生生拔去了两个手指甲,血肉模糊的怪吓人的。” 说到此处,茯苓心有余悸,担心会吓着维珍,又赶紧道:“不过太医瞧过了,也给包扎过了,说是没事儿,手指甲还会长出来的。” 维珍都不敢想手指甲被拔掉是个什么滋味儿,一时更是恨毒了刘玉柱,双手使劲儿抓着床单,咬着问道:“刘玉柱那混账呢?” 说到刘玉柱,茯苓一脸的解气:“回主子的话,主子爷下令拔了刘玉柱的舌头,哦,还有那个背主忘恩的安氏,也被一并拔了舌头,刘玉柱被折断手足,安氏被杖责三十,都被丢到慎刑司去了。” 拔了舌头,是为了保住四爷后宅的私隐,没的被他们胡言乱语说出去。 除了被拔舌还有受重刑,况且还是在如今这样的三伏天,刘玉柱跟安氏只怕活不了几天了。 维珍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解气,可一方面,心底又有股子寒意。 张侍妾想要害她,她固然害怕,但是毕竟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张侍妾还有膳房的那个粗做婆子,所以即便害怕也有限。 但是这回不同,不单单她还有她院子里的人都遭欺凌,甚至还搭进去两条人命…… 维珍不能不害怕,蓦地就打了个寒颤。 维珍的异样茯苓没有发现,还继续一脸兴奋往下说:“主子爷还是在正院发落的两人,这是狠狠下了福晋的颜面,有主子爷这般维护主子,往后福晋是再不敢为难咱们主子了。” 维珍闻言苦笑,她对福晋没有任何敌意,除了想保住大格格之外,她对福晋都很恭敬,平素也很低调,从来不去碍福晋的眼,但是却偏生事与愿违。 有四爷维护,福晋往后固然不会轻易为难她,但是只怕是在心里对她结了死仇的。 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格格能怎么办? 无非是抱紧四爷的大腿。 意识到这一点,维珍更觉无奈悲凉,鼻头陡然一酸,眼泪又要滑下,维珍忙得眨眨眼,将眼泪逼了回去。 第58章 是他不好 “大格格呢?”维珍转移话题。 “回主子的话,大格格就在厢房睡着,方氏在养伤不便照顾,四爷从前院拨了两个侍婢过来暂时照看。” “去把大格格抱来,我想看看。” 想起大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号,维珍到底是不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茯苓匆匆去了没一会儿就抱着大格格回来,大格格似睡不醒的,待看到维珍蓦地两眼放光,一边对着维珍伸手,一边委屈地咧嘴哭。 “鹅鹅鹅!” “不哭了不哭了,额娘在呢,”维珍撑着坐起来,心疼地去抱大格格,只是她实在虚脱,靠着软枕才勉强坐稳,“大格格不怕了,额娘在呢。” “鹅鹅鹅——额娘!” 大格格贴着维珍的脖颈,哭个不停,维珍方才还能忍着,这时候被大格格带的一个劲儿掉眼泪:“好孩子,真棒,咱们大格格都会叫……叫额娘了。” 茯苓想要出言安慰,却一瞥眼瞧见匆匆进来的四爷,忙不迭地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你家主子怎么样了?”四爷抬手让茯苓起来,一边询问一边大步朝里面走。 四爷得到维珍醒来的消息,赶着就来了后院,虽然许太医说没事儿,但是维珍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四爷还是担心。 下午的时候,四爷是一直守着维珍的,还是前院有事儿才不得不离开。 不待茯苓回话,四爷已经走进寝房,站在维珍床前,床上抱着哭泣的母女,让四爷呼吸都停了下来,半晌,才轻轻开口:“李氏,你觉得怎么样了?” 维珍哭得头疼,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旋即,她哭得更凶了:“四爷……” 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不让她干脆去死…… 四爷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使了个眼色,让茯苓先把大格格抱开,大格格的哭声却陡然变大:“额娘!额娘!” 维珍死死抱着大格格,怎么都不肯交出去。 “四爷您看……”茯苓为难又着急。 四爷比了手势,苏培盛就带着茯苓退下来,一时间,寝房里就只剩下,四爷还有床上哭泣的母女两人。 四爷走到床前坐下,又轻轻唤了一声:“李氏。” 维珍只是摇着头一个劲儿哭。 你不要过来。 我不是什么李氏,现在我只想好好儿哭一场。 没得到回应,四爷手足无措,干坐了半晌,然后叹了口气儿,伸手将娘俩拥入怀中,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用手安抚着维珍颤抖的后背。 李氏瞧着乖,平日里怯生生叫着“主子爷”,对他从无违逆,可实则却是个活泼胆大的,敢往他怀里钻,敢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印儿,敢清晨犯懒不起来伺候他起床,敢自作主张在七夕给他做巧果…… 她身上那股子鲜活劲儿,在死气沉沉的皇宫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让他喜欢。 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纵容。 李氏抚养大格格明显是不守规矩的,还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试探,什么磨牙棒好长牙什么大格格爱吃猪脚面,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更没有训斥阻止。 在他看来,李氏疼孩子不会亏大大格格,大格格也没有不妥,那就按照李氏的想法养孩子好了。 另一方面,他喜欢李氏在孩子身上花心思而不是一股脑儿交给乳母了事儿。 所以说起来,李氏今天的飞来横祸,也有他纵容的缘故。 福晋固然有私心,但若不是李氏这里有把柄,福晋也没有下手机会。 李氏是受了委屈,但是却也应该从中长长教训,日后才能规避风险。 来的路上,四爷都想好了,这一次不能跟上一次张侍妾的事儿一样,轻轻揭过,要让李氏吸取教训,日后对李氏也要严厉一些,不能一味儿纵容。 可此时此刻,抱着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李氏,什么教训早都无影无踪了,四爷只觉得心疼愧疚。 是他不好,来的这样迟,让李氏受委屈了。 …… 好一会儿,维珍才总算停下来,她哭得头疼,脑子一片空白,眼睛也红肿的厉害,再加上肿起来的半边脸,瞧着惨兮兮的,也脏兮兮的。 四爷没嫌弃,取了帕子给她擦脸,还亲手端了杯茶过来,喂给她喝。 “好点儿了吗?” 四爷担心她这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怕她累,想把已经哭累了睡着的大格格接过来,却发现维珍把大格格抱得很紧,四爷眉头紧蹙,再看维珍的眼神就带着严肃了:“李氏,你要适可而止。”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但是却也不能一味儿沉浸不能自拔,否则肯定会伤身。 从前倒是没发现她脾气这样犟。 也不知维珍听到了没有,就瞧着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四爷眉头皱的更紧,正打算派人再把许太医叫来一趟的时候,却忽然听着维珍哑着声道:“福晋说我不守宫规,其实没错。” 四爷愕然,不知道维珍突然说着做什么,看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维珍,四爷心烦,可又有些心疼。 “我的确拦着乳母,不想让大格格按照宫规每天吃八遍奶,那样的话,她就吃不下别的了。” 维珍低着头看着熟睡的大格格,絮絮叨叨:“我知道宫规,但我还是忍不住,她得吃蛋羹,吃饭,吃蔬菜水果,才能长得好,光吃奶怎么行……” “四爷,他们说我虐待大格格,”维珍抬起头,红肿着的眼看着四爷,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发出颤抖的声音,“你信吗?”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轻轻拂去维珍眼角的泪,一字一字轻轻道:“爷知道,不会有人比你更爱大格格。” 维珍笑了,笑着笑着又咧着嘴哭,四爷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再度把人拥进怀里,轻轻揉着维珍的后脑。 “都过去了,你不要多想,”半晌,四爷才又开口,“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儿了。” 第59章 大爷 福晋又病了,这一次倒不是装病,那天福晋晕倒之后就病了,四爷听了禀报,没说什么,吩咐让福晋好生养着,不用操心管家的事儿,并没有前去探望。 李格格那边四爷倒是常去,但是却并没有留宿过,谁都猜不透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小德子现在恨不得长出一对顺耳风、千里眼,搞清楚李格格院里是个什么情况。 瞧着四爷常去,可是却不留宿,到底是什么情况,莫不是李格格那天被福晋罚跪,身子跪出了什么毛病来,从今往后竟……不能再伺候四爷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瞧四爷这些天每每从李格格那里出来都是阴沉着个脸的,也许就是李格格迟迟不见好,四爷这才……憋得厉害? 小德子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宋格格,宋格格听的将信将疑:“不就跪了一个多时辰吗?不至于落下什么毛病吧?” 而且就算是落下毛病,也该是膝盖,对……那啥没什么影响吧? “可是主子爷就是一次都没有留宿过,就算李格格没落下毛病,那肯定也是缠绵病榻,所以不能伺候四爷。”小德子信誓旦旦。 “如今李格格院儿里虽比从前严实多了,都打听不到里头的消息,但是汤药味儿却拦不住啊,里头日日煎药呢,可见李格格身子不好。” 宋格格听得心头一动,从出事儿到现在也有半个月了,四爷明显生福晋的气,愣是没迈进过正院一步,李格格也卧病伺候不了主子爷,那…… 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 打发了小德子退下,宋格格难掩蠢蠢欲动,对着镜子开始梳妆。 满绣看在眼里,踟蹰着开口:“主子,若是主子爷自己主动来的话,那自然是没什么,可若是您……主动的话,福晋跟李格格只怕……都要在心里记恨您了。” 宋格格闻言,拿着梳子的手登时就是一僵,半晌,泄气地放了下来。 满绣说的没错,福晋跟李格格闹得这般天翻地覆,要是她趁着这功夫,主动勾引四爷的话,福晋跟李格格肯定都会记恨她。 原本只要顾忌福晋,可如今竟然还要顾忌个李格格。 宋格格不甘心,但是谁让人家李格格有手段,这不,四爷为了李格格都踩了福晋两回脸了。 可是,她也不能一直默默无闻下去吧? 自从福晋进门,主子爷就几乎没再来过她这里,现在更像是忘了后宅还有她这号人似的,一直这么下去的话,她这辈子可就一眼看到头儿了。 宋格格难免着急:“那我现在怎么办?难道让我……腆着脸去奉承李格格、求她在四爷面前帮我引荐?” 满绣摇摇头:“这样的话,就得罪福晋了。” 是啊,福晋跟李格格势同水火,她要是投向李格格,自然就得罪福晋了。 如今眼瞅着李格格占据上风,可福晋毕竟是福晋,而且谁也说不准李格格能得意多久,明年可又到了选秀年,到时候再有新人进来,李格格还能一枝独秀? 满绣又道:“宁愿得罪李格格,也不能得罪福晋啊。” 宋格格点点头:“你说的对。” 李格格得宠未必长久,但是福晋永远是福晋,是德妃看中、万岁爷下旨赐婚的福晋,永远不会被取代的福晋。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儿,人也清醒了不少,吩咐满绣道:“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探望福晋。” “是,奴婢遵命,”满绣应声,一边又试探询问道,“那李格格那边,主子可也要去探望吗?” 自然是要去的,毕竟四爷正宠着李格格,宋格格也不想得罪她。 “明天你替我去一趟,”宋格格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悄悄儿地,别张扬。” 这是怕福晋知道,觉得她是墙头草呢。 “是,奴婢遵命。”满绣门儿清,当下应声退了下去。 …… 四爷从小校场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大皇子,四爷赶紧上前抱拳行礼,恭恭敬敬道:“见过大哥。” 大爷比四爷大了六岁,是一众皇子中,骑射本事最佳的,更是多次战场立功,深得皇上器重,除了太子之外,大爷威望最高,一众弟弟见到大爷,莫不是恭恭敬敬。 “起来吧。” 结果四爷才站直,对面大爷就直接“砰砰”两拳招呼在四爷胸口,饶是四爷有所准备,还是倒退了两步,苏培盛登时就变了脸色,四爷却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大惊小怪。 “不错,比从前结实了些,”大爷收回手,上下打量着四爷,笑容张扬,“只是小校场来得再勤,练出来的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老四啊,想练出真本事,可不能局限在这巴掌大的小校场。” 四爷面不改色,对大爷躬身行礼:“多谢大哥指点,弟弟谨记于心。” 四爷这毕恭毕敬的样子,大爷瞧着挺满意,这程子老三一直上蹿下跳,不就是修个书嘛,也只值当上蹿下跳臭显摆?偏生父皇还就挺喜欢,听说前几天还赏了老三几幅画。 大爷一贯瞧不上张口闭口酸诗不断的老三,相比之下,规矩安分的老四,就顺眼多了。 大爷伸手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压低声音道:“眼下就有个能让你历练长本事的机会,父皇已经定下九月半巡幸塞外,带谁不带谁还没定下来,你这程子谨慎着点儿。” 四爷心下一震,对着大爷又是深深一揖:“是,多谢大哥。” 大爷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被人簇拥着往小校场走。 第60章 送子观音 四爷一边想着大爷的话,一边往回走。 大哥肯定不会骗他的,那父皇巡幸塞外的事儿自然就是真的。 多在父皇面前走动,才能多领差事,多领差事才能多攒资历多立功,眼瞅着一众皇子年纪都大了,只怕这两年,父皇就会册封皇子,四爷心里不是不着急。 他从前并没有这般急切过,但是现在却盼着能早早册封,有了封爵,他才好能搬出宫。 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地盘,就不用一味儿守着宫里的规矩过日子了。 其实他打小就在宫里长大,也从来没觉得宫里的规矩大,但是最近他却觉得宫里的规矩太多了,行事很不方便,就比如说上次只能去请许太医,那后宅里头的事儿免不了就会传到德妃那里。 不过好在德妃这次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四爷心里也总算松了口气儿。 即便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喜欢德妃总是插手自己后宅的事儿的。 如果德妃一直是这样态度的话,那有些事,作为儿子他其实是很想跟德妃求助的。 一路回到阿哥所,伺候四爷换衣裳的时候,苏培盛才总算有机会把心里的担忧问出口。 “主子爷胸口可疼吗?奴才瞧着大爷方才力道不小呢。” 说到这个苏培盛心里就颇有怨言。 大爷总是这样,每每见到主子,就喜欢冷不防给个拳头又或者是踢上一脚的,说好听的是兄弟之间亲昵不见外,可苏培盛就是觉得大爷挺欺负人的,对四爷也有轻视之意。 “没事儿。” 四爷倒是不甚放在心上,大哥是皇长子,难免自视甚高,不单单是瞧不上他这个四弟,只怕连太子他都瞧不上呢。 洗去了一身的尘土汗水,四爷才觉得利索些,就问起了后院儿的情况,这程子福晋卧病需要将养,四爷也有意让福晋闭门反思,所以暂时让苏培盛帮着盯着后院儿。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儿一切正常,”苏培盛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膳房那边说李格格今晚要吃什锦锅子。” 四爷闻言,不由眉心一动。 这程子,李氏一直情绪不高,胃口也不好,四爷每每过去,瞧着这人跟蔫哒哒小白菜似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这时候听闻李氏今晚点了锅子,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心下一松。 开始惦记吃喝了,看来李氏的心情总算是变好了。 四爷吩咐道:“吩咐膳房切两盘羊肉、两盘鱼片,一并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心中有数,四爷今晚要去李格格那边用膳,只是不知李格格今晚会不会留四爷住下。 李格格心情不好,这程子没有伺候四爷的心思,再加上身子虚弱也的确要养,所以四爷也没有强行留下过夜,只是这几日四爷在前院睡得不大好,苏培盛猜,四爷这是孤枕难眠。 四爷一向不是个强人所难的,苏培盛是了解的,可他不了解的是,福晋不想见,李格格不便伺候,后院儿不还是有一位宋格格嘛。 可是四爷却压根儿还有宋格格这号人似的,只去李格格那,能看不能吃的,苏培盛就不信四爷心里不痒痒。 …… 四爷的确心里痒痒,正琢磨着李氏要是心情好些了,他今晚就赖在她那儿,正胡思乱想呢,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四爷抬头看去,就瞧着苏培盛折返回来,身后还跟着慧嬷嬷。 “主子爷,慧嬷嬷来了。” 慧嬷嬷给四爷行礼:“奴婢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嬷嬷请起,”四爷冲慧嬷嬷抬抬手,“不知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慧嬷嬷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回四爷的话,德妃娘娘听闻福晋卧病,特地遣奴婢过来探望,送些补品,还有……” 说到此处,慧嬷嬷稍稍停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还有一尊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 母妃还真是用心良苦。 明明知道他在生福晋的气,要冷一冷福晋,母妃就巴巴地派人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 德妃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逼着他原谅福晋,跟福晋继续扮恩爱夫妻相敬如宾。 四爷刚才还庆幸德妃这一次没有插手他后院儿的事,结果转眼就挨了这么一记耳光,心情可想而知。 四爷的面色果然不好,慧嬷嬷看在眼里,心里也是不住叹气,德妃听不进去劝,她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命行事,还得厚着脸皮为德妃说话。 “四爷后宅的事儿,娘娘原本是不想插手的,只是四爷膝下子息单薄,娘娘难免挂心,福晋纵然有不妥当的地方,但出发点是好的,身为嫡母为大格格着想是福晋的本分。” “四爷即便心中有气,也别太冷落了福晋,到底福晋并无大错,又一贯侍奉娘娘尽心,娘娘的意思是,早日有个嫡子傍身,也好叫福晋安心,四爷的后宅才能更加稳固不是?” 慧嬷嬷的话,四爷明白,福晋缘何屡屡针对李氏,无非就是因为膝下迟迟没有嫡子,心里着急才会错招频出。 福晋心里不安,他知道也能理解,所以他一直对福晋很耐心,即便对福晋有不满,他也能容忍。 为了福晋能够早日怀上嫡长子,之前一段时间,他忍着不在李氏那过夜,只去福晋那儿,甚至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 他是看重福晋的,但是福晋呢? 屡教不改,叫他如何不失望? 第61章 别这么好 “再说了,如今四爷到底还在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若是叫万岁爷认为四爷不满他赐的婚,岂非大事不妙?”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 慧嬷嬷也算是苦口婆心,四爷却态度淡淡,慧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按照德妃的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把送子观音亲自给去了正院,又好好儿劝了一阵福晋,才讪讪离开。 慧嬷嬷走后,四爷默默喝了半杯茶,然后拿起毛笔,一通笔走龙蛇写好,叫了苏培盛进来。 “你明天去一趟景陵,”四爷指了指桌上写好的信,吩咐道,“把信交到肖嬷嬷手里。” 苏培盛有些意外,四爷从前是派人给肖嬷嬷是送过不少东西去,但是送信还是头一次,而且还让他亲自给送去。 也不知四爷有什么要紧事儿要交代肖嬷嬷。 “是,奴才遵命。” …… 是夜。 “主子爷万安!” “起来吧。” 四爷伸手把维珍扶起,上下一番打量,一身烟粉色旗装,用乌木簪子别了个斜斜的单螺,一双白玉似的耳朵上戴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家常又显得人气色好。 四爷瞧着满意,总算不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了。 四爷拉着维珍到软榻上坐下,维珍要坐到另一侧,四爷却没撒手,维珍只好跟他挤在了一处,甘草跟茯苓在上茶之后就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 维珍脸颊微烫,在四爷胸口不轻不重推了一把,小声抱怨道:“四爷越发不正经了。” 不正经? 这才哪儿到哪儿? “既是担了不正经的虚名,那爷索性把这虚名坐实。” 这下四爷一伸手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还用手颠了颠,然后有些不满地道:“还是太瘦,看来药膳不能停。” 上回维珍晕倒之后,身子就虚了不少,成天地没精神,四爷瞧着担心,给维珍调养身子的安排也就被提上了日程。 一听到这话,维珍就下意识地觉得嘴巴苦,这几天又是汤药又是药膳的,她实在是喝怕了。 维珍愁眉苦脸地跟四爷打商量:“多谢四爷关心,只是妾身苦夏,天热的时候就是不长肉,喝再多的补药都是浪费,等到天冷了,自然而然就会长肉了。” “浪费爷也乐意,用不着你给爷节俭,”四爷伸手捏了捏维珍的鼻子,唬着脸道,“别以为爷不知道,你就是怕苦!” 维珍嘟囔:“谁不怕苦啊?反正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什么呢?”四爷眯眯眼,面露一丝危险,这个李氏最近胆子很大嘛。 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胳膊,一边转移话题:“妾身说……说等会儿一定要多吃些羊肉,听说四爷让膳房添了黄羊的肉涮锅子,妾身这是沾了四爷的光呢。” 维珍是听了小池子的科普才知道黄羊的稀罕,据说是从蒙古巴林那边的皇家牧场运过来的,这秋老虎的天气,千里迢迢的,一路上少说得折损大半,要不是四爷惦记她,她一个小格格是根本吃不上的。 四爷喜欢她这副小模样,搂着她的腰问:“心情好些了?” 肯打扮自己了,也惦记吃喝了,小嘴又开始巴巴地能说会道了,不像前几天总一副恹恹模样,他看着堵心。 维珍靠在四爷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妾身前些时日抱病,不是有意冷落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前几天她emo得厉害,再加上身体虚弱,所以一直处在摆烂的状态,对四爷这个大老板也没什么好脸子,这两天总算是缓过来了。 她那天在正院真是被刺激昏了头,才有了寻死的想法,后来想起来还挺后怕的,能穿过来是玄学,能不能穿回去也是玄学,既然是玄学那就拿不准儿,维珍并不想死。 不想死那就得好好儿活着,维珍很快打起精神,积极投入本职工作。 四爷旷了这些天,被她轻轻蹭了两下,就有点儿受不了,忍不住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摸了一把,一边哑声道:“那等会儿也让爷心情好些?” 环着四爷的手一僵,维珍的呼吸一窒,然后又柔顺地点了点头。 看来等下是要多吃点儿,听四爷这话,今晚肯定要加个大夜班呢,不多吃点儿怕是熬不住…… 不是,这臭男人脑子里除了黄色废料,还能不能装点儿别的? 回回来她这儿就一副饿狼模样,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明明怀里的女人异常柔顺,可是四爷就是觉得她心情好像又变得不好了。 是怎么了? 是听说了德妃给福晋送了送子观音,所以心有余悸害怕再被福晋磋磨? 哎,经受了这一场飞来横祸又病了这些天,也难怪会吓坏了他的小格格。 看来等下他得好好儿哄哄小格格。 四爷低下头,在维珍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别怕,往后爷护着你。” 维珍一怔,还以为这时候四爷精虫上脑会说点儿骚话呢,没想到竟说了这个,维珍不由鼻头一酸,把四爷抱得更紧。 “怎么了?”四爷被她这副模样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伸手安抚着维珍的后背,“还委屈呢?” 维珍摇摇头:“有四爷在,妾身就不会受委屈。” 四爷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勺:“小嘴是抹蜜了?” 维珍没说话,缩在四爷的怀里闭上眼,感受着四爷因为笑而微微震颤的胸膛。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度过的每一天,她心里都多多少少觉着委屈,也的确在福晋那里受了委屈,但这些都不是因为四爷。 相反,四爷一直对她很好。 愿意倾听她这个小格格的想法,相信她能把大格格养好,信任她能如约做好巧果帮她建面包窑,在福晋扯着宫规做大旗的时候,四爷照样选择相信她,保护她。 四爷真的很好,好的让她……难受。 可有时候,她宁愿四爷别这么好。 …… 这一晚四爷很卖力,其实四爷一直都很卖力,但是今晚却跟往常颇有不同,耐心大得可怕。 “不、不要!四爷不要了!”维珍忍不住哭出声,伸手去推四爷。 从前在床上,维珍也经常掉眼泪,这种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很正常嘛,但是这一次,维珍真的哭得特别惨。 第62章 四爷,你学坏了! 四爷像是一座山压着维珍,任由维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掐着维珍的腰,死死盯着维珍哭得通红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闪而过的表情。 “这儿?” “……不、不要!” “还是这里?” “……” “这儿?” 维珍总算失控了,伸手去够四爷的脖子,一边胡乱亲吻着,一边发出破碎的音节:“四……四爷……” 四爷红了眼,死死箍着维珍的腰,疯狂地重复着,竭力为维珍带来快乐,又被维珍迷醉疯狂的回应,带上巅峰。 “四爷!” 维珍的尖叫就在耳畔,四爷将她摁入怀里,维珍蓦地张口咬住四爷的锁骨。 她宁愿四爷跟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粗暴些,也不想他这样温柔耐心一直顾着她。 四爷这样真的…… 好烦! 会让她有自己在四爷心里很特别的错觉。 可他明明就是三妻四妾、未来还要坐拥三宫六院的男人。 所以……真的好讨厌!为什么就不能干脆点儿、做个花心大萝卜! 四爷感受到了疼痛,反而把人抱得更紧,他喉头剧烈地上下滑动,口中唤出模糊的声音:“李氏……” …… 只叫了一次水,维珍却跟死过去了一般似的,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四爷哭笑不得:“不是爷一直在卖力气吗?怎么反倒把你累成这副模样?” 维珍不理他,他躺过去,伸手去抚维珍的脸,手下去一片潮湿,四爷一怔,忙不迭问道:“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 维珍委屈着道:“腰,被你捏的生疼。” 四爷掀开维珍的绸衣一看,雪白的纤腰两侧果然多出两个掌印来,四爷顿时面露尴尬,平时他是有分寸的,从来没在维珍身上留过痕迹,刚才是太投入了,所以才失了分寸。 “我给你揉揉?” “不要。”维珍吸了吸鼻子,躲瘟神似的躲他。 谁知道他揉着揉着会不会揉出火?再加班的话,她这腰可就废了。 四爷看她恨不得离自己八丈远,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当下就掀起了自己的衣裳,跟维珍声讨道:“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瞧你给我咬的!” 维珍一愣,转过头看着四爷锁骨上那明显显的牙痕,心虚地要命,却还嘴硬道:“又没有咬破……” 四爷都给气笑了:“还想咬破?你知道损伤皇子身体,是大罪吗?” 维珍咬着唇,湿漉漉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四爷要治我的罪吗?” 四爷:“……” 受不了,心肝颤。 “对,就是要治你的罪,”四爷唬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大手捏着维珍的下巴,一字一字凶巴巴地道,“罚你再咬一口。” 维珍:“……” 四爷,你学坏了! 以后老司机的位置就交给你了! 维珍可怜兮兮地眨眨眼:“改天行吗?人家现在腰好酸,动不了了。” 四爷忍着不笑,挑着眉问:“用嘴咬,关腰什么事儿?你分明就是勾……哎呦!” 话还没说完,维珍已经“啊呜”一口咬在四爷的大拇指上了,咬住还不放松,就那么叼在嘴里,一边看着四爷,一副“现在你满意了吗”的表情。 四爷看着维珍那嘚瑟的小眼神,还有那咬着自己的小白牙,眼神越来越不对,维珍也察觉到了,心下一惊,忙得要撒嘴,却被四爷捏着下巴,重重吻上来。 维珍刚开始的时候还装模作样抗拒几下,然后就环着四爷的脖子,两个人亲的难分难舍。 …… 第二天中午,四爷过的时候,维珍还是一副蔫哒哒的模样,看见意气风发的四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见过主子爷,”维珍扶着腰站起,敷衍着福了福身,“妾身身子不爽,还望主子爷见谅。” 四爷有点儿难为情,又有些得意,忙上前扶着维珍坐下,看着她后腰还垫了个软枕,脸上到底有些绷不住,轻咳一声,问道:“不要紧吧?” 维珍:“……” 这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 昨晚逼着可怜员工疯狂加班到后半夜、不把员工压榨得昏过去不罢休的禽兽是谁啊? 就算你现在穿上衣服了,我也能闻到你通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无耻资本家的禽兽味儿! 四爷被维珍谴责的眼神看的十分难为情,低头喝了口茶,再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严肃正经,跟维珍说起了正事。 “福晋卧病,身子不好,暂时不能打理后院儿,爷请了个嬷嬷暂时帮衬着打理,过两日就能到,你院里有什么事儿就不必再去福晋那边禀报,到时候就只管找她就是了,她人有些严肃,不过却是个热心肠。” 不用去福晋那边禀报,自然是好事儿,她现在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见到福晋,但是这位新来的嬷嬷…… 不会是德妃娘娘宫里的嬷嬷吧? 四爷说是他亲自“请”来的,肯定是有来头的,那……十有八九就是跟德妃娘娘那边暂时借调来的嬷嬷,毕竟当娘的帮着儿子打理后宅,很合理嘛,四爷也不会挑靠不住的外人来帮着打理后宅。 想到此处,维珍顿时就坐立不安了。 第63章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大格格过周岁生辰的时候,德妃娘娘连生辰礼都懒得赏一个,可见是不待见她们母女俩的。 更要紧的是,前两天,德妃娘娘还大张旗鼓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这是明显显要给福晋撑腰来的…… 维珍暗道一声不妙,不出意外的话,这新来的嬷嬷十有八九是要暗中“调教”她的。 四爷见维珍面露惊慌,知道她胆小,还特意出言宽慰:“肖嬷嬷面冷心热,你不用害怕,多跟她接触些时日就知道了。” 维珍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是,妾身记住了。” 这话要是苏培盛过来传的话,维珍还能跟苏培盛打听打听肖嬷嬷的来历为人,跟四爷倒是不好打听了。 尤其是四爷明摆着对那位肖嬷嬷十分信任,满口称赞,她这时候跟四爷打听,倒像是信不过四爷似的。 “对了,爷想着重新给大格格挑选乳母,大格格身边没个合适的乳母伺候,实在是不像话。”四爷突然道。 维珍一顿,抿了口茶,然后小声跟四爷道:“妾身觉得……方氏人还不错。”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面露不喜:“方氏?你说的是那个背主忘恩的方氏?” 对于福晋给大格格挑的三个乳母,四爷真是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动气,安氏邓氏,一个不把大格格生母放在眼里,公然挑衅,一个更是以奴告主、背主忘恩,这样的人没当场打死,四爷已经是大慈大悲了。 至于那个方氏,虽是受不住刑才吐口承认维珍违反宫规的,但确实是背叛了主子,四爷也没打算放过,原本是要将方氏撵回内务府的,不想维珍却出口阻拦。 这个李氏,就是心太软。 四爷耐着性子跟维珍道:“这回爷亲自去内务府挑,保证挑的乳母安分老实,绝不敢生事。” 维珍知道四爷是为她跟大格格着想,但到底还是大着胆子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妾身知道四爷一门心思为妾身母女着想,妾身感激不已,只是妾身还是再给方氏一次机会,并不是妾身糊涂,妾身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四爷没说话,看着维珍,等着维珍解释。 维珍忙不迭掰着手指头往下说:“首先方氏平日照顾大格格十分尽心,从未出过任何差池,对妾身也是言听计从,再换别的乳母过来,只怕没有方氏这般使着顺手,妾身就罢了,大格格连番受惊,再更换乳母的话,只怕大格格又要病了。” 这倒是,大格格这回的确是受惊不小,幸亏方氏带伤陪着大格格,大格格才能睡得安稳,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四爷才暂时没有发落方氏。 见四爷面色有所松动,维珍赶紧再接再厉继续掰手指头。 “其次,那天方氏的表现也不算差了,生生被拔去两根指甲才交代,十指连心呐,多疼啊,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换别人可能只吓唬两句就不打自招了(就比如她,咳咳)。” 哪知四爷原本松动的脸,这时候又黑了起来。 “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伤两根指甲算什么?为了主子就算死也是应当,若是都像你这般妇人之仁,这起子奴才岂不都要造反踩到主子头上来了?” 维珍:“……” 我跟你这个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说不清楚! 虽然说不清楚,但是维珍还是很乖巧地顺着四爷的话往下说:“四爷这就错怪妾身了,妾身绝对不是同情心泛滥,妾身这……这是施恩,对,就是施恩!” 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辞,维珍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光拉着四爷的手晃。 “四爷你想啊,咱们这回非但没有发落方氏,反倒施恩让她继续留下来照顾大格格,那方氏必定会感激涕零,往后会更加忠心耿耿,四爷你说是不是?” 四爷被她这副两眼放光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了。 “怎么?妾身说的有哪里不对吗?”维珍蹙了蹙眉,回想一番刚才说的话,并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愈发不解地看着乐不可支的四爷。 笑屁啊,一直笑,搞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四爷不是觉得维珍可笑,是觉得维珍当着他的面儿“首先、其次”地掰手指数心眼儿的模样,特别……傻乎乎的。 不过却很可爱。 哪个皇子后宅的女人在主子爷的面前,不是一门儿心思地显示自己的善良纯净、与世无争? 她倒好,心里就那么几个小心眼儿还都主动在他面前抖落出来,还首先其次的,巴巴地跟他显摆自己心眼儿多? 傻不傻。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四爷心情不错,伸手在维珍脑袋瓜上揉了揉,“爷的李格格可真是聪明伶俐、算无遗漏。” 维珍被四爷一副堪称慈爱和蔼的表情搞得莫名其妙,总觉得四爷在内涵她,但她找不到证据。 可不管如何方氏是被保住了。 维珍却是不知,为了能让她施恩的效果翻倍,四爷临走的时候还特地让小连子去好好儿敲打了一番方氏。 四爷用了午膳就走了,维珍赶紧让小池子去找苏培盛探探口风,这新来的肖嬷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哪知道小池子回来却说,苏培盛人不在。 “他不在宫里?”维珍诧异,却也想起来方才跟着四爷伺候的是个脸生的小太监,茯苓说是苏培盛的徒弟,叫小连子的。 第64章 四爷打了十四爷 “是,苏公公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可能是被主子爷派出宫办事儿了。” “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维珍叹了口气儿,打发了小池子下去。 快到用晚膳的时候,甘草捧着个锦盒进来。 “什么东西?”维珍好奇。 甘草将锦盒放下,打开给维珍看:“启禀主子,这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刚刚送来的,说是宋格格亲自挑选的这几样补品,特意让她送来给主子补身子的。” 维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宋格格也算是用心了,毕竟格格的份例她是清楚的,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大格格,宋格格都算是花了心思的。 只是大格格那次,宋格格还亲自登门送礼,这一次却只是吩咐侍婢过来,还是天黑之后。 维珍看向甘草:“听说宋格格今儿午后去探望福晋了?” “是,宋格格午后的确去了正院儿,在福晋那儿待了好一会儿呢,后来还是李嬷嬷亲自送出来的。”甘草道。 维珍心里明了,从前她跟福晋虽然关系紧张,但是却没有摆到明面上,大格格过生辰,宋格格过来一趟不算什么,但是如今,她跟福晋闹得这般难看,宋格格若是再登门的话,那势必就会得罪福晋。 甘草面露担忧,小声道:“主子,瞧这架势,福晋怕是有拉拢宋格格的意思。” 福晋自过门之后,对宋李两位格格的态度就是高高在上,有家世更有四爷的敬重,毫不费力就能将两人手拿把攥,自然不存在拉拢一说。 但是如今形势大变,瞧着福晋这是从高台走下,要拉拢拉拢宋格格了。 拉拢宋格格做什么?无非是想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嘛。 甘草对此很是担心,维珍却摇摇手:“且往后看。” 宋格格明显是两不得罪的意思,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凡事论迹不论心,况且她也明白宋格格的处境与为难,易地而处,她未必就能比宋格格做的好,至于以后…… 维珍叹了口气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宋格格不针对她跟大格格,她也不想与宋格格为敌。 …… 肖嬷嬷没想到自己还有回宫的一天,被苏培盛一路带到阿哥所,已是天色将晚。 肖嬷嬷的住处已经被收拾出来了,是前院的一处靠后的小院子,跟后院离得近,地方不大却清净,里面还给安排了两个负责伺候肖嬷嬷的小宫女儿。 “肖嬷嬷,这就是您以后的住处,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打发了小丫头跟我说一声就成。嬷嬷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打扰嬷嬷休息了。” 四爷对肖嬷嬷一向尊敬,自然苏培盛是不敢轻待的。 肖嬷嬷对住处待遇什么的并不在意,在景陵那种地方她都能安然住七年,更何况是这精心收拾出来的小院。 肖嬷嬷放下自己简单的包袱,一脸严肃跟苏培盛道:“既是到地儿了,就不耽搁苏公公去主子爷跟前当差了,有劳苏公公代我向主子爷通报一声,看主子爷什么时候得空,我也好去给主子爷行礼问安。” “一定,嬷嬷好睡。” 从肖嬷嬷这里离开,苏培盛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赶紧洗漱更衣,这几天风尘仆仆的,一身的尘土大汗,可不能这副样子就到主子爷跟前伺候。 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苏培盛便一刻都不耽搁,直奔书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小连子,见到苏培盛过来,顿时抹着眼泪,激动地迎了上来:“师父,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小连子难得有机会贴身伺候四爷,本该激动兴奋才是,但是几天下来,小连子可真是心惊肉跳。 原本主子爷的心情还挺不错,阿哥所也无事发生,这风平浪静的小连子本来还挺轻松,但是今天午后,小校场发生的事儿,小连子真是吓破了胆儿。 “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一看小连子的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出事儿了,忙得把人拉到一边询问。 小连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着道:“师父,今天在小校场上,主子爷……动手打了十四爷!” “什么?你说主子爷打了十四爷?”苏培盛登时就面色大变,捏着小连子的肩膀陡然使劲儿,把小连子捏的嗷嗷喊疼,苏培盛这才撤了手,赶紧道,“你一五一十把事情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快!” 小连子抽抽噎噎地,当下就把小校场上的事儿老老实实跟苏培盛道出。 原本一切都算正常,四爷下了课之后,用了早膳,然后就照常去小校场练骑射了,到小校场的时候,十三爷跟三爷已经到了。 “三爷对十三爷一向态度不好,说话夹枪带棒的,十三爷一直忍着,直到主子爷来了,听不下去了,就护着十三爷,三爷就不痛快了,说主子爷跟十三爷,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三爷跟十三爷的关系一向不好,确切地说,是三爷单方面厌恶十三爷。 原因也很好理解,十三爷的母妃章佳氏原本是三爷母妃荣妃宫里的侍女,颇得荣妃信任,但是后来章佳氏却得了皇上宠幸,诞育皇子公主,如今位列嫔位。 荣妃因此记恨章佳氏,连带着三爷也一向厌恶十三爷,没少明里暗里欺负十三爷,四爷也没少护着十三爷,以至于三爷看四爷都不顺眼。 第65章 该! 这次也是一样,十三一贯隐忍,但是三爷却连四爷都一并捎带上,连不敬兄长的帽子都扣在了四爷头上,还口口声声要禀到万岁爷跟前。 十三当场就急了,跟三爷据理力争,四爷一个没拦住,十三就扯住了三爷的袖子,就这么一下,更成了十三不敬兄长的作证,三爷更来劲儿了,出手就要教训十三。 “四爷自然是拦着三爷的,但是三爷却不依不饶,硬是要鞭打十三爷给他长点儿教训,四爷只能牢牢抱住三爷,亏得八爷也到了,跟四爷一道拦着三爷劝,原本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偏生这时候十四爷到了!” “十四爷说……说三爷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他可以代三爷鞭打十三爷!” 小连子这话一出,苏培盛就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十四爷啊! 闯祸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 “那后来呢?十四爷真的鞭打十三爷了吗?”苏培盛追问。 小连子连连摇摇头:“当时十四爷的确是取来了鞭子,那架势是真的要打十三爷,却被四爷给一把抢了下来,狠狠地抽了十四爷四鞭子,十四爷的衣裳都被抽烂了,后腰还被抽出了血痕呢!” 该! 苏培盛心中一阵暗爽,旋即又拧着眉:“那后来呢?可惊动……万岁爷了吗?” 小连子一脸惶恐使劲儿点点头:“三爷、四爷、八爷、十三爷还有十四爷后来都被叫去了御前,听说万岁爷发了好大的火,训斥了十四爷,让他闭门思过半月。” “没有了?就只训斥了十四爷?” “是,万岁爷就只训斥了十四爷,”小连子点头如捣蒜,忙得又道,“哦,万岁爷还安抚了十三爷,对八爷也有嘉奖,说八爷友爱手足,兄友弟恭。” 苏培盛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万岁爷可真是偏心偏到胳肢窝了。 更不知德妃那边闹成什么样呢。 哎,不管怎么说,反正又是四爷倒霉!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少在主子爷跟前走动。”苏培盛道。 “是是是,徒儿遵命!”小连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往书房走去,轻轻叩了叩房门。 “进来。” 四爷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没什么情绪,苏培盛推门进去,四爷正在临窗练字,苏培盛斟了杯茶,放到四爷面前。 “肖嬷嬷已经安顿好了吗?” “回主子爷的话,奴才已经将肖嬷嬷安顿好了,”苏培盛恭恭敬敬道,“肖嬷嬷想明天来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点点头:“安排在早膳后。” “是,奴才遵命。” 见四爷放下毛笔,苏培盛忙得递上帕子,四爷擦了擦手,端起面前的茶杯,瞥了一眼杵在一旁一脸欲言又止的苏培盛。 “还有别的事儿?” 看着四爷没什么表情、还算平静的一张脸,苏培盛稍稍松了口气儿,当下摇摇头:“主子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儿,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四爷摆摆手,却又叫住了苏培盛:“明儿你去瞧瞧十四,带些药膏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面色不改,心下却不免哀嚎,明天跑不了又要被十四爷指着鼻子一通骂,指不定还要挨顿打呢。 苏培盛退下之后,四爷一个人静静坐在桌前,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儿,半晌,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原本还想着在父皇面前好好儿表现,也好能让父皇记得,九月巡幸塞外,他也能捞着个伴驾的机会,但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这期望要落空了。 说起今天的事儿,三哥挑头儿,十三受委屈,十四胡闹,他跟老八忙活着拉架,后来父皇责罚了十四,安抚了十三,嘉奖了老八,独独剩下他跟三哥,三哥还是始作俑者。 父皇没有责备三哥的意思,就说明在父皇看来三哥并没有什么错,那错的就是他了。 不管他怎么想,别人怎么想,反正在父皇眼里,这次的事儿,有他的错。 父皇是觉得他不顾念手足之情吗? 不单单是父皇,母妃肯定也气炸了吧。 但是他不后悔,他早就想狠狠教训一顿十四了,不是因为嫉妒或厌恶,是十四太过分了,若是一直纵容下去的话,那十四以后肯定就废了。 再如何跟十四疏远,他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这个做兄长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四长成祸害。 只是他这份苦心,没人能理解。 四爷自嘲地牵了牵唇,然后铺上纸,开始静心练字。 …… 翌日。 肖嬷嬷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就掐着时间点儿,去见了四爷。 “奴婢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肖嬷嬷毕恭毕敬给四爷行礼。 四爷点点头,语气温和:“嬷嬷坐吧。” 苏培盛搬来个鼓凳,肖嬷嬷坐下,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笔直,肖嬷嬷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所以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奴婢有一事不明,还请四爷解惑。” 四爷道:“嬷嬷请讲。” “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四爷让奴婢暂时代为打理,那等福晋病愈之后,是不是奴婢就能返回景陵了?” 第66章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四爷让苏培盛来请肖嬷嬷帮忙,更有亲笔手书,肖嬷嬷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虽然心里有诸多疑问,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跟着苏培盛来了。 四爷待她一向不薄,她不能恬不知耻地享受四爷恩赐,遇事儿却躲。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要在宫里待多久,肖嬷嬷打心底是不希望多待的。 一则是,虽说福晋卧病不能打理后宅,但福晋身边难道就没有信得过的管事嬷嬷?通常情况下,福晋自然是更想让自己院儿里的管事嬷嬷代为打理的,四爷却偏不。 这里头明摆着就是有事儿,只怕是福晋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惹恼了四爷,四爷才想着给福晋长长教训,只怕卧病是假,闭门反省才是真。 只是她一个外头来的嬷嬷打理后宅,时间长了,难免让福晋心里不安,肯定会影响四爷跟福晋的夫妻情分,这可是肖嬷嬷不想看到的。 二则是,肖嬷嬷不想扎了德妃的眼。 四爷放着亲娘德妃不求助,却舍近求远把她从景陵接回来帮忙,德妃知道后肯定气得不轻,德妃的脾气,肖嬷嬷还是有数的。 肖嬷嬷更不想影响了四爷跟德妃的母子情,所以想着尽量早走。 四爷自然听得出来肖嬷嬷的意思。 他之所以请肖嬷嬷过来,原本是为了自己可能伴驾巡幸塞外做准备的,毕竟暂时打理后宅,交给苏培盛就可以,但若是他要伴驾出巡的话,那苏培盛肯定是要跟着贴身伺候的。 自己不在家,苏培盛也不在,那四爷肯定是不放心的,他现在真是琢磨不透福晋的想法。 前段时间,他对福晋可以说是专房之宠,一门儿心思地想着盼着福晋早日怀上嫡子,也好让福晋能安安心,但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福晋还是要伺机剑指李氏。 这次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李氏真能落下个好歹,要是自己离京的话,他都不敢想福晋能会做出什么来。 说白了,四爷现在是没办法信任福晋。 那他就势必得安排人代为打理后宅,盯着福晋,至少在福晋搞清楚如何做好一个称职的福晋之前,他得杀杀福晋的威风。 若是德妃有分寸的话,那四爷肯定会主动求德妃帮忙,派个人(就比如慧嬷嬷)暂时过来帮着代为打理后宅,但是德妃有分寸吗? 他这边前脚才训斥了福晋,德妃那边后脚就叫人来给福晋送了尊送子观音,摆明了要给福晋撑腰,也是明摆着要跟他这个儿子作对。 从那天起,四爷就彻底熄了求德妃帮忙的心了,他哪里敢让德妃插手他的后宅? 只怕趁着他不在,李氏就要死路一条,到时候大格格也能顺理成章地养在福晋膝下,倒是遂了德妃跟福晋的心思。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四爷也不想惹德妃不痛快,但实在是没有办法,所以四爷请来了肖嬷嬷。 眼瞅着这回伴驾是无望了,其实就用不着肖嬷嬷帮着打理后宅了,但是四爷还是不想放肖嬷嬷走,想了想,四爷跟肖嬷嬷道:“等福晋病愈之后,打理后宅的事儿,就不必嬷嬷操心了。” 肖嬷嬷松了口气儿,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着四爷又道:“只是我还希望嬷嬷能够留下来,前院一直缺少个管事的大嬷嬷,若是嬷嬷肯留下的话,我也能安心不少,再者是,有个人还想着麻烦嬷嬷教教规矩。” 肖嬷嬷很会抓重点,四爷前院的确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但是有苏培盛在,有没有大嬷嬷并不要紧,四爷这话的重点明显是放在后半句的。 教规矩? 教谁的规矩? 福晋当然不可能的,万岁爷跟德妃挑中的儿媳妇,用得着她一个奴才教规矩? 那是后院的格格?可这些格格入宫的时候,也都是专门学过规矩的啊。 那就是侍婢? 不会的,侍婢不懂规矩直接打发了撵走,让内务府那边换懂规矩的来伺候就是,再说了侍婢的事儿也用不着四爷亲自操着这个心。 那就只剩…… 大格格? 可是大格格好像才将将满周岁吧?这么小就要开始学规矩了? 肖嬷嬷一时间没想明白,只能开口询问:“还请四爷示下。” “是李格格,”四爷一张口就带着点儿无奈,“她出身不高,从小没学好规矩,还请嬷嬷多费点儿心。” 肖嬷嬷心中有数了,看来四爷挺中意这位李格格,要不然的话,最看重规矩的四爷又怎么能容忍没规矩的女人? 肖嬷嬷点点头,一派认真严肃:“是,奴婢一定不让四爷失望,肯定尽心教好李格格规矩。” 四爷被她这一副严厉模样搞得一愣,琢磨下肖嬷嬷一贯的行事风格,四爷又委婉添了一句:“她脑子笨,要是实在学不好,嬷嬷也别太为难她,慢慢教就是了,也不用……太尽心。”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 我看你八成就是喜欢她没规矩! …… 肖嬷嬷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上午跟四爷见面,下午就去了后院,自然是要先拜见福晋的,格格其实是不必去见的,但是有了四爷的交代,肖嬷嬷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没规矩的李格格。 甫一进门,肖嬷嬷就见识到了什么叫没规矩。 靠着墙冒着热气儿跟香味儿的、大老虎头是个什么玩意儿? 见肖嬷嬷蹙着眉盯着烤炉,茯苓赶紧介绍:“嬷嬷,这是主子爷给我们格格建的烤炉,虎头还是主子爷亲自画的,是不是特别有天家风范?” 所以啊,这不关我们格格的事儿!要怪你就怪主子爷啊! 肖嬷嬷嘴角一阵抽搐:“……不错,四爷笔力惊人,超凡脱俗。” 她算是明白了,李格格的没规矩都是被四爷惯出来的! 什么让她教规矩,十有八九是专门让她来护着这位福晋容不下的李格格。 第67章 他值得一个蛋糕 入宫还不到两天,肖嬷嬷就已经将福晋跟李格格的恩怨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福晋,肖嬷嬷倒不觉得福晋做错了什么,只是福晋太心急了。 刚过门不到两年,跟四爷的感情并不牢靠,更加没有诞下嫡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福晋就着急针对格格,还是育有大格格的格格,实在不算明智,也难怪四爷动气。 至于这位传说中的李格格…… 马上就见到了。 肖嬷嬷前脚进后院儿,后脚就传开了,说是四爷请了一位厉害的嬷嬷暂时代为打理后院儿,后院的人议论纷纷。 维珍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大格格烤蛋糕,闻讯也赶紧派小池子出去打听,因为这个管家嬷嬷,她已经好几天吃睡不香了。 结果据小池子来报,说是曾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的嬷嬷。 维珍得到消息,先是长舒一口气儿,不是德妃那边的人就好,但是旋即又紧张起来,曾经伺候过……皇后娘娘的? 维珍自动脑补了容嬷嬷跟桂嬷嬷的英武形象,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不会吧? 童年阴影这就要……照进现实了? 就听着小池子来报,说是肖嬷嬷往他们院儿来了,维珍大惊失色,去看福晋也就罢了,怎么还来她这儿了? 这跟班主任突袭有什么两样?! 维珍低头看了看沾了面粉的衣裳,赶紧进屋换了一身。 甘草眼疾手快地把她的辫子给挽了起来,虽是最简单家常的单螺,但好歹比麻花辫强多了,甘草还顺手别上去两朵珠花,这么一瞧还挺像模像样。 茯苓引着肖嬷嬷进来。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肖嬷嬷恭恭敬敬给维珍福身行礼。 “嬷嬷有礼,”维珍默默吞了吞口水,含笑让嬷嬷起身,“甘草,上茶。” “不敢叨扰格格,”肖嬷嬷不卑不亢拒绝了维珍的茶水,“老奴奉四爷之命暂理后宅诸事,特来拜见格格,往后若有吩咐,格格只管交代。” “嬷嬷爽快,那往后有事我便只找嬷嬷了,还望嬷嬷莫嫌搅扰。”维珍继续笑。 “格格客气,奴婢却不敢当,能为格格驱使,是奴婢的体面,若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辞了。” 肖嬷嬷起身,见维珍竟也跟着起身,一副要送自己的架势,肖嬷嬷不由微微蹙眉,道:“格格留步。” 哪有主子送奴才的规矩? 这李格格真真是…… 一言难尽。 肖嬷嬷又看了一眼靠墙的那个怪里怪气的烤炉,蹙着眉离开。 回想着方才李格格的模样,肖嬷嬷迅速在心里打分,中上相貌。 不怪肖嬷嬷眼光高,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没见过,像维珍这样的,在肖嬷嬷看来,真的算不上惊艳。 肖嬷嬷继续分析,李格格得宠肯定不是靠脸,那靠的肯定就是内在了。 想想方才维珍的言行举止,那强作镇定的模样,勉强挤出来的笑,如何瞒得过肖嬷嬷的法眼,肖嬷嬷暂时没觉得维珍没规矩,倒是觉得维珍有些小家子气。 也难怪,毕竟出身小门小户嘛。 没想到四爷竟喜欢……小白花这一款。 此时此刻,维珍也在心里复盘,肖嬷嬷生的严肃,讲话办事都很利索,这让她不由想起了高中时候的班主任,不苟言笑,成天黑着张脸,但是办事公允,谁都服气。 所以……肖嬷嬷或许也是这样的性子? 若是这样的话,维珍倒是能松一口气儿了,她可从小就是得老师喜欢的好学生。 再说了,能让四爷信任的人,总是不错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总比德妃那边的人好。 只是德妃若是知道了四爷宁愿请孝懿仁皇后曾经的嬷嬷来打理后宅,也不找自己帮忙,德妃肯定会气坏的吧? 尤其是,前几天,德妃娘娘还特地派人给福晋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来呢,明摆摆地给福晋撑腰,结果四爷就来了这么一招,不但打了福晋的脸,德妃的脸想必也是火辣辣的吧。 四爷这个人…… 真是难得的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不过她喜欢。 “主子,蛋糕烤好了。”茯苓过来禀报。 维珍吩咐:“让小池子往前院送过去吧。” 茯苓一怔:“这蛋糕……主子不是说给大格格烤的吗?” 拿着茶杯的手蓦地一顿,旋即又放松下来,维珍喝了两口茶才放下茶杯,一派镇定自若跟茯苓道:“你听错了,我原本就是要给主子爷烤的。” 四爷正直不阿,他值得一个蛋糕! “可是大格格……” “别可是了,趁热给四爷送过去,”维珍打断了茯苓的话,一边还叮嘱道,“用食盒装好保温,让小池子别耽搁,快些给四爷送过去。” “是,奴婢遵命。” …… 四爷有滋有味儿地吃着小池子送来的蛋糕,心里美滋滋。 李氏那个小没良心的成天用他给建的烤炉,烤这个烤那个的,却满打满算就给他送过两次糕点,一次是七夕那次,一次还是他沾了十三的光,这一次难得主动。 肖嬷嬷前脚去了后院儿转了一趟,后脚李氏就做了蛋糕让人给送来,这个李氏…… 也不算没良心,不枉他一番处心积虑为她打算。 四爷吃的正开心,苏培盛突然急匆匆进来。 “怎么了?”四爷看他挂着汗的汗,放下手里的勺子,“出什么事儿了?” 苏培盛难掩紧张:“启禀主子爷,梁公公来了,此刻正在院儿里候着呢。” 梁九功? 四爷一怔,旋即将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回食盒,然后取了帕子擦手,吩咐道:“快请进来。” 第68章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苏培盛殷勤引着梁九功进来,梁九功一张圆脸小眯眼儿,再加上身子微微发福,显得一派温和敦厚,任谁瞧着都是老好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自幼贴身伺候了万岁爷几十年的老人儿,更是如今的首领大太监,凭的自然不是老好人的本事。 “老奴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梁九功行至四爷跟前,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谙达请起,”四爷抬抬手,“不知谙达所来何事?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时候梁九功过来做什么?是父皇有什么交代吗? 是为了昨天小校场上皇子们起冲突的事儿,还是因为……父皇巡幸塞外的事儿?四爷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梁九功点点头:“老奴奉命,前来通知四爷,后日圣驾离京巡幸塞外,请四爷预先准备着伴驾。” 袖中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压下心头的激动,四爷面上却仍旧一派平静,正想着询问一下还有哪些皇子伴驾,梁九功已经含笑道:“老奴才从大爷、三爷处过来,走了这么一趟,也该回去跟万岁爷复命了。” 也就是说这次伴驾,父皇只点了大哥、三哥还有他。 四爷心中有数,冲梁九功点头:“谙达好走。” 四爷从桌案后走出,亲自来送梁九功离开,梁九功嘴上说着“不敢”,但是面上却并无惊惶。 待四爷走近,梁九功才压低声音跟四爷道:“此次离京时间仓促,四爷只怕有的忙,只是再忙也莫忘了去跟德妃娘娘辞行。” 皇子离京办事之前自然是要向母亲辞行的,更何况还是去塞外,但是梁九功这时候却特地点出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父皇让梁九功点他。 四爷心中一顿,旋即道:“这是自然,多谢谙达提醒。” “四爷一向孝顺,老奴不过多嘴一提,还望四爷莫怪,”梁九功笑得和气,“四爷留步。” 当下,梁九功拂尘一扫,被苏培盛送着离开。 四爷回到书房,将食盒里的蛋糕取出,一边继续慢吞吞地吃着,一边想着梁九功方才说的话。 他以为出了小校场的事儿,父皇这次是肯定不会让他伴驾的,但是父皇却偏偏还是钦点他伴驾,不止他,还有三哥。 他猜的没错,父皇对三哥没有责备之意,仍旧宠爱信任,但是对他…… 却通过梁九功敲打,让他孝顺德妃。 所以对于在小校场上发生的事儿,父皇对他的不满之处,并不是他当众鞭打了十四,而是认为他这个儿子不顾生母的心思鞭笞十四,这是不顾德妃的颜面也伤了德妃的心。 父皇也觉得他不孝吗? 这不孝的名声他如何担得起? 四爷默默把蛋糕吃完,嘴里甜丝丝的,眼角却漾出一丝苦涩。 他到底要怎样做,才算孝顺? 纵容十四的胡闹,还是做德妃手里的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任何喜怒偏好? 四爷苦笑着摇摇头,那他可能永远都做不成孝顺的儿子。 等苏培盛返回之后,四爷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吩咐苏培盛道:“去库房取几样滋补品,跟我去一趟永和宫。” 原本还满心雀跃的苏培盛一听到“永和宫”三个字,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 四爷没有见到德妃,说是四爷来的不巧,德妃娘娘刚刚服药睡下了,故而见不得。 德妃不见四爷,那孝顺的四爷就只能等了。 四爷隔着帷幔毕恭毕敬地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娘娘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最后是许太医要来给德妃请脉了,四爷这么跪着实在不好看,才被慧嬷嬷客客气气地请走。 到底是跪了一个时辰,就算是年轻体健的四爷也有些顶不住,以至于都有些站不稳,苏培盛扶着他在暖阁坐着缓了好一会儿,四爷的腿才勉强恢复过来。 慧嬷嬷端了一杯茶进来,脸上带着关切:“四爷的腿不要紧吧?” “没事儿,”四爷摇摇头,“不知母妃现下如何了?” “回四爷的话,许太医刚刚才给娘娘请了脉,不大要紧,只是娘娘……怒急攻心,以至气大伤身,只要消气了,再静养些时日也就能无碍了。” 说到这个慧嬷嬷不免蹙眉叹气:“四爷,奴婢不能不说一句,娘娘原本就因为四福晋受您冷待的事儿,对您颇有微词,您怎么了偏在这个时候又惹娘娘动这么大的气?” “就算是十四爷做事冲动了些,但您到底得顾及娘娘的颜面呀,怎可为了外人去鞭打亲弟弟?娘娘昨天一得到消息,差点儿就气昏过去。” 外人? 亲弟弟? 什么算外什么又算亲? 他作为亲儿子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德妃却愣是不肯见,对德妃来说,他是外还是亲? 四爷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没有辩解,顿了顿,将茶杯放到桌上,起身道:“有劳嬷嬷照顾母妃,既是母妃身子不爽暂时不便见我,那待我回京之后,再来探望母妃。” 慧嬷嬷打量着四爷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发愁,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便送了四爷出去。 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慧嬷嬷默默摇头叹气。 德妃较真儿,四爷认死理儿,说起来这对母子俩其实性子是颇有相似之处的,但是这样的相似却没能拉近两人的关系,反倒让这母子俩渐行渐远。 “哎!”慧嬷嬷无奈转身回去。 第69章 四爷吃味儿 撩开帷幔,进了寝殿,慧嬷嬷就看到斜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的德妃,一个小宫女正跪在地上为德妃按腿。 “那孽障走了?”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德妃微微张开眼,没好气儿地问慧嬷嬷。 孽障? 德妃的这个称呼让慧嬷嬷眉头皱起:“是,四爷已经回去了。” 慧嬷嬷摆摆手,那小宫女躬身退下,慧嬷嬷走过去在矮凳上坐下,一边娴熟地给德妃捶腿,一边劝着道:“娘娘,四爷方才足足跪了一个时辰,起来的时候都站不稳,膝盖怕是要肿呢。” “哼!那是他活该!”德妃口中溢出一声冷哼,“他当众把亲弟弟鞭打得遍体鳞伤,自己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反倒是被万岁爷钦点伴驾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最让德妃火大的就是这个了。 遍体鳞伤? 四爷明明就只打了十四爷四下,十四爷的伤,慧嬷嬷是亲自去瞧过的,除了一鞭子狠一些,破皮流血了之外,另外三鞭子都只是红肿,养几日也就好了,怎么到德妃嘴里就成了遍体鳞伤了? 而且…… 有时候慧嬷嬷也觉得十四爷的确欠管教,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就算十三爷真的有错,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上手教训。 不管是四爷这个做兄长的动手管教,还是万岁爷训斥让他闭门思过,那都是十四爷活该。 只是这不是她一个奴婢敢置喙的。 慧嬷嬷实在拿德妃没办法,只能变着法儿劝:“万岁爷此次巡幸塞外,就只带了三位皇子,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也就咱们四皇子了,宜妃娘娘不知该怎么羡慕娘娘您呢!” 惠宜德荣,是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后宫最有头脸的四妃。 惠妃是大皇子生母,宜妃诞下五皇子、九皇子,德妃诞下四皇子、十四皇子,荣妃则是三皇子生母,这四位皇妃皆曾容极一时,又有皇子傍身,虽是面上亲如姐妹,但是心里还真是谁都不服谁。 这一次,万岁爷钦点四爷伴驾,却并没有带上五爷跟九爷,不定宜妃气成什么样呢。 果然,德妃闻言,心情才好些,没再提四爷,只吩咐慧嬷嬷明儿再去探望十四,慧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儿。 …… 回到阿哥所,天都已经黑了,不等苏培盛询问,四爷就直奔后院儿,苏培盛都不用猜,肯定是去李格格那儿的。 果然,四爷直奔维珍处。 四爷到的时候,维珍正在吃饭,大格格也在,正被方氏小心翼翼喂着蛋羹。 “啊啊啊!”是大格格先看见了四爷,白嫩嫩的小手指着四爷,两眼放光,两条小腿在方氏的腿上一个劲儿蹬。 “四爷来了!”维珍颇为意外,忙得放下了碗筷,起身给四爷行礼。 “行了,不必拘礼,”四爷拉着维珍又坐了回去,“爷也还没吃呢,还好赶上你们在用膳。” “四爷没吃?”维珍看了看桌上的两荤三素外加一道菌菇汤,蹙了蹙眉,扭头吩咐道,“小池子,让膳房炒一道姜汁鱼片、油爆河虾,再来一份五色米饭。” “是,奴才这就去。”小池子领命匆匆退下。 四爷道:“不必麻烦,爷跟你们你一道吃就是了。” 维珍狡黠道:“四爷好不容易过来一回,妾身当然得趁机沾沾光多吃几道好菜,四爷可不许小气了!” 四爷压抑了半日的心情,因她这副模样顿时就好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笑道:“爷来你这儿还少?少让你沾光了?小没良心的。” 维珍笑,亲自动手给四爷盛了一碗菌菇汤端过去:“四爷先喝碗汤垫垫吧。” 一碗菌菇汤下肚,四爷觉得空落落的胃里舒坦了不少,大格格吃饱了,就盯着他一个劲儿看,四爷越看越喜欢,从方氏手里接过大格格,抱在手里颠了颠,表情满意。 “嗯,长肉了,比你额娘争气多了,怎么养身上都不长肉。” “四爷!”维珍脸红,瞪了他一眼。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尤其甘草跟茯苓还都是未成年小姑娘呢,净说些脖子以下的付费内容。 入乡随俗,维珍这个阅a无数的老司机,变得越来越脸皮薄了。 倒是四爷,自从接棒老司机之后,就大有从闷骚转明骚的趋势。 茯苓跟甘草听着的确怪害羞,不过心里却高兴,四爷跟主子感情越来越好,她们当然高兴。 四爷却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嗯?喊爷做什么?” 维珍气结:“……喊你,喊你快喝汤!” 一边说着一边又给四爷盛了碗汤,继续拿眼瞪他,喝汤还堵不上你的嘴! 四爷忍不住笑,跟大格格道:“看你额娘,眼睛瞪得跟鹌鹑蛋似的。” 大格格听不懂鹌鹑蛋,但是却听得懂额娘,当下扭着脖子看维珍,嘴里又开始叫个不停:“额娘!额娘!额娘!” 自从会叫额娘后,大格格就化身复读机,每天额娘额娘叫个不停,叽叽喳喳小鸟儿似的,维珍却一点儿不都嫌烦。 “哎!额娘在这儿呢,我们大格格好棒,叫额娘叫的越来越清晰了!”维珍不遗余力地表扬大格格,凑过来在大格格脸上“啊呜”亲了一口。 大格格喜得在四爷怀里手舞足蹈。 四爷看着这娘俩母慈女孝的,心里酸溜溜的,嘴上同样酸溜溜的:“大格格,阿玛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大格格会叫额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每次见到四爷还是“啊啊啊”,四爷别提多心酸了。 难得见到四爷这副吃味儿模样,维珍不由笑了,道:“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叫了,小孩子学东西可快了,四爷怎么还跟大格格较真儿呢。” 过两天? 四爷眼神一滞,小池子这个时候拎着食盒进来,四爷将大格格交给方氏,摆摆手,让一众下人都退下了。 第70章 许你伺候爷一回 维珍取出帕子给四爷擦手,四爷握住维珍的手,维珍微觉诧异,抬起头看向四爷。 “爷后天要离京一趟,随驾巡幸塞外,一来一回地怎么也得十月底了,”四爷道,明显感受到手中的女子的手一阵僵硬,四爷把维珍的手握得更紧,“你跟大格格在家安心待着,有什么事儿只管去找肖嬷嬷。” 维珍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半晌轻轻点了点头:“是,妾身遵命。” 四爷看她这副模样,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一边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轻声道:“这次不行,下次爷一定带着你。” 因为抚养大格格的事儿,还有前不久福晋针对维珍所谓的虐待大格格的闹剧,德妃对维珍已经十分不满,如今德妃被气病,父皇又特地提醒他要孝顺德妃。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带上维珍,那就是明目张胆对抗德妃了。 维珍已经是福晋的眼中钉了,若是再成了德妃的眼中钉,即便是他也……可能保不住。 他是皇子,瞧着是千尊万贵,但是又有多少事儿能顺心能自己做主?四爷心里很清楚。 维珍鼻头发酸,她听得出四爷语气里的无奈,她自己也心知肚明。 德妃大张旗鼓赏赐福晋送子观音,这明摆着是给福晋撑腰的,可是四爷偏没有给德妃的脸,又请了肖嬷嬷来暂理后宅事务,德妃的火气可想而知,若是这时候四爷还偏要带上自己,那就是火上浇油。 德妃不会拿四爷如何,但是却绝对不会放过她这个小小格格。 四爷已经是在尽力为她着想了,她自然也不能让四爷为难。 想到此处,维珍默默深吸一口气儿,咽下喉头的酸涩,勉强挤出个笑来,取了筷子递给四爷:“再不吃饭菜就凉了,四爷快请用膳吧。” “好,”四爷从善如流,夹了只河虾给放在维珍碗里,一边叮嘱道,“放宽心在家待着,饭要好好儿吃,药膳也不能落下,等爷回来若是发现你瘦了,仔细爷让你吃一辈子的药膳。” 维珍的鼻子又酸了,乖巧点点头:“是,妾身会……会保重身子的,爷在外也要珍重自身。” “爷知道。” …… 翌日,四爷照旧早起,维珍难得没有赖床,打起精神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 四爷轻轻摁住维珍的手:“不用你伺候,天儿还早,接着睡吧。” 维珍握着四爷的手,眼巴巴看着他:“求求爷让我伺候吧,就这一次。” 她又不是保姆,当然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其实就是想多陪陪四爷。 就要走了呢,好久都要见不到了。 四爷被她这双小鹿眼看得没办法,知道维珍这是舍不得自己,他心里其实挺受用,凑过去在维珍脸上亲了一口:“行,那就许你伺候爷一回。” 其实,他也舍不得她,一想到少说得一个月不见,四爷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看维珍的眼神就愈发柔和。 嘴上说着要伺候四爷,但实际上维珍也伺候不好,倒不是维珍粗手笨脚,是四爷总在捣乱。 维珍好好儿地给他扣着扣子,四爷一开始还挺正经来着,可是正经不到三秒钟,忍不住就开始动手动脚胡作非为,维珍左避右闪的,可没一会儿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维珍的小鹿眼变得湿哒哒的,控诉地看着四爷,把四爷看的浑身是火,四爷不由分说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上去,然后两个人就亲的难分难舍。 扣子是扣不下去了,非但扣不下去,又被哗啦啦地给扯开。 “四爷,要、要来不及了……” “那你还不快些躺好?听话,别让爷动粗。” 苏培盛听到里头动静,不由老脸一红,忙得退到了门外。 主子爷这身子骨能顶得住吗? 昨晚才叫了三回水,这一大早地就又……提枪上阵,明儿天不亮可就要赶路呢,四爷到时候可别累的脚软都骑不了马哦。 那可就成笑话了。 “苏培盛!” 苏培盛在门外操了小半个时辰的心,眼瞅着外头天色都鱼肚白了,屋里才总算传来他家主子爷的喊声。 幸好,今天主子爷不用去上书房。 苏培盛一边感慨一边忙不迭端着刚沏好的茶进了寝房。 可四爷还没下床,还坐在床帏里跟维珍亲得难分难舍,像两只如沫的鱼。 “不、不行了……”维珍喘不过气儿,伸手去推四爷,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反被四爷亲的更狠,维珍委屈巴巴,“你又欺负我。” 昨晚差点儿就被四爷掐断腰,还没恢复呢,这一大清早又被四爷这么一通狂风暴雨,此刻浑身覆了一层薄汗、泛着粉红的维珍像极了被饱受风雨摧残中的海棠。 可怜极了,也迷人极了。 这副任人采撷娇无力的模样看的四爷眼红,只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再开口声音就带着三分哑:“分明是你自找的。” “我哪儿有?你又冤枉人!”维珍抗议。 “不是你说的要伺候爷的吗?”四爷低下头,顶着维珍的磕头,轻轻用鼻子蹭着维珍的鼻子,彼此气息交融,“刚才伺候得不错,爷特别满意,这回换爷伺候你。” “可……” 可是苏培盛还在呢! 维珍又急又臊,可一张嘴,就又被四爷夺去了呼吸。 枝头摇摇欲坠的海棠,到底被卷进风雨,飘摇起伏,间或一两声婉转莺啼。 第71章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 苏培盛傻眼,不是都叫他进来了吗?这怎么……怎么又…… 苏培盛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赶紧默默又端着茶退了出去,看着越来越亮的天光,更发愁了。 要不等会儿让膳房给主子爷炖个腰子虎鞭什么的补补?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念头,苏培盛就疯狂摇头。 不行,四爷会把他也给炖了的。 …… 四爷总算走了,头一次不是披星戴月,是顶着旭日东升走的。 维珍半昏半睡到午后才被饿醒,虽然恢复了些体力,却还是有气无力,维珍盯着床帏不无感慨。 幸亏没有书穿进霸总小说,要不然都用不着经历摘肾挖心一胎八宝,就霸总标配的婴儿手臂鸭蛋头一夜七次,就会让她当床嗝屁。 甘草过来伺候维珍起床,甫一撩开帐幔,甘草顿时一愣,维珍被她这副呆样看的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没什么。”甘草忙得低下头,小声道,声音里明显带着不自在。 “到底怎么了?” 维珍纳闷不已,等她坐到梳妆镜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恍然大悟,随即面红如霞。 难怪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嘴巴疼! 这男人是属狗的吧?! 看着镜中自己的“香肠嘴”,维珍羞愤欲死,真是没脸见人了! 甘草被维珍的这副模样搞得忍不住抿唇笑了,一边体贴建议:“主子莫慌,等主子用过早膳后,奴婢去取些芦荟膏给主子敷一敷,消肿是最好的了,不出一日肯定就好了。” 还得是她的甘草小天使! 维珍尴尬地点点头,还不忘红着脸强调:“悄悄儿地,不许被别人知道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笑着回答,然后去投帕子给维珍擦脸。 看见茯苓进来,甘草一脸纳闷儿:“你不是去取膳了吗?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茯苓沉声道:“还是先帮主子梳洗吧,一会儿再去取膳,没得提回来都放凉了,主子吃了肠胃该不好。” 说罢,茯苓就拿起了梳子给维珍梳头,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魂丢了?”维珍看着镜子里蔫哒哒的茯苓问。 茯苓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奴婢没事儿,奴婢……还是去膳房取膳吧。” 然后就放下梳子,急匆匆退下,一副被狗撵的架势。 维珍看着茯苓的背影,蹙了蹙眉,一边拿起了梳子梳头,一边吩咐甘草:“你跟过去瞧瞧,别是出了什么事儿。” “是,奴婢去去就回。”甘草也挺担心,放下帕子就追了出去。 两个人都不在了,维珍才凑到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香肠嘴,回想刚才四爷的难分难舍,维珍心里像是有只尖叫鸡,叫得她心花怒放,叫得她晕晕乎乎。 四爷真的很过分,哪儿能这么折腾人,连白加黑的。 她现在嘴疼腰疼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的,就剩下一颗心在那儿花枝乱颤。 四爷……肯定也特别舍不得她吧。 过了一会儿,甘草才磨磨蹭蹭回来,维珍收敛了傻乎乎的表情,拿起梳子装模作样地梳起了头发。 “怎么了?”维珍问,“茯苓没事儿吧?” “回、回主子的话,茯苓……没事儿,她挺好的。” 甘草声音不大自然,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特意回避跟她对视,就跟刚才的茯苓一样,看着就不对劲儿。 维珍蹙着眉盯着甘草:“到底怎么了?” 甘草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启禀主子,刚刚肖嬷嬷去了宋格格那,说是……主子爷下令让宋格格这次随行伺候。” 这事儿瞒不住,主子还是要知道的,茯苓说不出口,就只能她硬着头皮来说了。 捏着梳子的手蓦地就是一紧,维珍垂着头看着梳子上“和合二仙”的图案,半晌回不过神来。 甘草紧张地看着维珍,不住口地劝:“主子莫难过,主子爷也是为了主子好,主子……主子一贯身子弱,哪里经受得起舟车劳顿?还……还有大格格又这么小,更是离不开主子……”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维珍打断甘草的话,抬起头继续对着镜子一下下梳头,“主子爷出门在外,是得有个人贴身伺候着,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甘草小心翼翼观察着维珍的表情,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到底不安,小声道:“是,奴婢多虑了。” “去看看大格格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抱过来,等下一块儿用膳。”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走后,维珍对着镜子继续梳着头。 没什么,这就是应该的,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没有她还有宋格格,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这是打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的。 她不应该也没有资格生气。 “啪!” 维珍将手里的梳子重重拍在桌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撑在梳妆台上的手骨节泛着青白,半晌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狼狈的自己。 蓦地,维珍讥诮地牵了牵唇。 难不成还真被张爱玲说中了?到女人心里的路是通过阴道? 屁! 走肾走的脑子都冒泡了。 …… “嬷嬷你说真的?四爷让我随行伺候?”宋格格震惊得语无伦次,“四爷真的……只带我一个?” 肖嬷嬷微微蹙眉:“宋格格这是怀疑老奴假传命令?老奴万万不敢。” “嬷嬷莫怪,实在是妾身欢喜得都有些糊涂了,”宋格格忙不迭给肖嬷嬷道歉,一边取出帕子去擦拭湿润的眼角,难掩激动之情,“让嬷嬷见笑了。” “格格说笑了,老奴担待不起。” 第72章 她不服 不单单宋格格激动,院儿里的奴才也个个激动得要命,七手八脚地给宋格格准备行李,恨不得把衣柜里头的所有衣裳都带上。 缓过来的宋格格又叮嘱首饰跟脂粉都要多带,省得在外头用起来不方便。 宋格格长久不伺候四爷,也难怪她如此激动,肖嬷嬷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四爷起初是没打算这趟带格格伺候的,但是苏培盛打听的消息,说是大爷跟三爷都带了两位格格。 要是四爷一个都不带的话,未免不好看,只怕大爷跟三爷也会多心,认为四爷这是故意装清高,在万岁爷面前暗示他们沉溺女色。 大爷也就罢了,三爷如今还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跟四爷置气呢,四爷不想这一路都被三爷咬着不放,稍作思量,就定下带上宋格格,吩咐肖嬷嬷去后院通知。 此时此刻,肖嬷嬷看着激动得恨不得搬家的宋格格,心里不由叹气,难怪四爷平素不喜这位宋格格。 同样是小家子气,李格格是惹人怜爱的小白花,宋格格则是一眼看到底的浅薄张扬。 说白了,就是肚子里装不了二两油。 换她也更喜欢小白花。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肖嬷嬷上前提醒。 “如今已是九月半,再回来就是十月末了,单薄的衣裳格格不必多带,倒是冬衣要多带两身。” “至于首饰,带上两三套也就够了,主子爷日常伴驾,只怕忙得脚不沾泥,宋格格也不是日日都要近身伺候,平日穿戴家常些,不必太过繁复隆重,格格自己也能舒坦些。” 肖嬷嬷这话说的委婉,但是谁都听得懂,人家四爷是伴驾去的,平日里正经事儿多着呢,只怕没多少心思放在床榻之事上,所以宋格格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成日打扮得花红柳绿,反而会跌四爷的脸。 宋格格被肖嬷嬷这么一说,顿时臊得脸红,一边暗暗埋怨肖嬷嬷牙尖嘴利不留情面,一边还得硬着头皮跟肖嬷嬷道谢。 “多谢嬷嬷提点。” “老奴不敢当。” 宋格格的想法肖嬷嬷并不在意,她是受四爷之托打理后宅的,自然不能让宋格格拖累了四爷后腿。 当下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与别的皇子格格途中相处之道,中心思想就是“不要损了四爷颜面”,宋格格越听脸越白。 交代完之后,那边行李也装好了,肖嬷嬷又检查一番,挑挑拣拣又帮着精简了十来件,这才放心,然后便走了。 “这肖嬷嬷说话未免忒刻薄!”满屏瞪着肖嬷嬷的背影,忍不住出口抱怨,“仗着从前在孝懿仁皇后身边伺候过,就敢跟格格拿款儿,也不想想孝懿仁皇后早死了,耍哪门子的威风!” 满绣呵斥道:“住口!张口闭口孝懿仁皇后,也不怕落进四爷耳朵里连累格格!” “我……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满屏忙得噤声,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可是那肖嬷嬷未免欺人太甚,对咱们格格也忒尖酸了。” “到底是四爷请来的嬷嬷,以后注意点儿,”满绣叮嘱道,瞥了一眼暖阁里的宋格格,满绣吩咐道,“去膳房取些糕点来,格格早膳没吃多少呢。” “是,我这就去。”满屏退了下去。 满绣沏了杯茶给宋格格端过去,一边宽慰道:“格格,别跟肖嬷嬷一般见识,她从前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听说连四爷都十分敬重她,难免目下无尘。” 难免目下无尘? 不见得吧。 前些时日,肖嬷嬷一到阿哥所,就前后拜见了福晋跟李格格,只落下她这边,刚才又当着下人的面给她好大一顿羞辱,这哪里是目下无尘,分明是见人下菜碟。 宋格格越想越气:“凭她伺候过谁,还不是个奴才?” 满绣忙不迭附和:“格格说的是,只是眼下要紧的不是跟她一个嬷嬷置气,格格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机会。” 说到这里,满绣谨慎地四下观瞧,然后附耳跟宋格格道:“若是格格能趁这次机会怀上主子爷的长子,那格格的后半生可就有着落了,到时候肖嬷嬷还不是要对格格俯首帖耳?” 宋格格闻言眼前一亮,可是很快却又面露担心:“可那样的话,岂不是打了福晋的脸?福晋可还没有喜信呢。” 满绣道:“今时不同往日,奴婢眼瞧着,福晋这回是彻底被主子爷厌弃了,只怕很难翻身,要不然福晋也不会一门心思拉拢格格您。” 是啊,福晋如今可是一门心思拉拢她呢! 那天她去探望福晋,福晋一改从前的高高在上,笑着接待了她,话没明说,宋格格却听得明白。 想到这里,宋格格激动地咽了咽口水,是啊,与其让李格格独占恩宠诞下四爷长子,倒不如她趁机加把劲儿。 福晋利用她打压李格格,总得给她点儿好处,那她要是有了喜信,福晋也是无话可说。 就算福晋到时候容不下她,可她有长子傍身,四爷必定看重,福晋也不敢轻易为难,单看五爷后院儿的刘格格,就知道了。 如今谁不知道五爷打算替刘格格请封侧福晋呢。 说不定四爷也会为她请封呢!毕竟四爷膝下一直无子,肯定早就对儿子望眼欲穿了。 宋格格越想越有道理:“你说得对,与其眼瞅着李格格给主子爷生长子,倒不如让我来生!总不能次次都被她后来居上抢先一步!” 说到这个,宋格格就很不服气,明明是她抢先一步怀上四爷的孩子,但是她的女儿却早夭,倒是晚她一步的李氏,生下来的大格格健健康康、玉雪可爱。 凭什么? 都是一起被选中来伺候主子爷的格格,凭什么李氏处处占尽先机? 她不服! 第73章 老四,你什么意思? “格格,李嬷嬷来了。” 主仆两人正说笑呢,一个侍婢进来禀报。 宋格格脸上的笑意一滞,吩咐道:“请进来吧。” 没一会儿就看着李嬷嬷满脸堆笑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捧着托盘的小宫女儿。 “给格格请安。”李嬷嬷笑着给宋格格请安。 难得见到李嬷嬷这么一副和颜悦色模样,宋格格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忙含笑道:“嬷嬷有礼了。” “格格客气了,老奴不敢,”李嬷嬷道,“听闻格格要随行伺候,福晋深觉妥当,格格一向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福晋对格格是再放心不过的,特意给格格添置新衣,以慰格格舟车劳顿。” 什么伺候主子爷殷勤周到,自打福晋过门,她还哪儿来的机会伺候主子爷? 心中冷笑,可宋格格面儿上却哪里敢显露半分?肖嬷嬷再讨厌,也只是暂时打理后宅,福晋才是后宅正经的主子,更何况如今福晋上赶着拉拢她呢。 当下宋格格吩咐满绣将东西收下,一边忙不迭含笑道谢:“福晋有心了,妾身喜不自禁,有劳嬷嬷代为向福晋道谢。” “那老奴就不搅扰格格歇息了,老奴告退。” 李嬷嬷两人退下之后,满绣揭开托盘上的丝巾,下面是一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颜色鲜亮,绣功一流,料子还是上好的织锦缎。 宋格格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不由自主上手摸了两把。 “真是不错。”宋格格很满意,就是瞧着觉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福晋示好的意思很明显,换做从前福晋是绝对不可能赏她衣裳首饰,更不喜她们在四爷面前打扮得如此娇媚,上次七夕家宴,她就特地挑了件不起眼的衣裳,就怕扎了福晋的眼。 满绣打量着这件旗装,也是一脸惊艳:“想必福晋为了拉拢格格所以精心为格格裁制的新衣,格格可要带上吗?” “嗯,装箱吧,”宋格格点点头,“到底是福晋的一片心意,怎好辜负。” “是,奴婢遵命。” …… 万岁爷对皇子们一向要求严格,再加上四爷一贯是个刻苦的性子,所以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有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在四爷那里不过就是寻常事而已。 平时康熙考查学问的时候,四爷也从来没有吃过责罚,一贯是皇子里头拔尖儿的,连康熙都亲口夸过四爷学问扎实。 但是学问扎实不代表文采斐然,就像精于骑射不等同于英武过人。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生这一次伴驾,就有皇子里头最擅诗词歌赋的三爷,还有勇冠三军的大爷,难免就显得四爷资质平常了些。 待到塞外,按照传统与蒙古各部狩猎的时候,四爷的心情失落到了极点。 大爷在猎场一展风姿,亲手俘获一只八百斤的猛虎,且箭贯双目,不损虎皮,此等壮举,自是震慑蒙古各部,更引得龙心大悦。 万岁爷当场将自己的腰间佩剑赏赐给了大爷,只猎到黄羊三只狐狸两只野兔若干的四爷,难免失意。 待到晚宴,三爷举杯赋诗,盛赞万岁爷猎场英姿,一派迥异于大爷的文采风流,同样让万岁爷龙颜大悦,赏赐诸多。 觥筹交错之间,从不贪杯的四爷,却是一杯接一杯。 苏培盛瞧着着急,就怕四爷喝多了,如今都十月了,又是塞外,天气冷得厉害,若是四爷贪杯醉倒,再被冷风扑面,只怕要身染风寒。 只是不待苏培盛提醒,就瞧着三爷笑嘻嘻地拎着酒壶,走到了四爷身边坐下,伸手搭在四爷的肩膀上,一派兄友弟恭的架势,苏培盛倒是不好上前打扰了。 “老四,来,咱哥俩儿喝一杯。” 三爷要给四爷倒酒,四爷忙得伸手拦住:“怎敢劳累三哥?还是弟弟来吧。”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取过酒壶,给三爷倒了一杯酒,然后双手端到三爷面前:“三哥请!” 三爷接过酒杯,斜着眼看着四爷,带着三分酒气:“来!” 两人碰杯,都是一饮而尽,四爷又继续给三爷倒酒。 三爷半边身子都挂在四爷身上,一副没正行的模样,四爷出口提醒:“三哥还是坐好吧,仔细摔着。” “老四啊!你这个人就是没劲儿!”三爷一手接过酒杯,一手指着四爷,一脸毫不掩饰的嫌弃,“成日一副棺材脸,知道的你今年才十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八十了呢!” 又是一饮而尽,三爷将酒杯搁在桌上,手指着四爷,冷哼道:“就你正经?就你规矩?就你重情重义?老四,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三哥吗?!” 三爷早就看四爷不顺眼了,三爷一贯要面子,可上头摆着个积威甚重的大哥以及早早就被册立为太子的二哥,三爷再怎么要面子也不敢在这两位兄长面前抖威风,所以三爷特别看重在一群弟弟那儿的威信。 结果,在下面那群不长眼的弟弟眼里,这个老四反倒比他更有哥哥样儿。 就拿小校场的事儿来说,他这个当三哥的要出手管教十三怎么了?不行吗?偏生老四偏要跟他作对,生生拦着自己,真是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后来老四为了维护十三,竟然不惜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当众鞭打啊,那是真不留情面,听说把德妃都给气倒了。 三爷原本还幸灾乐祸,四爷跟德妃母子关系本就一般,往后只怕更加糟糕,结果没过多久,三爷自己也被气倒了。 “都说你刚正不阿,上敢止兄作恶,下能鞭笞劣弟,老四,你什么意思?想踩着你三哥的脸博个好名声不成?!” 第74章 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刚听到这话的时候,三爷简直气得跳脚,他不过是想管教管教看不顺眼的十三,被老四中间插一杠,结果成了旁人眼中的恶兄,反倒还成全了这个多管闲事的老四! 真是岂有此理! 四爷闻言不由眉头微蹙,侧脸看向面红目赤的三爷,缓声道:“纵使我有这个想法,又怎么算准三哥什么时候会针对十三、还有十四那个愣头青刚好路过冒头?” 三爷一怔,眯着眼打量四爷:“真的不是你?” 四爷并不作答,只是转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爷冷静下来,左思右想,的确不像是老四一贯的作风,这人打小就不是个会明里一套背里一套的,所以…… 就只能怪他那天太冲动了? 屁! 还得怪老四!谁让他多管闲事! “满上!”三爷凶巴巴地把空酒杯递过去,使唤四爷。 四爷从善如流给三爷倒上酒,又给递了过去,一边看着三爷道:“三哥,什么风言风语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的看法。” 三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举着酒杯跟四爷道:“你说的不错。” 是啊,父皇的看法才最重要。 父皇并没有因为小校场的事儿责备他,更是钦点他伴驾,刚刚还当众厚赏了他,至于老四…… 呵,父皇今天好像都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呢。 这个老四就是木讷,难怪父皇都懒得搭理。 胸中的愤懑一扫而空,三爷又揽着四爷的肩膀,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 “老四啊老四,不是做哥哥的说你,你成天一副棺材脸,累是不累?” 四爷伸手将三爷的手拿下:“三哥还请坐好,宴席还没结束呢。” 对面还一群蒙古王爷亲贵呢,三爷这样东倒西歪的就不是很合适。 “啧!你这人真是没意思,你放眼看看,在座的哪个不是开怀畅饮?就你非得端着!没劲儿透了!” 三爷觉得不痛快,也懒得继续在四爷这里浪费时间,被贴身太监扶着歪歪斜斜站了起来,正抬脚要走,却被四爷叫住了。 “三哥!” “还有什么事儿?”三爷不耐烦地扭过头。 “三哥,你有东西落下了,”四爷从地上捡起一个竹青色香囊,递给三爷,“到底是贴身物件,还请三哥拿好。” “嘿!亏得被你捡到了,这可是今儿早上才得的宝贝,要是丢了岂不辜负了人家的一片深情?” 三爷喝多了话也变得多,就是舌头有点儿大,拿着香囊跟四爷显摆:“老四你瞧瞧,这就叫香、香囊暗解,罗带轻、轻分,最是……销魂!” 四爷瞥了一眼那香囊上面并蒂莲的图案,又扫了一眼三爷腰间七八个花色各异的香囊,难得眼中露出一抹讥诮:“让三哥销魂的人还真是不少。” “那可不,谁叫你三哥我……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什么红袖添香什么温香软玉,哪个……哪个不为了你三哥要死要活?” 三爷一脸得意毫不掩饰,指着四爷除了一枚玉佩就空空如也的腰带,摇头晃脑地笑着挖苦四爷。 “老四,就你……你这冷心冷肺、浑身没一点儿热乎气儿,哪、哪个女人会对你心生爱慕?啧,一准儿个个都被你吓得要死了!” 放到平时,四爷肯定懒得搭理,但是此刻喝得八分醉的四爷却很想反驳看不起自己的三哥。 他想说才不是,也有满心满眼都装着自己的女人,但是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腰带,又觉得很没说服力。 憋得要死,四爷只能闷头喝酒。 三爷觉得自己这是戳到了四爷的心,更是得意,在四爷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学着点儿你三哥!” 三爷得意洋洋地走了,剩下郁闷的四爷一杯接一杯,喝得太多,八分醉都变成了十分,眼瞅着人都要坐不住了,苏培盛忙得过来扶四爷。 “主子爷,您不能再喝了,奴才送您回去歇着吧。” 宴席已经结束了,一众奴才都在搀扶东倒西歪的主子,这时候四爷退席也不扎眼。 “不、不去前院,去……去你李主子那!”四爷一张口就酒气熏天,“我倒要去问问她,怎么就敢让我……让我在三哥面前丢人!她……她凭什么不给我做香囊?!” 苏培盛傻眼,让他去哪儿找李主子啊? 再说了,人家李主子连后院儿都没出过,更别说见过三爷了,怎么就害四爷您在三爷跟前丢人了?还有…… 这里头怎么还有香囊的事儿? 主子爷这是喝多了说胡话吧? …… “阿嚏!” 维珍话本子看得好好儿的,冷不丁就打了一串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第75章 竟是四爷的吩咐 茯苓忙投了个帕子给维珍递过来,一边担心询问:“主子,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维珍擦了擦脸,把帕子还回去,摇摇道:“没事儿,就是刚才觉得鼻子有些痒。” 进入十月之后,天儿一下子就冷了,只是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早早地就给维珍抱上了汤婆子。 此刻维珍身披夹袄抱着汤婆子窝在软榻上看话本子,腿上还盖着个小毯子,是一点儿都不冷,但是茯苓跟甘草却还是忧心忡忡。 “要不奴婢让膳房给主子炖一盅银耳雪梨吧,主子喝了身上暖和还润肺。”甘草道。 看话本子还有夜宵配? 那自然是极好的。 维珍冲着甘草眯着眼笑:“再往里头加两颗蜜枣。”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笑着领命,退了下去。 茯苓听着维珍的声音有些干,就给维珍端了杯大枣茶过来:“主子,您先喝口热茶。” 维珍喝了两口,搁在一边,余光瞥见茯苓还杵在一边,就问道:“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 茯苓道:“主子,主子爷的生辰快到了。” 维珍抬起头有些无奈地问:“是不是又要开始给主子爷准备礼物了?” 七夕这才过去多久啊,怎么又要开始了,而且距离年关也没多长时间了,只怕还得准备新年礼物呢,维珍想想就叹气。 茯苓倒是一派轻松:“主子有什么好发愁的?主子爷不是特别喜欢吃您做的蛋糕吗?到时候您给主子爷也烤一个生辰蛋糕,主子爷肯定高兴!” 维珍却摇摇头:“回回都送些吃吃喝喝的,也不怕让人笑话。” 茯苓愣住:“那主子打算送主子爷什么生辰礼物?” 维珍又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一般宋格格都送什么?” 茯苓想了想,然后道:“去年宋格格做了香囊献给主子爷的。” “那咱们这次也送香囊,”维珍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问,“时间赶得上吧?” “赶得上是赶得上,就是主子您……”茯苓一脸为难地看着维珍的纤纤玉手,“主子您忘了,您可不擅女红,只怕到时候……” 被宋格格比下去,又闹出笑话。 茯苓的话没说完,不过维珍却明白,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绣功我是不擅长,不是还有你跟甘草吗?” “可是主子,主子爷的生辰礼物,最好还是您亲自动手的好。”茯苓忙地提醒道。 “知道,知道,又没说不动手,到时候我肯定不偷懒,”维珍点点头,瞧着茯苓愁成“八”字的眉毛,维珍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茯苓的眉心,“瞧把你愁的,我心里有数。” 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儿:“是,那奴婢就放心了。” 半晌,甘草拎着食盒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单子。 “主子,方才肖嬷嬷过来说自明日起,每天给主子安排一份滋补炖盅,这是肖嬷嬷列出来的单子,主子要是有不喜欢的,或者忌口,就给标出来,她再跟膳房那边安排。” 肖嬷嬷这人还怪好嘞。 维珍在心中感慨,一边接过单子,然后就微微愣住。 蜂蜜燕窝、响螺花胶、乌鸡人参、桃胶雪蛤…… 这可不是她一个格格应有的份例。 记得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是四爷赏赐她才有阿胶入药,之前吃的药膳,里头用的滋补药材,也是四爷吩咐苏培盛从前院拨过来的。 此刻放眼这单子上什么燕窝花胶、人参雪蛤的,直看的维珍皱眉。 把单子递回给甘草,维珍道:“打发小池子去前院儿走一趟,当面问一问肖嬷嬷,可是搞错了。” 别是把她跟福晋的份例给搞混了,没得更让福晋知道了对她更是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是。”甘草接过单子,急匆匆去了。 茯苓从食盒里取出银耳雪梨蜜枣羹,维珍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中还在琢磨着这事儿。 自从肖嬷嬷拜见过她那次之后,便就没有再来过,倒是听说肖嬷嬷去过几次正院,可见肖嬷嬷虽是四爷请过来暂理后宅的,但是对福晋还是十分敬重,平日里有事还是会去询问福晋的意思。 不过肖嬷嬷自接手后院之后,并没有出过任何岔子,只是今儿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岔子? 倒不像是肖嬷嬷这样谨慎的老人儿会搞错的。 一盅银耳雪梨蜜枣羹吃完,小池子也回来了,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肖嬷嬷说时间太晚了,明儿早膳后,她亲自登门跟主子解释。” “知道了,下去吧。” …… 翌日,早膳过后,肖嬷嬷果然如约登门。 “见过格格。”肖嬷嬷仍旧一派利落严肃,给维珍行礼。 维珍含笑抬了抬手:“嬷嬷请起,甘草给嬷嬷看座。” “多谢格格。” 这次肖嬷嬷没有推辞,在鼓凳上坐了下来,主动跟维珍提起了昨晚单子的事儿。 “四爷临走之前特意交代奴婢,说格格身子弱,一直在吃药膳,等药膳停了之后,就要给格格安排滋补炖盅,所以奴婢才列了炖盅的单子。” 竟是四爷的吩咐? 第76章 还是大格格命好 这倒是维珍没想到,毕竟四爷成天忙得脚不沾泥,心里装的肯定都是大事儿,没想到竟还记着给她补身子。 不过自从上次中暑昏过去之后,四爷的确很关心她的身子,停药之后就安排药膳,如今药膳停了又开始忙不迭给她安排上滋补炖盅了。 稍稍惊诧之后,维珍道:“多谢主子爷,只是我瞧着那单子上的补品,并不像是我的份例,莫不是嬷嬷搞错了?” “的确不是格格的份例,这是四爷的份例,四爷吩咐,让奴婢从他的份例里头拨出些来给格格补身子,”肖嬷嬷道,瞧着维珍眼中明显是的吃惊,肖嬷嬷又道,“格格不必心存不安,这都是四爷的吩咐。” 既是吩咐也是命令,肖嬷嬷的意思很明显,让维珍不要推辞。 维珍也没有推辞,只是提出了个要求:“不知嬷嬷能不能给我院儿里拨个炉子过来,滋补炖盅不如就在我院儿里做就是了,就用不着劳烦膳房了。” 肖嬷嬷闻言心下不免诧异,没想到这位李格格竟这般安分,若是换做那位宋格格,得了四爷这般宠爱,只怕得激动得嚷嚷得人尽皆知,李格格倒生怕被人知道了似的。 再打量维珍通身的打扮,只用了根银簪子挽了个简简单单的单螺,耳上戴了一对红玛瑙滴珠耳坠,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首饰,一张脸素面朝天,不过好气色远胜胭脂水粉。 这么瞧着倒不似第一次见面那回怯生生的小家子,倒是一派平和温婉。 肖嬷嬷暗暗点头,这位李格格不是个张扬的,是懂细水长流的。 “若格格觉得在自己院儿里头做更方便的话,也未尝不可,”肖嬷嬷点头道,想了想,又道,“今儿晚上,奴婢就让人把炉子跟补品等一样物品都给格格送过来,格格打明儿起就可以吩咐人做炖盅了。” 维珍低调,想在自己院儿里做炖盅,就是不想张扬,尤其是不想再扎了福晋的眼,肖嬷嬷心知肚明,晚上让人把东西送过来,自然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肖嬷嬷上道儿,维珍自然高兴,含笑跟肖嬷嬷道谢:“如此就多谢嬷嬷了。” “格格客气,这都是奴婢应做的,”肖嬷嬷起身,“要是格格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 “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嬷嬷慢走。” “格格留步。” 肖嬷嬷告辞,出了房门,正好遇上方氏抱着大格格往这边走,肖嬷嬷不由停下脚,一眨不眨地看着方氏怀里白白胖胖的大格格。 因为天儿冷,大格格身上披了个红底绣梅花的小斗篷,头上戴了个同色的帽子,帽沿儿是一圈兔毛,真真是玉雪可爱。 肖嬷嬷看的出神,待方氏走近,才反应过来,忙得福身道:“见过大格格。” 大格格对从未见过的肖嬷嬷很是好奇,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肖嬷嬷,半晌又觉得没意思,小胖手往屋里指,催着方氏:“额娘!额娘!” 方氏抱着大格格进屋了,肖嬷嬷又回头看了看手舞足蹈的大格格,才继续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感慨。 大格格长得可真像四爷啊。 就是比小时候的四爷白胖壮实多了。 记得当年四爷刚从永和宫抱过来的时候,就瘦巴巴的,小猴子似的,乍换了地方,四爷不适应,成日扯着嗓子嚎,吃奶也不积极,四个乳母几乎都成了摆设。 孝懿仁皇后当时真怕四爷养不活,就想着先把四爷送回永和宫,在亲娘德妃那里再养些时候,甚至孝懿仁皇后还打算,要是四爷实在离不开生母,那她就禀报万岁爷让四爷留下给德妃抚养就是了。 万岁爷的皇子本来就少,自是个个金贵,四爷可别在她手里头夭折了。 但是德妃是怎么说的? 德妃娘娘一口拒绝,义正言辞地说四爷从今往后就是孝懿仁皇后的儿子,她一个区区贵人断不敢插手。 肖嬷嬷明白当时德妃的顾虑,担心这是孝懿仁皇后对她的试探,怕孝懿仁皇后多心在万岁爷面前添油加醋,所以才会如此果断拒绝继续抚养四爷。 再有就是,当时德妃只是小小贵人,因为生下四爷又肯将四爷交给孝懿仁皇后抚养,让万岁爷十分满意,晋位就是眼前的事儿。 若是这个时候四爷又被送回亲娘身边,那眼瞅着到手的嫔位只怕就要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肖嬷嬷心里对德妃是十分不屑的。 哪儿有这样做娘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前程位分,对亲生儿子的死活置之不理。 要不是四爷命大…… 肖嬷嬷摇摇头,默默叹了口气儿。 还是大格格命好啊。 第77章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回宫这么久,对于福晋跟李格格之间的恩怨,肖嬷嬷早就门儿清了,别的不说,单就李格格拼了命从福晋手里抢回大格格,肖嬷嬷就对李格格刮目相看的。 此刻看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大格格,肖嬷嬷就更加放心了。 也难怪四爷喜欢,堂堂主子爷竟然还记挂着要给个小小格格补身子,不用说,四爷定是盼着李格格能养好身子早日怀上呢。 在天家,什么才算荣宠? 赏赐点儿珠宝给几匹缎子就算了? 不,是主子爷一心想跟你生儿育女。 有了子嗣傍身,女人的地位才会稳固,前程才会有指望,日后就算色衰爱弛,但是有子嗣傍身自然就有底气。 从李格格院儿里出来,肖嬷嬷远远瞧着正院。 自四爷离京之后,福晋那边也热闹了起来,除了跟永和宫那边往来,宫外的娘家也三不五时传消息进来,可见不单单福晋如今心中不安,福晋的娘家也是不安得紧。 只是这样跟宫外私相往来,可不是宫里的规矩。 肖嬷嬷不过就是个奴才,又只是暂时打理后宅,她实在不想手伸太长,没得教四爷福晋两人关系闹得更僵。 稍稍站了站,肖嬷嬷收回视线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转身往前院走。 …… 肖嬷嬷走后,方氏就抱着大格格来了,大格格一进来,就冲着维珍手舞足蹈,维珍看的眉开眼笑,对着大格格伸开手:“小红帽,快到额娘怀里来!” 大格格“咯咯”笑着,乳燕投林般投入维珍怀里,维珍让茯苓甘草把软塌上的小几搬走,扶着大格格学走路,大格格不肯,抱着维珍的脖子撒娇:“额娘抱!额娘抱!” “想要额娘抱还是想要鸡蛋糕,你自己选!”维珍不为所动,一本正经给大格格谈条件。 大格格一听到鸡蛋糕就开始流口水,想吃鸡蛋糕又想要额娘抱,急的要哭。 方氏看不下去了,要来哄大格格,维珍却拦住了,比了个手势,跟大格格打商量:“来回走五趟,不仅有额娘抱,还有鸡蛋糕。” “嗯!” 大格格登时两眼放光,果断迈开小肉腿,扶着软塌的扶手开始认真走了起来,维珍充当啦啦队,一直在旁边给大格格加油鼓劲,大格格备受鼓舞,结果竟还多走了一趟。 方氏瞧着真是笑开了花:“咱们大格格现在走的越来越稳当了,可见是主子教得好!” 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被嬷嬷抱着长大的,个个金尊玉贵,最怕被磕着碰着,所以学走路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稍晚一些,像大格格这样周岁出头就能走的这样好,是真的很难得了。 “嗯!我们大格格就是厉害!”维珍一把抱起大格格,使劲儿亲了一口,“所以额娘决定今天可以多给大格格半块鸡蛋糕!” 大格格也不知听没听懂就喜得眉开眼笑。 “行了,带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吧。”维珍把大格格交给方氏。 “是。”方氏抱着大格格下去了。 甘草投了个帕子递给维珍:“主子擦擦手吧。” 维珍擦了手,在软榻上坐下吩咐道,“以后院儿里有炉子了,像煎药做炖盅之类的,就不用让膳房做了,都由你们来负责。” “是,奴婢记住了。” “主子爷待主子真好,还拨了自己的份例给主子用呢。”提到这个,茯苓一脸喜悦溢于言表。 说到这个甘草也高兴:“是呢,主子爷一向待咱们主子很好,出门在外还惦记主子。” 维珍抿了口茶,白了两人一眼:“一个个的话怎么这么多?没事儿干了?” 茯苓默默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道:“主子,眼瞅着还有半个月就到主子爷生辰了,咱们今儿就开始给主子爷做香囊吧,多做几个,到时候也能挑好的送给主子爷。” 维珍点点头:“去准备笔墨纸砚吧,我画好了花样,你们照着绣。” 茯苓跟甘草对视,原来这就是主子之前说的也要绝对不偷懒啊? “是,奴婢这就去。” 甘草跟茯苓去准备笔墨纸砚了,维珍慢吞吞地喝着茶。 “额娘!额娘!” 吃完了鸡蛋糕的大格格,又嚷嚷着喊额娘,被方氏又抱了过来。 “鸡蛋糕好吃吗?”维珍放下茶杯,取了帕子抹掉大格格嘴角的口水。 “啊啊啊!”大格格抱着维珍的手指,小乳牙在上头咬了一口,流了维珍一手的口水,小嘴儿还一个劲儿地“啊啊啊”。 “大格格定是想主子爷了。”方氏笑着道。 维珍笑了,伸手点了点大格格的脑袋:“小丫头,你记性很好嘛。” 亏你还记得那个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的渣爹。 你看额娘多棒,已经很久都想不起他了。 …… 圣驾于十月二十八抵京。 宋格格先一步回了阿哥所,四爷却还要去永和宫请安。 福晋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在床上躺了几天也就好了,这程子也算安分守己,知道四爷回来了可就坐不住了,跟肖嬷嬷商量要给四爷接风洗尘。 肖嬷嬷很有眼色地没有拦着,四爷总不能一直冷落福晋,这次回来,只要福晋主动低头,四爷十有八九就会让福晋重掌后宅,她当然不会从中作梗,而且四爷请她回来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给福晋添堵。 福晋松了口气儿,着手安排当晚的家宴。 维珍听说晚上要给四爷接风洗尘,心里就不是很痛快,这么冷的天儿,大晚上的,她是真的不想往外跑,早早地洗漱上床,窝在床上看话本子多舒坦。 一想到一会儿又要消化不良,维珍就十分抑郁,打算先把肚子填饱,就让茯苓提早去取了晚膳,结果维珍这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声传来。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小池子的声音简直跟掺了蜜似的,维珍拿着筷子人都愣了。 四爷来了? 第78章 渣爹初具人形 这怎么可能?就算四爷回来了不是应该先去看福晋?怎会来她这儿? 难道是听错了? 维珍正纳闷儿呢,结果又听到茯苓难掩惊喜的声音:“奴婢见过主子爷,主子爷万安!” 维珍回头看去,就瞧着茯苓正站在门口打帘,披着一袭玄黑披风的四爷大步迈了进来,跟着伺候的小连子忙得上前为四爷解下披风,然后退到一旁。 四爷走近,在维珍跟前站住,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得露出两排牙:“怎么?傻掉了?” 一旁的甘草忙不迭过来扶起维珍,维珍才回过神来,忙得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给四爷行礼:“妾身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四爷看了看方才被她攥着半天不放的筷子,又看了看眼前还有点儿在状况外的人,笑容更甚,伸手拉着维珍坐下。 打量着桌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四爷看着维珍的眼神带着玩味儿:“怎么?这么早就吃上了?不给家宴留点儿肚子?” 维珍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一派认真给四爷解释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饭量大。” 四爷真是绷不住了,再次露出两排白牙,伸手又揉了揉维珍的脑袋瓜儿:“来,让爷好好儿见识见识李格格的饭量到底有多大,这几个菜哪儿够啊?” 一边说着,四爷又吩咐小连子:“去膳房再叫几个菜来,让你李主子吃个够!”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得直奔膳房。 维珍一脸无语看着四爷,一个多月没见,这人怎么变得这么无聊? 四爷不逗她了,拿起了筷子一口气儿吃了好几筷子,才道:“赶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的,好好儿陪爷吃一顿。” 维珍有些迟疑:“那一会儿的家宴……” 四爷摆摆手:“左右过两天还得办家宴,今天就罢了。” 甫一到前院,四爷就听肖嬷嬷禀报了福晋准备家宴的事儿,当时就让人去知会福晋不必麻烦了,他累得要死也饿得要死,现在就只想踏踏实实吃顿饭。 维珍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两天就是四爷的生辰了,家宴是不可避免的。 就是福晋大张旗鼓地给四爷准备接风洗尘,四爷一句话就让福晋半天忙活成白搭,而且一回来就来她这里…… 维珍叹气,换她是福晋,肯定心里也讨厌死了这个狐狸精小老婆了。 四爷可真会给她拉仇恨。 只是她做不出来推四爷去福晋那儿的事儿。 一则是,她一个格格不能做四爷的主,四爷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二则是她跟福晋的梁子早已结下,不是她推四爷去就能跟福晋化干戈为玉帛的,还有就是…… 她也实在是在做不出来让男人这种事儿,反正她是贤惠不起来。 再说了贤惠是用来形容福晋的,她一个做小老婆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大老婆抢什么人设? “怎么不吃了?”四爷一口气吃了半碗饭,发现维珍坐在那儿发呆,那眼神看的四爷心肝儿颤,再开口声音就软了不少,“傻乎乎的。” 这个李氏,自从见到自己就开始傻乎乎的,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看,肯定是想他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含蓄。 你才傻呢! 你全家……除了大格格都傻! 维珍心里骂骂咧咧,当下也拿起了筷子,兴许是两个人吃饭更香吧,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吃撑了,连后来小连子又拎回来的四个菜也吃的七七八八。 饭后,四爷坐在软榻上满足地叹气。 这么多天在外头吃喝都不舒坦,尤其是回程,日夜兼程地赶路,一路骑马伴驾,喝了这么些天的冷风,四爷的胃都不舒坦,更加没有胃口了。 方才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这回德妃倒是肯见他了,还问他要不要留下吃饭,放在从前,四爷肯定会二话不说应下来的,但是这回,四爷却婉拒了。 他实在是太累了,胃也难受得很,实在不想在永和宫那里看着德妃的脸色味如嚼蜡。 他就想踏踏实实吃顿饭,所以简短地跟德妃说了一通路上的见闻之后,四爷便就起身告辞了。 甫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来了维珍这里。 在维珍这儿,他的胃口总是很好。 四爷这一顿是敞开胃口吃的,维珍担心他吃撑了,取了两颗山楂丸来消食,又让茯苓斟了两杯普洱。 四爷吃着酸酸甜甜的山楂丸,就想起来七夕时候维珍给他做的巧果,有一款叫心慌慌的,里头就是山楂馅儿的,酸酸脆脆味道好得紧,就是后来维珍再没有做过了。 “大格格最近好吗?”吃下了山楂丸,四爷又端起了普洱,一边拢着茶,一边问对面的维珍。 维珍点点头:“好得很,能吃能睡的,又长大了不少,都说小孩子见风就长,四爷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会吓一跳。” 这么长时间没见大格格,四爷自然心里惦记,当下就让人把大格格抱过来。 “这次在外头,爷给大格格带回些小玩意儿,等明儿前院行礼都收拾妥当了,就让人给送过来,”四爷道,抿了口茶,又添了一句,“里头还有几张皮子,到时候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之类的。” 出差在外还知道给孩子带礼物,不错,这个渣爹算是初具人形了。 第79章 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维珍含笑道:“那妾身就代大格格多谢四爷了。” 四爷笑得意味深长:“动动嘴皮子就算了?身体力行才算有有诚意。”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什么初具人形,分明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 是她高看他了! 维珍狠狠吃下一颗山楂丸,就当把山楂丸当四爷脑袋瓜子嚼了,结果就听着四爷又道:“上次的巧果每样再给爷做点儿,这才算有诚意嘛。” “咳咳咳!” 下一秒,维珍被呛着了,一通惊天动地的咳嗽,吓得甘草跟茯苓又是递帕子又是端水的,四爷也一脸严肃,放下茶杯,去拍维珍的后背。 “怎么了?是身子不爽?要不要去请太医来看看?” 维珍说不出话,一个劲儿地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捂着脸逃也似的进了内间。 真是丢死人了! 亏她好意思总嫌弃人家满脑子黄色废料! 甘草跟着进去伺候,剩下茯苓不安地留在原地,她也想跟着进去伺候维珍,但是总不能放着四爷一人待着,没人伺候。 “李氏最近身子好吗?”四爷看着内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近来身子不错,并无病痛,”茯苓忙得回道,想了想,茯苓又特意补充道,“主子爷赏赐的滋补炖盅,主子日日都按时吃,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 这倒是,刚进门四爷就发现了,李氏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面颊红润,肌肤胜雪,看得四爷口干舌燥之余心里又有点儿小不爽。 什么为伊消得人憔悴,在李氏的身上压根儿就没有体现嘛。 这个小没良心的,自己一走这么长时间,她在家倒是吃好喝好过得滋滋润润的。 可是这时候听茯苓这么一说,四爷又不由有些得意,不亏他花那么多的心思,硕果斐然嘛,左右他的份例根本用不完,往后就继续用在李氏身上。 维珍一番洗漱,从内间出来,赶着方氏抱着大格格进房,维珍迎了上去,让方氏放大格格下地,然后她牵着大格格往里头走,一边柔声跟大格格道:“大格格想不想阿玛呀?” 大格格扭着胖乎乎的小身板,一边乖巧地点着小脑袋:“啊啊啊!额娘!鸡蛋糕!” 维珍无奈,这张小嘴现在巴巴地别提多能说了,张口闭口鸡蛋糕,那叫一个顺溜,怎么就是不会叫阿玛呢? 算了,你那初具人形的渣爹,还没有鸡蛋糕出现的频率高,所以他不值得跟鸡蛋糕争高低! 四爷看着,维珍弯着腰拉着大格格的小肉手一步步走近,娘俩儿都是一身红,一大一小两团红就这么慢吞吞地朝自己这边挪过来,四爷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放下手里的茶杯,四爷下了软榻,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一开口就柔情满溢:“大格格到阿玛这儿来!!” 大格格站住脚,抱住维珍的腿不敢再往前走,瞪着一双小鹿眼警惕地看着四爷。 维珍哭笑不得,也蹲了下来,抱着大格格,指着对面的四爷柔声道:“那是阿玛呀,大格格不是最想阿玛的吗?怎么认不出了?” 大格格明显没认出来,拧着小眉头,兀自警惕地瞪着对面的四爷,一副“你是谁?怎么敢冒充我阿玛?”的架势。 四爷一副受伤模样:“大格格真的都不记得阿玛了吗?” 维珍耐心跟大格格道:“虽然阿玛看上去比从前黑了些瘦了些糙了些,但是阿玛就是阿玛呀,大格格再仔细想想。” 四爷:“……” 他黑了?瘦了?还糙了? 所以……他这是被李氏嫌弃了? 被额娘这么一番提醒,大格格才总算想起来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小手指着四爷:“啊啊啊!黑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看看!看看!这娘俩儿都在嫌弃他! 四爷的脸都要绷不住了,对面的大格格却突然热情如火起来,放开维珍,小短腿就朝四爷这边跑。 四爷跟维珍都吓了一跳,一前一后都伸手去抱大格格,结果两人就抱在了一起,把大格格夹在中间抱了个结结实实。 “哼!” 四爷一声冷哼,甩开维珍的手,然后就抱起大格格回到软塌坐下。 维珍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 来大姨夫了? “阿玛!” 大格格这奶声奶气的声音,登时就抚平了四爷受伤的小心灵,头一次被人叫“阿玛”,四爷的激动与喜悦溢于言表,双手抱着大格格,两眼放光:“再叫一声!” “阿玛!” 这是什么天籁之声啊!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 “再叫一声!” 大格格不干了,一脸“你好无聊的”表情,小鹿眼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又开始手舞足蹈,跟四爷叫个不停:“鸡蛋糕!鸡蛋糕!” 四爷听不懂,转脸去看维珍:“什么鸡蛋糕?” 维珍善解人意解释道:“给她吃鸡蛋糕,她就继续叫你阿玛。” 四爷:“……” 这贴心小棉袄……怕是二两棉花都没用、还四处漏风。 第80章 半夜惊醒 四爷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大格格还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顾蛹着:“鸡蛋糕!鸡蛋糕!” 维珍被四爷生无可恋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当下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吃鸡蛋糕,又取了两块鸡蛋糕,递到四爷面前:“尝尝吧,你闺女现在的心中至爱。” 四爷悲愤地吃完两块鸡蛋糕,然后就原谅了自己那漏风的小棉袄。 松软喷香的鸡蛋糕这么好吃,不怪大格格为它折腰。 时候到了,小连子小心翼翼进来询问四爷今晚在哪儿歇息,四爷眼皮都没抬:“就在你李主子这儿。” “是,奴才告退。”小连子赶紧躬身退了下去。 四爷打了个哈欠,跟维珍道:“不早了,洗洗睡吧。” 维珍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才刚过七点,新闻联播才刚开始呢,你管这叫不早了?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却也不好反驳,率先站了起来:“那妾身就先去沐浴了。” 四爷点点头,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两人一前一后洗好,四爷撩开帐幔就看到床上已经摆好了两条被子,维珍已经在里面的那条被子里躺好。 四爷有些诧异,从前在维珍这里过夜,两人都已经习惯共用一条被子的,这冷不丁地摆出两条被子,四爷还挺不习惯地。 “怎么了?”瞧着维珍欲言又止的眼神,四爷问道。 维珍咬了咬唇,然后小声道:“妾身……妾身这两日身上不方便,不能伺候四爷,还望四爷见谅。” 四爷一怔,旋即笑了,撩开被子上床,一边道:“这有什么,又不是非得让你伺候不可。” 可不是,你还有福晋还有宋格格好像还有个姓高的侍妾,的确不是非我伺候不可,维珍默默腹诽。 四爷心中倒是挺受用,这个李氏嘴上嫌弃自己黑了瘦了,可还不是心心念念惦记自己?明明身子不方便,非等这个时候才告诉他,明摆着就想让他留下来陪她。 这个口是心非的李氏。 维珍闭上眼没再说话,四爷又是一贯的食不言寝不语,许是白天太累了,四爷很快就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像是涟漪荡开,一下下轻抚着维珍。 维珍缓缓睁开眼,侧过头看着陷入沉睡的四爷。 其实昨天她身上就干净了,但是,她今天就是不想。 一个多月没见,四爷待她其实一如从前,但是维珍就是觉得有股子陌生感、距离感,对于跟四爷亲近这回事儿,她心里是很抗拒的。 许是太久不见没有相处的缘故吧。 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就算是上班也得有个假期不是? 半晌,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维珍闭上眼,听着四爷的均匀的呼吸,渐渐也陷入梦乡,只是她睡得很不安,梦中似乎总有个人在呻吟,听着那么难受。 维珍蹙着眉睁开眼,耳畔的呻吟声如此清晰真切,维珍稍稍一顿,旋即转过脸:“四爷,你怎么了?” 寝房中只留了一盏灯,又隔着一层帐幔,维珍看不清四爷的表情,但是四爷的痛苦的呻吟却是如此清晰,维珍吓了一跳,就要撩开帐幔叫人,却被四爷给拦住了。 “别、别叫太医。”四爷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拉着维珍的手腕,额上星星点点全是汗,可见是已经忍了一会儿了。 “这怎么行?”维珍急的要哭,看着四爷手放的位置,更是担心,“四爷,是胃疼吗?严重吗?” 四爷轻轻点点头:“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在路上他就有两回半夜被胃疼惊醒,靠着吃药加喝热茶也不是多煎熬,许是晚饭吃撑了的缘故,这一次胃疼明显比之前要来得厉害。 “不行,胃疼可不是小问题,必须请太医来看!” 维珍是真的担心,大半夜突然胃疼,要是胃出血可就麻烦了,以这时候的医术,要是再耽搁了那没准就抢救不回来了,她年纪轻轻又无依无靠的,所以目前还没有守寡的打算。 “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四爷兀自攥着维珍的胳膊不放,喘息了几口,见维珍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四爷压低声音解释道:“刚伴驾回宫,就大半夜地请太医,要是惊动了父皇,下回……下回父皇还会叫我伴驾吗?” 同样是伴驾,怎么人家大爷跟三爷都没事儿,就你老四受不了,大半夜地叫太医? 落在旁人的耳中,不定怎么嚼舌根儿议论,说他养尊处优惯了连伴驾都受不了,父皇要是知道了,能高兴? 父皇可是向来最重视皇子骑射本事的,每年都要在猎场上检验,就算整天风花雪月的三哥也从不敢耽搁,更何况连天生不足的七弟,都是精于骑射能上阵杀敌。 若是知道他竟是这般弱不禁风,父皇会怎么看他? 维珍一怔,旋即也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 看着那只紧紧握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手,维珍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只知道他日后登基为皇、风光无限,哪里晓得这其中艰辛隐忍? 第81章 揉揉 维珍使劲儿把酸涩吞咽下去,然后小声询问:“之前也疼过吗?有吃什么药吗?随身携带了吗?” “小连子那里有。” “你别管了,先躺下歇着。”维珍扶着四爷躺下,自己却撩开帐幔。 “你要去哪儿?”四爷不放心蹙着眉问。 “都说了你别管,病了就老实躺着!”维珍蹙着眉道,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对,又赶紧找补了一句,“妾身去去就回,四爷暂且歇息。” 说着,维珍还体贴地给四爷盖好了被子,然后才披着衣裳走开,留下四爷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刚才李氏竟然吼他,就连福晋也从不敢跟他大声说过话,这女人可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心里还……热乎乎的。 …… 维珍动作很快,从小连子那里拿到了药,然后又端着杯热茶进来,扶着四爷起来吃药。 “这管用吗?”维珍看着那黑漆漆的药丸子,不是很有信心。 四爷吞下药丸,又漱了口,才道:“没事儿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还得忍半个时辰? 维珍不由眉头紧蹙,一边暗暗感慨没有达喜吗丁啉的世界真可怕,一边又爬上了床。 想了想,她没有钻回自己的被子,而是钻进了四爷的被子,搞得四爷一脸莫名,然后他就发现维珍还不止钻他的被窝,她的手竟然钻进他的衣服里…… 不是身子不方便不能行房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方便了?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重点! 重点是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色心大起想着折腾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 就算是以色侍人的面首也有请病假的时候吧?! 四爷气得简直要吐血,维珍的手却没有他想象的放肆,覆在了他左侧小腹上,不动了,然后轻轻摁了摁,试探地问道:“是这里?” “不……不是。” “这里?” “再往左一点儿……对对,就是这儿。” 四爷感受着那只手一寸寸在他的身上探索,最后停在了那个折腾得自己夜不能寐的地方上,然后轻轻揉了起来。 女人柔软温热的手一圈一圈地揉着,带着丝丝温度,穿过皮肉抵达内里,恍惚之间,四爷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除了疼,还有别的感觉的吗?”维珍问。 “有点儿酸,有时候还觉得胀,”四爷老老实实地说,像是把维珍当成了太医,语气中又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委屈,“每回都要难受好久,晚上都睡不好。” 这症状倒不像是胃出血,维珍松了口气儿,可是旋即又蹙起眉头,年纪轻轻的就有胃病,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前不久,在塞外的时候,有一晚喝醉了,结果半夜就开始不安生,”提到这个,四爷就懊恼地叹气,伸手捏了捏眉心,“后来回京路上又犯了一回,许是凉风吹多了的缘故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是刚开始,还没有拖成老胃病,只要日后注意调养,那痊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从前她爸爸就有胃病,甚至还因此做了手术,不过后来经过她妈妈的精心调养,也渐渐好起来的。 维珍苦口婆心:“以后酒要少喝。” 四爷一怔,旋即闷闷地“嗯”了一声,以后的确得少喝酒,尤其是跟三哥。 想到三哥,四爷又觉得郁闷,半晌冷不丁问出一句:“爷真的变的黑了瘦了还糙了?” 正揉着的手蓦地就是一顿,四爷抓着那只要躲开的手,凶巴巴地又给摁了回去,一边压低声音瞪着维珍道:“不许说谎!” 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吗?那你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维珍吸了吸鼻子,硬着头皮道:“四爷的确黑了……瘦了也……也糙了,但是!男人味儿更足了!”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你说真的?” “比珍珠还真!”维珍信誓旦旦。 总觉得这个李氏在糊弄自己,但是四爷却找不到证据。 维珍赶紧转移话题:“四爷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咦? 要是维珍不提,四爷都要忘了这来势汹汹的胃疼了,好像真的不疼了。 “还有点儿疼,”四爷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再给爷揉揉。” …… 忘了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被小连子叫醒的时候,两个人依偎着靠得很近。 四爷从头到脚都觉得舒坦极了,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甚至还伸了个懒腰,然后默默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得正香的维珍,维珍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上。 四爷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的印象是那只一直为他轻轻揉着小腹的手,四爷伸手轻轻握住了那只手,绵若无骨,像极了此刻自己的心。 半晌,四爷伸手撩开维珍额前的碎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轻手轻脚下了床。 第82章 苏培盛挨板子 小连子急得转圈,见四爷总算起了,心里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虽然四爷昨天才回来,但是今天却照旧要去上书房,小连子就怕四爷起不来,瞧见四爷下了床,小连子忙不迭上前给四爷穿衣。 穿好衣裳,小连子又忙得奉上沏好的茶,一边小声询问:“主子爷,今天可要请太医来一趟吗?” 四爷点点头:“晌午过后去请。” 小连子明白,四爷这是怕耽误去小校场呢。 可四爷这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去小校场上练骑射?昨晚都疼成那样…… 小连子有些踟蹰道:“不如先瞧过了太医,主子爷再去小校场?”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大哥跟三哥到时候都去小校场练骑射,偏就他一个人姗姗来迟,不定又惹出多少口舌。 四爷一锤定音,小连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跟着四爷出了寝房,就瞧着茯苓跟甘草候在了外头,见了四爷出来,两人忙得福身行礼。 “启禀主子爷,主子昨晚吩咐今天早上给主子爷准备早膳,”甘草道,“主子爷用过早膳再走吧。” 四爷一向没有在后院儿用早膳的习惯,都是早起之后匆匆出门,随便垫吧几口,然后直奔上书房,正经的早膳,还得等从上书房回来之后。 所以小连子以为四爷是不会留下吃早膳的,但是四爷却迈步走到了圆桌前,坐了下来。 茯苓跟甘草松了口气儿,昨天半夜主子吩咐她们给主子爷准备早膳,还不要惊动膳房那边,就在自己的院儿里做。 得亏维珍的要求不高,再难一点儿,就甘草那两把刷子,可就搞不定了。 甘草跟茯苓利索地将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早膳给端了上来,这早膳还真是…… 简单。 就两样,一盅猴头菇炖小排,两个馒头。 就算是从前在西北前线,四爷也没吃过这么寒酸的早膳,不止小连子一脸震惊,连四爷也有些意想不到。 这就是李氏心心念念给他准备的早膳? 甘草忙得解释道:“启禀主子爷,主子说猴头菇最养胃,碱面做的馒头也养胃,最适合四爷现在吃了,主子吩咐不许张扬,所以……就只做了这两样,还请主子爷见谅。” 就一个小炉子,有的做炖盅还得蒸馒头,实在是太难为俩姑娘了。 再看面前寒酸的早膳,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一口气儿把炖盅跟馒头都吃干净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四爷觉得胃里也是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四爷心情大好,走的时候,还让小连子赏了甘草跟茯苓一人一把金瓜子,茯苓跟甘草激动得冒泡,顿时就双双下定决心要精进手艺,立志从四爷那儿赚更多的金瓜子。 小连子一脸艳羡,伺候主子这么久了,主子还从没赏过他金瓜子呢,就连师父恐怕也没被赏过金瓜子。 想到师父,小连子又不由眉头紧皱,师父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呢,甫一回来就被主子下令打了十板子,皮开肉绽,估计好些时日都下不来床呢,真是惨得不得了。 苏培盛昨天挨了板子,所以暂时不能伺候四爷,小连子这才又顶了上来。 小连子这回没有跟着四爷出宫伺候,所以对路上发生的事儿并不清楚,想着等今天得空就去看看师父,再从师父那里探探口风。 …… 正院。 “你说什么?苏培盛被打了板子?”福晋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嬷嬷。 李嬷嬷点头道:“是,昨天一回来,苏培盛就主动去领了板子,后来是被人架着回去的,多少人都亲眼瞧见了,只是如今肖嬷嬷在前院盯着,消息更加难打探,今儿王全子才听到风声。” 刘玉柱被发落之后,后院就缺了个太监,王全子就是最新顶替上来的。 福晋一下下拢着茶,左右想不明白,苏培盛可是打小就伺候主子爷,一向侍奉周到,从未听说过被主子爷责罚过,怎么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就被主子爷打了板子?罚得还这般严重。 “可知道苏培盛犯了什么错吗?” 李嬷嬷摇摇头:“这个倒是打听不出来,不过十有八九是苏培盛在外头犯了错,只是主子爷不想当着许多人的面责罚,没得被人嚼舌根儿,所以才等回宫之后才处罚。” “应该就是这样,”福晋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又问道,“随行的下人口中可问出什么线索来没有?” 福晋之前虽不管家,但是安排哪些下人跟着去伺候主子爷还是福晋说了算的,派过去的自然都是福晋的人,为的就是尽可能地掌握主子爷在外的动向。 李嬷嬷摇摇头:“奴婢已经悄悄儿询问一遍了,都说不清楚。” 福晋叹了口气儿:“就没有一个能顶上用的。” 李嬷嬷想了想,小声道:“福晋以为宋格格知不知情?” 福晋抿了口茶道:“左右一会儿人就过来,到时候问问看不就清楚了。” 李嬷嬷点点头:“宋格格此次可谓是独占雨露,想必心气儿极高,可是偏生四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去了李格格那边,宋格格肯定不服气,若是想要压李格格一头,自然明白要对福晋更加俯首帖耳。” 第83章 活脱脱变了个人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碧乔进来禀报,说是宋格格已经到了,人在外头候着。 “知道了,让她等着。”福晋慢条斯理地道,却没有起身的架势。 福晋这是要故意晾一晾宋格格,杀杀她的威风,没得让宋格格以为跟着四爷出去一趟就能趾高气扬了。 不过福晋也没有让宋格格等多久,毕竟眼下她还没有跟宋格格为敌的打算,所以待杯中茶水喝完之后,福晋便起身去了正堂。 “妾身见过福晋,恭请福晋金安!”宋格格见到福晋出来,忙不迭福身行礼。 只见她一身月白色旗装,头上只戴了一根银簪两朵珠花,这一身低调的打扮,福晋心中满意。 福晋落座,一派和蔼可亲:“起来吧,咱们坐下说话。” “妾身多谢福晋……咳咳!” 宋格格坐定,就是一串急促的咳嗽声,身后跟着的满绣忙不迭取了帕子递过去,又给宋格格端茶,宋格格喝了大半杯的茶,才总算平复下来。 放下茶杯,福晋才总算看清楚宋格格,然后登时就是一怔。 宋格格是温厚圆润的长相,可是现在却瘦的下巴都尖了,眉骨也微微凸起,原本还圆润的一张脸,如今却像是…… 脱了水的白菜似的,活脱脱变了个人。 福晋愣了一下,才出口问讯:“宋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给你瞧瞧吗?” 宋格格忙起来福身道:“多谢福晋垂问,都是妾身底子差,实在撑不住……咳咳!” 话未说完,宋格格又是一通咳嗽,满绣忙得福身为自己主子解释。 “启禀福晋,我们格格身子本就孱弱,舟车劳顿再加上偶然风寒,所以回程路上就病倒了,主子爷当时就给格格叫了太医,也抓了药,只是格格身子弱,又没有休息好,所以一直拖着没好。” 福晋打量着宋格格软趴趴靠着扶手的样子,不由蹙了蹙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道:“既如此,那就踏实养病吧,病好之前,就不用再来请安了。” “妾身多、多谢福晋。” 宋格格弱弱地给福晋行礼,然后就被满绣扶着退下了。 宋格格一走,福晋就忙得站起身往暖阁里头走,一边皱着眉吩咐道:“把门窗都打开通风,再重新熏香。” “是,奴婢遵命。”当下李嬷嬷忙得开门窗了。 福晋一个人闷闷坐在暖阁里,之前还说从宋格格这儿打探打探消息,不想宋格格竟一副命不久矣的架势。 她可是还想着利用宋格格打压李氏的,要是宋格格这就一命呜呼了,那岂不辜负她一番打算? “嬷嬷,等下给宋格格送点儿补品过去。”顿了顿,福晋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捧着香炉过来,在小几上放好,一边道,“福晋,给主子爷的生辰礼物已经包好了,福晋可要再过目吗?” 福晋摇摇头叹了口气儿:“都看了那么多遍,自然是没有差错的。”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神色,宽慰道:“福晋的心意,主子爷定能感知。” 想起昨天准备一半的家宴,福晋又是一声叹息:“我现在已经不奢望主子爷还能对我有什么情意,只盼着他还能认可我这个福晋,别让我……太难堪了。” 接连被两次冷落,尤其是第二次,算起来四爷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来过正院儿了,而福晋在此期间更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四爷,这么久,像是过去了三年。 这一次,福晋是真的怕了。 四爷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跟她说的呢? “你好好儿想想要如何做个合格的福晋吧。” 那么合格的福晋是怎样的呢? 贤惠干练能持家、大度能容后宅其他的女人以及为夫家开枝散叶。 没能及时制止张侍妾跟洗碗婆子的勾当,险些连累四爷的名声,私心容不下李氏想方设法打压磋磨,以及过门这么长时间,迟迟没有身孕。 算起来,她似乎哪一样都没能做好,所以四爷才会对她如此失望吧? 只是李氏就像是扎进肉里的刺,她如何能忍得了? 福晋深深吸了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忍不住也得忍,至少暂时要这样。 事不过三,她不能再让主子爷失望了。 重新打起精神,福晋吩咐道:“等下让膳房把后日家宴的菜单给送过来,我仔细瞧瞧。”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满眼欣慰,“福晋把心思用在主子爷身上,主子爷自会感知。” “但愿吧。” …… 十月三十。 从上书房出来,天也亮了,小连子忙得伺候四爷披上斗篷,入冬之后,气温骤降,一早一晚更是冷得不行。 “四哥!” 四爷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十三,不由自主就牵了牵唇,头也不回地道:“怎么?肉干这么快就吃完了?” 第84章 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这次四爷不仅给大格格带来不少小玩意儿回来,也没忘爱吃肉干的十三,一回宫就叫人给十三送了一小箱子过去,自然里面不止有肉干,还装了一把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 这匕首可不是寻常之物,原是一位蒙古台吉的爱物,宝石璀璨,刀身锋利,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四爷对这样镶金嵌玉的匕首不感兴趣,但是知道十三肯定喜欢,所以在那位蒙古台吉以此匕首为彩头赛马之时,四爷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赢了那位台吉半个马身,才赢下此物。 十三果然很喜欢,这几天都匕首不离手,走哪儿都带着,四爷看他这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觉得即便当时手心被缰绳磨破了皮,也很值得。 “四哥,你惯会取笑我!”十三撇撇嘴,脸上却并没有丝毫不悦,伸手拉着四爷的手,“四哥,今儿我请你吃饭如何?” 四爷笑了:“你请客?然后还是我结账?” “四哥,你怎么就喜欢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十三微囧,吸了吸鼻子,然后取下荷包,举到四爷面前晃了晃,得意道,“你放心,这回我结账!我银子带得足足的!今儿是四哥的生辰,哪能让四哥结账?肯定我请啊!” 四爷心里热乎乎的,伸手揉了揉十三的脑门儿:“算你有良心。” “去八仙楼?听十哥说味道不错,我还从来没尝过呢。” “行,那就去八仙楼。” 兄弟两人说说笑笑,往宫门走。 磨磨蹭蹭从上书房出来的十四,看着两人的背影,脸色一点儿都不好看,丘鹤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小声提醒道:“主子爷,今儿是四爷的生辰,要不您也……” 十四冷冰冰的眼神投来,丘鹤打了个寒颤,很有眼色地把后面半句“跟着一块去吃个饭”给咽了回去。 “多话!”十四不耐烦地呵斥丘鹤,然后抬脚往阿哥所走去。 丘鹤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提醒道:“主子爷,德妃娘娘让您今儿去永和宫用早膳。” 十四顿住脚,忍不住又蹙眉看了一眼离得更远的兄弟两人的背影。 母妃叫他过去用早膳,但是很明显没有叫四哥,要是叫四哥的话,四哥肯定不会跟十三出宫…… 可今天却是四哥的生辰啊。 虽然十四心里还在生四爷的气,但是这时候却难免对德妃有所微词。 母妃这是记不住四哥的生辰还是压根儿就不重视呢? 母妃历来是很重视他的生辰的,每一次都会给他过生辰,张罗宴席,还会准备礼物,但是对四哥…… 明显是不一样的。 他从前会因此得意,觉得母妃还是最疼他,但是现在,十四心里却觉得异样。 因为小校场的事儿,他被父皇下令禁足半个月,半个月后,他的伤也好了,再去小校场的时候,遇到了十三,真真是仇人相见。 十四对十三恨得真叫一个咬牙切齿,撸胳膊挽袖子的,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架势,十三却把他拉到了一旁僻静处。 “干什么?怕当众挨揍丢人现眼啊?”十四扬着下巴,不屑地看着十三。 十三平静地点点头:“对,我是怕丢人现眼,怕丢了四哥的脸。” “你说什么?!”十四气结,一把扯住十三的前襟,怒气翻滚,“你还敢提他?!” 十三抓住十四的手,让他站好,皱着眉看着十四:“十四,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是这副样子。” 看着十四一副“你在鬼扯什么”的表情,十三摇摇头。 “十四,四哥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就因为他不是跟你一起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那八哥九哥十哥同样不是在德妃娘娘膝下长大,你怎么就能跟他们和睦相处,怎么到四哥这里,你就区别对待?” “你懂什么?!”十四扯着嗓子,眼瞪得像铜铃,“你跟他一起长大,当然向着他!” “对,我是跟四哥一起长大,所以我知道四哥他有多好,我比你懂!”十三也梗着脖子,指着十四,语气陡然加重。 “你字迹不佳,为此没少受父皇批评,去年你过生辰,四哥足足花了一个多月,为你整理出来三本字帖,都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你是怎么对他的?字帖好好儿地竟会进水里,而你看却都不看一眼,直接让人丢了!” “你刚学骑马时不慎跌下,四哥第一个冲上去扯马缰,都不顾自己会不会被马踩到!当时四哥手掌都被磨出血了!你个没良心的,看都没看四哥一眼!” 说着说着十三已是面红目赤,一脸愤慨,他看着同样面红目赤的十四,竭力压下火气,一字一字咬着牙跟十四道:“十四,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跟四哥是同胞手足,就算你再混蛋再胡闹,四哥心里始终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胸口剧烈的起伏,泄露着主人澎湃的心绪,半晌,十三收回手,冷冷地看着十四道:“你自己好好儿想想吧。” 撂下这话,十三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十四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 第85章 生辰糕点 “主子?”十四爷半天不动弹,丘鹤不免担心,小心翼翼叫出口。 十四回过神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丘鹤小声提醒:“主子,永和宫那边……” “你去一趟,就说爷今儿功课多,就不去母妃那用早膳了,改日再去。” “是,奴才遵命。” 见丘鹤还跟着自己,十四有些不耐烦:“现在就去!” 丘鹤一脸为难:“可是主子爷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啊,奴才还是先送主子爷回去吧。” 十四爷站住脚,瞪着丘鹤,一言不发,却让丘鹤心里发毛,当下也不敢说什么,然后就老老实实往永和宫去了。 十四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朝宫门方向看去,这一次,四爷跟十三爷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小爷才不稀罕跟你们俩一块吃饭呢!”半晌,十四气呼呼地自言自语,然后扭头朝阿哥所走去。 …… 跟十三在八仙楼吃了一顿,四爷挺高兴,他倒不是稀罕有人给自己整席面过生辰,他是稀罕十三这个弟弟心里有自己。 父皇高高在上,母妃冷漠疏离,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更加指望不上,这一家子骨肉至亲,没一个能让四爷感到热乎气儿,好在还有十三这个弟弟。 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 “你先回去,我得去趟永和宫。” “行,那弟弟就先行一步了。” 兄弟两人在景运门分手,十三爷回阿哥所,四爷则一路往北去永和宫。 今儿是他的生辰,是必得去给德妃请安的,只是身上的酒气怕是要惹母妃不悦了。 果然一见面德妃就柳眉倒竖。 “大清早地就饮酒?” 四爷躬着身,毕恭毕敬道:“儿子贪杯,让母妃生气了,是儿子的不是,儿子以后再不敢了。” 德妃蹙着眉提点道:“你知道就好,这么大的人,说话做事得有章法,没得叫你父皇以为不稳重。” “是,儿子受教。” 训完了话,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忙得拎着个食盒过来,含笑跟四爷道:“今儿是四爷的生辰,娘娘一早就记挂着,所以早早地就吩咐下人给四爷准备了几样糕点。” 糕点? 四爷脑中第一个反应却是维珍在大格格生辰时候烤的糕点,怪模怪样的,但是味道却是真的好,他很是怀念。 这还是头一次过生辰的时候,德妃记得给他做糕点。 “是,多谢母妃记挂。” 小连子忙得上前从慧嬷嬷手里接过食盒。 端坐上首的德妃垂着眼拢着茶,缓声问:“听说你把肖嬷嬷给请回来了?” 四爷道:“是,前院一直缺个管事的大嬷嬷,很是不妥,儿子觉得肖嬷嬷很是合适,所以就请了肖嬷嬷回来。” 四爷这话一出,德妃就忍不住一声冷哼。 前院缺个管事的大嬷嬷,亲儿子不想着问自己要人,倒是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的贴身侍婢,可见自己这个亲娘是真的不如养娘亲。 再者就是,四爷口口声声说请肖嬷嬷回来是当前院的管事大嬷嬷,但是德妃却知道,之前一段时间,肖嬷嬷可是扎扎实实管着后院的。 至于为什么福晋被架空,说到底还是怪四爷不肯听她的话,要是一开始就让福晋抚养大格格,后头能闹出这许多幺蛾子? 想到这个德妃更是来气,不过四爷才伴驾回来,给她这个母妃挣了面子,德妃也不想这个时候跟四爷闹不痛快,只是该提醒的还是得提醒。 “肖嬷嬷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莫说是打理个前院儿了,便就是打理你整个宅子都不是问题,只是肖嬷嬷毕竟是奴才,要是让奴才踩着主子的脸,那就不成体统了。” 德妃是个什么意思,四爷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福晋毕竟是福晋,他也不能一直架空着福晋,毕竟夫妻一体,福晋没有脸面,就等于他没有脸面。 他就是想让福晋长个教训,以后遇事多想着点儿这个教训。 这时候德妃都主动提了,四爷自然会给福晋脸面,当下躬身道:“母妃教训的是,儿子谨记在心,要是母妃没有别的吩咐,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行了,退下吧。” 当下,四爷躬身告退,德妃吩咐慧嬷嬷道:“记得把糕点给十四送过去,他今儿功课多,都没功夫来本宫着用早膳呢,可别空着肚子。” 慧嬷嬷腹诽,有您这位厉害的德妃娘娘在,谁敢让十四爷空着肚子,一边忙不迭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 嘴上说着这就去,但是慧嬷嬷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吩咐人给十四爷送糕点,就怕被四爷瞧见,心里不痛快。 毕竟是四爷的生辰,德妃记挂四爷特地做了糕点送给四爷,自是母慈子孝,但要是让四爷知道,德妃也同样给十四爷做了一份,那这份母慈子孝估计就要打折了。 …… 第86章 李氏的香囊 四爷脚步轻快回了阿哥所,甫一进了前院,就瞧着苏培盛迎了上来,殷勤地为四爷打帘。 “主子爷,您回来了。” 四爷迈步进去,苏培盛跟进来,忙得把沏好的茶端了过来:“主子爷,您喝口茶润润。” 四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打量着走路还有些不利索的苏培盛,半晌,沉声道:“知道错了?” 苏培盛忙不迭地双膝跪地,叩头谢罪:“回主子爷的话,奴才知错了,往后再不敢胡乱揣度主子爷的想法,求主子爷宽恕!” “只这一次。” 四爷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却让苏培盛脊背生寒,忙不迭道:“是,奴才记住了!” “启禀主子爷,这是早上后院送来敬献主子爷的生辰贺礼,”苏培盛忙不迭从指着桌上大小不一的三个锦盒跟四爷道,“这是福晋的,这是宋格格的,这是李格格的。” “知道了,”四爷瞥了一眼最上面那个最小的锦盒,然后又看向苏培盛,道,“身子既是还不利索,就先回去歇着,等利索了再来伺候。” “是,谢主子爷恩典,奴才告退!” 苏培盛毕恭毕敬退了出去,小连子拎着从永和宫提来的食盒恭恭敬敬走进来:“启禀四爷,这是德妃娘娘给的糕点。” 四爷瞥了一眼,道:“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连子走后,四爷慢吞吞地喝完了一杯茶,注意力才落到妻妾们送的生辰礼上,最上面的、那个最小的锦盒…… 是李氏的。 四爷伸手拿过去颠了颠,没什么分量,顿时就有些失落,看来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生辰蛋糕,但是在打开锦盒之后,四爷的失落就一扫而空,锦盒里面装着的,竟然是……香囊! 而且还是四个! 这下看三哥还拿什么取笑他! 四爷喜滋滋地将香囊挨个看,打底都是竹青色,上面的图案却不同,分别是燕子穿垂柳、鸣蝉卧梧桐、大雁越麦田、苍鹰立松柏。 一目了然,代表了一年四季。 绣功精巧,连图案都别出心裁,不是宫里常见的什么三阳开泰、祥云满福之类的吉祥图案,更不是三哥身上戴的那些,又是连理枝又是鸳鸯戏水的,太儿女情长小家子气,反正他是戴不出去的。 四爷越看越喜欢,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最后亲自动手给自己戴上了那个很应景的苍鹰立松柏的香囊。 再打开福晋的那个锦盒,里面是一条腰带,且不说做功料子,单说中间嵌着的那块和田玉,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好玉,玉质温润,通体无瑕,跟四爷手上的白玉扳指,竟也不相上下。 福晋应该是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这份心意算是难得了。 四爷叹了口气儿,将锦盒盖上,福晋要是真把他这个夫君放在心上,安安分分当好福晋,他是不想再跟福晋生龃龉的。 但愿福晋能受教吧。 四爷没再看宋格格的礼物,坐下来看书,不知不觉感到饿了,四爷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没叫小连子进来伺候,自己动手打开了食盒,从里面取出糕点。 最上面的,竟然是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栗子酥。 四爷看着那一碟子金灿灿的栗子酥一时有些恍惚,半晌四爷伸出了手。 “主子爷!” 推门声传来,四爷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抬眼看向又拎着个食盒进来的小连子。 小连子满脸堆笑,跟四爷禀报:“启禀主子爷,这是十四爷将将让人给四爷送来的,说是贺四爷生辰。” 十四那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还能记得给他送礼? 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放下吧。”四爷点点头。 小连子将食盒放下,又给四爷斟了杯茶,然后便躬身退下了。 四爷的目光在桌上的两个食盒间逡巡着,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总算确认这俩食盒一模一样,手柄上还都有永和宫的字样。 四爷的目光沉了沉,伸手打开十四让人送来的那个食盒,映入眼帘的,也是一盘金灿灿的栗子糕。 四爷坐了回去,冷眼看着面前的栗子糕,一时间胃口全失,将那盘栗子糕又放回了食盒。 …… “什么?今晚是在正院摆的宴席?” 得知今晚家宴要在正院举行,维珍是抗拒的,她可是对正院有阴影,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去。 甘草也是一脸无奈:“方才李嬷嬷过来通知,的确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毕竟阿哥所就这么巴掌大的地儿,一股脑儿塞进来这么多的皇子,每人能分到的地儿可就有限了。 除了四爷独享的前院,后院的地方实在紧张,公共区域也就一个小花园儿,上回的七夕家宴就是在小花园儿的凉亭里头办的。 但是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在户外办家宴,明显是不可行的,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换到了正院,谁叫正院地方最宽敞,又是福晋的地盘呢。 “李嬷嬷还说了,福晋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好克化的糕点,让主子到时候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甘草打量着维珍的表情,越说声音越小。 特地为大格格准备了糕点?还让她带着大格格一道赴宴? 让她的大格格去配合福晋展示贤惠大度好嫡母的人设吗? 早干嘛去了? 维珍郁闷地坐在软塌上不吭声,想着之前大格格在正院的两次经历,维珍就暴躁得不行。 “管她呢,就是不带大格格去。”半晌,维珍心下一横,道。 第87章 狐皮大氅 甘草面露为难:“只怕福晋会心有不悦……” “带大格格去,那心有不悦的就是我了!”维珍不客气打断甘草的话头,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甘草只得住口,跟茯苓一道给维珍梳妆,维珍不打算配合福晋展示新人设,却也没有挑衅人家正妻的意思,跟之前七夕家宴一个思路,首饰穿着都是低调着来。 “主子,等会儿穿哪个大氅?” 茯苓气喘吁吁地抱出来两件大氅,一件是白狐皮做的,一件是火狐皮,都是新做的,肖嬷嬷今天才给送过来。 之前四爷随口说给大格格带了一些皮毛回来做披肩围脖的,实在是四爷太谦虚了。 后来肖嬷嬷带人把东西送来,足足装了四个大箱子,其中三箱装的都是各种皮毛,除了白狐皮火狐皮之外,还有不少貂皮兔皮鹿皮什么的,就是五六个大格格也用不完。 维珍看着那完整的狐皮真是两眼放光,忍不住上手摸了两把。 什么叫油光水滑啊?这就是! 她也是逛过海宁皮革城的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皮子。 肖嬷嬷解释道:“这些都是主子爷亲自射猎得来的,貂皮跟兔皮可以给大格格做披肩围脖,剩下的这些狐皮大格格用不上,格格可以做大氅,鹿皮还可以做靴子。” 维珍一个小格格,按说是没资格穿狐皮大氅的,当然要是四爷赏赐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四爷嘴上说着是给大格格的,可是明摆着大头儿都是给李格格的,肖嬷嬷自然门儿清。 还有,不是说四爷骑射不佳的吗? 谁跟她解释解释这是个什么情况?! 维珍心花怒放,嘴上却还一派客气:“这怎么使得?还是给大格格留着,等长大些再给大格格做大氅。” 肖嬷嬷闻言嘴角一阵抽搐:“……” 要不是你两眼放光还一个劲儿摸狐皮不放的话,这话我还就真信了! 肖嬷嬷无语地默默腹诽,又道:“格格有所不知,再好的皮毛都经不起长久存放的,时日长了就算保存的再好,没有受虫蛀,色泽也远不如现在鲜亮,所以最好还是现在就做了上身。” “那就只能按嬷嬷说的办了,”维珍一脸“无奈”,叹了口气儿,一边又抿了抿唇迫不及待问,“做成大氅得用多久?能赶上今年冬天穿吗?还有咱们院儿里的绣娘会做大氅吗?手艺过关吗?” 看看!看看! 都用不着狐狸皮大氅上身,这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肖嬷嬷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回格格的话,阿哥所这边的绣娘怕是做不来,老奴会送去针功局,老奴在那边有熟人,应该用不了两日就能做好,格格放心。” 维珍闻言,一个劲儿点头:“嬷嬷办事我放心。” 当下就吩咐小池子带人把三箱子皮毛又给肖嬷嬷送到前院儿去,肖嬷嬷也起身告辞,出了门就被追上来的甘草给叫住了:“嬷嬷留步。” “格格还有别的吩咐?”肖嬷嬷问。 甘草拿着个荷包塞到肖嬷嬷手里,肖嬷嬷正要退回去,就听着甘草道:“谁不知道针功局的架子大?平日里咱们没少受针功局的气儿,如今借着嬷嬷的光,咱们主子跟大格格能赶在严冬之前穿上大氅披肩,主子心里是很感谢嬷嬷您的,这点子心意还请嬷嬷一定收下。” 针功局摆架子也是分人的,对得宠的妃嫔皇子,不但没有架子还得上赶着讨好,但是对于皇子后宅里头的格格,针功局的架子可就大了。 像维珍这样的小格格,整个阿哥所没有二十也得有十好几,人微言轻的,针功局哪里放在眼里,自然能拖就拖了。 肖嬷嬷是从前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是宫里数一数二的大嬷嬷,从前没少跟针功局打交道,她的面子针功局那边的确会卖,但是毕竟时移世易,肖嬷嬷的面子也未必就一直好使。 但是不管什么时候,银子都是好使的。 肖嬷嬷虽然是看着四爷的面儿才对维珍母女颇为照顾,但是维珍也不是没有良心的,送些银子给肖嬷嬷打点上下,肖嬷嬷才能更加游刃有余。 甘草这话说的掏心掏肺,一贯冷口冷面的肖嬷嬷也不好拒绝,当下接过了荷包,跟甘草道:“还请姑娘代我谢过格格。” “一定。” 肖嬷嬷暗暗掂了掂荷包,估摸着有四十两,足够她这次打点上下,还能略有些盈余。 肖嬷嬷装好荷包,暗暗叹了口气儿,这位李格格还挺有分寸,没有用银子砸人的意思,否则她是断断不会接的。 接了李格格的银子也是接受了李格格的示好。 肖嬷嬷暂时还有些看不清李格格的为人,有时候觉得她小家子,有时候又觉得她身上有股子沉静通透的气质,倒是比福晋还强出不少,可有时候又觉得李格格性子太跳脱…… 就比如刚才。 在宫里伺候了半辈子的肖嬷嬷,难得看不透一个人, 不过只要是四爷看重的,想让她护着的,她就会全力以赴。 …… 此刻,维珍幽幽地看着那两件闪瞎眼的大氅,目光移到茯苓的脸上:“你觉得我穿哪件合适?” “白狐皮的显得主子气度出尘,火狐皮的显得主子肤若凝脂!”茯苓一脸难以抉择的甜蜜忧伤,“奴婢也说不好,总之主子穿哪件都好看!” 维珍继续幽幽看着她:“那你觉得福晋更喜欢我穿哪件?” 穿奢侈高定去上司面前显摆,并且这奢侈高定还是上司老公、大老板私下花钱给她买的,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死行为? 第88章 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茯苓瞬间哑火:“……啊?” 甘草看了一眼愣掉的茯苓,道:“拿下去吧,把主子的那件重锦披风给取过来。” “哦,那我这就去。”泄气的茯苓只得又把两件华丽丽的大氅原路抱回去。 收拾好之后,时候也差不多了,甘草陪着维珍朝正院走去,结果在正院门口遇到了个慌里慌张的侍婢,险些撞到了维珍,亏得甘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那个冒冒失失的侍婢。 定睛一看,是宋格格院儿里的满绣。 “满绣,你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险些撞了我们格格。”甘草问。 满绣忙不迭福身谢罪:“奴婢有错,还请格格宽恕!” “没事儿起来吧,”维珍抬抬手,随口问道,“你们格格呢已经到了吗?” 满绣摇摇头,语气有些低落:“启禀格格,我们格格卧病不起,实在下不来床,不能赴宴,奴婢就是来向福晋禀报此事的。” 维珍登时就是一怔:“宋格格病了?” 满绣点点头:“是,我们格格返京途中感染了风寒,如今还没好转呢。” “既是病了,那就好好儿养着,过两日我去瞧瞧宋格格,”维珍点点头,“行了,你快些回去伺候宋格格去吧。” “是,奴婢告退。” 满绣又急匆匆地走了,留下维珍在原地抓狂。 早知道宋格格不来,她就也不来了! 正院、福晋、四爷还有她这个福晋眼里的狐狸精小老婆,这是什么百年一遇的修罗场! “主子?”见维珍杵在原地半晌不动,甘草不免担心,小声询问,“主子,您是担心宋格格吗?” 不,她是在担心她自己! 七夕夜宴,还有宋格格陪自己一起当电灯泡,还不算多尴尬,但是一会儿…… 就只有自己当电灯泡了。 维珍一想想自己夹在四爷跟福晋中间闪闪发光的画面,就觉得分外窒息。 “甘草,我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儿,还胸闷头晕,你说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维珍扶着额头,努力装出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可怜巴巴看着甘草,“你说我是不是现在就得回去歇着,最好卧床三天不起?” 甘草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飘来一句幽幽的男声:“病得这么严重,那自是得请太医过来给瞧瞧,再给开个方子,怎么也得调理个一年半载,汤药药膳一天三顿不能停。” “主子爷!”甘草闻声,忙不迭福身行礼。 维珍看着由远及近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暗暗撇了撇嘴,也敷衍着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一瞥眼瞧见四爷腰间的香囊,气鼓鼓的维珍登时就有点儿泄气,还有些心虚。 不过就是随便敷衍四爷的生辰礼物,四爷怎么这就给戴上了?平时也没见四爷戴过香囊啊。 就……怪叫人猝不及防的。 “怎么?真的不舒坦?”四爷上前,伸手扶了维珍起来,打量着维珍身上半新不旧的重锦披风,不由蹙了蹙眉。 肖嬷嬷不是说大氅已经做好了给送过去吗?怎么李氏还穿这件旧的披风? 可是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四爷打量着维珍为数不多、还都是素银的首饰,心里就明白了,不由又有点儿心疼。 还是委屈李氏了。 “没有,妾身很好,不劳四爷费心,”维珍松开了四爷的手,看着远远迎出来的福晋,维珍很有眼力见儿地跟四爷拉开距离,“四爷先请吧。” “见过主子爷!”福晋迎出门来,一脸得体谦卑的微笑,“主子爷请吧。” 福晋亲自迎出门,四爷也不会不给面子,当下点点头,率先迈步进了正院,福晋紧随其后。 “格格请。”李嬷嬷满脸堆笑给维珍引路。 “有劳嬷嬷。”维珍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硬着头皮跟了上去,暗暗打定主意,等会要做个合格的电灯泡,安静如鸡,宴席一散就脚底抹油,绝不给福晋添堵。 打定安静如鸡的维珍却没想到,甫一进门就被福晋热情关照。 “妹妹怎么没带大格格过来?我还特意让人给大格格准备了几样糕点呢。” 福晋像热情的沙漠,维珍却浑身上下不自在,她没有福晋这样浑然天成的演技,却还得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笑容得体。 “多谢福晋记挂,妾身原本是要带大格格来的,只是大格格睡得早,外头又冷,妾身担心大格格受冻,所以就没有叫醒大格格,还请福晋见谅。” “这样也好,大格格身体最重要,”福晋点点头,又转头吩咐碧乔,“你这就去把糕点给大格格送过去。” 维珍忙道:“就不劳姑娘走这一趟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让甘草顺道提回去就是了,妾身多谢福晋记挂大格格。” “到底是主子爷膝下长女,不单主子爷心疼大格格,我这个做嫡母的也心疼得很。” 说到这里,福晋又面露愧色,再开口的时候,更是带着自责:“就是因为太过心疼大格格,从前才会跟妹妹闹出那些误会,如今回头想起,每每不安,还望妹妹谅解,莫要误会了我这颗慈母之心。” 维珍还能说什么? 她是真的没想到福晋竟能做到这份儿上,为了能挽回四爷,福晋这也是拼了,竟然会主动跟她一个格格致歉,虽然是打着慈母之心的幌子。 但对于福晋来说,真真是难能可贵了。 维珍当然无话可说,只能起身冲着福晋福身行礼:“妾身如何敢当?福晋切莫折杀妾身了。” 第89章 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福晋起身,上前一步,主动扶起维珍:“妹妹快起来,你我都是伺候主子爷的人,本不该生出嫌隙的。” “妾身不敢。” 福晋太过真情实感,维珍都要演不下去了,幸亏四爷这时候发话:“行了,都落座吧。” “是。” 维珍松了口气儿,赶紧坐了回去,福晋坐在了四爷的另一边,吩咐安排上菜,李嬷嬷领着下人鱼贯而至,摆好了菜又退到了福晋身后,福晋亲自给四爷斟酒,李嬷嬷则殷勤地来给维珍斟酒。 维珍看着面前的酒盅,正思量着自己要不要利用一杯倒的体质趁早闪人,那边福晋却含笑跟维珍道:“妹妹一贯不胜酒力,所以我特地给妹妹准备了梅露,妹妹尝尝味道还好吗?” 维珍:“……” 我谢谢你啊。 “多谢福晋关照,”维珍端起面前的酒盅,含笑道,“妾身在此衷心祝愿主子爷、福晋福寿双全,妾身借花献佛,还请福晋莫要见怪。” “妹妹说笑了,”福晋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跟四爷道,“原来妹妹这般俏皮活泼,不怪主子爷喜欢,我也喜欢。” 维珍:“……福晋说笑了,妾身哪里敢当。” 维珍人都麻了,福晋,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家宴的主角是谁? 事实证明,福晋没有忘,打趣完维珍,也不忘给四爷倒酒,一边道:“宋妹妹身染风寒,实在下不来床,妾身就做主让她不必撑着来赴宴了。” 四爷点点头:“既如此,那就安心养着吧。” “是,妾身会关照妹妹的,”福晋放下酒壶,继续温柔软语,“主子爷,这酒还是德妃娘娘赏的,主子爷觉得味道如何?” 四爷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然后沉声道:“食不言寝不语。” 维珍:“……” 从来没如此欣赏四爷这老古板的脾气! 接下来的时间,维珍就没那么如坐针毡了,甚至还多喝了几盅梅露,没有福晋的聒噪,细细品来,这梅露的味道还挺不错。 就是这桌上虽然摆的满满当当的,但不是炖菜就是蒸菜的,维珍看着就没有胃口。 不过这样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宫里的宴席都这样,一下子要准备这么多菜,小炒什么的就不用想了,凉了再加热就失了卖相,炖菜跟蒸菜就没有这种烦恼。 在维珍味如嚼蜡地埋头苦吃一刻钟之后,四爷总算撂下了筷子,维珍如释重负,忙得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福晋亲手给四爷投了帕子擦手,又命人给上茶,一边还特贴的询问维珍要喝什么茶,维珍很自觉地起身告退,福晋还不忘让人把给大格格的糕点给维珍带上。 “多谢福晋,妾身告退。” 出了正院,维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儿,这顿饭真是让她消化不良。 “甘草,等会儿让膳房给我做碗面,”维珍道,“别忘了,多加几勺辣椒还有醋。” “是,”甘草应声,一边指了指手里的食盒,“格格,这里的糕点……” “你跟茯苓留着做宵夜吧,”维珍道,想了想又道,“等会儿你顺路给肖嬷嬷也送点儿过去,时间还早,她应该还没歇下。” “是。” …… 这边甘草拎着两个大食盒进来,把里面的牛肉面还有几样小菜端上桌,那边维珍也已经换好了衣裳,拆了发饰,随意扎了个丸子头,吸着香味儿坐到了桌前。 “哇,还有卤肉啊,甘草你可太能干了!”维珍看着碟子里切好的卤肉,两眼放光。 “奴婢记得主子爱吃,所以瞧着膳房刚好有,就让师傅给主子切了一些。” “嗯,不错,味道好极了!”维珍来不及用筷子,伸手捏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冲甘草竖了个大拇指,一边又问,“对了,糕点肖嬷嬷收下了吗?” “收下了,奴婢刚才给肖嬷嬷送糕点过去,正巧赶着小连子也给肖嬷嬷送糕点去,也说是主子爷赏给肖嬷嬷做宵夜的,”说起这个甘草就忍不住笑,一边跟维珍递筷子,一边道,“肖嬷嬷当时的表情别提多可乐了。” 四爷那边送了一大食盒,维珍这边又送去了半食盒,突如其来一大堆的宵夜大礼包,肖嬷嬷她老人家的肠胃怕是消受不起。 维珍也忍不住笑了,伸手接过筷子,随口问道:“对了,小连子怎么在前院?四爷是回前院了吗?” 甘草旋即收起笑意,吸了口气儿,小心翼翼跟维珍道:“小连子说他来前院儿给四爷取鞋。”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吸溜了一大口牛肉面,痛痛快快下肚儿,才发现甘草还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维珍摆摆手道,“行了,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跟茯苓去吃糕点吧。” “是,奴婢告退。”甘草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没有多嘴,听话地退下了。 这个傻丫头啊。 维珍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闷头吃面。 四爷对她或许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意,但就像那两身狐皮大氅一般,华贵难得却不合时宜,她甚至连穿上身的场合都没有,就只能放在柜子里吃灰,抑或是无人的时候,取出来偷偷看一看、摸一摸就罢了。 倒是那件半新不旧的披风,更适合她,穿在身上也更踏实安心。 少胡思乱想,踏踏实实过好日子才是正经。 …… 第90章 又想吃鞭子? 许是一天喝了两顿酒的缘故,四爷当晚又被胃疼折腾醒了。 只要四爷在正院过夜,福晋就睡得特别警醒,四爷这边一坐起来,那边福晋也随即跟着坐了起来。 “主子爷怎么了?是口渴要喝水吗?”福晋扶着四爷的胳膊,殷勤询问。 四爷蹙着眉摇摇头,唤了小连子进来询问什么时候了,小连子道:“启禀主子爷,差半个时辰到五更。” 四爷没有再睡的想法,索性起床。 福晋一脸担忧:“主子爷这般早起,只怕白天里要没精神呢,妾身这有安神丸,主子爷不若吃两丸再睡一会儿?” “不必了。”四爷摇摇头,撩开帐幔下床。 福晋忙得跟着下床,忙前忙后地伺候四爷穿衣,四爷看着她跪下来给自己穿鞋,半晌道:“昨儿的家宴你用心了。” 福晋闻言心头一喜,嘴上却还要谦虚:“都是妾身分内事,主子爷不嫌妾身粗笨就好。” 四爷点点头:“能把分内事做好就很不错了。” 福晋一怔,旋即道:“是,妾身谨记,往后必不让主子爷失望。” 四爷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福晋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福晋披着衣裳目送四爷消失在夜色里。 “嬷嬷,你瞧主子爷是不是已经消气了?”福晋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怔地看着黑黢黢的夜幕。 李嬷嬷难掩喜色:“主子爷的意思可不就明摆着?福晋这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福晋面上却没有喜色,反而带着淡淡的无奈:“昨儿要不是听了嬷嬷的意见,主动弯腰对李氏示好,想必主子爷也不会消气,主子爷果然最看重李氏。” “就算一时看重难不成还会一世看重?福晋的地位却是扎扎实实一世稳固,福晋又何必跟她一个格格较劲儿?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 李嬷嬷宽慰道,扶着福晋回了寝房在床上坐下,一边又道:“四爷既是喜欢福晋大度贤惠,那福晋就只管大度贤惠,至于善妒小人,自有旁人去做。” “的确不能脏了自己的手,”福晋点点头,半晌道,“宋格格到底怎么样了?真病得厉害?” 李嬷嬷点头:“昨儿奴婢又去了一趟,亲眼瞧见宋格格卧床不起,憔悴得厉害,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说了,好端端地宋格格装得什么病?何不趁着机会讨好主子爷?没道理嘛。” 是啊,宋格格才出行伺候四爷,难得在四爷跟前露脸,按道理必然要抓住机会讨好四爷的,没道理装病不起,甚至连四爷的生辰家宴都顾不上,明摆着扫四爷的兴。 福晋摇摇头,一脸嫌弃:“可惜了,原本还指望她能压一压李氏的风头,没想到竟这般不中用,要是大病一场就算是好了,也肯定容色受损,又怎么跟李氏争锋?真真是浪费了我一番打算。” 李嬷嬷道:“再等等看吧,若是宋格格实在扶不上墙,那就只能指望新人了。” 新人? 李嬷嬷一张嘴,福晋就明白了,明年就是选秀年了,到时候肯定会有新人进来,待到新人进来,李氏这个老人儿也就该退场了,毕竟新人新鲜,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呢? 就怕除掉了个李氏,又来了个李氏,福晋打定主意,到时候求德妃给四爷挑选新人,这样也能好掌控一些。 …… 四爷吃了两颗药丸,胃痛却迟迟没有缓解,又喝了一杯热茶,才勉强压下去一些。 小连子忧心忡忡询问:“主子爷,要不要请太医过来?” 四爷摆摆手,前两天才请太医,药还在吃着呢,再请一趟也不顶什么用,只会给他开更多的药。 半晌,四爷突然道:“去膳房问问,有没有馒头。” 那天早上在李氏那里吃的早膳,后来一整天胃都没有闹腾,后来太医过来的时候,四爷还特意问了一嘴,太医也说猴头菇养胃,馒头适合胃口弱的时候吃。 小连子也想起这茬,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去了膳房,现成的馒头是有,就是没有猴头菇炖排骨,小连子就盛了几样现成的粥代替,赶紧拎着食盒回来。 四爷对那几样粥都不感兴趣,就着小菜勉强吃了个馒头,时间差不多了,赶着就去了上书房。 四爷觉得今天好像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看,只是他胃里不舒服也没有心思顾及,直到后来在小校场上,十四主动找过来,四爷才反应过来。 四下观望,不出意料地发现老九老十还有其他几个皇子都在装模作样地练射箭,实则都在默默关注他们这边的动静,明摆摆地都在等着他们兄弟两个上演好戏。 这个十四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放下手里的弓箭,垂着眼看着十四一直紧握的双拳,皱着眉道:“就算再想胡闹也先给我忍着,这大天白日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四爷这话一出口,十四的拳头顿时攥得更紧了,一双眼睁得老大,死死瞪着四爷,一副要把四爷拆吃入腹的表情。 四爷见惯了他这副戾气满满的表情,平日还能忍着,但是今天他本就有些不适,一直忍着,这时候是实在是对十四失去了耐心。 “又想吃鞭子?”四爷冷声道,瞪了一眼十四,然后不再搭理他,拿起弓箭,继续专心瞄准靶心。 第91章 老娘懒得伺候 十四被晾在一旁,气得双目猩红。 昨天他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让丘鹤把糕点给四爷送过去的,在他看来,四哥动手打了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打得那么狠,他还能不计前嫌主动给四爷送糕点,已经付出很多了。 但是四哥是怎么回事,收了糕点之后,却没有半点表示,搞得十四心里不上不下一整晚都没睡好,今天在上书房里,他故意几次从四哥身边经过,四哥也跟没见着似的,压根儿就不理他。 到这会儿十四是真的忍不住了,才想着当面问一问四爷是个什么意思,哪知道他还没张口呢,四爷就让他别丢人现眼,还问他是不是又想吃鞭子了。 真是欺人太甚! 亏他还想着不计前嫌勉强原谅四哥这么一回。 十四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儿都没说出口,一扭头,气呼呼地跑开了。 “啪!” 四爷射出一箭,却险些脱靶,引得旁边的三爷嘎嘎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四爷腰间新多出来的香囊:“老四,你今儿状态不对啊,是不是……体力消耗太大、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三爷挤眉弄眼的模样,让四爷厌烦不已,撂下一句“三哥请自重”,然后就丢下手里的弓箭,黑着脸走了。 当着一众弟弟的面被四爷撅了脸,三爷很是不爽,扭头冲着四爷的背影怒喝道:“啧,真是没大没小不像话!” 从小校场回来,四爷就径直去了维珍那儿,赶着维珍正在给大格格做鸡蛋糕,冷不防瞧着四爷进来,维珍有些惊讶,旋即福身给四爷行礼:“见过主子爷。” 四爷要伸手去扶人,却被维珍躲开了,四爷才发现维珍手上沾着面粉。 “忙活什么呢?”四爷问。 维珍道:“大格格的鸡蛋糕吃完了,妾身给大格格再做一些。” 四爷闻言,心里暗暗有些不爽,李氏当初口口声声要烤炉是为了给他做糕点的,现在烤炉倒是经常用,不过却不是给他做的。 只是他这个当爹的到底不能吃大格格的味儿,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就沉着脸迈步进了房。 维珍看着四爷这一副不虞的模样,心中默默叹气,也不知是谁惹了这位爷,倒霉的却是她。 净了手,维珍也跟着进了房,瞧着四爷正闷声不响地坐在暖阁里头,维珍亲自沏了杯茶端着进去,递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尝尝吧,妾身沏的茶,也不知合不合主子爷的胃口。” 四爷没喝,嫌弃地看着面前的白瓷杯,蹙着眉道:“喝普洱得用紫砂。” 维珍的白眼儿差点都没忍住,伸手把被嫌弃的茶端在手里,然后自顾自喝了起来,全然不顾对面四爷的瞪眼。 好整以暇抿了两口茶,维珍才抱着茶杯,歪着头看着四爷,一脸的笑意盎然:“四爷的意思是要赏妾身一套紫砂茶具吗?这怎么好意思呢,妾身虽是小女子却也晓得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嘛。” 四爷都给气笑了:“你还知道无功不受禄?” 那我给你建了烤炉,你才给我做过几回糕点?! 维珍一眨不眨看着看着四爷,一本正经道:“四爷这是在质疑妾身的人品吗?” “哼!” 四爷打鼻子哼出一声,臭着张脸让维珍自行体会。 维珍默默翻了白眼,然后一副打商量的架势跟四爷道:“既然四爷都认定如此了,可见是妾身平日做的不好,既是如此那妾身少不得要补救一二。” 说到此处,维珍眉头微蹙,一副绞尽脑汁的模样,引得臭着脸的四爷也忍不住偷偷瞄了几眼,维珍这才小心翼翼跟四爷商量道:“两块鸡蛋糕、一盅大枣桂圆茶,晚上再来一碗鸡丝小馄饨,四爷以为如何?” “呵!”四爷没忍住笑出声,脸是臭不下去,四爷无奈看着维珍,“你平时就这么哄大格格的?” “四爷心情不好,说笑几句逗四爷一笑罢了。”维珍道。 四爷有点儿挂不住面儿,还嘴硬:“你哪只眼瞧出爷心情不好了?” 维珍没理他,起身重新给他倒了杯普洱递过去:“普洱养胃,四爷多少喝点儿。” 还是白瓷杯,四爷却没再挑三挑四,低头喝了起来,平心而论,维珍的茶沏得不好,茶叶放多了,有些糊汁,不过四爷却一口接一口喝完了一整杯。 维珍取了帕子递过去,一边问道:“主子爷身子可好些了吗?可让太医瞧过了吗?” 四爷擦着手,点点头:“没事儿,好多了。” 也是怪了,明明是从晚上一直疼到刚才,这会儿一杯温热的普洱下肚,四爷却觉得胃里舒坦多了,跟着脾气也好了不少,再看对面一脸担心的维珍,四爷又有些赧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拿女人撒气。 真是没出息。 四爷把帕子递过去,有些别扭地开口:“刚才……” “刚才爷赏脸喝了妾身的茶,等会儿还要赏脸尝尝妾身的糕点,”维珍含笑道,一边接过帕子,“就这么说定了。” 四爷也跟着牵了牵唇:“行,就这么说定了。” “主子,大格格醒了,吵着要见您呢。”茯苓进来提醒。 “知道了,”维珍道,摆摆手让茯苓退下去,又扭头跟四爷道,“妾身要去看看糕点,有劳主子爷帮妾身照看一会儿大格格,行吗?” 让他看孩子? 这个李氏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 他是有点儿想大格格了。 四爷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行吧。” “那就多谢四爷了!” 让你闺女来陪你吧,老娘实在懒得伺候! 第92章 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维珍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然后没一会儿,方氏就领着大格格进来,兔毛的围脖已经上身,再加上兔毛的帽子,大格格实在可爱的过分。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四爷,甫一瞧见冲他一扭一扭走过来的大格格,登时就眉开眼笑,一副慈父模样。 “大格格,来阿玛这儿!”四爷笑着冲大格格张开手。 “阿玛!啊啊啊!阿玛!”大格格叫得欢快,帽子上的两条长耳朵一晃一晃的,可爱得要命,活脱脱一只小白兔。 四爷把大格格一把抱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帽子上的长耳朵,笑着道:“肯定又是你额娘的主意吧?” 这个李氏,真是满脑子稀奇点子。 …… 晚上果然吃的鸡丝小馄饨,四爷胃口好,吃了两碗,大格格也跟着吃了几个,其实四爷还想再吃一碗,不过却让维珍给拦住了。 “炉子上坐着炖盅呢,爷给猴头菇炖小排留点肚子。” 其实猴头菇的味道四爷不大喜欢,但是维珍的关心他是受用的,当下便很配合地放下了碗筷,又逗了一会儿大格格,大格格困了,就让方氏抱回去睡了,那边炖盅也做好了,茯苓给端了进来。 维珍去内间洗漱,四爷一个人坐在桌前慢吞吞吃着炖盅,小连子进来询问四爷今晚歇在哪儿。 “就在你李主子这儿。”四爷头也不抬,继续吃炖盅,心里暗道这小连子真是不太机灵,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他师父倒是机灵…… 哼,就是机灵过头了。 “是。” 小连子正要退下,却被四爷叫住了。 “明儿去库房挑一套紫砂茶具给你李主子送来,普洱也送几饼来,拣好的挑,”四爷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让你师父去挑。” “是,奴才遵命。” “行了,退下吧。” 一炖盅的猴头菇炖排骨下肚儿,饱腹感让四爷倍感舒坦满足,不由轻轻地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李氏说的不错,他今天的确心情不好,或者说是从昨天就开始心情不好了。 从收到十四送来的一模一样的糕点起,他的心情就开始不好了。 虽然早就知道德妃偏心,他也从没指望过德妃待他能跟十四一般,但是哪怕每年只有一天,就一天,在他生辰的时候,她能不能对自己稍微特殊一点。 果然是他高估了自己。 那么十四呢,他又是为什么? 故意送来一模一样的糕点,是专门来笑话他吗? 笑话他哪怕是在生辰这天的待遇,也不过尔尔,笑话他永远得不到德妃的爱。 他不该生气的,一个是从不去奢望的母亲,一个是不懂事儿的弟弟。 但是,他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憋着火去正院吃饭,看着福晋主动弯腰去奉承李氏,态度殷勤至极,惊得李氏不知所措。 四爷知道福晋这是在做给他看,让他明白她真的知错了,让他看到她对自己彻底弯腰低头,四爷应该满意的,但是四爷却如鲠在喉。 那种感觉就像是看早起福晋跪在地上给他穿鞋。 她是他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福晋,是他敬重的正妻,为什么非要这么作贱自己。 他曾经试图跟福晋交流,但是福晋却就是不明白。 算了,一个听话的奴才总比一个不安分的福晋要强。 许是憋了这么多的火的缘故,半夜才会胃疼,而且疼起来就没完没了,直到来了李氏这里,才总算舒坦。 下午陪大格格玩的时候,他竟然还打了个盹儿,恍惚之间听到李氏给大格格唱歌,好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歌,不过他从没听过。 特别好听,像是一双温柔的手一下下抚慰着他,他就这么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然后呢? 哦,然后大格格爬上了床,拿着松软的鸡蛋糕往他嘴里塞。 …… 洗漱之后,四爷也进了寝房,撩开帐幔,又是两条被子,四爷有些无奈,坐了下来,一边撩开被子进去,一边问里头的维珍:“身子还是不方便?” 就算不方便,也用不着非得分开睡吧。 许是白天太累,维珍勉强打起精神道:“四爷……四爷见谅……” 一句话就打了两个哈欠,四爷还能说什么,当然得见谅了,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维珍均匀的呼吸声。 许是下午已经睡了一会儿的缘故,这时候四爷倒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睁开眼盯着帐幔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出神,余光里,是维珍莹白如玉的侧脸,鼻腔里,是淡淡的玫瑰花香。 李氏格外爱清洁,不像别的女子多用药粉篦头发,她尤其喜欢洗头,如今天儿冷了也不例外,好几次四爷过来,都赶上她在洗头。 这么长那么浓密的头发,被玫瑰精油浸染,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实在馥郁芬芳,每每情动纠缠的时候,这股子味道简直比烈酒更让人上头…… 渐渐地,四爷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稳,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看不见了,可是嗅觉跟听觉却似乎变强了数倍,吞吐的气息都变得越发炙热。 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被单,后来到底是忍不住了,摸索着一路向下…… “怎么了?” 随着一声女子梦呓般的低语传来,四爷整个人都僵硬了。 第93章 我叫维珍 维珍费劲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往四爷那边凑,担忧地问:“四爷,是又胃疼了?” 方才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维珍以为四爷的胃病又犯了,强忍困意,过来询问。 半晌却没得到回应,维珍揉了揉眼,疑惑地看着四爷,却发现四爷脸颊带着微微不正常的红晕。 维珍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没了瞌睡,忙得伸手覆在了四爷的额头:“四爷,您额头这么烫,是不是着凉了?要请太医的!” 四爷赶紧一把拦着要叫人的维珍:“没事儿,我、我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你额头这么烫,脸都红了,定是起高热了,”维珍着急,“对了,还有胃,你胃难受吗?” 又是发热,又是胃疼的,四爷的身子骨哦,真是纸糊的一样,这么外强中干,难怪后来五十来岁就爆肝死了。 虽是有些嫌弃,但维珍也真是操碎了心,历史上的雍正皇帝啥体格不重要,可眼前的四爷却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依仗,她自然是盼着四爷能身康体健的。 “真的没事儿,”对面对着操碎心的维珍,四爷又是受用又是尴尬,“等、等会儿就不热了。” “等会儿?那得等到什么时候?”维珍蹙眉,咬了咬唇,道,“要不我给你投个帕子过来擦擦?” 四爷看着她红润润的唇,喉头默默滑动了两下,然后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你给我揉揉就、就行了。” “揉揉?是胃又难受了?”维珍蹙眉,四爷这身子骨啊,真是愁人。 “嗯,是……是吧。”四爷不自在地别开眼,扯着维珍的手钻进了被子。 是吧? 这人怎么回事?疼不疼的怎么还不确定呢? 维珍嘟囔着,顺从地被四爷扯着一路向下,却并没有在小腹停下,而是…… 下一秒,维珍的脸都冒烟了,旋即就要撤回手,却被四爷紧紧拉着不放。 “你……你太过分了!” 亏她担心得要命,敢情这人是在偷偷摸摸搞黄色! 维珍恼羞成怒挣扎着要逃回自己的被窝,却被四爷从身后抱住,强有力的一双手地把维珍整个人都拖进了自己的被子,维珍还在四爷的怀里手脚并用的挣扎,却明显没什么效果,四爷的下巴搁在了维珍的颈窝处。 “李氏,我好想你。” 四爷对着维珍的脖子,轻轻呢喃,带着点儿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撒娇意味,炙热的呼吸都喷薄在维珍的脖颈,让维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 美色误人啊! 挣扎是挣扎不下去了,维珍顺从地被那只大手主导,渐渐地,她变成了主导的那个人,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着这个男人的欢愉、激动,还有脆弱。 “李氏,李氏……”四爷喘得不像样,整个人汗津津的,梗着脖子,喉结突起剧烈滑动,睫毛一个劲儿地颤,像只倒在炙热烈日下、挣扎濒死的豹。 这样的四爷漂亮的要命,脆弱的要命,也迷人的要命。 “我在。” 维珍不错眼珠地看着,不放过四爷脸上任何稍纵即逝的表情,蓦地,她低下头,轻轻咬住他突起的喉结。 四爷浑身一僵,下一秒死死捧着维珍的脸,两副唇舌随即纠缠在了一起。 …… 良久之后,昏天暗地的亲吻变得温柔旖旎,四爷圈着维珍,维珍枕着他的肩膀,两个人像是交颈的鹤,吻得温柔缠绵,直到嘴唇微微有些刺痛,某段不好的回忆涌上脑海,维珍才推开四爷。 “不亲了,嘴巴疼。” “真娇气,”四爷意犹未尽,不让亲嘴,他就亲维珍带着玫瑰芬芳的头发,亲着亲着,四爷突然问道,“你有乳名吗?” 维珍一怔,顿了顿,小声道:“我叫维珍。” 穿过来这么久,维珍对这个时代越发熟悉,越是熟悉就越觉得悲凉,尤其是关于女子的条条框框。 这个时代的女子多是没有名字的,不管是平民草芥家的女儿,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几乎都是没有名字的,最多为了区分大小,被唤作“大妞二妞”,抑或是“大公主二公主”,其实并无分别。 她们被冠以父姓,从父家被送到夫家,最后变成一块名为某某氏的冷冰冰的牌位,除了生下的孩子,在这世上再无存在的痕迹。 她不知道原身有没有名字,但在这里,有没有都不重要,她就是李氏,也只是李氏。 每每四爷唤她李氏,她心里是抗拒的,但是后来,好像也习惯了,甚至再过些年,说不定她自己都会忘记她原本是有名字的,这个名字倾注了父母对她溢于言表的爱。 但是此刻,四爷问她叫什么,维珍有些意外,也有些恍惚,等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伤感跟委屈。 鼻头陡然酸涩异常,维珍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脸贴着四爷的胸口。 “我叫维珍。”她又说了一遍,竭力掩饰喉头的哽咽。 “维珍,”四爷轻轻唤了一遍,大手一下下抚着维珍浓密的长发,“你的父母肯定特别疼你。” “嗯,他们……他们特别疼我,爱我。” 维珍实在忍不住了,伏在四爷怀里小声哭了起来。 第94章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四爷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哄女人绝对不是他所擅长的,别说是哄女人了,就是哄大格格他都还哄不好呢。 四爷心疼又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着维珍,一下下亲吻着她的发旋,然后柔声道:“知道你想爹娘了,等你父李文烨下次回京述职,到时候爷安排你们父女见面,别哭了。” “哇!” 下一秒,维珍却哭得更厉害了。 怎么还哄不好了,四爷急的身上冒汗,只能笨拙地继续哄着:“不哭了,仔细眼睛疼。” 维珍却哪里听得进去,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父李文烨”。 她就不该报以侥幸,早就该猜到原主就是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齐妃李氏。 一想到李文烨那个贪官爹,还有早夭的两个孩子,以及那个鼎鼎有名的大清巨人三阿哥…… 天塌也不过如此啊! 怎么还哭呢?四爷都愁死了,哄不好那就只能换个法儿了。 “不许再哭了,再哭爷就生气了!”四爷唬着脸,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还伸手在维珍屁股上拍了一下,“听话!” “我……我听话的,四爷的话我都听,”维珍委委屈屈点着头,仰着头可怜巴巴看着四爷,“我……我爹也听,孩子也听的,我们都听四爷话,保证不惹四爷生气。” 四爷:“……” 他刚才是不是劲儿大了?瞧把人吓的。 四爷心虚地瞥了一眼维珍,迟疑着要不要给维珍揉揉,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儿,轻咳一声:“你听话就好,别哭了,快睡吧。” “哦。”维珍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窝在四爷的怀里,悲伤在心里继续逆流成河。 她这什么命啊! 老天鹅,你果然不是人! …… “主子,真的不要请太医吗?” 甘草忧心忡忡地看着维珍,茯苓也紧张地看着蔫啦吧唧趴在小几上发呆的维珍。 两人都察觉了维珍今天的异常,从早起之后,就蔫哒哒的没有精神,早膳都没吃几口,甘草跟维珍都很是担心,觉得维珍这是病了。 维珍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儿,就是昨儿没睡好,有些累了。” 小丫头,你们怕不知道,我这是心病! 太医哪里治得好! 没睡好?累了? 甘草跟茯苓面面相觑,昨晚上四爷跟主子就只叫了一遍水,从前叫三回水,也没见主子这么累过呀。 甘草还是担心:“那主子可要回床再补个觉?” “不必了,左右也睡不着,”维珍摇摇头,抿了口茶,突然道,“去准备点儿药材补品,等下我去瞧瞧宋格格。” 前几天就说过要去宋格格那探病的,一直这么拖着不去总是不好。 而且现在维珍对宋格格还有了股子同病相怜的感觉。 既然她是历史上的那个齐妃,那想必宋格格就是后来的懋嫔了,说起来,历史上的这两人还真是一对难姐难妹。 这两人都是最早伺候四爷的,齐妃早期算是得过宠的,生下三子一女,不过头两个儿子都是早夭,就剩下老三长大成人,可惜了,这三儿子没成齐妃的指望,后来被他爹雍正无情地割了黄带子,赶去做八爷的儿子了。 至于那一女,应该就是大格格了,维珍也不清楚历史上的大格格是个什么命运走向。 可就冲着着三个悲催儿子还有那个贪污犯的爹,齐妃的悲剧可想而知。 维珍原本觉得给人当小老婆本来就够悲催的了,没想到没有最悲催只有更悲催。 至于历史上的懋嫔,倒是生了两个闺女,不过可惜了,都是在襁褓中就早夭了,最早伺候四爷的人,到后来就捞了一个嫔位,足见一辈子过得也是凄凄惨惨。 哎!可不是难姐难妹嘛。 甘草手脚利索,很快就选好了几样药材,维珍想着宋格格之前说过喜欢吃她这儿的糕点,正好昨天烤了不少,又叫甘草给包了几样,一并给带过去。 这是维珍第一次来宋格格这边,甫一进去,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冷清。 是的,冷清。 宋格格跟维珍一样,都是格格,其实小院儿的配置都差不多,但是维珍那边毕竟多了个大格格,伺候的人就多了一倍,而且随着大格格一天天长大,院子里就渐渐多了些玩具,大格格又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所以小院儿里头总是格外热闹。 维珍默默叹气,若历史走向没错的话,那宋格格怕是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热闹了。 小德子一路引着维珍进去,满绣闻讯匆匆迎出门来:“奴婢见过李格格,给格格请安。” “起来吧,”维珍道,“听说宋格格身子不大爽快,我过来瞧瞧,不知宋格格可方便见我。” 满绣面露为难:“我家格格听闻李格格亲自前来探望,很是感激,原本是要起身相见当面道谢的,只是我们格格如今体力不支,实在是没有精力与格格见面,还望格格见谅。” 满绣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再加上她明显憔悴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假的。 所以宋格格真的病得这么厉害? 既是如此,她倒是不好强人所难了。 第95章 那件旗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转告你们格格,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养病就是。”维珍道。 甘草上前将补品跟糕点递过去,维珍道:“一点子心意还望宋格格不要嫌弃。” “格格慈心,有劳格格记挂。”满绣双手接过,对着维珍又是一通福身行礼。 维珍撂下东西就回去了,满绣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疾步回来,拎着桌上的东西,进了寝房。 “李格格走了?”半躺在床上正做着针线的宋格格,闻声抬眼看去。 “是,李格格刚走,”满绣道,打开手里的两个锦盒给宋格格过目,道,“格格,这是李格格带过来的。” 宋格格盯着那齐齐整整的糕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儿:“拿下去吧。” 满绣打量着宋格格瘦削憔悴的脸,小心翼翼道:“格格,要尝尝李格格做的糕点吗?” 这段时间,宋格格吃饭还没有药多,整个人几乎是瘦了一圈,整张脸都瘦脱相了,满绣整天想方设法让宋格格多吃一些,眼瞧着李格格送来的糕点,她就想起从前宋格格是很喜欢吃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宋格格却摇摇头,继续埋头做针线,满绣没有法子只得拎着东西退出去了,留下宋格格一个人闷不吭声地绣着柳叶合心。 半晌,绣完最后一针,宋格格看着栩栩如生的柳叶出神。 这原本是她打算绣好了作为主子爷的生辰礼物送出去的,只是她这一病就给耽搁了,只能临时让满绣满屏代着做了一身寝衣给主子爷送过去。 如今,总算是绣好了,只是却再没有机会送给主子爷了。 宋格格苦涩地牵了牵唇。 满绣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进来,就瞧着宋格格对着绣绷出神的模样,满绣不由蹙眉,有些担心地道:“格格还在病中,最是不能费心神,还是不要做针线了吧。” “嗯,不做了。” 宋格格点点头,将绣绷放下,倒是没有片刻迟疑。 满绣对于宋格格的反应还有些吃惊,当下把汤药递了过去:“格格喝药吧。” 宋格格接过药碗,将黑漆漆的汤药一饮而尽,满绣忙得又递来茶水漱口。 “你退下吧,我乏了,想睡一会儿。”宋格格道。 满绣一脸担心地看着宋格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端着药碗又退了出去。 自从病了之后,格格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是自从那晚被苏公公送回帐子之后,格格就变得不一样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儿一样。 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满绣蹙着眉盯着外头的天光,陷入沉思。 …… 宋格格又梦到了那一晚,还有那件烟粉色绣缠枝莲的旗装。 起初李嬷嬷送过来的时候,宋格格只是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李格格好像有一件相似的旗装,颜色相同,至于细节是否相似,宋格格倒是记不起了。 也不知福晋是无心还是有意,宋格格之前还觉得那旗装好看,后来就觉得膈应了,所以一直没有穿,直到那一晚在塞外,万岁爷设宴。 从三爷的田格格那里打听到四爷席间喝了不少,宋格格咬了咬牙,翻出那件让她膈应的烟粉色旗装换上。 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宋格格也不想这样。 这一次四爷出行只带了她一个人伺候,宋格格的喜悦激动溢于言表,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格格就只剩下心慌了。 自从离京,四爷一次都没有让她伺候过,甚至她连一面都没有见到过四爷。 四爷有自己专门的帐子,而她住着格格规格的小帐篷,没有四爷发话,她是不能过去搅扰四爷的,就这么一路到了塞外,宋格格的心就像那天儿一样,越来越凉。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白白出来一趟,遭了这么多罪,却连四爷的面儿都见不上,多划不来。” “可是四爷不见我,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三爷院儿里的田格格还挺热心肠,为她出谋划策:“四爷不见你,那你就去找他啊。” 宋格格想着四爷冷冰冰的脸,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敢。” “啧,就你这副没出息的样,难怪这么窝囊,”田格格很是瞧不上她,“四爷就算再吓人,还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离不开女人,况且还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四爷旷了这么久,你再主动点儿,还怕不成事儿?” 宋格格有些心动,可她一贯胆小,到底还是不敢。 田格格简直无语,就没看过宋格格这样胆小如鼠,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如今在外头,四爷都记不得你这个人,还指望回去之后四爷能想起你?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是的,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肯定会后悔。 宋格格一个人在帐子里纠结了半天,等到日暮四合,她总算下定决心,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了那件让她膈应的旗装。 第96章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仅如此,她还破天荒梳了最简单的单螺,整个过程,她都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 万岁爷设宴,连她们这些格格也被安排了席面,只是中间被围布隔开,那边男人的笑闹声不时传来,她一直紧张地留意,却始终没有听到四爷的声音。 田格格见她一身新簇簇打扮,猜到她的心思,十分满意,还特地帮她留意四爷的动静。 等听到四爷酒醉离席的消息之后,宋格格自然坐不下去了,打发走了满绣,一溜烟儿小跑直奔四爷的帐子,很快就瞧着苏培盛扶着四爷回来。 苏培盛冷不丁瞧见宋格格还吃了一惊,一则是宋格格竟主动过来,二则是宋格格这一身梳妆打扮…… 怎么看怎么像是李格格,再加上背着光,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能以假乱真。 苏培盛还没来及张嘴,四爷却开了口:“去……去你李主子那儿!爷要、要见你李主子!” 宋格格深吸一口气,抢在苏培盛面前迎了上前,一边柔声道:“主子爷,让妾身伺候您吧!” 四爷睁开酒醉迷离的眼,打量着面前的人,再开口就难掩笑意:“李氏!看……看爷今晚怎么跟你算账!” 宋格格愣住,她从来没见过四爷笑,从不知原来四爷会笑得这般柔情满溢。 四爷平时都是这样对着李氏笑的? 压下复杂的心绪,宋格格扶住了四爷的胳膊:“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妾身伺候您歇着吧。” 四爷伸手揽着宋格格朝帐子走去,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拦着,站在帐门前给四爷守门。 伴驾不是件轻松事儿,尤其是这次万岁爷出门只带了三位皇子,个个都扎眼,自然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 赶路的时候,三位皇子得骑马为万岁爷开道,扎营的时候,不管能不能见到万岁爷的面儿,都得去帐前候着,这一路上真是战战兢兢,恨不得睡觉都支着耳朵。 四爷哪里会记得跟着来的宋格格? 从离京到现在,四爷都旷了快一个月了,想必是难以忍受吧? 今晚四爷难得放松,谁伺候四爷不是伺候呢。 …… 那晚的四爷特别陌生,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激烈的,都是宋格格不曾见过的,她忐忑不安又十分嫉妒,尤其是四爷一声声在她耳畔唤着李氏。 连醉着也心心念念不忘吗? 李氏就那么好吗? 宋格格的复杂心路并没有持续多久,半夜四爷口渴醒来,一直提心吊胆没敢睡的宋格格忙得下床沏茶,待她端着茶回来,熟悉的四爷总算回来。 他坐在床沿儿上,狭长的凤眼冷冷盯着她,宋格格的手一颤,杯子险些脱手。 “主子爷……” 宋格格慌得不知说什么,四爷却已经挪开了眼,沉声唤了苏培盛进来。 “送宋格格回去。” 头顶传来四爷冷冷的声音,宋格格的心顿时跌到谷底,手一抖,杯子到底还是掉了下去,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倒是没有摔碎,只留下一片褐色的污迹。 苏培盛心中暗道不好,行至宋格格面前:“格格请回吧。” 宋格格手软脚软,强撑着去穿衣,四爷瞥见屏风上那抹熟悉的烟粉,眉头紧锁,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重新去给宋格格找件衣裳。” “以后不许再穿烟粉色。” 撂下这句话,四爷就披上披风大步出了帐子,留下苏培盛跟宋格格双双慌了神。 “苏公公,我……我该怎么办?”半晌,宋格格才缓过神来,无措地看着苏培盛。 苏培盛心中哀嚎不已,你问我,我问谁?四爷动了这么大的气,不定要怎么发落他呢。 “宋格格,您暂且等候,奴才叫人去给您取衣裳。” 苏培盛走了,帐子里就只剩下宋格格一人,明明点着火盆,可是宋格格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再也撑不住了,宋格格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宋格格痛苦地闭上眼。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 维珍回来没一会儿,苏培盛就过来了,亲自捧着两个锦盒,恭恭敬敬进了门。 “奴才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谙达请起,”维珍放下茶杯,含笑道,看着苏培盛手里捧着的两个个头不小的锦盒,不由好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劳烦谙达亲自送过来?” 下一秒,苏培盛腰弯得更厉害,声音似乎都更恭敬了:“格格这么说,便就是折煞奴才了,能伺候格格是奴才的体面。” 维珍眨眨眼,这么长时间没见苏培盛,怎么觉得苏培盛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未免也忒……恭敬了。 “谙达客气了。” 苏培盛将锦盒放下,然后打开,一一为维珍介绍。 “格格请看,这是主子爷让奴才给格格送过来的,这东陵壶是宜兴大家陈鸣远的得意之作,这里是云南巡抚今年才进贡的千年普洱老树所产的普洱,已经陈化二十年了,此时饮用正适口。” 维珍看着锦盒里头的紫砂壶,还有那一匣子看似不起眼的茶饼,一时心情复杂。 她喜欢倒是都挺喜欢,就是吧,这个陈什么大家的得意之作…… 就拳头那么大,里头顶天能装两杯茶。 实在是太秀气了,给她这个习惯牛饮的人用,未免有些牛嚼牡丹。 还有那什么千年老树、陈化二十年,四爷也太看得起她了,她平时其实…… 也不大喝茶的,茶叶她一般都用来煮奶茶。 第97章 颁金节 四爷一贯不是个小气的,平时也没少让苏培盛往她这里送东西,不过都是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什么的,虽然值钱,但说实在的,维珍并不大喜欢。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四爷好像突然开窍了,又是送她皮草,又是送她普洱的,颇有点儿投其所好的意思。 莫非是……很满意她昨晚的服务? 维珍不由自主地就举起了两只手,欣赏着自己的纤纤玉指。 没想到自己的这双巧手不单单在做糕点上有天赋,就连在……那什么事儿上也是天赋卓然,头一次上手就让大老板如此满意。 看着自家主子莫名其妙对着双手傻乐半天,茯苓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主子。”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的时候,维珍臊得脸通红,忙得收回手,掩饰地喝了口茶,再抬起头看向苏培盛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正经。 “还请谙达代我谢过四爷。” “是,奴才一定,”苏培盛放下东西,“格格要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小池子,去送送。” “是,苏哥哥您这边请。” 当下小池子忙不迭满脸堆笑送了苏培盛离开,维珍瞥了一眼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然后扭头问茯苓:“你有没有觉得苏培盛今天有点怪怪的?” “是,比从前客气,对奴婢也特别和气,从前他对谁可都是不假颜色的,”茯苓使劲儿点头附和,顿了顿,又道,“不过才被主子爷下令打了一顿板子,也难怪比从前更小心殷勤。” 提到这个维珍还挺好奇:“四爷到底因为什么发落的苏培盛?” “奴婢也不清楚,”茯苓摇摇头,“不过主子爷甫一回宫苏培盛就挨了板子,可见是路上做错了事儿,在外头不方便发落,所以等回宫后四爷才发落,前院儿的人一向嘴严,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维珍摇摇头,正色跟茯苓道:“听听热闹也就罢了,往后不许打探前院儿的事儿,更不许跟别院儿的人嚼舌头。” 难得一见自家主子这副严肃模样,茯苓赶紧点头如捣蒜:“是,奴婢明白。” 维珍小心翼翼取出那把东陵壶,一番欣赏把玩,维珍虽是个门外汉看不出什么门道,却也很喜欢这小巧精致的状似南瓜的壶身,比之寻常茶壶,多了份活泼野趣。 “收起来吧,仔细这点儿,可别给摔了。” 再过个三百年说不定能值几百上千万呢,可惜了,到时候不知会便宜谁。 虽然喜欢,但是现在用不上,维珍打算等自己这个门外汉勉强迈进门之后,再用这个紫砂壶,现在就不糟蹋好东西了。 “是,”茯苓道,小心翼翼将紫砂壶放好,又指着那一盒茶饼问,“主子,这也要收起来吗?” “留下一饼,其他的也收起来。” “是,奴婢遵命。” 维珍捧着茶饼凑过去深深一嗅,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味道特别好。 不愧是千年老树产的茶,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能独享呢? 下次四爷过来,她给四爷露一手吧。 本着对悲催命运的预知,维珍决定以后要对四爷更殷勤谄媚点儿,争取给四爷留个好印象,就算日后逃不过悲催的命运,也尽可能让四爷念着点儿旧情,让她安安生生过完这辈子。 但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四爷却并没有来过维珍这边,原因无他,颁金节到了。 按说颁金节是十月十三,已经过去了,因着康熙巡幸塞外时间冲突,所以康熙帝就下令今年的颁金节后推一个月再庆祝。 颁金节是大清皇室最重视的节日,每年都要大肆庆祝,规模都超过了春节。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宫里上上下下都忙活得脚不沾泥,一众皇子也不例外,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哪个都不敢懈怠,毕竟这是难得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 福晋也不闲着,前朝有庆典,后宫也有,福晋们也地一天不落地出席。 四爷跟福晋,就这么每天披星戴月地出门再披星戴月地回来。 颁金节庆典的最后一天,恰好赶上初雪,西北风刮着雪花飘着,一众皇子神情肃穆,可实则个个被冻的脸白嘴紫。 露天观看演出什么的最要命了,而且还是太和殿前最空阔没有遮挡的广场,那滋味儿简直了,连一向嘴碎的三爷也罕见地嘴巴紧闭,四爷难得落得个耳根清净。 好不容易捱完了演出,还不能回去,还得继续参加晚宴,不过好在不是露天了。 晚宴设在乾清宫,万岁爷跟太子坐软轿先行一步,剩下的皇子却得步行,从太和殿到乾清宫本就不算近,再加上这鬼天气,一众饥肠辘辘的皇子难得也有失态的时候。 大爷面色冷凝走在最前头,三爷骂骂咧咧跟了上去,体型微胖的五爷冻得缩肩膀,却还不忘等着自己的亲弟弟九爷,九爷又叫着八爷十爷,十四紧随其后,路过四爷的时候,眼风都不扫一下。 十三径直往四爷这边走过来,一边往手里哈着气,一边冷呵呵地道:“四哥,一起走吧。” “你先去,”四爷道,瞧着十三冻得打哆嗦的模样,不免心疼,伸手解下了披风披到了十三身上,“瞧把你冷的。” “不行,四哥你也冷……”十三忙得要把披风拿下来,却被四爷摁住了。 “少废话,”四爷亲手把带子系好,拍了拍十三的肩膀,“你先走,我去瞧瞧你七哥。” 第98章 颁金节2 十三看了一眼杵在原地不动弹的七爷,点点头,然后就转身走了。 “老七,没事儿吧?”四爷快步走到七爷面前,蹙着眉看他僵硬的腿,“还能动吗?” 四爷打一开始就担心七爷,毕竟七爷腿疾严重,自从天冷之后,七爷腿疾复发,已经有段时间都没去上书房了,这几天是强撑着下来的,连四爷都有些吃不消,更别说是七爷了。 七爷面色煞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是不敢动,方才真是硬撑着下来的,这时候残腿已经疼得麻木了,他真怕自己一动就站不稳了,会摔跤。 七爷一张嘴就带着点儿哭腔:“四哥,我不敢动。” 虽然上过战场,但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七爷是真的害怕,方才还勉强能撑着,这时候在四爷面前却再也撑不住了。 四爷眉头皱的更紧,弯下腰,在七爷僵硬的右腿上捏了捏:“有感觉吗?” 七爷摇摇头,慌得不行:“没有。” “八成是给冻狠了,”四爷果断过道,“我先送你回去,叫太医去给你瞧瞧。” 七爷一个劲儿摇头:“不行,还要去乾清宫呢,父皇、父皇在那儿呢。” “你这样的情况,父皇肯定会谅解,”四爷宽慰道,伸手拍了拍七爷的肩膀,“别担心,有四哥呢。” 七爷说不出话,胡乱抹了两把眼泪,一个劲儿冲四爷点头。 “苏培盛你这就去请太医。”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疾步往太医院赶去,四爷又让七爷的人去乾清宫知会一声,然后自己背着七爷一步步朝阿哥所走。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下人送七爷回去,但是七爷这副样子,肯定是不想被下人瞧见的,七爷向来心思敏感,四爷心里清楚,一直都尽可能地照顾这位天生可怜的弟弟。 “四哥,我又……又拖累你了。”到了阿哥所,七爷的眼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四爷唬着脸:“胡说八道,我是你哥,照顾你本就应当,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才真要生气呢。” 四爷难得对七爷黑脸,七爷心里却很熨帖,也不再哭唧唧了,催着四爷赶紧去乾清宫,别耽误了晚宴的时辰。 “不要胡思乱想,一会儿太医就到了。” 四爷拍了拍七爷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又被七爷叫住了。 “怎么了?”四爷问。 “四哥,外头冷。”七爷飞快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想要给四爷穿上,却实在站不起来,四爷会意,伸手接过披风自己动手穿上了,七爷才总算露出笑容。 “走了,”四爷伸手揉了揉七爷的脸,转身大步离开,撂下一句,“明天再来看你。” 一路疾走,还好赶在晚宴开始之前到了乾清宫,四爷松了口气儿。 “主子爷,您总算到了。” 苏培盛忙得迎上前,一边替四爷脱下披风,一边又取出帕子,四爷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吆,四弟的架子真是不小,眼瞅着都要越过太子殿下了。” 总算暖和过来了,三爷的嘴皮子也变得利索了,四爷才一站定,三爷就不阴不阳起来,前不久刚得了嫡长子的三爷,在四爷面前优越感越发强烈,不放过任何能阴阳四爷的机会。 四爷一脸面不改色:“三哥的架子也不小,张口闭口都要捎带上太子殿下,做弟弟的哪里敢接话?” “你!” 被一向话少的四爷抢白,还是当着许多皇子的面儿,三爷如何挂得住面子?顾及着场合,三爷到底不敢太过火,压低声音冷声道:“四弟的口舌是越发伶俐了。” “到底是比不上三哥你。”四爷轻飘飘道。 三爷被他这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气得半死,正要开口训斥,却瞧着太子从偏殿走出,殿中瞬间安静一片,三爷也只能悻悻作罢,随着一众皇子给太子行礼。 “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太子殿下是万岁爷发妻赫舍里皇后的所出的嫡长子,据说跟已故的赫舍里皇后有八分像,容貌俊美,气质高贵,自幼被册立为储君的得天独厚,更为他镀上了一层无与伦比的尊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储君气派。 目光在一众高矮不一的手足之间逡巡,最后太子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存在感最强的大皇子身上,顿了顿,太子收回视线,抬脚走到自己的桌前,缓声道:“都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 没一会儿,梁九功的声音从后殿传来:“皇上驾到!” 太子领着一众皇子跪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中,万岁爷身着明黄龙袍迈步走上上首,俯视殿中一众皇子,正值年富力强的万岁爷并不是十分严厉的长相,反而透着几分温和,但一个能扎扎实实攥紧朝堂数十载的天子,再温和也透着逼人的君威。 “都起来吧,”万岁爷撩袍坐下,对着下面抬了抬手,“坐落。” “谢万岁!” 一众皇子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落座,却再没有方才的松弛,一个个腰板挺直,呼吸眨眼似乎都整齐划一。 第99章 头一次牵手 万岁爷比了个手势,丝竹声响,晚宴正式开始,万岁爷瞥了一眼下面空出来的位置,梁九功旋即上前禀报:“启禀万岁爷,七殿下腿疾复发,故而不能前来赴宴。” 想起这个天生不足的七儿子,万岁爷不由蹙了蹙眉:“太医可去了吗?” “启禀万岁爷太医已经去了,”梁九功道,“是四殿下派人去请的。” “哦?还有老四的事儿?” “回万岁爷的话,方才在太和殿,七殿下腿疾复发以至不能行走,是四殿下送七殿下回的阿哥所。” “这个老四。”万岁爷看着下面正襟危坐的四爷,摇了摇头。 这个四儿子怎么说呢? 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上次小校场的事儿,有人说老四对亲弟弟都能下这么重的手,真真是面冷心冷,万岁爷却觉得未必然。 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嘛。 对此万岁爷是欣赏的,但是他又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个四儿子,教训弟弟却不顾及母妃的颜面,结果就是母子兄弟失和。 重情重义不假,但是性子古板甚至古怪也是真的,再加上喜怒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子实在很难让万岁爷喜欢。 还是缺少历练,性子也得磨。 …… 颁金节的庆典总算结束,每年的颁金节都让人筋疲力尽,今年因为晚了一个月,又是天寒地冻,更是煎熬,连一向能忍的四爷都觉得自己脱了层皮。 又是十来天不见,维珍再见到四爷,都已经是腊月了,四爷过来的时候,维珍正在屋前的长廊下看小池子堆雪人。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甫一见到四爷,小池子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大雪球,给四爷行礼。 “起来吧。”四爷道,眼神却都不给小池子一个,自进了院儿就一直盯着维珍,眼里都是惊艳。 白狐大氅把维珍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寻常人穿白衣裳,多多少少皮肤会被衬得发暗,但是维珍不是,柔白的狐皮反倒衬得她肌肤胜雪,而此刻这张芙蓉面就对着他,一双小鹿眼欲语还休。 四爷无端就觉得喉头发紧,他想起了从前孝懿仁皇后宫里挂着的一幅《雪地美人图》。 雪地、红梅、美人,这经久不衰的题材,千百年来被各种演绎描绘,从前他只是欣赏别人的描绘想象,但是从今往后,他有了具象。 说来也巧,维珍头一次上这件白狐皮的大氅,四爷就过来了,此刻被四爷灼灼的目光看着,维珍都有些不好意思。 “四爷万安。”待四爷走近,维珍福身给四爷行礼,露出一截纤细莹白的脖子,耳朵上的珊瑚耳坠,轻轻晃动,更衬得她莹白如玉。 喉头更紧了,四爷默默吞咽了两下,然后伸手把人扶起来,目光依旧落在维珍身上,维珍被他看得面颊微烫,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小声问道:“好看吗?” 虽是问出口,但是维珍却也没指望四爷这个老古板有什么反应,反正四爷的眼神她已经很受用了,却不想四爷凑到她耳畔轻声道:“那几只狐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维珍愣了一下,旋即伸手在四爷身上轻轻捶了两下:“讨厌!” 这算是独属于闷骚男人的情话吗? 四爷被她捶的心花怒放,眼瞧着这张芙蓉面因为自己变得粉红一片,四爷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伸手拉着维珍的手道:“走,进屋去,外头冷。” 维珍却不想,看着身上的大氅,颇有些恋恋不舍:“再待一会儿。” 狐皮大氅真是太好看了,还暖和得要命,一点儿都不冷,她平时也没有穿出去的机会,既然今天都决定臭美了,维珍索性想多穿一会儿。 四爷看着她脸上的恋恋不舍,没说话,目光却变得深沉起来。 维珍还体贴地道:“四爷要是冷得话,就先进去吧,我在这儿看小池子堆雪人儿,昨天就要堆雪人给大格格看的,可惜雪不够,好在昨晚下了厚厚一层雪,总算能给大格格堆雪人儿了。” “不冷,爷陪你看。”四爷道,大手一直牵着维珍的手,担心维珍手冷,还拉着维珍的手塞揣进自己的斗篷里。 忽然手心被调皮的手指挠了两下,四爷一边攥紧一边去瞪手指的主人。 这个李氏真是大胆,大天白日地就敢公然调戏于他! 不过四爷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反过来也去挠了挠维珍的手,维珍不服输,又挠回去,你来我往了好几个回合,挠着挠着,大手陡然用力,攥住了小手,然后霸道地将手指一根根挤进去,十指交缠。 再然后,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四爷觉得自己的手好热,不止手,还有心口,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 小池子总算堆好了雪人儿,大格格也总算醒了,看着雪人儿一个劲儿地乐,维珍想去陪大格格看雪人,手却被四爷拉着不放,维珍晃了晃,没有反应,维珍扭头看他,他一副云淡风轻、不明所以的模样。 反正不管维珍怎么暗中使劲儿抑或是眨眼,四爷一概没有反应,维珍气鼓鼓地嘟着嘴,到底没能去陪大格格,就这么远远站着看方氏带着大格格围着雪人儿咯咯笑。 不过,四爷的手真的好暖呀,比她用过的所有暖宝宝都好使。 她却不知四爷在心里骂她没良心,好歹是两人头一次牵手,结果这个小没良心的心里就装着大格格,却不装着他这个大格格的爹。 好气哦。 …… 第100章 这女人心还挺大 用完午膳之后,四爷在寝房软塌这边看书,维珍则在暖阁里头不知捣鼓些什么,四爷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是看着书,可是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维珍那边瞄。 方才用膳的时候,维珍就神神秘秘地说等会要给他做个好东西,四爷自是好奇,只是抹不开面儿跟过去看,这时候心里痒痒的,到底是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一股子浓郁的普洱茶香传来。 所以这是在给他烹茶吗? 四爷想起上回维珍沏的那杯普洱,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可见在家的时候,是没有正经学过烹茶的。 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 可似乎正是因为小门小户的出身,少了许多条条框框,维珍的性格才会这样鲜活明媚吧。 想着方才维珍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四爷牵了牵唇,也不知李氏烹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不过瞧着她的那股子志在必得的劲头,兴许是真的有所长进吧。 别说,他还挺期待呢。 又过了一会儿,余光中维珍端着托盘往他这边走,四爷旋即收回视线,一派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 “四爷尝尝,妾身煮的茶。” 维珍把托盘放下,从上头端下茶杯递到四爷面前,又取下一碟子的糕点,然后自己在对面坐下,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一派心无旁骛,一手拿着书一手去端小几上的茶杯,待茶杯送到面前,一股子混合着牛乳味道的普洱茶香扑面而来,四爷一怔,再也心无旁骛不下去了,盯着杯子里所谓的普洱茶,半晌没吱声。 “四爷不烫了,妾身刚才特意晾了一会儿,这会儿刚好能喝。”维珍以为四爷怕烫,还特意解释道。 四爷默默转头看向维珍:“这是什么?” 维珍一怔,旋即解释道:“就是牛乳茶啊,不过我没有加盐,放的是糖,别有一番风味,四爷尝尝就知道了。” 宫里的贵人们也有喜欢喝牛乳茶的,但跟后世风靡大街的奶茶不一样,是往里头加盐的,这是蒙古那边的习惯,毕竟蒙古出身的后妃不少。 不过维珍喝不惯,她还是更喜欢甜甜的奶茶。 “妾身试了好些次呢,就现在的这个比例味道最好了。” 被那双满含期待的小鹿眼巴巴看着,四爷到底是没有把茶杯放回去,硬着头皮抿了一口。 “怎么样?”维珍迫不及待地询问。 四爷默默放下茶杯,尽可能委婉措辞:“尚可。” 他的确爱喝茶,也爱食糖,对牛乳也不抗拒,但是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 还是让四爷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维珍心里就有数了,不过也没觉得泄气,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都说三年一代沟,那她跟四爷简直就是马里亚纳海沟嘛。 而且就算是在现代,也不是每个男孩子都能接受奶茶的。 所以维珍吩咐甘草重新给四爷上了杯普洱,又把糕点推到四爷面前,至于那杯被四爷嫌弃的奶茶,则被维珍捧在手里,有滋有味儿喝了起来。 四爷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茶,垂着眼看着腰间的香囊,不由抿了抿唇。 方才李氏说为了这个味道奇怪的牛乳茶,试了好多遍呢,虽然他不喜欢,但是却领李氏的这份心,就像这香囊,一针一线都是她对自己的心意。 想着维珍做的四个香囊,四爷心里就不免有些得意,李氏明摆着是想自己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戴着她做的香囊。 这女人心还挺大,想着一年到头都霸占他呢。 “等下让苏培盛再给你送点儿茶叶过来。”放下茶杯,四爷道。 也不知上回让苏培盛给送来的几饼普洱给她糟蹋得还剩多少。 千年老树产的茶,连他平时都是爱惜着喝呢,但只要李氏爱喝,他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多谢四爷了,”维珍眉开眼笑应着,伸手从碟子里取出一块红枣糕给四爷递过去,“四爷尝尝,妾身新做的糕点。” 两人正喝茶闲聊,外头突然传来了大格格的一声惊呼,两人都听到了,旋即都放下了手里的糕点。 “怎么了?”维珍急忙忙站起来朝门外走,却瞧着方氏已经抱着大格格进来了,维珍赶紧蹲下来查看。 “启禀主子,大格格方才是瞧见鸟儿飞下来,才惊呼出声,奴婢一直抱着大格格,大格格并未受伤。”方氏忙不迭跪地禀报,说这话的时候,因为紧张害怕,身子都在微微打颤。 毕竟四爷可在呢,方氏还记得之前在正院,邓氏是怎么被四爷下令打到血肉模糊的。 经历过上回的事儿,方氏照看大格格更加用心了,所以维珍对方氏也挺放心,不过还是仔细将大格格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大格格一直在她怀里挣扎,手舞足蹈地指着外面一个劲儿地喊着:“鸟!鸟!” 可见真的没事儿。 维珍松了口气儿,发现大格格身上冒汗了,便就让方氏带大格格回去换衣,一边又叮嘱道:“今天不许在出去玩了,仔细冷热交替染风寒。” “是,奴婢遵命。”方氏忙不迭应声。 第101章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一瞥眼发现大格格帽子上的兔耳朵不知什么时候开线了,维珍随口让方氏回去后记得把兔耳朵缝好,大格格却抱着维珍的胳膊不撒手:“额娘缝!额娘缝!” 维珍笑着亲了大格格一口:“不许为难额娘!” “额娘缝!额娘……嗷呜!” 不给大格格继续不依不饶的机会,维珍把小兔帽子轻轻往下一扯,遮住了大格格的脸,大格格嘴里嗷嗷叫,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维珍给方氏使了个眼色,方氏赶紧抱着大格格走了。 维珍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暖阁,就瞧着四爷正盯着自己的袖子看。 “怎么了?”维珍问。 四爷抬起手,伸到维珍面前,维珍就瞧见左侧袖口上那个莫约两寸长的破口,登时就拧着眉看向伺候在外堂的苏培盛,难得对苏培盛多了几分严厉:“怎么伺候爷的?竟让爷穿破衣裳?” 还好今天四爷没出门,要是穿着这样破的衣裳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好,要是在颁金节上穿这样一身破衣裳,那四爷岂非是在御前失仪?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是知道宫里的规矩有多大的,自是担心。 苏培盛忙不迭下跪叩头:“奴才一时疏忽,但凭主子爷发落!” “算了,我记得早上上身的时候还是好好儿的,兴许是之前在小校场上弄坏的。”四爷道。 脸都要贴到地上的苏培盛,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四爷,你是不是忘了,你从小校场上回来之后是沐浴更衣后才来的后院儿? 还有就是…… 我看到了,刚才分明是你自己悄默声儿地把袖子给扯坏的! “行了,你下去吧。”四爷摆摆手跟苏培盛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哪里敢管四爷抽什么风,忙不迭撅着屁股躬身退下了。 “行了,别生气了,知道你这是担心爷,”四爷含笑道,伸手拍了拍维珍的手,一边又道,“正好,你把这口子给爷补补,省得再叫人瞧见爷穿破衣裳。” 维珍低着头打量那个口子,冬日穿的重锦料子厚实,裂开的口子参差不齐,足有两寸长,别说维珍不会使针线了,就是会,怎么缝好这样的口子也是难事。 “我让甘草来给你缝,她针线功夫好。” 四爷却扯着维珍的手,有些嫌弃地道:“不要别人,你来。” 维珍:“……那好吧” 傲娇少年,你会后悔的。 甘草一脸忧心忡忡地取来针线,特地为维珍认好针才递过去,维珍深吸一口气,然后在四爷的注视下郑重其事下了第一针。 一针两针三针…… 一条歪歪曲曲的大蜈蚣就在四爷的注视下诞生,四爷的脸越来越黑。 缝完了最后一针,维珍接过小剪刀,剪断了线,看了看一言难尽的大蜈蚣,维珍有点儿心虚。 吸了吸鼻子,维珍小声跟四爷打商量:“四爷,眼瞅着新年就要到了,妾身送您一身新衣裳好不好?” 四爷默默抬起头,定定看着维珍,直看得维珍心里发毛,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至于这么生气嘛。 那么稀罕的普洱你都不心疼,还会心疼一件衣裳? 至于吗? 四爷觉得至于,非常至于! 四爷收回手,解下腰带上的香囊放在小几上,沉着脸问维珍:“这是你送给爷的生辰礼物?” 维珍点点头,隐隐约约意识到四爷在生什么气,顿时就有点儿慌,下意识辩解道:“虽然不是我绣的,但……但上头的图案是我画的……” 四爷却听不下去了,蓦地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维珍对着香囊手足无措,半晌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儿。 完蛋了,惹恼大boss了。 她的命不会比历史上的齐妃更惨吧? “主子,主子爷生气了,您要不要哄哄主子爷?”甘草担心得要命,主动给维珍出谋划策,“主子爷一向喜欢吃主子做的糕点,主子不如做些新的给主子爷送过去?” 维珍却摇摇头。 现在四爷正在气头上,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火上浇油,除非是…… 维珍在小几上趴了一会儿,然后有气无力地跟甘草道:“去,把针线筐再给拿过去。” “啊?”甘草一脸茫然,“主子……要做针线?”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难道不该是小意温柔求主子爷回心转意吗?怎么主子反而要做针线了? 维珍认命地叹气,回想着从前一下午手指头就被戳中六下的悲惨经历,脸上更添了一抹悲壮:“我要学绣花,你跟茯苓要认真教我,尽快让我早出师。” 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对,按照四爷较真儿的性子,就不是做糕点能够解决的,而且维珍也是真的心有歉疚。 当时给四爷准备生辰礼物的时候,赶上她心情不好,的确没用心,随手画了四个图案,让甘草跟茯苓绣好做成香囊,作为格格的礼物送上去,无功无过也就罢了。 听说宋格格平时也送香囊荷包一类的给四爷,一向没有出过岔子。 宋格格送的香囊荷包做工再好,也没见四爷佩戴过,所以维珍以为四爷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那她送过去之后,四爷八成看都不看就直接搁一边了。 她想着胡乱应付了事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四爷会贴身戴着。 第102章 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俗话说得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所以维珍决定要亲手给四爷重新做个香囊。 希望过程……不要太崎岖。 她的纤纤玉手啊! …… 四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里拂袖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福晋这里,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福晋心里很痛快,当晚就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精神焕发,胃口也比平时好。 李嬷嬷最是了解福晋的心思,嘴角始终噙着笑。 “也不知那李格格到底怎么惹恼的主子爷,昨儿下午主子爷黑着脸从李格格那儿离开可是多少双眼睛瞧着的。” “主子爷平时多往李格格院里去几趟,她难免就会恃宠生娇,日久天长地难免就会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在主子爷跟前失了分寸,主子爷生气也是有的。” 李嬷嬷的话真是说到了福晋心坎上,福晋一下下轻轻拢着茶,口中溢出一声冷笑。 对于四爷忙过了颁金节就迫不及待去看维珍,福晋自是心有不悦。 维珍一直是福晋的眼中钉,只是被四爷敲打之后,福晋就熄了对维珍下手的机会,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利用宋格格来打压维珍,宋格格若是不中用,福晋还打算培养新人。 但这可不是上佳手段,只要四爷一门心思宠着维珍、一力护着维珍,那这些手段都不会有效,至少不会从根本上打击到维珍。 若想斩草除根,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四爷主动厌弃维珍。 福晋对此目前是一筹莫展,没想到维珍那里却自己出了岔子,福晋自是喜不自禁。 “主子爷若是能主动厌弃李格格,那自是再好不过的,没有了四爷的偏宠,这后宅也就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抿了口茶,福晋话锋一转,“送往三福晋那边的贺礼可准备好了吗?” 三福晋上个月生下了三爷的嫡长子,明儿就是满月宴了,不同于五爷的庶长子,这一次福晋是要亲自登门道贺的。 李嬷嬷点点头:“是,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确保无误。” 福晋一脸怅然,都是前后脚进的门,三福晋如今都顺利生下嫡长子了,她怎么就迟迟怀上呢。 福晋叹气:“也是我福薄。” “福晋切莫自伤,三福晋虽早一步生子,但是日子却哪儿有福晋舒心?”李嬷嬷忙不迭宽慰道,“三爷的后宅,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安生,三福晋过门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李嬷嬷这话说的倒是不错,三爷的后院一贯热闹非常,格格倒是不多,侍妾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听说后院儿都要塞不下了,巴掌大的地儿塞进去那么多女人,能安生就怪了。 主仆两人在暖阁里头说着话,就瞧着碧乔疾步走了进来。 碧乔行至福晋跟前,福身道:“启禀福晋,宋格格院儿里的满屏刚刚过来,说是宋格格病情加重,用早膳的时候竟昏了过去,所以想请太医来给宋格格瞧瞧。” 格格请太医是要通过福晋的。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前一阵子不是说病情好转了吗?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碧乔摇摇头:“奴婢也不知,不过听着满屏的意思,宋格格似乎这两日都不大好了,精神恹恹,吐的比吃的还多。” “让王全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奴婢遵命。” 碧乔领命退下,福晋也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李嬷嬷问道:“福晋这是要去探望宋格格吗?” 福晋有些烦躁地道:“听着是不大好了,少不得要去看看。” 好不容易重得四爷信任,福晋如今事事都谨小慎微,生怕一个疏漏再惹四爷不快,宋格格如今一副病得要死的模样,她这个做福晋的,是得前去瞧瞧的。 “那奴婢伺候福晋梳妆。” …… 待福晋来到宋格格院儿里的时候,宋格格已经醒转过来,只是虚弱得要命,根本就下不来床,听说福晋来了,宋格格还要强撑着起来,福晋赶紧上前把人摁住了。 “既是病了就踏实躺好,一会儿太医就来了。” 宋格格喘息着,跟福晋道:“都是妾身的不是,让……让福晋挂心了。” 不知是不是呕吐多了的缘故,宋格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嘶哑,再加上那张微微泛着青白的脸,看得福晋直皱眉。 这宋格格不会真的要撑不住了吧? “快别这么说,”福晋道,一边扭头吩咐满绣道,“给你家主子倒杯茶润润喉。” “是,奴婢遵命。” 当下满屏扶着宋格格坐起来,满绣小心翼翼喂水,可宋格格还是呛了一下,接下来又是一串咳嗽,咳着咳着,宋格格又忍不住要呕吐,满屏忙得去床下端痰盂,李嬷嬷赶紧扶着福晋去了正堂。 寝房的干呕声间或传来,福晋听得眉头紧皱,李嬷嬷也一脸凝重。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若是宋格格这个时候没了,那可就太不吉利了。 怎么也得拖到年后,不行就用人参吊着。 第103章 有喜 福晋跟李嬷嬷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全子引着许太医进了院儿。 “福晋万安!” 进门之后,许太医给福晋请安。 “许太医请起,”福晋道,“有劳许太医为宋格格瞧瞧。” “是。” 当下许太医拎着药箱进了寝殿,福晋也跟着进去,帐幔被放下,只有一只纤瘦的胳膊伸出,无力地搭在床沿儿上,许太医瞧这架势,就不由面色凝重。 满绣在宋格格的手腕上搭上丝帕,许太医的手指才搭了上去,片刻之后,许太医脸上的凝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悦,他忙得收回手,然后就转身对着福晋笑着恭喜。 “恭喜福晋,宋格格已经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是真的?”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福晋竭力压下心中的愤怒错愕。 许太医又道:“是,宋格格确有身孕。” 福晋深吸一口气儿,勉强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真是太好了,这就得着人去向主子爷跟德妃娘娘报喜呢!只是不知宋格格的身子可还好吗?她前一阵子才病了一场,到现在都下不来床呢,不知可会影响腹中胎儿?” 许太医是德妃的人,福晋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许太医道:“宋格格确实体弱,再加上初初有孕,反应大了些,因此才会虚弱得下不来床,不过只要精心调养,按时服用安胎药,等过了头三个月,问题就不大了。” 福晋点点头:“那就有劳许太医了。” “福晋客气了。” 当下王全子带着许太医下去开药方,帐幔重新被打开,福晋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宋格格的脸上,还是那样的憔悴病弱,但是眼中的喜悦却如此明显,一下子给整个人都增添了不少活力。 宋格格的确惊喜不已,但是这惊喜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意识到福晋在看自己的时候,宋格格蓦地浑身一个激灵,然后被满绣扶着,强撑着下了床,对着福晋跪了下来。 “妾身多谢福晋照拂,妾……妾身感激不尽。” 福晋看着颤颤巍巍对自己叩头的宋格格,一颗心已然冷到了极点。 看,多么楚楚可怜、如履薄冰啊,生生把她这个福晋衬得恶毒悍妒容不下她腹中骨肉一般。 “你为主子爷开枝散叶功劳不小,身为福晋照拂你是应当的,”福晋收回视线,“既是有孕,那你往后的份例也该提一提了,别的也用不着你操心,就安心养着吧。” “多谢福晋!”宋格格不住口地道。 一声声谢恩落在福晋耳中只觉得刺耳,福晋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李嬷嬷赶紧跟了上去。 “格格!太好了!您有孕了!” 满绣满屏都激动得不行,如果宋格格生下四爷的庶长子,那往后宋格格就终身有靠了。 宋格格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她低着头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半晌,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如果这孩子……不得四爷喜欢该怎么办? 用不堪手段得来的孩子,四爷会喜欢吗? 还有,福晋会让她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吗? 要是…… 李格格知道她是怎么得到这个孩子的,会对她不屑一顾还是恨之入骨? 一时间,各种心绪纷至沓来,压得宋格格喘不过气儿,宋格格身子一软,倒在了满绣的怀里。 “格格!格格!许太医!”满绣大惊失色,忙得冲满屏道,“许太医兴许还没走,快去叫许太医!” “是!”满屏惊慌失措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找许太医。 …… 苏培盛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煎熬过。 四爷虽然面冷性子也冷,但其实并不难伺候,苏培盛伺候了四爷也有十年了,也就挨过一回板子,比起别的皇子,四爷其实算是脾气好的。 但是这两天,苏培盛是真的觉得煎熬,确切地说是从昨天离开李格格那儿之后。 昨天,四爷黑着张脸回的前院,然后就把自己关进书房抄经,当时苏培盛还松了口气儿,直到他给四爷沏茶端了上去。 甫一把茶放下,四爷冷冰冰的视线就落在了苏培盛的身上:“谁让你沏普洱的?” 上回您要赏赐李格格普洱跟紫砂壶的时候,也顺便让我在书房留两饼,这程子,您喝的一直都是普洱啊。 苏培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吭声,忙不迭跪地叩头:“是奴才的错!请主子爷降罪!” 四爷看着跪在自己脚边、叩头如捣蒜的苏培盛,烦的不行:“滚出去!” “是是是!奴才告退!” 苏培盛如闻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才把房门关上,还没来得及擦汗呢,屋里就传来了“啪”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苏培盛心下一凛,四爷从前可没摔过东西。 这回四爷真是动了大气了,往后李格格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呦。 第104章 这个李格格 这个李格格也真是的,去年七夕的时候,就因为让侍婢代工给四爷敬献礼物被福晋敲打过,让她要尽心伺候主子爷,不可懒怠。 不想李格格没长记性,这回竟然又让奴婢代工,去年有孕尚且算是情有可原,那今年呢? 况且今年主子爷对李格格多上心啊。 四爷这次伴驾虽是没带李格格,但是宋格格明显就是个摆设,要不是那晚宋格格扮成李格格…… 说白了,四爷就是稀罕李格格,除了歇在前院以及偶尔去正院留宿,主子爷全部都歇在李格格那里。 什么普洱茶紫砂壶什么碎银子又什么狐狸皮鹿皮,合规的不合规的,四爷给李格格赏赐的少吗? 福晋送的那条腰带,精致又贵重,四爷也没有用过,至于宋格格送的什么,四爷压根儿看都没看,倒是迫不及待就把李格格送的平平无奇的香囊戴上了,可见多稀罕李格格。 可是李格格呢。 平时瞧着也不像是个恃宠生娇的啊,怎么非要自己作死呢? “啪!” 容不得苏培盛多想,书房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苏培盛顿时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他小心翼翼挪到门前:“主子爷?” “滚远点儿!” 苏培盛哪里敢真的滚远,老老实实守在廊下,鹅毛大雪下着,西北风吹着,苏培盛那叫一个透心凉,却愣是一步都不敢挪。 好不容易捱过了昨天,今天苏培盛依旧战战兢兢,因为主子爷的心情明显没有好转,反倒像是更坏了,甚至给十三辅导的时候都发了一通脾气,吓得十三爷大气儿都不敢喘。 什么叫城池失火殃及池鱼啊? 这个李格格,也不知道来给主子爷赔罪。 苏培盛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着。 苏培盛不愧贴身伺候了四爷这么多年,还真猜中了四爷的心思,四爷的确更生气了。 昨天气李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天更气李氏都不来给他赔罪道歉。 明明是李氏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上赶着给他道歉示好吗? 这么沉得住气,认定他就算生气也舍不得责罚她吗? 看来是他平时太娇惯李氏了,才会让她如此恃宠生娇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今天早上四爷沉着脸从上书房出来之时候,迎面就碰到了个熟人,梁九功的徒弟小瑞子,平时也是在御前伺候的。 “四爷,万岁爷想即刻见一见您。”小瑞子上前躬身道。 乱七八糟的心绪顿时一扫而空,四爷收敛心神,当下赶紧随着小瑞子直奔乾清宫。 说是万岁爷想即刻见他,但是等四爷到的时候,还是要在外殿候着。 外殿候着的人还不止四爷,还有大爷跟三爷。 如今大爷跟三爷都领了差事,自是不必日日去上书房用功了,但是每日都要来乾清宫点卯,只是未必每次都能见到万岁爷,但是却万万不敢缺席的。 “给大哥、三哥请安。”四爷进门给大爷三爷行礼。 冷不丁瞧见四爷进来,大爷跟三爷都面露惊讶,大爷坐着不动,冲四爷点点头,然后继续喝茶,三爷倒是上下打量四爷一番,试探着道:“父皇叫四弟来的?” “三哥所言正是。” 四爷言简意赅,然后在三爷下首坐下,小太监很快过来奉茶。 三爷在心里胡思乱想,这个时候父皇叫老四来做什么,要也给老四安排差事了吗?那要给老四安排什么差事?要是像大哥这样直接进六部的话,可就要越过自己了。 毕竟他就是修书的,父皇也没再给他安排更要紧的差事了,不像大哥年长有机会在战场立功,上半年更是被父皇派去犒赏三军,后来又直接被安排进了兵部,主管军务。 大爷的盛宠,别说三爷只能望其项背,就连太子也瞧着眼热呢。 不过就老四这样文不成武不就的,父皇平时也未见得多喜欢,应该不会给老四安排太重要的差事吧? 可德妃一贯比他母妃得宠些,要是父皇听了德妃的枕头风…… 一时间三爷满脑思绪纷纷,只是到底是在乾清宫,他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能一口口喝着茶,压下心里的焦躁。 半个时辰后,正殿厚重的门帘才被宫人打开,兄弟三人纷纷抬头看去,就瞧着太子殿下正款款走出,三爷四爷忙得起身,大爷放下茶杯。 “见过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太子点点头,目光落在四爷身上,淡淡道,“有日子没见过四弟了,瞧着四弟比从前壮实了些。” 四爷还没来得说话,大爷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太子殿下的记性可不大好啊,颁金节庆典,四爷可是日日到场,从无缺席,这才过了几天,太子殿下就不记得四弟了?” 大爷这话明着说太子记性不好,可暗着却指太子目中无人,要不然颁金节庆典那么些天怎么就没有留意过四爷? 太子看了大爷一眼,眼中有恼怒稍纵即逝,太子没有理会大爷,转而跟四爷道:“进去吧,父皇等着见你。” “多谢太子殿下。” 第105章 万岁心思 言毕,四爷抬脚往正殿走去,待帘子又被放下,太子才好整以暇地开口:“四弟长大了,能为父皇分忧了,以后大哥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些了。” “这是好事,多个弟弟帮忙,不光我的担子能轻一些,想必太子殿下也会觉得松快不少。” 大爷面不改色,毕竟一个比他小六岁、在大爷看来没有任何优势的弟弟,还不值当被他忌惮,能被大爷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太子了。 但是三爷此刻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四弟只比他小一岁,德妃如今又比他母妃荣妃得宠,要是往后被老四压了一头…… 三爷到底没忍住,小心翼翼去探太子的口风:“太子殿下,父皇的意思是……” 太子没有藏着掖着,抿了口茶,然后看着三爷道:“孝庄文皇后的忌日就在眼前,父皇的意思是让四爷去祭暂安奉殿。” 太子这话一落,三爷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就连大爷也皱起了眉头。 孝庄文皇后是当今万岁爷皇祖母,历经三朝,从前她扶持儿子顺治坐稳江山,后来也是她扶持年幼的万岁爷坐稳皇位,是大清毫无争议最尊贵也是最重要的女人。 因为孝庄文皇后生前留有遗旨,所以死后并未葬入昭陵,一直在顺治帝的孝陵旁边停灵。 万岁爷重孝道,极其看重孝庄文皇后的祭祀,从前万岁爷还曾几次亲自带着皇子们前往祭扫,即便万岁爷委实不得闲,往往也是派太子或是大爷前往祭祀。 今年却迟迟没有提及,一众皇子都以为万岁爷这是打算亲自前往祭奠,却不知是怎么了,万岁爷竟突然就想起来让四爷去了。 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外殿三人都陷入沉思。 …… 四爷也是万万没想到,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按说这样体面的差事是轮不到他头上的,这也难怪方才在乾清宫,三位兄长看他的眼神都别有意味儿。 四爷门清儿,自己怕是要被许多人嫉恨上了,可眼下却也顾不了许多,最要紧的是要办好差事。 只有万岁爷满意了,以后才肯交给他更多的差事。 过了年,他就二十(虚岁)了,还一直跟一串半大弟弟读书,算哪门子的事儿? 打定主意,四爷就吩咐苏培盛回阿哥所给收拾行囊,他自己则去永和宫跟德妃辞行。 万岁爷这指令来的突然,雪后道路难行,再加上到了之后还要布置一应祭祀准备,所以时间并不算宽松,四爷今天就得出发。 得知此事,德妃自是心中愉悦,这个儿子虽跟自己不亲,但毕竟是亲儿子,如今得了这么体面的差事,德妃这个当娘的自然面上有光,也更加能在后宫扬眉吐气。 “还没吃早饭吧?”德妃一脸慈爱看着四爷,“本宫让人去给你做碗鸡丝小馄饨吧。” 这柔和的语气平时都是对着十四才有的,四爷清楚今天他是借着父皇的光,才有此殊荣,苦涩、讽刺、无奈,四爷心情复杂,但是面儿上却始终一派毕恭毕敬。 “如此就叨扰母妃了。” “你这孩子,跟本宫客气个什么劲儿?”德妃一脸笑意盎然,吩咐慧嬷嬷道,“还不快去给四阿哥张罗早膳去?” “是,奴婢这就去!”慧嬷嬷脸上的笑根本就藏不住,比起德妃,也真诚许多。 阿弥陀佛,要是娘娘跟四爷能够一直这样母慈子孝那就谢天谢地了! 在永和宫用完早膳之后,苏培盛那边也收拾好了赶过来,四爷跟德妃辞行,步履不停地就朝外走,苏培盛疾步跟在后头,低着头眼珠乱转,明显是心中有事。 出了宫门,候着的侍卫迎上前:“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点点头示意平身,走到自己的爱驹枣红马面前,伸手去摸马儿的脸,那马儿跟主子很亲,主动往他手里蹭,还打了个响鼻,冒出一串白气。 四爷心情好了一些,从侍卫手里接下一块糖喂给马儿。 苏培盛打量着四爷的表情,走过去抖开重锦披风给四爷披上。 “主子爷,”系披风的时候,苏培盛才小心翼翼开口,“方才奴才回去的时候,赶上许太医来给宋格格请脉,许太医说,宋格格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嘴角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四爷没吭声低着头看着马儿把糖吃完,然后就沉着脸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苏培盛暗暗叫苦,也忙得跟着一众侍卫上马追了上去。 四爷子息单薄,膝下就一个大格格,已经大婚的几位皇子,也就四爷如今还没有儿子,德妃娘娘因此没少念叨,四爷虽然嘴上没说,但想必心里也是急的。 这时候后宅有格格传出喜信原本是好事,只是偏偏是让四爷厌弃的宋格格,这孩子还是宋格格处心积虑得来的…… 怎么偏偏就那么一回,宋格格就怀上了。 苏培盛简直肠子都悔青了,那天晚上自己肯定是抽风了,怎么就没有拦着宋格格? 四爷本来因为李格格心情就不好,要是再因此迁怒他…… 苏培盛想着之前挨的板子,顿时觉得屁股又开始疼了。 …… 第106章 就这样挺好的 维珍听说宋格格有孕的时候,正在暖阁里头练针线。 她是真的没有做针线活的天赋,但甘草绝对算是个好师父,教得认真还特有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但是维珍却没什么进步。 甘草真的很无奈,主子的手明明很灵巧,做糕点的时候,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但是不知怎么的一拿起针线就画风突转。 “主子,您不要太紧张,您把针攥得太紧了。” “我也不想紧张啊。”维珍看着刚被戳过的手指头,满心委屈。 茯苓端了杯牛乳茶过来:“主子,要不您先歇歇吧,昨晚您就做了快到两个时辰的针线,今天又做了大半天,仔细眼睛疼。” 维珍叹了口气儿扶,放下绣绷,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看着甘草绣绷上接近成型的梅花,再看看自己的绣绷…… 这是神马玩意儿? 呕吐物吗?! 维珍觉得眼睛疼,放下茶杯,心累地闭上眼,往后一倒靠在软枕上,一边伸手扯过搭在腿上的小毯子蒙住脑袋,想短暂地做只逃避现实的鸵鸟。 早知道当初就该听甘草的,做个蛋糕送给四爷当生辰礼物,如今也不用如此苦逼地学针线。 但当时她就是不想。 给大格格做生日蛋糕,她心甘情愿,虽然后来都进了四爷的肚子,但做那个蛋糕她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对维珍而言,生日蛋糕到底跟寻常糕点是不同的,是……有所寄托和期待的。 不是没想过给四爷做生日蛋糕,但当时她心里是抗拒的,不是因为四爷不好,是她心里介意。 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矫情? 维珍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瞧着维珍这副困倦模样,甘草跟茯苓正要退下去让维珍歇一会儿,结果就瞧着小池子一路疾驰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茯苓皱着眉压低声音问,“这么着急忙慌地也不怕惊着了主子。” 小池子擦了擦脑袋上的汗,一脸着急道:“两位姐姐,刚刚得到的消息,宋格格……宋格格她有喜了!” 小池子这话一出,两人面色都不好看,下意识地都纷纷朝维珍看去。 甘草转过头,压低声音问小池子:“福晋那边什么反应?” 小池子道:“许太医给宋格格诊脉的时候,福晋就在当场呢,宋格格确认有喜之后,福晋就吩咐宋格格安心养胎,又让李嬷嬷送了不少赏赐过去。” 甘草点点头跟小池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池子退下了,茯苓跟甘草小心翼翼地挪回暖阁,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正不知道要怎么跟维珍开口,却见维珍撩开毯子,睁开眼坐了起来,好整以暇看着两人:“宋格格有喜了?” 甘草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别灰心,您肯定也会怀上的。” 茯苓忙不迭附和道:“是是是,主子爷向来是最宠主子的您……” 想到昨天四爷拂袖而去的场景,茯苓说不下去了,跟甘草一起忧心忡忡起来,主子爷动了这么大的气,往后要是不宠主子了,可怎么是好? 倒是宋格格,若是能一举诞下四爷长子,那往后的地位可就要越过她们主子了,只怕四爷往后的宠爱也要偏向宋格格那边了。 茯苓跟甘草都心事重重,维珍倒是面不变色跟两人道:“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没得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见不得宋格格好呢。” “甘草去捡几样补药,再挑两块料子出来,等下陪我去给宋格格道喜。” 宋格格有喜是大事,连福晋都亲自去了一趟,难不成她一个区区格格比福晋还要架子大?当然是要主动登门道喜的。 “是,奴婢遵命。”甘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维珍,到底还是躬身退下了。 茯苓小声道:“主子,那奴婢伺候您梳妆。” 瞥了一眼辣眼睛的绣绷,维珍吐了口气儿。 就这样挺好,再不情愿也得学会女红。 也必须学会做个合格的、在四爷手下讨生活的后宅格格。 维珍转过头起身,朝寝房走去。 收拾一番之后,维珍带着甘草去看宋格格。 只是这一次,维珍依旧没能见到宋格格。 “有劳李格格亲自来这一趟,只是我家格格将将喝下药,已经歇下了,实在不便见李格格,还望李格格见谅。” 满绣态度再谦卑措辞真诚,维珍心里还是明白了,一次不见是偶然,她接连两次主动来见宋格格,宋格格回回都以各种借口推辞,可是明明前脚福晋才来瞧过宋格格。 宋格格明摆着是故意躲着不想见她。 既是人家不想见她,维珍当然不会赖着不走,让甘草留下贺礼,然后就起身干脆利索离开了,连口水都没喝。 满绣满嘴陪不是把维珍送到院儿门口。 待走远了,甘草实在是忍不住了,语带怒气压着声音跟维珍道:“宋格格真是不像话,这才将将怀上,便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奴婢实在气不过!” 第107章 不成体统 维珍却觉得以宋格格一贯张扬的性子,若是真不把她放在眼里,仗着腹中的骨肉,势必要当面跟她耀武扬威一番。 所以宋格格到底为什么要躲着她? 算起来,似乎是从宋格格回宫之后,就开始刻意躲着她了,不止躲着她,宋格格好像躲着所有人,除了刚回来的时候去给福晋请过一次安,就再没出过门了。 “往后尽量少跟宋格格院儿里的人接触,”维珍吩咐道,“刚才那样的话,也不要再说,没得被人抓住把柄。” 宋格格是怎么想的维珍不关心,既然人家对她避而不见,那她就敬而远之。 “是,奴婢遵命。” …… “主子,吃完这炖盅,您就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茯苓端着炖盅进了暖阁,搁在小几上,维珍只是点点头,让她退下,自己的注意力则一直放在绣绷上。 茯苓看着维珍全神贯注的模样,面露担忧,这几天主子除了吃饭睡觉陪大格格玩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习针线上,茯苓跟甘草别提多心疼了。 平时主子多悠闲自在,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做做糕点看看话本子再就是跟大格格玩,日子悠闲得甚至都有些枯燥,但是这几天,主子像是变了人似的,话也少了。 茯苓跟甘草看在眼里,心里都特别难受,但是她们不能拦着,毕竟主子爷还生着气呢。 等主子爷回来,得知宋格格有喜,不知得多高兴呢,若是从此偏宠宋格格,那往后主子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所以她们就更不能拦着维珍练针线了。 希望等主子爷见到主子亲手做的香囊就消气了吧,不然主子真是太可怜了,这几天下来,手指头都被扎得不成样儿了。 茯苓忍不住就想掉眼泪,甘草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别杵在这儿让主子心烦,茯苓吸了吸鼻子,抱着托盘退下了。 甘草又给暖阁里头多点了一盏灯,一边跟维珍道:“主子,您记得趁热吃炖盅,放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维珍点点头:“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是,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甘草从屋里出来,四下观瞧,就瞧着茯苓正蹲在院中雪人旁边抹眼泪,甘草叹了口气儿,抬脚走了过去,也蹲了下来。 “别哭了,也不怕主子听到心里难过。”甘草道。 茯苓吸着鼻子,她就是不想被主子听到,才故意跑开的呀。 一张口,茯苓就带着哭腔:“可是我忍不住啊,我就是……就是觉得主子好可怜,主子对主子爷一直都特别上心,主子爷脚伤那次,主子不能去前院看主子爷,又难过又担心的,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主子爷……主子爷只带宋格格出门,没带主子,主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但是那几天主子的话特别……特别少,连鸡蛋糕都没心情给大格格做了……”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不被人听到是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给主子找麻烦?!”甘草皱着眉打断茯苓,取出帕子递过去,一边也忍不住叹气,“难道我就不难受吗?这几天看主子闷不作声一直练绣功,就觉得主子那绣花针不是扎在绣绷上,是扎我心里似的。” 茯苓哽咽着一个劲儿点头:“我也是,每次看到主子扎到手指头,我就觉得跟扎在自己身上似的,说起来也怪,主子那般聪慧巧思,怎么学绣花就那么难呢?” “哎!我也想不明白,照主子这学习速度,我都担心明年主子爷过生辰,咱们主子的绣功还拿不出手呢。” “咚咚!” 两人正缩着身说悄悄话呢,冷不丁就听到敲门声传来,顿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院儿门。 这么晚了,谁会过来? 不待小池子出来开门,甘草起身走到门前,轻轻拉着门栓打开一条门缝,顺着往外看,然后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推开门,对着门外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茯苓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要福身行礼,结果她蹲的久了,腿都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茯苓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着都发不出声音。 四爷冷眼看着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茯苓,心中很是嫌弃,内务府真是胆子不小,这么愣傻的奴才竟然敢往他这里送。 他一直就觉得维珍院儿里的这下人不成体统,只是维珍用惯了他也就没有换人,后来又请了肖嬷嬷过来给盯着,也没有再过岔子,四爷还觉得是有进步了,不想还是这般不像话! 胆敢私下议论主子,跟她们的主子一样都是胆大包天! “明儿通知肖嬷嬷,让她好好儿教一教这院儿里奴才的规矩。” 撂下这话,四爷就冷着脸径直朝屋子走。 就这?就这? 不打板子也不罚月钱? 苏培盛不敢怒也不敢言,憋得要死还得忙不迭应声:“是,奴才遵命!” 四爷推门进去,就听到维珍的声音从暖阁里头飘过来。 “甘草,方才外头吵吵嚷嚷的是什么动静?” 四爷没吭声,朝暖阁看去,就瞧着晕黄的烛光下,维珍正披着一件珍珠白夹袄坐在软榻上绣花。 一根乌木簪子将一头长发松松垮垮地挽着,烛光给她周身都镀上一层柔和的晕黄,玉手纤纤捏着绣花针,她绣得很慢却很认真,一下又一下。 第108章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还没有见过这样娴静温婉的维珍。 除却最初两年的没什么印象,在四爷的印象里,维珍一直都是活泼的,甚至是跳脱的,此刻的维珍安静又美好,以至于四爷都看得有些愣怔,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还是维珍奇怪甘草怎么不理自己,扭头查看,然后维珍也愣住了。 是……四爷? 可这怎么可能呢? 维珍觉得自己肯定是做针线做的眼花了。 她放下绣绷,使劲儿揉揉眼,又往门口看,只见那人一身玄黑重锦镶貂毛斗篷,里面是一身月白长袍,长袍跟披风下摆都有些灰蒙蒙的,再往下,是一双沾满尘土的黑面靴子。 是四爷没错,就是还没见过这样风尘仆仆甚至有些邋遢的四爷。 维珍应该迎上去给四爷请安的,但是维珍却迈不开脚,嘴也张不开,就那么坐在软榻上怔怔地看着四爷,似是被人下咒定住了一般。 这个时候,四爷又觉得维珍像鹿了,只是这次不是咬着牙抖着腿护崽的母鹿,而是走失在深夜雪原里的幼鹿。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缓步走到维珍面前,低着头看着还有些回不过神的维珍,半晌,他认命地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 维珍才如梦方醒一般,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整张脸都扎在四爷的怀里。 四爷身上沉水香混杂着尘土的味道甫一冲进鼻腔,维珍的鼻头就陡然一酸,眼睛跟着就湿了。 她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做错了事,四爷生气是应该的,就算四爷往后厌弃她,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这原本就是这里的游戏规则,她打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就是忍不住掉眼泪,有委屈有懊恼有不甘有感动还有别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平时不觉得,但就在见到四爷的这一瞬,一股脑儿地都涌了上来。 她竭力想隐忍,四爷风尘仆仆大半夜来她这里,不是来看她哭的,她该时刻不忘做格格的自觉,要伺候好四爷,这才是她的本分,可她就是忍不住,两只手死死环着四爷,哭得浑身一抽一抽的。 四爷看着死死箍着自己不放的维珍,是真的有些无奈。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身为格格却敢敷衍怠慢他这个主子爷,就这样他也没有舍得惩罚她,甚至连冷落都没有,这不一回来就来了她这里。 她倒好,不感恩戴德好生伺候他讨好他,反倒哭得跟泪人似的,难不成还要他反过来哄她? 这个李氏到底懂不懂规矩? 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果然是被他宠坏了,恃宠生娇的架子都摆到他跟前了,非得让她长长教训不可。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两只手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轻轻揉着维珍因为抽泣轻轻颤抖的后背,视线落在小几上那个绣了一半的绣绷上,四爷看了好一会儿,愣是没看明白维珍绣的是什么玩意儿。 四爷更无奈了,默默在心里叹气,得亏方才还觉得她在灯下绣花娴静美好像幅画。 果然很多事都只可远观。 “行了,不许哭了。”四爷忍不住了,低着头跟维珍道。 绣了这么些天的花,本来就伤眼睛,要是再哭个没完,岂非眼睛更加受不了。 维珍在四爷怀里听话地点点头,可一时半会儿到底是停不下来,所以就又抱着四爷的腰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才总算勉强平复下来,松开了四爷的腰,哽咽着道:“四爷还没用……用晚膳吧?妾身让人去取。” 还算有良心,不枉他来这一趟。 “嗯。” 四爷点点头,正要在软塌上坐下,才发现这一侧的软塌上搁着针线筐,针线筐里头胡乱放着几方帕子。 只是不待四爷仔细看,维珍就一脸被雷劈了八百回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针线筐就慌里慌张往内间走,还没走出几步,她猛地站住脚,然后赶紧折返,将小几上的那个绣了一半绣绷也丢进了针线筐。 “妾身……妾身去更衣。”维珍都不敢看四爷的脸,低着头磕磕巴巴地道,然后端着针线筐飞快朝内间走去。 四爷看着那简直慌不择路的身影忍不住牵了牵唇,不愧是连茯苓跟甘草都忍不住要吐槽的绣功,难为她也有自知之明。 简单用过膳,四爷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这几天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今天更是赶了一整天的路,吹风冒雪的,入宫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四爷实在又累又饿,走路都有些僵硬。 本来是不该再折腾来后院儿的,但是听小连子说福晋留过话,想跟主子爷禀报宋格格的有孕情况,四爷还是来了后院儿。 只是在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看到门缝里头透出来的光亮,四爷就挪不动脚了。 其实明天再去正院不行吗?宋格格的身孕他真的就这般看重吗? 四爷当时没多想,听了小连子的话抬脚就直奔后院儿,待不由自主在停在维珍院门前,四爷才猛然回过神来,他到底为什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来后院。 福晋跟宋格格不过只是担了个虚名而已,他心里惦记着还是那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恃宠生娇的李氏。 当时对着紧闭的院门儿,四爷心情是迷惘的。 第109章 小别胜新婚 李氏不把他这个主子爷放在眼里,如此敷衍,他竟都舍不得处罚她,甚至在听闻宋格格有喜的时候,他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李氏。 穿着烟粉色旗装、梳着单螺,对他巧笑嫣兮的李氏,他竟然会觉得心虚。 他心虚什么?就算那夜他把宋氏当成了李氏,那又怎么样? 他是主子爷,而她不过就是个格格。 对,就是个格格,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格格,绝不能再给她恃宠生娇机会,得让她长点儿教训。 四爷只是稍稍站了站,正想抬脚去正院儿的时候,结果却听到茯苓跟甘草说的悄悄话,再然后,四爷就彻底走不动了,让苏培盛上去敲门。 待后来见到维珍那小鹿一样的眼睛还有她的眼泪,四爷庆幸还好自己来了这趟。 到现在他在维珍这儿用过晚膳也洗好了澡,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舒坦得要命,之前的思想斗争早被抛在脑后,他披着绸衣懒洋洋地来到寝房。 撩开帐幔,看到床上铺好的被子,还有乖巧躺在里头、只露脑袋的维珍,他心里就更舒坦了。 这次只铺了一条被呢。 还算懂事儿。 四爷掀开被子上床,故意往外边躺,跟维珍拉开明显的距离,然后闭目装睡,结果没过一会儿,身侧就一阵窸窸窣窣地动静。 四爷不由嘴角上翘,待维珍小心翼翼拉开四爷胳膊枕上去小声叫他“四爷”的时候,四爷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捏着维珍的下巴就迫不及待亲了上去。 四爷这一天下来其实累得要命,刚才还想着好生睡一觉,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睡得着?浑身都躁动着。 什么叫小别胜新婚,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 两人沐浴净身之后重新躺下,维珍枕着四爷的胳膊,被四爷从背后环着,感受着四爷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维珍却睡不着,看着四爷微微张开的手出神。 四爷的手长得很漂亮,又直又长,放在现代,是那种特别适合弹钢琴的手,白皙又颀长,乍一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但是其实手心跟指腹上大大小小的茧子很多,尤其是此刻,手心红的厉害,还有几处破皮,应该是被马缰勒的。 仔细看,四爷右手比左手的茧子更多,是弯弓搭箭造成的,也是写字攥笔留下的。 四爷其实特别不容易,每天五更起去上书房用功,还要去小校场练骑射。 上头有威名赫赫的兄长下头有跃跃欲试的弟弟,若是五爷那样连汉话都说不利索、没什么进取心的也就罢了,但是四爷明显是有追求的。 别的皇子还能指望母亲,可他养母不在了,生母德妃怕是个指望不上的,他能指望的就只有自己。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真是一天都不敢松懈。 他其实没有多少精力浪费在后宅上吧? 他对自己其实真的已经很好了。 维珍觉得鼻头又酸了,她使劲儿眨眨眼到底是把眼泪给咽了回去。 她伸出手轻轻放在那只大手上,十指相扣,就像那天在斗篷下,他也是这样握着她。 “恭喜你呀,”维珍对着那只大手小声道,“又要做阿玛了。” 这话其实应该当面对四爷说的,她方才几次也想要当面恭喜四爷,但是每每话到嘴边她就是说不出口。 是啊,要怎么说得出口,恭喜别的女人怀上……她枕边人的孩子? 什么难姐难妹,什么老板同事,可维珍心里明白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儿。 早知道当初该报表演系的,那样的话也用不着总是这样拧巴四不像了,维珍自嘲地勾了勾唇。 …… 翌日,四爷去乾清宫,想着跟万岁爷汇报给孝庄文皇后祭祀一事,但是却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万岁爷,只见到了太子。 太子在偏殿见的四爷,比平时显得和气些,还难得坐下来跟四爷喝了杯茶。 只是没见到万岁爷,四爷未免失望。 父皇没有说他祭祀办的好还是不好,也没有给他继续分派差事的意思,那他这个没有差事的四皇子往后还是要继续日日去上书房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弟弟读书。 四爷还以为父皇这回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要给自己分派差事了,而他这回仔仔细细办好孝庄文皇后的祭祀,就是想着要让父皇看到自己办事的能力,不辜负了父皇的打算,让父皇放心用他。 可是,似乎是他想多了。 四爷兴冲冲去的乾清宫,回来的时候难免就有些低落了,回书房闷头练了大半天的字,到了下午,苏培盛拎着食盒进来,说是福晋派人送过来的蜂蜜燕窝。 四爷将毛笔放下,瞥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窗子,问:“什么时候了?” “回主子爷的话,申时二刻了,”苏培盛道,一边将蜂蜜燕窝端出来,放到四爷桌上,“方才膳房那边过来询问主子爷什么时候用晚膳。” 四爷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蜂蜜燕窝道:“去正院用吧。” 他从外面回来,只去了维珍那儿,若是不去福晋那儿,福晋未免面上无光,再加上后院儿多了一个身怀有孕的格格,福晋未免更加心中不安,他就更加不能拂福晋的面子了,四爷还特地吩咐给正院晚膳加了几道菜。 第110章 今晚他就是不想 福晋一如既往地在门前候着四爷,远远瞧见四爷进了正院,就含笑给四爷行礼,比起从前,今天的福晋笑容更甚。 “恭请主子爷金安!”福晋盈盈下拜。 四爷伸手将人扶起:“进去吧,外头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堂,奴婢伺候退去身上的披风,两人在饭桌前坐下,四爷才发现福晋今天穿了一件嫣红绣石榴的旗装。 除了大婚的那段时间之外,福晋甚少穿的这般艳扎,四爷不由多看了两眼。 福晋察觉到了四爷的眼神,伸手给四爷盛了一碗三鲜鱼丸汤给四爷递过去,一边含笑道:“恭喜四爷,宋格格如今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明年秋天,又要多个孩子叫四爷阿玛呢,若是宋格格能为四爷诞下长子,那就再好不过的了。” 福晋满嘴说着恭喜,这衣裳上绣的又是象征着多子的石榴,的确是很应景。 福晋的喜悦溢于言表,可是四爷却半晌没什么回应,对着面前的碗筷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至于福晋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了,她是说错什么了吗? 好在四爷只是稍稍出了会子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福晋点点头:“福晋贤惠,有你顾看后宅,爷在外也能心安。” 福晋松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惭愧了:“妾身无用,过门两年多,却未能为主子爷生下一儿半女,妾身实在是……羞愧得很。” 说着说着,福晋的眼睛就湿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之前的贤惠未必都是真的,但此刻的难过却没有掺假。 李氏跟宋氏两位格格一前一后都有喜,宋氏更是第二次有喜了,这让福晋情何以堪? 福晋这段时间真真是夜不能寐,人明显都憔悴了,幸亏碧瑶化妆的手艺好,给福晋的憔悴遮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个时候,伤感落泪的福晋实在憔悴难掩。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他是一直希望福晋能够早点儿生下嫡长子的,这样福晋能安心,后宅也能稳固,只是福晋迟迟没有喜音,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宋格格赶在福晋之前有喜,同样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四爷取出帕子给福晋递过去,一边道:“不着急,你还年轻,肯定会有孩子的。” 福晋接过帕子哽咽道:“让主子爷烦心是妾身的不是。” “不要紧,”四爷道,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宋氏虽生育过,但却因体弱没能保住孩子,这回有孕,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还要劳烦福晋多费些心神,好生顾看着宋氏这一胎,待孩子平安落地,多个孩子叫你嫡额娘,也好能给你添一添子女缘。” 福晋固然令人同情,四爷却也不得不防,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什么阴损手段没见过?别人他管不着,但是他的后宅是不能出人命的,尤其是他孩子的性命。 他固然不喜宋格格,连这一胎都天生带着三分不喜,但到底也是他的骨肉。 都道是听话听音,四爷这话说的好听,但是福晋又不傻,顿时就身子一僵,忙不迭起身给四爷福身行礼,郑重其事道:“请主子爷放心,妾身会竭尽全力顾看好宋格格这一胎,主子爷的孩子,就是妾身的孩子,妾身这个做嫡母的没有不疼的。” 福晋的表态让四爷满意,四爷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在她手上拍了两下,难得表情柔和不少:“福晋贤惠。” “主子爷谬赞了,妾身如何敢当?”福晋一脸诚惶诚恐,主子爷还从未对她如此温和过,当下福晋更加殷勤卖力地伺候四爷用膳。 不止伺候用膳,福晋还打算今晚在床上也要更加热情主动一些。 宋格格有孕,如今福晋对于怀孕就更加迫切了,难得主子爷来正院过夜,她当然要抓住机会。 只是待福晋从内间沐浴好了回到寝房的时候,就瞧着床上的四爷已经睡下了。 福晋人都愣了,站在床前半天才回过神来,招手叫来了碧乔,小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平时主子爷都会看书等她的。 碧乔摇摇头,小声道:“主子爷洗漱回来就歇下了。” 她一个小奴婢难不成要拦着不许主子爷睡吗? “下去吧。”福晋面色难看道。 “是,奴婢告退。”碧乔如闻大赦,赶紧撒丫子走人,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就喜怒无常,下人们伺候就更加小心了。 福晋又站了一会儿,才无精打采上了床,钻进自己的被子,到底是有些不死心,福晋伸手轻轻碰了碰四爷露在外面的手,四爷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睡得很沉。 福晋只能讪讪收回了手。 兴许是主子爷这程子太累的缘故吧,她想,出了半天的神,福晋轻叹一声也闭上了眼。 福晋倒是没有说猜错,四爷这程子的确是很累,但是再累也没有耽搁他昨晚在维珍那里叫了两回水,歇过了一夜,年轻体健的四爷恢复得很快,并不觉得累了,他知道福晋很想,也知道应该成全福晋,但是…… 今晚他就是不想。 方才福晋的声声恭喜还在耳畔,此刻他脑中却响起了昨夜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维珍梦呓般的声音—— “恭喜你呀,又要做阿玛了。” 第111章 对,她叫维珍 那个时候他其实没怎么睡着,小别胜新婚的体验头一次尝到,而且还是李氏难得一次的主动,那滋味儿实在无与伦比。 四爷的身子虽然累极了,可是脑子却还亢奋着,明明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但是他却还想着撑着再来一回,念头跟体力正搏斗呢,就听到了维珍小小的、有些不真切的声音。 然后,搏斗就停止了。 感受着柔弱无骨的小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与自己交握,不知怎么的,四爷就觉得心里闷闷的不好受。 这个时候躺在福晋身边,他却不能自已地去想李氏。 怎么宋氏一次就有了,她却总也怀不上? 早点儿怀上吧,给他生个儿子,他也好能为她请封侧福晋。 到那时候,她就用不着只敢偷偷摸摸在自己的小院儿里穿狐皮斗篷了,也用不着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牵他的手了。 格格,还是太委屈……维珍了。 对,她叫维珍。 …… 年关到了,又到了一年中宫里最热闹的时候,四爷跟福晋都忙得脚不沾泥,尤其是福晋,比颁金节还要忙,毕竟过年就少不了人情往来。 也不止福晋,别的福晋也都忙活得很,听说大福晋都忙得病倒了。 茯苓边摘菜边跟维珍说自己最新打听来的八卦。 “大爷一向在万岁爷跟前得脸,今年又战场立功,更是了不得,听说大爷如今的派头跟太子殿下都不相上下,所以这一阵子啊,来给大爷登门送礼的就络绎不绝,大福晋少不得要招待,只是大福晋前不久才生下大爷的嫡长子,怕是身子还没恢复呢,这不就给累到了嘛。” 茯苓摘菜是准备包饺子。 昨天除夕,四爷跟福晋也不能闲着,人家是要去参加阖宫饮宴陪万岁爷吃团圆饭的,至于维珍这些小老婆当然是不配上桌的。 按照规矩,留下来的一众四爷小老婆要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的,但是宋格格如今有孕金贵得很,天寒地冻不便出门,所以就维珍跟一个从没见过的高侍妾两个人面对面吃年夜饭。 那场面真是光想想就能尴尬抠出一座魔法城堡。 为此维珍十分发愁,到时候饭桌上她要和高侍妾聊点儿什么?交流做小老婆的经验?还是干脆学四爷来个食不言寝不语? 所幸四爷善解人意,免了这顿尴尬的年夜饭,让她们在各自院子里头守岁过年也就是了。 维珍松了口气儿,万幸如今四爷后院儿的人不多,才能免了这规矩,要是以后这后院儿的人多了,这规矩倒是免不了的。 至于今儿大年初一,四爷跟福晋照旧大早上就出门了,倒是她们这些清闲的小老婆能够有时间好好儿过年。 既是初一,那怎么能少得了饺子呢?膳房那边当然会准备,但是维珍还是觉得饺子自己包才有年味儿。 左右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就让小池子去膳房取了一应材料来,张罗着自己包饺子。 维珍一边给大格格做风车,一边听大爷家的八卦。 大名鼎鼎的大千岁嘛,她当然有所耳闻,至于大福晋,她之前一无所知,也是穿过来之后,陆陆续续从茯苓他们嘴里多了几分了解。 当下维珍不由叹了口气儿道:“大福晋那身子骨实在是难为她了,算起来生完孩子也没多久呢。” 大福晋九月底为大爷生下嫡长子,大爷成婚近十年总算得了嫡长子,自是大喜过望,万岁爷对此也很重视,赏赐颇丰,更别说盼孙子简直望眼欲穿的惠妃了,洗三跟满月宴肯定都是要大办的。 虽有旁人张罗,但大福晋难免要花心思,自然休养不够,再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所以从那之后,大福晋就一直虚弱,日日补药不离口。 这才过去多久,又到年关忙碌时,大福晋难免就病倒了。 茯苓道:“主子说的是,不过大爷待大福晋也真是好,大福晋甫一病倒了,大爷就直接下令闭门谢客,就为了让大福晋好生养病,这大过年的,不知挡了多少人登门拜年呢,惠妃娘娘怕是又要气得瞪眼了。” 维珍闻言也点点头。 大爷行事的确冲动,颇有点儿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但很明显,大爷很在意大福晋。 “说起来大爷对大福晋的深情真是难能可贵,大福晋成婚近十年,虽然前后诞育四位格格,但是却迟迟没有诞下嫡子,惠妃娘娘急的不行,年年都往大爷后院儿塞人。” “但是大爷却愣是顶住了压力,这么些年也没有哪个格格侍妾生下一儿半女过,大爷这摆明了不想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后,让大福晋堵心呢。” “惠妃后来都被大爷气得没脾气,后来索性撒手不管了,如今大福晋总算诞下嫡长子,想必惠妃娘娘都要乐开花了。” 茯苓一通感慨,维珍满心好奇:“所以大爷这么多年除了大福晋都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主子怎么会这样想?”茯苓奇怪地看了维珍一眼,“大福晋十年生五胎,中间还有几次意外落胎,所以大半的时间都伺候不了大爷,自然得有人伺候大爷呀,要是大爷为大福晋守身如玉,那大福晋岂非是不贤悍妒?” 维珍:“……” 行吧,还是她这个现代人想法太单纯了。 第112章 还真有避子汤啊 不过维珍也更好奇了:“那怎么这么多年只有大福晋生儿育女,别的格格侍妾都没有生养呢?” “喝药呀,”茯苓自然而然地道,“奴婢听说伺候过大爷的格格跟侍妾都要喝避子汤的。” 维珍一怔,赶紧询问:“真有这种药?” 从前都只在小说电视剧里头看过,还以为是杜撰,没想到还真有啊。 就大爷后宅近十年除了大福晋再无其他女人生育的经验来看,这种事后避孕药十分有效嘛,说不定…… 她以后可以告别不靠谱的手动避孕了。 咳咳! “回主子的话,宫里一直都有这种药的,”茯苓点点头,“就是这种药太过阴寒,吃多了对女人身子损伤极大,听说会腹痛不止,最严重的日日都腹痛得满地打滚,之前大爷后宅就有位格格因为受不了撞墙寻死。” 维珍蹙着眉问:“那后来呢?真的……死了吗?” “没死,给救回来了,不过在宫里寻死可是大罪,那位格格后来被赐死了,连家人都被连累,奴婢听说一家子十几口人都被流放了。” 维珍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茯苓忙不迭放下手里的菜:“主子可是觉得身上发寒?奴婢去给您端碗姜汤来?” 维珍的葵水虽已经过去两日了,可是如今天儿冷,所以茯苓跟甘草还心细地会多备几日姜汤。 维珍勉强挤出个笑来:“好。” 茯苓急忙忙去给维珍端姜汤去了,留下维珍一个人在软榻上发呆,直到大格格的笑声传来,维珍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换上一脸柔和笑意。 “大格格给主子请安!”方氏牵着大格格走进来,一脸喜庆笑意,“大格格给主子拜年!” 今儿大格格穿了一身红底绣福字的新棉袄,头上戴着的棉帽子跟脚上穿的鞋子都是一个花色的,胸前戴着的则是四爷昨天才赏的一块雕着“长命百岁”的玉牌。 这一身穿戴实在应景,方氏也算是有心了。 “呀!额娘的大格格真好看!”维珍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只要一看到闺女白嫩嫩的小脸儿,她的心情就会变得特别好。 大格格真是她的小太阳呀。 “额娘!好看!”大格格拍着手摇头晃脑走到维珍怀里,在维珍脸上“啊呜”亲了一口,“好看!” 大初一就被闺女这么夸,维珍那叫一个心花怒放,赶紧亲了大格格两口:“额娘好看,所以大格格也好看!” “来来来,看额娘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维珍从小几上取下自己才做好的风车,托从前陪小侄子做手工课的经历,维珍做的这个小风车还算不赖。 她朝着风车吹了口气儿,给大格格示范怎么玩,果然大格格两眼放光,手舞足蹈地去够风车:“要!要!要!” “就是给你的,这是额娘送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大格格喜欢吗?” 端着姜汤进来的茯苓闻言嘴角登时一阵抽搐:“……” 主子爷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是和田玉牌,主子用几张红纸一根小棍儿,就把大格格给糊弄过去了。 大格格满心满眼都是小风车,根本顾不上额娘了,维珍让方氏带着大格格去玩风车。 茯苓端着姜汤进来:“主子,趁热喝吧。” 维珍喝下姜汤,茯苓又忙得给维珍端来茶水漱口,然后递来帕子。 维珍擦了擦嘴角,问道:“小池子回来了吗?” 茯苓点点头:“奴婢正要跟主子说呢,小池子将将回来,说东西已经送到宋格格那儿了,他力气大,奴婢让他去揉面了。” 虽然身为四爷的小老婆是不用出门应酬的,但是后院儿里头又不是只有维珍一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除了给四爷跟福晋敬献新年礼物之外,格格之间也有必要的走动。 想着对自己闭门不见的宋格格,维珍没有再去吃闭门羹的打算,用过早膳正要派人给宋格格送新年礼物的时候,结果宋格格的新年礼物却先到了。 来的是宋格格院儿里的小德子,小心翼翼捧着锦盒,说是奉宋格格之命前来。 维珍让茯苓收下,给了小德子赏赐把人打发了,打开锦盒,里面一沓十二件肚兜映入眼帘,维珍不由眉头蹙起。 宋格格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对她闭门不见一边又精心给大格格准备肚兜。 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可见到宋格格人了?”维珍想着肚兜上精美的绣花,又十分羡慕,她怕是练八辈子也练不成人家这样的绣功。 “回主子的话,小池子说没见到宋格格,是满绣接下的东西,”茯苓道,突然想起什么来,不满地撇撇嘴,“福晋今儿一大早又打发人给宋格格送去好些补药呢,自从宋格格有孕之后,福晋真是贤惠,流水似的往宋格格那边送补品。” 对此茯苓是不满的,从前她们主子怀大格格的时候倒不见福晋有多照拂,反倒还因着七夕礼物挑主子的错。 第113章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维珍没接话,盯着茯苓,茯苓一个激灵忙不迭缩着脑袋闭紧嘴巴。 主子可是警告过不许编排福晋的。 这边小池子的面和好了,那边甘草也回来了。 “主子,肖嬷嬷说前院不能没人盯着,她就不过来搅扰主子了,主子的心意肖嬷嬷悉数收下,说是改日亲自登门当面谢恩。”甘草道。 之前得肖嬷嬷明里暗里照顾不少,维珍自是感激,只是肖嬷嬷从前是伺候过孝懿仁皇后的,在四爷面前都很有脸面,维珍区区一个格格哪里敢拿银子砸人? 再说了,肖嬷嬷什么富贵没见过,她这点儿银子人家哪里放在眼里? 也是借着过年的由头,维珍精心挑选了几样东西给肖嬷嬷送去,不算赏赐,算是谢她的照顾。 “行了,咱们开始包饺子吧。” 维珍一声令下,甘草跟茯苓都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入宫为奴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这么快活地过年,先是大早上收到主子的赏赐,如今又能自己动手包饺子,两个姑娘脸上的笑根本就抑制不住。 …… 直到大年初六,四爷才总算能喘口气儿,这程子实在忙得脚不沾泥。 对于寻常人来说,过年是一年难得清闲举家团聚的温馨时刻,但是对于诸如四爷这类的皇亲贵胄来说,每每过年都要累得脱层皮似的。 “四爷怎么瘦了这么多?” 冷不丁地瞧见四爷,维珍都愣了,连行礼问安都忘了,不过十来天不见,四爷就变了样儿,足足瘦了一圈,面色瞧着也不大好,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起皮,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精气神儿。 “可是身子不舒坦?要请太医过来瞧瞧吗?”维珍忧心忡忡,站了起来。 她现在是真担心四爷的身子骨,伴驾去塞外回来瘦了一圈,添了胃疼的毛病,还没补回来呢,以为过年能补回来点儿肉呢,哪里想到瘦得更厉害了。 这世上还有人过年把自己过瘦的?维珍很是无语。 “没事儿,”四爷摆摆手,行至软塌上坐下,摆摆手,“就是这程子太累了。” 维珍吩咐甘草端了杯大枣茶,送到四爷跟前:“四爷先喝杯茶润润吧,晚膳这就得了。” 温热的茶水入口,大枣特有的香甜充斥着整个口腔,这程子喝了太多的浓茶跟酒水,冷不丁喝着热乎乎甜滋滋的大枣茶,四爷觉得胃里挺舒坦。 一口气喝完一杯,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眼瞧着维珍忙活活地张罗晚膳,四爷也就没有再叫大枣茶。 好些天都没吃顿安生饭了,四爷今晚就想舒舒服服吃顿晚膳。 见维珍忙忙活活的,把甘草茯苓指挥得团团转,四爷还挺好奇,起身来到了维珍身边:“忙活什么呢?” “煮饺子呢,”维珍含笑道,“妾身才包的饺子,三样馅儿呢,等会儿四爷尝尝,看最喜欢哪种馅儿。” 下午小连子过来传话,说是主子爷过来吃晚膳,维珍就忙活着准备了饺子。 过年嘛,她就想给四爷包点儿饺子尝尝。 “你包的?”四爷明显有些吃惊,“你还会包饺子?” 维珍一脸自信满满:“那是自然,不是妾身夸口,妾身包饺子的本事还是有的,等下四爷就知道了。” 维珍话音一落,甘草跟茯苓就端着几盘子热气腾腾的水饺进了门,从肖嬷嬷送来小炉子方便维珍自己做炖盅之后,这小炉子在维珍这里发挥的作用可大着呢。 能三不五时给大格格蒸南瓜红薯做辅食,也能这个时候煮饺子,比送去膳房煮方便多了,而且,维珍也不希望她的事儿传的人尽皆知。 四爷看着白胖胖热腾腾的饺子,自过年以来难得感受到了来自五脏庙的殷切问候,当下迅速地净手,然后跟维珍在饭桌前坐下。 这边饺子上桌,那边小池子也从膳房取了膳回来,三丝鱼丸羹、开水白菜、豆花鱼、清炒菜心、凉拌金针菜。 菜色不算多,还都是偏清淡口儿的,看得四爷食指大动,这些时日见天地赴宴吃酒,胃口实在糟糕,他惦记得还真就是这些清淡菜色。 维珍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四爷看向维珍,柔声道:“你有心了。” 维珍莞尔一笑,夹了个饺子放在四爷面前的碗里:“那些是膳房大师傅的心意,才不是妾身的,四爷尝尝,妾身的心意在这里呢。” “那你心意还不少呢。”四爷被维珍逗得抿唇笑了,指着满当当几盘饺子打趣道。 维珍一脸狡黠:“嗯,不仅量大还质优呢,要是再配上一盅小酒啊,那真是给个皇……咳咳,神仙都不换呢!” 好险,差点儿说成给个皇位都不换了! “又胡说!”四爷那张臭脸告诉她,他没那么好糊弄,都听明白了! 维珍默默吐了吐舌头,殷勤地倒了杯桂花酒心虚送到四爷面前:“四爷尝尝,有道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 四爷都被她气笑了:“还有什么关于饺子的顺口溜儿?” 当然有啊,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啊。 咳咳,不过打死她都不敢跟四爷这个老古板说! 维珍笑得很狗腿:“没有了!没有了!就等着四爷赐教呢!” 第114章 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 “你啊,”四爷无奈地摇摇头,叮嘱道,“以后少这般口无遮拦,没得给自己惹祸。” 维珍忙不迭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妾身记下了,四爷快吃吧,饺子都要凉了呢。” 都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在维珍这里,四爷守了二十年的规矩总会被打破,不过他却并不觉得难受,只觉得舒坦自在,而此时,更觉得总算能从这些时日没完没了的觥筹交错间喘口气儿。 四爷迫不及待夹起了面前的饺子,送到嘴里,越吃四爷的表情就越怪。 维珍被四爷的表情搞得有些自我怀疑,也夹了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没错啊,是她相当拿手的芹菜猪肉馅儿啊,水灵灵的芹菜跟三分肥七分瘦的梅花肉充分融合,再加上一小把红心萝卜做点睛,这是从祖母那儿学来的配方,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朋友就没有不说好的。 维珍家在江南,但是父亲却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早年来江南读书后来认识了江南姑娘的维珍妈妈,后来夫妻两人在江南安了家。 维珍每年寒暑假都是在陕西祖母家度过的,在维珍的心中,祖母就是这世界上主管包饺子的神,所以对于从祖母那儿学来的手艺,维珍一向很自信。 直到此刻。 维珍不解地看着四爷,或许是四爷这个三百年前的老古董欣赏不了三百年后的美味儿? 事实证明,只要东西好吃,不管几百年前的老古董都能被征服。 在四爷默不作声吃完了一盘猪肉芹菜馅儿的饺子,又默默向黄瓜鸡蛋虾仁馅儿发起进攻的时候,维珍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回去,就是…… 就是为什么四爷总是时不时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她? 维珍给四爷盛了一碗三丝鱼丸羹递了过去:“四爷,喝口汤吧。” 这人净顾着埋头吃饺子了,几乎都没喝过汤,也不怕噎着。 四爷咽下嘴里的饺子,闷头喝了几口汤,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维珍,到底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吃饺子了。 维珍实在是忍不住了,小声开口询问:“四爷,是这饺子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摇摇头:“挺好。” 维珍又问:“那是妾身有什么不对吗?” 四爷还是摇摇头:“挺好。” 维珍:“……” 你那表情简直三分不解三分迟疑还有四分心情复杂,霸总都没有你表情这么丰富,你管这叫挺好? 能让四爷给出“挺好”这样评价,足以见得四爷是真的很喜欢这饺子,不过维珍猜的也没错,四爷的心情确实有些不解、迟疑以及心情复杂。 在维珍又给四爷夹了一筷子金针菜的时候,四爷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维珍纤细柔白的手,心情愈发不解。 李家到底怎么回事? 不教闺女女红,也不给闺女请西席练习书画,连茶也烹不好,倒是打小教闺女做饭? 从前的糕点蛋糕现在的饺子,要不是打小就学的,李氏能做得这么好? 人家秀女在家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规矩练女红的?怎么李家就一门心思把闺女当厨子培养? 李家真是不像话,不过…… 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他就稀罕李氏的不像话。 四爷默默又吃完一盘,然后向精神抖擞向第三盘饺子发起进攻,结果就听“咔”的一声从四爷嘴里传来,然后四爷愣住了,放下筷子捂住自己的嘴。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硌到牙了?” 苏培盛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就去端水来给四爷漱口,维珍却一脸笑眼弯弯:“拢共就一个有糖馅儿的被四爷吃到了,四爷真是好福运。” 甜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漾开,四爷慢吞吞咽下丝丝甜蜜。 四爷好奇道:“不是都在饺子里头放铜钱或者麸糠吗?你怎么放起糖来了?” 汉人饺子里头藏彩头的风俗,四爷是有所耳闻的,虽然宫里,再大胆包天的御厨也不敢往皇子的饺子里头塞铜钱麸糠啊,但凡出点儿岔子,他们的小命就不保了。 所以四爷还真是头一次遇到,不过却不是铜钱跟麸糠,而是……西洋进贡的糖块。 不错,就是西洋进贡来的,进贡的也不算少了,好几大箱子呢,只是架不住康熙爷后宫跟子女数量都相当庞大,所以分到每位皇子手里的也不多,就只有一把。 四爷吃不惯西洋的硬糖块,维珍却像是见到亲人似的,嘴里含着后世最没技术含量也最不起眼的硬糖块,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见她这么喜欢,四爷索性都赏了维珍,没想到维珍倒用在了这里。 维珍一边递了杯茶给四爷一边解释道:“四爷天生贵重、福寿双全,自是不缺这点子铜钱跟麸糠,妾身是盼着四爷往后的日子能甜一些。” 维珍这话听得四爷一阵沉默,半晌,他放下茶杯,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 “你有心了。”四爷轻声道,一边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的手。 “四爷!” 维珍大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这是要干嘛呀?忙不迭想要收回手,却被四爷攥着,怎么都抽不出来。 苏培盛很有眼色地忙不迭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维珍跟四爷,维珍面色如霞,水汪汪的眼睛瞪着四爷。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这老古董倒好,如今吃饭都学会动手动脚了。 第115章 四爷,新年好呀 四爷被她瞪出了一脸笑,一伸手打横将维珍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维珍挣扎着要下来,四爷在她屁股上拍了两下:“乖一点。” 维珍脸红的要命,拿手去捶四爷的肩膀:“那要取决于你的手乖不乖!” 上手就往人家屁股上招呼的衣冠禽兽,也好意思让她乖一点? 乖一点好方便被你这个禽兽吃豆腐吗? 四爷靠在维珍肩上笑得厉害,连维珍都被带的浑身一颤一颤的,维珍别扭得厉害,四爷却渐渐停了下来,半晌,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维珍不知道是不是听岔了,就觉得四爷的心情好像变得不那么好了,好像有些…… 忧伤? 怎么了?过年过的累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成日被框在巴掌大小院儿的维珍,得知外头的事儿渠道有限,大部分还靠小池子跟茯苓听墙角的功夫。 对于四爷的事儿,维珍知道的不多,大致总结四爷的康熙三十五年,上半年随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秋半天,伴驾巡幸塞外,年末又奉命祭祀孝庄文皇后。 差事办得不算多,但是桩桩件件都是要紧又体面地差事,可见康熙帝是重视并且信任四爷的。 维珍以为四爷这个年会过的很痛快,可是…… 似乎是她想错了。 其实打一开始见到瘦的厉害的四爷,她心里就隐隐在担心了。 四爷一直靠在维珍肩上不吭声,维珍有些不放心,伸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四爷?” “没事儿,”四爷闷声道,“让爷抱一会儿。” 维珍乖乖地环住四爷,不再吭声,她什么都帮不了四爷,只能尽力让他舒坦放松一些。 四爷嗅着维珍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儿,一直绷紧的心弦,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这个年他过得很焦虑,或者说,他一直都处在焦虑之中。 每年过年,万岁爷对皇子都有赏赐,今年也一样,除了太子之外,大爷一向是赏赐最厚的,这没什么可说的,从来如此。 从前三爷四爷五爷,三个年龄相仿、母妃皆位列四妃的皇子,赏赐也是相同的,但是今年,三爷得的赏赐却多出了一套文房四宝,瞧着不算什么,但差距却就是拉开了。 四爷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了哪里。 上半年随驾出征噶尔丹,自己尽心尽力,九月伴驾巡幸塞外,他小心谨慎,回来瘦了一圈,还落下了胃痛的毛病,孝庄文皇后的祭祀,他竭尽全力办好,没出一点儿岔子。 他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只要万岁爷交代的差事,他件件都尽力办到最好,可是在万岁爷眼里,他似乎一直都不过尔尔。 三哥对他的明嘲暗讽比从前更有底气。 八弟九弟十弟来给他敬酒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这群弟弟好像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蓦地,柔软温热的指腹轻轻放在了四爷的太阳穴,然后一下下轻轻地揉了起来,四爷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一时间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 “你有心了。”四爷又一次这样说,带着微微的倦意。 维珍没吭声,一边继续给四爷揉着,一边低下头亲了口四爷光亮的脑门儿。 “四爷,新年好呀。” 迟到的饺子业已补上,迟到的新年祝福总算说出口。 嗯,就她这表现,绝对值得一个优秀员工奖,也对得起四爷过去大半年对她的优待了。 四爷伸手握住维珍的手,仰起头,四目相对,四爷的眼神沉沉的,深深的,看久了维珍心中生出几分怯,几分慌。 她要挪开眼,却被四爷霸道地环住了脖子,带着她低下头,然后一点点靠近,再然后呼吸交融、两副唇舌纠缠在了一起。 “珍珍,新年好。” 直到这一刻,四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过年了。 …… 不止四爷焦虑,福晋这个年过的也很焦虑。 这一年,尤其是下半年临近年关的时候,一众妯娌都有好消息传出,大福晋、三福晋都诞下嫡长子,只有五福晋和她大婚后一直膝下空空,可五爷后宅的刘格格到底为五爷生下了庶长子,五福晋好歹还担了个贤惠的名声。 只有她,在一众妯娌间,处境难堪,连德妃待她都不如从前。 福晋这几天根本就睡不好,今儿还得早起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德妃年后就觉得身子不大舒坦,福晋作为德妃如今唯一的儿媳,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侍候在病榻前的。 李嬷嬷把福晋这些天抽空抄写的《药师王心咒》小心翼翼装好,转身要提醒福晋该出门的时候,就瞧着福晋正靠在软榻上打盹儿。 李嬷嬷颇不忍心,到底还是小声开口提醒:“福晋,该去永和宫了。” 福晋惊醒,喝了杯茶缓了缓精神,然后才起身仔细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确认无误,这才出门。 李嬷嬷捧着装经书的锦盒跟在后头,看着福晋纤瘦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气。 等会儿到了永和宫,只怕又要看德妃娘娘的眼色了。 说起来从前德妃娘娘待福晋是极好的,只是再好的婆婆难免也会对久久不孕的儿媳生出意见,更别说还是德妃娘娘了。 第116章 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福晋到永和宫的时候,许太医正好在暖阁里给德妃请脉,慧嬷嬷请福晋进了偏殿,让福晋在此稍候,然后就去了暖阁。 等许太医走了,福晋深吸一口气儿,才抬脚跟着侍婢进了暖阁。 行至暖阁,福晋恭恭敬敬给德妃请安:“恭请娘娘金安!” 德妃抿了口茶,眉头微蹙,看向慧嬷嬷,一脸不悦:“怎么是莲心茶?” 慧嬷嬷忙解释道:“回娘娘的话,许太医说了娘娘这程子肝火旺盛,除了吃药之外,也要注意平日的饮食,所以奴婢给娘娘烹了莲心茶。” 慧嬷嬷解释得清楚,可德妃兀自一脸嫌弃,将茶杯放在了小几上,一边冷哼道:“说来说去还不是骗着本宫喝苦汤。” “娘娘好歹喝一些,”慧嬷嬷赔笑哄着,目光瞥过兀自福身不动的福晋,顿了顿,慧嬷嬷道,“这莲心茶还是四爷之前送来的呢,也是四爷跟福晋的一片孝心。” 德妃似乎这才看到福晋似的,目光淡淡落在福晋身上,缓声道:“怎么不给四福晋看座?真是没规矩。” “是,奴婢怠慢了,”慧嬷嬷忙不迭道,当下给四福晋搬了鼓凳过来,“福晋请。” “多谢娘娘。” 总算是有座了,只是福晋哪里敢真的坐?不过坐了三分之一个凳子,挺着腰微微前倾,一派恭敬模样。 “娘娘今日可觉得好些了吗?” “好不好的也就那样吧,”德妃懒洋洋地道,一边拢着茶一边吩咐道,“给四福晋也烹一杯莲心茶。” “是,奴婢遵命。” 慧嬷嬷忙不迭下去烹茶了,留下福晋如坐针毡,德妃对她爱搭不理,福晋却得绞尽脑汁赔笑脸。 “妾身潜心给娘娘抄了几卷《药师佛心咒》,恭祝娘娘玉体万安!”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从李嬷嬷手里接过经卷,恭恭敬敬呈到德妃面前。 德妃垂着眼打量着福晋手上的经卷,默默叹了口气儿,再开口,语气到底是柔和了一些:“你有心了。” “妾身不敢,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娘娘不嫌妾身这点拙心,妾身不胜感激!”福晋忙不迭道,将经卷放下,又恭恭敬敬退回去坐好。 慧嬷嬷端着莲心茶进来:“福晋请。” “有劳嬷嬷。” 德妃居高临下打量着诚惶诚恐的福晋,这个儿媳妇除了肚子不争气之外,福晋还是很满意的,对她一直殷勤侍奉,很是孝顺听话,比老四那块冰疙瘩不知强多少。 但是再怎么孝顺听话,没有孩子就是不中用的。 老四再拧巴再不合她心意,到底是她儿子,母子荣辱是一体的,她少不得就得为老四打算。 “万岁爷今年对皇子的赏赐,想必你已经心里清楚了,”德妃一字一字缓声道,“往年老三老四的赏赐都是一样的,偏生今年老三却比老四多了一套文房四宝,你是怎么看的?” 福晋一怔,明显没有想到德妃会问自己这个,只是万岁爷的想法她怎么敢揣测?可德妃就一直盯着她看,等着她回答。 福晋心里慌得不行,忙起身冲德妃福身道:“妾身惶恐,还请娘娘赐教。” 德妃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单想想三爷今年跟去年有何不同不就明白了?” 福晋心头一颤,旋即面色惨白,嘴唇颤了颤,好半晌才艰难地发出声:“都是……都是妾身的错,连累了主子爷,妾身……妾身有错。”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一脸失魂落魄。 德妃叹了口气儿道:“万岁爷一向看重嫡子,当年太子殿下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册立为太子,足见一斑,如今大殿下、太子殿下、三殿下,都有嫡子,偏生老四却一直没有,万岁爷难免心中不喜,如今还只是少一套文房四宝,谁知日后会不会连累了前程位分?” 福晋如遭雷劈,面白如纸,眼泪簌簌而下,带着哭腔道:“是、是妾身的错,妾身连累了主子爷!” 瞧着福晋这副模样,也用不着德妃多说什么了,德妃朝慧嬷嬷使了个眼色,慧嬷嬷会意,当下扶着福晋下去梳洗一番,等再回暖阁的时候,福晋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只是眼睛微微泛红。 福晋又要向德妃行礼,德妃摆摆手,指着桌上的茶杯道:“坐下喝茶。” 福晋依言坐下,端起凉掉的莲心茶没滋没味儿地喝着,不知道是不是汤药喝多的缘故,这苦兮兮的莲心茶福晋倒不觉得苦。 “宋氏如今怎么样了?”德妃突然问道。 福晋忙不迭放下茶杯,道:“回娘娘的话,宋氏如今已经有三多月的身孕了,许太医说宋氏虽然底子有些弱,但是胎却坐得很稳,妾身给宋氏提了份例,又额外拨了补品,确保宋氏这一胎安稳无虞。” “难得你这般贤惠,”德妃满意地点点头,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道,“好生照顾着宋氏的胎,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福晋闻言顿时浑身一僵,她仰头去看德妃,待德妃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慌忙低下头,恭恭敬敬道:“是,妾身明白了。” 德妃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是,妾身告退。” …… 第117章 万不得已的时候 从永和宫出来,福晋失魂落魄,李嬷嬷担心地要命,一直紧紧地扶着福晋。 “福晋,您小心脚下。” 福晋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脸茫然,李嬷嬷不由一声叹息:“福晋,还有时间呢,您暂且放宽心。” 德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若是宋氏这一次诞下的是儿子,那就记在福晋的名下当做嫡长子抚养,这样一来四爷也算是有嫡子了。 眼瞅着别的皇子膝下都有嫡子,德妃是坐不住了,对福晋也失了耐心。 只是福晋如何愿意? 当初福晋想要抚养大格格,那是因为大格格是个闺女,又不是儿子。 宋氏的儿子要是真的作为四爷的嫡长子被记上了皇家玉牒,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可更改了,日后就算福晋也生下儿子,也得排在他这个嫡长子后面。 以如今天家传承的规矩,只要嫡长子没病没灾的,那世子的位分几乎是跑不了的……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宋氏的孩子做世子? 那她的孩子怎么办? “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蓦地,福晋一把攥住了李嬷嬷的手,力道大的都让李嬷嬷皱眉。 李嬷嬷忙不迭劝道:“福晋稍安勿躁,这只是德妃娘娘的意思,四爷……四爷未必就同意呢!” “四爷一向看重福晋,对宋格格十分冷淡,自打有孕之后,四爷还没去见过宋格格呢,可见四爷不待见她,说不定连带着宋格格腹中的孩子也一并不喜呢,又怎么会捧着宋格格的孩子做嫡长子?” “是吗?”福晋一脸茫然,“真的会这样吗?” “福晋,说不准您的好消息就在路上了呢,一旦您有孕,德妃娘娘自是大喜,哪里还记得什么宋格格?再说了,宋格格这胎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呢!” “对,还不知是男是女呢,”福晋松开手,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是女孩,肯定是!” 福晋这副模样李嬷嬷担心极了,今天福晋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李嬷嬷只能不住口地劝着,好在回去之后,福晋午睡醒来之后,人总算是恢复了清明。 李嬷嬷小心翼翼询问:“福晋您好些了吗?” 福晋点点头,被李嬷嬷扶了起来,靠在软枕上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碧瑶小心翼翼端着托盘进来:“福晋,坐胎药已经煎好了。” 福晋没什么反应,李嬷嬷起身接过,摆摆手让碧瑶退了下来,然后将煎好的坐胎药给福晋端了过来:“福晋,这是晌午的坐胎药,您趁热喝。” 福晋沉着脸看着面前黑乎乎的坐胎药,半晌没有反应,李嬷嬷有些诧异,福晋日日喝坐胎药从不耽搁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道还是因为德妃娘娘的话堵心? 李嬷嬷苦口婆心劝道:“福晋,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早些怀上嫡子,要是能赶在宋格格瓜熟蒂落之前怀上的话,那就万事大吉了,德妃跟四爷难道不知嫡庶尊卑?至于旁的您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伤神伤身,搞不好还会影响您有孕呢。” 是的,只要福晋赶在宋格格生产之前有喜,德妃自然会打消把庶子记在福晋名下当作嫡长子的打算。 福晋点点头,面色凝重:“嬷嬷说的是,再没有比早些怀上嫡子更重要的了。” 话虽如此,但是福晋却没有喝那碗坐胎药,而是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从妆奁的小抽屉里面取出了一个薄薄的信封。 李嬷嬷甫一见了那信封,登时就变了脸色:“福晋,老爷之前让人传话,说是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 福晋盯着那薄薄的信封,苦涩地牵了牵唇:“怎么,嬷嬷以为如今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李嬷嬷闻言就愣住了,嘴唇轻颤几下,似乎还想劝一劝福晋,但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 四爷年后又恢复了从前的作息,早起去上书房,晌午去小校场练骑射功夫,晚上除了歇在前院之后,几乎都来维珍这里。 四爷其实并不是沉溺后宅的人,从前来后宅的次数并不算多,虽然宠着维珍,却也没太冷落过福晋。 但是这程子,四爷来后宅的频率明显增加,几乎都在维珍这里过夜,每一晚都把维珍折腾得筋疲力尽,有几次维珍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怎么睡着的。 跟四爷走肾是很愉快的,尤其是四爷的技术越来越好,再加上恐怖的体力,每次都能让维珍欲仙欲死,但享受的同时,维珍也渐渐生出焦虑来。 她这个月的月信推迟了。 自从穿过来之后,她的月信都一直很准时,但是眼瞅着正月都要过完了,这个月的月信却迟迟未来。 甘草最细心,头一个发现了维珍月信推迟的事儿,惊喜不已,忙得要去给维珍请太医过来诊脉,被维珍给拦住了。 “说不定过两日就来了,着急忙慌地去请太医,没的搞错了让人笑话。”维珍心里急的上火,可面儿上还不能显示出来。 “是是是,主子说的是,如今还不准呢,且再等些日子再说,”甘草回过神来,然后老神在在地叮嘱,“主子往后可得小心些,不能出门吹风受寒,也不能劳累了,主子这几日还是别做针线了,没得劳神伤身,要不奴婢扶主子去床上躺着?” 第118章 疑似有孕 维珍听得头昏脑涨,懒得跟甘草废话,打发人去取午膳去,甘草走后,维珍看着绣得乱七八糟的绣绷,默默叹了口气儿,将绣绷丢在了一旁,愁眉苦脸地捧起茶杯。 要是真怀上了,可怎么好? 虽然手动避孕不可靠,她十有八九还是要生孩子的,但是她现在还没有做好生孩子的准备,不仅仅是觉得在大清生孩子太危险,也有对福晋的忌惮。 先是宋格格抢在福晋前头有喜,要是再加上个自己,维珍简直都不敢想象福晋炸裂的心情,好不容易才过两天安生日子,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再成为福晋的眼中钉。 而且,她会不会重蹈齐妃的命运,孩子一生下来就得夭折呢? 而且还是……接连夭折俩。 维珍真是慌得不行。 一旁伺候的茯苓就看着自家主子一会儿一声叹息的,善解人意地走上前开导维珍:“主子切莫担心,福晋如今安分得很,对宋格格都照看颇多,更别说是主子了。” “若是主子有喜,主子爷必定大喜过望,福晋也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得上赶着对主子好呢。” 维珍听得直皱眉:“少张口闭口有喜有喜的,还八竿子打不着。” “是,奴婢遵命。”茯苓嘴上这么说,却兀自一派喜悦之情。 主子这回十有八九是怀上了,就算这次没怀上,主子爷这么宠爱主子,那怀上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福晋只怕是个不能生养的,宋格格又不得主子爷欢心,她们主子却是主子爷心尖儿上的人,一旦主子诞下阿哥,更是不得了。 甘草拎着食盒回来,两人将午膳摆好,维珍心里装着事儿,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正要起身的时候,肖嬷嬷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嬷嬷来了。”维珍含笑道。 “格格正在用膳呢,那老奴来的正好,”肖嬷嬷道,一边打开食盒,从里头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放到维珍面前,“御膳房送来的刀鱼小馄饨,四爷吃着觉得不错,特地让老奴给格格也送一碗过来。” 刀鱼,那可是难得的珍馐,鱼肉最是鲜美,尤其是野生的,很难吃到,维珍也没吃过几回,若是换做平时,维珍肯定胃口大开,但是今天她实在没什么胃口。 只是到底是四爷的心意,肖嬷嬷也在,她也不好直接让人给端下去。 “有劳嬷嬷代我谢过四爷。” 维珍含笑道,一边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送进嘴里,一股子鱼腥顿时充斥着口腔,维珍微微蹙眉,想忍着鱼腥把馄饨咽下,但是却到底没忍住,“哇”地一声,撑着桌沿呕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一滩污渍,维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不会真的……怀上了吧? 维珍面色难看异常,甘草跟茯苓却是又急又喜,一个给维珍拍背,一个忙端水给维珍漱口。 肖嬷嬷瞧着这副场景,心里隐隐有猜测,试探着询问:“格格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吗?” “兴许是昨儿没睡好吧,今天没什么胃口,不妨事的,”维珍白着脸,忙摇摇头,“只要歇一歇就好了。” 茯苓嘴快:“我们主子最近胃口都不好,这个月的葵水……” “茯苓!”维珍蹙眉呵斥道,一边又忙跟肖嬷嬷道,“嬷嬷莫听她胡说,真的只是小事儿,我歇歇就好了。” “格格千金贵体,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有的,何来小事一说?”肖嬷嬷一贯严肃的脸上,这时候也带上了微微笑意,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不少,“格格莫担心,只管安心歇着就是。” 一边说着,肖嬷嬷又扳起脸叮嘱甘草跟茯苓:“你们两个要好生伺候着格格,切莫疏忽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跟茯苓齐声答应,脸上都透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维珍着急:“嬷嬷,我真的没事儿……” “格格不必忧心,有主子爷在,格格必然周全无虞。”肖嬷嬷道,看着维珍一脸的慌乱,不由在心里叹息。 这李格格也真是个胆儿小的,换做别人,被四爷这般捧在手心里,早就找不到北了,若是有喜,更是了不得,但是李格格平素低调得不行,轻易连院门儿都不出,如今疑似有孕,却不见半丝喜悦,慌成这样。 这是怕福晋容不下她呢。 哎!也不想想四爷对她多上心,更是一门心思盼着让她有孕,自会为她打算周全。 一路感慨着,肖嬷嬷一路疾步往前院儿赶去,脸是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意。 李格格要是真有孕的话,四爷定然大喜过望,不单单是四爷,她这个老婆子也高兴。 要是之前,肖嬷嬷会担心李格格有孕会扎了福晋的眼,但如今不是还有个宋格格嘛,福晋最焦头烂额的也该是宋格格,一时半会儿地也不会针对李格格,况且有四爷在,难道还真能叫福晋一手遮天了? 从一开始对维珍带着隐隐的嫌弃,到现在为维珍高兴,肖嬷嬷的转变有迹可循。 第119章 她却……永不满足 大年初一,维珍让甘草来给肖嬷嬷送赏赐,一匣子二十四盏的燕窝、大格格做围脖剩下皮毛做的几双鞋垫、两罐人参养荣丸,还有一身舍得用料的夹袄、棉裤。 不算多珍贵的东西,却明显都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在宫里伺候几十年,多贵重的赏赐肖嬷嬷没收过?且不说从前伺候孝懿仁皇后的时候,也是大年初一,福晋还打发人给她送了一百两银子过来,比起李格格那真是出手阔绰不少。 不过肖嬷嬷心里并不舒坦,要不是主子的赏赐不能辞,这银子她是断断不想留的。 肖嬷嬷看着亮闪闪的银子,愣了好一会儿,半晌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好在四爷让她顾看的是李格格,要是让她顾看福晋的话,她只怕要扫四爷的面儿了。 当了一辈子伺候人的奴才,她也累了,眼瞅着没几年活头儿了,没儿没女的老婆子要那许多黄白之物有何用?无非是想活的舒坦些。 …… 四爷从小校场回来,就匆匆去看维珍。 “你家主子呢?” 进门之后,也不见维珍迎出来,四爷随口问道。 茯苓忙福身道:“启禀主子爷,主子在寝房歇着呢。” “行了,都退下吧。”四爷解下披风随手丢过去,然后就迈步朝寝房走去。 “是,奴婢遵命。” 茯苓跟甘草对视一眼,皆是心里松了口气儿人,然后忙不迭退了下去。 主子并未有孕,先前不过是白高兴一场,茯苓跟甘草还以为主子爷会失望,要冷落主子一段时间呢,没想到主子爷今儿又来了,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四爷以为维珍睡着没醒,就轻手轻脚进来,结果就瞧着维珍正坐在床头做针线。 “屋里这么暗,怎么还做针线?也不怕伤了眼睛。” 四爷走过去,接过了维珍手里的绣绷,蹙着眉看了一会儿,愣是没看明白绣的是什么,还是维珍自暴自弃地道:“是桃花。” 四爷看了看维珍又低头看了看绣绷上疑似桃花的图案,一脸的一言难尽,到底还是忍着没有打击维珍,将绣绷丢在一旁,委婉道:“要是不喜欢做针线,往后就别勉强自己了。”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你心里没数? 四爷看着低着头不吭声一副泄气模样的维珍,不由默默叹息。 这次维珍没能有孕,四爷难免有些失望,刚听肖嬷嬷禀报维珍疑似有孕的时候,他真是大喜过望,这程子他频繁歇在维珍这里,就是盼着维珍能早日怀上。 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但是这时候看着这样的维珍,他就光剩下心疼,伸手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一边揉着维珍的后脑,一边柔声道:“不着急,咱们会有孩子的。” 维珍一僵,然后乖巧地伏在四爷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四爷这是以为她没有怀上孩子心里难过?所以特地来安慰她的? 可是晌午许太医来给她请脉的时候,确定她没有怀孕的时候,维珍只觉得痛快极了,甚至还在心里还从“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一直唱到“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间”。 之前还恹恹的没胃口,在许太医走后,她就胃口大开,糕点奶茶吃了一通,刀鱼小馄饨的腥味儿都一扫而空,她一口一个吃的别提多欢快。 就是吃的太欢快了,以至于她都撑着了。 不知道旁人撑着会怎么办,维珍撑着就喜欢躺着不动,结果就睡到了这个时候,才醒来做一会儿针线,四爷就来了。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难受。 这时候伏在四爷的怀里,维珍心虚不已,她是不是……有点儿辜负大老板的期待? 四爷看她这副蔫哒哒的模样,忍不住叹气,声音也变得更柔和了。 “之前那一阵子你身子不大好,虽是一直补着,人却还是瘦,爷心里总是担心,没怀上也好,趁着现在好好儿补补身子,没得往后怀着孩子你又得吃苦。”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搞得我这个无产阶级都觉得对不起你这个封建阶级压迫者了。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无地自容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许太医说你底子好,是个宜生养的,日后不愁怀不上,就是有些心郁气结,”四爷环着维珍,低着头小声问道,“珍珍,是不是爷哪儿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四爷也觉得维珍这阵子有点儿心事重重。 维珍鼻头陡然一酸,她使劲儿摇头:“没有,我没有不开心,四爷对我……对我很好,特别好。” 是的,四爷对她真的特别好,好得让她自惭形秽,好得让她时常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太矫情了,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却很少考虑四爷的。 四爷明明给了她很多,可是她却……永不满足。 四爷瞥了一眼被丢在床角的绣绷,又道:“不喜欢绣花就不要绣,你做的糕点饺子,爷都喜欢。” 所以不用勉强自己学绣花做香囊,只要是你用心做的爷就喜欢。 第120章 两世夫妻 维珍点点头又摇摇头,吸了吸鼻子,压下难以名状的心绪,然后带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恨恨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这双手既然能驯服面团,那肯定也能驯服针线!”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四爷喃喃念着,半晌,他亲了亲维珍的额头,再开口语气也多了几分豪迈,“对,你说的特别对。”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一路向下,嘴唇越过额头、鼻头,最后落在维珍的嘴唇上,一下下亲的霸道又缠绵…… 不是,好好儿说着话呢,你怎么突然就发情了?! “珍珍说得对,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亲吻的空隙,四爷发出黏糊又不怀好意的笑,“那只要爷够勤快,珍珍早晚能怀上。” 额,我是那个意思吗? 维珍都喘不过来气了,浑身绵软得不听使唤,眼见着要被四爷扑倒,一瞥眼瞧见还亮着的窗子,理智瞬间回笼。 还在庆幸虚惊一场的维珍说什么都不想这个时候被眼前的封建阶级头子给压倒! 维珍一边躲避着四爷铺天盖地的吻,一边艰难地开口:“四爷,还、还没天黑呢!” 老天鹅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老古董人设简直绷得没眼看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白日宣淫啊?! “没事儿,没事儿,”四爷喘息着爬上床鞋子都顾不上脱,蓦地一把扯上帐幔,又去扯维珍的衣裳,“现在天黑了。” 维珍:“……” 她还能说什么?老铁六六六啊! …… 等帐幔再打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彻底黑了,维珍像是被蹂躏过度的酸白菜,蔫哒哒的手都抬不起来,四爷倒是神采奕奕。 苏培盛进来送茶水,四爷瞧着维珍嘴唇干涩,就心情很好地一口口给维珍喂水。 维珍气得想打人,却根本没有半点儿力气,只能拿眼儿瞪四爷,可那软绵绵的眼神落在四爷眼里,就只剩下勾人了,所以又情不自禁亲了起来,直到维珍实在受不了,一口咬在四爷的唇上。 “嘶……”四爷捂着嘴,拿眼瞪维珍,“又咬?” 看着四爷嘴唇上淡淡的牙痕,维珍心虚得挪开眼:“我饿的要命,自然逮到什么咬什么。” 四爷都给气笑了:“小没良心的,牙尖嘴利都用在爷身上。” 苏培盛很有眼色地飞快取来了晚膳,维珍起不来,四爷索性在寝房陪着维珍吃了晚膳。 吃过晚膳,维珍也总算恢复了点儿体力,坚持去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四爷已经人模狗样地在暖阁练字了。 斧凿刀削的一张脸,一身月白长袍,怎么看都是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哪儿半分方才的放浪? 维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随便挑了个话本子也来到暖阁打发时间,下午睡得太足,她现在根本就没什么睡意。 两人一个练字一个看书,互不打扰,还挺和谐。 跟往常一样,四爷练了一个时辰的字结束,放下毛笔,就瞧着维珍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净手之后四爷走过去,在对面软塌上坐下,抿了口茶看向维珍:“看的什么?” 维珍把书的封面在四爷面前晃了一下:“《两世夫妻》。” 四爷靠在软枕上慵懒地看着维珍,随口问道:“讲的什么?” “讲一个叫玉露的大家小姐上山烧香的时候,邂逅了一位在佛寺借住的穷秀才,两人一见钟情,小姐的贴身侍婢暗中帮忙,两人就鸿雁传书起来了。” 四爷闻言不由蹙眉,小姐、秀才、佛寺、侍婢,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宫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书?亏得她还看得津津有味。 “然后呢?”四爷又问。 维珍抿了口茶牛乳茶,继续翻着话本子道:“然后鸿雁传书久了,秀才就跟跑腿儿送信的侍婢好上了。” 四爷人都愣了:“那小姐呢?” “小姐嫁人了,不情不愿地嫁给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公子。” 维珍绘声绘色地跟四爷分享着这个目前为止她最算满意的话本故事。 “原来穷秀才跟侍婢本就是相好的,故意做局设计小姐,待小姐成亲后,侍婢拿着书信想从小姐那狠狠敲了一笔银子,结果被公子察觉,暗中使计让秀才侍婢两人流放西疆,免了小姐的后顾之忧。” “不过公子从未跟小姐提过此事,与小姐举案齐眉过了十年,小姐偶尔想起当年突然消失的秀才,还会伤神怅惘。” “十年后公子得病去世,小姐带着孩子孀居,然后那个秀才王者回来,原来他在西疆从军,一路摸爬滚打,后来竟做了大将军,秀才荣归故里头一件事儿就要找小姐报仇雪恨,结果公子的鬼魂显灵吓死了秀才。” “原来公子舍不得也放不下小姐,就没去投胎,一直暗中保护着小姐娘俩儿,小姐这才知道公子对自己深情如此,悔之晚矣。” “小姐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夫妻两人在阴间终又重逢,抱头痛哭,双双约好不喝孟婆汤,下辈子还要再做一回夫妻。” “然后下辈子,他们自幼青梅竹马,结成夫妻,恩恩爱爱白首到老。” 四爷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边维珍还一个劲儿感慨:“公子这人可真是不错,能处。” 四爷撩着眼皮不悦地瞪了一眼维珍:“不错?明知妻子作风不正,却并未休妻更不加以训斥管教,都不顾让祖先蒙羞,大丈夫来这世上一遭,是要顶天立地成就一番事业的,一味儿沉溺儿女情长,像什么话?” 你还管这等窝囊废叫不错?四爷脸上的嫌弃明明白白。 维珍:“……” 果然,这男人一旦穿上裤子下了床就恢复封建老古董本色! 她就不该浪费口舌! 第121章 报备行程 维珍抿了口茶,问:“四爷,您相信有前世今生吗?” 看看!看看!这是连鬼神之说都信了! 学认字是为了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四爷黑着脸,指着维珍手里的话本子:“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维珍一把抱住书,警惕地看着四爷。 在没有手机电脑网络的大清朝,这些可都是她的精神食粮! 谁动她粮食她跟谁拼命!大boss也不好使! 眼瞅着四爷的脸变得更黑了,维珍忙不迭吸了吸鼻子装可怜:“四爷,许太医都说了我心郁气结,每回看书的时候我心情就特别好……”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行吧,过几天爷让苏培盛再给你送一批来。” 这才对嘛。 放下书,维珍笑着走到四爷面前,黏糊糊地环住了四爷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就知道四爷最好了。” 一脸得逞的小狐狸模样看的四爷心里又痒痒又不爽,恨不得动手打一下屁股。 只是当着下人的面儿,四爷没打维珍的屁股,却不甘心地箍着维珍使劲儿亲了好一会儿,直亲的维珍手脚无力喘不过气儿,才总算松开,又伸手将人抱在腿上。 “爷往后一阵子怕是没空来看你,你好好儿待着,有什么事儿就去找肖嬷嬷。”四爷握着维珍的手道。 被亲的迷迷糊糊的维珍,蓦地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四爷:“四爷这是又要出远门吗?” 四爷迟疑着点点头:“有可能,不过不是现在。” 万岁爷有意在开春时候再次亲征噶尔丹,自然还是要带上皇子的,就像去年上半年,万岁爷就带上了大爷、三爷、四爷、五爷、七爷、八爷,但是这一次万岁爷会带上哪几位皇子却是尚未可知。 四爷自然是一门心思盼着能够随驾出征的,如今满清入关近百年,大清江山越发稳固,攒军功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只有大爷占着年龄的优势,立了不少军功,也奠定了大爷如今在皇子中超然的地位。 不止是四爷,但凡是能骑马射箭的皇子就没有不想去的,所以消息才一传出来,皇子们在小校场上练骑射就比平时卖力了许多,一个个都卯着劲儿呢。 过了年,皇子们又都大了一岁,成年娶亲的皇子会越来越多,一直这么窝在阿哥所里头不像话,万岁爷只怕这两年就会大封皇子,哪个皇子不想这个时候多立功? 贝子、贝勒、郡王、亲王,每一级可都是天差地别呢。 四爷不觉得自己就比别的皇子差,他自然是要奋力争先的。 维珍看着四爷有些凝重的脸,不由担心起来,小声询问:“是……要上战场吗?会受伤吗?” 甫一问出口,维珍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僭越了,别说她一个格格,就连福晋也是不敢跟四爷打听前朝大事儿的。 四爷待维珍一向很好,却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朝中的事儿。 看着四爷兀自沉着的脸,维珍心里不免一声“咯噔”,就要下来福身请罪的时候,四爷却揉了揉她的肩膀:“不会的,爷不会有事儿的。” 说是皇子上沙场,但是真正身先士卒冲在第一线的,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一百年前,连太祖爷努尔哈赤都得亲自上阵浴血拼杀,康熙皇帝的皇子虽多,却也个个金贵。 皇子们在战场上最多的是负责守卫万岁爷,也会参与战事的指挥决策,所以基本没有受伤的可能。 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点点头:“这就好。” 说完这话,维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四爷这是……在跟她报备行程? 不知是不是提到了上战场的事儿,四爷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连眼睛都一下子亮了似的,维珍打量着他这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难免也有些动容。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这样的豪情壮志,身为天之骄子的四爷只会更甚吧? “等四爷凯旋归来,到时候妾身好好儿给四爷接风洗尘。”维珍柔声道。 “说好了,”四爷抿唇笑笑,“那到时候记得给爷包饺子。” “要不送行的时候吃饺子?”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一本正经跟四爷打商量,“都道是出门饺子进门面,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搞混了。” 四爷被她这副严肃表情给逗笑了:“成,就按你说的办。” …… 果然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四爷都没有来过后院儿,四爷变得更加用功勤勉,其实不止四爷,别的皇子也都如此,就连拖着腿伤的七爷还去了几回小校场。 七爷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子,万岁爷肯定不会钦点自己随驾出征,但是却也得让万岁爷知道自己身为皇子忠君爱国、期盼随时守卫父皇的忠孝之心。 七爷都如此,更别说别的皇子了。 这一日,太子殿下竟然也来了小校场,自然太子殿是有自己的专属场地,平时是不会跟别的皇子共用场地的,都道是刀枪无眼,太子殿下的人身安全自然很重要。 所以太子殿下今天亲临小校场,引得一众皇子猜测,面儿上却都是恭恭敬敬,纷纷放下弓箭朝着太子殿下行礼:“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都平身吧,”太子殿下一派和气,目光在一众汗流浃背的皇子身上扫过,含笑道,“听闻诸位弟弟近来勤加训练,孤心中很是欣慰,就想着来过来看看,也顺道跟你们切磋切磋。” 第122章 针锋相对 一边说着,太子殿下一边伸出手,身后跟着的侍卫旋即上前送上了弓箭,众位皇子个个眼尖,自然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手上的这把桦木牛角弓是万岁爷过年的时候才赏的。 此弓弣中部包软木,两侧包绿鲨皮,胎应是桦木制成,正面包镶牛角,弓身黑得发亮,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乍一看竟似是墨玉,上面刻着云头、寿字、菊花等吉祥形状。 实在是一把漂亮的弓,也是难得一见弓劲百钧的好弓。 一众皇子都是精通骑射的,哪个不稀罕好弓的,一时间纷纷看向太子手里的桦木牛角弓,太子自是察觉得到,因此微微自得。 “有日子没和兄弟们切磋了,还望大家莫要手下留情。”太子含笑道。 “臣弟不敢!”一众皇子忙得纷纷抱拳道,个个恭敬异常,却难免有人在心里抱怨,要真是不手下留情,岂非要得罪你这个太子? 都道是伴君如伴虎,其实跟太子相处也是差不多的,毕竟太子乃是储君,又被册立二十余年,地位牢不可破,的确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却更有君臣之别。 太子闲庭信步上前站定,晃了晃肩膀脖子简单热身,然后张弓搭箭瞄准靶心。 “啪!” 随着箭羽声响,箭头直中靶心,顿时引来一众喝彩,太子脸上漾出淡淡的笑容,将弓交给了侍卫,扭头跟挨得最近的三爷道:“三弟该你了。” “那臣弟就献丑了。” 三爷一脸谦卑笑意,旋即也张弓搭箭,屏住呼吸瞄准靶心,然后利箭脱手,勉强挨着靶心,太子伸手在三爷肩上轻轻拍了拍:“三弟的箭术愈发精进了。” 三爷忙得抱拳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太子正要再说点儿什么,却听着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太子向后看去,就瞧着大爷昂首挺胸迈步朝这边走来,太子脸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 “既是太子殿下兴致好,那臣也不妨陪太子殿下切磋切磋,”大爷一脸兴致盎然走过来,对着太子稍稍抱拳行礼,也不等太子发话,就对八爷招招手,“出门仓促没带弓,老八,把你的弓箭借给大哥用一用。” 八爷自幼是在大爷生母惠妃娘娘膝下长大的,所以一贯跟大爷十分亲厚,当下忙不迭将自己的弓双手奉上:“大哥请。” 大爷拿起弓在手里颠了颠,随口问道:“四力的?” 一力大致等于六公斤,八爷如今才十六岁,能用四力的弓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但是在英武过人的大爷面前,这难免就不够看的了。 八爷面露羞愧:“弟弟今年才用上四力的,让大哥见笑了。” 大爷倒是没再说什么,随手取过一根箭,搭箭,瞄准,脱手,一气呵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紧随那只飞出的利箭,然后“啪”地一声正中靶心,再然后整个靶心被贯穿着掉落在地,连带着太子方才射出的那根箭。 没人敢叫好,一片鸦雀无声。 大爷却一派神情自若,将弓丢给了八爷,语重心长道:“好好儿练,千万别给父皇丢脸。” “是,多谢大哥教诲,弟弟谨记。” 八爷不由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太子,果然太子的面色意料之中的难看,八爷不由默默叹气,大爷从前在太子面前一贯跋扈,但是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但是这一次大爷却明显故意下太子的脸面。 无非是万岁爷又要御驾亲征,别的皇子能不能随驾出征尚不可知,可是大爷却一早就被万岁爷钦定随驾出征的。 大爷原本军功就盛,这一次上战场少不得再立新功,大爷也不是谦卑的性子,越发趾高气昂,如今是连太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只是太子殿下也一贯不是个气量大的,只怕不单单记恨大爷,连自己也要一并记恨了,谁让自己跟大爷是一个娘带大的又一贯交好呢?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小校场变得更加安静了,只有料峭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一众皇子的下摆,方才还练得热火朝天的,这时候皇子们却觉得身上凉的很。 大爷仍旧一派神情自若,好整以暇看着太子:“论起骑射的本事,太子殿下可是父皇亲手教导,咱们兄弟可就没有太子殿下的福分了,今儿太子殿下既是亲临小校场,不妨指点一二,也好让咱们兄弟开开眼,指不定日后上阵杀敌还能派上用场呢。” 大爷这话说的好像挺恭敬谦卑,实则句句夹枪带棒,一则讽刺太子殿下骑射功夫不佳,辜负了万岁爷手把手教导的心血,二则也是讽刺太子殿下从来没有上过沙场,所以学的也就是些花拳绣腿的本事。 也就只有大爷敢如此明目张胆抢白太子了。 太子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袖中双手紧握成拳,到底还是忍住了,万岁爷一贯偏宠大爷,谁看不出来?倒是这两年,太子受了万岁爷几次训斥,心中难免不安。 当下太子冲大爷冷冷牵了牵唇,冷声道:“大哥这些年跟随父皇南征北战,学到的本事还少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哥这是编排父皇偏心,对父皇心怀怨怼呢。” 大爷也变了脸色,沉着脸看向太子,正欲开口,却听着八爷“哎呦”一声,一众人纷纷朝八爷看去,就瞧着八爷抱着膝盖痛呼不已。 第123章 兄友弟恭 “老八,你怎么了?”大爷蹙着眉问。 见众人看向自己,八爷面露羞愧:“弟弟腿抽筋了,让……让哥哥们见笑了。” 大爷瞪了一眼八爷的贴身太监:“还不扶你家主子回去歇息?” “是,奴才遵命。” 当下那小太监忙不迭扶了八爷退下。 太子也懒得多待,当下被一众侍卫奴才簇拥着也走了。 太子都不在了,大爷就背着手怡然自得走了,剩下的一众皇子面面相觑,又练了一会儿,一个个满怀心事走人。 从更衣室出来,四爷就见到了候在门口的十三。 “四哥,”十三笑着迎上来,“上回在八仙楼四哥吃的还痛快?” 四爷闻言牵了牵唇:“怎么?想讹你四哥一顿?” 十三笑眼弯弯:“四哥这话说的,弟弟请哥哥,然后哥哥再请弟弟,这叫有来有往兄友弟恭,怎么到四哥嘴里就变味儿了?” “越发油嘴滑舌了,”四爷伸手在十三脑袋上揉了一把,“行,如你所愿,咱们兄友弟恭去。” “嘿嘿嘿!就知道四哥最好了!” 十三嘿嘿笑,兄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乐呵呵地朝宫门方向走去,却不知道十四在角落里,正一脸怨气盯着两人。 “十四,杵这儿干嘛呢?” 九爷十爷也换好了衣裳,打这儿路过,正好瞧着十四傻愣愣站着,十爷问道。 “没什么,”十四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看八哥啊,也不知他腿抽筋厉不厉害,”十爷一脸担心,“我上回半夜腿抽筋,简直要命了,不知道八哥怎么样。” “我正想去看看八哥,正好跟你们一起。”十四道,当下跟两人一道朝阿哥所走去。 兄弟三人边走边聊。 九爷道:“过程子咱们兄弟几个一起出城打猎去?” 十四听到出城打猎顿时两眼放光:“什么时候?” 先是过年,现在又成天起早贪黑地挣表现,十四已经很久没有出宫过了,这时候听九爷这么一说,实在心痒难耐。 “怎么也得等父皇出京之后吧。” 那倒是,如今一众皇子都一门心思挣表现呢,就算他们这些不可能被康熙挑中随驾的小皇子也不例外,要是谁敢在这个时候出京打猎,万岁爷知道了,定然要动怒的。 “父皇这回还会带上八哥吧?”十四问。 “十有八九吧,去年八哥在前线表现就不错,”十爷点头道,“而且大哥一向照顾八哥,就算父皇想不起来八哥,大哥也会在父皇面前提的吧。” “这倒是,上回也是有大哥一力推荐,八哥也才有了在父皇面前露脸的机会,”九爷点头附和道,“也不枉八哥十年如一日孝顺惠妃娘娘。” 八哥的生母出身卑贱,到如今还是没有被正式册封的嫔位,自然是不配抚养皇子的,八哥自幼养在四妃之首的惠妃膝下,跟惠妃跟大爷的关系一向很好。 十四爷听这话眼神又有些飘忽,想着方才四爷跟十三并肩远去的背影,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到底他们才是一道长起来的兄弟,就像大哥跟八哥,四哥对十三永远都比他亲。 …… 这边兄弟三人去探望八爷,乾清宫那边梁九功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儿的鹿血,进了正殿。 康熙皇上一直都有饮鹿血的习惯。 “万岁爷,该饮鹿血了。”梁九功道。 万岁爷放下手中的折子,端起鹿血一饮而尽,梁九功忙得又递上茶水给万岁爷漱口。 擦了擦嘴角,将帕子丢在一边,康熙又重新拿起折子,看着看着却眉头微蹙,可见这折子上的内容,让康熙心中不悦。 康熙眯着眼,盯着折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折子丢在一旁,蹙着眉问:“太子人呢?”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方才去了小校场,与众皇子切磋骑射技艺。” 康熙闻言,不由一声冷哼:“他倒是积极得很。” 众皇子卯着劲儿在小校场上练功夫,挣得是随驾出征的军功,康熙自然都看在眼里的,对此颇为满意,他的儿子必不能差的,都得有这股子敢赴沙场的血性才行。 可太子好端端地不在自己的小校场上练骑射,怎么就突然来皇子们的小校场? 想摆太子爷的威风还是表现跟皇子们的兄友弟恭? 都不是,摆明了想敲打敲打这群或许即将在战场立军功的皇子们,尤其是大爷。 太子对大爷的戒备提防,康熙一直看在眼里,这些年大爷随着他南征北战扎扎实实立了不少军功,在武将中大爷最有威望。 康熙重用大爷,也不仅仅是因为大爷有征战沙场的本事,也是出于平衡朝中势力的打算。 太子背后有树大根深的索额图一党还有一众重视嫡庶尊卑的汉臣忠心拥护,随着太子的年岁增长,这股子势力越发让康熙忌惮,大爷这个军功卓着的庶长子被重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效果是立竿见影,只是却不是康熙所设想的那种。 太子没有收敛,却反倒想从军权中分一杯羹呢。 “不是说切磋技艺吗?那切磋得怎么样?”顿了顿,康熙沉声问。 第124章 两件大事 梁九功打量着康熙的神色,小声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爷百步穿杨,正中靶心,大阿哥也不遑多让,直接射穿靶心,连太子爷的箭也被射落掉在地上。” “这个老大!一贯就是这样不饶人的性子,”康熙闻言,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抿了口茶,又好整以暇地问,“那后来呢?” 当众被打脸,太子能善罢甘休了? “回万岁爷的话,八阿哥突然腿抽筋,大阿哥让人送八阿哥回去,阿哥们就散了。” 康熙闻言不由点点头:“老八不错,去挑几样补品给老八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旋即躬身退下,康熙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折子上,半晌放下茶杯,又拿起了毛笔。 …… 维珍这几天做什么事儿都心不在焉,月信姗姗来迟,来了又走,就连二月的月信也准时来了,按说维珍心里的大石头已经不在了,但是维珍心里就是沉沉的。 见维珍无所事事在软塌上发愣,茯苓体贴建议:“主子,要看话本子吗?” 四爷说要给她找话本子,并不是随口敷衍她,前几天苏培盛就把话本子给送过来了,两个小太监给抬过来的,足足一箱子,几十本呢,够维珍看个一两年的了。 只是维珍却似乎对这些新的话本子没什么兴趣,到现在还没有看过,茯苓跟甘草都觉得特别奇怪。 “改天吧,”维珍摇摇头,实在提不起兴致,再一次转头地朝门口看了看,随口问道,“肖嬷嬷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吧?” 茯苓点头:“回主子的话,肖嬷嬷这几天不得空,说是开春了,忙活着前院的收拾布置,怕还得忙上几天呢。” 按照宫里的规矩,进了三月,天气转暖,就得收起冬日的布置,换上春天的布置, 比如厚重的门帘要换成轻薄的门帘,还有房中的盆景摆设一类的,连院儿里的花花草草也要打理,肖嬷嬷如今是前院的管事大嬷嬷,自然是忙得脚不沾泥。 不止前院,后院这几天也在忙活,不过维珍这巴掌地儿,一天就收拾好了。 “主子是有事儿要吩咐肖嬷嬷吗?”茯苓问。 维珍摇摇头:“没事儿,忙你的去吧。” 的确没什么要吩咐肖嬷嬷的,她就是想跟肖嬷嬷打听点儿事儿,四爷这程子……可还好吗? 过去的半个月,朝中接连出了两桩大事,先是万岁爷谕吏部、都察院“自皇子诸王及内外大臣,有所为贪虐不法,并交相比附,倾轧党援理应纠举之事,务必打破局面,据实指参,勿得畏法贵要,瞻恂容隐”。 万岁爷此令一出,没几天就有两位素与东宫走得近的官员就因贪墨被捉拿下狱,此事传的沸沸扬扬,连阿哥所的奴才都在偷偷议论,万岁爷是不是对太子不满。 维珍心知万岁爷这十有八九是在敲打太子。 她知道太子后来会被两立两废,却没想到原来万岁爷这么早就已经对太子不满了。 太子如今是个什么心情维珍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四爷,因为就在前几天,万岁爷下令钦点大爷、三爷、八爷随驾出征。 去年,同样是上半年,同样是万岁爷御驾亲征噶尔丹,万岁爷带上了大爷、三爷、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这一年却落下了四爷五爷七爷。 五爷一贯是闲散性子,这一年又胖了不少,身形不及从前灵活,听说前不久还病了一场,太后好几次派人来探望,不能上战场也是有的。 至于七爷,从去年入冬后,腿疾复发一直没有好利索,久站都费劲,更别说是上战场了。 可是四爷呢? 万岁爷为什么不带上四爷呢? 且不说四爷这程子起早贪黑辛挥汗如雨,就是在平时,四爷也一向勤勉踏实,领着一众弟弟读书,殚精竭虑办好万岁爷交代的每一件差事,又有上战场的经验。 万岁爷怎么就偏偏落下了四爷?又怎么带上了八爷? 八爷可是弟弟啊,四爷这回愣是被个弟弟给比下去了。 他肯定特别难受吧?别人又会怎么议论他呢? 想着那日谈论凯旋而归接风洗尘时,四爷眼里掩饰不住的豪迈向往,维珍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虽是知道他日后是九五天子,却哪里晓得这条通往大位的路如此艰辛崎岖呢。 蓦地外头传来一阵气势恢宏的鼓角声,维珍还从未听过,一时都听愣了,半晌她起身,行至门外,遥遥对着宫门、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什么声音?”维珍叫来小池子询问。 小池子躬身道:“回主子,今日是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也是万岁爷御驾亲征启程的大日子,这是恭送万岁爷启程的鼓角之声。” 原来今天是万岁爷启程的日子。 那四爷……此刻应该正为万岁爷送行吧? 他不能流露出那么一丝一毫的不悦失落,还得恭恭敬敬地把万岁爷送出城,甚至可能还要送出几十上百里地,然后再披着夜色落寞回来。 维珍想着那场景就不由叹气,默默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到底是受不住春寒料峭,不等那高亢磅礴的鼓角声结束,维珍缩了缩肩膀,然后吩咐道:“去膳房领些食材回来,等下包饺子。”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领命,旋即就去了膳房。 虽然四爷没能如愿出征,但是说好的饺子维珍却不打算放弃,但愿四爷回来的时候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心情能好一些吧。 维珍叹了口气儿,然后转身进房。 …… 第125章 冷透了 比起维珍的唉声叹气,福晋的心情那是相当不错,用罢午膳,福晋在暖阁里头做绣活儿,窗台上摆着一瓶黄灿灿的水仙,小几上搁着喝了一半的雪蛤炖桃胶,一派悠闲惬意。 “福晋,这是您要的丝线,”李嬷嬷端着从库房找出来的丝线放到福晋跟前,凑过去打量福晋即将绣好的图案,不由赞不绝口,“福晋的绣功越发精益了,这仙鹤活灵活现要飞出来似的。” 福晋显然对自己的手艺比较满意,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放下针线,端起雪蛤炖桃胶,几口下肚,福晋开口询问:“主子爷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李嬷嬷摇摇头道:“回福晋的话,主子爷一早就跟着一众皇子为万岁爷送行的,想来稍后就会返程,毕竟太子殿下也在呢,皇子们到底是不好在外头耽搁太久。” 福晋点点头:“若是四爷回的早,就请四爷过来用膳。” “是,奴婢记着了,”李嬷嬷点头,一边又赔笑道,“这程子四爷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以至于一个多月都没怎么进过后院儿,如今万岁爷出京了,四爷也总算能空下来了,福晋也总算能一解相思之苦了。” 这话倒是正中福晋下怀,福晋叹了口气儿道:“嬷嬷不知,我这程子心里有多慌,就怕万岁爷钦点四爷随驾出征,一旦四爷去了西北,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三四个月呢,真要那样的话,可就糟了。” 可不是嘛,宋格格如今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距离瓜熟蒂落也就还有四个月左右。 福晋如今的目标是在宋格格瓜熟蒂落之前怀上嫡子,那先决条件就是四爷得配合,要是这次四爷真的随驾出征,福晋这打算可就落空了。 所以福晋这几日的心情就别提多好了,一改之前的焦躁不安。 “这是连老天爷都站在福晋这一边儿呢。”李嬷嬷自然也高兴得很。 “这样就好,”福晋点点头,重新拿起绣花针,继续未完成的仙鹤,一边绣一边问,“李氏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李嬷嬷道:“回福晋的话,李氏还挺安分,一次也没有让人去前院请过主子爷。” 福晋点点头:“这样就好,这个时候可别节外生枝。” 宋格格赶在她前头有喜也就罢了,四爷明显显不喜宋格格,只要她能尽早怀上嫡子,就算宋格格先一步生下庶长子,难不成四爷会为了一个不喜的宋格格宠妾灭妻、偏宠庶子? 压根儿就不可能。 福晋现在担心的是李氏,要是李氏也抢在她前头有喜的话,那可就不大好了。 上回四爷突然让许太医来给李氏请脉,福晋当时简直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李氏这也是有了呢,好在是虚惊一场。 不过这样的体验,福晋是断断不想再来一次了。 想了想,福晋道:“去请许太医来一趟,就说我偶感不适,请他来瞧瞧。” 李嬷嬷心头一动,旋即明白福晋的意思,忙不迭含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 四爷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四爷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冷透了,嘴唇都泛着些乌青。 苏培盛担心四爷会着风寒,赶紧伺候四爷沐浴,等四爷沐浴从内间出来,身子热了,嘴唇也恢复了红润,就是脸色仍旧不好看。 苏培盛摆好了晚膳,躬身跟四爷道:“主子爷,该用膳了。” 四爷这几日心情不好,旁人或许察觉不出,可贴身伺候了十几年的苏培盛却能察觉得出来,所以这几天伺候得特别小心谨慎。 四爷原本没什么胃口的,但是瞧着桌上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水饺,四爷却站住了脚,顿了顿,然后行至桌前坐下。 这饺子…… 一看就是维珍包的。 她包的饺子跟膳房的师傅不一样,膳房的师傅包的饺子明显会更加精致小巧,那样的饺子刚好一口一个,贵人们吃起来方便,不会出现漏汁掉馅儿不雅的状况。 这些奴才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伺候他们这些天家贵胄的,自然样样都得做到最好最周到,不像她,饺子包的胖鼓鼓的,一口都吃不下。 “都道是出门饺子进门面,这么重要的事儿,可不能搞混了。” 耳畔响起维珍那日一本正经的话,四爷不由叹了口气儿,默默拿起了筷子。 四爷吃的不多,只吃了两盘饺子,一桌子菜色丰富,四爷却是没下筷子,不过这已经让苏培盛长舒了一口气儿,还好李主子让人送了饺子过来,要不然今晚四爷铁定不吃,夜里又得胃疼了。 见四爷放下筷子,苏培盛忙得端上茶水。 漱口之后,四爷起身去了暖阁,苏培盛知道四爷这是要练字,只是如今这深更半夜的,四爷又累了这么一整天,再练字的话,只怕身子扛不住,可瞧着四爷的面色,苏培盛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替四爷研磨。 “这程子后院可还安生?”四爷一边拿起毛笔一边询问。 第126章 放冷箭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安生无事,”苏培盛道,想了想,又忙得加了一句,“方才小连子禀报,说是福晋晌午派人请了许太医来。” “怎么回事?” “回主子爷的话,许太医说福晋忧思多梦,所以给福晋开了一些安魂散。” 四爷点点头没再说话,埋头练字,苏培盛却在心中暗道,说起来这宫里的女人怕没有一个不是忧思多梦的,更不知多少是把安魂散当饭吃的。 福晋这是拐着弯儿请四爷过去呢。 许太医虽然说了福晋没什么大不了,但四爷到底还是得去瞧瞧,而且四爷也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福晋了,所以第二天从上书房出来,四爷就打算去瞧瞧福晋,却不想被五爷给拦住了。 “四哥,一块打猎去?” 五爷身宽体胖,一张脸也是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就特别有亲和力。 “去年秋猎,您跟大哥三哥他们伴驾去了塞外,所以弟弟们都没能跟您一道下场打猎呢,今儿四哥可无论如何得赏弟弟个脸面。” 四爷本来没这个心思,但是后来听着五爷说十三跟十四也都答应了要去,这两个弟弟年纪太小,虽然是皇家猎场相对安全,但到底刀剑无眼,四爷怕他们出事儿。 尤其是十四,虽然在小校场上惯会逞能,却并没有去过几回猎场。 “禀报太子殿下了吗?”四爷问。 万岁爷御驾亲征,太子爷留守监国,虽然之前万岁爷处置了太子门下之人,但对太子却明显还是信任的。 五爷忙不迭点头道:“四哥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恩准了。” 太子针对的一贯都是大爷,对别的皇子却并不会刻意为难。 当下,四爷、五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六位皇子带着各自的侍卫太监,一行也有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奔向皇家猎场。 众皇子的心情皆是不错,毕竟在宫里憋了那么长时间,如今总算能出来透口气儿了,一路说笑不断。 许是被几位弟弟感染,四爷心里的阴霾渐渐少了几分,尤其是在进了猎场之后,一番酣畅淋漓地追逐射猎下来,四爷觉得痛快极了。 “嗖!” 又是一只野兔被四爷发出的箭死死钉在地上,四条腿兀自胡乱扑腾着,侍卫忙不迭上前取下猎物装好。 四爷瞥了一眼侍卫马背上挂着的一堆猎物,数量是不少,可不过大都是些野兔野鸡一类的小玩意儿,四爷有些不甘心,继续往林子里头去,好歹打个大家伙,不管是鹿还是羊,带回去也能给母妃添道菜…… 还有维珍,说不定她从前都没吃过鹿肉呢。 四爷这样想着,一路前进,远处衰草荒烟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四爷定睛观瞧,顿时两眼放光,距离自己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一头鹿。 四爷深吸口气儿,正欲弯弓搭箭,这时候却有一只利箭从斜后射出,正中鹿身,那鹿惊慌失措,挣扎着逃窜,斜后又射出一箭。 不过这次射偏了,旋即传来一声少年的恼怒:“狗儿的!看你这畜生往哪儿跑!” 是十四。 四爷冷眼看着从斜后冲出来的十四,十四却没事人儿似的从他身边跑过去追那受伤的鹿。 四爷的四个侍卫吓得面色如纸,方才四爷跑的太快,他们要牵马还要捡猎物,所以耽搁了两步,结果十四爷就在这个时候在斜后放冷箭,要是再偏一些,要是换做混进来的歹人…… 他们的脑袋可就别想要了。 侍卫们吓得齐刷刷跪地请罪:“都是属下疏忽,请主子爷降罪!” 四爷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然后瞄准前方,蓦地射出。 十四就听着“嗖”的一声,什么东西从自己耳朵擦过,十四魂儿都要吓掉了,然后就看着自己追着的鹿“砰”的一声倒了下来,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根箭,并且还射了个对穿,那鹿四肢还不住地挣扎着,却眼瞧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也再站不起来了。 十四看着那根把鹿射个对穿的箭,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发寒,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刚才那支箭就擦着自己耳朵飞过,要是…… 十四蓦地转过头,对上了四爷面无表情的脸。 十四愤怒异常,但是此刻看着四爷那张寒意满满的脸,他竟不敢说什么。 说到底,是他挑衅在先,但是…… 四哥还是太过分了! 他只是从斜后放箭,只想吓一吓四哥,可是四哥呢,却差一点儿就把他脑袋射个对穿! 十四胸口剧烈起伏着,越想越后怕,咬着牙道:“四哥箭法了得。” 四爷凉凉地瞥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十四,然后转向兀自跪在脚边儿不敢动的侍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收猎物?” “是是是!属下遵命!” 侍卫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疾步朝那到底的鹿奔去,却被十四给拦住了。 “住手!” 那几个侍卫叫苦不迭,这个十四爷,难为他们做侍卫的干什么?还嫌害得他们不够吗? 十四冷眼看向四爷,咬着牙道:“四哥,按照规矩,是我先射中的,那这头鹿就该归我,而且临行之前我答应了母妃,要带头鹿回去给她加菜的,四哥这是不肯成全做弟弟的一片孝心吗?” 第127章 陪闺女 四爷从来没觉得十四如此面目可憎,事事跟他争抢挑衅,从前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四爷虽然也生气但却并未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呢? 十四竟然在他身后放冷箭。 这时候又口口声声让他成全自己一片孝心,什么意思?变着法儿是说他这个四哥不够孝顺,就算打到了鹿也不会记得孝敬亲娘德妃是吗? 十四被四爷看的心里发慌,浑身都在轻颤,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把四哥招惹狠了,但是他就是不想服软。 凭什么? 凭什么四哥对谁都和和气气,对十三更是好得让人生气,却每每看他就像是在看……看一堆狗屎! 凭什么? 他就是不服气! 越想十四就越气得发抖,背挺得更直,眼圈都微微泛红,倔强地不肯低头。 “四哥,十四弟!你们合力打到一只鹿啊!真不愧是打虎亲兄弟啊!”蓦地,远处传来五爷惊喜的声音,“我还以为今儿见不到鹿呢,原来是我运气太差!早知道我打一开始就跟着四哥了!” 五爷笑呵呵地靠近,就算生再大的气,四爷也只能暂且忍下,待五爷走近,四爷勉强扯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五弟都有哪些斩获?” “哎呀别提了都是小东西,我都不稀得要!”五爷懊恼得要命,不过旋即又眉飞色舞起来,“不过弟弟也不算运气太差,方才抓到了一对喜鹊,将近两尺那么长呢!” 五爷兴奋得跟四爷比划着:“这么长,没受伤,漂亮得紧!” “开门见喜好兆头啊,”四爷笑着拍了拍五爷的肩膀,“走,带四哥瞧瞧去!” 当下四爷跟着五爷走了,十四还浑身僵硬站在原地,待两人走远了,他才重重吐出一口气儿,抬起胳膊狠狠擦了擦差点儿没忍住决堤而下的眼泪。 看看!看看! 四哥一直都是这样,对谁都比对他好! …… 一场猎打下来,天都黑了,一众皇子索性没有回宫,直接歇在猎场这边的行宫里,第二天才启程回宫。 四爷原本想着回宫之后先去趟永和宫的,但是瞧着十四带着人拖着鹿往永和宫走,四爷就歇了去请安的心思,转身回了阿哥所。 沐浴更衣后四爷就去了后院儿,福晋身子不好,他得去瞧瞧,可是在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四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住脚,然后就改了方向。 算了,先去瞅瞅维珍娘俩吧。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小池子瞧见四爷进来,忙不迭行礼问安,四爷一个多月不进后院儿,小池子瞧见了都有点儿两眼放光。 四爷哪儿有功夫搭理小池子,甫一进门就被举着风车迈着小短腿儿跑的大格格给惊住了。 大格格竟然都会跑了,明明上回大格格还不会跑的,好像走路还不太利索呢。 他到底有多久没见大格格了? 四爷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来,柔声叫住了白白胖胖的大闺女:“大格格!” 大格格听到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一脸“你到底是谁”的表情。 四爷愧疚得更厉害了,蹲下来冲着大格格张开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更温柔了:“大格格,我是阿玛呀。” 方氏也赶紧小声提醒大格格:“大格格,这是主子爷,快给主子爷请安呀。” 大格格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四爷,兀自皱着小脸,试探地小声开口:“阿玛?” 奶声奶气里带着明晃晃的不确定。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含笑跟大格格道:“阿玛陪大格格玩风车好不好?” “好!”大格格顿时两眼放光,晃着手里的小风车就摇摇晃晃跑开了,一边跑一边扭头冲四爷咯咯笑,“阿玛!阿玛!追我!” 闺女的笑容简直就是灵药,一扫四爷这几日来心中的阴霾,当下笑着小跑跟在大格格身后:“追上喽!风车归阿玛喽!” “啊!不给!” 维珍站在门前,看着爷俩儿在院中你追我赶玩风车的欢快场面,默默松了口气儿,她没有打搅父女两人,轻手轻脚回了房,吩咐甘草道:“去炖一盅猴头菇排骨。” 四爷这程子想必辛苦得很,瞧着人似乎又瘦了一些,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胃疼。 “是,奴婢遵命。” 甘草当下就去准备炖盅了,维珍则动手又给大格格做起了风车,自打过年的时候做了个风车送给大格格,大格格对风车的热情就一直没有消退过。 只是风车毕竟是纸做的,经不起玩多长时间,维珍已经陆陆续续给大格格做了七八个风车了。 从开始的磕磕巴巴,到现在的轻车熟路,维珍觉得就自己如今的手工活,放在现代的话,怎么也能得朵小红花。 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方氏带大格格去吃辅食了,四爷也进了屋,就瞧着维珍正在暖阁里头认认真真地做风车,瞧着动作还挺利索。 反正就除了女红之外,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呗。 四爷现在都习惯了。 第128章 康熙的儿子都这么勇的吗? 走进暖阁,在软榻上坐下,顺手端过维珍跟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四爷顿时一脸“这是神马玩意儿”的表情,默默把茶杯放了回去。 “四爷觉得这茶味道如何?”维珍还饶有兴致地问四爷,“妾身在茉莉花茶里头加了两颗盐渍青梅,是不是味道很惊艳?” 四爷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打击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是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维珍:“……” 行了,明白了,你可以闭嘴了。 茯苓给四爷上了一杯茶,四爷接连喝了几口,才觉得嘴里那股子怪味儿淡去,放下茶杯,指着维珍手里接近成型的风车道:“是你给大格格做的?” 维珍笑着点点头:“是的呀,过年的时候特地做了风车给大格格当新年礼物,没想到大格格这么喜欢,那妾身就只能一直做下去了。” 四爷:“……” 他的大闺女,新年礼物,一个木棍加纸做的风车就给打发了,简直比天麻猪脚汤还不如。 “四爷觉得妾身手艺如何?” 风车做好了,维珍拿在手里,冲着风车吹了口气,红色的风车顿时“呼啦啦”转了起来,维珍一脸讨表扬的表情看着四爷。 四爷:“……挺好。” 行吧,东西是廉价简单了点儿,但却贵在她一片慈母之心,要是小时候,母妃也给他做这样的风车的话,他肯定跟大格格一样喜欢。 不,他会比大格格还喜欢,他肯定都舍不得玩,是要小心收起来的,然后日日偷偷拿出来看。 瞧着四爷陷入沉默,眼神还若有似无带着点儿怅惘,维珍默默放下了风车。 这是因为没被万岁爷带着上战场所以难过吗? 维珍不知要怎么安慰四爷,而四爷应该也不想得到她一个后宅格格的安慰,所以维珍就只当没看见,一边状似随意问道:“妾身听闻昨儿四爷带着一众皇子打猎去了,都打到了些什么稀罕玩意儿?” 昨天四爷在内的六位皇子一齐出宫打猎,阿哥所这边的动静自然小不了,维珍也就知道了。 四爷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无非就是些兔子野鸡之类的,想要打稀罕的猎物还得去野外,尤其是塞外。” 京郊的皇家猎场,虽然面积不小,但是里头到底是被最大限度地清理过,确保安全,所以也就是平时让皇亲贵胄们练练身手的地方,真要痛痛快快的打猎,还得去野外,就比如皇家每年举办的木兰秋狄。 “木兰围场东西有三百多里呢,在那儿打猎才痛快呢,老虎豹子都能遇到。” 维珍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还有老虎豹子?那会不会伤到人?” “那要分人了,”四爷抿了口茶,道,“有一年东巡父皇一路射杀三十九只虎,太子殿下九岁就射杀过虎,大哥也有伏虎屠狼之勇,去年在西北,大哥还俘获过一头藏熊,三哥也不差,两年前还在木兰围场射杀一只豹。” 维珍默默倒吸一口凉气,康熙的儿子都这么勇的吗? 表示有进一步了解到九龙夺嫡的激烈程度。 上头有伏虎屠狼勇冠三军的大哥、天生储君的二哥、文武全才的三哥,下有贤名广播的八弟及其小团伙,还有史上唯一大将军王的十四弟…… 所以四爷到底是怎么成为九龙夺嫡mvp的? 至少以维珍目前的观察,四爷是不具备多少优势的,德妃靠不上,跟十四这个亲兄弟也不齐心,纸糊的身子骨,最重要的是…… 万岁爷好像并不喜欢四爷。 四爷能感受到维珍的偷偷摸摸地打量,生怕被他察觉还装模作样喝着茶,可惜还是轻易就被他看穿。 四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然后放下茶杯,跟维珍道:“爷之前也打到过虎。” 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爷认定维珍对他猎场上的战斗力十分好奇,却又顾忌他的脸面,所以才不好意思问出口。 维珍一怔,旋即两眼放光忙不迭小鸡啄米点头:“四爷打的老虎肯定比别人的都大!”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又胡说。” 被维珍三分兴奋三分激动外加四分崇拜的眼神盯着,四爷难得觉得面儿上微微发烫,他就是随口一说,又没有炫耀的意思…… 不过,维珍这么真诚的谄媚,四爷心里是很受用的。 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被人崇拜,尤其还是自己的女人。 “哪有?人家才没有胡说,”维珍放下茶杯,朝前倾着身子,兴致盎然地询问四爷,“四爷是怎么猎到老虎的?用箭的吗?老虎后来是怎么处理的?虎皮能用来做什么?虎肉能吃吗?” 小嘴巴巴问了一串问题,叽叽喳喳的,四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道:“下次木兰秋狄的时候带你一起去,到时候你就都知道了。” 维珍眼睛更亮了:“真的吗?什么时候?” 第129章 鹿鹿那么可爱 “七八月份吧。” “那我要准备什么?”维珍真有点儿抑制不住的激动,“骑装?马靴?还有别的吗?” 四爷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你还会骑马呢?” 维珍一怔,然后站起来,小碎步挪到了四爷跟前,不由分说一股屁股坐在了四爷的大腿上,然后伸手环住四爷的脖子,额头顶着四爷的额头,软软地道:“不会啊,可四爷能教我的呀。” 这小声娇的,四爷身子都麻了,伸手拦住维珍的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哑:“越发恃宠生娇了,连爷都敢使唤。” “那四爷肯吗?” 维珍小声道,盯着四爷幽深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一下下刷着四爷的,四爷没回答,大手扣着维珍的后脑吻了上去。 …… 这几天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四爷,难得今天胃口不错,维珍也是敞开了吃的,桌上六菜两汤竟然被两人吃了个七七八八,额上都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正吃着呢,苏培盛拎着个食盒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德妃娘娘吩咐让人给主子爷送来一道蜂蜜炙鹿肉。”一边说着,苏培盛一边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碟子炙鹿肉放在桌上。 四爷一看那道炙鹿肉,顿时就眉头紧蹙。 不用说,肯定就是十四带过去的那头鹿做的,一时间四爷只觉得胃口全失。 维珍也在看那道蜂蜜炙鹿肉,心中不由啧啧称奇,难道德妃四爷母子不睦实则是后世讹传? 瞧着德妃还惦记着给四爷送吃的,这也不像是母子不和的架势啊? 维珍心里胡乱琢磨着,好一会儿才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来。 自从这道炙鹿肉搁在桌上之后,四爷就没有动过筷子,就算是吃饱了,多少也得动动筷子吃一块鹿肉啊,好歹是亲娘送来的,他们天家不是最看重孝道的吗? 而且瞧着四爷方才吃饭的劲头,也不像是没胃口的样子啊。 维珍悄默默地去瞄对面的四爷,就瞧着四爷正面无表情对着那道炙鹿肉。 好的,明白了,史料记载诚不欺我,四爷跟德妃这对母子关系十有八九真的有问题。 维珍默默地收回视线,依依不舍地在那道炙鹿肉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安安静静埋头吃饭。 哎! 可惜了的,她还从来没吃过鹿肉呢,瞧着这裹着蜂蜜亮晶晶的炙鹿肉,维珍就食指大动,只是四爷不动筷子,她怎么好伸筷子? “想吃就吃。” 甫一听到对面四爷的声音传来,维珍就忙不迭否认三联:“妾身不想!真的不想!一点儿都不想!” 开玩笑,她当然要跟大老板时刻保持一致啦,不管在任何事上。 德妃就算是四爷的亲娘,可四爷才是她的大老板,这点儿觉悟维珍还是有的。 四爷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着没笑:“真的?” “真的,”维珍一本正经地点头,“鹿鹿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鹿鹿?” 四爷到底没忍住,笑着摇摇头:“又胡说!” 这个李氏,这张嘴惯会胡说八道,不过他还真挺喜欢听她胡说的。 甘草端着炖好了猴头菇炖排骨进来,放到了四爷跟前:“主子爷,这是主子吩咐奴婢炖的。” 四爷看着热气腾腾的炖盅,一时有些迟疑。 他现在是真的没了胃口,可这又是维珍对他的一片心意,四爷是不想辜负的,正迟疑着拿起勺子的时候,不想维珍却开口了。 “方才都忘了还有炖盅呢,早知道妾身就该拦着点儿不让四爷喝老鸭汤的,”维珍道,“四爷还是别吃了,仔细吃撑了伤胃,要不这炖盅一直给四爷温着,晚饭的时候再给四爷端上桌?” 维珍也不是只有胡说的本事,一贯是个细心周到的,所以每每在她这里,四爷总觉得舒坦,所以就算维珍真的恃宠生娇四爷也不觉得有什么。 四爷放下了勺子:“行,那爷晚上再来吃。” 苏培盛一怔,主子爷既是留在李主子这里用了午膳,那想必晚膳是要去福晋那儿用的,毕竟主子爷今儿进后院儿就是为了看福晋的。 他还以为主子爷今晚要留宿正院儿呢,可是听着主子爷的口气,应该就只是去正院儿坐坐,然后再回李格格这儿。 哎!福晋这太医是白瞧了,安神散是白喝了。 当下维珍吩咐甘草把炖盅又端了下去。 “行了,爷走了。”接过维珍的帕子擦嘴之后,四爷就起身走了。 “妾身恭送四爷。” 维珍目送四爷出了院儿门,就忙不迭地回到饭桌前坐下,迫不及待地就夹了一块炙鹿肉送进嘴里。 呜呜呜! 真是太好吃了!这是什么人间至味!还好她没有错过! 维珍吃的正激动,却冷不丁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蓦地抬头看去,然后就对上了四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鹿鹿不可爱了吗?”四爷沉声问。 第130章 四爷被打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三十六度的嘴怎么能问出这么冰冷的问题?还有…… 灵车在哪里?麻烦现在就送她去火葬场! 立刻马上now! 简直没脸见人了! 在四爷的注视下,维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默默咽下嘴里的炙鹿肉,她硬着头皮干巴巴地道:“就、就是因为鹿鹿太可爱了,所以……所以才要让它死得其所啊。” 老天,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在维珍尬得十根脚指头都分别抠出一座迪士尼乐园的时候,就听着对面传来四爷一声低笑,维珍红着脸悄默默抬起眼,然后就瞧着四爷满噙着笑朝她这边走过来。 这是要干啥? 就因为她偷偷吃了块鹿肉,就要……就要来教训她吗? 结果就在维珍的一脸警惕中,四爷来到了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蜂蜜炙鹿肉塞进了嘴里,原本还觉得碍眼至极的这道炙鹿肉,这时候味道却好得出奇。 四爷颇为满意地连吃了几块,才放下筷子,看着维珍,慢条斯理道:“现在是不是更加死得其所了?” 维珍僵硬地点点头:“是、是吧。” 怎么有这么可爱又傻乎乎的女人呢?四爷根本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伸手捏了捏维珍涨红的脸颊,然后背着手大步离开,留下维珍还冲着他的背影出神。 所以……这男人刚才为什么突然杀个回马枪? 特意来看她出丑的吧?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又无聊的人啊啊啊! …… 四爷之所以杀个回马枪还真不是故意看维珍出丑的,是突然想起来维珍提到的骑装、靴子的事儿,四爷想让她不要自己张罗,他会让人给准备齐全。 满人入关近百年,风俗传统大变样,从前满清的女子都是会骑马的,到现在,越来越受汉人文化的影响,福晋一类的满清贵女学骑马的倒是不多了。 当然,维珍这样的汉女,会骑马的更是微乎其微。 难得维珍想学,四爷也乐意教,就想着先给维珍置办几身骑装,因为那么可爱的鹿鹿给打断了,不过四爷心里却记着,回前院的时候,就把这事儿交给了肖嬷嬷去办。 等到三月初的时候,骑装跟靴子都已经置办好了,肖嬷嬷把东西给维珍送了过去。 “怎么这么多?”维珍看着足足八套的旗装,以及八双配套的靴子,很是震惊了一番。 肖嬷嬷道:“主子爷的意思是,不定什么时候带格格出门,所以一并提前都给准备齐全,省得到时候仓促之间赶制,难免粗陋,格格穿着该不合身。” 四爷这人还真不错嘞。 当时因为四爷的心情不好,她说这话其实是故意撒娇卖乖来着,其实说过也就忘了,没想到四爷倒是真的记在了心上。 维珍心里暖呼呼的,跟肖嬷嬷道:“有劳嬷嬷代我谢过四爷。” “是,奴婢遵命。”肖嬷嬷道,当下就退下了。 “甘草,去膳房领些大枣回来,等下烤些红枣糕。”维珍道。 四爷这么大手笔,光说声谢未免也太不好意思了,维珍想着等下烤些红枣糕给四爷送去。 “是,奴婢遵命。”当下甘草就去领大枣去了。 维珍将八件骑装一件件拿起来看,骑装比起寻常穿的旗装自是多了一番飒爽,不是大直筒似的长裙,都是分上下两件的,有些类似侍卫的穿戴,但是很显然料子要强太多。 颜色也是分季节的,春日是茜色与鹅黄,夏日是月白与竹青,秋日是柿红与松花,冬日是薄蓝与藕荷。 整体大方端庄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大面积绣纹,但是小心思都用在了镶边上,有桃花、柳叶、莲花、菊花等别致应景的绣纹,也是按季节来的。 维珍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现在对着这一堆让她挪不开眼的骑装,倒是真的对学骑马跃跃欲试了。 “主子,要不要试一试?”瞧出来维珍的蠢蠢欲动,茯苓过来怂恿维珍。 维珍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试!” 对女孩子来说,有什么事儿能比试新衣裳更开心? 答,试一大堆新衣裳! 当下,茯苓抱着衣裳,笑着陪维珍进寝房试穿去了,维珍这边试得正高兴呢,那边甘草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主子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甘草一向是个性子稳重的,能让她慌成这样的,那必然是实打实的大事儿,上一次让甘草慌成这样,还是去年七夕维珍想要做巧果的事儿在后院传的人尽皆知。 维珍光听着甘草的声儿,心里顿时就是一声“咯噔”,哪儿还有试穿新衣裳的心情?当下一边解扣子,一边吩咐道:“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是。” 甘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寝房,一脸抑制不住的慌乱还有惊恐。 “启禀主子,主子爷……主子爷刚刚被太子殿下给打了!听说主子爷吐了好些血呢!” 第131章 四爷被打2 “什么?”维珍人都愣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这么大的谣?” 四爷被打了,动手的还是太子,还把四爷打得口吐鲜血?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宫里的人是不要命了吗?连太子的谣都敢造? 维珍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造谣,从前关于九龙夺嫡的八卦是听过不少,却从来没听说过四爷被太子打过。 而且她还记得,四爷早年似乎还是站队太子的,所以太子又怎么可能对四爷动手呢? “不要命了吗?这样疯话也敢传?!”维珍蹙着眉盯着甘草道,语气又加重了几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入宫的时间比我都长,心里没数?还得我时时提醒?” 维珍甚少这般疾言厉色,甘草吓了一跳,忙不迭跪倒在地,可却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再开口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 “主子,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方才亲眼看到小连子跌跌撞撞去正院请的福晋,福晋都来不及更衣,着急忙慌去了前院!小连子……小连子的眼睛都是红的!” 维珍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儿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主子,主子!”茯苓甘草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唤了好几声,维珍才总算回过神来。 “可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维珍一把抓住甘草的手,急声问道,“太子殿下好端端地怎么会对四爷动手?” 是啊,太子怎么会对四爷动手? 万岁爷御驾亲征,太子留京监国,想来是日日忙得脚不沾泥,四爷跟太子怕是连面儿都见不上,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让太子殿下对四爷动手呢?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对于太子的性情维珍也是有所耳闻的,因为大爷军功卓着且又得万岁爷看重的缘故,太子殿下十分忌惮,但是除了大爷之外,太子对别的皇子还算和气。 就连五爷的庶长子补过生辰,太子都亲临赴宴,给足了面子。 维珍更是从未听闻太子与四爷之间有什么龃龉,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才会让太子如此发疯、都顾不上手足情跟脸面了? 四爷可绝对不是会招惹是非的性子。 甘草喘息了几口,然后皱着眉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有人说,是……是因为大福晋。” 大福晋? 维珍再次懵了,怎么会跟大福晋扯上关系?大福晋不是自从过年就一直卧病静养、闭门不出的吗? 太子殿下怎么会因为大福晋对四爷大打出手呢? 难不成这里头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不伦之恋? 维珍忙摇摇头,将把自己雷得里嫩外焦的脑洞给甩出去,顿了顿,又蹙着眉问甘草:“那四爷现在是什么情况?当真是被打得吐血了?不是添油加醋?” 甘草还是摇头:“回主子的话,奴婢不清楚,但……但是听说有人亲眼瞧见主子爷被太子当胸踹了一脚,主子爷……主子爷是真的吐血了!” 当胸被踹得吐血? 维珍面色一下子就白了,要是踹断了肋骨伤到了肺,或者是踹伤了四爷原本就脆弱的胃,就这里的医术…… 维珍真的都不敢往下想,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都瑟瑟发抖,牙齿都不由自主打颤,她下意识地环住胸,强打精神,跟茯苓道:“倒杯热茶来。” “是!” 茯苓慌手慌脚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给维珍倒了一杯大枣茶来,维珍三口两口喝完了,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啊?”茯苓兀自慌得不行,“太子……太子会放过主子爷吗?” 如今是太子监国,要是太子真想对四爷做点儿什么的话,旁人还真是拦不住,而四爷要是出事儿了,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不管是福晋格格还是宫女太监,都注定要跟着倒霉,也难怪茯苓跟甘草甚至是福晋才会如此惊慌失措。 维珍摇摇头:“不会的,到底太后还在呢。” 最初的慌乱过后,维珍迅速稳住了心神,太子就算想对四爷出手,难道太后会坐视不管吗? 太子就是再疯再颠,难道就真的不顾太后了吗? 结果甘草的哭声更大了:“主子,奴婢听说……前几天,太后启程去五台山为万岁爷祈福去了,惠妃娘娘跟荣妃娘娘都一并跟着去了!” 大爷跟三爷一并都随驾出征,所以惠妃跟荣妃随太后去五台山为万岁爷祈福也合乎情理,只是…… 怎么偏偏就这么巧呢? 第132章 真的不管四爷吗? 维珍闻言不由蹙眉,不过还是摇头道:“没事儿的,还有德妃娘娘呢,德妃娘娘肯定会护着四爷的,不止德妃娘娘还有……还有别的皇子呢,他们会……” 会为四爷求情的吧? 还有德妃再不喜四爷,到了这时候自然也会竭力护着四爷的吧? 到底是亲儿子呢。 说着说着维珍说不下去了,寝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维珍才回过神来,沉声道:“让小池子去前院找肖嬷嬷打探下情况,方便的时候帮着问问我能不能去探望四爷,要是……要是福晋在前院照顾四爷的话,就不必了。” 她一个区区格格,没有主子允许,是不能去前院儿的,而且按照道理,四爷病了,福晋肯定会去前院儿侍疾的,自然福晋在,她就不好过去了。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不迭应声,飞快退下了。 …… 福晋现在还真不在前院儿,在探望过四爷之后,福晋便慌里慌张往永和宫赶去。 李嬷嬷瞅着福晋这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很是担心,想要出口劝一劝福晋,但是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口。 遇到这样大的事儿,别说是少不更事的福晋了,便就她这个活了几十年的老婆子都慌得很。 想着方才瞧见四爷那惨白如纸的脸,还有前襟那刺目的一抹猩红,李嬷嬷也不免心乱如麻。 不管是因为什么,四爷这是板上钉钉得罪了太子爷啊,那往后还有四爷的好日子过吗?福晋自然也要受牵累…… 就算不影响四爷的前程,要是四爷的身子骨因此伤了,落下什么病根儿,那也够呛啊。 眼瞅着福晋有些跌跌撞撞,李嬷嬷忙不迭收敛思绪,上前扶住了:“福晋,您小心些,仔细脚下。” “嬷嬷,我好怕。” 福晋抓着李嬷嬷的手,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慌,福晋虽然只有十八岁,但一贯却也沉稳端庄,如今冷不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福晋还是被吓得够呛,哪里还稳得住心神?慌得不行。 “福晋莫慌,德妃娘娘肯定会护着四爷的,”李嬷嬷忙不迭劝道,“德妃娘娘一贯在万岁爷跟前得脸,太子殿下到底得顾及她的颜面。” “会吗?”福晋喃喃道,“可是娘娘待四爷……一直都淡淡的。” 福晋又不傻,过门这么久,也渐渐咂摸出来,德妃跟四爷这对母子关系是比寻常母子要冷淡一些的,相比起来,德妃对十四爷明显要亲厚许多。 李嬷嬷一怔,旋即道:“当然会,四爷毕竟是德妃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有娘不疼儿子的?” 福晋长舒一口气儿,摇头道:“对,嬷嬷说对的,是我想左了。” 福晋被李嬷嬷搀着总算挪到了永和宫,可是等到的却是德妃娘娘卧病闭门谢客的消息。 福晋急的都顾不上形象,上前一把抓住慧嬷嬷的手,带着哭腔哀求:“嬷嬷,求你让我进去见一见娘娘吧!实在是……实在是事发突然,主子爷又、又伤了身子,到处都乱作一团,还得请娘娘做主啊!” 慧嬷嬷看着涕泪纵横的福晋,心里默默叹气,一边扶着摇摇欲坠的福晋,一边摇头道:“实在是娘娘病得厉害,还望福晋见谅,福晋还是……请回吧,如今最要紧的就是顾看好四爷的身子,别落下病根儿才好。” 眼瞅着福晋面露绝望,慧嬷嬷都不忍卒读,硬着心肠推开了福晋,然后转身就走,却听得身后传来李嬷嬷的惊呼:“福晋!福晋!” 慧嬷嬷忙得转身,就瞧着福晋昏倒在了李嬷嬷的怀里,慧嬷嬷叹了口气儿,忙吩咐两个宫女儿帮着李嬷嬷将福晋扶着去了偏殿,然后自己则快步去了寝殿。 行至寝殿门前,慧嬷嬷停住脚,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这才轻手轻脚进了寝殿。 “人走了?”床上传来德妃不耐烦的声音。 慧嬷嬷说的没错,德妃的确是病了,此时的德妃带着抹额,靠在软枕上,一脸的憔悴恹恹。 慧嬷嬷有些艰难地开口:“启禀娘娘,福晋……晕过去了,奴婢让人把福晋扶到偏殿暂且缓缓。” “哼,从前倒是没瞧出来是个这般有心机的,”德妃闻言眼中不由生出几分厌恶来,“以为寻死觅活赖在本宫这里不走,本宫就会被她拿捏不成?” 慧嬷嬷打量着德妃的面色,小声道:“娘娘,奴婢瞧着福晋不像是装的,是真的受惊过度才昏过去的,可见……四爷真是伤得不轻呢。” 德妃又是一声冷哼,面色沉沉,慧嬷嬷行至床前,在脚踏上坐下,一下一下轻轻为德妃按摩,一边试探着道:“娘娘这回真的不管四爷吗?” 第133章 大福晋 慧嬷嬷不说还好,这一说登时就让德妃火冒三丈,声音都陡然抬高了一倍。 “本宫不管他?难道本宫没有事先给他提过醒?他还不是将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既是一意孤行,也就甭指望本宫再去管他!”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起身倒了杯茶端过来,不住口地劝着:“娘娘息怒,您如今身子不好,切莫再生气了。” 德妃狠狠道:“有他这么个儿子,本宫得少活十年!” “娘娘!”慧嬷嬷吓得面色都变了,“这种话可不敢乱说的。” 德妃一声怒哼,没再说什么,接过茶喝了几口,然后皱着眉不耐烦地道:“等人一醒了,就给送回去,甭想在本宫这里软磨硬泡,门儿都没有。” “是,奴婢遵命。”慧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只道德妃现在正在气头上,主意已定不可更改。 不过这也不能怪娘娘,四爷真的是……一根筋儿啊,也难怪娘娘这么生气,方才得到消息的时候,娘娘都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四爷怎么就不听劝呢? 太子跟四爷又没有过节,四爷非要去碍太子的眼做什么呢?得罪了太子,四爷又能落个什么好处呢? 慧嬷嬷默默叹气。 …… 小池子去了前院儿一趟然后就匆匆回来。 “可见到四爷了?四爷怎么样了?”维珍迫不及待问。 小池子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见到主子爷,不过从肖嬷嬷那里打听到了确切消息,四爷的确被太子殿下踹伤吐血,如今正在前院儿躺着呢。” 维珍不由眉头紧蹙:“许太医呢?许太医没过来给主子爷瞧伤吗?” 小池子面露惶恐,摇摇头道:“回主子的话,许太医被……被太子扣着呢,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过来给主子爷看伤。” “那……那还有别的太医呢?”维珍都愣了,“难不成太医院就只剩下许太医一位太医了?” 小池子接着解释道:“回主子的话,太医院太医拢共十三人,其中有五位太医随驾去了西北,又有五位随太后一行去了五台山,所以如今宫中就只剩下三位太医,可……可是这几日太子殿下的一位侍妾初初有孕,身子不适,所以这三位太医就一直被太子留在毓庆宫照顾这位侍妾,许太医也在其中。” 毓庆宫是万岁爷当年特地给太子建造居住的。 毓,有女人分娩的意思,毓庆,则是平安健康生长的意思,寄托着身为父亲的康熙对太子的美好祝愿,这里头还带着些对早逝的发妻赫舍里皇后的哀思。 毓庆宫又挨着乾清宫,可见万岁爷对太子的重视与喜爱。 宫里拢共就剩三位太医,太子殿下却为了一位侍妾将三人都扣着,这是都不顾一众后妃娘娘还有阿哥所的皇子们了,旁的不说,大福晋可是一直卧病…… 对了,大福晋。 维珍蓦地坐直了身子,继续问:“肖嬷嬷还跟你说了什么?太子跟四爷究竟因为什么事儿起的争执?” 小池子点点头,当下将肖嬷嬷交代的一五一十跟维珍说了。 原来大福晋这几日身子不爽,着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可是太医却都在毓庆宫,说是太子侍妾胎气不稳,身边离不开太医照顾。 大福晋忍了两日实在是忍不住了,可毓庆宫那边又不放人,眼瞅着大福晋奄奄一息,奴才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只是太后以及大福晋的婆婆惠妃都不在宫里,能做主的长辈一个都没有。 大福晋的奴才急中生智,就想到了宜妃跟德妃,忙着就找两位娘娘帮忙,只是太子明摆着是故意刁难大福晋,宜妃跟德妃又不蠢,哪个都不肯得罪太子。 这边宜妃脚底抹油接连几日早起晚归去宝华殿为万岁爷进香祝祷,压根儿就见不到人影,那边德妃旧疾复发闭门谢客,大福晋的奴才跑了一圈愣是哪个娘娘的面儿都没见上。 正一筹莫展呢,有个奴才就想到了四爷,如今大爷三爷都不在,四爷就是阿哥所里头最大的皇子了,有事儿找四爷帮忙按说没问题。 所以今儿一早四爷才从上书房出来,就被大福晋的奴才拦住了,“噗通”一跪,呜呜哭着求四爷救救大福晋。 “然后四爷就去毓庆宫找了太子?”维珍蹙眉问。 四爷就不怕是大福晋设套?大爷跟太子爷的关系可一向不怎么和睦,就凭着奴才三言两语就去闯毓庆宫?也不怕被人装进套子里? 四爷可不像是这般莽撞之人。 小池子摇摇头:“四爷先让肖嬷嬷去探望了大福晋,然后才去毓庆宫找的太子。” 维珍点点头,四爷没有莽撞,先是让肖嬷嬷过去瞧瞧,确认大福晋真是病得厉害这才去找的太子。 第134章 堂堂大清储君,竟这般心胸? 后面的事儿,维珍其实能想通了个七七八八,可还是让小池子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主子爷找到太子殿下,说明了大福晋的病情,请太子爷允一位太医去为大福晋诊治,太子殿下以侍妾有孕不适之故不肯。” “主子爷又再三恳求开恩照拂大福晋,结果太子殿下突然就发怒了,说主子爷这是以下犯上,竟不顾太子殿下的骨肉,其心可诛。” “主子爷又辩驳了几句,太子殿下却怒不可遏,训斥主子爷冒犯储君,大逆不道,然后就……就抬脚把主子爷从台阶上踢了下去,主子爷登时就吐了口血,人都昏过去了,苏公公手忙脚乱把人给抬了回来。” 果然是这样。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这程子陆陆续续有前线捷报传来,就连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格格也听了不少前线消息,其中最多的就是大爷又立战功,万岁爷再三嘉奖。 维珍都不由感慨,大爷是真的勇武过人。 不过太子殿下的心情应该并不美妙,大爷每立一次功或许就像是往太子的肉里多扎一根刺。 太子将大爷视若眼中钉,从史书记载也足见这两人水火不容,只是维珍万万没想到,太子竟然心胸狭隘到这般地步。 他对大爷嫉恨防备也就算了,竟然还牵累到大福晋身上,难不成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大福晋病死吗? 还不止大福晋,连四爷这个弟弟也跟着遭殃。 堂堂大清储君,竟这般心胸? “福晋还在前院儿吗?”沉默片刻,维珍又问。 小池子点点头:“回主子的话,奴才去的时候,福晋还在呢。” “行了,你下去吧,”维珍道,顿了顿,到底还是又添了一句,“劳烦肖嬷嬷帮着盯着,要是有什么事儿,记得回来禀报一声。” 既是福晋在,那她就不好去看四爷了。 维珍蹙了蹙眉,也不知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太子会不会让太医来给四爷诊治。 不管如何,太子公然对亲弟弟动手,四爷还被踹得吐血了,这对太子的名声能好? 单单就是顾着体面,太子这时候想必是后悔的吧?所以应该……会送太医过来给四爷诊治的吧? 还有德妃呢? 这会儿德妃肯定也得到消息了,有没有为四爷想法子呢? 应该的吧,毕竟是亲娘呢,前不久不还给四爷送过蜂蜜炙鹿肉的吗? 饶是如此,可维珍坐立不安,时不时就朝房门看去。 甘草端了杯热茶给维珍送过来,一边小声问道:“主子,红枣糕还……做吗?” “不做了。”维珍摆摆手,她现在哪儿还有那个心? 要是四爷真有个好歹,那她往后的日子啊。 …… 维珍如坐针毡到了傍晚,总算听着小池子进来禀报,说是肖嬷嬷来了。 维珍忙不迭道:“快请进来!” 小池子匆匆退下,然后很快肖嬷嬷就来了,比起早上过来送骑装时的轻松闲适,此刻的肖嬷嬷面色很是不好,嘴唇微微干裂,带着明显的憔悴,可见这半天没少操心奔走。 “奴婢见过格格。” “嬷嬷快清起来,”维珍忙得过去扶起肖嬷嬷,迫不及待问道,“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太医可来过了吗?” 肖嬷嬷点点头道:“格格请放心,许太医晌午的时候就来给主子爷瞧过了,没有伤到骨头,情况不算严重,主子爷喝了汤药,睡了近两个时辰,将将才醒,听闻格格想去前院探望,主子爷答允了,格格这就随奴婢过去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太子虽然混账好歹还没有混账到底,当下维珍又小声询问:“福晋呢?听闻福晋去前院照顾四爷了。” 肖嬷嬷摇摇头,叹了口气儿道:“福晋身子不爽,昏了过去,许太医也给福晋瞧过了,虽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受惊不小,得将养些时日呢。” 说到这个肖嬷嬷也挺无奈,按说四爷受伤福晋侍奉左右,这是增进夫妻感情多好的机会啊,福晋悉心照顾,四爷又是个重情的,能不记福晋的好? 说不定等四爷好利索福晋也就等来喜信儿了,偏生福晋却是个不争气的,真是一点儿都不经事儿,这就给吓晕过去了。 所以福晋被……吓病了? 这倒是维珍万万没有想到的。 既是福晋没有在前院儿,四爷也开了口,那维珍就能去前院儿了,维珍总算松了口气儿,当下就随肖嬷嬷朝前院去。 第135章 不应该让她来前院儿的 这还是维珍头一次来前院,跨过那道隔开前后院的垂花门,就到了前院。 一瞥之下,前院面积跟后院差不多大,但是后院又建了不少小院子,所以难免显得局促拥挤,相对而言,前院就显得特别宽敞了。 最让维珍眼前一亮的是抄手游廊旁边的一丛翠竹,她的小院儿地方太小,光秃秃的什么都没种,虽是日常也养着几盆花,到底是看腻了,冷不丁地瞧见翠生生的竹子,自是觉得稀罕。 除了竹子,院儿里还有别的花树,只是维珍这时候并没有驻足欣赏的心情。 “格格这边请。” 肖嬷嬷头前引路,带着维珍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前,拐了个弯,然后就听着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哎呀格格,您总算来了,”小连子红着眼疾步迎了过来,一脸要哭的表情,行至维珍面前行礼,又压低声音道,“格格您快去陪陪主子爷吧,主子爷……心情不大好,从醒过来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 摊到这种事儿,搁谁的心情能好? 维珍瞥了一眼小连子身后的房门,蹙着眉也压低声音询问:“许太医还在吗?” 小连子点点头:“回格格的话,许太医还在呢,现在在偏房给主子爷煎晚上的药呢。” 维珍又问:“大福晋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小连子道:“回格格的话,太子殿下也派了太医去给大福晋诊治了。” 维珍松了口气儿,好歹四爷这脚不算白挨。 维珍被小连子引着进了正堂,苏培盛正守在寝房门前,瞧着维珍来了,也是面露感激,忙不迭上前给维珍行礼:“奴才给格格请安!” 四爷心情差得很,都不许他进去伺候,福晋又顶不上,苏培盛都急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四爷松口让维珍过来伺候,苏培盛也总算能松口气儿。 维珍点点头:“谙达有礼了。” “格格,里面请吧,”苏培盛忙得给维珍让路,一边又压低声音道,“主子爷不大肯喝汤药,中午就只喝了几口,劳烦格格等会儿帮着劝劝主子爷。” 维珍蹙了蹙眉,这么大的人却不肯喝汤药,四爷瞧着也不像是会耍小孩儿性子的呀,难道是…… 被伤着胃了? 维珍点点头道:“等下许太医过来送汤药的时候,我再仔细问问。” “是,格格您里边儿请。” 维珍吐了口气儿,然后进了寝房,天色微暗,寝房里头却只点了一盏灯,还被搁在软榻的小几上,软榻对面就是被帐幔罩着的床。 维珍轻手轻脚走到床前,伸手撩开了帐幔,对着里头模糊的人影轻轻道:“四爷,妾身来了。” 半晌也没有回应,维珍在床沿儿上坐下,适应了房中的昏暗,维珍这才看清四爷双目紧闭的脸,瞧着像是睡着了,可是那副紧闭的唇,还是泄露了主人的情绪,四爷平时睡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连睡觉都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把手搓热,轻轻撩开了四爷身上的被子,就想解开四爷的寝衣瞧瞧伤势,手却被四爷蓦地摁住了。 “就看一眼。”维珍扭过头,声音小小的,半是哀求半是撒娇。 紧闭的嘴半天才吐出沙哑的声音:“不好看。” “还能比妾身的花猫脸更难看吗?”维珍凑过去亲了亲那副干涩的嘴唇,小声哄着,“四爷跟妾身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 紧紧攥着维珍的大手,半晌还是松开了,维珍松了口气儿,又轻轻啄了啄四爷的唇,然后动手解开了四爷的寝衣,待白皙的胸膛赫然露出一片微微隆起的暗紫时候,维珍的手都是一僵。 虽然一早猜到四爷这回伤得大概不轻,但是这时候亲眼瞧见了,维珍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稍稍愣怔片刻,维珍继续解扣子,越往下,维珍的眉头就蹙着越狠,解扣子的手也越来越颤,待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那一片从胸口延续到左腹的隐隐鞋底形状的暗紫显露无疑。 维珍沉默地盯着那片肿胀的暗紫,盯着盯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往下掉。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滴答答落在身上,四爷无奈地睁开眼,伸手握住了维珍僵硬的手。 还是不该让她看的。 不,就不应该让她来前院儿的。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特别想她,想那只夜深人静时候一下下轻轻给他揉小腹的手。 第136章 突然撒娇 “没事儿了。”四爷拍了拍维珍的手,还反过来哄维珍。 维珍却哭得停不下来,音量都跟着有些不受控制:“他怎么能这样啊?你是他弟弟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妄议太子!”四爷蓦地变了脸色,使劲儿扯了维珍一把,声音都跟着严厉了许多,“说过你多少回了!管住嘴!一点儿记性都没有,若是下次再犯……咳咳!” 不待话说完,四爷就伏在床沿儿上一阵剧烈咳嗽,眉头紧皱,看这副样子都让人觉得难受,维珍胡乱抹了抹眼泪,忙不迭伸手给四爷揉后背。 咳嗽总算是停下来了,四爷却趴在床沿儿上,半天没什么动静,除了急速地喘息。 维珍担心得不行:“四爷好些了吗?” 四爷点点头,方才还惨白的脸,因为这阵子剧烈咳嗽脸颊微微泛红,维珍小心翼翼把人扶回去,四爷却摇摇头:“躺了大半天了,不想躺了。” 维珍忙的取来软枕垫在他身后,小心询问:“这个高度可以吗?里头难受吗?” “挺好。”四爷靠在软枕上,疲乏地又闭上了眼,辫子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 维珍从来就没瞧见过四爷这副样子,脆弱、狼狈甚至还有些邋遢,维珍鼻头又不由自主开始泛酸,这时候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维珍赶紧背过身,取出帕子擦干眼泪。 “主子爷,许太医送汤药来了。”苏培盛道。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然后点点头。 许太医端着汤药进来,顿时汤药那股子特有的味道就充斥着整个寝室,维珍不由蹙了蹙眉,担心地看着四爷,要是四爷还是不肯喝可怎么好? “这是晚上的汤药,四爷请用。”许太医躬身道。 好在四爷只是蹙了蹙眉,然后就一言不发地将汤药喝了个涓滴不剩,一时间维珍等人都是松了口气儿,苏培盛忙不迭端了茶水来给四爷漱口,维珍则跟着许太医退出了寝房。 “许太医烦请留步。”维珍叫住了要离开的许太医。 许太医停住脚,躬身给维珍行礼:“不知格格有何吩咐?” “我想问问四爷的情况,”维珍开门见山,“方才四爷咳嗽得厉害,似乎咳嗽的时候还疼得厉害,可是有内伤的缘故?” 许太医点点头:“正如格格所言,四爷的确受了内伤,肺跟胃都有轻微损伤,不过好在并不严重,只要照方喝药,调理几日也就好了,只是这两日尽量卧床静养,至于皮外伤瞧着渗人,却并不厉害,内服外敷,半月也就痊愈了。” 还好,没她想的严重。 维珍稍稍松了口气儿,又忙不迭询问:“既是胃里有损伤,那饮食可要注意些什么吗?” 许太医点点头,道:“回格格的话,四爷养伤期间,饮食应以清淡好克化的饮食为主,尤其这两日,最好是以汤羹为主。” 维珍想了想,问道:“那牛奶粥跟小米红枣粥如何?” 记得从前爸爸做胃溃疡手术的恢复期间,妈妈熬的最多的就是这两种粥了,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现在的四爷。 许太医眼中闪出一丝意外,倒是没想到这位李格格似乎还略懂养生医术,当下点点头:“牛奶粥跟小米红枣粥都很好,只是四爷如今不宜多食。” 维珍点点头,又仔仔细细询问了日后调理要注意的地方,等总算放许太医走的时候,外头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小连子,你这就去一趟膳房,吩咐师傅熬些牛奶粥,”维珍吩咐道,“要熬得浓稠一些。”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领命忙不迭就去了膳房。 维珍又转身回了寝房,四爷还是靠在软枕上闭门养神,听着维珍的脚步声靠近,四爷睁开眼,维珍走到床沿儿前坐下,取出帕子擦了擦四爷额上一层薄薄的汗。 “等一会儿用过了晚膳,妾身给四爷擦擦身子吧。”维珍道。 四爷垂着眼看她:“晚上不回去?” 维珍收回帕子:“四爷嫌妾身吵,所以要赶妾身走吗?” “怕你担心大格格。”四爷道。 维珍小声道:“现在当然更担心你。” 憋闷了一整日的心情,这时候却似乎有了一丝晴朗,四爷的唇角微微上翘,轻轻舒了口气儿,继续闭目养神。 维珍要起来倒茶,却蓦地被四爷拉住了手,维珍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四爷,小声唤着:“四爷?” 四爷却睡着了似的,一声不吭,手却一直拉着维珍的手不放,维珍知道他没睡着,也不拆穿,就安安静静坐着陪他。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还突然撒起娇来了。 不过谁病了不希望有人陪在身边呢? 直到小池子把晚膳送进来的时候,四爷才总算松开手,维珍的手都被他攥得出汗了。 第137章 唉,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四爷不好下床,小连子就把小几搬到了床上来,维珍又让多点了几盏灯,屋里总算亮堂起来。 维珍给四爷盛了一碗牛奶粥,没有给四爷递过去,用勺子一下下搅着:“太烫了,妾身先给得搅凉些。” 四爷难得撒娇,维珍也就纵着他些。 搅和了一会儿,维珍尝了一口,觉得粥的温度合适了,才递到四爷面前,四爷其实没什么胃口,方才喝的汤药这会儿还在胃里翻腾着,可是瞧着递到面前的牛奶粥,四爷还是接在了手里,舀子了一勺进口…… 味道好像还不错。 四爷又开始庆幸让维珍来前院儿了。 维珍看着四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牛奶粥,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牛奶跟大米交融的浓香扑鼻而来,维珍一整日都没吃顿安生饭,当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四爷只吃了一碗粥就饱了,然后就看着维珍风卷残云。 等到维珍放下了碗筷才察觉到四爷颇为玩味儿的眼神,再看着被自己刮得干干净净的粥碗,难免就有些不好意思,却还红着脸嘴硬道:“就得吃饱了人家才有力气伺候四爷嘛!”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四爷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别开了眼,维珍还挺担心,忙的问:“怎么又咳嗽?是肺又疼了?” 四爷摇摇头:“没事儿,就嗓子有点儿干。” 维珍叫来小连子收拾碗筷,又让苏培盛准备热水给四爷擦身子,然后动手给四爷倒了杯白开水来,瞧着四爷皱眉,维珍解释道:“这几日且将就着,等胃好利索了再喝茶。” 从前爸爸养胃的时候,妈妈都是把家里茶叶藏起来不许喝的。 四爷还是皱眉,却没说什么,接过来喝了几口。 苏培盛动作麻利,洗澡水很快就准备好了,跟人抬了进来,然后就又退了出去,维珍正准备要给四爷擦身的时候,结果苏培盛又进来了。 “启禀主子爷,十三爷来了,这会儿就在外头呢。” 四爷蹙着眉抬眼看了一眼窗子,沉声道:“请进来吧。” “那妾身先退下了。”维珍忙道。 十三爷虽然只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却也是外男,福晋也就罢了,是人家十三爷的正经嫂子,维珍的身份是不便留下来的。 四爷眉头好像蹙得更厉害了,冲维珍点点头,维珍赶紧退了出去,没听到身后四爷轻轻的叹息。 唉,怎么就是怀不上呢? …… 暖阁连着正堂,只用一道屏风隔开,维珍就站在屏风后面,好奇地顺着缝隙向外张望。 她对大名鼎鼎的十三爷实在是太好奇了,然后维珍就瞧着一个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的圆脸正太,跌跌撞撞地朝寝房跑,好像甫一进了寝房就哭着叫了一声“四哥”。 那带着哭腔的小颤声儿啊着实太疼人,连维珍听着都有点儿心肝颤,不过…… 很明显,从超萌正太到大名鼎鼎的常务副皇帝,十三爷的成长之路还有很远~很远~啊。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十三爷跟四爷的感情是真的很好。 就不说别人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十四爷这个亲弟弟都还没来瞧四爷呢,不止十四爷,就连德妃也没露面,甚至都没派人过来瞧瞧四爷。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默默叹气,这对母子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 “四哥!” 十三甫一进了寝房,瞧见半躺在床上的四爷,就忍不住哭出声,他快步走到床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四哥,你怎么样了?” 四爷头疼不已,刚哄完一个,这又得哄一个,这一个个的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病人啊。 “没事儿,不要紧,养几天就好了,”四爷耐着性子道,“多大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十三却根本停不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四爷不由皱眉:“都说了没事儿了,你也亲眼瞧见了,四哥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一味儿哭个没完?” “四哥,我……”十三摇着头满脸懊恼羞愧,哽咽着道,“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可是我白天不敢来,只、只能现在……” 十三哭得厉害以至于话都说不下去了,但是四爷还有什么听不懂的? 十三担心他想过来探望他,但是却怕被太子知道了,会牵累到自己甚至母妃跟妹妹们的身上,所以白天不敢过来,只能趁着天黑,才偷偷摸摸过来看他。 十三因此很是羞愧。 四爷不由一声叹息,伸手拉着十三在跟前坐下,拍了拍他颤抖不停的肩膀,柔声道:“没事儿,四哥明白,四哥不怪你。” 是的,四爷明白十三的心情,也是真的不怪十三。 他们这些皇子,虽是血脉相连的手足,但是却永远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兄弟那样和睦相处,尤其是跟太子,天生就带着君臣之分。 第138章 因为理解 十三的生母章佳氏从前是荣妃宫里的宫女儿,出身卑微,虽然早年也曾得过宠,生下一子两女,后来因为诞育十公主的时候伤了身子,从那之后就常年卧床养病,自然圣宠不再。 虽然几年前被万岁爷册封为嫔,但是却一直没有正式册封,连封号都没有,可谓是处境尴尬,再加上被荣妃三不五时的针对,章佳氏的日子一向不好过。 上有处境尴尬病弱的生母,下有两位年幼需要照顾的妹妹,十三难免比别的皇子更加早熟懂事,以至于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谨慎。 三爷屡次找茬,十三也都隐忍着,连万岁爷都喜欢十三的这份早慧懂事,但是四爷却知道这是被逼出来的本事。 如果可能,谁不想像十四那样调皮活泼、无忧无虑呢? 可惜他们都没有那样的福气。 因为理解,所以四爷待十三才会更加亲近,也会更宽容。 十三哭了好一会儿,总算才停下来,四爷给他递去帕子,难得打趣道:“你在襁褓的时候可都没这么哭过,都哭成小花猫了。” “四哥取笑我!” 十三又开始觉得难为情,胡乱用帕子擦了擦脸,然后别扭地揉着帕子,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所以还时不时地抽一下,这副模样看的四爷忍不住笑,十三就更难为情了。 “四哥,你这是准备要擦身吗?”担心四爷又要取笑自己,十三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房中冒着热气儿的水盆问,“要不我帮你擦身吧?” 四爷不笑了,赶紧摇摇头:“用不着,你看也看过了,我好得很,养几日就是了,现在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还早呢,我再陪四哥一会儿。”十三却有点儿不想走,继续磨着四爷,想多待一会儿。 四爷没办法,只能装出一副为难模样:“可是太医叮嘱让我务必早些歇下,你要是不走的话……” “那我还是走吧,没得耽搁了四哥养伤,”十三忙不迭就站起身,只是却又没着急走,在床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道,“四哥,等父皇回来,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回的事儿究竟是怎样的来龙去脉,十三又不傻,都用不着打听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宫里更是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谁瞧不出来谁是始作俑者,谁是受害者? 说起来是太子殿下欺人太甚,大福晋跟四爷都是活脱脱的受害者,就算万岁爷有意偏袒太子,难道大爷肯轻易放过? 四爷却并不接话,只是表情淡淡道:“回去吧,最近都不要再过来了,老实待着。” 四爷明显不想提这事儿,十三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当下告辞离开。 十三走后,四爷蹙着眉盯着窗台上袅袅升烟的三足盘龙香炉,半晌溢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十三固然聪明,却还是年纪太小,只能瞧见表面却看不清内里。 大爷的存在越发让太子感到危机,太子或许只是想用大福晋的病膈应膈应大爷,所以才会暂时扣着太医不给大福晋医治。 但是太子肯定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福晋死的,逼死嫂子的名声太难听,太子还不想也不敢担。 明知如此,但当知道大福晋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去了毓庆宫。 到底是嫂子,到底大哥正在前线杀敌报国,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大福晋受病痛折磨。 他并不想把事闹大,尽可能地请太子高抬贵手,可后来还是激怒了太子,以至于如今闹得人尽皆知。 若是太子因此被人诟病,甚至大哥跟太子彻底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父皇对他只会厌恶,又何来做主一说?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四爷的思绪,四爷一转头就瞧着维珍进来了。 维珍伸手试了试水盆里的水,觉得水凉了,又吩咐苏培盛重新准备了洗澡水,然后动手给四爷脱下了寝衣。 看着那双白津津的手搭在裤腰上的时候,四爷难得觉得不好意思,别过头,轻声道:“要不还是让苏培盛进来伺候吧。” 维珍白了他一眼:“不行,妾身不在也就罢了,妾身都来了,四爷还一门心思地惦记着苏培盛,也不怕妾身会吃醋?” 四爷被她逗笑了:“又胡说。” 这一笑方才的难为情倒是被冲淡了些,四爷配合着维珍总算褪下了裤子,维珍比他大方多了,顺手也脱下了自己外头的旗装,只留下里头的绸衣绸裤,实在是旗装袖子太宽大,不方便给四爷擦身。 第139章 试试?怎么试? 宽松的旗装一褪下,维珍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再加上维珍那一双柔夷在他身上来来回回轻轻擦着,四爷真是都不敢多看,一边挪开眼,一边在心里默念《心经》,好悬没出丑。 待总算换好寝衣又躺回床上的时候,四爷这才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儿。 维珍在内间沐浴之后进了寝房,瞧着四爷似是睡着了,维珍轻手轻脚熄了几盏灯,只留了小几上的那盏,然后也爬上了床。 四爷受伤,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两人是分被子睡的,维珍钻进自己的被子,这一天下来又是提心吊胆又是忙活不停的,维珍也觉得乏了,人很快就迷糊了。 正似睡非睡的时候,就听着身边一阵窸窸窣窣,维珍旋即就睁开了眼,一轱辘就坐了起来:“四爷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儿。” 四爷是有些不舒服,白天躺过这么长时间,而且还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所以这时候觉得后背有些僵,方才就是活动一下身子,没想到还吵到了维珍。 维珍蹙了蹙眉,打量着四爷的脸,又一路向下,最后目光落到了某处,顿了顿,然后恍然大悟。 维珍目光又回到四爷的脸上,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四爷,你现在养好身子最重要,别的……别的事儿暂时还是算了,没得损了身子。” 啧啧,还真是磨电线杆子都能硬邦邦的年纪啊,都受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有心思diy呢! 四爷,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 别的事儿? 四爷一脸莫名其妙,视线在维珍三分害羞三分震惊还有四分意味深长的脸上停顿了半晌,四爷脸上的莫名其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羞愤跟冤枉。 “你想哪儿去了?”四爷的脸涨得通红,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提高了一倍,“我……我根本就没有!” 啧,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哈,瞧这被人识破之后的恼羞成怒。 维珍忙不迭配合地点头:“是是是,都是妾身想多了,是妾身的想法太污遭,误会四爷了。” 四爷怎么听怎么觉得维珍这话透着阴阳怪气,更是气得不行:“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不信你试试!” 试试?怎么试? 维珍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四爷攥住了手,强硬地伸进四爷的被子,一路向下…… 额,好吧,她现在明白了。 停留在某处,四爷一边摁着她的手,一边黑着脸瞪她:“是不是没有?” “是……是没有,”维珍羞答答地点点头,“刚才没有,现、现在好像有……有点儿?” 四爷的脸更黑了,一把松开了维珍的手,气咻咻地要转身,却又疼得倒吸凉气。 维珍吓了一跳,忙不迭去给他揉,一边蹙着眉道:“都说了不能乱动尽量平躺的,你倒好,翻身就算了,还搞这么大动静?疼吗?” 四爷黑着脸道:“还不是因为你。” “是是是,都怪我,”维珍又揉了一会儿,“现在怎么样?好些了吗?” “再揉一会儿,”四爷吸了吸鼻子,“快好了。” 不知道是敷的药膏起了作用还是维珍揉的实在舒服,四爷觉得胸膛热乎乎的,渐渐地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比起白天的难受煎熬,这时候四爷觉得像是泡在温泉里,舒坦又放松。 “你怎么都没有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半晌,四爷突然开口问道。 维珍有些诧异,没想到四爷会主动跟她提起,毕竟她一个区区格格,哪儿有资格置喙这个?而且她以为四爷要面子也是不肯提的,可既然四爷问了,维珍也不会糊弄。 当下维珍小声道:“大致的来龙去脉妾身已经知道了,也不想让四爷难受,所以就没提。”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啊。”四爷无奈地牵了牵唇,长长叹了口气儿,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维珍以为四爷不想再提了,可过了一会儿,四爷却又突然开口:“你也觉得爷做错了吗?觉得爷不该去找太子吗?” 也觉得? 所以……是谁觉得四爷做错了? 不管是谁,反正维珍不这么觉得。 维珍果断摇摇头:“妾身觉得四爷做的对。” “你觉得爷做得对?”四爷讥诮地牵了牵唇,“为什么?就凭爷这身上的伤?还是爷丢了这么大的人?” 是真的丢人,他是第一位挨太子打的皇子,可能也会是唯一一位。 在维珍的印象中,四爷一直都是沉稳的也是自信的,她还从来没在四爷脸上看到这样自嘲的表情,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带着点儿急了。 “四爷怎会这样想?您今日若是明哲保身,固然身子不会受伤,但是心里头却肯定会受伤,从今往后怕是每每回想起来,都会心中不安呢!” 第140章 欺人太甚 四爷生在天家,自幼就长在风霜刀剑下,被人算计也难免算计别人,维珍从来不会拿他真的当成高中生看,她知道他城府深,知道他的辛苦,也知道他骨子里的赤诚。 那是四爷身上最难能可贵之处,维珍希望四爷永远都不要失去。 沉默半晌,四爷伸手捉住维珍的手,轻轻拍了拍:“睡吧。” “哦。” 维珍收回手,重新躺了回去,刚才还困得要命,这时候却有些睡不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四爷。 “再不睡就让苏培盛送你回去。” 蓦地,四爷沉沉发出警告,维珍不敢再偷看,赶紧闭上了眼,这一回很快就睡着了,倒是四爷睡不着,侧脸盯着维珍看了一阵儿。 刚觉得维珍难得睡相好,结果维珍就动手去扯身上的被子,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儿,伸手又把被子给盖好。 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不过生病的时候,身边有个人陪着,真挺不错的。 四爷轻轻舒了口气儿,没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四爷这里就特别热闹,四爷才正准备用早膳的时候,苏培盛匆匆进来通报,说是毓庆宫的人来了。 维珍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么一大早派人过来,倒是四爷一派平静,似乎一早就猜到了,当下四爷放下了碗筷,对苏培盛道:“扶我起来,去正堂见。” 苏培盛有些着急,许太医昨天才说这两天四爷最好要卧床静养,自然这时候是不该起身走动的,但是偏偏又是太子的人,苏培盛也敢说什么,当下便轻轻扶起四爷,然后往正堂走去。 维珍自然是不便跟出去的,就留在了寝房里,只是这时候哪里还有用膳的心思,轻手轻脚走到雕花门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屏住呼吸听外头的动静。 来的人是毓庆宫的首领太监,也是打小伺候太子的心腹,何宝。 比起苏培盛的样貌平平,何宝明显姿容不凡,虽是年龄比苏培盛大些,反倒显得比苏培盛还年轻来着,唇红齿白的长相与不怒自威的气质是有些矛盾,但是在他身上却异常和谐。 小连子引着何宝进来,行至堂中,何宝冲四爷行礼:“奴才见过四爷,恭请四爷金安!” 四爷抬抬手:“平身。” “谢四爷,”何宝起身,目光从上到下迅速将四爷一番打量,然后抿唇微笑道,“四爷昨日在毓庆宫不慎跌跤,太子殿下很是挂心,所以一大早就打发奴才前来探望四爷,不知四爷可已经好些了吗?” 不慎跌跤? 苏培盛不由就皱起了眉头,昨天毓庆宫发生的事儿,多少双眼睛都瞧着呢,四爷的身上老大一块的被太子踹出的淤青还在呢,不过就过了一日,如今就成了四爷不慎跌跤? 太子这是当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子吗?! 苏培盛愤愤不已,下意识地就攥紧了拳头,却瞧着四爷一脸平静。 “有劳太子殿下挂心,为我指派了太医前来医治,不过是失足跌跤,并无大碍,将养些时日也就是了,还请公公代我谢过太子殿下,待痊愈之后,我再登门当面答谢太子殿下。” 四爷的回答无疑是让何宝满意的,当下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甚了:“如今太子殿下监国,自是日理万机,四爷身子既是没有大碍,那太子殿下也就能放心了。” 一边说着,何宝一边对着后面跟着的两位小太监抬了抬手,旋即那两人捧着锦盒行至前面,一齐打开,一个锦盒里头装的是两根千年人参,另一个锦盒里面则是排的齐齐整整的血燕。 何宝指着锦盒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 “多谢太子殿下。”四爷抬了抬手,苏培盛再不情愿也忙得躬身上前接过了。 “不敢搅扰四爷歇息,奴才告退。” 东西送出,何宝也懒得多留,拂尘一扫就带着人施施然退下了,留下四爷沉默地看着桌上摆着的人参跟血燕。 苏培盛也低头默默看着。 人参跟燕窝谁没见过?皇子的份例都有,只是这样千年人参跟血燕,却不在皇子的日常份例内,太子也算是大手笔了,一出手就是两根千年人参还有整整六十盏血燕。 若是搁在平时,苏培盛会觉得受宠若惊,但是现在苏培盛心里却只有屈辱跟愤怒。 就这点子人参跟血燕就打发主子爷了? 太子爷自是千尊万贵,可难道他们主子爷就是浮萍草芥吗? 太子爷未免欺人太甚! 第141章 他强由他强 苏培盛气得不行,四爷却缓声吩咐道:“把太子殿下的赏赐好生收着。” 真不知道主子爷是怎么忍的,苏培盛到底还是躬身领命:“奴才遵命。” 苏培盛抱着锦盒退下了,维珍从寝房出来,面露担忧,行至四爷面前,瞧着四爷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可她却知道四爷的心情必然不好,别说是四爷了,她这个旁观者都差点儿要给气炸了。 想要安慰四爷,可是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挺苍白无力。 “嗯,妾身从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说的挺好,所以记了很久,”搜肠刮肚半天,维珍才总算才憋出一句来,“四爷可要听听吗?” 四爷撩起眼皮看她,似笑非笑:“又是大小姐跟穷秀才佛寺邂逅的书?” 维珍撇撇嘴:“都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四爷未免太小瞧人。” 四爷牵了牵唇:“那你倒说说,也好让爷对你刮目相看。” 维珍拉着四爷的手一边轻轻晃着一边缓声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片刻之后,喃喃重复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是哪本书上写的?”四爷攥着维珍的手,盯着她问。 维珍被盯得浑身毛毛的,有些心虚地开口:“妾身也记不得了,好像是……是一本讲练功的书。” 《倚天屠龙记》是讲练功的书吧? 她也没说错哈。 这倒是四爷没想到的,打量了一番维珍,然后评论道:“你涉猎的种类还不少。” 维珍正得意,就听着四爷又道:“就是记性不大好。” 刚要上翘的嘴角顿时就耷拉了下来,维珍为自己找补:“人家这叫好读书不求甚解,记着有用的就行了,要是什么细节枝蔓都要记住,脑子都要废了。” 又是这样,明明满嘴歪理,却偏偏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四爷拿维珍没办法,伸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维珍红着脸躲开,这闷骚的男人,现在是越发明骚了。 “四爷,妾身扶你进去用早膳吧,”见四爷心情好些了,维珍道,“正好这会儿粥也放温了,刚好吃。” 不等四爷接话,小连子又疾步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爷,慧嬷嬷来了。” 维珍知道慧嬷嬷是谁,上回就是慧嬷嬷过来给福晋送送子观音的,德妃的人嘛。 啧,这都是四爷受伤的第二天了,德妃才派人过来探望,人家十三爷昨晚可就迫不及待来看四爷了,还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维珍悄悄去看四爷,方才见太子的人还能保持云淡风轻的四爷,这时候眼中却闪出一丝微微的不耐来,不过四爷到底还是沉声道:“请进来。” “你先进去。”四爷又转头跟维珍道。 维珍也没多问,旋即就三步并作两步躲进寝房。 其实慧嬷嬷不是外男,还是个奴婢,维珍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四爷大致能猜得到慧嬷嬷等会儿要说什么,维珍在这儿就不合适了。 没一会儿,慧嬷嬷就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行至四爷跟前福身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 “嬷嬷有礼,起来吧。”四爷道。 慧嬷嬷起身仔细打量了四爷一番,瞧着四爷面色不好,然后不由叹息:“四爷身子可好些了吗?娘娘可是挂念的很呢!” 四爷点点头:“让母妃操心是我的不是,还请嬷嬷回去禀报母妃,我并无大碍,请她放心,待我身子好利索了就去给母妃请安。” “哎!”慧嬷嬷闻言不由摇头叹气,“四爷,不是奴婢说您,太子殿下故意刁难大福晋,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娘娘也一早提醒过您,让您务必明哲保身,切莫得罪了太子,您怎么却……偏偏就是不听劝呢!为了这事儿,娘娘都给气病了!” 四爷沉默片刻,然后道:“都是我的错,烦请嬷嬷好生照顾母妃。” “这是自然,四爷尽管放心,”慧嬷嬷道,然后继续苦口婆心,“还请四爷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切莫再违逆娘娘了,娘娘自然是一门心思为四爷着想。” “就如之前,娘娘原是想着让福晋抚养大格格,为福晋添添子孙缘,也好能尽快为四爷诞下嫡子,不落在别的皇子后头,娘娘可是实打实为您着想,可是四爷您却偏生要落娘娘的面子,就因为这个,闹的后宅不宁,出了多少事儿?” “四爷,娘娘是您的生母,当然时时事事都盼着您好,您得领情呀。” 第142章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饭真的没一口是白吃的 德妃对四爷的态度,慧嬷嬷多少是有些看不惯的,也没少在母子之间调和着,但是这一次,慧嬷嬷觉得真是四爷的不是。 自从前几日太子将所有太医都叫去了毓庆宫,德妃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第一时间叫了四爷过去,当面提醒四爷,叮嘱要明哲保身。 可后来四爷是怎么做的? 明显就跟德妃对着干。 当众出丑更是得罪了太子,以后能落得什么好? 大阿哥再厉害,能厉害过太子? 更何况早些年,大阿哥的生母惠妃没少明里暗里为难过德妃,人家有大阿哥这么个厉害儿子,又是四妃之首,德妃也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四爷却为了大福晋出头,宁愿得罪太子。 德妃不呕死才怪呢! 平心而论,慧嬷嬷觉得四爷这回实在是不像话。 慧嬷嬷难得在四爷面前语气重了些,这里头自然也有德妃的意思,这些话德妃是绝对不会掰开了揉碎了跟四爷说的,就只能借着慧嬷嬷的嘴了。 慧嬷嬷盼着四爷能够听进去,以后别再意气用事,只是四爷的脸却始终没什么变化,一贯的面无表情。 慧嬷嬷难免就有些泄气,倒是有些理解了为何德妃每每面对四爷这张波澜不兴的脸,心里总是充斥着不安与无力。 “多谢嬷嬷提点,”四爷道,“既是母妃病着,身边自是离不开人,我就不留嬷嬷了,嬷嬷请回吧。” “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慧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将带来的补品交给了小连子,然后就讪讪离开。 慧嬷嬷走后,四爷叫来小连子吩咐:“爷要安心养伤,从现在起要闭门谢客。”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小连子忙不得躬身领命,退下去安排了。 房中一片寂静,四爷又坐了一会儿,才不耐烦地看向寝房:“李维珍,你是打算饿死爷吗?” “妾身不敢。” 维珍这才缩着肩膀迈着小碎步挪了出来,扶着四爷起身慢腾腾回了寝房,维珍又伺候四爷在重新回到床上坐下,紧接着又是递帕子又是递筷子的,可谓殷勤至极。 “四爷,粥的温度还行吗?烫不烫?要不我再给您搅搅?或者吹吹?” “蛋羹呢?四爷要来一勺吗?” 维珍异乎寻常的殷勤四爷照单全收,吃完了早膳,维珍又自告奋勇给四爷按摩躺得都有些发硬的后背。 “力道怎么样?” “可以再重一些,”四爷闭着眼睛,一副优哉游哉的架势,“瞧你刚才吃的也不算少啊,怎么就这点儿力气?”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你当我是搓澡大姨啊! 维珍默默冲四爷的后脑勺比了比拳头,然后继续老老实实地给四爷按摩,这回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这、这样呢?够劲儿吗?”维珍问,累的气喘吁吁。 “凑活。”四爷慢条斯理道。 按完了后背,四爷又让维珍给按胳膊,按完了胳膊,又使唤维珍按腿,早就累成狗的维珍,这时候心里满满的感动已经荡然无存,就剩下哀怨了。 按摩是按摩不下去了,维珍装死直接趴在了四爷的大腿上,一动不动。 四爷忍不住勾了勾唇,再开口的时候还是那股子让维珍不忿的慢条斯理:“有你这样伺候主子爷的吗?” 维珍继续装死,瓮声瓮气地说:“妾身胃里的早膳已经消耗完了,还是等续上午膳之后再谈伺候主子爷的事儿吧。” 四爷忍俊不禁,也不逗她了:“好好儿坐着,瞧你这副没正行的样儿。” 维珍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揉着酸掉的胳膊哀怨地看四爷。 “去给爷倒杯茶来。”四爷吩咐,没有半点儿怜香惜玉的自觉。 “哦。” 维珍更哀怨了,用酸掉的胳膊心酸地倒茶然后老老实实端给四爷。 四爷接过,眼皮都不抬一下,然后就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你们爱新觉罗家的饭真的没一口是白吃的! 果然是黑心肝的剥削阶级!活该后来被我们无产阶级打倒! 维珍正默默在心里讨伐着,就听着四爷突然开口:“以后还这样吗?” “啊?”维珍一怔,明显显是没听明白四爷是个什么意思。 “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爷不……”说到这里,四爷顿住了。 不喜欢这样? 不,他很喜欢。 欺负欺负维珍,看她委委屈屈又无力反抗只能嘟着嘴的模样,是很有意思的,心情再不好,逗一逗她就能好很多。 稍稍一顿,四爷接着话头往下:“爷不需要你这样。” 维珍心虚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坐到了床沿儿上,小声道:“妾身才知道……原来之前德妃娘娘也是想着让福晋抚养大格格的,妾身……很感激四爷。” “用不着,”四爷轻轻摇摇头,沉声道,“大格格也是爷的孩子,爷自然盼着她能好好儿长大。” 第143章 可是……四爷呢? 维珍觉得四爷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怅惘,从前倒是没有见过四爷这样。 顿了顿,维珍道:“会的。” “爷信你,”四爷伸手拍了拍维珍的手,“行了,爷想睡一会儿,你也去歇一会儿吧。” “好。” 维珍扶着四爷躺下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朝外走,打算去院子里逛逛,毕竟难得来出来一回,简直跟放风似的。 可是临到房门的时候,维珍却又站住了脚,回头看床上的男人,想着方才四爷说的话。 四爷刚才是想到自己的童年过往吧? 还在襁褓中就被送去让孝懿仁皇后抚养,也不知道孝懿仁皇后待他如何,只是到底是养母,总归是隔了一层,单看如今四爷的性子,也不难想象他小时候的生活。 他肯定特别早熟、敏感,也特别孤独。 幸福的童年应该是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吧? 随着孝懿仁皇后的离世,四爷原本暗淡孤寂的童年也告一段落,因为从那之后,他这个寄人篱下的养子总算能够回到了生母的身边,他肯定特别渴望得到德妃的关爱吧,但是那个时候…… 德妃又有了十四爷。 比起已是半大少年又沉默寡言的四爷,自然是襁褓中会哭会闹尚且不满周岁的肉团子十四爷更得德妃的关注怜爱。 尤其是,十四爷还是德妃唯一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德妃对这个小儿子的关注可想而知。 可是……四爷呢? 谁来关注怜爱那时候还不到十岁的四爷? 他孤独的时候,又有谁能陪着他? 乳母吗?奴才吗? 维珍胸口闷闷的,她深吸一口气儿然后又慢慢呼出,一步一步轻轻走回床前,动手褪去了外头的旗装,然后又脱下了鞋袜。 “做什么呢?”四爷一睁眼就看到正猫着腰轻手轻脚往床里爬的维珍,有些没搞清楚状况。 “妾身也……也困了,”维珍吓了一跳,扭过脸看四爷,然后厚着脸皮道,“想蹭四爷的床睡一会儿,左右里面半边床空着也是空着,四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四爷都被气笑了,一笑又牵着了里边的伤,不免皱眉,维珍忙不迭爬过去,担心询问:“四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又疼了。” 还不是因为你? 四爷瞪了维珍一眼,维珍没看明白,还以为四爷还在因为大格格的事儿顾影自怜心情不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柔和了不少:“我给爷再揉揉吧。” “嗯。”四爷不瞪了,重新闭上了眼。 为了方便行事,维珍没有进自己的被子,直接钻进了四爷的被子,然后侧着身给四爷揉起了伤口,这一揉就揉了挺长时间,揉得四爷都快睡着了,冷不防想起维珍方才胳膊酸呢,难免就有些过意不去。 “不用揉了,”四爷道,“不是说困?快睡吧。” “嗯。” 维珍应声,就要爬回自己的被子,四爷却伸手拉住了维珍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地道:“就在这儿睡吧,爬来爬去的,也不怕给爷招风。” 维珍:“……” 老娘就不该爱心泛滥! “可是我怕等会儿睡着了会不小心碰到四爷的伤口啊。” 呸!老娘才不想跟你这个阴晴不定的封建阶级睡一被窝! 四爷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侧:“你过来。” “啊?”维珍没明白。 “躺这边儿来。”四爷解释道。 从左边换右边这样就不算爬来爬去?不嫌招风了? 维珍一边腹诽着,一边老老实实爬到了四爷的右侧,然后就瞧着四爷伸出了胳膊,没有要收回的意思,维珍迟疑着枕了上去。 再然后,四爷费劲地侧过身子。 再再然后,一条男人的腿就结结实实压在了维珍身上。 维珍:“……”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你睡觉就老实了,不用再担心会碰到爷了。”耳畔传来四爷微微有些得意的声音。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还是四爷足智多谋,妾身拜服。” 她果然就不该心软!她回来做什么?做人形抱枕的吗?! 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这就是! 不甘于做人形抱枕的命,维珍还想再挣扎一下,当下担心询问:“可是四爷这样侧着身不会难受吗?” “不难受,比平躺着还好受些。” 四爷说的是真的,平躺这么长时间真的浑身都僵了,这么侧着身子睡,怀里又抱着柔柔软软的维珍,真是舒服多了。 察觉到维珍一下下轻轻顾蛹,四爷又道:“老实点儿,方才不还喊着困吗?现在又作妖,快睡。” 维珍屈辱地“嗯”了一声,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 说来也怪,原本是不困的,维珍也没有吃完早膳就睡觉的习惯,可这时候被四爷这么手脚并用地箍着,维珍却真的开始打起了瞌睡,正昏昏沉沉的时候,耳畔又传来了四爷的声音。 “上次你给大格格唱的是什么曲儿?” 第144章 他又不是需要娘哄的孩子 “什么时候?”维珍迷糊着,眼睛都睁不开。 “就哄大格格睡觉的时候。” 维珍想了想,打了个哈欠道:“哦,是《摇篮曲》。” “再唱一遍,上回……爷没听清。” 维珍又打了个哈欠,带着明显的困意:“你听不听清有什么要紧的,大格格听清不就行了?” 四爷看着哈欠连天昏昏欲睡的维珍不再说话,别开眼盯着白白的窗子,一脸怅然。 是啊,他听不听清又有什么要紧的,他又不是需要娘哄的孩子。 四爷自嘲地牵了牵唇,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闭上了眼,可是熟悉又陌生的歌谣却溪流一样涓涓流淌。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 维珍在前院照顾了四爷十天,第十一天的时候,福晋过来了。 福晋这次是受惊过度才病倒的,虽然病得不重,吃了几天的药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四爷如今身子弱,福晋自是不敢带着病气前去探望金贵的四爷,没得过了病气。 所以虽然心里着急上火,却还是又养了几日,待身子总算是利索了,福晋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前院。 福晋来的时候,维珍正陪着四爷在书房练字,确切地说,是她在练字。 四爷的内伤已经好利索了,就连胸口触目惊心的淤青也只剩下淡淡的印记,自然是不用再成日窝在寝房里的,四爷闲不住,虽然不用去上书房用功,却也日日自觉地在书房用功。 对于四爷的自觉刻苦,维珍是打心眼儿里佩服的,但是…… 你自己用功就好了,何必对她也要严格要求呢? 维珍握着毛笔,哀怨地看着桌子对面正专心致志看书的男人,晚上压榨她的体力就罢了,白天更过分,不止压榨体力还有摧残她的精神! 好歹毒的心啊! 蓦地,四爷抬起头,狭长的凤眸无情地扫了过来,维珍旋即低下了头,然后继续认命地练毛笔字,心里也在继续哀嚎。 她来前院是来做陪护的,不是进书法学习班进修的! 还有,她写的字是有些丑不假,但只要能认识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要求那么高呢? 她就区区一格格,难不成四爷还打算把她培养成个女状元?! 真是好气哦。 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页,维珍捧着送到四爷的面前,结果四爷的那张俊脸登时就面目狰狞起来,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声音也冰冷的像是呼啸在三九天的西北风。 四爷重重指着维珍的字,拧着眉瞪维珍:“你自己说说,你这几天有进步吗?” 好气哦,亏他耐心细致手把手教了几天,愣是一点儿进步都没有! 简直比榆木脑子的十四还不如! 维珍缩了缩肩膀,小声道:“四爷教训得是,只是……天赋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好,兴许妾身的天赋就不在……” 不待维珍话说完,四爷凉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说什么?大点儿声。” 维珍缩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把脑袋都缩进腔子里,声音也更小了:“妾身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就觉得四爷怎么比她亲爹的爹味儿还要正宗呢,这通身的爹味儿简直都冲鼻子了! 不止爹味儿,还有教导主任那味儿,真是够够的! “心浮气躁,能练好字就怪了,”四爷冷哼道,懒得再多看一眼那辣眼睛的字,直接塞到了维珍的手里,然后冷声道,“以后每天练五张大字。”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是,妾身遵命。” 就算是当年上高三,她爸妈她老师对她都没有要求这么严格过,甚至她爸妈还老是担心她压力大,夫妻两人成天把“考不上大学也没啥,大不了就回家继承面包店”挂在嘴上。 维珍盯着手里的被攥得皱巴巴的纸,委屈又生气。 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发现在自己穿到清朝给人家做以色侍人的小老婆更可怕的? 答曰,以色侍人还不够,人家还要你色艺双全,既能床上妖精打架,还能手下笔走龙蛇! 啊!老天鹅你没有心! 委屈生气也不好使,敢怒不敢言的维珍只能耷拉着脑袋又回到了桌子那侧,然后继续郁闷地练字。 四爷再度捧起书,继续专心致志看了起来,只是看着看着眼神就不自觉地往对面飘。 他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第145章 这十天 平时都是这么辅导十三弟的,刚才一看到那满张的鬼画符就没有搂住火,这时候瞧着维珍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四爷心里难免就生出些许心虚来。 李家从前都没有给维珍请过西席,维珍能识字就不错了,甚至还能看得懂书,懂得什么“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这其实已经很难得了。 他是不是对她要求太高了? 刚才是不是吼得太大声了? 要不……等下让苏培盛去膳房取个果盘来? 昨天的枇杷跟樱桃维珍就吃了不少。 四爷正琢磨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 “主子爷。”是苏培盛。 “进来。”四爷道,收回思绪。 苏培盛推门进来,行至四爷跟前,躬身道:“启禀主子爷,福晋来了。” 苏培盛这话一出,维珍跟四爷都是一愣,旋即四爷回过神来,道:“让福晋先去正堂候着,爷等下就过去。”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退下之后,维珍放下了毛笔,看向四爷:“四爷,妾身扶您回去吧。” 四爷放下书,沉着脸瞪了维珍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维珍这时候心里肯定庆幸福晋过来,她好能趁机脚底抹油。 哼,不思进取。 维珍半天没等到四爷发话,微微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爷,四爷冷哼一声:“别以为爷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就算回去了,也要每天写足五张,爷会随时抽查的。” 维珍敢怒不敢言,憋屈点头:“是,妾身遵命。” 求求你不要再散发爹味儿了,我现在有点儿爹味儿不耐受,真担心等下会忍不住呕尊贵的四爷您一脸。 见维珍乖巧答应,四爷这才满意地道:“过来。” 维珍绕过桌子,行至四爷跟前,伸手扶了四爷起来。 其实除了最初的两天,四爷走路根本没什么影响,但是四爷却没提过这茬儿,这些天去哪儿都让维珍扶着自己,这时候也是由着维珍扶着自己,一步步缓缓朝外走。 出了书房,冷不防地被外头的天光晃了眼,维珍忙得低下头,四爷垂着眼看着维珍随手用乌木簪子挽的发髻,看维珍那一截莹白纤细的脖颈,微微失神。 说起来,闭门养伤的这十天,还是四爷头一次跟一个女人相处这么长时间。 闭门谢客,前院儿就只有他和维珍,连苏培盛跟甘草都只在外头候着。 从早到晚,一日三餐,听维珍叽叽喳喳,坏心眼儿地欺负她看她敢怒不敢言气鼓鼓的样子,亦或是被她的辣眼睛的字气得肺疼,然后晚上在虫鸣风动中与她交颈缠绵…… 这样在四爷看来几近荒废虚度的日子,他却诡异地没觉得不耐烦。 方才听苏培盛通报福晋来的时候,四爷一时还有些恍惚,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原来……他也会不舍。 进了正堂,维珍收回了手,四爷垂着眼看自己空荡荡的左臂,有些失神,然后身侧就传来了维珍恭恭敬敬的声音。 “妾身见过福晋,福晋万安!” “主子爷,您好些了吗?妾身这几日可真真担心坏了,”福晋瞧着四爷进来就忙不迭迎上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红着眼上下打量四爷,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都怪妾身无用,都没能伺候在主子爷左右,妾身实在羞愧难当,真是无颜见主子爷,还请主子爷发落!”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就给福身请罪,四爷蹙了蹙眉,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爷知道你的心意,爷不怪你,你身子可好些了?” 福晋受宠若惊,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爷的话,妾身已经好利索了,所以特地来前院侍奉四爷。” 一边说着,福晋又行至维珍面前,伸手扶起了维珍,一脸的感激:“这些时日劳烦妹妹照顾主子爷了,真是多亏了妹妹。” 福晋异乎寻常的热情让维珍很不自在,她收回了手,又冲着福晋福身道:“这都是妾身应当的,福晋切莫折煞了妾身。” “这些时日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儿歇息吧,”福晋取了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含笑跟维珍道,“这么多天没见大格格,必定惦记得很吧?” 维珍点点头:“多谢福晋,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冲着福晋跟四爷分别福身行礼之后,维珍便躬身退了下去,留下甘草为自己收拾东西,她则沿着来的时候的抄手游廊,一路回到了后院儿,待迈过隔着前后院儿的那道垂花门的时候,维珍站住了脚。 在前院儿待了这么些天,都还没有好好儿逛逛前院儿呢。 维珍转过身,守门的小太监忙不迭赔笑上前:“格格是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维珍摇摇头,又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小院儿走去。 …… 第146章 她的位置 “额娘!额娘!” 甫一回来,维珍就受到了大格格的热烈欢迎,维珍一把抱住朝她跑过来的大格格,照着脸就是一个劲儿亲,主打的就是让母爱不留一丝空隙。 大格格被她亲得都笑出了鸭子声,也照着维珍的脸亲,然后维珍脸上就糊满了来自宝贝女儿的口水。 维珍一点儿都不嫌弃,顶着满脸的口水陪着大格格玩了好一会儿的风车,又动手给大格格烤了鸡蛋糕,好几天没吃鸡蛋糕了,大格格简直望眼欲穿,得亏是方氏看的紧,要不然大格格肯定得吃撑。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吃成小胖子了!” “小胖子是什么?”大格格瞪着眼茫然地看着维珍。 “小胖子嘛,小胖子就是……” 维珍不知道怎么给一岁半的大格格解释,索性半蹲下来学起了企鹅走路,一边走一边吓唬大格格:“小胖子就是这样哦!” 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大格格的,哪知道大格格却两眼放光再度笑出了鸭子声,然后也撅着屁股摇摇晃晃地学起了小企鹅。 “小胖子!我是小胖子!嘎嘎!”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果然,没有身材焦虑的女生才是最快乐的! 这么多天没见到维珍,大格格特别黏维珍,直到天都擦黑了也舍不得走,哈欠打了好几串,困得小脑袋一下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方氏几次要抱大格格回去歇着,大格格就抱着维珍的胳膊咧嘴要哭。 “额娘!我要额娘!” 维珍也怪不忍心的,俯身亲了亲哭唧唧的大格格:“行了,今晚大格格跟我睡得了。” 大格格瞬间满血复活两眼放光:“好好!跟额娘睡!” 方氏还兀自一脸担忧:“可是主子,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是得乳母照看着睡的。” “不妨事,就一晚,”维珍道,对方氏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大格格的,不会有事儿的,你放心吧。” 方氏也不好再说什么,给大格格沐浴之后,便就退下了。 维珍让茯苓跟甘草在寝房里头看着大格格,自己则去内间洗漱一番,等再回寝房的时候,大格格已经睡着了。 维珍压低声音跟甘草茯苓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奴婢遵命。” 两人退下之后,维珍倒还没有困意,闲着无事就想起来四爷派人给他送来的那一大堆的话本子,就想着随便拿一本来打发时间,结果这随手一拿就是…… 《王宝钏》。 那个苦守寒窑十八年、靠挖野菜果腹的恋爱脑祖师奶王宝钏? 她这是什么倒霉催的手气啊?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旋即就把这本丢在了一边,然后又拿出了一本。 《琵琶记》,跟《琵琶行》有什么关系?也是讲老大嫁作商人妇的故事? 不管是不是,都肯定比《王宝钏》强多了。 维珍拿着《琵琶记》,又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配青梅,然后就优哉游哉上了床,亲了亲熟睡的大格格,就兴致勃勃地翻起了这本《琵琶记》。 刚开始维珍看的还挺起劲儿,直到看到男主赴京赶考,留下女主照顾公公婆婆的时候,维珍心中就暗道不妙,这个故事走向、怎得如此熟悉。 不会还是那个套路吧? 再往后,男主中了状元,成了丞相女婿,女主任劳任怨在家孝顺公婆,粮食留给公婆吃,自己偷偷摸摸吃糟糠。 啧,这还不如野菜呢,果然是糟糠之妻啊。 维珍意兴阑珊,已经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可抿了几口茶之后,到底还是不死心地翻到了最后。 糟糠之妻不下堂,丞相之女做平妻,男主坐拥齐人之福还挣了不弃糟糠的好名声。 额,行吧,怪她手贱。 维珍嫌弃地把书丢到地上。 她就不该指望四爷这个腐朽的封建阶级头子能给她找什么好书来! 而且,她就不理解了,她就是个格格,做小老婆的,四爷让她看这些书做什么? 不止看书,还逼着她练字,就算她真的练出一手好字,能顶什么用? 她这个小妾的字甚至都不能被外人看到,连给德妃抄经,也轮不到她。 就算是学王宝钏,那也轮不到她啊,也该是福晋啊,让她个小妾学哪门子的贤惠?人家福晋乐意吗? 想到福晋,维珍又一阵出神。 福晋现在还在前院儿吧?已经跟四爷睡下了吧,就……躺在她之前躺过的位置上吗? 四爷也会像抱着她那样抱着福晋、明明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却忍不住夜里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不,那从来就不是她的位置。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慢慢吐出,转头看向里面沉睡的大格格,半晌,维珍抿唇笑了,轻轻躺了下来,将大格格环进她的怀里。 这,才是她的位置。 …… 第147章 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等到闰三月的时候,四爷的伤已经彻底好利索了,四爷又开始恢复了从前的作息。 伤后第一次去上书房,虽然一众皇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尊敬,但是四爷还是感受到了微妙。 四爷是怎么受伤的,一众皇子都门清儿,有人觉得四爷重义气,有人觉得太子跋扈,有人觉得四爷自不量力,也有人疑心四爷这是趁机想要讨好大爷。 大家都在观望着,等着看事情的发展走向。 但在四爷受伤的第二天,太子派人前往阿哥所探望之后,这事儿就被太子定了调儿,四爷之所以受伤,是自己失足跌跤。 至于一向稳重的四爷为何偏偏在毓庆宫里失足跌跤,那不重要。 左右连四爷自己都承认了。 所以四爷这是……怂了? 啧,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下课之后,七爷叫住了四爷,让贴身太监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来个巴掌大的锦盒,递到四爷面前。 “四哥,这里是活血逐瘀丸,治内伤是最好的了,本来早就想给四哥送去的,只是四哥一直闭门养伤,所以弟弟也不敢搅扰,”说这话的时候,七爷脸上难免有些羞愧,“希望四哥不要嫌弃拙弟的这点子心意。” 他有的东西,四哥都不缺,这活血逐瘀丸,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珍药贵宝…… 就算四哥这些天没有闭门谢客,他也不敢去探望四哥。 他怕被太子针对,太子连四哥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更何况是他一个天生残废不得圣宠的皇子? 虽然担心四哥,一直随身带着这活血逐瘀丸,想着一有机会就给四哥,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对不起四哥平日照拂的。 不待四爷开口,七爷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四爷瞧着他这番模样不由在心底叹气,他怎会生老七的气? 一边伸手把锦盒接了过来,一边拍了拍七爷的肩膀,道:“四哥知道你的心意,这活血逐瘀丸四哥正好缺,就不跟你客气了。” 说罢就把锦盒交给了苏培盛,又跟七爷道:“你腿疾可好些了吗?” 七爷一个劲儿点头:“天气暖和了,就好多了,多谢四哥记挂。” “虽有好转,却也不能逞强,小校场偶尔去一回也就是了,”四爷叮嘱道,“知道你一贯刻苦用功,但若是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儿,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知道吗?” 四爷这话说的不错,了七爷眼中却难免露出些许遗憾,四爷琢磨着这两年万岁爷会大封皇子,所以想着挣表现,七爷自然也是一样。 甚至他比四爷的进取心还要强,毕竟他的生母戴佳氏现在就只是个贵人,他自然想着能子贵母荣,只是…… “我这副身子天生就只会拖累自己,也拖累额娘。”七爷哑声道。 七爷一贯是个最谨慎小心的,也就在四爷面前才会说心里话。 瞧着七爷这副泄气模样,四爷怪不落忍的,想要出口安慰安慰七爷,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下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后背。 “会好的。”半晌,四爷沉声道。 七爷吸了吸鼻子,微微带着哽咽问:“四哥,真的会吗?” “会的。”四爷对七爷说,也是在对自己说,他又想起了维珍说的那句话——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会好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等在门外的十四爷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气得胸膛起伏,果断转身拂袖而去。 亏他鼓起勇气,想着等下四爷出来的时候,就不计前嫌主动询问询问四爷的伤势。 因为这回的事儿母妃动了大气,母妃埋怨四哥一根筋儿,不懂得明哲保身,这一脚算是白挨了,更是在阖宫面前丢了脸面,母妃甚至都气病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呢。 他也觉得四哥一个筋儿,不听母妃的话,害得连他这个亲弟弟都丢人,但是却又总想起那次在小校场十三跟他说的话—— “……就算你再混蛋再胡闹,四哥心里始终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所以,为了不是同胞手足的大哥,四哥都肯去找太子理论,那如果是为了他,四哥是不是可以更加不管不顾?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十四又觉得四哥没错,还觉得四哥一向如此,重情重义,甚至十四都想好了,要是德妃还生四哥的气的话,他就主动去为四哥说情。 可是,看看四哥都做了些什么?就差没把七哥抱在怀里哄了! ……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四哥的关注跟疼爱! 屁的关注跟疼爱,四哥眼里压根儿就没有他! 第148章 处境尴尬 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自家主子,丘鹤心惊胆战,一边紧紧跟在十四爷身后,一边小心翼翼询问:“主子爷,您方才不是说要跟四爷一道去永和宫的吗?” 四爷养伤半个多月,如今好不容易痊愈了,自然是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所以方才十四在门外等着。 “放屁!你哪只耳朵听见爷要去永和宫了?!”十四怒气冲冲,一脚踹在丘鹤的屁股上,“去小校场!” “是是是!是奴才听岔了!主子爷踢得好!”丘鹤捂着屁股忙不迭点头哈腰,心里却哀嚎不止。 主子爷这明明都要跟四爷求和,怎么临时又反悔了,亏他方才还私下知会苏培盛,十四爷今儿想跟四爷一起去见德妃娘娘。 这下可坏菜了! …… “不是说十四也要去永和宫吗?” 跟七爷在上书房告别之后,四爷就朝永和宫赶去,眼瞅着都快到永和宫了,结果前后左右都没瞧见十四。 苏培盛也是一脸茫然:“奴才也不清楚,兴许是十四爷已经先进永和宫了?” 四爷就是随口一问,也没再提了,深吸了口气儿,然后进了永和宫。 意外又不意外地,这一次他没能见到德妃,还是跪在老地方,还是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四爷,您身子才好,还是快起来吧,”慧嬷嬷看不下去,好几次过来劝四爷,“实在是娘娘喝了药才睡下,不便见四爷,四爷还是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吧。” 四爷一直不吭声,就这么毕恭毕敬地跪着。 他知道德妃这回定然是动了大气的,他也明白德妃是为了他好,虽然他没能按照德妃的叮嘱明哲保身,但是他领德妃的情,所以这一次给德妃下跪请罪,四爷是真心实意的。 慧嬷嬷看了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四爷这一个筋儿的性子啊,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四爷不听劝,慧嬷嬷也没有办法,只能进去劝德妃。 “娘娘,四爷都跪了这么长时间了,寻常人都受不了的,更何况四爷的身子还虚着呢,您看看要不……先让四爷起来?” 慧嬷嬷苦口婆心,等来的却是德妃的勃然大怒,蓦地一把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一边怒斥道:“这个逆子他是什么意思?想要逼死本宫不成?!”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的身子要紧,切莫气坏了身子啊!” “让他滚!”德妃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手指颤颤指着外面,“滚!”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慧嬷嬷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寝殿,一边擦着额上的冷汗,一边疾步朝正殿走去。 “四爷,您也听到了,娘娘她……”慧嬷嬷一脸为难,欲言又止了半天,慧嬷嬷又压低声音道,“四爷您还是先回去吧,好歹等娘娘消气了之后再来,下个月可就是娘娘的生辰了,四爷不妨用心准备着。” 德妃的生辰的确是四月下旬。 如今德妃生气不肯见四爷,难不成到时候四爷来给德妃贺寿,德妃也要将亲生儿子拒之门外? 都道是见面三分情,又有什么矛盾是亲生母子不能解开的呢? 方才寝殿里头的动静,四爷是听了大概的,可见德妃的火气有多大,四爷也不好继续待着激怒德妃,所以只能起身告辞。 “烦请嬷嬷好生照顾母妃。”四爷道。 “是,奴婢遵命,”慧嬷嬷瞧着被苏培盛搀着走路费劲的四爷,又不由叮嘱道,“四爷回去也好好生歇着,若是膝盖不适,记得叫许太医去瞧一瞧。” 四爷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被苏培盛扶着慢吞吞地离开了永和宫。 待四爷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慧嬷嬷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四爷瞧着可真是可怜,可这回娘娘也是真的跌脸。 惠妃都跟着外出祈福的皇太后回宫都好几天了,身为大皇子生母的惠妃除了派人去瞧了大福晋之后,不管是对四爷还是对德妃都没有任何表示,这就让四爷的处境很尴尬了。 你拼着得罪太子也要去管大爷家的事儿,可人家可领你的情吗? 不说惠妃都没派人去瞧一眼四爷,同住在阿哥所的大福晋可有过表示? 大福晋是后宅妇人又在养病,自是不好出门,但大爷在前院就没有留人?大福晋就真的不能差遣一个去探望探望四爷,道声谢? 但凡是惠妃跟大福晋打发个人去探望探望四爷,四爷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 第149章 越发贤惠 德妃原本还指望着万岁爷回京之后能给四爷做主来着,可如今瞧着惠妃跟大福晋的态度,心里就凉了大半截儿了。 大爷怕是不会为了四爷公然跟太子撕破脸皮的,所以这事儿最后十有八九就真的变成四爷意外跌跤了。 瞧着四爷还算沉得住气,但是德妃却一贯是个掐尖好强的,偏生这些年来又一直被惠妃压一头,德妃本来就气不顺,如今摊上这事儿,气得都开始摔摔打打了,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事儿闹的。 慧嬷嬷叹息着摇摇头,然后转身进了正殿。 …… 闰三月末,西北传来捷报,清军势如破竹,大破噶尔丹,噶尔丹部众散亡殆尽,噶尔丹穷困自尽,阖宫上下俱是一派欢腾。 四爷步履匆匆回到阿哥所,万岁大胜而归,如今已经进河北了,太子自是要出城迎接的,四爷等一众皇子自然也要跟随的,明日就要启程出发,四爷吩咐苏培盛准备着,小连子就拎着个食盒进来。 “启禀主子爷,这是福晋派人送来的,说是专门为爷炖的人参鸡汤。” 虽然四爷的身子早就好利索了,但是福晋却还不放心,日日都给四爷炖补汤送过来,怕四爷吃腻了,每天还变着花样儿,昨天是鱼翅老鸭汤,今天就变成了人参鸡汤。 苏培盛瞥了一眼小连子从食盒里头端出来的炖盅,心中暗道,福晋如今越发贤惠了,也把四爷抓得越发紧了。 “搁那儿吧,”四爷点点头,见小连子杵在原地没动,四爷瞥了一眼,“还有别的事儿?” 小连子忙不迭道:“启禀主子爷,福晋请主子爷今晚去正院用晚膳。” 四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福晋这程子三不五时就请他过去,宋格格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福晋心里着急他也能理解,所以也一直都很配合福晋,甚至都好些天没去维珍那儿了。 昨天才去过福晋那儿,四爷原本是想着今晚去维珍那儿的,也想看看大格格,却没想到福晋竟然又请他去正院。 见四爷这副表情,苏培盛就门清儿了,四爷这是不想去福晋那儿,正要给小连子使眼色让人退下的时候,就听着小连子又道:“福晋还说了,还想跟四爷商量宋格格分娩的事儿。” 算起来宋格格如今已经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了,需要着手挑选接生嬷嬷跟乳母了,这都是福晋的分内事,但是跟四爷禀报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顿了顿,四爷点点头道:“知道了。” 这就是答应要去了,小连子躬身退下。 四爷疲乏地捏了捏眉心,半晌突然问道:“果盘给你李主子送去了吗?” 苏培盛忙不迭道:“回主子爷的话,李主子的果盘一直没有断过,日日都是挑了最好最新鲜的果品给李主子送去的。” “嗯,”四爷抿了口茶,又道,“新的风车大格格喜欢吗?” 前几天四爷出宫,在外头瞧见有卖风车的,不仅有维珍的那种简单款式的风车,还有两层、三层的风车,四爷甫一瞧见眼就亮了,一股脑儿就买了十几个,还特地让小连子先回宫把风车给大格格送去。 苏培盛闻言不由一僵,他成天都跟着四爷,这程子根本就没有去过李主子那儿,更加没有见过大格格,所以…… “奴才不知,还请主子爷降罪!”苏培盛忙不迭跪地请罪。 “算了,”四爷瞥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天光,无奈地牵了牵唇,“下去吧。” 慢吞吞地喝完杯中的茶水,四爷起身朝后院儿走去,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四爷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淡淡的香甜。 这是在烤鸡蛋糕了? 这娘俩儿日子过得还真是滋润。 好久没吃鸡蛋糕了,明明刚才还不觉得饿,这时候四爷却觉得饥肠辘辘。 福晋一如既往候在门前,一身淡紫色旗装,上面绣着大大小小的芙蓉,暮色中显得十分柔和温婉,瞧着四爷走近,福晋含笑福身行礼:“恭请四爷金安!” “起来吧。”四爷伸手扶了福晋起来,率先迈步进了正堂。 净手后在饭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清淡的菜色还有散发着淡淡药味儿的淮山党参鹌鹑汤,原本还饥肠辘辘的四爷,顿时又没了胃口。 自从受伤之后来来回回吃的都是这些清淡菜色,恨不得一点儿辣都不加,就连盐都放的很少,就算四爷一贯主张清淡养生,吃了一个多月的病号饭也难免觉得寡淡无味儿。 不过福晋亲手盛的汤,四爷还是喝完了。 饭后,夫妻两人移步暖阁。 “妾身烹的茶,主子爷尝尝可还能入得了口?”福晋捧着茶杯,放到四爷面前,含笑道。 四爷掀起茶盖,馥郁的茶香顿时扑面而来,四爷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有些失神,直到福晋又轻轻唤了一声:“主子爷?” 第150章 兴许是好事儿 四爷回过神来,抿了口茶,然后点头道:“茶香扑鼻,茶汤清亮,福晋烹的茶极好。” 四爷说的是实话,福晋烹茶的手艺一看就是在家的时候正经学过的,也肯定下了一番苦功夫的,自然是做不出来往里面加青梅之类乱七八糟的操作。 想起旧事,四爷不由牵了牵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虽是稍纵即逝,却还让福晋心潮澎湃,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多了着柔情蜜意:“难得主子爷不嫌弃,那以后主子爷不妨多来妾身这里喝茶。” “你的心意爷知道,”四爷放下茶杯,再开口的时候转了话题,“宋氏即将分娩,一切还劳烦福晋操持。” 福晋忙不迭道:“主子爷放心,妾身已经知会内务府了,让他们先挑出好的接生嬷嬷跟乳母,然后妾身再从中挑出拔尖儿的,确保让宋格格顺利分娩。” 福晋对于宋格格这胎原本是十分忌惮的,生怕宋格格也会成为五爷后院的那位赵格格,凌驾福晋之上,但眼瞅着四爷对宋格格的态度,福晋是放心多了。 四爷可不比五爷是个糊涂混账的,宋格格又根本不得宠,四爷失心疯了才会做出宠妾灭妻、偏宠庶子的事儿。 “你做事一向稳妥,爷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四爷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先歇着吧。” 福晋一怔,旋即也站了起来:“主子爷您这是……” “回前院儿,”四爷道,“明儿要随太子殿下出城恭迎圣驾,歇在前院方便。” 福晋不好再拦着,只能福身相送:“妾身恭送主子爷。” 目送四爷离开,福晋有些怅然,半晌站在门前都没有挪动。 为的四爷来这趟,她特意梳了半个时辰的妆,又换上了新衣裳,四爷却似乎都没怎么往她身上看,更别说是留下来了。 后院跟前院离得能多远,歇在她这儿怎么就不方便了? 是不是她最近缠四爷太紧,四爷觉得腻了? 可四爷养伤的时候,李氏足足在前院伺候了四爷十天,若不是她病好了赶过去,四爷怕是都不会让李氏回后院儿的。 成日地朝夕相对,四爷似乎也没觉得李氏腻。 李嬷嬷拿着件披风出来给福晋披上:“虽是天暖了,可晚上难免还有些凉,福晋身子弱,还是要注意些。” 福晋回过神来,郁郁地回到暖阁,看着小几对面四爷喝剩的茶,默默叹气。 见福晋伤神,李嬷嬷贴心地宽慰:“福晋莫伤怀,四爷不留宿,兴许还是好事儿呢。” “好事儿?”福晋不明所以,看着李嬷嬷,“嬷嬷此话何意?” 李嬷嬷面露微笑,朝福晋平坦的小腹看了看,然后意味深长地道:“福晋最近务必要保重身子,若是四爷此时留宿了,老奴才要担心呢!” 福晋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原本还惆怅的眼睛顿时就烁烁放光起来,一边伸手轻轻覆在小腹上,一边柔声道:“但愿如此吧。” “福晋这个月的信期已是迟了几日了,虽然福晋信期偶有紊乱,但是老奴觉得这回应该是真的!” 福晋闻言也松了口气儿道:“四爷这程子一直不顺,难免心情低落,若是这个时候我能怀上嫡子,想必四爷也能高兴些。” “那是自然,主子爷可是一直都盼着嫡子呢!”李嬷嬷笑着附和,一边又道,“奴婢去瞧瞧福晋的坐胎药煎好了没有。” “去吧。” 福晋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端起茶正要喝,却又放下了,若是真的已经怀上的话,那这茶可就喝不得了。 福晋目光在房中逡巡着,不仅是茶,要留意的事情还不少呢。 熏的香、穿的衣裳、入口的食物、房中摆的花儿都要留意,还有这花盆底也不能常穿。 要留意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不过福晋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麻烦,反倒是一派兴致盎然,吩咐碧乔取来了纸笔,一样一样列了下来。 …… 四爷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歇在福晋那儿,只是福晋请他去正院,又有正事儿商量,他到底不好拂了福晋的面子。 出了正院,一路往前院赶,可是路过维珍小院儿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停住了脚。 他没有歇在福晋那儿,自然也不好在维珍这过夜,没得让福晋嫉恨维珍,可是…… 他进去略坐坐还是可以的。 对,就是略坐坐,瞧瞧大格格,检查检查维珍的书法作业,看看这程子她有没有偷懒,再顺带吃两块鸡蛋糕,然后他就回前院儿。 打定主意,四爷就转了身,苏培盛自然明白,当下忙不迭上前叫门。 小池子听到动静赶紧把门开开,忙不迭给四爷行礼:“主子爷万安!” “平身吧!” 四爷步履轻盈径直进了小院儿,结果进来才知道维珍已经歇下了。 四爷都愣住了:“这么早就歇下了?” 第151章 失眠 负责守夜的甘草赶紧福身小声道:“回主子爷的话,主子白天陪大格格玩风车玩的太累了,所以用过晚膳之后就歇下了。” 这么看来,大格格是很喜欢他买的风车。 四爷略感欣慰,可是瞧着放下来的帷幔,还有里面透出来的昏暗光线,四爷还是不由蹙了蹙眉,抬脚就往里头走。 这么早就睡下,别是身子不舒坦,四爷不放心想进去瞧瞧。 甘草吓了一跳,想拦又不敢拦,急的跟在四爷后面,一个劲儿哀求:“主子爷,主子真的已经睡下了,您要不……要不改日再来看主子?” 甘草这副模样让四爷眉头皱的更厉害,心中猜测不定维珍在寝房里头偷偷摸摸做什么坏事儿,怕被他瞧见,甘草才会这么一力阻拦。 哼,亏他刚才还担心她是病了。 四爷压根儿就不理甘草,撩开帷幔就迈步进去,寝房里头静悄悄的,四爷不由就放轻了脚步,待行至床前,伸手撩开帐幔的时候,四爷的呼吸都停跳了一拍。 甘草说的不错,维珍已经睡着了,只是四爷怎么也没想到,床上躺的还不止维珍,还有…… 大格格。 平时习惯缩在他怀里沉睡的女人,这时候怀里揣着白白胖胖的大格格。 四爷看着这睡得异常香甜的娘俩儿,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放下了帐幔,转过身看着跟在后头、面色苍白的甘草。 瞧着甘草摇摇欲坠一副要跪地请罪的模样,四爷蹙了蹙眉,沉声道:“先出去。” “是。”甘草屏住呼吸,跟着四爷出了寝房,去了暖阁。 “大格格怎么睡在这儿?”四爷坐在软榻上,沉着脸问。 按照宫里的规矩,大格格是不该跟维珍睡的,是得乳母日夜看顾的,就连德妃那么疼十四,也是没有搂过十四睡的,毕竟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时刻准备伺候主子,为主子开枝散叶。 寻常妇人,分娩过后自然而然就是哺育、照顾孩子,继而建立亲密的母子关系,这是天经地义,但是宫里的女人从来就不是这样。 分娩过后是得第一时间恢复身材,争取能尽早侍奉主子,不管是嫔妃还是维珍这样的格格,她们的床榻都不是用来养孩的。 再者就是,从前朝吸取经验,满清对后宫干政都十分忌惮,也是有意防范着后宫嫔妃跟皇子的关系过于亲密,所以像将皇子从生母身边抱走交给养母抚养、皇子公主自幼养在阿哥所而不是后宫,这样的清宫规矩也就应运而生了。 所以冷不防瞧见维珍搂着大格格睡觉,四爷是有些震惊的,他就算小时候再渴望母爱,也从未渴望过让德妃搂着自己睡觉,毕竟宫里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甘草明显也知道宫里的规矩,所以这时候被四爷问起,难免心生畏惧,却还强撑着,努力不让自己牙齿打颤。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她……她最近总是睡不好,安生散虽也喝了,却见效不大,只有抱着大格格睡的时候,主子才……才能睡得好些,所以……”甘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开口的声音就带着点儿哽咽了,“还请主子爷不要怪罪主子,她……她只是睡不好,兴许过两天就好了。” 四爷的脸还是沉沉的,转头盯着茜色的帐幔好一会儿,突然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睡不好的?” 明明之前在前院,她一直都睡得很好啊,有时候早上还赖着不想起。 甘草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爷的话,就是从……从前院儿回来之后。” “胡闹!”四爷登时气得够呛,声音都抬高了一倍,旋即又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这么长时间竟也不去禀报爷一声!” 甘草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旋即叩头如捣蒜:“回主子爷的话,主子说……说并不严重,不、不让奴婢去禀报主子爷……” “甘草?怎么了?” 不待甘草把话说完,寝房里头就传来了维珍含糊的声音,四爷冷冷看了一眼甘草,然后就抬脚朝寝房走去,行至床前,再次伸手撩开了帐幔。 大格格还睡得很香,维珍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睁开眼,然后就瞅着床前站着个高大的男人,吓得险些叫出声,再定睛一看,才认出是四爷。 “四爷?”维珍都有些恍惚,“这大半夜的,四爷怎么来了?” 显然是睡迷糊了,黑天还没一会儿,维珍都以为是大半夜了。 四爷看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还有这副五分恍惚五分憔悴的模样,心里就不由“蹭蹭”往外冒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失眠这么厉害,也不知道让人跟他说一声! 只是不待四爷张口训斥,维珍就觉得一阵胃里翻腾,她蹙着眉捂着胸口想忍住,四爷瞧她这副表情不对劲儿,正要询问是怎么的时候,就瞧着维珍蓦地伏在床沿儿上“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第152章 这味道…… 得亏维珍还知道躲着四爷,倒是没有吐到四爷身上,只是她这一吐,寝房里头的气味儿登时就不对了。 甘草吓得不行,忙不迭过来给维珍拍背:“主子,您好些了吗?胃里难受吗?” 维珍一个劲儿摇头:“去倒杯茶过来。” 甘草忙不迭倒了杯凉茶过来,伺候维珍漱口,又赶紧来寝房打扫收拾,茯苓也听到动静爬了起来,帮着甘草一起收拾。 维珍将茶杯放下,倒了几口气儿,看向一直沉着脸站在床边的四爷:“妾身这里不方便,四爷先请回吧。” 不知道四爷这大半夜怎么就脑子发热想来她这儿了,不过她今天实在是不大舒坦,就算大老板精力旺盛,她也实在没精力加夜班,而且…… 她当着四爷的面儿这么大吐特吐,四爷就算原本想找她妖精打架,这时候肯定也没了心情吧? 四爷皱着眉看她,半晌不吭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维珍正不明所以,四爷就唤来了茯苓:“叫乳母来把大格格抱走。” “是,奴婢遵命。”茯苓看了一眼维珍,然后福身领命,匆匆退下了。 维珍愣了,转身看了看还兀自睡得香甜的大格格,又仰起头看着四爷,一脸的震惊跟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 她都吐成这副德行了,屋子头一股子酸兮兮的怪味儿,她自己都嫌弃,难不成四爷竟然还……还有兴致? 从前倒是不知道四爷的胃口这么好,香的臭的都不挑啊。 可是就算是四爷胃口再好,要求再低,她今晚也实在是不想伺候这位爷啊。 维珍摸了摸额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四爷,妾身头晕乏力,兴许是……是白天陪大格格玩吹了风的缘故,或许还着了风寒,四爷还是快请移步吧,若是过了病气给四爷,岂非是妾身的不是?” 四爷也不理维珍,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然后吩咐苏培盛:“去请许太医来一趟。”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躬身领命,旋即就去了。 维珍再次愣住,这大半夜地请哪门子太医,况且她就只是身子有些乏力,还是失眠的后遗症,这用得着看太医?看了无非又是给开一堆的安魂散。 维珍正要跟四爷说不要紧,那边茯苓已经带了方氏过来了,维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回到了大格格身上,看着方氏小心翼翼用包被抱着大格格,维珍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看着大格格被抱走。 她们娘俩睡得好好儿,四爷冷不丁一来,不但害得她呕吐,现在连大格格都要被抱走,维珍再看向四爷的眼神,难免就带着点儿哀怨了,可是瞧着幢幢烛光下,四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维珍又不免有些心虚畏惧。 方才迷迷糊糊的,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可现在彻底清醒了,维珍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 “四爷,”维珍小心翼翼开口,“大格格一直都是乳母日夜照看的,妾身……妾身就只搂大格格睡了几、几次而已,妾身……妾身知错了……” 四爷还是不理她,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她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就搂大格格睡了几晚,怎么就被四爷发现了? 小池子不是说今晚四爷去了福晋那儿的吗? 郁闷归郁闷,维珍只能认命地撩起被子下了床,行至四爷跟前,就要福身请罪,却蓦地蹙起了眉头,这味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胃里翻腾,这回维珍反应还算及时,飞奔至床前蹲在甘草方才送进来的痰盂前,又哇哇吐了起来。 经过方才一通吐,维珍其实已经是胃里空空,没什么可吐的了,但是却就是停不下来,那股子翻腾的恶心劲儿,促使着维珍一下下地干呕,维珍整个人都脱力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珍珍!” 方才还生气的四爷,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三步两步抢在甘草跟茯苓之前来到了维珍面前,一边蹲下来给维珍拍背,一边担心询问:“怎么了?哪儿难受?” 维珍压根儿就回答不上来,呕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虚脱得开始打颤,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甘草跟茯苓都要吓傻了,哪里见过维珍这副样子? 得亏四爷从背后托着维珍,要不然就维珍这般虚脱只怕要瘫倒在地上,可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维珍呕得脸都通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连四爷的袖子上都被沾了不少,人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四爷拍了她几下脸,都没什么反应,眼瞅着就要晕过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太医院催人?!”四爷蓦地看向闻声进来、同样傻掉的小连子,厉声道。 第153章 格格有孕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当下忙不迭退了出去,拔腿就往太医院跑。 四爷又道:“去投个热帕子端盆洗脸水来,再端杯温水来。” “是!奴婢遵命!”茯苓跟甘草忙不迭领命退下。 “珍珍?”四爷又拍了拍维珍的脸,维珍却只是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定定地看着四爷,四爷被那双没什么焦距的眼看的心里发慌,再开口声音都带着颤了,“没事儿的珍珍,太医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 维珍没什么反应,连干呕都停下了,四爷忙将人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 甘草端着洗脸水进来,投了个热帕子要来给维珍擦脸,四爷想自己来,可是一瞥眼瞧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沾了半身的污迹,到底是算了,让茯苓给自己找了件衣裳,然后匆匆去内间换洗。 待四爷从内间出来之后,甘草已经给维珍擦好了脸,也已经跟茯苓一道给维珍换下了脏了的寝衣,四爷瞧着无知无觉的维珍,眉头紧皱,来到床前坐下,又轻轻唤道:“珍珍?” 还是没有回应,方才好歹还是有回应的。 到底是怎么了?方才还是好好儿的,结果就突然大吐特吐停不下来,后来竟直接昏了过去,难道是突发恶疾? 不会的,这个猜想甫一跳出来,四爷旋即就摇头否定了,维珍一向身康体健,除了去年被福晋罚跪晕倒过一次,再没有生过病,连风寒都没有。 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好在许太医很快就赶到了。 许太医满打满算也就来维珍这里两回,但是他对这位李格格的印象却十分深刻,不为别的,就冲着每次过来,都是四爷坐在床头守着,足见这位李格格有多得宠,自然给维珍请脉得十分慎重。 许太医要给四爷请安,却被四爷蹙着眉摆手打住了:“快给李格格请脉。” “是,微臣遵命。” 甘草取了方丝帕盖在维珍手腕上,许太医跪在床前,手指搭上,先是眉毛一动,许太医不敢确信,又过了半晌,才收回手,这时候脸上的凝重已然不在,换上一副殷勤笑脸。 “恭喜四爷!李格格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果真?”四爷都愣了,低着头看了看兀自昏睡的维珍,又抬起头盯着许太医,“真的吗?已经有、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千真万确,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妄言。”许太医忙道。 四爷脸上这才总算浮上一丝笑意,旋即又担心地询问:“可方才李格格吐得停不下来,后来都吐得昏了过去,这是什么原因?” “回四爷的话,恶心呕吐、身子虚弱乏力都是女子有孕初期的害喜症状,只是像李格格这般反应剧烈的,确实少见。” 瞧着四爷眉头皱起,许太医又忙道:“不过微臣会针对李格格的体质状态给开安胎的方子,李格格只要照方调养,这些症状都会减轻,待胎坐稳之后,症状会渐渐消失,四爷无需担心。” 甘草跟茯苓早就欢喜傻了,不过甘草还算清醒,心里有个疑问,这时候赶紧询问许太医:“可是许太医,既是主子有孕,那为何上个月却信期准时呢?” 就因为维珍信期准时,所以甘草她们也没有往有孕上头联想。 “这是胎气不稳的缘故,需服药静养,”许太医解释道,一边看向四爷,压低声音叮嘱道,“格格初初有孕,不便行房,不然会静动胎气,还望四爷节制。” 四爷面露一丝赧然,点点头:“这是自然。” 当下甘草引着许太医去偏房开药方,还要抓紧时间询问如何照顾主子的事项,茯苓也想跟着去听听,只是寝房里头不能没人照顾维珍,所以就老老实实守在床尾没动。 倒是没想到四爷善解人意,主动开口,让她也跟着一并去帮忙,茯苓这才忙不迭应声退了下去。 “你也退下吧,”四爷吩咐苏培盛道,“等下好好儿送许太医回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也退了下去。 一时间,寝房里头就只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四爷坐在床头盯着维珍看了好一会儿,心中喜忧参半。 他早就盼着维珍能有孕了,这时候自然高兴,可是瞧着维珍苍白的脸,再想想方才维珍吐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又忍不住担心。 毕竟不是真的懵懂无知高中生,四爷是做爹的人,知道女子有孕初期是会有呕吐恶心之类的反应的,厉害的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许太医方才信誓旦旦说症状会减轻,可四爷还免不了担心。 要是日日都吐得晕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只怕不等孩子落地,维珍的身子就会彻底垮了。 第154章 该温柔一些的 所以单单靠许太医的安胎药还不成,还得尽早请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看维珍,膳房那边也得交代,从今往后,维珍的饮食不能马虎。 就甘草跟茯苓两个侍婢也不够,尤其是这两个侍婢,忠心倒是没问题,维珍也使唤惯了的,但是四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所以四爷就想着得给维珍再挑两个稳妥的侍婢过来伺候,只是这样的话…… 就不合规矩了。 福晋那边也才四位近身侍婢,维珍只是格格,按照规矩是不能再添侍婢了。 想到此处,四爷又不由皱眉紧皱。 规矩规矩,宫里到处都是规矩,都是眼睛,还得是等搬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行事才能自在些。 “水,甘草喝水……” 四爷正默默想着事儿,就突然听到维珍沙沙的声音,旋即起身去给维珍倒了杯水,自己试了温度,才端过来,在床头坐下,一手托着维珍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把茶杯递到维珍面前,一边柔声道:“喝吧。” 维珍迷迷糊糊喝了半杯水,然后不喝了,歪着头在四爷四爷怀里又沉沉睡去。 四爷都不敢动,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维珍,就这么由着维珍在他怀里睡着,直到一个时辰后,甘草跟茯苓端着煎好的安胎药进来,四爷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喂水倒是方便,可是喂药就势比登天了,维珍本来就怕苦,这时候半睡不醒地更是一口不肯喝,最后实在没办法,四爷只能用嘴一口口渡给维珍,就这样还被维珍哭闹着捶了几下。 四爷无奈又叫甘草去给端了杯牛乳来,又喂了维珍几口,维珍才心满意足又睡下。 甘草跟茯苓全程低着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待维珍喝下汤药后,两个人就赶退下了。 四爷早不记得还要回前院儿的事儿,轻手轻脚宽衣上床,贴着维珍的后背,把人轻轻拥入怀中。 维珍才喝了牛乳,呼吸之间都带着淡淡的乳香,四爷嗅着这股子乳香,不由想起了上个月,维珍还在前院照顾她的时候。 因为受伤的缘故,那段时间他三不五时就喝牛奶粥养胃,维珍也陪着他喝。 不知那天是不是维珍喝了太多的缘故,身上就带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乳香,到了晚上,这股子味道在小小的床榻间酝酿发酵,冲击着他越来越薄弱的意志。 那种感觉像是酒醉,晕晕乎乎又飘飘欲仙。 到底是没忍住,他的手钻进了维珍的寝衣,睡着的维珍被惊的叫出声,他封住维珍的口,一边继续放肆着自己的手,把这个散发乳香的女人揉成一汪春水,然后他在这汪春水里头撒起了酒疯。 …… 就是那晚吗? 顾及着他身上的伤,维珍都不敢怎样乱动,更加不敢像平时那般忘我地回应他,甚至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那晚她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柔顺得不行,被他欺负地一个劲儿哭。 可怜见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欺负下去。 早知道的话,该温柔一些的,不该让她掉眼泪的。 四爷忍不住嘴角上翘,凑过去亲了亲熟睡中的维珍。 虽然明天要早起出城,接下来又是奔波劳顿的两天,自是该好生歇着的,四爷却愣是兴奋的睡不着,一时去亲维珍,一时又去摸维珍的肚子。 又不是头一次当爹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回就这么兴奋。 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天不亮,苏培盛过来叫起的时候,四爷也没觉得困倦。 在沉睡的维珍额头又亲了亲,才小心翼翼收回早就被维珍枕麻了的胳膊,再轻手轻脚下了床,揉了揉酸麻的胳膊,接过苏培盛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苏培盛麻利地伺候四爷穿衣,全程都很自觉地保持安静。 待出了寝房之后,四爷才压低声音吩咐道:“李格格将将有孕,身子不适,需要卧床静养,打今日起闭门谢客。” 苏培盛旋即就明白了,昨晚许太医来的这趟,动静闹得着实不小,所以李格格有孕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李格格有孕的消息一传出,福晋跟宋格格少不得都要派人前来祝贺送礼,四爷这是担心李格格身子弱怕累着呢。 都是怀着四爷的孩子,可在四爷心里李格格跟宋格格可是着天壤之别,若是这回李格格能一举诞下四爷长子,怕不是能在后院儿横着走哦。 啧,福晋今天的心情啊…… 怕是吃不下早膳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然后随着四爷匆匆去了前院。 第155章 空谷幽兰 苏培盛猜的不错,福晋是真的没有胃口,从昨夜听说四爷请许太医来给维珍请脉的时候,福晋就开始坐立不安了,让王全子一直暗中盯着维珍的院子。 待王全子回来禀报,说是亲眼瞧见苏培盛送许太医出来,还给许太医塞了个沉甸甸的大荷包,两人皆是一脸喜色,当时福晋心中就是一声“咯噔”暗道不好。 后来,小连子从太医院取了药材匆匆返回,李格格的院儿里很快就传出了煎药的味道。 而原本说好了要回前院歇息的四爷,自打进了李格格的院儿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李格格是突发恶疾?还是……别的事儿? 福晋辗转反侧一整夜,天不亮就让王全子找太医院的人探口风,果然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昨晚小连子从太医院取走的是安胎药。 李格格有喜了。 虽然心里一直有猜想,可是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福晋还是觉得天旋地转,李嬷嬷忙不迭上前扶住了福晋,担心道:“福晋,您稳住了!身子要紧呀!” 福晋面白如纸,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勾勾地盯着黑黢黢的地砖,这副模样看的李嬷嬷心惊又心疼:“福晋,您仔细身子啊,这个时候,是断断不能伤了身子的……” “对,不能伤了身子,”福晋使劲儿点点头,然后蓦地抓紧李嬷嬷的手,急切道,“嬷嬷,你这就去太医院请许太医来给我把脉,我肯定是……怀上了,也怀上了!” “福晋,您冷静一点!”李嬷嬷的手都被福晋抓疼了,却还忍着,一边苦口婆心跟福晋分析利弊,“福晋,就算您真的有孕了,只怕孕期尚浅,许太医未必把的出来,若是没有诊出喜脉,传出去的话,您岂非更失颜面?” 李嬷嬷说的不错,前脚李格格诊出喜脉,后脚福晋还是空欢喜一场,不单单福晋面上无光,四爷也怕十分失望。 “福晋,不如再等些时日,都道好事不怕晚,您现在又何必跟李格格争朝夕之长?眼下最要紧的是保重身子,若是这时候气坏了身子,那才真是得不偿失呢!” 李嬷嬷的话句句在理,福晋也渐渐从最初的惶恐震惊中缓了过来,松开了抓着李嬷嬷的手,一边又不由苦笑:“嬷嬷,我心里苦啊!” 原本就有个宋格格跳出来碍她的眼,好在四爷不喜宋格格,福晋悬着的心面前掉下来一半,然后就是德妃的一通敲打逼迫,又让福晋的心再度高高悬起。 不得已兵行险招,好在这几天总算又宽了心,却又杀出来个李格格。 比宋格格厉害百倍不止的李格格。 就算福晋如今已经有喜,可若是宋格格跟李格格都诞下阿哥的话,那她的孩子就算是嫡子,上头也压着两位庶出兄长。 嫡庶尊卑固然要紧,但却也有的是把嫡子挤兑的难看的庶子,大爷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福晋可不敢想四爷能够登基为皇,但日后四爷做个王爷是必然的,她的嫡子自是天生就该做世子继承王位的,可上头要是一下子有两位大爷这样咄咄逼人的庶出兄长的话…… 四爷就算是再看重规矩,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难道就不会偏心?就不会暗中为李氏的儿子铺路?不会占用她儿子的资源? 福晋怎么可能不焦虑? 李嬷嬷又劝了福晋半晌,福晋却兀自郁郁不快,虽是没有胃口,但是顾及着身子,福晋还是勉强用了些早膳。 “既是有喜了,那自是要上门贺喜的,”放下碗筷,福晋擦了擦嘴,一边吩咐道,“就比照宋格格之前的赏赐。” 就算是四爷再看重,也不过就是个格格,旁的事儿也就罢了,但在这事儿上,福晋可绝不对去捧维珍的臭脚。 “是,奴婢遵命,”打量着福晋没什么精神,李嬷嬷道,“福晋昨晚没睡好,不如现在回寝房歇一会儿?” 福晋恹恹地点点头,抬脚往寝房走去,一边吩咐道:“把香给点上。”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跟着进了寝房,打开香炉,取了香重新点上,没一会儿寝房中就弥漫着淡淡的兰花香,这是福晋自小就惯用的香,叫空谷幽兰,其味若兰,淡雅幽微。 福晋嗅着这股子熟悉的香味儿,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渐渐沉入梦乡。 …… 对于自己怀孕了这事儿,在经过之前那次虚惊一场之后,维珍其实是有所准备的,手动避孕其实就是掩耳盗铃,她跟四爷都是年轻体健,怀孕是早晚的事儿,只是等真的怀上了维珍难免还是十分焦躁。 第156章 她还是想回去 她真的没有准备好做妈妈,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她现在才将将大学毕业,按照她之前的规划,大学毕业之后,她就会回家开始帮爸妈打理面包店。 她家的面包味道好,又是二十几年的老店,所以生意一直很好,爸妈都是知足常乐的人,没想过要开分店连锁什么的。 二十几年守着一家面包房,乐在其中却也挺累人,维珍早就想着给爸妈当帮手了。 至于生小孩的事儿,她压根儿没想过,别说是生孩子,就连结婚,她都觉得特别遥远,倒是爸妈说过,不想让她远嫁,舍不得她这个宝贝闺女…… 可她现在算是嫁的特别远吧,这辈子都回不了娘家的那种。 爸妈每天得有多想她。 自从穿越过来,维珍就一直回避不让自己去想爸妈,连除夕的时候都回避得很好,可是这个时候,她却再也忍不住了,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呜呜”哭了起来。 她真的好想爸爸妈妈。 自打到了这里,她几乎就没有吃过苦,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还有一溜儿下人使唤,四爷有颜有钱对她也好,但是…… 她还是想回去。 四爷人再帅再好,她也不想做人家的小老婆,更不想生可能一落生就注定会夭折的孩子,还不止一个。 她回避着去想原主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齐妃的老路。 她每天过得其实都很焦虑,鸵鸟藏头似的过一天是一天,到今天,知道自己怀孕,维珍的焦虑一下子就炸了。 茯苓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就听着帐幔里传来轻轻的呜咽声,茯苓还道自己是听岔了,愣了愣,确认没听错。 茯苓赶紧放下饭菜,忙不迭撩开床帏,然后就瞧着被子鼓起的大包,正一抽一抽地传出哭声。 茯苓吓坏了,忙不迭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吗?奴婢这就去给您请许太医!” “我……我没事儿,”维珍撩开被子,忙叫住了茯苓,一抽一抽地道,“真没事儿,不、不用去请许太医。” 茯苓看着维珍梨花带雨的模样,兀自担忧:“那主子为何哭个不停呢?主子,您如今身怀有孕,切莫讳疾忌医,若是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儿,”维珍吸了吸鼻子,总算忍住了眼泪,“我……我就是有点儿激动。” 茯苓这才松了口气儿,一边取了帕子给维珍擦脸,一边含笑道:“奴婢也激动呢,大格格眼瞅着都快三岁(虚岁)了,主子总算是又有喜了,难怪主子这般激动。” 维珍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你说得对,我……我就是太激动了,刚才没忍住。” “是,主子激动是应当的,可也别哭了,仔细伤身,如今主子可是双生子的人,”茯苓小心翼翼道,一边扶了维珍坐起来,一边将小几抬到床上,“主子初初有孕,许太医说主子如今的胎还不大稳,所以这程子最好卧床静养,主子就在床上用膳吧。” 维珍没什么胃口,可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咕”叫了起来,这也难怪,昨晚吐得一干二净的,自是腹中空空。 觉得不舒服,维珍想揉了揉肚子,可待手放到小腹上的时候,却半天没有动作。 现在,她的肚子里有个一个半月大的小孩,确切地说是胚胎,有……黄豆那么大吗? 接下来的八个多月,它会一点点长大,会把她的肚子撑得鼓鼓的,可能会让她腰酸背痛夜不能寐,也可能让她光滑白皙的皮肤长出一道道恐怖的妊娠纹,就像她表姐那样…… 想着想着,维珍的手不由抖了起来。 茯苓没有察觉到维珍的情绪,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道道往小几上摆,一边絮絮叨叨着。 “主子爷特地吩咐了膳房那边,务必要对主子的膳食上心,膳房哪儿敢不上心?这炖盅里头是红枣乌鸡汤,乌鸡汤最是养气血,最适合主子如今滋补身子了,还有这道鲜虾小馄饨是膳房的大师傅特意挑了新鲜的虾子给主子做的。” “奴婢听闻鱼虾最是养胎了,平日多食,孩子肯定像大格格一样聪明又健康!” 像大格格一样聪明又健康? 维珍看着面前一脸喜悦溢于言表的茯苓,脑中却浮现出一幅可怖画面,一个浑身鲜血淋淋面色青紫的胎儿在她的怀里断了气…… “哇!” 下一秒,维珍蓦地伏在床沿儿上干呕了起来。 第157章 竟然都能给十七爷做娘了 是的,干呕,她现在腹中空空,实在没什么能吐的了。 茯苓忙不迭了来给维珍拍背,甘草听到动静也赶紧端着茶水进来。 维珍干呕了好一会儿,脸都涨红了,才勉强停下来,漱了口,就虚脱地躺在床上,半晌缓不过来。 虽是知道维珍是在害喜,但是甘草跟茯苓还是担心的要命,瞧着维珍像是脱水的小白菜,甘草担心地道:“主子,真的不要去请许太医吗?” “没事儿,”维珍摇摇头,一张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维珍努力将脑中乱七八糟的画面赶走,然后冲着甘草伸出手,“扶我起来。” 甘草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又朝维珍身后塞了个软枕。 维珍看着小几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刚刚干呕过,从胃到喉咙就没有一处舒坦的,维珍实在没什么胃口,可她还是拿起了勺子,一口口努力喝起了乌鸡汤。 比起夭折在她跟前的孩子,腰酸背痛妊娠纹好像也没那么吓人了。 不去想历史上的齐妃,她要努力让孩子平安、健健康康来到这人世间。 虽然,这并不是她期待的孩子,但是它既然投到她怀里了,她就会努力做个好妈妈。 瞧着维珍总算安安生生吃饭了,甘草跟茯苓都松了口气儿,待维珍吃完饭,两人伺候维珍洗漱,然后又扶着维珍上床歇着,毕竟许太医叮嘱着尽量卧床静养。 甘草去给维珍煎安胎药去了,茯苓留下来陪维珍说话。 “主子爷这几天可有的忙了,听说庆功宴就好几场呢,还有十七阿哥的满月酒呢!” 十七阿哥…… 是她知道的那个十七阿哥吗? 甄学家某珍这才勉强来了点儿精神,好奇询问:“怎么之前没听说过这位十七阿哥?” “回主子,十七阿哥是上个月初二才出生的,喜信送到西北恰好赶上前线大捷,万岁爷龙心大悦,当场就给十七阿哥赐了名呢,”茯苓绘声绘色地道,“叫什么来着?叫……对叫胤礼!” 因为之前四爷一直闭门养伤来着,所以四爷府上下几乎就断绝了跟外头的往来,这些事儿都是茯苓最近才打听到的。 胤礼…… 好嘛,还真是在后世电视剧里头为爱疯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的那位十七爷。 维珍伸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情难免就有些复杂了。 她现在的年龄,竟然都能给十七爷做娘了。 简直太魔幻了。 维珍抿了口茶,随口问道:“既是如此,想必十七皇子的生母也被万岁爷晋封了吧?” 茯苓闻言倒是一愣,顿了顿,才摇头:“奴婢只知道十七爷的生母姓陈是宫女出身,现在还没有品阶封号。” 又是个宫女出身的嫔妃,老康同志的审美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不变,不过老康也明显是越老越抠搜了。 同样是宫女出身的嫔妃,人家德妃荣妃早就位列四妃,可见当年康熙皇帝在位分上还是很大方的,只要你肚子争气,位分就真舍得给,但是渐渐地,老康就明显地越来越小气了。 所以母以子贵这说法,只适用于康熙皇帝前期的后宫。 不过也能理解,康熙皇帝早年皇子夭折太多,自然对皇子十分看重,能平安生育皇子的嫔妃就是立了大功,物以稀为贵嘛。 但是到后面,皇子一个接一个呱呱落地,到现在光养活的都十几个了,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再有就是,皇子们一个个年富力强,尤其是大爷跟太子明争暗斗不休,康熙或许是嗅到了危险,所以对于年幼的皇子康熙会有意的防范着。 疼爱是一回事儿,给他们生母位分又是一回事儿,没得这起子年幼皇子长大,有样学样也折腾个没完。 多子多福这话或许……并不适合康熙? …… 圣驾凯旋回宫,宫里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庆功宴是必不可少的,一场接一场的,四爷本就胃不好,况且又是才受过伤,自是不宜饮酒,只是这种场合,又怎么可能不喝?非但得喝,还得一杯接一杯。 实在是喝的太多了,不单单胃里不舒坦,四爷更是觉得这几天自己的脑子都被酒水泡的不大灵光,逮着万岁爷退席的机会,四爷离席想着去大殿后头的花园里头透透气。 瞧着四爷面色不大好,苏培盛就担心四爷胃疼又反了,便小声问道:“主子爷,要不吃颗药?” 这几天酒喝多了,胃疼也是难免的,四爷基本每天都得吃药,苏培盛就一直把药丸子随身携带着。 四爷蹙了蹙眉:“去取杯茶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忙不迭疾步去取茶了。 四爷一边捂着翻腾的胃,一边往花园里头走,脑子里面琢磨得倒不是自己的胃又难受了,而是想起了维珍那天吐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第158章 隆科多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虽然许太医说这是妇人正常的害喜现象,但是四爷还是担心,就那个吐法,维珍哪里受得了。 她原本就娇得很,亲个嘴都嫌疼,又一向不爱喝药,也不知道安胎药喝不喝的下去,喝下了又会不会吐出来。 一想到维珍,四爷都忽略了胃里的翻腾,忍不住就默默叹气。 维珍没怀上的时候,他发愁,如今维珍怀上了,他还是发愁。 这几天成天早出晚归又都是喝的东倒西歪的,也一直没得空去看维珍,四爷心里记挂得很。 明天总算没有宴席了,到时候他得去陪陪维珍,还得让许太医再来给维珍把把脉。 四爷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花园,结果没想到冷不防在这儿还碰到个熟人。 只见那人约莫四十上下,浓眉大眼络腮胡,宽松的官服也遮不住魁梧身材,露在外面的皮肤是醒目的古铜色,看着就是刚从战场归来的武将。 不是别人,正是隆科多。 待看清楚之后,四爷的脑子也瞬间清明了起来,当下朝着隆科多抱拳唤道:“舅舅。” 虽是舅舅,但四爷跟隆科多平素几乎没有任何交情。 隆科多身为鸾仪使,负责整个宫廷的安全,这样的敏感的身份,皇子们是断断不敢与其过往从密的,没得扎了万岁爷的眼,所以四爷对隆科多一向是敬而远之。 “见过四爷。”隆科多也冲四爷抱了抱拳。 对于这位姐姐膝下的养子,隆科多一向并不关注,毕竟又不是亲侄子,孝懿仁皇后薨逝后,四爷又回到了亲娘德妃那去了,隆科多对四爷也就更淡了。 他可是素有“佟半朝”之称佟家的佟三爷,不仅是名副其实的国舅,更是万岁爷的亲表弟。 身为万岁爷实在亲戚,隆科多身兼一等侍卫、鸾仪使,一向备受康熙信任,平时也是走哪儿带到哪儿的,这次御驾亲征,隆科多自然也是跟着去的,只怕过不了多久又有封赏。 的确是有资本瞧不上德妃生的四爷。 再说了,论起来所有皇子都得叫他一声舅舅,连太子都不例外,所以沉默寡言不拔尖儿的老四,一贯是入不了隆科多的眼的。 只是这一次,隆科多倒是上上下下把四爷瞧了个遍。 四爷打过招呼之后,原本就想走人了的,但是隆科多这个时候却主动开了口。 “论起重情重义、兄友弟恭,四爷可是皇子中的翘楚啊,”隆科多忽然道,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一边又冲四爷抱了抱拳,“臣很是敬重。” 之前四爷跟太子闹的那一通,虽然后来变成了四爷自己不小心在毓庆宫里头跌跤受的伤,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来龙去脉都心知肚明呢,甚至还没回京的时候,就有密折递到了万岁爷跟前。 隆科多是鸾仪使,万岁爷御驾亲征,隆科多是要贴身负责万岁爷安全的,所以隆科多也就知道了。 不单单是隆科多,其实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大爷当时气得只差没有直接骑马返京找太子算账了,得亏是被八爷给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万岁爷也是相当生气,一则自然是生太子的气,气量狭小,不顾手足之情,哪儿有半点做储君该有的胸襟气魄? 二则是气后宫嫔妃,但凡是有个肯为大福晋出头的,到底是庶母,太子难道会不卖面子?哪儿会闹到如今的局面? 三则是气四爷,愣头青一个,做事不讲方式方法,就知道横冲直撞,既害得自己丢人现眼还受伤,更是连累了太子的名声。 虽然这两年,万岁爷对太子多有不满,但是再怎么着太子都是万岁爷最看重的儿子,更是万岁爷唯一亲手抚养长大的儿子,也是倾注了万岁爷最多心血与寄托的儿子。 无论如何,在万岁爷的眼中,一个庶出又不讨喜的四爷自是远不能跟太子比的。 这一次的事儿,万岁爷最气的反倒是四爷。 所以太子在折子里头禀报,四爷在毓庆宫失足受伤一事,万岁爷也就没再多问,大笔一挥在折子上朱批,让四爷好生养伤,又派人把折子送回了京师。 太子的折子这一递一回,就把四爷是失足受伤这事儿坐实了,什么大福晋?这有大福晋什么事儿?更加没有太子的事儿,都是四爷自己不小心。 大爷再如何气得上蹿下跳,也知道圣心已定,不可回旋,也不敢在万岁爷面前再提起此事,只是在心中暗恨太子。 第159章 血都凉了 回宫之后,先是惠妃耳提面命让大爷休要再提此事,后是大福晋苦苦哀求大爷不要针对太子。 惠妃也就罢了,大爷可是一贯最听大福晋话的,眼瞧着病西施似的大福晋哭求自己,大爷心疼跟刀割似的,满口答应,所以这程子,大爷对太子虽是冷面相对,倒还是真的不曾主动挑衅过。 这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算过去了,四爷倒是没想到,隆科多这时候竟然会冷不丁提起。 四爷不知道隆科多揣着什么心思,难免心生戒备:“舅舅过誉了,我哪里敢当?” “你当得起,”隆科多意味儿深长地看着四爷,脸上的笑意更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着呢,四爷又何必如此自谦?” 四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事儿自万岁爷的折子发回就已盖棺定论,连大爷都不曾提过,隆科多却故意跟他提起,甚至还带着点儿示好的意思。 四爷不懂隆科多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所以难免对隆科多更生防备。 “舅舅这话,我便就听不懂了……” 只是不待四爷把话说完,就听着前面大殿里头传出一阵嘈杂喧闹之声,四爷跟隆科多都纷纷看去,然后就瞧着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过来,行至隆科多面前,急着躬身禀报。 “启禀大人,大阿哥跟……跟太子起了争执,如今大殿里头都乱作一团,还请大人快些进去瞧瞧吧!” 侍卫的话音一落,四爷跟隆科多的脸都沉了下来,隆科多旋即大步朝大殿走去,四爷稍稍站了站,然后也跟了上去。 只怕要出事,四爷在心中暗道。 隆科多跟四爷一前一后到了大殿,果然正如侍卫所言,大殿里头乱作一团。 喝的上头的大爷跟太子像是两只斗得不可开交的乌眼鸡似的,好在三爷跟五爷死死抱住了太子,那边八爷跟九爷十爷也死死抱住了大爷,这两人才没打起来,却还隔空僵持着。 身子虽然被拦着,但是嘴却都还利索着呢,已经七分醉的大爷怒目相视瞪着对面的太子,口中叫骂不休:“有种你就冲老子来!欺负女人算是哪家本事?你个没有卵蛋的……” 八爷的脸都吓白了,忙不迭死死捂住了大爷的嘴:“大哥,您这是喝醉了,怎么净说醉话?” “你……你混账!” 太子被气得面红目赤,只是论骂人他哪里能跟在军中混惯了的大爷相较? 骂不过,太子伸手抄起面前的酒壶就朝大爷扔过去,只是毕竟是喝醉了,扔东西也没有准头,酒壶擦着大爷耳畔划过,“碰”地一声砸在了十爷的鼻子上。 十爷只觉得一股子汹涌酸意直冲鼻子,还没觉得疼呢,鼻血就呼呼啦啦往下淌,十爷看着滴落下来的鼻血,整个人都懵了,旋即就捂住了鼻子哀嚎不止。 “十哥!”十三跟十四都吓了一跳,忙不迭过去扶十爷。 大殿里头更乱了,隆科多赶紧下令封锁大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皇子们乱作一团,尤其是太子也在其中,若是走漏了风声,朝中自会引起轩然大波,万岁爷肯定雷霆大怒。 四爷就是这个时候进的大殿,甫一瞧见四爷,大爷更来劲儿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扯着脖子冲四爷喊:“老四,你身上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当众好好儿说一说!” 一边说着,大爷一边挑衅地看着太子,又道:“你放心!有大哥在,谁都甭想让你受委屈!老四,你尽管大胆放心地说!” “对啊老四,你只管放心说,有孤在,自然谁都不能颠倒黑白!”太子也不遑多让,冷笑着看着大爷,然后又蓦地转向四爷,“老四,你现在就当众说清楚,你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没得有人疑心孤这个太子不顾手足之情,没有顾看好你这个弟弟呢,这样的罪名,孤可担不起!” “老四你说!”太子嚎完大爷又嚎,“大哥给你主持公道!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大爷这一嗓子嚎的四爷血都凉了,眼瞅着众人的视线都纷纷落在自己的身上,四爷袖中的双手都紧握成拳。 他从未后悔过为了大福晋去毓庆宫找太子讨太医,虽然为此他挨了打丢了人,虽然不管是大爷还是惠妃大福晋,从未对他道过一声谢,但是他不后悔。 就像维珍说的那样,要是他明哲保身的话,的确不会受伤,但是他的心会受伤,无论何时想起来,他都会内疚煎熬。 他救大福晋真的是心甘情愿,毕竟是嫂子,他从没想过要图什么,可是至少…… 大哥不能反过来害他啊。 父皇都已经认定的事儿,现在大哥让他当众推翻父皇的旨意? 还有太子,为何要苦苦相逼?嫌他丢的人还不够?非要让他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儿,俯首帖耳、摇尾乞怜? 第160章 这是什么渣爹操作 大殿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四爷身上,探寻的、怜悯的、担心的、等着看笑话的。 蓦地,太子又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老四,你这一声不吭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是孤冤枉了你?父皇也冤枉了你?大胆!” 说着太子就飞出一脚往四爷踹去,好在是离得远,又被三爷五爷给抱着,太子压根儿就不可能踹到四爷,倒是一使劲儿把自己的靴子给踹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四爷跟前。 四爷看着那只黑色的鹿皮靴子,一时间更是气血翻涌,那天好像就是这只靴子,重重踹在他身上,让他摔下台阶,当场口吐鲜血。 四爷觉得胸腔里有什么在震荡,愤懑、压抑、憋屈、不甘,这些情绪交融着膨胀着,想要破膛而出。 四爷死死攥着拳生生给憋了回去,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四爷浑身都在轻轻颤抖,面色惨白,双唇紧闭。 然后,四爷转身一言不发,扬长而去,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还有太子跟大爷此起彼伏的咆哮。 …… 四爷被罚闭门思过半月,万岁爷斥责他“为人轻率喜怒不定”,让他好生反省。 来传旨的梁九功看着四爷没什么血色的脸,心中颇有些不落忍,想要出言宽慰四爷几句,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瞧着四爷如今的处境,往后只怕越发艰难,他固然同情四爷,却也不会跟一个被万岁爷厌弃的皇子过从甚密。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四爷跪地,叩头谢恩。 “如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梁九功拂尘一扫,便就退了出去。 苏培盛忙得过来要扶四爷起来,四爷却一动不动,兀自跪在地上。 “你退下吧,爷想一个人静静。”四爷垂着眼盯着黑黢黢的地砖,缓声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就躬身退下了,也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前,时不时不放心地顺着门缝往里头观望。 四爷还是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已经跪了好久了呢,膝盖肯定会疼的,等下要给四爷揉些药油才行。 苏培盛一边着急一边默默叹气。 四爷真是倒霉透了,明明是大爷跟太子当众起了口角,甚至险些大打出手,按说这事儿无论如何都怪不到四爷身上的,可是大爷跟太子都是好好儿的,只有四爷受了万岁爷训斥。 这可不是去年罚十四爷闭门思过的那种口头训斥,是梁九功亲自奉旨来而来当面训斥,这是要被记录史册,是要跟着四爷一辈子的,也是后世对四爷最直观的认知。 为人轻率喜怒不定,背着万岁爷这等的恶评,四爷未来能有什么好儿? 不过在万岁爷看来,只要能够最大限度的平息此事,既能保住太子的名声又能稳住怨言颇多的大爷,那牺牲四爷的名声就是值得的。 只是四爷,实在是太无辜了。 苏培盛忍不住又是一声轻轻叹息。 …… “那天过后,太子跟大爷都是个什么情况?”维珍蹙着眉问茯苓。 茯苓老老实实道:“回主子的话,太子跟大爷都好好儿的,太子照旧帮着万岁爷打理朝政,大爷好像是……是奉旨前往军营,犒赏三军去了。” 所以倒霉的就只有四爷一个。 维珍有些怀疑,自己穿的可能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清朝吧,难道是平行宇宙中的……另一个平行清朝?因为这里的四爷实在是太倒霉太憋屈了。 就算历史上的雍正皇帝早年可能会坎坷一些,可是却也不会坎坷到这种地步吧?亦或是……她历史知识过于贫瘠,只知道个大概其,至于细节根本不清楚。 可不管怎么说,大爷跟太子在宴席上酒醉胡闹,差点儿还大打出手,万岁爷对这俩心头肉愣是一个都没有批评教育,反倒对着无辜的四爷一通疯狂输出,这是什么渣爹操作? 偏心眼的爹她也见过,却没有一个能像万岁爷这样把心都偏到……脚底板的。 四爷本来就是受害者,现在又被下令闭门思过半个月,四爷这冤的,就差没有四月飞雪了。 不过,如果这里真的不是历史上的那个清朝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这里的齐妃也有着不同的命运,她的孩子……也能够保住? 虽然大概只是胡思乱想,维珍还是轻轻松了口气儿,伸手摸了摸仍旧平坦的小腹,然后问道:“我之前让你问的橄榄油,宫中可有吗?” 第161章 早夭猜想 虽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儿养胎,但是维珍对妊娠纹还是避之不及,只是这年头也找不到什么预防妊娠纹的东西,维珍就想起了橄榄油。 好像后世的预防妊娠纹的产品都含有橄榄油,维珍就让茯苓去膳房问问。 茯苓闻言顿时有点儿蔫哒:“回主子的话,膳房的师傅说咱们这边没有橄榄油,因为是西洋进贡的玩意儿比较稀罕,所以就只有御膳房那边有。” 御膳房? 那暂时还是算了,四爷如今都被罚闭门思过呢。 左右她现在月份小,也不着急,等等再说吧。 甘草端着温好的牛奶过来:“主子,牛乳已经温好了。” 维珍接过一口口慢吞吞喝,她对燕窝鱼翅这些名贵品种并不迷信,但是牛乳却是每天必须两大杯,补钙又助眠。 除了之前呕了几次之外,维珍几乎再没有害喜的症状,她自己都舒了口气儿,呕到昏迷的经历她是再不想重温了。 可见肚子里的是个心疼妈妈的乖孩子呢。 “主子,前几日福晋跟宋格格都派人送了贺礼过来,这是礼单,您请过目。”甘草道,一边将礼品单子交给维珍。 前几天维珍没什么精神,基本都在床上躺着,甘草也不敢拿旁的事儿烦她,今儿是瞧着维珍精神不错,这才来跟维珍禀报这事儿。 维珍接过单子,宋格格的贺礼中规中矩,兜兜转转的也就这些,至于福晋的礼单,维珍瞧着有些眼熟。 想了想,维珍问道:“之前宋格格有喜的时候,福晋也是赏的这些?” 甘草点点头:“主子所言不错。” 福晋还真是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听说她也有喜想来心里不会好受,可就算如此,还得端着正妻的贤惠范儿,给有孕的小老婆送贺礼。 可见做小老婆辛酸,做大老婆也不容易。 放下礼单,维珍继续把牛乳吃完,接过帕子擦嘴,一边吩咐道:“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宋格格跟福晋送来的东西,她不会用也不会吃,虽然她不认为她们会蠢到实名制下毒,但是小心无大错,尤其是她一直担心自己会重蹈齐妃覆辙。 历史上的齐妃生下的孩子为何接连夭折,维珍不清楚,但是这阵子她想了很多,原因无非有三。 其一是齐妃体弱,以至腹中胎儿天生不足。 其二是孩子胎位不正或是别的原因,以至生产时候耽搁了功夫,孩子窒息而死。 其三是齐妃有孕的时心悸受惊、误食伤胎之物伤及胎儿,或者别的人为因素。 若是前两种可能,就只能算齐妃倒霉,若是第三种的话,那可就不大妙了。 顿了顿,维珍又吩咐道:“自今日起你们两个都要警醒着,炖盅跟安胎药都由你们亲手做,一日三餐虽是从膳房取,也要留神,不要被人做了手脚。” 茯苓跟甘草一个劲儿点头,茯苓又道:“主子放心,奴婢们都打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再主子爷还特地从内务府要了一个师傅专门伺候主子的一日三餐,以后主子的膳食单独做,不会跟别的院儿混着来。” 维珍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主子的话,就是主子被诊出喜脉的第二天啊,奴婢当时跟主子提过一嘴的,主子忘了?”茯苓还有些迟疑地看着维珍,“主子您都没发现这程子的膳食比从前更加精致可口?” 维珍还真不记得,那天她一直处在宕机的状态,至于膳食的变化,维珍也是没发现。 别人怀孕味觉会变得敏感,有的孕妇就会特别挑食,但是维珍却反过来,非但没有变敏感,好像还有点儿……退化了? 不过,四爷真是有心了。 天不亮就出城迎驾去了,亏得四爷还记得给她换厨子。 瞧着维珍靠在软枕上出神,茯苓敢甘草就以为她乏了,就想着扶她回床歇着。 “主子,您这程子一直都睡不好,不如补会子觉吧。” 维珍这会子却没什么睡意,想了想,然后道:“去把纸笔取来,我练会儿字。” 甘草闻言顿时面露诧异,她之前是跟着维珍在前院伺候的,所以知道四爷给维珍布置的练习书法的作业,只是维珍并不情愿,每天都是熬到晚上入睡前,才写几张应付了事。 被诊出有孕之后,维珍就压根儿不记得还有练字这事儿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要主动练字了。 难道是主子实在是躺的太无趣,这才想着练练字找乐子? 那干嘛不看话本子呢? 虽是满心问号,甘草还是老老实实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 半个月的闭门思过甫一结束,四爷一早就去了乾清宫,自然是要面见皇上叩头谢罪的。 “四爷在此稍后,老奴进去通报一声。”梁九功道。 “有劳谙达。”四爷道。 梁九功拂尘一扫,转身进了正殿,留下四爷在门外候着。 第162章 只有他,是一枚平衡局面的可怜棋子 “启禀万岁爷,四爷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呢。”行至正殿,梁九功躬身跟万岁爷道。 万岁爷闻言,不由蹙了蹙眉,仍旧埋头批折子,待批完了手中的折子,才不耐烦地抬起头:“让他回去,朕没有功夫见他。”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儿,万岁爷这是还没解气呢,四爷也真是够倒霉的,只是梁九功还没走出几步,又被皇上叫住了。 “让他有空去瞅瞅德妃,少来朕跟前晃悠。”万岁爷头也不抬继续埋头批折子。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一边道一边在心中暗道,万岁爷不待见四爷,但是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德妃娘娘的。 四爷被下令闭门思过的消息传到后宫的时候,当时一众妃嫔正齐聚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呢,这消息对于德妃娘娘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德妃又惊又气当场就昏了过去,在后宫嫔妃跟前也扎扎实实丢了回脸,羞愤交加,德妃难免就病了一场,从那之后就闭门养病。 万岁爷之前心里对德妃的明哲保身多有不满,但是眼瞅着德妃病得下不来床又不免心软,到底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老人儿了,前几日厚赏了德妃,又让梁九功亲自给永和宫送过去,德妃才总算捡回了脸面。 梁九功出了正殿,行至四爷跟前,一脸歉意道:“万岁爷正忙着呢,怕是一时半会儿没功夫见四爷呢。” 梁九功这话说的委婉,可是四爷还有什么听不懂的?即使再如何沉得住气,这时候四爷心下也难免生出些许茫然惶恐。 半个月的禁足还不够吗?父皇这是还不打算放过他? 四爷心里正不安着,就听着梁九功又道:“德妃娘娘这程子身子不大好,万岁爷十分记挂,只是一直不得空前往永和宫探望,四爷不若去瞧瞧德妃娘娘吧,万岁爷知道了也能安心些不是?” 四爷只能点点头:“多谢谙达提点。” “四爷客气了。” 四爷失魂落魄出了乾清宫。 他不信父皇不知道实情,也能理解父皇对太子的维护,在很久之前,还在养伤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父皇对此事的态度。 在他跟太子之间,父皇毫无疑问会站在太子那边的,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是觉得心里发凉。 他到底是父皇的亲生骨肉啊,可是在父皇眼里,他算是什么? 出了这档子的事儿,父皇没有责备过太子,始终保全太子的颜面。 对大哥呢? 父皇派大哥代天子犒赏三军,这样的体面尊荣,自是让大哥在军中威势更胜,也算是补偿了大福晋受的委屈。 只有他,是一枚平衡局面的可怜棋子。 失魂落魄走到永和宫,德妃还是不肯见他,四爷这回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意外,什么都没说就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娘娘喝药睡下不便见人的借口,慧嬷嬷都懒得说了,面对着一声不响跪地不起的四爷,也只是默默叹气。 这事儿怎么就到了这般田地?四爷固然有委屈,可难道娘娘就不委屈吗? 四爷在永和宫又跪了一个时辰,直到许太医来给德妃请脉,四爷才被苏培盛扶着起身,然后在慧嬷嬷复杂的目光下,四爷跌跌撞撞走出了永和宫。 甫一见到四爷出了永和宫,十四就忙得缩到了墙拐角。 他是来给德妃请安的,进门的时候听了永和宫的小太监说四爷也在,只是娘娘不肯见,此刻正在正殿里头下跪谢罪呢,十四就顿住了脚,想了想,退出了永和宫。 四哥虽然一直都挺讨厌的,他也盼着四哥出丑,然后狠狠取笑一番,但是不知怎么的,四哥这回总算出丑了,还是当着阖宫上下出了这样大的丑,但是十四心里却并不好受,也没有进去当面笑话四哥的心思,就在永和宫外靠在宫墙出神。 他想起了那天的宴席,大哥喝多了撒酒疯,太子也不遑多让,两人险些打起来。 一个是素有威望的大哥,一个是天生储君,当时他们这些做弟弟的真是吓破了胆儿,却也暗戳戳想着看笑话,看父皇会如何发落大哥跟太子。 只是谁能想到,大哥跟太子都好好儿的,只有四哥被训斥被闭门思过。 父皇动了大气,母妃也被气病了,可是……这事儿真的是四哥做错了吗? 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十四一脸茫然。 丘鹤也盯着四爷的背影,眼中满是唏嘘,小声跟十四爷道:“主子爷还不知道吧?这不是头一遭四爷在永和宫罚跪了。” “你说什么?”十四一怔,扭头看向丘鹤。 第163章 那现在呢,有没有好一些? 丘鹤忙得解释:“方才奴才套了那小太监的话,才知道四爷之前就已经好几次被德妃娘娘罚跪了,一跪就是一个时辰呢,回回都是踉踉跄跄出的永和宫。” 这事儿十四爷还真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四爷惯会惹母妃不痛快,母妃还被四爷气病过,却从不知母妃还罚跪过四爷。 母妃还从来没有罚跪过他呢,甚至连重话都几乎没有跟他说过,在十四的印象中,德妃一直都是这天底下最温柔慈爱的母亲。 好半晌,十四都回不过神来,还是丘鹤的话让他回过神来。 “主子爷,咱们进去吧,可别让德妃娘娘等急了。” 昨儿永和宫的人给十四递话,说让十四明儿去永和宫跟德妃娘娘一道用午膳,说是到时会准备十四爷最爱吃的炙鹿肉,所以今天从小校场回来之后,十四也不去阿哥所径直就来了永和宫。 在小校场练了那么长时间,正是长身体饭量大的十四原本是有些饥肠辘辘的,可是这时候却没了胃口,下意识地就不想去永和宫。 只是想着还在病中的德妃,十四到底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朝宫门走去。 …… 一言不发回了阿哥所,四爷径直朝后院儿走去。 茯苓跟甘草正在准备煎安胎药,就瞧着四爷走了进来,两人忙得上前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你家主子呢?”四爷问。 甘草轻声道:“回主子爷的话,主子用过午膳练了一会儿字就上床歇着了。” 四爷还记得之前甘草曾经说过维珍失眠的事儿,就问了一嘴:“现在睡得怎么样?还会失眠吗?” 甘草迟疑着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夜间一直睡得不大好,有时候会失眠到半夜,有时候睡着了却会做噩梦,睡得并不安稳。” 四爷闻言不由蹙眉:“安神药还是不管用?” 甘草摇摇头,有些无奈地道:“主子不肯喝安神药,主子说……说是担心喝多了乱七八糟的药,对腹中孩儿不好。” 这都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道理? 四爷眉头皱的更紧了,没再说什么,径直进了房去。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四爷也不由放轻了步子,撩开帷幔进了寝房,四爷的目光就落在了软榻中间的小几上,然后轻轻走了过来,坐下来翻看小几上的一摞纸。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一页,两页,每一页的内容都一样。 四爷一边默默翻看着,一边嫌弃着维珍的字没长进,白白浪费了这许多澄心纸,可是翻完最后一页,又忍不住默默吐了口气儿,淤积在心里的压抑憋闷,似乎随之减轻了一些。 “嗯……” 雕花床里传来女子不安的梦呓,四爷放下手中的纸,然后轻轻走过去,撩起了帐幔,就瞧着维珍呼吸急促,正不安地缩着身抱着胸,像是只大虾仁,瞧着就知道她睡得不安稳。 四爷蹙着眉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退下外裳跟鞋袜,就上了床,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点点往维珍靠过去,让自己的前胸贴着维珍的后背。 维珍不安地往床里顾蛹,四爷一边轻轻搂住维珍,一边在她耳畔小声道:“不怕,是爷。” 维珍没有再顾蛹了,枕着四爷的胳膊,沉沉睡了过去,四爷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眼皮越来越沉,很快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太沉,维珍是被饿醒的,再睁开眼的时候,寝房里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维珍一时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不过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啊,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了。 正恍惚着呢,耳畔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醒了?” 维珍一怔,才察觉到四爷就在身后,而她整个人都缩在四爷的怀里,就像从前那么多交颈而眠的夜晚一样。 维珍转过身,黑暗中,她看不见四爷的脸,却知道面前就是四爷的胸膛,她凑过去,脸贴着那热乎乎的胸膛蹭了蹭,然后小声问道:“四爷,你还好吗?” 这话在平时,她是不敢问的,四爷被万岁爷训斥闭门思过,这样严重又丢脸的事儿,哪里是她一个格格敢置喙的。 许是睡昏了脑子,许是黑暗给了她胆子,这个时候,她竟然问了出来,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她是不是僭越了?四爷会不会生气? 维珍正不安着,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抚着,维珍一下子就心安了。 “不大好。”半晌,她听到四爷说,声音更加低沉了。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拉着四爷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然后小声问:“那现在呢,有没有好一些?” 第164章 但是这时候他就是说了 手下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四爷的心都不由颤了颤。 “好多了。”四爷轻声道,然后凑过去亲维珍。 太黑了看不清,亲到了维珍的鼻子,四爷不由笑了出来,然后稍稍往下亲住了维珍的唇,并不激烈,四爷的吻特别温柔,就像那只覆在维珍小腹的手一样。 维珍环着他的腰,也温柔地回应着。 亲够了,两人窝在一起说话,四爷的手还是放在了维珍的小腹上。 “两个多月了,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四爷感慨着,一边还不停摸摸这儿摸摸那儿,“还跟从前一样平平的。” “现在可能才只有……鹌鹑蛋那么大吧?至少得等到四五个月才能看出来吧。”维珍道。 四爷闻言,一脸不可置信:“只有鹌鹑蛋大?不会吧,好歹都长了两个月呢,怎么也得有……鸡蛋那么大吧?” 这方面维珍也不懂,也伸手揉了揉肚子,到底还是摇摇头:“没有那么大,我一点儿都摸不到。” 四爷将信将疑地用手比划着:“那么小?那手脚都小的看不清吧。” “现在还没长手脚呢,就……就是个小肉球!” “真的?那什么时候才会出手脚?” 维珍又懵了,她是文科生,生物是一点儿都不擅长,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道:“可能得再等两……两三个月?” 一个不是头一次当爹,一个也不算是头一次当娘,倒像是两个初为父母的新手夫妻,对孩子的一切都觉得新鲜。 “还要两三个月?那到时候肚子得这么大了,肯定也长鼻子眼了,肯定特别像爷。” 就算屋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维珍也能确定说这话的时候,四爷肯定是笑的,因为声音里的的笑意根本就控制不住啊。 维珍也跟着抿了抿唇,嘴上还不乐意:“怎么就这么肯定像你?说不定就像我呢!” “因为爷卖的力气多啊,自然谁卖力多就像谁啊。” 维珍一愣,待耳畔传来四爷不怀好意的笑声,才恍然大悟,然后就脸就烧了起来,伸手在四爷胸口推了一把:“你讨厌死了!也不怕孩子听见!” 妈呀,这老古板不光进化成老司机了,还青出于蓝把她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 四爷还是嘿嘿笑,又凑过去亲维珍:“听不见,小家伙都还没长出耳朵呢。” 维珍突然叹了口气儿:“骑装今年是穿不上了。” 那一堆骑装里头,她最喜欢就是秋天的那两套了,柿红与松花的颜色她都喜欢,上面的绣的菊花跟大雁她也喜欢。 就冲着两套骑装,她当时就迫不及待早点入秋,好跟着四爷去塞外,参加木兰秋狄,只是现在有了身孕,肯定是不成了。 这泄气的口气,听得四爷一怔,他伸手把维珍搂进怀里,下巴抵着维珍的发顶,默默叹了口气儿,道:“今年爷可能也去不了木兰围场了。” 瞅着万岁爷对他的态度,只怕今年巡幸塞外是不会让他伴驾的,可能不止今年,往后也未必有他的份儿呢。 这话他原本是不该对维珍说的,就算是对德妃对福晋他都绝不可能说,这种话只可能埋在心里,酸涩苦楚都得自己消化,谁叫他是爷呢? 但是这时候他就是说了。 可能是太黑了的缘故吧,这小小的雕花床内的安宁寂静的黑,让他觉得踏实觉得安全,也暂时能够褪下这一身与生俱来皇子的皮,就像是个寻常男人,也可以有脆弱有窝囊,也需要心间人的温柔抚慰。 维珍什么都没说,静静伏在四爷的胸前,耳畔是四爷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鼻子发酸,她一边骂自己莫名其妙,一边又庆幸这时候的黑,默默眨了眨发烫的眼睛。 半晌,四爷道:“那天看你吐得黑天暗地的,爷担心得很,就怕你会一直那么害喜下去,好在肖嬷嬷说你之后就不吐了,胃口也好,爷才放心,只是怎么还睡不好呢?” 维珍也不知道,反正就从前院回来之后,她就老失眠,怀孕之后其实还好了一些,毕竟有孕在身人难免比平时疲累一些,难免会贪睡一些,只是她总睡不安稳,容易做乱七八糟的梦。 “可能就是有孕的缘故吧,许太医不是说了头三个月胎没坐稳,身子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嘛,兴许过了三个月就好了。”维珍道。 四爷蹙着眉:“那怎么不喝安神药呢?安神药对胎儿能有什么不好呢?我看就你想得太多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才会睡不好。” 维珍暗暗叹气,跟隔着马里亚纳海沟的老古董沟通真费劲儿啊。 第165章 所以失眠……也是因为他吗? “妾身听乳母说宫里抚养皇子公主的规矩,有一条就是,凡是皇子公主病了的,年幼不能服药的,就得乳母服药,然后乳汁就带着药性喂给了皇子公主,妾身觉得此举甚为妥当。” 四爷听明白了:“你是担心安神药的药性会传导到孩子身上?” “是,妾身担心,也不单单是安神药,只要不是安胎药,妾身轻易都不想喝,原本孩子好好儿的,无端吸收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性,如何承受得了?那些天生不足抑或是体弱多病的孩子,焉知不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毛病?” 维珍不是凭空担心,实在是齐妃的经历,让她不得不小心,再者中药的副作用再小,也不能老吃,多多少少都会对孩子有影响吧,后世的孕妇吃药都是特别谨慎的。 四爷一开始还以为维珍又是满嘴歪理,但是听着听着却觉得颇有道理,他是想起了老七,记得老七的生母戴佳氏就是个身子骨不好的,怀老七的时候就病着,没拖到足月就生下了老七,结果老七生下来就残了一条腿。 从前只觉得老七命不好,现在听了维珍这一席话,四爷都忍不住开始疑心是不是戴佳氏怀老七的时候吃了太多的药才导致的老七先天不足。 只是…… “那你一直睡不好也不成啊,”想了想,四爷道,“爷让许太医斟酌用药,再给你重新开方子,你若还是担心,爷再多找几个太医一道拟药方。”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不用了吧?” 为了我这个小老婆搞这么大的排场,真的不是给我故意拉仇恨?你猜猜福晋会不会默默画个圈圈诅咒我?德妃她老人家会不会以为我这个区区格格仗着有孕就耀武扬威?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怎么不用?就这么定了。”四爷一锤定音。 “真的不用四爷,”维珍着急了,都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听说牛乳是最助眠的,你看我晌午临睡的时候就喝了一杯牛乳,结果一觉就睡着天黑,这可比吃多少安神药都有效呢!” 四爷冷哼,你真以为是牛乳有效,还不是爷…… 想到此处,四爷一怔,维珍今天睡得真是很香,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维珍一直没醒,他不忍心叫醒,自己也哪儿都不想去谁都不想见,索性就陪着维珍继续睡,中间断断续续醒了几回,维珍始终都睡得很沉。 是因为他在的缘故吗? 所以失眠……也是因为他吗? 维珍还在苦苦哀求:“四爷要不再观察一阵儿,要是我还是睡不好再找许太医?” 四爷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行,先按你说的办。”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凑过去亲了四爷一口:“四爷英明。” 话音一落,英明的四爷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咕”声响,旋即雕花床内,一片寂静。 维珍很有眼色地化解尴尬:“天太黑,妾身什么都听不见。” 四爷:“……” 你自己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维珍尴尬得轻咳一声:“睡了这么长时间,妾身都饿了,四爷也饿了吧,要不咱们起床用膳?” 这才像是人说的话。 四爷满意地“嗯”了一声。 他是早就饿了,毕竟连午饭都还没吃呢,这会儿天都黑了呢,他自然早就是前胸贴后背了。 当下维珍就唤人进来点灯,很快寝房里头一片灯火通明,四爷跟维珍倒都有些不适应,维珍把脑袋埋进四爷怀里,四爷闭着眼睛一下下揉着维珍的后脑,腹中饥肠辘辘,却又舍不得挪动。 半晌,维珍抬起脑袋,看着四爷,小声询问:“四爷,要不咱们在床上吃?” 维珍以为四爷不会同意,毕竟就连养伤的时候,四爷也不乐意在床上用膳,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四爷这老古板竟然点点头,维珍生怕四爷反悔,忙不迭让茯苓去取晚膳。 茯苓跟甘草很快取来晚膳,将不大的小几摆的满满当当的,对面都没有放碗的地方,维珍就跟四爷凑在一吃,虽然时不时就筷子打架,不过两人都吃了不少,四爷还尝了几口维珍的牛乳花生羹。 “还不错。” 对于新来师傅的厨艺,四爷表示满意。 吃过了晚膳两人一前一后去内间洗漱,然后就又上了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一会儿维珍就哈欠连天了起来。 “四爷你看,我就说牛乳助眠没错吧。”维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跟四爷道。 四爷目光复杂地看着怀里的维珍,半晌道:“是,你说得对,快睡吧。” 维珍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舒服地闭上了眼。 …… 第166章 拒绝 翌日。 从小校场回来之后,四爷就去了福晋那儿。 宋格格眼瞅着就要瓜熟蒂落,维珍这时候又有孕,福晋的心情可想而知,四爷无奈之余也想着安抚安抚福晋,尽可能让她心安一些。 “妾身见过四爷,四爷万安!”福晋听了王全子通报,急忙忙来到门前恭迎四爷。 四爷是突然过来的,福晋也没有提前准备,几乎是素面朝天,穿的还是平底绣鞋,一下子就比平时矮了半头,勉强到四爷的肩膀。 近一个月不见,四爷觉得福晋憔悴瘦削得厉害,不由在心中暗暗叹气。 他是真的希望福晋能早些诞下嫡子的,一则宫中从上到下就没有不重视嫡庶尊卑的,二则是福晋膝下有了嫡子,也能心安,后宅才能安稳无事。 他是这样想的,也几乎从未冷落过福晋,但是福晋就是一直没有喜信,他也是没有办法。 “起来吧。” 四爷伸手扶着福晋起来,夫妻两人进了暖阁一前一后坐下,碧瑶进来奉茶,然后又躬身退下,四爷抿了口茶,看向对面憔悴的福晋,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能说的,他平时都跟福晋说过了,他不是个喜欢唠叨重复的,也不像三爷那样惯会甜言蜜语哄女人。 静默半晌,还是福晋打破了沉默率先开了口:“主子爷瞧着比从前瘦了些,主子爷一向辛苦,也要珍重自身。” “有劳福晋记挂,”四爷点点头,也关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福晋,“福晋也要珍重啊。” 福晋抿唇笑了,这一笑,憔悴的脸似乎也亮了起来:“多谢主子爷记挂,妾身会的。” 抿了口茶,四爷放下茶杯,沉声跟福晋道:“再过几日就是娘娘的寿辰了,你提前把寿礼单子列好。” 福晋闻言,也旋即换上一派严肃表情:“是,妾身明白,只是主子爷,今年的寿礼还是比照着从前吗?” 想了想,四爷道:“加一倍。” 今年跟去年不同,因为他的缘故,德妃跌了脸面,还生了一场病,四爷对德妃难免心怀愧疚,所以就想着多孝敬着点儿德妃,多少让德妃心情好一些。 福晋点头:“是,妾身记住了。” “爷听肖嬷嬷说,给宋格格接生的嬷嬷已经住进来,乳母也已经挑好了,”四爷道,“你向来思虑周全,办事稳妥,把后宅交给你打理,爷是很放心的。” 福晋忙道:“主子爷过誉了,这都是妾身的分内事。” 打量着福晋柔顺的模样,顿了顿,四爷试探着道:“爷听闻宋格格身子不大好,只怕分娩之后,要好好儿将养着,到时候怕是没有精力照看孩子的。” 福晋一怔,旋即就明白了四爷的意思,四爷这是有意让她抚养宋格格的孩子呢。 若是女儿的话,就给她添一添子女缘,若是儿子的话,自然就是按照德妃说的,直接记在她的名下,当做嫡长子抚养。 福晋是不可能相信德妃是没有跟四爷通过气儿的,在她看来,四爷肯定是跟德妃商量过的。 一时间福晋只觉得手脚冰冷,虽然之前德妃当面跟她提过,但是四爷却从未提过此事,福晋心里固然着急,却对四爷抱有希望,只要四爷不提,她就认为四爷还是盼着她生嫡子的,就是最看重她这个嫡妻的。 没想到,四爷也是认定她生不出来,巴望着让她去养庶子。 福晋强忍住心中的惶恐与愤怒,面上好歹还算镇定,缓声跟四爷道:“主子爷担心的是,待宋格格分娩过后,妾身会让乳母好生照顾孩子,妾身也会时常去照顾,保证让孩子平安无虞,自然妾身也会照拂宋格格,让她尽快恢复。” 福晋的态度让四爷十分诧异,之前福晋不是一门心思想着抚养大格格添一添子女缘的吗?因此还闹出了不少事儿,如今他都承诺将宋格格的孩子交给福晋抚养了,遂了福晋的心思,没想到福晋竟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四爷一时倒想不出福晋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不过福晋既然不想抚养宋格格的孩子,那便作罢。 其实四爷的想法还是由亲生母亲抚养孩子的好,只是宋格格是例外,四爷着实不喜,又想着让福晋心安,才有此想法。 四爷诧异之余,难免心中也对福晋生出了淡淡的不喜。 之前一门心思地想从维珍那儿抢大格格的是她,如今不肯抚养宋格格孩子的人还是她。 怎么着?福晋这是专门盯着维珍的孩子?还是不把他这个主子爷的想法放在心上? 原本是还想着留下来陪福晋用午膳的,这时候四爷已经没了胃口,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淡了一些:“你好好儿歇着,爷改日再过来。” 福晋一怔,眼中生出些许不舍,可到底还是恭恭敬敬福身道:“妾身恭送主子爷。” 四爷走了,福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胸口,对着痰盂一阵干呕,李嬷嬷忙不迭疾步上前:“福晋,您还好吧?” 第167章 那会是什么问题? 这几日,福晋吃睡都不好,还总是疲乏得很,不过李嬷嬷并不担心,反倒心里乐开了花。 福晋好不容易停下来,李嬷嬷旋即递了茶水给福晋漱口,又取了帕子递了过去。 “福晋,依老奴看可以请许太医过来给您诊脉了。”李嬷嬷喜滋滋地道。 福晋擦了擦嘴角,也点点头:“让王全子去吧,悄悄儿地。” “是,老奴遵命!” …… 匆匆离了正院儿,四爷抬脚就朝维珍小院儿赶去,正好是午膳的点儿,四爷就想着去维珍那里一起吃。 四爷来的正好,维珍这边也是才摆好了膳,瞧着四爷走进来,维珍忙不迭起身。 正要给四爷福身行礼呢,四爷却快步走到跟前扶住了要福身的维珍:“你有身子不方便,往后就不必行礼了。” 鼻翼微动,维珍轻轻蹙了蹙眉,旋即含笑跟四爷道:“四爷还没用午膳吧?不如陪妾身一道用吧。” 四爷点点头,净手之后在维珍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精致菜肴,跟维珍打趣道:“沾着你的光,爷也能换换胃口。” 维珍有孕,份例也比从前翻了倍,如今膳食都是新来的师傅负责,再加上四爷的私下贴补,所以维珍如今的伙食水准是真的不错。 胃里的翻腾让维珍坐立不安,可是瞧着四爷兴致勃勃地喝淮山瘦肉乳鸽汤,维珍到底不想搅了四爷的胃口,竭力忍耐着,也拿起了筷子。 四爷一口气喝了半碗,瞧着维珍只是慢吞吞地吃着面前的八宝饭,担心维珍会噎着,当下看向一旁伺候的甘草:“给你家主子盛碗汤。” “是。”甘草依言盛了一碗淮山瘦肉乳鸽汤放到维珍跟前。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拿起勺子,然后浑身一僵,再也忍不住了,下一秒,维珍丢下勺子就往内间冲,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内间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甘草忙不迭就冲进了内间,四爷放下了碗筷,蹙着眉担心地看着内间,里头的呕吐声不绝于耳,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给大格格送点心的茯苓回来了,听到内间的动静,也是一脸担心,正想也进去照顾维珍,却被四爷叫到了跟前。 “你家主子最近又吐了?”四爷蹙着眉沉声问。 肖嬷嬷之前明明说维珍已经不害喜了,昨儿四爷在维珍这儿待了大半天,又陪着维珍吃了晚膳的,维珍胃口不错,也并没有呕吐的症状,四爷这才放心,可是怎么今天突然又吐起来了? 茯苓摇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她除了一开始吐了几次之外,就没有再呕吐过了,奴婢也不知道主子今儿怎么又吐了。” 四爷目光落在那碗维珍还没来得及喝的淮山瘦肉乳鸽汤上,刚才就是这碗汤甫一端过去,维珍才吐的。 茯苓注意到四爷的目光,也朝那碗汤看去,然后忙不迭道:“启禀四爷,主子很喜欢这道汤,所以今儿才吩咐让师傅又做的。” 所以,不是汤的问题。 那会是什么问题? 听着内间里还不停歇的呕吐声,四爷的目光在桌上的碟碟碗碗上逡巡着,心里烦躁得厉害。 “苏培盛,这就去把许太医给叫来。”四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闻言,忙不迭就躬身退下了。 呕吐声总算停下来了,四爷才稍稍松了口气儿,就听着内间传来甘草惊叫声:“主子!主子!” 四爷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抬脚就朝内间走去,浓浓的酸腐味儿扑面而来,四爷也顾不上,疾步行至浑身瘫软歪在甘草身上的维珍。 “珍珍,你怎么样了?”四爷瞧着面无血色的维珍,是真的慌了,“珍珍,还难受吗?” 维珍呕得浑身都没了力气,人都站不起来,脑子里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四爷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冲四爷摇头:“四爷,出……出去,出去,难闻……” 四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当下伸手将维珍打横抱起朝外走,一边吩咐甘草:“准备热水跟帕子。” “是,奴婢遵命!”甘草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四爷抱着维珍直奔寝房,茯苓急忙跟了进来,伺候维珍退下已经污遭的外裳,然后四爷将人轻轻放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茯苓又麻利地给维珍倒了杯水进来,四爷扶着维珍起来漱口,可是甫一坐起来,维珍又忍不住呕了起来,只是实在已经呕不出什么东西来了,维珍就是一个劲儿地干呕。 眼瞅着维珍呕的脸通红,眼里头都血丝密布了,四爷是真急了,一边给维珍拍背一边吼茯苓:“愣着做什么?去看看人来了没有!” 第168章 贺喜主子爷 “是!”茯苓也被维珍这副模样吓得够呛,声音都带着颤,忙不迭小跑出去。 甘草端着兑好的水进来的时候,维珍才勉强停了下来,四爷接过甘草的帕子,亲自给维珍擦脸,一边柔声道:“许太医马上就到了,珍珍别怕。” 被热帕子擦脸,维珍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一边默默在心里叹气,一边跟四爷道:“妾身没事儿,让……让四爷担心了。” 这声音沙哑得让四爷心疼,四爷喂了维珍几口水:“先别说话,养养嗓子。” 维珍点点头,几口水下肚,疲累地闭上了眼。 半晌,茯苓进来禀报,说是许太医来了。 甘草旋即将床帐放下,只留维珍的一只手在外面,方便许太医请脉,放下了床帐退到一旁,甘草才发现身边的茯苓有些不大对劲儿,心不在焉的。 甘草轻轻碰了碰茯苓的手,提醒她四爷还在呢,切莫出了岔子惹四爷生气。 茯苓自是会意,垂下了头,却忍不住溢出一声叹息,甘草被她这副泄气的模样搞得七上八下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苏培盛引着许太医姗姗来迟,四爷面色自然不可能好,可是许太医的脸上却满是喜色,苏培盛则是一脸复杂。 甫一瞧见四爷,许太医就一脸殷勤笑意,跪地行礼:“恭喜四爷!福晋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 许太医这话一出,顿时房中鸦雀无声。 苏培盛刚才是要去太医院找许太医的,结果到前院儿的时候却听小连子说,方才正院的王全子已经带了许太医去后院儿了。 苏培盛这才知道福晋那边也请了许太医,自是不必他再往太医院跑一趟了,苏培盛转身又去正院。 福晋到底是福晋,李格格情况再着急也得排在福晋的后头,苏培盛自然是不能催着的,只是心中纳闷儿,方才主子爷过来的时候福晋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这会子功夫,福晋就病了。 苏培盛正纳闷儿的时候,结果就听到了许太医欢欢喜喜报喜的声儿,说是福晋有喜了。 苏培盛当时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难怪方才主子爷试探着说想让福晋抚养宋格格的孩子,福晋却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了。 是啊,要是有自己的孩子,福晋又如何会稀罕区区庶子庶女? 没孩子的时候,养别人的孩子那是给自己添一添的子女缘,要是有孩子了还养在跟前的话,那就是添堵了。 想必是福晋一早就猜到自己已经有喜了,所以才会一口拒绝主子爷。 待许太医给福晋开了安胎药之后,苏培盛便就要把许太医带到了维珍这里,到此刻寝房里头鸦雀无声,苏培盛忍不住想偷瞄四爷的表情,只是到底是没敢,然后率先跪下。 “奴才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 说起来,该李格格打头恭喜四爷的,只是不知道李格格现在是不是晕过去了,躺在床上也没个动静,那就只能苏培盛硬着头皮打头了。 回过神来的茯苓跟甘草也忙不迭跟着跪了下来:“奴婢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 四爷看着面前跪着的一众人,余光却瞥着那只探出床帐的白皙无力垂着的手,稍稍顿了顿,然后抬了抬手,沉声道:“都起来吧,都有赏赐。” 不像格格有喜,只需赏赐格格院儿里的奴才,福晋有喜是大事,那是要大加赏赐的,除了正院的奴才,前后院的奴才,都有赏赐。 “谢主子爷。” “许太医,你先来给李格格把把脉。”四爷道 “是,微臣遵命。” 许太医旋即到了床前跪下,取出脉枕给维珍请脉,半晌,许太医收回了手,跟四爷禀报道。 “回四爷的话,李格格并无大碍,只是害喜得厉害,服下汤药再好生卧床静养,两三日也就恢复了。” 四爷兀自表情凝重,问道:“李格格平时是没有害喜症状的,方才却吐得厉害,这是什么原因?” 许太医道:“回四爷的话,妇人有孕之后,味觉跟嗅觉都会变得异常敏感,许是午膳的味道引发李格格呕吐,亦或是某种气味。” 午膳的味道? 四爷回想着,方才维珍除了几口八宝饭再没吃过别的了,难道是维珍如今是吃不得八宝饭? 至于气味,四爷倒是不觉得,维珍一向就没有焚香的习惯,自从有孕之后,维珍很是小心谨慎,更是连花儿都不往屋里摆了。 四爷让茯苓带着许太医去开药方,然后又吩咐茯苓道:“往后八宝饭不许上桌。” 第169章 宝宝,要和妈妈一起努力呀 甘草有些迟疑,主子最近特别喜欢吃八宝饭呢,但是想着维珍方才差点儿又吐昏过去的模样,甘草还是忙不迭福身领命:“是,奴婢遵命。” “下去吧。”四爷道。 甘草躬身退下,一时间寝房里头就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四爷伸手撩开了床帐,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瞧着维珍已经睡着了,四爷先是一怔,又莫名松了口气儿。 四爷将维珍的手轻轻塞进被子里,俯身轻轻亲了亲维珍光洁的额头,然后就起身走了出去,路过甘草身边的时候,四爷停下脚。 “好好儿照顾你家主子,有事去前院禀报。” “是,奴婢遵命。”甘草忙不迭福身道。 四爷没再多待,出了维珍的小院儿,又往正院儿赶去。 四爷渐渐走远,床上的维珍慢慢睁开了眼,盯着床帐上鸳鸯戏水的图案出神。 福晋总算有喜了。 挺好的。 不用她成日提心吊胆福晋会不会因为嫉恨对她、对她腹中孩子做出什么可怖的事儿。 算她是小人之心吧,反正自从怀孕之后,她最大的担忧跟戒备都源自福晋。 现在福晋有孕了,她也总算能睡个安生觉了,自打有孕就再没露过面的宋格格得到了消息,想必也会长舒一口气儿吧? 德妃娘娘想必也高兴得很,那一尊送子观音果真显灵了呢。 四爷肯定……也特别高兴吧。 她知道他一直是盼着拥有嫡子的,如今总算是有了嫡子了,跟大爷、三爷他们相比,他也是总算是有嫡子的人了。 不错,是嫡子。 如果历史走向不错的话,福晋这一胎怀的的确会是儿子,也是四爷的长子,可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意味儿着她腹中的孩子…… 维珍双手抱着平坦的小腹,苍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不,不会的,她会保护好她的孩子,会平平安安地把他带到这个世界。 宝贝,要和妈妈一起努力呀。 …… 康熙三十六年,四月二十八,这一天是德妃的三十八岁芳诞,因为还在病中的原因,这一年德妃的寿辰并没有大办,只是在永和宫接受了两个儿子跟闺女五公主的跪拜祝寿,然后娘四个又一桌吃了饭。 娘四个能凑齐一桌吃饭,也算是难得了,四爷跟十四爷倒是时常能来给德妃请安,只是五公主却是不常来。 五公主自幼被养在皇太后膝下,随着皇太后住在慈宁宫,跟德妃的永和宫离得远不说,实在是五公主深得皇太后喜欢,时时都得五公主陪着,真是一日都离不得,五公主轻易都走不开的。 自然了,孝敬皇太后自然比孝敬德妃来的重要得多,德妃也盼着五公主得皇太后庇佑,日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皇太后也能说上话,最好是能嫁在京师,别远嫁蒙古,所以德妃对于五公主的日常请安,从无要求,也无抱怨。 儿女俱全,德妃自然心情不错,就连对四爷,德妃的脸色勉强好看了些,至少没有再闭门不见,算是趁着过生辰,给了四爷台阶。 “许太医说福晋身子弱,再加上月份浅,所以胎尚且不稳,下人自是要好生伺候,你也要时常去瞧瞧,这一胎务必不能出岔子。” 用完了膳,德妃跟两个儿子还有五公主在暖阁叙话,一开口就提到了福晋的这一胎。 福晋过门眼瞅着都三年了,总算是有喜了,德妃自然高兴,不仅仅第一时间就让慧嬷嬷送去了赏赐,还让福晋好生养着,不必来为她贺寿。 之前德妃是觉得福晋怕是不中用怀不上,那就只能把庶子记在福晋名下当成嫡长子养,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如今福晋腹中扎扎实实怀着嫡子…… 不错,德妃已经认定福晋怀的是嫡子了。 也必须是嫡子。 接连出了那许多晦气事儿,总算有一件让德妃顺心的事儿了。 四爷忙道:“是,有劳母妃记挂,儿子记住了,必定谨遵母妃教诲。” 德妃原本心情还不错,可甫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又是一脸的不悦。 什么谨遵母妃教诲,要是真这样的话,又怎么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连累她也跟着丢人? 什么养病什么寿宴一切从简,还不都是借口?要不是因为四爷的事儿,她明明位列四妃,用得着这般寒酸的过寿? 上次这般寒酸地过生辰,还得是二十年前做贵人的时候,得亏是万岁爷的赏赐照旧,连皇太后也特地让五公主送来了赏赐,要不然的话,她往后在后宫里头就更加抬不起头了。 第170章 不知该去哪儿 越想越气,德妃忍不住就是一声冷哼,又想训斥四爷几句,只是五公主跟十四还在呢,到底得给四爷这个做兄长的留些颜面。 德妃到底是忍住了,不过面色却兀自难看,沉着脸低着头喝茶。 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德妃的心情不虞,五公主跟十四对视一眼,然后十四笑嘻嘻地起身,没正形地一屁股坐到了德妃身边,跟德妃撒起娇来。 “听闻父皇一早就让人送了赏赐过来,母妃怎么也不带儿子开开眼?必定是父皇赏了母妃什么稀罕宝贝,母妃担心儿子瞧进眼里拔不出来了,所以故意藏着掖着不给儿子看呢!” 德妃闻言一脸的怒气顿时就化作了笑容,也懒得再搭理四爷,转向十四,伸手在十四额头上戳了一下,笑骂道:“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口无遮拦,也不怕被人听了笑话!” 十四笑得见牙不见眼,索性靠在德妃怀里撒娇:“逗母妃一笑嘛,母妃卧床养病这么长时间,儿子哪儿有不心疼的?自是盼着母亲能笑颜逐开少受些病痛。” 十四这话,德妃心里别提多熨帖了,不怪她最疼十四,谁叫小儿子就是这么贴心呢。 德妃伸手从果盘里叉了一块桃子喂十四,一边含笑道:“既是想看你父皇的赏赐,那额娘带你去看就是了,省得你这抹了蜜的小嘴巴巴个没完,吵得本宫头疼。” “就知道母妃心疼儿子,”十四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一边扶着德妃起来,一边跟德妃咬耳朵,“要是等会儿,儿子真的瞧进眼里拔不出来了,母妃可舍得借儿子赏玩几天?” 德妃又戳了十四一下,笑骂道:“臭小子!想都别想!” 五公主赔笑道:“母妃惯会这么说,还不是回回都依着十四弟?” 十四赖皮道:“瞧五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五姐吃弟弟的醋呢!” “怎么跟你五姐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样儿!”德妃瞪了十四一眼,一边又含笑跟五公主道,“万岁爷赏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本宫瞧着不错,正合适你戴,本宫又给你留了几匹雨丝锦,眼瞅着一天天热了,也该做几身新衣裳了,都是鲜亮颜色,你穿着肯定好看。” “是,多谢母妃。”五公主含笑跟德妃道。 十四撇撇嘴:“啧,五姐现在不吃醋了吧?” 五公主嗔道:“母妃你看他!” “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德妃一边瞪十四,一边又捏了块栗子酥塞进十四的嘴里。 十四腮帮子鼓鼓的,无奈地耸耸肩,逗得德妃跟五公主都捂着嘴笑,娘儿仨就这么笑着往外走。 五公主还好奇道:“父皇是不是去年也赏了母妃头面?女儿记得好像是点翠的。” “你记性倒好,正是点翠的。” “怎么?五姐才得了一套红宝石的还不满足,又惦记起母妃点翠的了?”十四咽下嘴里的糕点,冲五公主挤眉弄眼。 不待五公主发作,德妃的手指头就已经精准地捏住了十四的耳朵,十四夸张地喊疼,德妃才放手,十四捂着耳朵委委屈屈地道:“只要五姐一来我就变成没人疼的小可怜。” 五公主一脸得意冲他挤挤眼:“你明白就好!” 十四撇了撇嘴,跟着德妃五公主起身去看万岁爷的赏赐,走出两步十四却突然顿住脚,扭过头看向还端坐在鼓凳上的四爷,迟疑着问道:“四哥不一起去瞧瞧吗?” 一旁的慧嬷嬷不由诧异,难得十四爷主动叫上四爷呢,要是四爷能应声,随娘娘跟十四爷一道前往的话,说不定倒能增进母子、兄弟感情。 只是……四爷会吗? 慧嬷嬷悄默默地想用余光去瞄四爷,只是余光还没到呢,四爷的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 “之前闭门思过落下了不少功课,少不得要赶上来,就不搅扰母妃与你们的兴致了,”四爷站起身跟十四道,一边又冲着德妃躬身,“儿子告退。” 果然是这样。 慧嬷嬷旋即就收回了视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四爷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 德妃似乎也不意外,对于四爷这个扫兴的儿子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也不说什么,拉着五公主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倒是十四站在原地愣了愣,看了四爷一眼,然后才跟上德妃。 四爷出了永和宫,对着朱红的宫墙,出了一阵子的神,直到苏培盛小心翼翼叫了一声“主子爷”,四爷才回过神来。 他方才竟然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第171章 他的位置 原想着今天是要好好儿陪陪德妃的,毕竟因为自己的缘故,德妃扎扎实实病了一场,这程子在后宫也是丢了脸。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对德妃却是心存愧疚的,除了奉上更多的寿礼,他也想陪一陪德妃,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 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无数次他揣着这样的想法走进永和宫,但是每一次却又毫无例外地铩羽而归。 看着五妹跟十四那么自然地跟德妃撒娇,看着德妃疼爱地对五妹嘘寒问暖、随手往十四嘴里塞吃的,四爷羡慕过、嫉妒过、委屈过,如今只剩下心底淡淡的遗憾。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不讨喜,格格不入,不管是从前在孝懿皇后那儿,还是如今在德妃这儿。 所以何必杵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他的存在只会让别人尴尬,让自己难堪。 可是现在,他该去哪儿?哪个位置又是真真切切、扎扎实实属于他的呢? 四爷想起了维珍不安的睡颜,缩成大虾仁的睡姿,还有她身后空出来的大半张床。 “主子爷?”见四爷半晌没动静,苏培盛担心地又唤了一声。 就算是想事儿,也不能杵在永和宫的门口啊,来来往往多少人盯着呢,不定又传出什么不利于四爷的流言蜚语,苏培盛都要愁死了。 四爷回过神来,一言不发迈步朝阿哥所走去。 …… 茯苓拎着食盒回来,一脸的不痛快,甘草远远瞧见就明白了,一边迎上去,一边小声询问:“师傅又被正院给占着了?” 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原本专门为维珍做孕妇餐的师傅就越发忙起来了,连福晋的一日三餐也要负责。 自然维珍一个格格不能给福晋比的,所以维珍这边去领餐的时候,十次里有八次刚好师傅都在为福晋做饭,维珍的饭自然要排在后头。 为了这事儿,茯苓早就不痛快了,明明这师傅是主子爷特地挑来为维珍做饭的,福晋就算也有孕了,饮食上格外需要留意,那大不了再找个新师傅来就是了,何必跟她们主子抢? 今天也是一样,茯苓去的时候,碧瑶正等在膳房呢,说是福晋想吃锅贴,师傅正在调馅儿还没包呢,等包好再下锅,少说也得小半个时辰,这还不没算上别的菜。 茯苓担心维珍会饿肚子,自然不能干等着,只能去原来的大师傅那里取了膳来,只是也只能取现成做好的,没几道合主子胃口的,茯苓难免心情不好。 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从福晋有孕这一个多月,三天两头就发生,原本负责维珍一日三餐的师傅如今倒成了福晋的专属师傅似的,茯苓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 “要不是主子拦着,我早就禀报主子爷了!”茯苓气鼓鼓地道,“福晋未免欺人太甚!” 甘草叹了口气儿道:“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德妃娘娘三不五时就打发人过来探望,又是赏这个又是赏那个的,谁不知道福晋如今最是金贵?这个时候要是因为吃吃喝喝这点儿事儿惹到福晋,主子能落什么好?你就别给主子添乱了。” 福晋如今金贵异常,哪里是维珍一个区区小格格敢招惹的,就算有四爷撑腰,她们也是尽可能地不想得罪福晋跟德妃。 茯苓兀自不服,小声嘀咕着:“既然福晋缺师傅那再找一个来专门负责福晋的一日三餐也就是了,老用主子的师傅做什么?亏她也好意思。” 甘草又是一声叹息:“你就别给主子爷添乱了,少说两句。” 四爷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谁看不出来?不夹着尾巴做人,一个劲儿地挑新厨子算哪门子的事儿?没得传到了万岁爷耳中,又觉得四爷贪口腹之欲,只会让四爷处境更糟。 “知道了。”茯苓泄气地嘟囔着,跟甘草一道把食盒拎了进去。 “主子,可以用膳了。”摆好了膳,甘草去暖阁叫维珍。 维珍正坐在桌前练字,从前练字是不情不愿,但是如今维珍却是心甘情愿,无他,现在她要胎教呀。 甘草瞧着维珍写的认真,特地放轻了脚步,待到维珍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甘草递过帕子给维珍擦手,一边道:“主子,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膳了。” 维珍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几口,随口问道:“前院可传话过来?” 这程子四爷时常来维珍这儿用晚膳,用了晚膳之后基本就不会走,所以维珍有此一问。 第172章 宝宝说想吃苹果拔丝 甘草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小连子今天并没有过来传话。”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 “主子,您仔细脚下。” 甘草扶着维珍起来,瞧着甘草小心翼翼的模样,维珍颇为无奈。 她现在已经有三个半月的身孕了,不管在古代还在后世都算是已经坐稳了胎,而且她现在身体不错,一切都正常,跟从前没什么差别,远不需要被当成瓷娃娃照顾。 是的,瓷娃娃,要不是维珍的坚持,甘草跟茯苓恨不得让她成天卧床养胎,吃喝拉撒都在床上的那种。 这俩可怕的古代姑娘。 也不知道宋格格跟福晋是怎么养胎的。 维珍在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又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茯苓,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维珍看着桌上的六菜两汤鲜虾馄饨还有四碟子的精致小点心,不由在心里叹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因着四爷的偏爱,她的饮食标准可从来不是格格的份例,四爷三不五时来她这边用膳,膳房里头对维珍从不敢含糊怠慢,再加上四爷的私下贴补,可以说维珍的饮食水平一向是对标福晋的。 后来四爷又特地给她请了个专门做孕妇餐的师傅,这原本就不合规矩,宋格格就是现成的例子。 如今福晋有喜了,就算是占用了那个师傅,她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难不成要因为几口吃的去跟福晋扯头花? “以后让小池子去领膳。”维珍一边拿起筷子,一边道。 茯苓一惊,旋即就明白过来,不敢再掉脸了,恭恭敬敬站好。 饭吃到一半,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维珍放下碗,一抬头,就瞧着四爷风尘仆仆走了进来。 “四爷……” 不待维珍起身,四爷就大步到她身前,轻轻按住了维珍的肩:“正吃着呢。” 维珍仰起头含笑看着四爷:“是啊,正吃着呢,四爷用过晚膳了吗?要一起吃吗?” 四爷没说话,目光在饭桌上逡巡,眉头微蹙,然后在维珍身边坐下,道:“白灼虾、姜汁鱼片、烫三丝,还想吃点什么?” 维珍想了想,然后凑到四爷耳畔道:“宝宝说想吃苹果拔丝。” 四爷一怔:“宝宝?” 维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冲四爷眨眨眼,四爷顿时眉开眼笑:“宝宝还想吃什么?” 维珍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等宝宝再有想吃的,妾身再通知四爷就是了。” “行,不许委屈了宝宝,随时都要禀报给爷,”四爷含笑道,然后冲苏培盛道:“再加一道苹果拔丝,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维珍摆摆手让茯苓跟甘草退下,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心情好些了?” 方才瞧着四爷的脸色,维珍就知道四爷心情不大好,所以想着法儿逗他开心。 四爷没说话,从背后环住维珍,脑袋搁在维珍肩膀上,两只手轻轻抚着维珍平坦的小腹,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多了。” 维珍不问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伸手抚了抚他的脸,轻声道:“那等会儿多吃点儿,瞧着四爷像是又瘦了。” “一到天热就这样,”四爷道,捉着维珍的手亲了亲,想了想,问维珍,“你平日可觉得热吗?要不要用冰?” 今年闰三月,如今虽是五月初,但是却已经入夏了。 维珍迟疑着摇摇头:“暂时还不用吧,再等等吧。” 到底是怀着孩子,维珍现在的顾忌也多,热点儿没什么,反正比感冒强。 两人说了会子的话,苏培盛就拎着食盒进来了,都是快手菜,大师傅做的也麻利,苏培盛把菜摆好后,就退到了一旁,瞧着四爷拿起了筷子,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主子爷不是已经在十三爷那儿吃过了吗?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又饿了? 四爷的确是吃过了,不过还是陪着维珍又吃了一些。 饭后,维珍去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四爷正坐在暖阁的书桌前认真地看她练的字,表情严肃,手里的还拿着笔,一副老师批改作业的架势。 维珍顿时一脸羞耻,方才怎么就忘了让甘草给收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站在桌前,看着四爷翻过一页又一页,手上的笔却愣是动都没动一下,维珍备受打击。 “就没有一个写得好的?”维珍受伤极了,她这几天练得可认真了,自以为还是小有进步的,结果愣是没有一个能入四爷眼的。 四爷看她这副样子,于心不忍,又仔细地看了看,想要挑个稍微好点儿的字画个圈鼓励一下,但是一圈看下来,四爷实在是下不去笔。 第173章 但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 挣扎了一会儿,四爷放下笔,然后跟维珍商量道:“要不爷给你本字帖,你照着练?” 维珍嘟囔着:“要你亲手写的!” 四爷笑着把人拉到大腿上坐下,凑过去亲了亲维珍嘟囔着的嘴:“行,爷亲手写。” 维珍这才罢休,只是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练的字还是有些不甘心:“真的就没有一个勉强合格的?” “也不算……太差,”四爷道,垂着眼看着桌上的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四爷牵了牵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比十四强多了。” 这还是维珍头一次听四爷提到十四爷,维珍对这位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将军王以及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自是好奇,四爷却只是提了一嘴,再开口却又说起了十三爷。 “章嫔娘娘的身子骨一直不好,这程子越发不行了,十三弟这程子跑前跑后的,人都瘦了一圈了,”四爷道,想起方才十三通红的眼睛,不由叹了口气儿,“下午去看他,瞧他那副样子,我都担心他会病倒。” 章嫔娘娘?那是十三爷的母亲吗? 维珍小声询问:“那章嫔娘娘生了什么病?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都治不好吗?” 四爷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是陈年旧疾了,很难能痊愈。” 的确是陈年旧疾,只是四爷说的含糊。 章佳氏原是荣妃宫中的宫女,因为相貌出众,被万岁爷看中,短短几年内先后生下一子两女,足见其当年极为得宠,从伺候人的奴才到有皇子公主傍身的嫔妃,章佳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命。 只是她虽有好命却无福享受,自五年前生下十公主之后,伤了身子的章佳氏就一直缠绵病榻,再没有好过。 久病自是损伤容颜,更加无法侍奉万岁爷,章佳氏的恩宠自然不比从前,不过就是熬日子罢了。 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章佳氏的病因,可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知情者寥寥。 章佳氏当年生十公主的时候的确是出了问题,章佳氏吃错了安胎药,以至于章佳氏早产生下十公主,从那之后章佳氏就缠绵病榻再没有好过。 至于好端端地怎么就吃错了药,到底是什么药这般厉害,在万岁爷下令处死贴身伺候章佳氏的宫人之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直都是扎在十三心里的一根刺,方才吃饭的时候,提起过往,十三忍不住又红了眼。 “四哥,要是母妃真的因为早产伤了身子,也就罢了,这世上多的是因为分娩送命的女人,就算母妃当时也因此送了命,我都……都能接受,但是……”十三死死攥着筷子,骨节都泛着青白,额头青筋暴起,“但就不该是这样,不该是。” 不该是什么? 不该是稀里糊涂地被人算计,不该是这些年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还不知道仇家,更不该是父皇的敷衍了事。 四爷都知道,却只能无奈地叮嘱十三:“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了,多想着点儿章嫔娘娘,还有八妹跟十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章佳氏这不明不白的病,万岁爷许是存着心虚愧疚所以待十三一直都很好,要是十三这话落在万岁爷的耳中,十三往后还能落什么好?八公主跟十公主就更别提了。 十三一个劲儿摇头又点头,捂着眼抽噎,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四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伸手拍拍十三稚嫩的肩膀。 生在天家身为皇子,最要紧的就是时刻谨记先君臣后父子。 如今维珍正怀着孩子,四爷不想说这些让维珍担惊受怕的,只是他自己却越想越心惊,下意识地就把维珍抱紧了。 维珍以为四爷是在担心十三爷,还出口宽慰道:“太医院里头的太医那么多,说不定就有人能妙手回春,你也别太担心了。” “但愿吧。”四爷轻声道。 …… “四爷,四爷,醒醒!” 四爷蓦地睁开眼,对上维珍担心的一双眼,四爷满眼惊恐,胸膛剧烈起伏着。 维珍忙不迭询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胃疼了?” 方才维珍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身边有动静,维珍睁开眼,就着透进来的微弱烛光打量着睡得不安稳的四爷。 这一脑门子的汗再加上急促的呼吸,维珍自是担心,以为四爷又胃疼了,赶紧坐起来叫醒了四爷。 四爷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维珍,才长舒一口气儿,道:“爷没事儿。”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睡下没多久,四爷就梦到维珍早产了。 第174章 宋格格生了 大半夜地被维珍的痛呼吵醒,然后就瞅见维珍抱着鼓鼓的肚子哀嚎不止,身下已经是血红一片,四爷知道她这是要提前生了,手忙脚乱地唤接生嬷嬷来给维珍接生。 他就穿着带着血的衣裳站在廊下等着,看着一盆盆端出的血水,听着屋子里头维珍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四爷的手脚都是麻的,靠着墙才没瘫倒。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接生嬷嬷神色紧张地抱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孩子出来“噗通”一声在他跟前跪倒的时候,四爷如坠冰窟。 这时候大梦初醒,虽是瞧着维珍好好儿的,四爷还兀自心有余悸,伸手捏了捏维珍的脸,又忙不迭去摸维珍的肚子。 维珍很是莫名,觉得四爷怪怪的,正想着让人端杯茶进来给四爷润润喉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维珍跟四爷同时闻声看去。 “主子爷!” 是苏培盛的声音,听着还挺着急。 “什么事儿?”四爷问,声音还是沙哑着。 “启禀主子爷,宋格格要生了!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苏培盛这话一出,四爷跟维珍都是一惊,宋格格的预产期怎么也得到六月半,这才将将五月出头,宋格格怎么就要生了? 回想着方才的那个噩梦,四爷只是觉得不祥,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当下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再怎么不喜宋格格,可到底是生孩子的大事儿,四爷不会撒手不管。 匆匆穿好衣裳,四爷又掀开床帏,伸手抚了抚维珍的脸:“你先睡吧,不用等爷了。” 维珍点点头,目送四爷匆匆离去,重新躺下来,维珍却再没有睡意。 所以就是因为早产,历史上的宋格格虽然先后生下两女,却一个都没有保住吗? 早产差不多一半月呢,放到现代不会有什么大事儿,暖箱里头待几天就没事儿了,可现在却是在大清朝呢,一个不小心孩子就会没命。 要是孩子保不住,四爷……肯定会特别难过吧? 跟四爷相处时间长了,越了解四爷维珍就越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多疼孩子。 在这个年代,都讲究抱孙不抱子,四爷嘴上也这么说,可是私下底他这个老古板却不知抱了大格格多少回。 维珍有理由相信,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四爷肯定还偷亲过大格格。 他出门的时候记得给大格格买玩具,有空的时候也一定会陪大格格玩,对她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有没有鸡蛋大的小肉球,都是关爱备至。 一开始维珍嫌四爷是渣爹,但实际上,四爷其实做的很好了,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四爷的成长经历,注定了他对自己的孩子必然是重视疼爱的,维珍不知道四爷为什么厌恶宋格格,但是她能确定,这种厌恶不会延续到孩子身上。 维珍心里乱七八糟的,一时想四爷一时又想宋格格,院子就巴掌大,宋格格的小院儿正对着维珍的院子,相去不远,宋格格的声音时不时就传到维珍的耳中,更是听得维珍心惊肉跳。 这里没有剖腹产,没有麻醉药,也没有镇痛泵,管你是早产难产就只有硬生一条路。 维珍越听越是怕,撩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进去,勉强挡住了宋格格的惨叫声。 维珍一边轻轻揉着肚子,一边默默跟腹中的小肉球打商量,好孩子,娘为了你连妊娠纹都能忍,你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娘,娘最怕疼了。 …… 翌日上午,宋格格生下一个四斤三两的女婴。 “二格格给主子爷请安!给福晋请安!” 毕竟是早产,孩子哭声很小,个头也大不了,乳母抱出来给四爷看的时候,四爷登时就屏住了呼吸。 襁褓中泛着青紫、猫儿一样的婴孩儿跟他梦到的那个死胎如此相像,只看的四爷触目惊心,四爷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着了这猫儿一样的孩子,一早赶过来的福晋瞧着也是直皱眉。 宋格格生下女婴,福晋自是松了口气儿,庶子虽然跟嫡子不能比,但要是她的儿子上头还有个庶长子,一辈子都得他儿子恭恭敬敬行礼称兄的话,难免还是膈应人,格格就无所谓了。 只是宋格格早产生下的孩子,瞧着就不大好,福晋觉得这孩子怕挨不过多久就得夭折。 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只是宋格格这一胎是她照看的,她自问也算尽心,从无苛待,只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要是因此让四爷认定她这个福晋照顾不周、甚至磋磨宋格格的话,那她着实冤枉。 第175章 自己不争气 四爷眼中难掩担忧,旋即叫来了候在一旁的许太医,让他过来瞧瞧孩子。 许太医过来,甫一看到襁褓中的二格格就不由默默叹气,这孩子看上去可不大好啊。 许太医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跟四爷禀报。 “启禀四爷,二格格不足月出生,身子要比寻常婴孩儿虚弱不少,必得仔细照看,只是照看得再好,也不及在娘胎里待到瓜熟蒂落,难免天生带着弱症,不过等过了周岁,二格格的弱症就会减轻,身子也会渐渐硬朗起来。” 许太医这话实在不算委婉了,二格格天生不足,只怕熬不过一年,就算熬过了,这辈子身子骨也难免较常人弱一些。 福晋闻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余光悄悄看着四爷的反应。 “抱下去吧,好生顾看着。”四爷又盯了襁褓中的孩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不迭应声,然后小心翼翼抱着二格格退了下去。 “宋格格如何了?”福晋问跟着出来的满绣。 满绣福身道:“回福晋的话,格格累坏了,现在已经睡下了。” “还要劳烦许太医给宋格格开个调养的方子。”福晋道。 “微臣不敢。” 当下小德子引着许太医开方子去了,福晋也摆摆手让满绣退下。 打量着四爷面色难看,福晋小心翼翼道:“主子爷守了大半日,定然是累坏了,如今二格格平安出世,主子爷也能放心了,不如主子爷回去歇着吧,妾身在这儿盯着就是。” 四爷闻言看向福晋,那双狭长的凤眼,让福晋如坐针毡,福晋又要开口,四爷却收回了视线,缓声道:“这里有下人伺候着就成,福晋也辛苦了,也早些回去吧。” 福晋暗暗松口气,忙道:“妾身不累,宋格格将将分娩,身子虚弱,二格格……妾身也放心不下,妾身还是再待一会儿照看照看吧。” “福晋辛苦。”四爷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妾身恭送主子爷!” 福晋目送四爷离开,等再转过身,已经是一脸冰霜了,她坐到正堂上首,吩咐李嬷嬷叫来满绣满屏。 在福晋冷凝的眼神下,两个侍婢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 福晋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顿了顿才缓声问道:“宋格格好端端地为何会早产?可是你们伺候不周的缘故?” 这事儿她必须得搞清楚,没得让四爷以为是她害了宋格格早产,就算四爷不起疑,那么外头人呢? 她这个福晋才有喜没多久,头前有孕的宋格格就早产了,难免就有人会瞎琢磨。 满绣二人吓得哆嗦不止,争先恐后地叩头喊冤,福晋烦躁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砰”的声响,满绣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福晋冷声道:“既不干你们的事儿,那就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了?身子羸弱以至于撑不到足月分娩?” 满屏年纪小胆子也小,早就吓破了胆儿,这时候听福晋这么一说,忙不迭叩头道:“福晋所言正是,格格她身子羸弱,一直卧床养胎,连床都下不来,吃饭喝水都得人喂,可见身子是虚透了,是万万撑不到足月分娩的!”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宋格格竟然羸弱至此,下不来床不说,连吃饭喝水都得人喂? 满绣也哽咽道:“回福晋的话,我们格格将将有孕的时候,还曾大病一场,身子本来就虚,后来有孕了,就更虚了,虽是日日安胎药不断,可能熬到这会儿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还请福晋明鉴!” 福晋松了口气儿,既然是宋格格自己不争气,那这屎盆子就扣不到她头上了。 “你们几个要好好儿照顾宋格格。” 撂下这话,福晋也不多待,起身就走了。 “恭送福晋!” 满绣满屏也是松了口气儿,待福晋走远,满绣跟满屏道:“守了这么长时间,你肯定早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主子这儿有我照顾着。” “行,满绣姐那我睡一觉回来就换你。”满屏打着哈欠道。 她的确是累了,毕竟从昨晚上就一直忙活着,还始终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既是满绣这么说了,满屏也不废话,打打着哈欠回去歇着了。 满屏走后,满绣忙不迭疾步回了寝房,行至床前,俯下身,凑到宋格格耳畔小声道:“主子,没事儿了,福晋已经走了,不会再有人起疑了。” 宋格格费劲地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满绣,问道:“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第176章 天使宝宝 满绣闻言不由一怔,旋即又忙不迭道:“主子,二格格很好,虽……虽是早产可是奴婢瞧着还算不错,四爷跟福晋也都瞧过了,四爷还吩咐乳母要好生照看呢。” 宋格格却一个劲儿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满绣,你说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到底是……是救孩子还是在害她呢?” 看着宋格格这样,满绣也忍不住眼睛泛红,她一边忙取了帕子给宋格格擦泪,一边忙道:“主子一片慈母心肠,做着一切都是为了二格格,怎么会是在害她呢?主子将将分娩过,是不能哭的,仔细落下病根儿,日后不宜有孕。” 宋格格却兀自停不下来,眼泪越落越多,苦笑着道:“四爷这般厌弃我,我哪里还会再有孩子,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个孩子。” 就因为如此,她才会千方百计地保护这个孩子。 自她有孕之后,福晋就对她关怀备至,补药流水似的送,连每日饮食都要过问,真真是不辞辛劳,但是宋格格却日日惶恐惊惧。 她没办法信任福晋,自从福晋送出那件旗装后,她就再不可能信得过福晋,即便福晋可能是无心之举,可……宋格格如何会信? 所以在宋格格眼中,这些补药这样精致丰盛的饭食,都包藏着福晋的祸心,她根本不敢碰,整个孕期,她是靠满绣省下来的饭食熬过来的。 能撑过八个月,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孩子顺利落地,但是…… 或许这孩子只怕都活不过一年。 宋格格痛苦地闭上眼。 …… “这个是什么?” 维珍指着纸上的图案问大格格,大格格歪着脑袋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奶声奶气道:“鸭子。” 天儿热了,维珍担心大格格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太热会长痱子,就让方氏带着大格格来正堂玩,铺了条厚毯子在地上,足够大格格玩的了,而且还凉快。 铺张凉席躺在上面吹着风扇吃雪糕,是维珍对于小学暑假最鲜明美好的回忆,现在她希望大格格也能拥有这样美好的回忆。 大格格现在已经玩腻了风车,对维珍随手画的画却特别感兴趣,维珍索性就多画了几张,什么小鸡小猪的,教大格格认认。 “对,就是鸭子,我闺女真厉害,连鸭子都认识,”维珍不遗余力地夸赞大格格,凑过来在大格格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又道,“鸭子是怎么叫来着?” 大格格闻言忙不迭从毯子上爬了起来,两只手放在脸前,一上一下学着鸭子嘴一边比划着,一边嘴里“嘎嘎”叫着,小胖身子还一下下扭着,逗得维珍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这是额娘听过的最动听的鸭子叫了!至少值一块鸡蛋糕!”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拿了块鸡蛋糕递给大格格,大格格喜滋滋地接过去,然后两手捧着吃了起来。 吃完了鸡蛋糕之后,大格格又迫不及待地指着画跟维珍道:“鸭子,嘎嘎!” 维珍笑眯眯地道:“再嘎十声,也没有鸡蛋糕喽。” 大格格闻言顿时眉毛皱成了“八”字,一脸“你怎么忍心欺负小孩儿”的表情,维珍努力憋笑,不为所动。 大格格默默生了会儿气,然后爬过去重新拿了一张纸,指着上面的图案:“小鸡,咯咯哒!” 维珍都震惊了,大格格真的好聪明啊,换她早就咧嘴嚎了,大格格竟然还知道分析解题思路了。 “这个咯咯哒值两块鸡蛋糕!”维珍又狠狠亲了大格格一口,十分大气地拿了两块鸡蛋糕给大格格,“吃吧!” 大格格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抱着维珍脖子使劲儿亲了一口,然后就一手一个鸡蛋糕,认认真真吃了起来。 方氏在一边看得担心不已,小声提醒维珍道:“主子,大格格都吃了三块鸡蛋糕了,不能再吃了,再吃等下就不肯吃饭了!” 维珍点点头,赶紧把小鱼跟小猪的图案递给了甘草,甘草会意,赶紧接住然后轻手轻脚拿起来送到了暖阁里头去。 大格格吃完两块鸡蛋糕,一脸的意犹未尽,又继续来寻找新的图案,结果愣是找不到了。 看着仅剩的小鸡跟小鸭,大格格一脸失望,跟维珍道:“别的呢?” “没有别的了,别的小动物都回家睡觉了,大格格也该午睡了哦。” 大格格撇撇嘴,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再闹,打了个哈欠,然后就抱着维珍的胳膊打起盹儿来了。 维珍看着昏昏欲睡的大格格,一颗心都要化了,大格格真是天使宝宝啊! 第177章 快,吃我一叉! 方氏瞧着大格格靠在维珍身上打盹,怕压着维珍就要过去抱走维珍,维珍摇摇头:“不用。” 方氏就没再说什么,继续给大格格轻轻扇着扇子,等大格格睡着了,方氏才又小声道:“那奴婢抱大格格回去午睡吧。” 维珍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摇摇头道:“算了,就在这儿睡吧。” 之前那次维珍被四爷逮到搂着大格格睡觉,事后四爷也没再提,维珍也没有再晚上搂大格格,就是偶尔让大格格在她这里午睡,四爷也知道,不过也没有说过什么,算是默许了。 “是。”当下方氏就小心翼翼抱着大格格去了寝房。 茯苓端了个果盘进来,维珍还是坐在毯子上,用叉子叉着凉丝丝的果肉吃,一边问茯苓:“给二格格的满月礼已经送过去了吗?” 转眼,二格格已经出生一个月了,四爷的脸上就没怎么露过笑脸了,晚上也总是睡不好,担心会影响到维珍,四爷这程子都没在维珍这儿过夜,不过还是会来看看维珍,陪维珍吃顿饭什么的。 二格格早产,生下来就一副朝不保夕的架势,自然也不好给她办什么洗三、满月礼的,就怕孩子命薄撑不住。 只是满月礼不办,贺礼却是不能少的,维珍让茯苓挑了两匹适合婴儿做衣裳的细布,并一把银锁给作为贺礼给宋格格送过去了。 茯苓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一早就已经送过去了。” “可瞧见二格格了吗?如今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茯苓闻言便摇摇头,小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瞧见二格格,也没瞧见宋格格,听闻二格格情况还是不大好,被三个乳母日夜不错眼珠地照看着。” “许太医昨天又来了一趟,听闻又给二格格开了新的药方,让乳母服下然后再喂二格格,宋格格成日地以泪洗面,月子肯定是没有做好,现在也病了,都下不来床呢。” 别说是宋格格跟二格格的情况不大好,就连满绣满屏两个侍婢也肉眼可见地憔悴许多,茯苓想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维珍看着盘中流汁的桃子,一时没了胃口,放下了叉子:“先放着吧。” 如今也是做娘的人了,维珍能够理解宋格格的心情,宋格格之前就已经夭折过一个闺女了,要是二格格也保不住的话…… 宋格格只怕够呛,四爷也会伤心得厉害呢。 维珍轻轻叹了口气儿。 “主子您擦一擦。” 甘草取了帕子递过来,维珍正擦嘴呢,就听着院儿中传来小池子的声音:“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维珍一扭头就瞧着四爷正大步朝这边走来,大格格在里头午睡,待四爷走近,茯苓上前给四爷打帘,四爷迈步进来,维珍忙不迭伸手朝寝房指了指,然后小声跟四爷道:“刚睡下呢。” 四爷点点头,顺着维珍手指的方向朝寝室瞄了一眼,然后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维珍身上,他还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毯子上维珍……裙摆下露出来的白嫩的脚趾头上。 维珍一怔,顺着四爷的目光低下了头,然后旋即把脚缩进了下摆,还反过来瞪了四爷一眼,一副谴责登徒子的架势。 四爷都被她气笑了:“倒打一耙是吧?” 维珍眼珠骨碌碌转,伸手叉了块桃子送到四爷面前,压低声音道:“妾身这里没有耙子只有叉子,快,吃我一叉!” 四爷彻底忍不住,顾及着睡着的大格格,无声地笑,半天才停下来,弯下腰,吃了这块桃子。 多汁的蜜桃充斥这口腔,顺着食管一路向下,从嘴巴到胃里,都是甜的,淤积了这么长时间的阴霾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一瞥眼瞧见摊子上的两张画,四爷俯身捡了起来,上面的诡异画风,一点儿也不讲究什么留白写意,不过也不算难看,特别写实,颜色也挺别致,瞧着不像是他平时管用的材料,不用问也知道是维珍画的。 四爷瞧着还挺好奇,轻声问道:“用什么画的?” 瞧着不像是用毛笔画的。 “木炭,”说起这个维珍还挺得意,“我让小池子挑细长的木头烧的,正好画画,比毛笔方便多了,至于颜色,是我心血来潮用胭脂水粉调的,是不是效果还挺不错?就是不能保存,隔天就皲裂得不成样儿了。” 四爷看了看手中的画,又看了看那张“快夸我”的脸,很配合地点点头:“不错。” 第178章 鸡鸭鱼肉 嘴上说着不错,不过四爷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孩子们不管是学写字还是学画画,都绝对不能交给维珍这个不靠谱的娘,还是他这个当爹的多费点心吧。 “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画这些?” 又是鸡又是鸭的,人家不都画山水花鸟的吗? “教大格格认认东西长长见识,总不能让她当井底之蛙。”维珍道。 四爷闻言一阵沉默,再看手里的奇奇怪怪的鸡跟鸭,顿时就觉得这画是真不错,而维珍这个做娘的其实也很靠谱。 “四爷用过午膳了吗?” 四爷回过神来,摇摇头,理直气壮地道:“没呢,特意来你这蹭饭呢。” 维珍闻言抿了抿唇,转脸吩咐甘草茯苓道:“还不快去领膳?仔细饿着四爷不给你们赏钱,倒显得咱们四爷是个小气的!” 甘草茯苓都被逗笑了,忙得福身退下领膳去了。 四爷也被气笑了,一屁股在毯子上坐下来,瞪着维珍道:“你嫌爷小气直管明说,哪儿学得这阴阳怪气的腔调?” “逗四爷笑笑嘛,”维珍也跟着牵了牵唇,一眨不眨看着四爷狭长的凤眼,一边轻声问道,“二格格还好吗?” 四爷不笑了,伸手把维珍拥进怀里,整张脸都埋进维珍的脖颈,半晌,发出一声轻轻叹息:“不大好。” 声音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疲惫。 维珍伸手环住他,一下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半晌,轻轻道:“等会儿吃过午膳了,妾身陪四爷午睡一会儿?” 四爷不痛快地哼了一声:“去哪儿午睡?床不是被大格格占了?” “那就让乳母把她抱走。”维珍不假思索道。 这份不假思索让四爷很受用。 他喜欢维珍疼孩子,更喜欢维珍疼他,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太过莫名其妙,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好像还孩子似的一直憋着劲儿跟大格格在维珍这里抢关注。 太幼稚了,好像还挺自私,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改掉这毛病,至于以后…… 等孩子越来越多,这么爱孩子的维珍对他的关注只会越来越少,所以还是趁着这时候好好儿享受吧。 两人在毯子上腻歪了一会儿,等甘草跟茯苓领了膳回来,四爷扶着维珍起来,两人净手之后先去暖阁稍候。 维珍现在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宽松的旗装下是微微隆起的小腹。 晚上四爷总是乐此不疲地用手去丈量维珍的腰肢,小腹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四爷的眼,只是这程子四爷一直歇在前院,有几天没有量维珍的小腹了。 四爷让维珍坐在自己的大腿上,隔着衣料轻轻的抚摸着。 “有鹅蛋那么大了吧?”四爷轻声问,仔仔细细摸了一圈,又摇摇头,“不止,得有木瓜那么大了,长得好快啊。” 是啊,一开始总觉得孩子长得慢,几天不见,突然就长大这么多,四爷不由有些唏嘘,想伸手去端茶杯,无意却碰到了维珍隐隐胀痛的地方,引得维珍一声痛呼,一边拿眼瞪四爷,一边红着脸挣扎要下去。 四爷这才发现,维珍变大的好像不止肚子,目光不自觉地就变得幽深起来,环着维珍的手力道顿时就大了许多。 维珍挣脱不开,屁股下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萌芽,维珍的脸红的不像话,伸手在四爷肩膀上推了一把。 一屋子的下人忙进忙出的,再说了大格格还在呢。 四爷回过神来,不由也觉得脸热,讪讪地松开手,维珍趁机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了另一侧。 四爷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口茶,一瞥眼瞧见身侧还有两张画,拿在手里一看,顿时笑出了声。 维珍一脸莫名其妙,等四爷笑够了,将那两张画摆在维珍的面前,一张是小鱼,一张是小猪,所以…… 这有什么问题? 四爷还是笑,指着画儿问她:“为了给大格格长见识,所以一上来教的就是鸡鸭鱼肉?要不要再教得深入实际一些,比如直接用炖鸡烤鸭清蒸鱼跟红烧肉,边教边吃,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啊! 此刻她心里有一万只土拨鼠在咆哮,还有一万只草泥马疯狂吐口水! 没错,都是瞄准面前这个快要笑岔气的男人! 四爷正乐不可支地喝着茶,就瞧着苏培盛疾步走了过来,顿时就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儿?” 苏培盛知道自己这是搅了四爷的兴致,因为二格格,四爷这程子一直心情沉郁,难得今儿在李格格这里露了笑脸。 不过苏培盛还得硬着头皮道:“启禀主子爷,福晋觉得腹中不适,已经派人去请许太医了。” 第179章 挑侍妾 苏培盛这话一说,房中顿时鸦雀无声,正在摆碗筷的甘草跟茯苓也是一愣,旋即又继续低头忙活。 四爷放下了茶杯,站起身,走到维珍面前伸手握了握维珍的手,轻声道:“爷下次再来陪你。” “嗯。”维珍轻轻点点头。 四爷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又看了看小几上那两张奇怪好笑的画,脚底像是生了根,可到底还是抬脚朝外走。 苏培盛冲维珍行了一礼,忙不迭跟了上去。 甘草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午膳已经摆好了。” “知道了。” 维珍点点头,抬脚走到饭桌前,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的饭,鸡鸭鱼肉竟然神奇地都有,看得出来,大师傅今天挺卖力啊。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跟甘草茯苓道:“等下你们就别领膳了,还有小池子也是,左右我也吃不完。” “是,多谢主子。”甘草茯苓小声道。 维珍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寝室里头突然传来大格格的哭声,方氏哄了一会儿也停不下来,维珍不放心放下碗筷,擦了嘴,然后起身亲自去瞧瞧。 甘草正要跟上去,却被茯苓悄悄给抓住了袖子。 甘草一顿,旋即就停下了脚,跟着茯苓轻手轻脚出了房。 “怎么了?”甘草压低声音询问。 茯苓面露担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凑到甘草耳畔小声道:“我听说福晋准备给主子爷挑选新格格呢!” 甘草一怔,旋即也就明白了。 今年正好是选秀年,按照规矩,四爷后院儿是要添新人的,而且如今宋格格将将分娩又卧病不起,福晋跟维珍都身怀有孕,虽然还有个高侍妾,可四爷怕是早就忘了还有这人了。 这么一看,后院里竟就没有一个能伺候四爷的,单就这一点,后院也早该添新人了。 其实在福晋有孕之后,她们就该想到这茬儿的,只是她们都刻意回避地没多想,更没人敢在维珍跟前提这事儿,茯苓也是今儿听了有人议论,才不得不面对现实。 “怎么办啊?你说……咱们要不要跟主子说一声?”茯苓一脸纠结。 想了想,甘草还是摇摇头:“暂时还是别提这事儿,主子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万事都得小心,可不能动了胎气,前几天主子不是还吐了一次?可见胎气还是不稳,对了,也得嘱咐小池子管好嘴。” 茯苓忙不迭点点头,可兀自一脸担忧:“可、可要是哪天真的有新格格进门呢?” 甘草蹙了蹙眉:“再等等吧,好歹等主子的不吐了胎坐稳了再说。” 茯苓叹了口气儿,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 新格格尚且还没有影,眼下福晋最要紧的事儿是给四爷先挑侍妾。 万岁爷七月初就要巡幸塞外了,原本都以为这次万岁爷是不会让四爷伴驾的,结果万岁爷还偏就点了四爷,连四爷自己都吃了一惊。 距离出发也就只剩下两日了,四爷压根儿都没有做准备,不仅苏培盛忙得脚不沾泥,福晋在后院儿也是急的不行。 这一次随驾出行的有太子、三爷、四爷还有五爷跟八爷,福晋着王全子打听了一下,别的皇子可不是带格格就是带妾侍。 反正主子爷出门在外是不可能没人跟着伺候的,尤其这一去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更得有人贴身服侍着。 只是如今四爷后宅的情况,能跟着出门伺候的,愣是一个没有,要是让四爷就这么光杆儿出去,四爷能有什么脸面?更显得她这个福晋悍妒不贤。 新格格是来不及物色了,福晋只能先给四爷张罗几个侍妾顶上,只是她手底一时没有人选,碧乔碧瑶年龄相貌都算合适,而且也是福晋的心腹,福晋也能放心。 只是福晋如今有孕离不开人伺候,新来的侍婢自然又没有用惯了的好,福晋倒是舍不得放碧乔跟碧瑶去做侍妾。 福晋发了半天的愁,然后打定主意,就匆匆去了永和宫。 再次来到永和宫,福晋这回的待遇可比从前好了不少。 慧嬷嬷引着福晋进了暖阁,解释道:“娘娘此刻正诵经,还请福晋稍候。” 福晋点点头,在暖阁坐下,很快慧嬷嬷亲自端了一盅蜂蜜燕窝进来,放到福晋的跟前,又吩咐宫女儿来给福晋打扇纳凉。 还是上次坐的位置,此刻的福晋心中自是无限感慨,下意识地就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感慨,幸好总算是怀上了。 第180章 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德妃也没让福晋等太久,福晋一盅蜂蜜燕窝还没吃完,就听着外头传来宫女毕恭毕敬的声音:“娘娘吉祥!” 福晋忙得放下燕窝站了起来,冲朝这边走近的德妃福身行礼:“恭请娘娘金安!” “起来吧,仔细身子,”德妃含笑道,在对面软塌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福晋的小腹上,脸上难得带着几分慈祥,“如今害喜还厉害吗?头三个月总是辛苦些。” 福晋忙不迭道:“回娘娘的话,早些时候妾身害喜得厉害,最近已经不大害喜了,多谢娘娘垂问。” “这样就好,虽是已经满三个月了,但是安胎药还是不能停,万事都得小心,”德妃叮嘱道,“本宫叮嘱过许太医,给你安排滋补养胎的药膳,你要记得按时吃。” “是,多谢娘娘慈心。”福晋应声道。 德妃打量着柔顺谦和的福晋,颇为满意,抿了口茶,又道:“你之前提过要给老四挑选新格格的事儿,本宫没忘,会留意的。” “多谢娘娘,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必然能挑到好的,妾身多谢娘娘,”福晋含笑道,一边又起身朝着福晋福身施了一礼,道,“只是妾身还有一事想求娘娘相助,还望娘娘一定答应,不然妾身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德妃面露好奇:“你倒说说是什么事儿把你难为成这副模样?” 福晋当下就把给四爷挑侍妾的事儿说了,说到最后,福晋一脸着急。 “实在是太突然了,妾身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又怕耽搁了四爷的行程,跌了四爷的脸,妾身真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所以妾身只能求到娘娘这里,还请娘娘莫要嫌弃妾身愚笨无能,好歹帮一帮妾身!” 一边说着,福晋一边又朝着福晋福身行礼。 德妃哪里会觉得福晋愚笨无能?这时候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不愧是当初她看重的儿媳,就是合她的心意。 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会意,忙得过去将福晋扶起坐下。 德妃道:“好孩子,你能这般贤惠大度,本宫很是欣慰,有本宫在,挑侍妾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踏踏实实回去养胎吧。” “是,妾身多谢娘娘!”福晋一脸感激,当下便告退了。 德妃吩咐慧嬷嬷亲自把福晋送回阿哥所,还挑了几样名贵补品一并给送了回去。 慧嬷嬷走后,李嬷嬷给福晋端来一杯银耳莲子百合羹过来,然后坐在脚踏上给福晋揉脚,一脸的笑意盎然:“福晋此举很是妥当,德妃娘娘对您满意得不得了呢!” 福晋也是一脸的轻松自得,舀着银耳莲子百合羹慢吞吞地吃着。 “四爷不想后宅进新人,可我要是真按四爷吩咐办事的话,外头的流言不知要多难听呢,娘娘必然也认定我悍妒不贤,身怀有孕还霸着四爷,倒不如将这事儿交给德妃娘娘办,既让娘娘高兴,在四爷那里我也落不着埋怨。” 挑选新人入后宅的事儿,福晋一早就提了,只是四爷不肯,说是担心着二格格的身子,没那个心情,这话福晋只信了一半。 四爷的确是记挂着二格格,之前从不去宋格格那儿,如今因着担心二格格三不五时就会过去一趟。 可若是因为个二格格四爷就不肯要新人了,福晋是万万不信的,就算二格格真的夭折了,四爷这个做老子的难不成要为二格格从此守孝? 再说了,这天底下哪儿有男人不好新鲜的?就算一时不好新鲜也无非是撂不开身边的旧人。 四爷偏宠个格格、妾侍都没什么,只是李氏却不行。 宋格格已经分娩,是个女儿,这自是让福晋松了口气儿,可没了宋格格还有个李氏呢。 李氏比她多近一个月的身孕,注定要生在她前头,就四爷对李格格的偏宠,要是李氏诞下四爷的长子,岂非更叫四爷撂不开手? 被四爷偏宠到都不想纳新人的宠妾,再加上一个庶长子,如何不让福晋警惕? 跟李氏相比,宋格格的威胁无限趋近于零。 眼瞅着李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福晋自是寝食难安,待四爷即将伴驾去塞外的消息传来,福晋顿时眼前一亮,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四爷跟李氏分开,而且少说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得想方设法转移四爷的注意力。 四爷有几个新欢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有人做唯一的那个。 …… 第181章 兄友弟才恭 翌日。 被万岁钦点伴驾的五位皇子齐聚乾清宫听吩咐,毕竟明日就要启程了,万岁爷自然有交代,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没有功夫见他们,交代太子在偏殿吩咐几位皇子。 对于这次伴驾万岁爷没有带上大爷,太子是倍感意外的,毕竟万岁爷一贯是走哪儿都把大爷带着的。 之前的事儿闹得难堪,虽然是老四背锅,但是太子也难免觉得下不来台,对于万岁爷只处置老四并未波及大爷,太子是心有不满的,没少埋怨万岁爷偏宠大爷。 直到现在,太子才总算觉得出了口气儿,对四个弟弟难得温和,就连让太子窝火的老四,太子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从乾清宫出来,几位皇子都朝后宫走,毕竟要出远门,少不得要去给母妃请安辞别。 三爷的母妃荣妃住在钟粹宫,五爷的母妃宜妃住在翊坤宫,四爷的母妃德妃住永和宫。 八爷的生母卫氏出身微贱,如今还没有正式册封,不是一宫主位,不方便在自己的住处见八爷,每次八爷想见卫氏,都是在养母惠妃的延禧宫。 永和宫跟延禧宫紧挨着,四爷跟八爷一路,但是三爷却主动叫住了四爷,一派有话跟四爷单独说的架势,五爷跟八爷就拱了拱手,然后先走了。 “老四!听闻你喜得贵女,当哥哥的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三爷笑着冲四爷抱了抱拳。 三爷这口气真如春风一样柔和温暖,让四爷倍感诧异,不过既然人家恭喜,四爷就得还礼,当下也冲着三爷抱了抱拳:“多谢三哥记挂。” “哎!虽然咱们都是住在阿哥所,可到底不像小时候那样朝夕相处,咱们兄弟见上一面都难。” 三爷长叹一声,伸手揽着四爷的肩膀感慨万千:“前不久皇阿玛又让我牵头编套新书,虽然给我派了几个人手,可到底是担子太重,成天案牍劳形的,如今连吟诗作赋的功夫都没有了,三哥真是羡慕你!” 啧,这才是他熟悉的三哥。 四爷一边移开三爷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一边跟三爷道:“都道是能者多劳,三哥本事大,难免会辛苦些。”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毕竟是为皇阿玛分忧嘛,”三爷点点头,一边又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四爷,半晌才挑着眉毛道,“老四,你可以啊,闭门思过才一结束,福晋跟格格就双双有孕了,啧,真是不得了。” 三爷明显就是不怀好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爷闭门思过的时候成日在后宅莺歌燕舞呢,瞧着三爷这满脸跑眉毛的样子,四爷不由沉下了脸,定定地看着三爷。 “三哥没有吟诗作赋的功夫,倒有功夫搬弄是非嚼舌根儿。” 三爷闻言,表情顿时一僵,也沉下了脸:“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兄友弟恭的道理都不记得了?” 四爷冷声道:“兄友弟恭,兄友弟才恭。” 被四爷抢白,三爷表情更加难看,可蓦地又笑了,玩味儿地看着四爷,幽幽道:“你对大哥倒是恭敬,可惜了人家眼里可没你这号弟弟。” 四爷为什么会被罚闭门思过,谁不清楚? 在三爷以及很多人眼中,四爷就是冤大头,一门心思讨好大哥到头来非但大哥不领情还落得被万岁爷下旨训斥、耽误前程的冤大头。 四爷的脸更冷了,三爷却笑得越发得意,正想继续刺激四爷几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 “四哥!你在这儿呢!我到处找你!” 三爷一回头,就瞧着十三疾步朝这边走来,对他稍稍点点头然后就拉住了四爷的手:“四哥,我有事儿跟你说。” 说着就要拉四爷走,三爷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十三,你眼里还有三哥吗?” 换做旁人,三爷还真未必这么生气,但要是十三的话,三爷的火气每次都得翻倍。 三爷一贯讨厌十三,十三也不喜欢三爷,从前十三一直隐忍,但是自从去年在小校场差点儿挨了三爷打之后,十三就越发忍不住了。 到现在生母章佳氏病情恶化,十三更是没了一贯的沉稳隐忍,此刻三爷怒目相视,十三也是一脸冰霜。 瞧着十三过来的方向,就知道十三肯定是将将探望过母妃章佳氏出来的,此刻自然心情不好,四爷怕十三冲动闯祸,当下就挡在十三的面前。 四爷跟三爷道:“这么热的天儿,三哥还是消消火吧,没得气坏了身子耽搁了明日的行程。” 第182章 归心似箭 说罢,四爷拉着十三就要走,三爷却兀自不依不饶,非要十三给他下跪认错。 四爷真是火大了,冷着脸跟三爷道:“三哥若是执意如此的话,咱们不妨找皇阿玛裁断,左右离乾清宫不算远,只是到了皇阿玛跟前,我会将三哥刚才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不知皇阿玛听后,会不会担心三哥编出来的书也居心叵测黑白不分!” “你!”三爷气结,手指颤颤指着四爷,半晌,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话,三爷便气咻咻地走了。 十三冷眼看着三爷远去,然后又耷拉着脑袋,泄气跟四爷道:“四哥,我又给你闯祸了。” 原想着给四哥解围的,哪里想到还给四哥帮了倒忙。 “没事儿,四哥还不知道你?”四爷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十三的脑袋,“真有事儿找四哥啊?” 十三点点头:“四哥明天就随驾启程了,我想请四哥吃顿饭,下回再见到四哥可能都得中秋后了。” 十三一脸不舍,眼巴巴地看着四爷,四爷挺感动,却还是果断摇摇头,伸手拍了拍十三的肩膀:“等回来四哥请你。” 十三有些失望,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那我就不耽误四哥时间了。” 十三依依不舍地走了,四爷继续朝永和宫去。 …… 从永和宫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四爷脚步飞快往阿哥所赶,苏培盛的腿可没有四爷长,差点儿就飞起来了。 苏培盛就觉得四爷现在的状态,就四个字,归心似箭。 方才在永和宫德妃娘娘留四爷用晚膳,四爷又被钦点伴驾,德妃自是心花怒放,尤其是这回万岁爷出门没带上大爷,德妃就觉得在惠妃面前总算出了口恶气,对四爷的态度也明显好了不少。 难得德妃主动邀请,四爷却还是婉拒说,说什么回去还得收拾准备,明儿一早就得赶路云云。 啧,收拾准备哪儿用得着四爷?还不是想着早点回去跟李格格吃饭? 眼瞅着要一两个月不见,以苏培盛对四爷的了解,今晚这顿饭四爷肯定是要跟李格格吃的,吃完饭还肯定舍不得走呢。 李格格如今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四爷也是能看不能吃的,何必自找苦吃非要歇在李格格那儿受罪呢? 反正苏培盛是不大理解。 苏培盛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脚步不停跟着四爷回到了阿哥所,果然四爷抬脚就往后院儿走,翘首以盼的小连子赶紧迎了上来。 “主子爷,福晋让您回来的时候务必去正院一趟!” 四爷点点头,然后抬脚继续朝后院走。 明天就启程了,说不定福晋还真有什么要紧事儿要跟他交代,四爷这么想着,然后径直去了正院。 再然后就在福晋那里瞧见了两个含羞带怯的面生少女,房中甜腻的香粉味儿让四爷眉头微蹙。 方才在永和宫的时候,德妃已经跟四爷提过一嘴了,说是给他物色了两位侍妾,又不住口地夸福晋贤惠大度,此刻在福晋这里瞧见这两人,四爷也不奇怪,顿时就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 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四爷就看向了福晋:“福晋叫爷过来有事儿?” 福晋忙不迭给四爷介绍:“主子爷,这两位侍妾是德妃娘娘亲自为您挑选的,这位是安氏,这位是郑氏,这回就由她们两个一路伺候主子爷。” 安氏跟郑氏忙不迭过来给四爷请安:“妾身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平身,”四爷道,仍旧看着福晋,“还有别的事儿吗?” 福晋一怔,然后含笑道:“妾身准备了一桌酒席给四爷饯行,就让安氏跟郑氏伺候主子爷用膳吧。” “明日早起赶路,不宜饮酒,要是没有别的事儿,爷就先走了,”四爷沉声道,一边看向那两个娇怯怯的妾侍,“你们好好儿伺候福晋用膳。” 两人都是一怔,旋即忙不迭福身道:“妾身遵命!” 四爷来去匆匆,出了正院又直奔维珍这边,小池子瞧见四爷来了,忙不迭行礼请安:“主子爷吉祥!” “你家主子呢?”四爷边走边问。 “回主子爷的话,主子正在用膳呢!” 还好是赶上了,四爷松了口气儿,抬脚进了正堂,维珍果然正在用晚膳,瞧着似是将将上桌,茯苓跟甘草忙不迭行礼。 维珍也转过身,正要起身行礼,被四爷给摁住了,一边在维珍身边坐下,一边含笑道:“爷没来迟吧?” 维珍微微蹙了蹙眉,道:“这是四爷的地盘,自然四爷什么时候来都不迟。” 第183章 让我恶心 茯苓忙投了帕子递过来,四爷擦了擦手,然后毫不见外地端起维珍吃了一半的银耳花生羹,一口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正值酷暑,从阿哥所到乾清宫,从乾清宫到永和宫,又从永和宫到阿哥所,这一通走下来,就算是身强体健的四爷也有些吃不消,不单单两条腿累得要命,肚子也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半碗银耳花生羹下肚,四爷胃里才总算舒坦一些,放下碗,却瞧着维珍半天没动筷子,四爷有些担心:“怎么了?菜色不合你胃口?爷再叫人重做?” 维珍摇摇头,勉强挤出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没什么,可能就是……天太热了没什么胃口吧。” 维珍的屋子从上个月就开始放冰了,是四爷特地从自己的份例里头拨出来的。 维珍有身子也不敢多用,但是房中已经算是很凉爽了,连四爷都不觉得热,所以瞧着维珍面色不好,四爷不免担心,当下就吩咐道:“苏培盛,去请许太医!” “不用!”不待苏培盛应声,维珍就开了口,蹙着眉跟四爷道,“妾身没事儿,缓缓就好了,用不着麻烦许太医走这一趟。” 四爷沉了脸,什么叫麻烦? 太医不就是奴才,奴才伺候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四爷觉得维珍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太善了。 心善本是好事儿,四爷也不希望自己的枕边人是个冷酷无情的,但是维珍的心善是不是太过了? 明明自己身子不舒坦,还是双身子,为了不麻烦奴才,愣是要自己受着? 四爷看着她紧蹙的眉头、脸上明显的隐忍,心里就就忍不住“蹭蹭”冒火。 他扭过头对着还在门口犹豫要不要去请太医的苏培盛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我说了不用!不用!你到底听没听见?!”维珍也忍不住了,声音蓦地抬高了一倍,这话一出口,房中顿时鸦雀无声,只余维珍一下下急促轻微的喘息。 四爷都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啪!” 四爷把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桌上,盯着维珍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四爷越看越是恼火,怒道:“放肆!” 甘草跟茯苓顿时吓得脚软,忙不迭跪了下来,颤颤巍巍道:“主子爷息怒!” 维珍喘得更厉害,熟悉难耐的翻腾再度席卷而来,她就要忍不住了。 维珍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就要往内间走,四爷却一把抓住了她,瞪着她:“你要去哪儿?跟爷耍什么性子?” 耍性子? 是,一直都是她在耍性子! 维珍用力挣脱,四爷却越拽越紧,那只大手像铁钳像镣铐,生生困着她寸步难行。 维珍红着眼看着那只手,她想去咬,可是甫一张嘴,就“哇”地一声,吐得稀里哗啦。 灼烧的、疼痛的、窒息的,各种滋味再度伴随着呕吐汹涌袭来。 维珍虚脱地撑着桌子,吐得直不起腰,脑子昏昏涨涨的,酸的、臭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挺好,总算闻不到了,她想。 可是那只讨厌的手再度伸了过来,带着那股子让她作呕的气味。 “珍珍……” 眼瞅着维珍吐成这样,四爷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心里的火早没影儿了,也顾不上身上的秽物,瞧着维珍难受的模样,他走过去,想扶住维珍,才伸出手,却蓦地被维珍一把推开,四爷愣住。 “珍珍,是我……” “你走开!”维珍咆哮着又推了他一把,力气却弱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点儿哭腔,“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四爷僵在了原地。 甘草跟茯苓简直吓掉了魂儿,主子这是怎么了? 就算德妃娘娘给四爷物色了两个侍妾难免心情不好,却……却怎么敢这么对四爷? 主子……主子怕不是疯了? “砰!” 维珍再也撑不住了,滑坐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主子!主子!” 甘草跟茯苓也顾不上别的了,带着哭腔慌张跑到维珍跟前,却还是比四爷慢了一拍,眼瞅着四爷将人抱起,朝寝房走去。 甘草跟茯苓熟练地准备好热水跟帕子,忙得跟着进去了。 四爷一声不吭看着两人为维珍擦脸换衣,很快就收拾好了,昏睡过去的维珍看起来很平和温柔,是他最熟悉的模样,但是刚才那双不加掩饰痛恨又绝望的双眸却在四爷脑中挥之不去。 “把人照顾好了。” 四爷沉声道,然后转身就走了,留下甘草跟茯苓惶恐不安着。 第184章 主子爷这是要……禁足李格格? 送走许太医,苏培盛匆匆回到了前院儿,瞧着书房亮着灯,苏培盛忍不住默默叹气。 这一通折腾下来,都快到凌晨了,主子爷不到五更就得起,就剩下一个多时辰了,可是到现在主子爷都还没睡呢,明天赶路怕是熬不住呢。 苏培盛手脚麻利沏了一杯安神茶,端进书房,就瞧着四爷正在练字。 这是四爷打小的习惯,每天晚上都会练字静心,只是像这样熬夜甚至通宵练字的次数并不多,毕竟四爷也很重视养生。 苏培盛将安神茶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主子爷,您喝杯安神茶就早些歇下吧,明儿……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四爷头都没抬,一边继续写着字,一边问:“许太医怎么说的?” 苏培盛忙道:“回主子爷的话,许太医说李格格就是害喜,只是寻常妇人月份大了胎坐稳了之后,就渐渐地不害喜了,像李格格这样呕吐,还吐得特别厉害的,算是比较少见的。” “许太医已经给李格格开了安胎止吐的方子,说是照方调养,几日就能恢复,只是……” 说到这里,苏培盛停顿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爷。 四爷侧过脸瞪他,一脸明显的不耐烦,苏培盛忙不迭继续道:“许太医还说了,若是李格格一直这样动辄呕吐乃是昏过去的话,对自身损伤极大,甚至……甚至可能还会危及腹中胎儿,所以许太医说还得防患于未然,尽可能地从饮食跟气味方面预防。” 饮食,气味。 从前许太医也曾提过,因为维珍房中从不焚香也不摆花,几乎没有任何味道,所以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是饮食的问题。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让人留意着,但凡是刺激的味道稍微大的都不会进维珍的口,这法子似乎奏效了,维珍已经有段时间没吐了,可是现在维珍又吐了,还吐得直接晕了过去。 “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维珍的声音在四爷耳畔回响,直到现在四爷心里还闷闷的不痛快。 维珍让他走开,还说他让他恶心,这对于空着肚子跑了一大圈也要巴巴地去陪维珍用膳的四爷来说,真是兜头泼了盆凉水。 不,是冰水,带着无数冰碴子,把四爷从头浇到脚,冻得四爷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口热乎气儿。 四爷很难不生气,也很难不委屈。 他们不是一直都好好儿的吗?维珍怎么突然就变了样儿?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果然是他把她宠坏了,纵得她无法无天都敢骑到他头上来了! 四爷气咻咻地回了前院,想着无论如何这回都要给维珍点儿颜色看看,只是想着她昏睡过去的模样,苍白的脸,还有那双红着的眼,却愣是下不来这个狠心,只能憋屈地埋头练字。 写了这大半夜的字,四爷的火已经消了一半了,这时候听了苏培盛的话,再想维珍今天异常的举动,四爷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娘娘什么时候把人送过来的?”四爷问。 苏培盛一怔,旋即明白四爷在问什么,忙道:“回主子爷的话,德妃娘娘晌午前就让慧嬷嬷把安侍妾跟郑侍妾送过来了。” 晌午前送过来的,那维珍无论如何都知道了。 “你身上的味儿……恶心!让我恶心!” 维珍带着哭腔的控诉又在脑中响起,四爷想起在福晋房中闻到的那股子浓浓的香粉味儿,轻轻叹了口气儿。 傻不傻,别人怎么能跟你比,为了两个他连眉毛鼻子都不记得的女人,也值当把自己气成这样。 四爷是真没想到维珍的反应会这么大,剩下的另一半火顿时也熄了。 维珍说四爷恶心的时候,苏培盛不在场已经跑去请太医了,可就算如此,维珍吼四爷也让苏培盛心惊不已,李格格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就算是四爷从前再怎么偏宠李格格,这回四爷也要厌弃李格格了吧? 苏培盛正胡乱琢磨着,就听四爷道:“让小连子明儿一早去找肖嬷嬷,就说爷的意思,这程子让她盯着李氏安心养胎,李氏院儿里的人除了领膳还有太医不许外人进出。” 主子爷这是要……禁足李格格? 看来主子爷果然是动了大气呢,从前就算是再厌弃宋格格可也从未禁过宋格格的足。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躬身领命,旋即退了下去。 …… 第185章 或许是她太没用了吧 维珍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黄昏,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的,屋子里暗沉的光线,让维珍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维珍想要叫人,可是一张嘴还没发出声,喉咙就疼得厉害,这疼痛让维珍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昨天的事儿,不管是她歇斯底里的咆哮,还是四爷的错愕愤怒,都历历在目。 后悔吗? 有点儿,当时的确是冲动了,平时她都忍得很好,昨天不知怎么的,就忍不住了。 兴许是当时四爷身上的味道太浓了。 兰花味儿胭脂味儿香粉味儿,这些味道她其实都不排斥,甚至还挺喜欢,从前谁还不是个喜欢用香水的小仙女? 但是当这些味道跟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交织在一起,就让她作呕,许是孕激素在作祟吧。 不过除了有些后悔,维珍更多的是觉得解脱,似乎随着昨天的那一通大吐特吐,把长期淤积在心里的所有郁闷压抑都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好像喉咙也没那么疼了。 “主子,您醒了?” 甘草听见动静走了进来,瞧着维珍醒了,忙过来把维珍扶起来,然后又端了杯温水进来:“主子,您喝杯水吧。” 维珍一口气儿把杯中水喝了个涓滴不剩,把杯子递回给甘草,问:“有吃的吗?” 嗓子还是沙哑的,每次呕吐,维珍的嗓子都要养上几天才能恢复,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应该不会再遭这个罪了。 对于维珍醒来后的镇定自若,甘草明显是有些懵的,稍稍愣怔一下,甘草忙不迭点头:“有的,一直给主子备着呢,奴婢这就去取!” 甘草很快就拎着食盒进来,把小几搬到床上,把碟碟碗碗给维珍摆好。 维珍胃口不错,在甘草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维珍把小几上的饭食吃了个七七八八,饱腹感让她觉得舒服又满足,喝完最后一口猪肺杏仁汤,维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 “是有什么事儿吗?”维珍擦了擦嘴,问甘草。 甘草迟疑着道:“回主子的话,肖嬷嬷今天一早过来传令,说四爷的意思,这程子咱们院儿的人除了领膳就不要外出走动了,外头的人……除了许太医也不许跟咱们接触,主子爷这是……为了让主子能够安心养胎。” 甘草搜肠刮肚找补着,可是却难免底气不足,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还低下了头。 说白了主子爷这就是下令禁足主子。 甘草担心维珍听了会难过会生气,但是维珍却是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轻松。 “挺好的。” 维珍真的是这样想的,不就是禁足嘛,她其实平时过得跟禁足又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待在这个巴掌大的小院儿看四四方方的天? 四爷不是个绝情的,就算从此厌弃她,也不会缺她的吃喝,单看宋格格如今的日子就知道了。 有大格格,还有腹中的孩子,她的日子或许还能比宋格格好一些。 无非是没有四爷,无非是往后只有一个人,不过却也用不着再闻那些令她作呕的味道了。 不用他没来的时候,想他今晚住在哪儿,也不用他明明就躺在自己身边,还要忍不住去想他明天会躺在谁身边。 在这个巴掌大的天地里,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她的一切都离不开四爷,她扎扎实实怀着这个人的孩子,她没办法像小说女主一样能理智冷静地把感情、肉体当武器,把做小老婆当成份工作。 或许是她太没用了吧。 所以就这样吧,清清静静的,挺好。 对于维珍的反应,甘草倍感诧异,实在是太平静了。 甘草疑心维珍这是在逞强,实则心里难过极了,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伺候了维珍梳洗,外头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维珍没什么睡意,让甘草给准备笔墨。 一开始被四爷压着练字,维珍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现在维珍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会空下来些时间专门练字。 维珍取出《心经》,翻到上次练到的地方,开始认认真真写了起来,只是一页还没写完,就被打断了。 茯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肖嬷嬷。 “主子,肖嬷嬷来了。”茯苓道。 肖嬷嬷手里捧着锦盒,行至维珍跟前,给维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嬷嬷请起,”维珍放下笔,吩咐茯苓道,“给嬷嬷看座。” 肖嬷嬷一贯都是说完事儿就走的,几乎不会在维珍这儿逗留,这次倒是坐了下来,甚至甘草给斟的茶,肖嬷嬷也接在了手里。 第186章 愿吾珍珍 瞧着肖嬷嬷一脸欲言又止,维珍摆摆手让茯苓跟甘草退下,然后含笑问道:“嬷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肖嬷嬷有些迟疑着道:“老奴是有些话想对格格说。” 维珍点点头:“嬷嬷有话不妨直言。” “老奴托大,说句犯上的话,老奴是看着四爷长大的,对四爷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四爷一直都很看重格格,自然格格心里也有数,不必老奴多说,”说到这里,肖嬷嬷顿了顿,然后又道,“老奴只是想告诉格格,四爷不是冷情之人,心里是在意格格关心格格的。” 昨天四爷从李格格这边拂袖而去,据说当时脸黑的像锅底,然后转天就下令禁足李格格,引得阖府上下都猜李格格不知怎的惹恼了四爷,四爷这是彻底厌弃李格格了。 更有人说,是因为后宅新添的两位侍妾,李格格拈酸吃味不容人,才让四爷动了大气。 肖嬷嬷听了一天的闲言碎语,不免担心,就怕维珍听了这些碎嘴扎心,只是她也不知道四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也没见到四爷,是小连子来传的话,所以她也搞不清楚四爷对维珍的态度。 但是以肖嬷嬷对四爷的了解,四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哪怕真的厌弃李格格,也会顾及两人的情分,还有大格格以及李格格腹中的孩子,他是不可能让李格格这么难堪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四爷真要禁足李格格的话,是绝对不会把大格格留在李格格这里一并禁足的。 所以肖嬷嬷猜四爷并不是禁足李格格,要么是真的生气给李格格长长教训,要么就是……担心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宫里,怕有人别有居心搅扰了李格格养胎。 肖嬷嬷也不知是哪种可能,这时候只想着来给维珍宽宽心,没得她胡思乱想伤了身子。 维珍没想到肖嬷嬷来这趟就是专门来安慰她的,肖嬷嬷平时瞧着特别严肃,没想到竟生了一副柔软心肠,维珍自是感激。 “多谢嬷嬷提点,我心里有数。”维珍道。 肖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儿,将方才放在一边的锦盒递到了维珍面前,道:“这是四爷吩咐让老奴交给格格的,格格收下吧。” 维珍一怔,四爷竟然还给她留了东西?会是什么呢? 维珍伸手接过了锦盒,轻轻的,没什么分量,维珍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肖嬷嬷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老奴就不搅扰格格了,老奴告辞!” “茯苓,好好儿送送肖嬷嬷!”维珍道。 当下茯苓殷勤送着肖嬷嬷出去,维珍对着桌上的锦盒发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儿,将锦盒打开,里面是…… 一本书。 封面上没有书名,空荡荡的,维珍拿在手里,缓缓打开—— 愿吾珍珍胸有丘壑笔走龙蛇。 康熙三十六年夏 胤禛亲笔。 待扉页上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维珍的鼻头陡然一酸,眼睛就湿了。 “就没有一个写得好的?” “要不爷给你本字帖,你照着练?” “要你亲手写的!” “行,爷亲手写。” …… 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也以为四爷跟她一样,这事儿她说过就忘了,没想到四爷竟然真的为她写了一本的字帖,看着纸上公稳沉静的小楷,维珍的视线越发模糊。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维珍翻过扉页,照着字帖轻轻念着,才张嘴就哽咽的念不下去,她“啪”地一声把字帖丢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捂住了脸。 讨厌,这人怎么就这么讨厌! …… 这趟伴驾也不轻松,正是七月酷暑的天儿,万岁爷跟太子是坐着宽敞舒适还有冰的马车赶路,自然是舒坦的,但是像三爷、四爷、五爷、八爷却要一路骑着马时刻跟随圣驾左右。 等到塞外的时候,四爷浑身都长了痱子,腿根儿跟屁股早磨破了,脸跟脖子也被晒脱了皮。 别的皇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是一向体胖的五爷,生生瘦了一圈,带来的衣裳裤子都不合身了,听说跟来伺候的两位格格一路上净顾着给五爷做衣裳了。 五爷私下跟四爷抱怨,他是再不想伴驾出远门儿了,实在是太受罪了。 四爷也觉得受罪,但是这样的罪他只盼着能多受一些。 到了塞外也不轻松,只歇两天,后天就要开始围猎了,四爷腿跟屁股就没好利索过,那地方的肉太嫩,经不起这么长时间不间断的骑马赶路,再加上天气太热,都开始微微有些化脓了,四爷每天都是咬着牙撑着。 第187章 安侍妾 苏培盛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想找太医来给四爷瞧瞧,但是四爷断断不肯。 别的皇子都没事儿,怎么就你有事儿? 骑个马就受不了了?还能指望你报效朝廷、为万岁爷分忧? 而且伤在这种地方,四爷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让太医看的,苏培盛也没办法,只能天天给四爷抹药。 去年伴驾,四爷落了胃痛的毛病,这回也够呛,就两天休息的功夫,肯定是好不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四爷后天在猎场上的发挥。 四爷好不容易才有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可一定不能出岔子啊,苏培盛都要愁死了。 眼瞅着都要到八月了,怎么天儿还这么热呢?今年的天儿着实奇怪。 苏培盛瞅着黑漆漆的夜幕,正祈求下场大雨降降温呢,就听着有人叫自己。 “苏公公!” 苏培盛闻声顿时就眉头紧皱,旋即又舒展开来,转身看向正婀娜走来的安侍妾。 “安侍妾,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儿吗?”苏培盛脸上带着三分笑,实则却如临大敌。 安侍妾行至苏培盛身边,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苏培盛身后的大帐。 “路上无事,我给主子爷做了几双袜子,特意给主子爷送过来,”安侍妾一双水杏眼满含笑意,声音也如百灵一样婉转动听,“不知主子爷已经歇下了没有,方不方便我进去给主子爷请个安?” 大半夜地过来请哪门子的安?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一看就不是来正经请安的! 苏培盛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是一派和气,有些为难地跟安侍妾道:“安侍妾您来得不巧,主子爷已经歇下了,这会儿您怕是不方便进去给主子爷请安。” 安侍妾也不泄气,继续含笑道:“既是如此,那我明儿一早再来给主子爷请安好了,德妃娘娘再三叮嘱,务必要伺候好主子爷,我哪里敢懈怠呢?” 啧,这是把德妃娘娘都给搬出来了呢。 只是就算德妃娘娘管天管地,难不成连主子爷床帏里头的事儿也要管? 再开口的时候,苏培盛的语气可就就淡了不少:“还是等主子爷传的时候,您再过来给主子爷请安吧。” 安侍妾脸上的笑明显有些僵,却还是勉强撑着笑跟苏培盛道:“还请苏公公帮着在主子爷面前多多美言。” 一边说着,安侍妾一边往苏培盛手里塞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这还是刚进门的时候福晋赏的,她跟郑侍妾一人四个银锭子、一对银镯子并几身旗装。 对于侍妾来说,这赏赐真是不算少了,更别说福晋还再三叮嘱她们路上好生服侍四爷。 福晋的大方跟大度让她们受宠若惊,两人都是卯着劲儿路上好生伺候四爷的,只是这一路上她们压根儿连见四爷的机会都没有。 四爷白日里要御前伴驾,夜里在自己专用的皇子帐篷里头歇着,跟她们的小帐篷离的老远,四爷不召见,她们并不敢主动来找四爷。 实际上,她们连出帐篷都不敢,外头侍卫把守特别严,到底是万岁出巡,真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那些侍卫腰间的佩刀可不是摆设,没有四爷派人带路,她们一步走不敢出。 一直到了地方,守备才松了些,只在外围戒备,并不像在途中,里里外外地巡逻,郑侍妾胆子小还是不敢冒头,安侍妾却是个胆子大的,打扮一新,趁着夜色就迫不及待直奔四爷的帐子。 一下子给了出二十两,对于安侍妾来说,也算是下了血本。 苏培盛又不是圣人,自然也爱银子,若是换做别的事儿,这银子他也就收下了,但是唯独这事儿,苏培盛是万万不会收的。 自打瞅着安侍妾款款朝这边走来,他的屁股就开始隐隐作痛。 去年为什么挨的那顿板子,这才过去多久,他哪里就会忘?别说还不到一年,这教训,苏培盛能记一辈子。 苏培盛并没有接安侍妾塞过来的银子,还往后退了一步:“主子爷一向最重规矩,所以奴才奉劝您一句,凡事都要守规矩,时候不早了,安侍妾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安侍妾的表情更难堪了,默默地收回银子,转身就要走,却被苏培盛又给叫住了:“安侍妾,您给主子爷做的袜子……” 安侍妾咬了咬唇,让侍婢把袜子交给苏培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第188章 新格格 翌日。 四爷正在帐子里头用早膳的时候,苏培盛匆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箱子的侍卫,将箱子放下之后,侍卫就躬身退下了。 苏培盛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到四爷面前:“主子爷,这是福晋着人送来的书信,以及一箱给主子爷准备的衣物。” 四爷点点头,让苏培盛把信放下,等吃完早膳的时候,动手打开了信封,展开里面的信,待福晋的漂亮的簪花小楷出现在眼前,四爷都不由感慨福晋的一手好字,难怪德妃喜欢福晋抄的经。 也不知维珍现在字练成什么样了,又糟蹋了多少澄心纸。 福晋的字的确是赏心悦目,只是信的内容让四爷看的皱眉。 福晋信上说,德妃已经在秀女里头给他挑中了一位格格,问四爷想什么时候接这位新格格过门。 这事儿福晋之前也提过,不止一次地要给他后宅添新人,他是真的没这个心思。 后宅拢共就这么大,除了正院就四个小院,他并不想像大哥三哥那样,后宅塞进去一堆的女人,一个小院儿动辄住两三位格格或侍妾,别人不觉得如何,反正四爷觉得挺膈应。 如今维珍跟宋格格面对面占了两个小院儿,宋格格旁边的小院儿住着高侍妾,等回去之后,后来的安侍妾跟郑侍妾也会一并住了进去,现在就只剩下维珍边儿上的那个小院儿了。 四爷是不想有人挨着维珍住的,宫里这种紧挨着的小院儿,这头什么动静那头一清二楚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他不希望自己跟维珍被打扰,维珍又是个好说好笑的性子,他还担心哪天维珍的“胡说八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现在,他就更不愿意了,不过是区区侍妾都能让维珍吃味儿成那样,要是再来个格格,四爷怕维珍真会气伤了身子。 虽然,维珍为他吃味,他心里挺受用,但是他更担心维珍的身子,尤其维珍现在还是双身子呢。 “苏培盛,磨墨!”放下信,四爷起身朝桌案走去。 苏培盛忙不迭过来给四爷磨墨,四爷一阵笔走龙蛇,放下毛笔,等墨干了,亲手将信装好,然后吩咐苏培盛道:“这就差人把信送回宫去,快马加鞭不得有误!”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应声道,赶紧拿着信出去了。 把信交给送信的侍卫之后,苏培盛还琢磨着,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方才四爷的表情可严肃极了。 正瞎琢磨呢,苏培盛就听着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苏培盛忙得循声看去,就远远瞧着几个侍卫压着两个同样穿戴、面色慌张的侍卫朝东走去。 东边,那可是万岁爷的大帐。 苏培盛屏住呼吸眺望着万岁爷明黄的大帐,离得太远,他看不大真切,就瞧着大帐前头站着的人,好像是鸾仪使隆科多。 瞧着像是隆科多的手下抓了这两个侍卫,这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隆科多怎么会派人抓自己的人?难道是有人假扮侍卫图谋不轨? 苏培盛想不明白,也没功夫去想,忙不迭地又转身进了帐子,将此事禀报给了四爷。 …… 入了八月后,天儿一下子就凉了下来,房中自然是用不上冰了,维珍也换上了秋装,但凡是去小院儿里散散步,甘草跟茯苓都会给她披上披风,稍稍出来一会儿,两人就苦口婆心地劝维珍回房,实在是担心维珍会着凉。 其实孕妇的体温相对要高一些,维珍倒不觉得冷,只是怕了这两个姑娘的聒噪,所以也不会在院儿里待太久,都是透透气儿就回房。 这一日维珍照旧,用过了早膳就到小院儿里头散步,中秋就在眼前,维珍想着过几天烤一炉月饼。 去年她没什么心思,大格格当时也吃不了月饼,所以就没烤,但是昨天,大格格歪着脑袋,问她什么叫月饼。 小孩儿长得可真快啊。 只是烤月饼就得有花模,她手头没有,倒是可以问膳房那边借,只是膳房这程子应该也忙活着烤月饼,维珍也不想让人为难,一边想着干脆就烤鲜肉月饼跟蛋黄酥得了,一边又琢磨着可以自己动手做花模。 “小池子会木工吗?”蓦地,维珍突然问道。 花模她可没有本事做,甘草跟茯苓瞧着也不像会的,所以维珍就想到了小池子。 甘草跟茯苓也不知道,当下就叫来了小池子,小池子还真会木工,他从前在内务府一开始是学手艺的,只是他天赋不佳,被刷了下来,后来才被派来伺候维珍。 第189章 武格格 只是维珍说的做月饼的花模,小池子之前没做过,对自己的手艺也不甚有信心,但是被维珍那鼓励的眼神看着,小池子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当下硬着头皮道:“那奴才先试试。” “成,那你先试着做,缺材料工具就跟肖嬷嬷要,”维珍含笑点点头,“做好了赏你二两银子,做不好赏你两身新衣裳,压力不要太大。” 小池子忙不迭叩头道:“多谢主子恩典,奴才一定尽力做好!” 碰到维珍这样的好主子不容易,小池子在维珍这里就没挨过打骂,吃得饱穿得暖,小池子这一年一下子蹿高了小半头,新领的衣裳都快不合身了,如今的日子,小池子很感恩也很珍惜。 “行,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小池子才走没一会儿,隔壁的小院儿就传来一阵嘈杂声,维珍穿过来已经一年多了,隔壁的小院儿一直都是空着的,平时都静悄悄的,冷不丁听到传来动静,维珍不由朝隔壁看去。 “怎么了?什么动静?”维珍问。 甘草跟茯苓也不知道,两人也齐刷刷地朝隔壁看去,甘草迟疑着道:“眼瞅着就要中秋了,兴许是福晋派人过去打扫?” “是吗?”维珍喃喃道,眯着眼儿看着面前的砖墙。 去年过中秋的时候怎么不见福晋派人来打扫,今年倒是想起来派人来打扫了。 事实证明,还真叫甘草给说中了,甘草这话才一出口,隔壁就传来了扫地的声音,甘草跟茯苓担心尘土会飞过来,忙不迭就要扶着维珍回房。 维珍也不乐意在院儿里吃灰,正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手脚都麻利些,新格格明儿可就要搬进来了,你们几个今天务必要把院子给收拾出来,要不然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是王全子。 甘草跟茯苓顿时浑身一僵,旋即都朝维珍看去,倒是维珍一脸平静,看不出丝毫的震惊或是生气。 院子嘛,不就是给人住的吗,迟早的事儿,别说四爷日后坐拥三宫六院,就算是寻常皇子,又有哪个后宅是清净的? 大爷跟三爷的后宅,那才叫热闹呢,像四爷这样的,就只有两位格格的,已经算是异类了。 “走吧。”维珍淡淡道,抬脚就往屋里走,甘草跟茯苓也忙得跟了上去。 进了房间,维珍退下披风,然后径直往暖阁里走,在书桌前坐下,甘草熟练地给维珍磨墨,茯苓则端了一杯热乎乎的桂圆大枣茶过来。 “主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茯苓道。 维珍接过来,喝了几口放在桌上,然后打开了字帖,拿起了毛笔,照着字帖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临摹起来。 茯苓跟甘草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 “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了,忙你们的去吧。”维珍头也不抬地道,一边说着一边认认真真地练字。 “是,奴婢遵命。” 两人福身退下,却也没走远,抱着针线筐做起了针线,时不时就朝暖阁这边看上一眼,维珍一直都好好儿地练着字,并无异样,两人心里却都担心得要命。 四爷不是才添了两位侍妾吗?怎么又来了位格格呢? 还就住在隔壁,真是够糟心的。 是挺糟心的,一整天隔壁都是咣里咣当嘈杂着,摩擦声、说话声、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声,直到傍晚才总算安静下来。 然后第二天天不亮,隔壁就又开始嘈杂了起来,守夜的茯苓本在打着盹儿,顿时就被惊醒了,蹙着眉看着外头还灰蒙蒙的天,眉头都拧成了“八”字。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 她不睡就罢了,可是主子还怀着身孕呢。 茯苓杵在门口凶巴巴地瞪着隔壁小院儿,好一会儿,才吐了口气儿,然后轻手轻脚地回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寝室里静悄悄的,主子还在睡,茯苓才稍稍松了口气儿,然后坐在凳子上发愁。 昨日领膳的时候,听膳房里的人议论,说是新来的这位武格格,样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长得赏心悦目不说,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今天才将将十六岁呢。 有人议论武格格,也有人议论别的,说什么新格格一到,旧格格就得让位了,虽然没指名道姓提维珍,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么明显。 茯苓又不傻,自然听得出来,心中自是恼怒,但是想着主子如今的处境,到底是忍住了,没有发作,憋屈地提着午膳回来了。 第190章 对着干 主子得罪了主子爷,主子爷一气之下把主子都禁足了,如今阖府上下都在看主子的笑话,也不知主子爷回来之后会不会回心转意。 可不管主子爷是否回心转意,日后主子听着主子爷在隔壁院儿里说说笑笑,是得多堵心啊。 …… “福晋,这么着急接武格格过来,是不是不太好?”李嬷嬷有些担忧地询问,“主子爷不是在回信上说,等年后再接武格格过来的吗?” 福晋是昨天用早膳的时候收到四爷的回信,待看完信之后,福晋就果断下令让人打扫唯一空着的小院儿,一边遣人去禀告德妃,说是明天就接武格格过门。 这一通干脆利索的操作,看的李嬷嬷颇为心惊。 福晋不是没有在四爷那吃过亏,所以一直以来福晋都记着教训,对四爷可谓是言听计从,但是这回四爷都明摆摆说了暂时不想接武格格过来,福晋却要跟四爷对着干。 李嬷嬷实在不能理解。 福晋一边搅着碗里的蜂蜜燕窝,一边缓声道:“你只看到主子爷写在信上的内容,却看不到主子爷写这信的时候心里的真实想法。” 李嬷嬷一怔:“福晋的意思是?” “主子爷为什么不肯接武格格过来?”福晋抬起眼看向李嬷嬷,“德妃娘娘亲自挑的人,后院又有现成的院子,四爷怎么就不肯让武格格进门,非得拖到明年?” 李嬷嬷有些明白了:“福晋的意思是,主子这是担心李格格……怕武格格过门之后,李格格心情不虞,以至于损伤自身甚至腹中胎儿,所以才想着拖到明年,李格格瓜熟蒂落平安分娩之后,再接武格格过门?” 说到这里,李嬷嬷不由蹙了蹙眉:“可是李格格不是惹怒了主子爷吗?主子爷甚至都下令禁足李格格了,可见十分厌弃,既如此的话,主子爷又怎么会为李格格这般苦心打算呢?别是福晋您……多心了吧?” “就算是多心,我也不得不防,”福晋沉声道,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更加坚定,“就算因为此事,四爷对我会有微词,我也要做,只盼着武格格别像宋格格那般不争气。” 跟四爷做了三年的夫妻,对于四爷的性子,福晋也算是摸得透了,小事四爷是不会计较的,除非是触及了四爷的底线。 四爷的底线无非两个,一个是主子爷的权威,一个是子嗣。 所以吃过亏的福晋对四爷一直都是言听计从,即便宋格格跟维珍先后有孕,让福晋如临大敌,福晋也不会对她们的腹中胎儿下手。 这一次接武格格进门,在福晋看来,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儿,上面不是还有德妃娘娘吗? 德妃娘娘亲自挑的格格,她哪里敢怠慢,更是顾及着德妃娘娘跟四爷的母子情,所以才接了武格格进门,四爷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会怎么着。 要紧的是,她这个时候需要武格格住进来,住在……维珍的隔壁。 她就是要膈应维珍,她不会害维珍的胎,但要是维珍自己不争气保不住的话,那也只能自认倒霉。 主子爷因为什么动的气?后来还一气之下直接下令禁足李氏? 具体的原因,没人清楚,不过福晋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无非是李格格听说了安侍妾跟郑侍妾的事儿,拈酸吃味,说不定还在四爷面前一通闹腾,这才惹恼了四爷,以至于当场黑着脸拂袖而去,连许太医来给李格格请脉,四爷都懒得过问了。 四爷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哪次许太医来给李格格请脉,四爷不在场? 由此可见,四爷是真的生了大气。 但是不得不说,李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四爷生了这样大的气,竟然还会为她着想打算,以至于都想着推迟武格格过门,这不能不让福晋警铃大作。 四爷这是对李格格还念旧情呢,要是等四爷回来之后跟李格格旧情复燃,李氏再一举诞下四爷长子,那还了得? 福晋当时看着四爷的回信,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必须要让武格格过门,刻不容缓。 李嬷嬷已经彻底明白了,她觉得自从福晋有孕之后,就彻底褪去了从前的青涩稚嫩,越发地像个合格沉稳的福晋了。 许是要要做母亲的原因吧,自然要为了腹中的孩儿百般筹谋打算。 李嬷嬷觉得欣慰,但是心底却也有隐隐的担忧,只是在担忧些什么,具体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191章 接风洗尘 打量着福晋志在必得的脸,李嬷嬷赔笑道:“老奴听闻武格格弹得一手好琵琶,想来平日是舍得下功夫练的。” “既是如此,那可不能荒废了,”福晋闻言,顿时就抿唇笑了,冲李嬷嬷点点头道,“等会儿武格格到了,嬷嬷就过去一趟,把赏赐给武格格送过去,顺带让武格格这程子多加练习,待主子爷回宫了,自然有她施展才艺的机会。” 李嬷嬷笑着点头:“是,老奴明白。” 李嬷嬷退下了,福晋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蜂蜜燕窝,半晌,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福晋闻声看去,就瞧着王全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福晋从碧瑶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然后缓声问道:“武格格已经接进门了?” 王全子道:“回福晋的话,武格格已经进门了。” “知道了,”福晋点点头,瞧着王全子没有要走的意思,福晋问,“还有别的事儿?” 王全子点点头:“方才奴才去接武格格的路上,听到有人议论太子爷,说是太爷子行事不端,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不仅下令处斩了太子爷手下的两名侍卫,连这一次的木兰围猎都没让太子爷参加。” 福晋一怔,旋即坐直了身子,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问道:“果真吗?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 王全子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万岁爷是真的生了大气,说太子爷……昵比匪人,素行遂便。” 昵比匪人,素行遂便。 也就是说万岁爷认为太子亲近心思不正之人,以至于行事越发荒唐不端。 福晋不知道太子具体做了什么事儿,但肯定是闯了大祸,万岁爷一向顾及太子的脸面,甚至不惜让四爷背黑锅,这一次龙颜震怒,倒是半分不顾太子颜面了。 福晋此时只觉得畅快不已,太子之前是怎么羞辱四爷的?她可没忘呢,这回好了,也轮到太子丢人现眼了。 …… 圣驾抵京已经八月十八了,甫一回宫,四爷就先去了永和宫,离京这么长时间,自然是要给德妃请安的,只是待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四爷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沉着脸一路回了阿哥所。 在前院一番洗漱收拾之后,天儿已经擦黑了,福晋早就派王全子过来请四爷,说是已经准备好了接风洗尘的席面,以及按照规矩,新格格入门也是要准备家宴的,再加上补办中秋家宴,所以今儿这顿家宴竟是一举三得了。 四爷听苏培盛转述,嗤笑一声,然后就抬脚往后院儿走。 福晋、武格格以及很久没有露面的宋格格,此刻都齐聚正院在暖阁里头喝茶闲聊。 至于维珍,仍在禁足中,没有四爷发话,自是不能出门的。 武格格是个嘴甜会来事儿的,对福晋这里的茶赞不绝口:“都是沾福晋的光,妾身才能喝上这样好的茶。” 福晋含笑道:“既是喜欢,那便送你一些好了。” 武格格笑容更甚了,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娇媚动人:“妾身平时没少在福晋这儿蹭吃蹭喝,如今还要福晋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武格格自打进门之后,福晋就颇为照顾,武格格对福晋也是殷勤得很,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正院陪福晋打发时间,所以两人的关系特别融洽。 相比之下,过门更早的宋格格,倒像是个锯嘴葫芦,自打到了正院儿之后就一直低着头默默喝着茶。 “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这么见外的,”福晋道,瞧着武格格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外瞄,福晋牵了牵唇,状似随意道,“原是想着准备丝竹管乐怡情的,只是太子近来遭斥,咱们倒是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请乐师了,只是此等良辰美景却无丝竹绕耳,实在是可惜。” 武格格闻言,心下一动,眼中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激动,生怕自己的表现得太明显,忙得低头喝茶。 碧瑶匆匆进来,福身禀报:“启禀福晋,主子爷已经进后院儿了,马上就到了。” “知道了。”福晋点点头,放下了茶杯,起身朝房门走去。 武格格也忙得起了身,紧张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整了整自己新簇簇的银红色旗装,无声地让侍婢佳音检查自己的妆容,佳音一个劲儿点头,武格格这才松了口气儿。 第192章 才貌双全 武格格对自己的容貌一直很自信,只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之前武格格还特地打听了四爷后宅的情况。 听说长得最美也最得四爷宠爱的是位姓李的格格,除了偶尔去正院,四爷只要来后院都是宿在李格格那儿。 武格格难免焦虑,生怕自己长得不如李格格,入不了四爷的眼,只是又听闻这位李格格如今身怀有孕,武格格才松了口气儿。 既是有身子了,那就不方便伺候四爷了,那她的机会可不就来了? 至少在李格格瓜熟蒂落之前,她有机会亲近四爷,多亲近几回有了情分,自己未必就比不过李格格这个旧人。 待住进来之后,武格格就更放心了,这位最让她忌惮的李格格前不久竟然惹恼了四爷,被四爷下令禁足了,据说这还是四爷头一次下令禁足,可见四爷是彻底厌弃了李格格。 至于宋格格,压根儿就没被武格格放在眼里。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四爷不待见宋格格?宋格格有孕的时候,四爷都没去看过,今天武格格是头一次见到宋格格,武格格瞧着都心惊。 不是说宋格格二十出头吗?这憔悴干巴的样子,瞧上去竟像是比实际年龄大了十岁。 这样的宋格格根本不足为惧。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武格格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随着四爷的走近,武格格浑身都忍不住轻轻颤抖,实在是太激动了。 “妾身见过主子爷,主子爷金安!” 待四爷走近,福晋率先福身行礼,武格格跟宋格格也忙得福身:“主子爷金安!” 四爷瞥了一眼面前的毕恭毕敬的福晋,撂下一句“平身”,然后就抬脚进门。 “谢主子爷!” 福晋三人起身,四爷已经在桌前坐下,打量着桌上的丰盛菜色,四爷点点头,道:“福晋辛苦了。” 福晋忙道:“主子爷一路奔波才真的辛苦。” 四爷点点头:“行了,都入座吧。” 四爷的态度比福晋想象的要温和不少,福晋还以为四爷瞧见了武格格多少会生自己的气呢,结果四爷神色如常,当下福晋就不由松了口气儿,然后坐在了四爷的左手边的位置。 武格格跟宋格格随即也坐了下来,武格格坐在了四爷的右手边,自然是福晋的安排。 四爷比武格格想象得更加英俊有气势,武格格坐下来之后,脸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烫,几次都想主动跟四爷说话,奈何四爷一个眼风都没给她,武格格也不敢贸然张嘴,心里早急的抓耳挠腮。 还是福晋善解人意,主动向四爷介绍起了武格格。 “四爷,这位便就是武格格了,”福晋含笑跟四爷道,“武格格才貌双全,很得娘娘喜欢,妾身也喜欢很。” “福晋过誉了,妾身如何敢当?”武格格忙不迭地起身道,心里对福晋自是感激得很,然后又冲着四爷盈盈下拜,“妾身武氏见过主子爷,主子爷吉祥!” 真真是娇声细语惹人怜,四爷转头看向武格格,十六岁的姑娘,本就是娇花一朵,一身银红旗装,衬得人更是娇艳欲滴,发髻上簪的一对珍珠玲珑八宝簪,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可不是格格该有的首饰。 福晋倒是大方,出手就是一对,想来是没少赏赐这位新格格。 四爷一边打量着武格格,一边饶有兴致地道:“才貌双全?容貌的确是不错,那才艺呢?” 武格格激动得双手攥紧帕子,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得太厉害:“回主子爷的话,妾身愚钝得很,实在不敢在主子爷跟前卖弄。” 福晋含笑道:“主子爷,您莫听武妹妹的,她这是自谦呢,武妹妹可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呢,不输宫里的乐师。” “是吗?”四爷挑了挑眉,兴趣好似更大了。 武格格红着脸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妾身会一些,若是主子爷不嫌弃的话,妾身愿为主子爷弹奏助兴。” 四爷抿了口酒,兴致盎然地点点头:“那就弹吧。” 武格格大喜,忙不迭地让佳音去取琵琶,佳音很快抱了琵琶来,武格格双手接过,怀抱琵琶,双目烁烁看着四爷:“主子爷想听什么?” 四爷一边夹菜一边随意道:“都行。” “那妾身就献丑了。” 当下武格格就挑了自己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弹了起来,武格格的琵琶弹得是真不错,连一直闷头吃菜的宋格格都忍不住看了几眼。 第193章 怎么又要洗? 一曲终了,福晋赞不绝口,又含笑问四爷:“主子爷觉得武妹妹弹得如何?” 四爷点点头:“是不错。” 福晋很满意,她就说嘛,这天底下哪儿有不好新鲜的男人?瞧着四爷对武格格的态度,怕是早把李氏忘脑后了。 “主子爷谬赞了,妾身哪里敢当?”武格格的眼睛顿时更亮了,正要把琵琶递给佳音的时候,就听着四爷又发话了。 “再弹一曲。” 武格格闻言更激动了,红着脸点头,然后又弹了起来。 一曲终了,四爷又道:“继续。” 所以武格格又开始弹了第三曲,结果弹完之后,四爷还是让她继续。 武格格看着四爷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莫名开始有些心慌,虽然对四爷不了解,但是也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却只能乖乖地继续弹琵琶。 待第四首弹完的时候,武格格的手指已经又麻又疼又胀,但是四爷却还是让她继续。 这下子,武格格彻底慌了,求救地看向福晋,福晋的脸色似乎也不大好看,明显也是察觉到了四爷的不对劲儿。 “是,妾身遵命。” 武格格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四爷生气,还是四爷本来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性子。 心惊胆战地又弹完了一曲,武格格的手指疼得更厉害了,但是她现在哪里顾得上?早已经淌了一身的冷汗。 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汗水这么一晕染,难免显得狼狈不堪,刚才还娇花一样的武格格,此刻却像是只惊弓之鸟。 “不要停。”四爷淡淡道,一边慢条斯理地拢着茶。 武格格已经快要给吓哭了,但是她又不敢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弹。 不知弹了多久,水葱似的手指开始渗血,疼痛席卷而来,她却兀自不敢停,任由鲜血沿着琴弦滑下,弄脏了新簇簇的银红旗装,直到“啪”地一声,琴弦断裂,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武格格几乎吓破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妾身……妾身技艺不佳,搅扰了主子爷兴致,求……求主子爷宽恕!”武格格颤颤着道,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既是技艺不佳,以后就不要丢人现眼了。”四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冷冷扫过武格格,然后起身离去。 武格格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福晋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 出了正院,四爷径直朝前院儿走去,席间,四爷就吃了几口菜,苏培盛琢磨着得给四爷再拎点儿宵夜来,没得半夜四爷又闹胃疼,但是甫一回到前院儿,四爷却要沐浴。 不是回来的时候才沐浴过吗?怎么又要洗? 苏培盛大为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给四爷准备洗澡水去了,待四爷洗完澡,苏培盛自然而然地取了寝衣过来,四爷却摇摇头,让他给找一身干净衣裳来。 这大晚上的,需要穿得这么衣帽整齐吗?还是主子爷要出门儿? 苏培盛满脑子问号,忙得找了一套四爷还没上身的衣裳出来,伺候四爷穿好了衣裳,正想问四爷要不要用宵夜的时候,四爷却抬脚就往外走,苏培盛忙得跟了上去。 果然,主子爷这是要出门儿的。 苏培盛正琢磨着四爷这大晚上地要去哪儿,是去十三爷那还是看七爷,结果就瞧着主子爷一个转身就朝后院儿走去。 不是……不是刚从后院儿回来吗?这怎么又回后院儿了? 就在苏培盛不解的目光中,四爷进了维珍的院子。 苏培盛简直无语,既是想来李格格这儿,您刚才直接顺路进去不就得了? 特意回前院洗了澡、还换了身衣裳,然后再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守夜的甘草冷不丁瞧见四爷进来,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旋即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看向寝房,压低声音道:“已经睡下了?” 甘草点头:“回主子爷的话,主子已经歇下了。” 四爷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一众人退下,然后自己轻手轻脚进了寝房。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小几上的一盏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四爷撩开帷幔,看着侧着身朝里沉睡的女人,轻轻吐了口气儿,然后坐在了床沿儿上,大手轻轻地放在维珍的腰上,隔着被子轻轻地抚摸着。 相比一个多月前,维珍的腰没什么变化,只是小腹明显大了些,四爷来来回回轻轻抚摸着维珍的腰,越揉眉头就皱的越紧。 那起子炖盅药膳都补到哪儿去了?没见长肉竟还似瘦了。 第194章 我……我这样就算不错了! 四爷生气,倒不是生维珍的气,他这气是冲着福晋,冲着武格格。 上回因为安氏郑氏两位侍妾的事儿,维珍头一次冲他发火,一开始四爷是很懵的,但是事后琢磨着,四爷发现好似每回维珍害喜呕吐都是他去的时候。 确切地说,都是他从福晋那儿直接去维珍那儿的时候,四爷隐隐地就明白了。 维珍有孕之后,应该对气味敏感了许多,尤其是对他身上沾染的福晋房中熏的香。 不过她一直都忍着,吐得再厉害好几次都昏过去,也从未跟他提过什么,要不是冷不丁多出两位妾侍让维珍受了刺激,她应该会继续忍下去的。 四爷的心情很复杂,心疼,酸楚,还有恼火,但是在离京之后,都化作担心与惦念。 顾及着维珍的情绪,四爷这时候是不想再往后宅添新人的,只是今年是选秀年,他也拦不住万岁爷或者德妃给他选格格。 不止他,别的皇子后宅肯定也是要进新人的,所以四爷就想着等明年维珍分娩之后,再叫新人进门。 四爷担心福晋自作主张,所以第一时间就给福晋回信,结果福晋还是拂逆了他的意思,前脚收到信,后脚就把武格格给接进来了,还偏偏就把人安排住进了维珍的隔壁小院儿,四爷如何不气? 从永和宫到阿哥所,四爷一回来就见了肖嬷嬷,询问这段时间后宅的情况,然后就知道武格格自搬进来之后,日日琵琶不离手,一墙之隔的维珍听了不堵心?还能安心养胎? 就是为了能让维珍安心养胎,四爷临行之前才特意吩咐不让维珍院里的人跟外人接触,他也是有意防范着,担心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对维珍不利。 结果呢?人家照样有法子膈应维珍! 四爷听了心里就“蹭蹭”冒火,不是喜欢弹琵琶吗?那就让你弹个够。 虽是隔了一条被子,但是也实在架不住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摸,而维珍的腰又一向敏感,维珍实在是受不了了,朝里面挪了挪身子,一边扭过头,看着坐在床沿儿上的四爷。 “回来了?”维珍问。 “回来了。” 见维珍总算不装睡了,还主动跟自己说话,四爷心里是松口气儿的。 他就怕维珍还在生气,前头的侍妾再加上隔壁的武格格,四爷真是冤枉又心虚,这时候声音里不自觉地就带着股子委屈:“饿得要命。” 维珍挪开眼,小声道:“不是有家宴吗?那些子山珍海味难道四爷还吃不饱?” “爷洗过澡了,还洗了两回,”四爷更委屈了,死乞白赖凑到了维珍面前,“不信你闻闻。” 维珍不想闻,也不想看他这副委屈模样,转头躲避,却被四爷伸手抱住了,一手箍着肩膀,一手捧着维珍的脸,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你……无赖!” 维珍挣扎着,控诉着,四爷索性无赖到底,手脚并用地把人固定在怀里,说什么他都不肯放开维珍,直亲的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待维珍反应过来的时候,四爷已经钻进了被子,两只手放肆地在她身上游走着,喘得简直像是个破风箱,一双眼都赤红着,像是头饿了三个礼拜的狼。 维珍还从未见他激动成这样,难免有些害怕,伸手又去推四爷,推出去的手却被四爷抓住了,强硬地带着她一路向下,声音却是相反的可怜兮兮。 “珍珍,帮帮我,求你了……” 像是在征求维珍意见,可实际上却不讲道理,炽热的触感让维珍惊的缩手,他却不由分说再次强硬地引导着,同时再次霸道地封住了维珍的口。 维珍根本喘不过气儿,四爷却不肯放过,力气太大,维珍的唇舌都隐隐作痛,她气恼地故意手上加了劲儿,然后四爷的呼吸陡然就急促起来。 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维珍松开手,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四爷,就瞧着四爷同样一脸的不可思议,旋即震惊懊恼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维珍的注视下,四爷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别过眼躲避维珍的视线。 半晌,四爷又蓦地扭过头看向维珍,有些懊恼又有些委屈地道:“你知道的,我从前不这样的,没、没这么快的,我……我就是憋太狠了。” 见维珍不吱声,四爷更加气急败坏,声音都不由自主抬高了一倍:“谁憋快半年不这样?我……我这样就算不错了!” 第195章 会动的小西瓜 心里的抗拒不痛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维珍没忍住,“噗嗤”笑了,四爷气得更狠了,想要掀被子下床,维珍却靠了过来,四爷要掀被子的手就收了回来,别扭地把维珍搂在怀里。 “不许笑了。”四爷恼的很。 可过了半晌,维珍还是笑的停不下来,笑得浑身上下都轻轻颤着,四爷简直无语又崩溃。 真是从来就没这么丢过人! 简直比被万岁爷训斥还要丢人! 四爷咬牙切齿,再度不由分说捉住了维珍的手,一副迫切想要身体力行一雪前耻证明自己的架势,维珍这才停了下来,忙得转移话题:“不是说饿吗?要不要吃点宵夜?” 四爷这时候哪儿顾得上吃宵夜,气喘吁吁地道:“先吃你。” 一边说着一边扯着被子,将两人蒙了进去,透过薄薄的床帐洒进来的光,给雕花床内镀上一层柔和的晕黄,像是落日余晖下波光粼粼的河,被子下的两副躯体就宛若两株水草,随着河水舞动着,一下下亲密无间地荡漾着。 不知过了多久,乌金西坠,河水彻底沉静下来,两株水草兀自纠缠依偎,静静地回味之前的汹涌澎湃。 旷了太久,不仅四爷激动难耐,维珍也是一样,靠在四爷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久久回不过神。 四爷有些担心,一手给安抚着维珍的后背,一手轻轻抚着维珍的小腹,哑着声问:“难受吗?” 维珍有孕,他本不该跟她亲近的,但是刚才实在没有忍住,维珍今天又敏感得很,碰哪儿都受不了,激烈的回应引得四爷欲罢不能,这时候四爷不免自责又担心,虽然自己刚才已经尽量温柔了,可还是担心维珍会不舒服。 好在维珍摇摇头,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低下头亲了亲维珍汗津津的额头,又小声问道:“那舒服吗?” 维珍脸烫得厉害,好在被窝里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她不肯回答,四爷却厚着脸皮一直追问,气得维珍张嘴在四爷的胸口咬了一下,就这一下却让四爷心花怒放,又捧着维珍的脸亲了起来。 比起刚才的激烈,四爷这回的吻异常温柔,维珍没有躲,伸手攀住了四爷的肩。 她好想他,有时候想起他会生气,会难受,有时候会委屈,会无助,会想他的好,也会想他的不好,就在刚刚,她还想着装睡不理他,但是…… 不论如何,她一直都在想他。 “爷好想你,在外头总担心你,怕你害喜身子受不了,怕你晚上又睡不着,后悔走的时候没交代让大格格晚上陪你睡。” “那我以后能搂大格格睡觉?” “不成!” “……那你说什么废话。” 四爷的额头顶着维珍的额头,两人的气息交融着,轻轻说着话,说着说着就会情不自禁吻在一起。 “爷在的时候,不许你搂她睡。”四爷道,一边又凑过去亲维珍,这回带了点儿力度,还轻轻咬了维珍一口,一副不痛快的架势。 知道了,不搂她,就搂你。 当爹的怎么好意思吃闺女的醋?真是闻所未闻。 维珍默默吐槽,然后轻轻推开四爷:“饿坏了吧?让人去拎些宵夜来吧。” “嗯。” 当下四爷唤了苏培盛去拎宵夜,苏培盛早就让小连子去膳房传话让大师傅准备宵夜了,所以很快就拎着宵夜回来了。 四爷懒洋洋地不想动,索性就在床上用了宵夜,运动过后,维珍也饿了,所以也一道吃了不少。 待吃完之后,四爷去内间,洗了今天的第三遍澡。 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四爷感觉自己的皮都被泡皱了,颇有些生无可恋,可待看着怀里的维珍睡的香甜异常,他又觉得洗洗澡也没什么大不了。 …… 回宫的第二天,不必去上书房,四爷难得睡个了懒觉,搂着维珍一直睡到天光大亮,在外一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这一觉睡得实在太舒服,四爷都不想起,搂着维珍说话。 “现在得有小西瓜那么大了吧?”四爷一边摸着维珍的肚子,一边道。 维珍点点头:“嗯,会动的小西瓜。” 四爷一怔,旋即激动起来,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它能动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196章 哪儿有她这样的女人? “你走之后,突然就开始动了,”说到这里,维珍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只要我一吃西瓜,他就在肚子里头一个劲儿动,可见跟我一样,是个喜欢吃西瓜的。” 就因为这个,维珍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小名,就叫小西瓜。 维珍一脸柔情,但是四爷却一脸无语,指着维珍的肚子,气呼呼地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还没生下来就已经学会气阿玛了!” 他在家的时候不动,他一走就动了! 什么意思?! 维珍瞪他,结果这一瞪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昨晚寝房里头光线太暗,所以直到现在,维珍这才发现四爷的异常,不出意外地,这趟回来,四爷又瘦了,也又黑了,确切地说,是脸跟脖子黑了。 领口就像条分界线,脖子以上黑得发亮,脖子以下依旧白皙,真真是泾渭分明。 说实话,维珍也是穿过来之后,才知道原来头皮也是能被晒黑的,此刻四爷的光脑门儿就被晒得黢黑,衬得眼白特别白,就算四爷长相过硬,可也架不住这造型啊。 啧,满清的审美,实在是没眼看。 不止被晒黑了,四爷的身上还新添了几道疤,虎口、胳膊上都是的。 “怎么搞的?上次回来也没见你受伤。”维珍拉着四爷的手,蹙着眉盯着胳膊上的伤痕问。 “没事儿,都是围猎的时候被树枝什么刮破的,不算什么,”瞧着维珍面露心疼,四爷心里很受用,怕她担心还反过来安慰起了维珍,“都是寻常皮外伤,早就好了,打猎哪儿有不受伤的?” “别的地方呢?”维珍蹙着眉问,“还有没有别的伤?” 四爷摇摇头:“没有了。” 维珍不放心,掀开四爷的寝衣检查了一遍,结果在后腰上看到一道寸许长的疤痕,还泛着白,明显显是新添的疤。 维珍看着那道疤又看着四爷,一脸控诉。 四爷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真的没有了。” 维珍不信,目光落在了四爷的腿上,四爷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默默扯高被子,却被维珍又一把给掀开了。 “把裤子脱了。”维珍道。 他就知道会这样! 四爷说什么都不肯,维珍就自己上手,四爷简直无语,死活拽着裤腰不肯松手。 哪儿有她这样的女人?上来就扯爷们儿的裤子,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矜持?! 四爷越是这样,维珍就越是认定四爷腿上还有伤,死活不肯松手,也不说话就一直用控诉地眼神盯着四爷,四爷被盯得压力山大,到底还是妥协了,一边默默叹气,一边自己动手脱下了裤子。 维珍仔仔细细检查着四爷两条白皙的大长腿,这不是没受伤吗?那他刚才一个劲儿躲什么?直到维珍扒开四爷的大腿…… “这……怎么伤的?”维珍震惊地看着大腿内侧明显的两大片红肿,问道。 四爷一脸生无可恋:“骑马磨的。” 不待维珍再度提问,四爷继续生无可恋地道:“上回出门天气冷,穿的裤子厚,所以没怎么磨,这回天热,穿的裤子薄。” 说都说了,四爷索性破罐子破摔:“屁股上也有,你也想看吗?” 额,真是万万没想到伴驾还是件如此废屁股的事儿。 维珍蹙着眉又盯了好一会儿,直到四爷又生无可恋地问:“爷现在能穿裤子了吗?” 维珍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些难为情,别过了脸,四爷这才重新把裤子穿上。 用过早膳后,方氏带大格格过来,四爷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风车,苏培盛过来禀报:“主子爷,十三爷来了,现在正在前院等着呢。” 四爷蹲下来把风车交给了大格格,含笑道:“阿玛明天再来陪你玩。” 大格格没说话,迈着小短腿急匆匆走到方氏面前,伸出小手:“月饼!月饼!” 方氏忙不迭取了一块月饼递给大格格,然后大格格又回到了四爷面前,把月饼递过去,奶声奶气地道:“给阿玛!” 四爷心里那个美啊,这哪里是月饼,分明就是人参果嘛,当下就伸手把大格格抱进怀里,使劲儿揉了揉大格格的小脑袋:“阿玛谢谢大格格。” 大格格将月饼放到四爷手里,然后潇洒地摆摆手:“额娘做的。” 所以,用不着谢我,要谢就谢额娘好了。 四爷看着手里的月饼,刚才还觉得跟人参果似的,现在只觉得碍眼又扎心,四爷抬起头看向维珍,眼神里就带着点儿哀怨了。 什么意思,月饼都没有他的份儿。 就知道他比不肚子里那个会动的小西瓜,也比不上大格格! 维珍捧着手里的牛奶一口一口喝的认真,只当没看见。 第197章 十三爷说不客气就不客气 四爷哀怨地走了,才进前院儿,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四爷回头,就看着小池子拎着个食盒,急匆匆地追上来。 “主子爷,这是主子让奴才给您送来的,”小池子恭恭敬敬地道,一边递出食盒,一边又大着胆子道,“昨天主子烤了两炉月饼,特地留了一炉没动。” 四爷看着那食盒,又抬头朝维珍的院子看了看,忍不住嘴角上翘,心情相当不错,让苏培盛赏了小池子一把金瓜子。 “多谢主子爷!”小池子美得鼻涕冒泡。 继甘草茯苓之后,他小池子也是有金瓜子的人了! …… 十三没进屋此刻正在廊下欣赏竹子,然后就瞅着自家四哥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十三!”四爷笑着加快步子,一张嘴就露出两排大白牙。 “四哥!”十三喜滋滋地迎上去,他鼻子尖,吸了吸鼻子,然后目光就落在了苏培盛手里的食盒上,顿时就两眼放光,“这里面装的是糕点?” 四爷脸上的笑僵住了,十三这狗鼻子!他还一块都没吃呢! “来找四哥什么事儿?”四爷只当没听见,手搭在十三肩膀上,带着十三往屋里走。 “四哥之前不是说好了回来之后就请弟弟吃饭的吗?怕四哥贵人事忙给忘了,弟弟特地上门提醒。” 十三笑嘻嘻地道,注意力却还放在苏培盛手里的食盒上,又扭头好奇地问四爷:“四哥,还是那位李格格做的糕点吗?”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你小子还没完了是吧?! 四爷也不好意思继续假装听不见,到底是当哥的呢,心里不情不愿,面上还得装大方:“是啊,是李氏烤的月饼,正好你也尝尝。” “那我就不客气了。” 十三爷说不客气就不客气,进屋之后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吃月饼,估计是月饼的味道不错,十三愣是给吃的都不抬头,话也不说了。 待眼瞅着十三一口气吃完三块月饼,又动手要拿第四块的时候,四爷是真的忍不住了,拢共才八块啊! “走,四哥请你吃饭去,还是八仙楼!” 四爷放下茶杯,不由分说就拉起了十三爷,大步流星就朝外走。 …… 四爷走后,维珍在暖阁里头做针线,她的针线功夫虽然还是很差,但是已经没那么辣眼睛了,闲来无事,维珍试着给大格格做袜子,倒不是非得她亲自做,就是想亲手给闺女做点什么。 至于绣功,维珍已经放弃了。 这会儿正做着呢,就听到茯苓进来禀报说是武格格想登门拜访,特意打发人来询问维珍的意思。 维珍头也不抬,继续做着针线活,一边跟茯苓道:“回武格格,四爷下的禁足令还没解呢,我暂时不方便接待她,登门拜访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是,奴婢遵命。”茯苓道,当下就退了下去。 甘草朝外瞥了一眼,忍不住小声跟维珍吐槽道:“这武格格也真是有意思,进门这么些天了,没听说过去拜访宋格格,如今主子爷这一回来了,她倒是想起来拜见主子了。” 昨晚家宴上的事儿,一大早地就传开了,谁不知道武格格在四爷跟前丢了大脸,连带着一门心思想举荐武格格的福晋也跟着没脸。 按照从前的习惯,这个时候武格格一准儿要开始练琵琶的,断断续续地,有时候一天会练好几回呢,吵得要死,甘草跟茯苓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了。 今天隔壁总算是清静下来了,武格格也巴巴地要来拜访维珍这个隔壁邻居了,还知道先派人过来询问维珍的意思,瞧着也是个懂人情世故的。 只是进门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她去拜访宋格格,四爷可从来没有给宋格格下过禁足令。 这武格格啊,就只差没把拜高踩低写在脸上。 甘草一向不是个喜欢背后嚼舌根儿,这时候也忍不住讥讽武格格几句。 维珍倒不像她这么愤慨,她对武格格谈不上有多讨厌,各人的立场不同,再加上年龄差,维珍懒得跟这位只有十六岁、可能还在叛逆期的武格格打交道。 至于往后,敬而远之吧。 四爷所谓的禁足令,倒是能帮她省去不少麻烦,打着这四爷的旗号,她也能躲清静,维珍琢磨着,等四爷再来的时候,跟四爷商量着,让他把禁足令直接维持到自己分娩。 第198章 询问肖嬷嬷 武格格固然年轻气盛急于表现沉不住气,却也不敢一进门无根无基地上来就打她腹中孩子的主意,应该是稀里糊涂地就受人误导。 成天地在她这个被禁足的有孕格格隔壁弹琵琶耀武扬威,若她真是个气量小的,说不准真能会被气得动了胎气。 如今四爷出面一通杀鸡儆猴,好歹后宅能够安分一段时日。 维珍低下头,轻轻抚了抚明显隆起的小腹,她的小西瓜啊,一定不能有事儿。 “主子,肖嬷嬷来了。” 维珍闻声,忙得放下手里的针线,含笑看着肖嬷嬷:“嬷嬷来了。” “奴婢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肖嬷嬷福身行礼道。 “嬷嬷快起来,”维珍忙道,一边吩咐甘草,“赐座上茶。” “谢格格。” 四爷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肖嬷嬷没少过来看维珍,一直都担心维珍的情况,尤其是自从武格格搬进来之后,肖嬷嬷就更发愁了。 只是她到底是个奴才,而且还是前院的奴才,虽然在四爷跟前有些体面,可在后院儿却是说不上话的,肖嬷嬷就只能心里干着急。 比起之前,这回肖嬷嬷地状态明显就放松了不少,坐在鼓凳上,跟维珍说话。 “主子爷已经吩咐内务府那边留意着合适的乳母了,”肖嬷嬷道,“主子爷亲自过问,内务府自然是不敢大意的,格格只管放心就是了。” 按照规矩,从格格有喜到格格分娩,看太医找乳母还有接生嬷嬷等一一系列的事儿,都得福晋一手安排的,但是维珍分娩的事儿,四爷明显是想主动过问,维珍自是能长舒一口气儿。 她对福晋是不可能放心的,不管是之前结下的梁子,还是眼前武格格的事儿,福晋明里暗里都一副容不下她的架势,她又不傻,自然心里有数。 只是这样一来,福晋必然更加记恨她,但是都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能顺利生下她的小西瓜。 “福晋那边……也知道了吗?”维珍还是问了一嘴。 肖嬷嬷明白维珍的意思,当下点点头道:“回格格的话,福晋如今也怀着身孕,最是不能劳累费神的,主子爷正是担心福晋辛苦,所以才主动接下格格分娩的事儿,福晋已经知道了,还特地派人谢过主子爷的关心体贴。” 行吧,福晋一直都是能能屈能伸的性子。 “接生嬷嬷的人选,格格也不必担心,老奴在宫里伺候几十年了,谁能做什么事儿,老奴心里有数,必定会挑好的给格格准备着。” 维珍闻言自是感激不已:“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嬷嬷了。” 在没有现代医术的大清,能有可靠有经验的接生嬷嬷来帮自己接生,当然是至关重要的,维珍是真的感激肖嬷嬷。 维珍这话说的真情实感,一双小鹿眼也巴巴地看着肖嬷嬷,搞得吃软不吃硬的肖嬷嬷就特别不自在,一边说着“不敢”,一边忙不迭低头喝茶。 维珍左右看看,然后冲甘草摆了摆手,甘草当下便退了出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了肖嬷嬷跟维珍两人。 肖嬷嬷知道维珍这肯定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忙得放下了茶杯,结果维珍半天都张不开嘴,脸颊倒开始变得红扑扑的,一双水汪汪的眼也忽闪忽闪的,看的肖嬷嬷一时都有点儿晕头转向。 她……她好像能够理解四爷为什么对李格格撂不开手了! “嬷嬷……”维珍憋了半天才总算开口,因为害羞,声音都小小的。 维珍的这一声带着小颤音儿的嬷嬷叫出口,肖嬷嬷真的觉得自己的天灵盖儿都酥了。 别说是龙精虎猛正值壮年的四爷,便就是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婆子也顶不住啊! 肖嬷嬷坐直身子,努力摆出一副不为所动的严肃模样:“格格有事尽管吩咐。” 维珍咬了咬唇,又忸怩了半晌,然后才又小声询问:“嬷嬷,宫里的规矩是……是不能自己奶孩子的吗?” 这事儿其实问方氏更方便,毕竟方氏就是乳母,这方面的规矩她最门儿清,但是维珍好几次都张不开嘴,倒是在肖嬷嬷跟前,维珍更自在一些。 许是肖嬷嬷的年龄还有这外冷内热的性格,跟奶奶都特别像的缘故吧。 肖嬷嬷一怔,明显是有些意外,旋即点点头:“回格格的话,的确如此。” 真是这样啊,维珍也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轻松。 第199章 男人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 “就没有破例的?”维珍还不死心,追问道。 肖嬷嬷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老奴从未听说过。” 维珍没再说话,端起小几上的牛乳一口口慢吞吞地喝着。 从一开始抗拒孩子的到来,到后来认命地养胎,再到现在跟孩子血脉相连六个多月,维珍的心理变化很大,身体同样发生了很多的变化,肚子大了,胸脯也鼓胀胀的…… 她好像越来越适应母亲的身份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境。 不奶孩子也挺好,身体不会走形,恢复得也快,维珍想着从前那两个身材壮硕、胸脯伟岸的乳母,松了口气儿,可是心里又空落落的。 瞧着维珍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肖嬷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不由默默叹气,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点儿语重心长了。 “格格,您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主子爷才是最要紧的。” 天底下哪儿有娘是不爱孩子不想奶孩子的?只是也得分人啊,寻常人家的妇人也就罢了,但是嫁进天家的女人就不行。 不管是后妃还是福晋格格,哪个不是一门心思围着主子转的? 怀孕加生子,本来就会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要是再把功夫浪费在喂养孩子上,身材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伺候主子?等你回过味儿来,主子身边可还有你的位置? 孩子固然重要,宫里也不乏母以子贵的例子,如惠妃娘娘,因为生下了大皇子,就一直稳坐四妃之首,但也多得是自己无宠连累孩子的,戴佳氏就是现成的例子。 所以就算是为了孩子的前程着想,做娘的也要千方百计地讨主子的好,尽可能地让自己多受宠。 四爷明显是不待见武格格,但是难保日后会待见别的新格格,要是维珍不趁着如今得宠,多跟四爷亲近攒情分趁机多生几个孩子,反而一门心思都放在这一个孩子身上,那才是得不偿失。 不错,四爷的确是个重情的,但是万岁爷当年对赫舍里皇后对孝懿皇后没有情吗?照样不耽误他三宫六院。 肖嬷嬷觉得在宫里,或者全天下都一样,男人的感情都是靠不住的,以后的事儿更是说不准,就是因为说不准,所以宫里的女人才会想法设法地抓住眼前。 肖嬷嬷苦口婆心,维珍也听进去了,只是心里闷闷的不舒坦。 肖嬷嬷走后,维珍回寝房午睡,难得武格格不作妖了,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她倒是怎么都睡不着,一时揉揉胀鼓鼓的胸,一时又揉揉圆鼓鼓的小腹,心里酸胀胀的。 小西瓜,娘好烦啊,都怪你阿玛…… 不,你阿玛其实已经很好了。 只是,在这注定拥挤复杂的婚姻里,他的好并不能给她带来多少安全感,毕竟谁又知道保质期是多久呢? …… 跟十三从八仙楼出来的时候,四爷有些意外地看见了隆科多,不过隆科多打马而过,并未瞧见他们。 四爷朝隆科多来的方向看了两眼,正想事儿呢,袖子就被十三扯了扯,四爷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十三,十三凑到四爷耳畔小声道:“四哥,咱们出宫的时候,不是瞧见了大哥的马车吗?” 的确,当时他们走在大爷马车的后头,远远跟了一段,直到他们进了八仙楼,大爷的马车还继续往前,十三还好奇大爷这一回京就要去哪儿。 而隆科多方才就是从大爷马车去的方向过来的。 十三的意思很明显,是怀疑大爷跟隆科多私下见面,四爷心里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跟十三道:“兴许就是凑巧吧。” 隆科多可是万岁爷的心腹重臣,又是鸾仪使,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说句不好听的,万岁爷的生死安危都在隆科多手上,这样的重臣原是不该给皇子过往从密的,若是大爷真的跟隆科多私下会面…… 四爷都有点儿不敢往下想。 “是,应该就是凑巧。” 十三也不傻,自然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刨根究底,侍卫们牵来了马,当下兄弟两人翻身上马。 回宫之后,四爷在书房里头练字,脑子里头却想着事儿。 之前还在塞外的时候,父皇对太子大加斥责,不仅仅处置了两位太子的贴身侍卫,还直接让太子闭门反思,连围猎都没让太子参加,后来回京途中,太子更是没再露过面。 到底是什么事儿惹得父皇如此龙颜大怒? 父皇训斥太子“昵比匪人,素行遂便”,至于具体的,父皇没说,可见父皇虽然对太子动了大气,到底还是顾及着太子的脸面。 但是结合当时是隆科多抓的人,四爷心里也就有了猜测。 第200章 除了万岁爷自己,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太子虽伴驾在外,但是跟京师这边肯定一直都还有联络,只是到底是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敢跟京师过分密切,没得太过引人注意。 所以太子就让负责跟京师往来送信的侍卫乔装打扮,不想却被隆科多抓了个正着,然后直接把人带到了万岁爷跟前。 再然后,万岁爷雷霆大怒。 万岁爷想必是从那两个乔装打扮的侍卫嘴里问出了什么,亦或是他们身上本就带着太子的书信,万岁爷因而才生了大气。 具体什么内容,四爷不得而知,但是想必隆科多一清二楚。 而大哥或许也应该知道了,如果刚刚大哥真的是跟隆科多私下会面的话。 大哥的胆子……真有这么大吗? 隆科多身为鸾仪使又是国舅当真敢……站队大哥吗?这是隆科多个人的选择还是整个佟家的意思? 若是后者的话,以大哥在军中的威望再加上素有“佟半朝”之称的佟家支持,大哥还真是有资本跟太子一较高下,只是…… 皇阿玛知道吗?还是这其中原本就有皇阿玛的授意? 四爷放下毛笔,对着未干的墨迹陷入沉思。 苏培盛端着杯茶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躬身跟四爷道:“启禀四爷,福晋身子不适,将将许太医过来给福晋请脉,说只是胎动不适,并不要紧,让福晋静心养胎,过几日也就好了。” 四爷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抿了口茶,缓声道:“那就让福晋好生养着吧。” 苏培盛会意,主子爷这是不打算去看福晋了,可见还在生福晋的气。 “是,奴才遵命。” “二格格怎么样了?”四爷问道。 苏培盛忙道:“回主子爷的话,二格格虽然身子还是孱弱,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许太医也给二格格换了更温和的药方,说是等过年后,再给二格格重新拟定新药方。” 这么说,二格格暂时是无事了。 四爷松了口气儿,放下茶杯,然后起身朝外走,得去瞧瞧二格格。 …… 大爷今天的确去见了隆科多,跟隆科多喝了一顿,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酒气,径直就去了后院儿,因为心情不错,大爷的脚步都异常轻快。 太子跌了那么大的跟头,大爷的心情能不好吗? 对于之前万岁爷为什么突然斥责太子这事儿,大爷也是一头雾水,直到今天见了隆科多,大爷才知道原因,在怒发冲冠之后,大爷又觉得解气。 原来之前,太子是想着趁万岁爷不在宫中,给大爷下下绊子,这种事儿自然是要交给自己的心腹去办,结果信还没送出去呢,就被隆科多连人带信一并拿下。 人证物证俱在,太子殿下万万抵赖不得,万岁爷自是暴怒,太子殿下哭天抹泪,认罪之余又说自己被小人蛊惑,悔不当初。 万岁爷的怒火自然而然地就撒在了那两个倒霉的侍卫身上,不过这回太子也没能轻松过关,直到现在都回宫了,太子都还没露过脸。 照万岁爷的说法是,让太子好生闭门反省,连索额图都受了万岁爷斥责,万岁爷还顺手处置了索额图的一位心腹门生。 谁让太子的信就是写给那位心腹门生呢?虽然这信没送到,但是万岁爷哪儿有不生气不牵连的?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 大爷一面觉得解气,一面又嫌万岁爷太过纵容太子,就太子这样的德行,成天一门心思地算计这个打压那个的,也配做大清的储君? 照大爷的意思,就该好好儿替太子的所作所为宣传宣传,让满朝文武都好好儿瞅瞅,大清的储君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但是隆科多却说万万不可。 “满朝文武的看法再重要,还能重要的过万岁爷的看法?”隆科多当时这样说。 是啊,如今的万岁爷可不是昔日刚登基的少年天子,处处被人掣肘,少不得要看朝臣的眼色。 擒鳌拜、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亲征噶尔丹,这些丰功伟绩累积下来,让万岁爷的威望空前,更是扎扎实实控制着朝堂,没有人能够左右万岁爷的想法,尤其是关于太子的事儿上。 “太子接连昏招频出,万岁爷对太子一再容忍,实则已经越发不满,单看这一次万岁爷公然斥责太子、处置太子心腹就可见一斑。” “太子此时处境不妙,但若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针对太子的话,那只能让万岁爷不满,反过来保护太子,就像上次的事儿,谁都知道是太子的错,但背锅的还不是四爷?连大爷您都被牵连着没能伴驾出行。” “除了万岁爷自己,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 第201章 但是他只要嫡长子! 大爷不忿:“可是皇阿玛一贯纵容太子,如何肯废黜太子?” 隆科多含笑道:“的确不容易,但是架不住太子接连惹祸,万岁爷就算是再好的性子,如何受得了太子这屡教不改的德行?要是太子一旦惹下什么滔天大祸,那就更不得了了。” 大爷闻言,也跟着笑了:“不错,太子殿下的确屡教不改,皇阿玛的训斥他哪里听得进去?” 就算太子知错悔改,他也不会给太子这个机会,等到皇阿玛再也容忍不了太子,到时候他这个皇长子也该登场了。 这顿酒喝的不错,大爷心情也跟着飞扬,一路轻快进了正院儿。 大福晋跟大爷同岁,今年二十六岁,但瞧着却比常年在军中摔打磨炼的大爷明显大一些,毕竟婚后十年生了四女一子,再加上中间的几次小产,已然彻底搞垮了大福晋的身子。 在去年下半年,总算诞下大爷嫡长子之后,大福晋的身子就彻底不行了,一直缠绵病榻,屋子里常年都弥漫着一股子汤药味儿。 大爷是重情的,对从少年起就一直陪伴自己的大福晋,极为爱重,虽然大福晋如今病重不能侍奉大爷,但是大爷还是三不五时回来看看大福晋,外头的事儿,也愿意跟大福晋讲一讲。 “主子爷来了,”大福晋正靠在软枕上头做针线,瞧着大爷近来,放下了手中的伙计,嗅到大爷身上的酒味,大福晋不由蹙了蹙眉,“主子爷这是喝酒了?” 大爷在一屁股在床沿儿上坐下,伸手握住了大福晋的手:“是喝了点儿,但是没喝多,你莫担心。” 虽是如此,可大福晋瞧着大爷血丝满布的眼,还是吩咐下人去给大爷做醒酒汤,一边又不厌其烦地絮叨着:“主子爷固然是海量,也要谨记喝酒伤身。” 大福晋没少因为喝酒的事儿数落大爷,大爷并不是好性子,连亲娘惠妃的账有时候都不买,但是对大福晋却从未有过不耐烦,大福晋数落着,他就耐心听着,还不时点头。 大福晋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在心里叹气,要是大爷在外头也是这样的好性子,她也用不着成日提心吊胆了。 大福晋又道:“不仅喝酒伤身,喝多了还会误事,上回不就是因为在宴席上主子爷喝多了酒跟太子起了争执,才惹得万岁爷不爽,以至于这回去塞外都没带上主子爷的吗?这教训主子爷可不能忘了,要时刻谨记。” 上回的事儿,倒霉的不仅仅是四爷,万岁爷对大爷多少也动了气。 不错,大爷跟大福晋的确是受委屈了,但是万岁爷到底不能不保全太子的脸面,这事儿都一锤定音了,大爷却还跳出来当众让太子难堪,不也是让万岁爷难堪? 所以这次万岁爷巡幸塞外,带上了太子跟四爷,偏生就没带大爷,自然有暗暗敲打大爷的意思。 大爷因为这事儿没少生气,摔摔打打了不知多少次,阖府上下都是如履薄冰,生怕撞到大爷的枪口上,大福晋也没少劝大爷。 大爷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却还是对大福晋点点头:“福晋说的是,爷记住了,往后少喝些就是了。” 大福晋也就没再说什么,大爷一瞥眼瞧见福晋做了一半的袜子,不由眉头紧皱:“不是说了,让你好生歇着静养的吗?怎么又做起针线来了?” “成日静养把人都要养废了,还不如做做针线舒坦些,再说了这又不累人,”大福晋道,一边含笑看着大爷,“眼瞅着天儿又要冷了,给你做几双厚袜子。” 大爷看着大福晋枯骨似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儿,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柔声道:“不着急,左右袜子有好多呢,你慢慢做。” 大福晋点点头,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大爷动手给大福晋倒了杯热茶端过来。 他跟大福晋是少年夫妻,大福晋出身不算名门望族,但是父亲也是朝中高官,当年嫁给大爷的时候,还是明艳动人的少女。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大福晋身康体健,大爷一直都记得那时候她在马背上光彩照人的样子。 眼前的大福晋,已然不复当年,虽是容颜依旧,只是这副朝不保夕病美人的模样,跟从前判若两人。 对于大福晋,大爷心里是有愧的,若不是他执意想要嫡长子,大福晋的身子不会受这么大的罪,母妃也不会怨恨大福晋,觉得大福晋像是勾人魂的狐狸精,他心疼大福晋,但是…… 但是他只要嫡长子!只要大福晋生的嫡长子! 他这个天生就矮太子一等的庶长子,实在是受够了,所以他一早就下定决心,他的儿子只有嫡长子,没有庶长子。 为此,后宅的格格侍妾不知多少因避子汤损了身子,还有人因此送了命,大福晋也在十年几乎不停歇的怀孕分娩中,彻底伤了身子。 那起子格格侍妾大爷不放在眼里,但是对大福晋,大爷是心怀愧疚的,所以大福晋的话,他一向是能听进去的。 大福晋喝了几口茶,才觉得舒坦些,捧着茶杯跟大爷道:“因为咱们的缘故,四弟受了大委屈,往后要是有机会,主子爷记得要拉拔拉拔四弟,别叫四弟心寒。” 对于之前的事儿,大福晋一直对四爷心怀愧疚。 先是为了给她找太医,四爷挨了太子的打当着阖宫上下丢了脸,后面又因为大爷酒后跟太子的闹腾,四爷又挨了万岁爷训斥又被下令禁足思过,大福晋就愈发愧疚了。 只是万岁爷圣裁独断,他们也不能为四爷做什么,大爷当时火冒三丈倒是想跟太子拼命,还是被惠妃娘娘跟大福晋死活给拦住了。 听大福晋这么说,大爷点点头,道:“四弟确实不错,这一串弟弟里头,除了八弟也就是四弟是个像样的。” 大爷一贯眼高于顶,除了在惠妃膝下长大的八爷,别的皇子一概不放在眼里,但自从上次的事儿,大爷对四爷算是刮目相看。 接过大福晋手里的茶杯,大爷抿了一口,然后又道:“方才隆科多也提到了四弟,说四弟不错,希望爷能拉拢到麾下。” 隆科多的原话是,出了上次的事儿,四爷心里必定恨毒了太子,既如此,那四爷就能为大爷所用。 四爷虽然不得万岁爷宠爱,但是在一众皇子之中风评却不差,又是孝懿皇后的养子,算是半个嫡子。 说起来,四爷的分量比八爷那可是强太多,跟三爷是不分上下,而三爷一贯是跟在太子屁股后头打转的,要是四爷能为大爷所用,自是如虎添翼。 大爷也觉得确实如此,大福晋闻言,面上却一阵僵硬,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主子爷,往后……还是少与隆科多见面吧。” 第202章 爷不服!这辈子都不会服! 隆科多可是佟家人,佟半朝的那个佟家,也是朝中最有能力跟索额图抗衡的佟家,而索额图正是一等功索尼之子、已故赫舍里皇后的亲叔父,也是太子身后最大的后盾。 大爷为什么想方设法跟隆科多结交,是再显而易见不过了。 正因为了解大爷的想法,大福晋才成日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可以说大福晋的病一半是因为频繁的怀孕分娩,带给身体巨大的消耗损伤,一半则是忧思成疾。 别的事儿大爷都会听大福晋的,但是唯独在这件事儿上,大爷却刀枪不入。 “凭什么?”大爷血丝满布的眼蓦地冷了下来,带着掩饰不住得恨意,“凭什么老二天生就是太子?就因为他是所谓的嫡子?皇阿玛可是嫡子?顺治爷可是嫡子?!”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大爷异常激动。 “我满清从来就没有嫡庶之分,凭什么到了爷这里,就有了嫡庶尊卑了?就因为他是嫡子,我这个做大哥的却反过来要对他俯首称臣?!” “要是皇阿玛择贤而立也就罢了,但是他哪里比爷强?凭什么他尚且在襁褓之中就能被册立为太子?凭什么爷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爷不服!这辈子都不会服!” “主子爷!”大福晋大惊失色,忙不迭捂住了大爷的嘴,急的都要哭了,“主子爷,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爷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争?就因为爷是庶子?”大爷却兀自停不下来,一脸毫不掩饰的愤懑,“爷不服,什么劳什子的嫡庶,爷非要叫天下人瞧瞧,嫡庶就是狗屁!爷这个庶子照样能问鼎天下!” “哇!” 大福晋气血上涌,只觉得口中一阵甜腥,一口鲜血蓦地喷涌而出,大爷一下子就从滔滔怒火之中回过神来,看着身上星星点点的血滴,还有大福晋嘴角刺目的鲜血,一时间都惊得语无伦次。 “锦姝,你、你怎么了?锦姝,你别吓爷!” 大福晋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却还强撑着冲大爷笑了笑:“没事儿,主子爷莫急,许……许是这两日天太干,喉咙总是不舒坦,等吃了药就、就好了。” 大爷却没有因此心安,扶着大福晋躺下,然后就唤人去请太医。 大福晋躺下之后就开始昏昏沉沉,也没力气去给大爷宽心了,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耳畔传来男人嘶哑的声音。 “锦姝,你要好好儿的,爷……爷不能没有你。” 大福晋心里满是疲惫酸楚,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 天儿一天天凉了,因为今年闰三月的缘故,所以虽是十月初,但已经冷得夹袄都上身了。 到了孕后期的维珍变得特别嗜睡,除了坚持上午在院子里散步之外,下午维珍几乎都在寝房里头度过,有时候断断续续的,午睡能从晌午一直睡到傍晚。 虽然觉变多了,但是却睡不好,总会觉得腰酸背痛,不过甘草跟茯苓小天使总会给她做按摩,好歹能缓解一些。 今天也是一样,维珍傍晚才起来,茯苓在寝房里头给她按摩,顺便跟维珍说说最新打探到的八卦。 “主子,大福晋这回病得更厉害了,前几天大阿哥的周岁宴,大福晋都没能现身呢,可见是真的病得下不来床了。” 大爷盼了多年才总算盼来嫡长子,那真是货真价实的心肝宝贝,周岁宴自然是办的相当隆重的。 万岁爷跟太后都有厚赏,惠妃娘娘亲自过问,一众皇子更是悉数赴宴,连一贯跟大爷不对付的太子,也捏着鼻子到场。 就这样重要的场合,大福晋也没能出面,可见是真的病得厉害。 维珍对于历史上的大福晋是个什么结局,并不知道,只是想来怕是够呛,就大福晋那样十年里几乎不间断地怀孕生子,身子能不垮吗? “奴婢听闻,大爷如今日日都去正院陪大福晋,大爷对大福晋真真是一片情深。”茯苓感慨着。 维珍倒是不以为然,都说大爷对大福晋一片情深,但要真是这样的话,大爷能舍得让大福晋受这么多罪? 大福晋也不是现在才身子孱弱一病不起的,据维珍所知,大福晋刚过门的时候,且身康体健着呢,可没过多久就开始日日汤药不离手了。 就这样,大爷还不让大福晋好生调养身子,还让大福晋继续一次次怀孕。 怀孕、小产、怀孕、生女、继续怀孕,直到大福晋总算生下嫡长子,直到大福晋的身子彻底垮了。 大福晋怕是撑不了多久,年纪轻轻地就要因为生孩子送命,但是罪魁祸首的大爷却从始至终都被人称赞,说是一片深情。 这样的深情无异于毒药,反正她是无福消受。 维珍突然想起来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年贵妃,年贵妃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说起来也跟接连不断的怀孕生子、身子缺少休养有关。 历史上的雍正皇帝那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几乎称得上是全年无休,素有“肝帝”之称,就这样还能让年贵妃接连怀孕,可见是真的中意年贵妃。 想着想着,维珍又难免郁郁。 四爷对武格格明显不感冒,自打回宫之后,压根儿没正眼看过武格格,维珍对历史上的武格格也没什么印象,可见这位武格格并不得宠,但是年贵妃就不一样了,人家是四爷的真爱呢。 虽然算起来,如今的年贵妃,可能也就比……大格格大个两三岁,可维珍心里还是不痛快,可见知道太多,未必就是好事儿。 “主子,晚膳已经摆好了,可以用膳了。”甘草进来禀报道。 “知道了。”维珍没精打采地道。 甘草伺候维珍净手,然后维珍坐在了饭桌前,瞅着桌上的菜色,看向甘草:“宋师傅最近都这么得空?” 宋师傅就是四爷之前特地挑来给维珍做孕妇餐的,宋师傅的厨艺相当不错,就算维珍有孕之后口味比从前挑,却也挑不出宋师傅的毛病。 只是后来福晋也有孕了,宋师傅自然得紧着福晋那边,维珍就很少吃到宋师傅做的膳了,基本还是吃从前大师傅做的饭菜。 今天的饭菜一看就是出自宋师傅的手,而且再仔细想想,好像这阵子她吃的都是宋师傅做的饭菜,故而维珍有此一问。 茯苓闻言顿时就两眼放光,跟维珍道:“回主子的话,上个月内务府那边又送了个师傅过来,说是四爷的意思,给福晋做饭,至于宋师傅就专门负责主子的一日三餐。” 第203章 算了,总不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维珍闻言有些诧异。 从前福晋占着宋师傅这事儿四爷也知道,不过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口菜的事儿,四爷不能为了她一个格格不给福晋脸。 但是这趟回来之后,四爷先是在家宴上明着羞辱武格格,实则暗中打福晋的脸,这会儿更是不乐意福晋占着宋师傅了。 就因为四爷气不过武格格弹琵琶骚扰她? 不对,肯定还有别的事儿,以至于让四爷对福晋忍无可忍。 会是什么事儿呢? 四爷离京之前,对福晋还是一切正常,一回来就变了,所以应该就是在四爷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福晋做了什么让四爷不痛快的事儿。 到底是什么呢?茯苓的耳报神那么灵,怎么没听茯苓提到过呢? 维珍一边吃着陈皮山药羹一边正胡乱琢磨着,就听到院儿里传来小池子的声音:“奴才恭请主子爷金安!” 四爷来了。 甘草跟茯苓忙不迭福身行礼,维珍没动,抬头看向大步进来的四爷:“四爷晚膳吃了吗?” 回京一个多月,四爷总算是白了一些,一身绛紫重锦长袍,外头披着一件竹青祥云纹的披风,二十出头的精神小伙,虽然时常见到,可维珍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可是看着看着她又不痛快了,这个精神小伙,十来年后应该会变成魅力四射的帅大叔,然后跟二八少女的年家姑娘上演一出霸道大叔爱萝莉的戏码,老房子着火,让人家年家姑娘怀了一胎又一胎…… 行吧,一通精彩脑补成功让自己没了胃口。 全然不知情的精神小伙笑着摇摇头,大喇喇地在维珍身边坐下:“知道你这儿有好吃的,特地过来蹭饭。” 维珍的鼻翼轻轻翕动,蹙着眉看向四爷:“喝酒了?” 四爷一怔,抬起袖子凑到鼻子面前嗅了嗅:“爷在前院洗过澡才来的,这你还能闻得出来?难受?想吐吗?” 四爷明显有些紧张,一副维珍难受他就撤的架势,维珍好像又没有那么郁闷了。 算了,总不能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摇了摇头:“没事儿。” 四爷才松了口气儿,从甘草手里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手,一边跟维珍道:“就中午跟大哥还有老八喝了两盅,没想到这都一下午了,味儿还没散呢。” 维珍一怔:“大爷?还有八爷?” 好端端地怎么就跟大爷跟八爷一起吃饭了? 在维珍心里,大爷跟八爷可都是一等一的危险人物,大名鼎鼎的八贤王如今年纪还小,危险性暂时还没体现出来,但是大爷可是扎扎实实害过四爷的。 为了给大福晋找太医的事儿,四爷先是挨了太子一脚当场吐血,后面被万岁爷下旨斥责又闭门思过的,从始至终大爷那边没有为四爷说过话,甚至四爷之所以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有大爷连累的原因。 四爷被万岁爷斥责闭门思过,这才过去多久啊? 四爷怎么不长教训,还敢跟大爷喝酒? “在宫外恰好遇见,就一起吃了顿午膳。”四爷道。 说来也是巧,这程子动不动就在宫外碰着大哥,上一次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去见隆科多,这一次大哥是大大方方跟老八外出。 八爷的婚事定在明年,但是皇子的婚事自然得早早操办。 一般都有内务府打理的,但是万岁爷通常也总会指派一位有身份的宗亲给盯着,八爷是在惠妃娘娘的膝下长大,跟大爷向来兄友弟恭,所以万岁爷让大爷过问八爷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近来,大爷跟八爷经常凑在一块。 四爷吃了好几口菜,才发现维珍半天都没吱声,四爷觉得奇怪,结果扭头就看着维珍正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四爷不明就里。 “四爷……你没事儿吧?”维珍有些担心地询问。 四爷一头雾水:“爷能有什么事儿?” “大爷……没胡说八道吧?”维珍小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四爷一怔,旋即就笑了:“他要是真欺负爷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担心他受欺负,不是皇阿玛不是养母也不是生母,是他动不动就喜欢掉眼泪的小格格。 四爷很受用,也难免心情复杂。 维珍想了想,小声道:“那……给你烤个蛋糕?多放点儿糖?” 四爷不说话,只伸手拉着维珍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下轻轻揉着。 看着四爷不接话,维珍以为还真是被自己给说中了,一时有些心疼,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四爷忍不住笑,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纹路:“好,就这么说定。” “他真的欺负你了?”维珍明显是着急了,蹙着眉上下打量着四爷,“怎么欺负你的?是说你什么了还是动手了?” 自从太子对四爷动手之后,维珍对九龙夺嫡就有了全新的认识。 你以为的宫斗是阴谋诡计、你来我往、是要文斗不要武斗,结果搞不好人家就踹你一脚再给你一记大逼斗。 主打一个能动手就不动口! 真实的九龙夺嫡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再说了,大爷的暴脾气可是出了名的,而且武力值可不是太子能比的。 四爷捏着维珍绵若无骨的手,看着那张满是担心的脸,心里就特别遗憾大哥今天没欺负他,非但没有欺负他,对他的态度还挺好。 “没有的事儿,就是恰好碰到了,等下回,下回爷要是受欺负了,你可记得给爷烤蛋糕,”四爷含笑道,一边也竖起两根指头,“两个。” 虽然很想吃维珍亲手烤的蛋糕,但是四爷还是舍不得维珍难受,再说如今维珍身子更沉了,他也舍不得劳累维珍烤蛋糕,所以就老老实实说了实话。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吃了两勺陈皮山药羹,然后状似随意地问:“听说四爷之前离京的时候,福晋给你写过信还送过东西,是吗?” 四爷咽下嘴里的香菇,看向正低着头喝汤的维珍,顿了顿,然后轻声道:“以后,爷再外出的时候,你要是想爷了,也能给爷写信送东西,悄悄地交给小连子就成。” 维珍都愣了,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她就是好奇福晋是怎么得罪四爷的,又不好直接问,所以就想着旁敲侧击来着。 四爷想到哪里去了?这人的脑回路怎么跟正常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看着维珍愣呼呼的模样,四爷心里默默叹气。 格格给主子爷写信本不合规矩,主子爷在外,府上有事儿也都是福晋写信告知,要是格格们个个都有事儿没事儿给主子爷写信,那成什么体统? 只是他在维珍这儿破的规矩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只是维珍不能正大光明地给他写信,还得偷偷摸摸地送过去,四爷想想心里就不好受。 放下筷子,四爷伸手就摸了摸维珍隆起的小腹,搞得维珍莫名其妙,好好儿地吃着饭呢,这人怎么突然就动手动脚的? 维珍瞪了四爷一眼,四爷没说什么,笑了笑撤回手,然后继续吃饭。 第204章 磨人又热辣 吃完饭,四爷去暖阁练字,维珍坐在软榻继续给大格格做袜子,四爷看着她手里做了一半的小袜子,默默撇了撇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是做阿玛的,才不会跟亲闺女吃味儿。 正想着亲闺女,亲闺女就过来了。 白天维珍一直睡着,都没空陪大格格,大格格非要在临睡前来见见额娘,所以方氏就带着大格格过来了。 “额娘,我来陪你了!” 哎呀,这小甜声维珍永远都听不够! 软榻足够大,维珍就让方氏把大格格抱上来,跟自己坐在一起,方氏小心翼翼地把大格格抱上去,一边不放心地提醒:“大格格,切莫碰着主子的肚子。” “没事儿,用不着这么小心,”维珍怕吓着大格格,还伸手把大格格揽在怀里,然后含笑跟大格格道,“大格格今天要跟妹妹说什么?” 大格格把脸贴在维珍的肚子上,然后奶声奶气却相当有气势地冲维珍的肚子说:“妹妹,你要老实待着,不要……不要欺负额娘,不然等你出来,我就打你屁股!” 维珍捂着嘴笑,凑过去亲大格格的额头:“行,以后妹妹要是不听话,就交给大格格处置。” 大格格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额娘放心,我会管好妹妹的!” 娘俩儿当下还拉起勾来了,谁都没有看见书桌后的四爷一脸的一言难尽。 对于维珍越来越大的肚子,大格格十分好奇,维珍也没有瞒着,特别认真地跟大格格解释,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个孩子,可能是弟弟,也可能是妹妹,但不管怎么样,都和你一样是额娘的孩子。 当然啦,大格格还是额娘最特别最疼爱的小公举。 大格格一口咬定维珍肚子里面是小妹妹,她这一副坚持真理的架势,倒是让维珍心生怀疑了。 难不成她肚子里还真是个闺女呢?不是说小孩儿猜性别是最准的吗? 不对啊,这跟历史可对不上啊。 可要是对不上的话,那……兴许还是件好事儿。 历史上的齐妃接连夭折了两个儿子,她可不希望自己重蹈覆辙,所以维珍还真盼着怀的是个闺女。 大格格现在每天都要跟小妹妹训话……不,是说话,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大格格心满意足地跟着方氏回去睡觉了,四爷这边也练完了字,跟维珍一前一后地洗漱然后上床了。 然后甫一上床,四爷就从身后搂住了维珍,再然后大手熟练地来到维珍的肚子上,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在维珍的耳畔道:“不是闺女,是儿子,你就不要误导大格格了。” 维珍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就知道一定就是儿子呢?难道闺女就不好?” 这重男轻女的老封建! 这么一门心思地盼生儿子,你家是有皇位要…… 嘿,人家还真有皇位要继承! 维珍差点儿被自己给噎死。 维珍憋得要命,身后的老封建却还一口咬定:“肯定是儿子!” 傻不傻啊,生了儿子,爷才好给你请封侧福晋啊。 到时候你想爷了,就能大大方方给爷写信了,上了皇家玉牒,手里有万岁爷的圣旨,福晋也不敢再轻易算计你了,不必为了提防福晋还得靠爷给你“禁足”。 四爷真是越想越觉得维珍委屈。 所以是儿子,必须是儿子! 怀里的维珍还不乐意地哼哼两声,四爷凑过去亲维珍的耳朵:“就那么喜欢闺女?那下回再生就是了。”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老娘这胎还没生呢,你就开始惦记下一胎了,不对…… 四爷不会也想着让她跟年贵妃那样一胎接一胎的生吧? 想到这个,维珍就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四爷担心地问:“怎么了?是腿抽筋儿了还是腰酸?” 到了孕后期,维珍睡觉的时候,偶尔会腿抽筋,因为肚子越来越大,睡的时间长了,就会觉得腰酸难忍,只要不忙,四爷就会来维珍这儿过夜,所以这些四爷也都知道。 维珍敷衍着说了一声腰酸,然后四爷的手就滑到了维珍的后腰,一下下轻轻按了起来。 “好些了吗?”四爷一边揉一边问。 维珍道:“比甘草跟茯苓的手艺都好。” 四爷一怔,旋即摇摇头笑了,这妮子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啊,如今都敢拿他跟奴才比较了。 维珍说的是真的,甘草跟茯苓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劲儿不够,远没有四爷按的舒服。 被四爷按了半天,维珍舒坦得犯迷糊,嘴里直哼哼,哼着哼着,身后四爷的呼吸就不对劲儿了,腰上的手也不老实了。 维珍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扭头看向身后一脸隐忍的男人。 回宫之后,除了歇在前院,四爷都宿在她这里,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两个人老老实实的睡觉,但难免也有擦枪走火的时候。 其实四爷已经算是定力好的了,偏生维珍有孕之后变得敏感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孕激素在作祟,黏人得不像话,每每激得四爷眼冒绿光又不敢横冲直撞,把血气方刚的四爷憋得够呛。 磨人又热辣,这样的维珍简直能要人命。 只是进入十月份之后,四爷就没敢再碰维珍了,旷了几日,这时候跟维珍紧贴着,嗅着维珍身上的气味,听着维珍舒服的哼唧,四爷是真的有点儿顶不住。 这时候被维珍一眨不眨地看着,四爷难免有些狼狈。 “我……我去趟内间。” 四爷想下床,却被维珍扯住了寝衣,四爷转过头对上维珍水汪汪、欲语还休的一双眼,一时间只觉得天灵盖都酥了,可他还是迅速恢复了理智。 “许太医说过,后三个月不行,”四爷的声音有点儿哑,喉咙也干干的,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松手。” 维珍的预产期在年后的正月十五左右。 “可现在……还有差不多三个半月。”维珍小声道,因为实在太羞人,维珍的脸都涨红了,连同脖子都粉粉的,可再羞涩,她也一直扯着四爷的寝衣没放。 四爷这下子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炸了,浑身上下都激动得轻颤,他红着眼又躺了回去,紧紧从身后抱住维珍,喘息着双手一路向下…… 维珍大为意外,继而被那双手拽进欢愉的旋涡。 “帮帮我,”耳畔是四爷破风箱似的喘息,有点儿哑,有点儿着急,也有点儿可怜气,“珍珍,该你帮我了……” 维珍仰起头对上那副热切的唇舌。 …… 第205章 八爷的婚事 这回选秀,不仅仅每位适龄皇子后宅都添了一两位新格格,万岁爷更是给八爷指了婚,八爷即将迎娶的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安亲王岳乐乃是顺治康熙两朝的重臣,因屡立战功被顺治爷授宗人府左宗正,掌宗人府事,后来被顺治爷晋封和硕安亲王。 岳乐还有一重身份,是努尔哈赤之孙,顺治爷的堂兄,康熙皇帝正儿八经的伯父。 到了康熙朝,岳乐也是康熙的重臣,曾经随康熙平定三藩,大败吴三桂立下大功,万岁爷圣心大悦,当时岳乐凯旋回京,万岁爷亲自前往卢沟桥迎接。 后来岳乐虽然年迈,可在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的时候也曾出过力。 前几年,岳乐因病死于军中,万岁爷赐祭建碑,追谥号“和”。 安亲王在军事上颇具才干,为两代天子南征北讨大半辈子,不管是在朝中还是军中,影响力都极大。 郭络罗氏,就是安亲王的外孙女,不仅母族位高权重,父族也是门第显赫。 郭络罗氏的高祖父是努尔哈赤的妹夫,曾祖父是努尔哈赤的女婿,祖父迎娶的则是努尔哈赤的孙女,可见郭络罗氏族贵不可言,人家父母双亲身体里都是扎扎实实流淌着爱新觉罗的血液。 因着父母早亡,郭络罗氏自幼就被外祖父接到膝下抚养,倍受宠爱,这样出身的郭络罗氏,婚事自然惹人注目。 谁都没想到,万岁爷竟大笔一挥将郭络罗氏指给了八爷。 惠妃听说这事儿,当时心态就崩了。 “凭什么?”惠妃气得咬牙切齿。 是啊,凭什么? 她的大皇子,娶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伊尔根觉罗氏远支的闺女,就连太子妃瓜尔佳氏家世也不算多出挑。 万岁爷为众皇子指婚,一向都是从不甚显赫的门第挑,要么是大福晋这样,不是出身名门但是父亲官职不错,要么是四福晋这样,出身名门,但是娘家基本就剩下空架子了。 万岁爷明显是不希望皇子的岳家权势过盛。 要是大家都是这样的,惠妃自然也不会生气,但是凭什么到了八皇子这里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安亲王的外孙女,身上流着高贵的爱新觉罗家的血统,老八那卑贱的出身也配? 老八的生母卫氏是个什么出身?那是最下贱的辛者库,仗着一张狐媚子脸爬上了龙床,但就算是生下了八皇子,万岁爷可曾把她放在眼里? 顾及着八皇子一天天长大,万岁爷勉强给卫氏一个嫔位,但是直到现在却也没有正式册封过,更加没有封号。 按说到了嫔位就能做一宫主位了,但是万岁爷可没有这个意思,仍旧让卫氏跟几个小贵人嫔位挤在从前的地方。 每回八爷见卫氏,都得在惠妃娘娘的延禧宫,卫氏在惠妃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毕恭毕敬。 因为老八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又因为自己是四妃之首,每每在卫氏面前,惠妃自有股子高高在上的得意,但是现在,人家卫氏的儿子,竟然要迎娶郭络罗氏! 比自己儿媳妇伊尔根觉罗氏高贵十倍都不止! 惠妃如何不气?不但气得在宫里摔摔打打,还把自己给气病了。 大爷闻讯赶来探望惠妃,瞧着把自己气得下不来床的惠妃,大爷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皇阿玛前脚给八弟赐婚,母妃后脚就因肝火旺盛病倒了,这让旁人怎么想?让皇阿玛怎么想?觉得咱们娘儿俩不喜他的旨意?还是让人以为母妃是个气量狭小容不得养子好的?” 惠妃被大爷戳了肺管子,脸上更是不好看,凶巴巴瞪着大爷:“本宫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你觉得委屈?” “母妃要真是为了儿子着想,那就不能一味儿这样,八弟即将大婚是好事儿,母妃从前是怎么为儿子张罗婚事的,如今也要怎么为八弟张罗,到底八弟是在母妃膝下长大的,平素又一贯孝顺母妃,母妃可莫要叫八弟寒心。” 道理惠妃都懂,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偏生大爷还说个没完。 “除此之外,母妃也要多多关照卫嫔娘娘,皇阿玛让儿子过问老八的婚事,那是看重儿子这个当兄长一贯照顾老八,不会亏待了老八,儿子自然不会让皇阿玛失望,就盼着母妃一定要成全儿子的这份心。” 什么叫成全儿子的这份心?不如干脆直接说让她不要扯后腿! 惠妃简直心累。 她这儿子一贯就是这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平时也没少戳她这个做娘的肺管子。 就拿大福晋的事儿说吧,惠妃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大福晋生儿子,旁人就生不得?明明自己就是庶子,怎么还嫌弃起庶子来了? 照惠妃说,就是大福晋狐媚,迷得她儿子失了心智、非她不可! 整整十年啊,大爷膝下愣是没有个儿子,天知道惠妃娘娘这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今天又被大爷戳肺管子,惠妃简直气炸了,伸手在大爷身上捶了两拳:“滚!滚远儿点儿!甭在本宫跟前杵着,瞅着都眼疼!” 说起儿子,惠妃还真是挺羡慕德妃的,瞧着老四是个闷不吭声的锯嘴葫芦,但是对德妃却是真孝顺。 听说德妃但凡动气,老四就老老实实跪下请罪,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不少人都亲眼瞧见过四爷一瘸一拐出的永和宫。 瞧瞧人家的儿子,再瞧瞧自己的! 照惠妃说,德妃就是作,大爷要是有四爷一半省心,她一准儿美的冒泡。 见惠妃真的生气了,大爷再开口的时候,就耐心了不少。 “母妃之所以生气,无非是气皇阿玛给老八指了一门好婚事,儿子知道母妃这是在为儿子抱不平,但是母妃你想,老八一贯都是最听儿子话的,对您也是孝顺至极,虽然隔了一层,但好歹也算是半个儿子,儿子的亲弟弟,既是亲弟弟结了门好婚事,那便是咱们全家的喜事,更是咱们一家的岳家,您说是不是?” 惠妃一怔,有些回过味儿来了:“你是说……” 大爷笑着点点头:“一家人当然得同心同德,皇阿玛瞧见了也会高兴。” 惠妃这下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老八结了门好婚事又怎么样?只要老八肯一直老老实实追随儿子,那老八的一切还不都是她儿子的? 汉人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对,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第206章 你死我活,就是他们的宿命 说不定万岁爷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万岁爷这程子明摆摆是厌弃太子,说不定就是存着废黜太子改立她儿子的心思了,只是不好做的太明显,所以暗戳戳地帮着她儿子添砖加瓦,才有了老八的这门好亲事。 想到这里,惠妃简直两眼放光,激动地抓着大皇子的手:“既是你皇阿玛信任你让你过问老八的亲事,那你就得多花心思,好好儿操办。” “是,儿子会的,”一边说着大爷一边起身,“儿子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惠妃点点头。 大爷走后,惠妃忙不迭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吩咐道:“去库房里头挑几件首饰,再挑几样衣料给卫嫔送过去,就说老大如今过问老八的婚事,让她一切放心。” “是,奴婢这就去。” 重新躺在床上,惠妃只觉得神清气爽,病一下子都好了似的,左右睡不着,惠妃下了床,亲自给自己斟了杯明龙井,有滋有味儿喝起来。 喝着喝着,惠妃又蓦地悲从中来,红了眼眶。 眼瞅着太子愈发不成器,万岁爷如今倒是想起来为她儿子添砖加瓦了,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那般心狠铲除了她叔父明珠? 就从前明珠的势力,要是他没被革职的话,索额图能在朝堂嘚瑟这么些年? 她儿子早就能跟太子分庭抗礼了,还用得着他们母子去弯腰示好老八母子? 索额图跟明珠都是康熙重臣,索额图的侄女是赫舍里皇后,明珠的侄女则是惠妃娘娘,赫舍里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占嫡,惠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占长,这两家天然地就站在对立面。 当年因为三藩之乱爆发,万岁爷为了朝堂稳固,按照汉人习俗册立尚在襁褓中的二皇子胤礽为太子。 太子天然地就获得汉臣拥戴,索额图家族自是欢欣鼓舞,但是反观大皇子这厢可就乐不出来了。 尚且年幼的大皇子对此懵懂无知,但是身后的明珠家族就此成了索额图家族的头号政敌。 那些年来,明珠跟索额图明争暗斗,身后的势力此消彼长,大皇子跟太子从懵懂婴孩儿到逐渐长大懂事儿,他们虽然是骨血相连的手足兄弟,但是从万岁爷册立太子的那天起,他们这辈子就没有兄友弟恭的可能。 你死我活,就是他们的宿命。 其实,他们是有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的,就是万岁爷下令将明珠革职的那一年,那一年是康熙二十七年,大皇子十六岁,太子十四岁。 万岁爷将明珠革职、再未重用是个什么意思,显而易见,这一场围绕储位漫长战争,最终被万岁爷这个裁判叫停。 彻底失势的大爷,按说该就此死心,接受做一名皇子、臣子的命运。 但是没过多久,万岁爷就钦点大爷为前军副将,随驾亲征噶尔丹,就此大爷开启战功赫赫的闪耀新征程,在军中越发举足轻重。 明珠是倒了没错,但是失去了明珠一党支持的大爷,反倒是愈发斗志昂扬,实力也不容小觑,不仅仅有武将支持,连那些不满汉人嫡庶尊卑的满清权贵,也明里暗里支持大爷。 想着这么些年,儿子东征西战吃得苦受的罪,甚至还有身上留下的伤,惠妃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儿子到底哪里比太子差?凭什么他儿子身先士卒、杀敌报国,却还比不过养尊处优的太子? 万岁爷就是偏心! 不过好在这两年太子自己接连作死,先是为难大福晋,后来更是欲意加害大爷,连索额图都惹了万岁爷恼怒,万岁爷总算是看到老大的好了。 难得万岁爷回心转意,她这个做额娘的可断断不能给儿子扯后腿。 想到此处,惠妃擦干眼泪,唤了侍婢进来。 “把万岁爷赏本宫的血燕都给大福晋送过去,还有云丝被也给送两条过去,叮嘱她好生将养,不必来谢恩。” 惠妃竟然主动关心起大福晋来了? 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是,奴婢遵命!” 侍婢一头雾水地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 临近年关,因为万岁爷的赐婚,八爷一时为人瞩目,阿哥所上下谈论最多的自然也是八爷的婚事。 “从前瞧着八爷不显山露水的,没想到竟还是个一鸣惊人,”茯苓一边跟维珍揉腿,一边陪维珍说着话,“才将将小年呢,听说来给八爷拜年的人都已经排上队了。” 维珍一边喝着牛乳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什么不显山露水,人家那叫厚积薄发,什么又是一鸣惊人,往后你八爷给你的惊喜还多着呢。 “八爷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维珍问。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是明年下半年。” 啧。 这还有大半年呢,现在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婚事了,皇子的婚事可见排场多大。 也不知当年四爷成亲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十几岁的小鲜肉一身帅气贵气的皇子吉服,骑着高头大马的模样,想必很是养眼的…… 算了,还是不给自己添堵了。 维珍及时打住自己的思绪,闷闷地继续喝牛乳,就听着茯苓又絮絮叨叨着:“大爷对八爷真是不错,对八爷的婚事事无巨细都过问,听说惠妃娘娘对八爷的婚事也十分上心呢,说起来,惠妃这个养母对八爷是真的尽心。” 听茯苓对惠妃跟八爷赞不绝口,维珍不置可否,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是现实还是历史上,维珍都并不了解,维珍从前甚至都不知道惠妃是八爷的养母,不过惠妃跟大爷在这事儿上办的的确大气敞亮。 德妃娘娘真该跟惠妃好好学学,不管人家对八爷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人家事儿做的的确漂亮,如今阖宫上下谁不赞惠妃娘娘大气慈爱。 反观德妃,对四爷这个亲生儿子都没什么好脸,论格局,那是真比惠妃差太远,要不人怎么是四妃之首呢。 就拿不久前的事儿来说,腊八那天,四爷按照规矩是一定要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但是到了永和宫才知道自己扑了个空,人家德妃已经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四爷就空着肚子在永和宫等德妃回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结果当晚四爷就又闹起了胃疼,许太医开的药,四爷到现在还吃着呢,但是也不见德妃打发人来瞧瞧四爷。 德妃这娘当的实在是…… 也不能说不好,人家对十四爷那真是好着呢。 反正就挺无语的。 正听茯苓说闲话打发时间呢,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然后就瞧着甘草带着肖嬷嬷进来了,维珍含笑道:“嬷嬷来了。” 距离预产期只有二十天了,维珍随时都有分娩的可能,四爷自是挂心,只是临近年关,四爷又忙了起来,不能日日都来维珍这儿,所以就让肖嬷嬷时常来维珍这儿瞧瞧。 第207章 福晋早产 肖嬷嬷自己也挂心,所以基本上是每天都来,现在都成维珍这儿的熟客了。 “奴婢见过格格,格格吉祥,”肖嬷嬷恭恭敬敬给维珍行礼,一边跟维珍解释道,“启禀格格,奴婢今天带着接生嬷嬷跟乳母过来了,这会儿外头正在整理收拾,难免有些嘈杂,还请格格见谅。” 要给接生嬷嬷跟乳母收拾出落脚的地方,还要给维珍提前收拾出一间产房,小院儿就这么大,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嘈杂是难免的。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嬷嬷尽管安排。” 肖嬷嬷点点头,目光落在维珍的隆起的肚子上,又看了看给维珍揉腿的茯苓,有些担心道:“格格的腿肿的厉害吗?” 维珍摇摇头:“就一早一晚稍微有些肿,倒不妨碍走动,并不要紧。” “奴婢瞧着格格的身子倒是不笨重,想来分娩的时候一定顺利。”肖嬷嬷松了口气儿。 “那就借嬷嬷吉言了。”维珍含笑道。 又陪维珍说了会子话,肖嬷嬷就出去继续指挥安排了,过了一会儿,又带着接生嬷嬷跟乳母进来给维珍请安。 四爷亲自过问,肖嬷嬷一手把关,这些嬷嬷跟乳母自然都是没问题的,维珍简单询问了几句,也觉得很不错,尤其是三个乳母,瞧着都很是安分老实不会惹事儿的。 维珍很满意,赏赐之后就让人退下了。 肖嬷嬷盯着人收拾安顿好了,才回前院,只是才从维珍的小院儿出来,就瞧着正院的人进人出的,瞧着也挺热闹。 刚才来的时候,也没瞧见正院有动静啊。 肖嬷嬷看了两眼,似乎也是在收拾院子,难道福晋也是在收拾整理产房? 是不是太早了些,福晋的预产期将近比李格格晚了一个月呢。 肖嬷嬷走后,外头又嘈杂了一阵儿,等总算安静下来,维珍也进寝房午睡了,只是今儿却怎么都睡不着。 维珍数羊都数都三百零八只了,还是困意全无,索性睁开眼,不睡了,一边摸着肚子,一边冲床帐发呆。 小西瓜,娘有点儿紧张。 虽然预产期一天天迫近,但是维珍一直感觉良好,她每天都散步运动,少食多餐,为分娩做准备,肖嬷嬷说她的肚子不算太大,而且也不是头一胎,生起来应该会比较顺利。 维珍一直就还挺放松的,直到刚才,肖嬷嬷带人收拾产房又把接生嬷嬷跟乳母都一股脑带过来了,维珍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就要生了,真的就要生了。 什么不是头一胎,对她来说就是头一胎! 维珍很慌,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默默跟腹中的孩子打商量,小西瓜,不许折腾娘,听到没有,要不然等你生下来,就…… 就让你大姐打你屁股! 小西瓜应该是听到了,所以在肚子里动了动,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维珍似乎没那么紧张了,伸手摸了摸刚刚的凸起的地方,笑得异常温柔。 真是个乖宝宝。 …… 接下来的时间,维珍都在为分娩做准备,为此,维珍还没少请教接生嬷嬷,准备的越充分,她的紧张就能越少一分。 只是维珍却万万没想到,福晋竟然生在了自己前头。 福晋是除夕后半夜突然分娩的,因着福晋也到了孕后期,身子不方便,所以这一年的除夕晚宴,福晋没有陪四爷出席。 因着福晋没出门,就张罗着在后院一桌席面,也算是后宅的除夕宴了,除了“被禁足”的维珍外,宋格格跟武格格都悉数到场,连高侍妾、郑侍妾、安侍妾福晋也没有忘,单独给三人也准备了一桌酒水。 吃饭的时候,福晋还是好好儿的,结果后半夜,福晋突然就腹痛不止,下头见红了。 这明显显是要生了,幸亏提前收拾出来了产房,接生嬷嬷也在,李嬷嬷赶紧地就叫着众人,把福晋扶进了产房。 四爷从宫宴才回来不久,这样的场合注定不会少喝,即便胃疼才好没多久,酒水下肚很不舒服,但四爷还是硬着头皮一杯都没少喝,撑到回来,四爷就吐了个昏天暗地。 洗漱干净又喝了醒酒汤,头昏脑涨的四爷总算上了床,结果还没睡着呢,苏培盛就着急忙慌地进来禀报,说是福晋早产了。 四爷一下子就酒醒了,当下就飞快地穿戴好,然后抬脚就往后院儿走。 四爷在外头就听见了福晋的痛呼声,不由想起来之前宋格格早产的事儿,面色自是不好,待走进正院儿,就瞧着一个侍婢正慌里慌张端着血水往外走,四爷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李嬷嬷瞧见四爷来了,忙不迭上前福身行礼:“恭请四爷金安!” “怎么回事儿?”四爷蹙着眉看着进进出出的产房,“好端端地福晋怎么会早产?” 跟宋格格一样,都是提前一个多月,想着到现在都还奄奄一息、小猫崽儿似的二格格,四爷如何不担心? 李嬷嬷也是一脸焦急,颤着音跟四爷禀报:“回主子爷的话,福晋近来就时常胎动不适,晚上也睡不好,脚肿得都下不来床,许太医说到了孕后期,这样的症状也算正常,所以福晋就没当一回事儿,安胎药也从来没断过。” “只是今天,许是操劳家宴又……又跟一众格格侍妾饮宴太久,过于劳累的缘故,就……就突然早产了。” “放肆!”四爷闻言顿时怒火高涨,“福晋没当一回事儿,你们这起子做奴才也敢不当一回事儿?!” 李嬷嬷吓得浑身哆嗦,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有罪,但凭主子爷责罚!” 就在这个时候,碧瑶慌里慌张从产房跑出来,一脸焦急跟李嬷嬷道:“嬷嬷!福晋叫您呢,您快些进去吧!” 李嬷嬷一脸着急,但是却不敢吭声,仍旧老老实实跪着,碧瑶也跪了下来,大着胆子跟明显带着怒气的四爷道:“主子爷,福晋在叫李嬷嬷呢……” 四爷冷冷看了瞥了一眼碧瑶,目光又落到李嬷嬷,到底是福晋的乳母,也是福晋平时用惯了的人,眼下福晋身边还真离不开李嬷嬷。 四爷到底还是压着火,冷声道:“一味儿死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如闻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往产房跑。 苏培盛上前劝四爷道:“主子爷,您去屋里坐等吧,福晋才进产房没多久,怕是还得等上一阵子呢,您若是着了风寒,等下怕是不好去面圣了。” 第208章 大阿哥 每年大年初一,一众皇子公主都是要早起去给万岁爷拜年的,除此之外,还要去皇太后以及各自母妃处拜年,初一过后,还有不少安排,要是四爷抱恙,非但不能出席,更是大过年抱恙,就特别不吉利。 四爷蹙着眉看着产房,问:“可派人去请许太医了?” 苏培盛忙不迭道:“主子爷请放心,许太医马上就到,主子爷您还是进屋好歹歇一会儿吧。” 都已经是后半夜了,距离四爷起床的时间也没多久了,这一夜四爷注定是没法睡了,再加上酒醉跟胃疼,要是再着凉了,苏培盛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四爷又看了一眼产房,然后抬脚进了正堂。 …… 四爷在正院坐到了天亮,福晋那边还是没有结果,苏培盛催了两回,四爷也没有办法,只得起身离开,匆匆回前院儿换了身衣裳,然后又匆匆去了乾清宫。 直到傍晚,四爷回到阿哥所的时候,福晋才总算结束了分娩。 “恭喜主子爷,是位阿哥!”乳母抱着襁褓,匆匆来正堂给四爷报喜,只是乳母脸上的笑明显有些惶恐不安。 四爷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乳母的异常,当下松了口气儿,起身凑了过去,结果一掀开抱被,瞧见里头跟二格格几乎如出一辙、青紫拳头大的脸,四爷的脸登时就僵住了。 虽然一早猜到,因为早产的缘故,这孩子生下怕是身子骨会弱一些,但是待亲眼瞧见了,四爷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许太医呢?”四爷眉头紧皱,问道。 苏培盛赶紧去请许太医,许太医却一时走不开,因为福晋失血过度昏了过去,许太医又是一通忙活。 等总算开了药方吩咐下人去煎药了,许太医来不及松口气儿,又赶紧跟着苏培盛过来见四爷。 待给孩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许太医一脸无奈地跟四爷道:“启禀四爷,大阿哥胎里不足,所以身子骨格外孱弱,必得好生将养着,等大阿哥满月了,身子强健些,到时候微臣再给大阿哥用药。” 类似的话从前许太医在宋格格早产生下二格格的时候也说过,瞧着四爷难看的脸色,许太医有些不安? 宋格格跟福晋的胎,按说都是他顾看的,结果两人一前一后都早产了,说起来,许太医当然也有责任。 宋格格也就罢了,身子骨一直虚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早产也情有可原,但是福晋的胎一直都没有问题,许太医对福晋的关注也比宋格格要多,可就这样,福晋却还是早产了。 许太医觉得既冤枉又心虚,这时候四爷的脸色这么难看,许太医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四爷倒是没有训斥许太医,吩咐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好生看着,待人退下之后,四爷的目光才落到许太医身上。 “许太医,福晋的胎一直都是你照看的,这期间,福晋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吗?”四爷沉声问。 来了!来了! 四爷兴师问罪来了! 许太医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道:“回四爷的话,福晋自有孕之后,除了早期害喜厉害、胎气不稳之外,别的一切都好,并无不妥。” “既然如此,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早产?”四爷问。 许太医已经汗流浃背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轻微的颤了:“回四爷的话,许是……许是福晋太过操心劳累的缘故……” 操心劳累? 不过是吩咐人准备酒席,又跟宋格格武格格一桌吃了顿饭,这就操心劳累了? 怎么他的孩子一个两个的都会早产?就不能健健康康的? 四爷眉头紧皱,从许太医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倒是瞧着他这副满脸大汗的样子很是碍眼,四爷正要让人退下,想了想,再开口的时候却变了。 “好好儿顾看着李格格,这种事儿不能再有第三次。”四爷警告道。 “是!微臣遵命!请四爷放心!”许太医如闻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迅速退了下去,然后继续去盯着福晋,毕竟人还没醒呢。 “福晋醒转的时候,派人去前院知会一声。”四爷抬脚出了房门,对门外的王全子道。 “是,奴才遵命!” 四爷又看了一眼产房,然后抬脚朝前院走。 两天一夜没闭眼,期间更是一直悬着心,四爷此刻浑身都难受,脑子都要炸开了似的。 回到前院,四爷疲惫地坐在软塌上,还不忘吩咐苏培盛:“记得派人去永和宫报喜。”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道,顿了顿,又小心翼翼询问,“主子爷,那给大阿哥的洗三礼……要准备吗?” 孩子生下的第三天给孩子办洗三是历来的风俗,只是苏培盛瞧着大阿哥跟福晋的情况都够呛,这洗三礼八成是办不成。 果然四爷摇摇头:“洗三不办,满月宴也不必准备了。” “是,奴才遵命,”瞧着四爷不停揉着眉心,苏培盛面露担心,小心道,“主子爷,您还没用晚膳呢,奴才这就去给您取膳。” 四爷没胃口,摆摆手,苏培盛还想提一提维珍,好歹哄着四爷吃一些,但是四爷却直接撵人了。 “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便就退了出去,然后杵在廊下发愁,后面几天每天都有酒席,主子爷要是撑不住可怎么好? 大年初一,喜降麟儿,还是四爷的嫡长子,这原是天大的喜事儿,但是…… 苏培盛想着方才瞧见的襁褓里的婴孩儿,也不由摇头叹气。 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就早产了呢? 苏培盛正叹气来着,就瞧着肖嬷嬷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苏培盛忙得站起身,迎了上去:“嬷嬷,您有事儿找主子爷?” 四爷打小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孝懿皇后体弱,没什么精力照看四爷,平时都是肖嬷嬷一趟趟往阿哥所跑来顾看四爷的,所以四爷厚待肖嬷嬷,苏培盛对肖嬷嬷也是十分敬重。 肖嬷嬷朝苏培盛身后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蹙着眉,小声问:“大阿哥怎么样?” 福晋从后半夜一直生到刚才,足足生了一整天,自然阖府上下都在等动静,肖嬷嬷自然也在等。 方才听说福晋生下了一位阿哥,这可是四爷的嫡长子,只是倒是不见四爷赏赐上下,瞧着就不正常,肖嬷嬷难免忧心,在屋里坐不住,所以过来找苏培盛问问。 苏培盛闻言不由摇头叹息,小声跟肖嬷嬷道:“听许太医的意思……怕是大阿哥都挨不过满月呢,福晋失血过度,到现在还没醒转,主子爷的意思是,洗三礼跟满月宴也都不必准备了。” 若不是孩子的情况够呛,四爷又怎么会一股脑儿取消嫡长子的洗三礼跟满月宴呢? 第209章 可惜什么? 肖嬷嬷担心得直皱眉,又朝屋子里看了看,小声询问:“四爷可还好吗?” 苏培盛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顿了顿,肖嬷嬷又问:“福晋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早产了?” 苏培盛一脸无奈:“说是昨日操劳,许是累坏了身子,所以就……哎!也不知是不是今年的风水有问题,就没一件顺心事儿!” 先是主子爷挨了太子一脚,又被万岁爷训斥闭门思过,再有就是宋格格跟福晋一前一后早产,生下的两个孩子都情况堪忧。 当然了,这话苏培盛也就能在肖嬷嬷跟前抱怨两句。 肖嬷嬷闻言不由蹙眉,叮嘱苏培盛好生伺候四爷,然后就转身走了。 …… 跟去年一样,四爷忙活到了初六,才总算空了下来,去正院瞧过孩子,再出来的时候,四爷的脚步不免沉重。 维珍自从过年就没见过四爷,冷不丁瞧见四爷,都有些愣。 去年也是这样,过了个年,四爷把四爷过的瘦了一圈,但是今年四爷好像瘦的更厉害了,人瞧着也很憔悴,好不容易在冬天捂白的脸,没什么血色,狭长的凤眸下,多出两片淡淡的乌青。 “四爷。” 维珍站起来,拉住了四爷的手,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一句:“要吃饺子吗?” 四爷没什么胃口,可还是点点头。 维珍松了口气儿,当下就吩咐甘草跟茯苓去煮饺子,一边拉着四爷在软榻上坐下:“妾身猜着四爷今天可能会过来,所以将将包了饺子。” 四爷握着维珍的手,心力交瘁了这么多天,总算觉得好受了一些。 “以后不用你亲自动手,仔细累着。”四爷道。 “无非一年就动这一次手,哪里就累着了?”维珍含笑道,顿了顿,然后小声询问,“福晋跟……大阿哥都还好吗?” 四爷摇摇头,顿了顿,然后低着头,疲惫地道:“珍珍,为什么爷的孩子,总是……这般多灾多难?” 二格格的身子还是糟糕得不行,自打生下来之后,药就没有断过,四爷没少忧心,而现在,福晋生下的大阿哥似乎比二格格的情况更糟。 至少二格格生下来的时候,许太医就敢给开药,让乳母服下化作乳汁喂给二格格。 可是现在,许太医都不敢给大阿哥用药,因为大阿哥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哪怕丁点儿的药,许太医都担心大阿哥承受不住。 四爷也叫了别的太医来,结果跟许太医也都是一个意思。 如今就只能让大阿哥先熬着,等身子稍微强健些了,再用药。 只是谁又能确定大阿哥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呢。 一想起大阿哥的样子,四爷就难受得不行,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人明显得地憔悴下来,就这样还得撑着去一场又一场的宫宴,笑着回应别人的恭喜。 福晋醒来之后,知道大阿哥的情况,简直是晴天霹雳,哭晕过去好几次,方才四爷去的时候,福晋正在寝房里头哭,李嬷嬷苦口婆心劝着,说是月子里不能哭,会落下病根儿,但是福晋就是停不下来。 四爷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福晋伤心欲绝的哭声,只觉得喘不过气儿,他没有进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宽慰福晋,所以就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来。 维珍还从来没见过四爷这样的一面,四爷如今二十岁的生辰都还没过呢,但是他一直都是沉稳的成熟的,之前被万岁爷训斥下令禁足思过,也没见四爷失过态。 但是此刻,四爷浑身上下都被痛苦包裹,维珍瞧着都喘不过气。 她伸手环住了四爷,柔声道:“不会的,大格格不是好好儿的吗?” 想起玉雪可爱的大格格,四爷稍稍好受了一些,把脸轻轻贴在了维珍的隆起的小腹上,一边轻声道:“珍珍,你跟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他真的再经不起哪怕一丁点儿风浪了。 维珍环住四爷的头,轻轻道:“会的,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热气腾腾的饺子下肚,四爷的精神好了些,维珍又让人给四爷准备了洗澡水,四爷泡了个热水澡,失眠多日的人,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还轻轻打起了鼾。 维珍看着他睡着了还兀自蹙着的眉头,不由轻轻叹息,伸手把拧着的眉头抚平,然后也轻轻躺了下去。 …… 四爷一觉睡到天亮,再醒来的时候,身子舒坦了不少,早膳还是在维珍这儿吃的。 还是饺子,四爷的胃口也好了些,维珍也不遑多让,胖乎乎的水饺两口就吃完一个,四爷在一旁看着她吃的起劲儿,心里就挺高兴。 等维珍总算放下了筷子,四爷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维珍的肚子,含笑问:“是你爱吃饺子还是小西瓜爱吃?” 被维珍给带的,如今四爷也习惯叫孩子小西瓜了。 维珍眼睛转了转,跟四爷道:“大概孩子随娘吧。” 四爷笑意更深了:“既是爱吃,就尽管让膳房去做,别再自己动手了,不看都到什么时候了,也不怕累着自个儿。” 可宋师傅包的水饺没她自己包的好吃啊。 从小被祖母拉高对饺子要求的维珍,这是连宫廷御厨的手艺都瞧不上了。 不过四爷也是好意,维珍也不会不识好歹,当下点点头:“嗯,妾身知道了。” 四爷还要去给德妃请安,这几天乱七八糟,也没有正经给德妃请过安,大阿哥的情况,许太医肯定跟德妃禀报了,但是到底四爷还得去当面说一说。 一想到德妃对福晋这一胎的期待,四爷的心情不免又沉重了。 送走了四爷,维珍在暖阁里头继续给大格格做中衣,她现在出息了,连衣裳都会做了,虽然水平还有待提高,但是进步还是很大的。 维珍想着趁自己分娩之前,把衣裳给大格格做好。 除了之前的两双袜子,她还从来没给大格格做过衣裳了,眼瞅着又要多个孩子,她的精力难免要分散,她担心大格格会吃醋,所以就想着多为大格格做点儿什么。 茯苓端着牛乳进来:“主子,牛乳给您温好了。” 维珍放下针线,端起杯子慢吞吞喝了起来,瞧着茯苓一脸的欲言又止,维珍放下了杯子,问道:“怎么了?” 茯苓抿了抿唇,然后有些泄气地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没什么事儿,奴婢就是为主子可惜。” 维珍一头雾水:“可惜什么?” 茯苓叹了口气儿,把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奴婢是想,要是福晋没有早产的话,那主子腹中的孩子本该才是主子爷的长子了。” 嫡庶尊卑再分明,但也得长幼有序不是?四爷的长子那地位自然是非同一般,连带着维珍的地位也会稳固,惠妃跟大爷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现在福晋早产,抢先一步生下大阿哥,又占嫡又占长的,这下子,就算维珍生下来的也是位阿哥,可天生地就矮了人家嫡长子一头…… 怕还不止一头呢。 别说是茯苓泄气了,甘草跟小池子就没有不泄气的。 第210章 要生了 维珍闻言,不由眉头紧皱,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带着几分严厉了:“谁给你胆子说这样话的?连福晋跟大阿哥也敢编排?” 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茯苓能落什么好? 挨板子不说,指不定还要被赶去辛者库做一辈子苦役,还有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要被茯苓连累。 茯苓闻言,顿时一脸慌张,跪了下来:“奴婢不敢编排福晋跟大阿哥,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只是为主子可惜,并没有别的意思……” 维珍知道茯苓就是这样的性子,快言快语,实际上没什么心机城府,但是难保就会祸从口出,为了让她长长教训,维珍没有搭理她,沉着脸继续做针线。 直到茯苓都给吓哭了,维珍这才蹙着眉道:“以后还敢吗?” 茯苓红着眼摇摇头,哽咽着道:“奴婢再不敢了,求主子宽恕!” “起来吧,”维珍道,瞧着茯苓红着眼颤巍巍站起来,维珍又不由叹了口气儿,跟茯苓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只是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你得心里有数。” 顿了顿,瞧着茯苓这副小可怜的模样,维珍又道:“不过我并不觉得可惜,反倒我是松了口气儿,就用不着你替我可惜了。” 茯苓一脸茫然,却不敢吭声,维珍一边继续做着针线,一边缓声道:“福晋本就容不下我,要是我再生下长子的话,处境只会比现在还遭,自打有孕之后,我一直就惴惴不安着,算我庸人自扰,可我是真的怕福晋针对我跟孩子,但我也不能一直靠着四爷的禁足令躲着,现在福晋生下嫡长子,我其实是松了口气儿的。” 说到这里,维珍叹了口儿,又道:“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心里是盼着大阿哥能健康平安的。” 只有大阿哥好了,福晋才可能好,若不然的话,一旦她生下的是儿子,福晋只是更加记恨她,一旦走火入魔,谁知道福晋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四爷再护着她,还能做到时时刻刻、方方面面? 福晋想欺负她,简直轻而易举,之前又不是没有经历,四爷再气再恼,能为了她一个小格格休了万岁爷赐婚的福晋? 就算事情闹大了,最多也就是万岁爷派嬷嬷进府管教福晋一阵子。 到头来,福晋还是福晋,而她这个涉事的格格怕是没有立足地了。 在等级森严、地位悬殊的情况下,耍什么心眼儿手段都不好使,她所在的可是封建专治巅峰的大清,公主夭折率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里九成还得送去抚蒙的大清。 康熙的闺女尚且如此,何况是她?除非…… 除非她这个小格格的地位能得到提升。 若她被册封侧福晋,也上了皇家玉牒,再加上四爷的维护、膝下的儿女,那样的话福晋才晓得忌惮。 只是眼下…… 阿哥所里头连一位侧福晋都没有,大爷、三爷的府上还都没有侧福晋呢,怎么也都轮不到她这个四爷后宅的小格格有此殊荣做头一位侧福晋。 历史上的李氏,那是生下三男一女,年过三十才被册封为的侧福晋。 年氏倒是一进门就是侧福晋,那是万岁爷钦点的,再说了人家是个什么出身?她又是什么出身? 她父李文烨如今什么官职来着? 长乐县令! 就比传说中的安比槐强那么一丢丢! 历史上的李文烨八成是借着李氏的光后来才做的知府。 借用颂芝同学的话,他们老李家到人家年家跟前连提鞋都不配! 子嗣、资历、出身她哪样都不够数,侧福晋不是眼下维珍能奢望的。 眼下她的心思都在小西瓜身上。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来到人世间。 轻轻叹了口气儿,维珍继续给大格格做衣裳,却不知此时此刻,门外的甘草浑身战栗,大气儿都不敢喘,而她身边则站着去而复归的四爷。 四爷不声不响地回来,正赶着茯苓跟维珍说话,甘草吓了一跳,就想着通报提醒维珍一声,却被四爷给制止了,甘草的心真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爷就这么在门前站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直到这个时候,四爷才转过身。 “不要告诉你家主子爷来过。”低声撂下这话,四爷就大步离开。 直到四爷的背影消失不见了,甘草才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身子瘫软,好在是及时扶住了门框,这才没跌倒。 “怎么了?”茯苓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就瞧着甘草一脑门子的汗,一脸纳闷,“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还流了这么多的汗?” 怎么了? 还能怎么? 当然是被你这张破嘴给吓出来的!也不知道四爷有没有生主子的气。 甘草狠狠地瞪了茯苓一眼,然后转身就气呼呼地走开了。 到底是怎么了?茯苓挠着头,一脸纳闷儿。 …… 维珍是正月十四分娩的,当时她正在用早膳,鸡丝小馄饨才吃了两个,维珍就觉得肚子开始不对劲儿了,顿时一颗心就“砰砰”狂跳起来。 不会这么快的,堂姐生孩子的时候,从有感觉到最后生,中间还隔了好几个小时呢。 维珍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激动跟心慌,坚持着把整碗鸡丝小馄饨吃完,喝了一大杯牛乳,又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屋子里转了十几圈,然后才冲甘草跟茯苓招手:“扶我去产房。” 甘草跟茯苓顿时都紧张起来,忙不迭地都上前去扶维珍。 “主子,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垮门槛的时候,甘草小心翼翼地提醒,实在是太紧张,甘草说话声音都带着颤。 相比之下,维珍倒还算能沉得住气,一边朝外走,一边又有条不紊地吩咐道:“让小池子去前院知会肖嬷嬷一声,让肖嬷嬷着人去请许太医,再有,让她来我这儿盯着,等肖嬷嬷到了,你再去福晋那边知会一声。” 甘草跟茯苓到底年纪太小,维珍不放心,也是防范着有人这个时候做手脚,所以必须把肖嬷嬷请过来盯着。 福晋如今正在坐月子,听说还病着,肯定是不会来,但是也得知会一声。 至于四爷,这时候应该快回阿哥所了,这程子,除了每天早上去上书房跟小校场,四爷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就是预备着维珍这边随时会有动静。 当然了,肖嬷嬷肯定也会让小连子去禀报四爷的。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道。 “对了,”维珍蓦地站住脚,蹙着眉跟茯苓道,“让方氏带大格格去前院儿。” 还不知道要生多久,到时候又哭又喊的,她可不想吓着大格格。 “是,奴婢遵命。” 第211章 爸爸妈妈,我要生孩子了 茯苓跟甘草小心翼翼地将维珍扶进了产房,接生嬷嬷时刻预备着,这时候得了信儿,顿时都忙活了起来。 肖嬷嬷得了消息,急三火四地赶来,有肖嬷嬷的指挥,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小院儿里头虽然一派紧张有序。 汤药煎好了,肖嬷嬷亲自给维珍端了进去。 过了半个时辰,阵痛明显变得剧烈也密集了,维珍疼得浑身是汗,密集的腹痛刚刚才如潮水般退去,维珍正躺在床上喘息着平复。 “格格,汤药煎好了,您趁热喝了,等会儿也好有力气分娩。”肖嬷嬷行至床前,跟维珍道。 甘草地给维珍身后塞了个软枕,然后小心翼翼扶着维珍靠在软枕上,一股脑儿把汤药喝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维珍都没觉得苦,才放下药碗,阵痛又袭来一波,维珍一把攥住了肖嬷嬷的手,吸着气儿问肖嬷嬷:“嬷嬷,四爷……四爷来了没有?” 肖嬷嬷一个劲儿点头:“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四爷了,四爷马上就会到,格格莫担心。” 维珍点头,但是眼睛却还忍不住朝房门看。 再强作镇定,准备的再多,可到了这个时候都徒劳无功的,维珍觉得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特别的慌张无助。 爸爸妈妈,我要生孩子了。 可这里没有爸爸妈妈,能依靠的就只有四爷。 维珍鼻子陡然一酸,眼睛跟着就湿了。 甘草忙不迭地取了帕子给维珍拭泪:“主子,您别哭了。” 肖嬷嬷也忙不迭劝:“格格,千万别哭,仔细一会儿没了力气,四爷肯定马上就到了。” 维珍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哭,她接过帕子擦眼泪,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甘草跟肖嬷嬷看着都心慌,最后还是因为肚子太疼,维珍哭不下去了,一个劲儿地抱着肚子倒吸凉气,接生嬷嬷掀开被子查看,说一切顺利。 顺利个屁,她都要快要疼的嗝屁了! 维珍又开始嚎了起来,一边嚎一边哭,急的甘草都跟着掉眼泪,还地不住口劝着:“主子,您不能再哭了,等会儿该没力气了!” 肖嬷嬷实在待不下去了,留下甘草跟接生嬷嬷在产房里陪着维珍,肖嬷嬷退出了出去,听着身后维珍一声声的痛呼,急的不行,正打算让小池子去瞧瞧四爷来了没有,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肖嬷嬷顿时眼前一亮。 “苏培盛,四爷来了?” 疾步走进来的正是苏培盛,肖嬷嬷一脸期待地朝苏培盛身后看去,却半天不见四爷的身影,肖嬷嬷一脸诧异,行至还气喘吁吁的苏培盛面前,小声问道:“怎么就你回来了?四爷人呢?” 苏培盛总算喘匀实了,这才摇摇头跟肖嬷嬷道:“主子爷原本一下课就要回阿哥所的,但是却被梁总管叫去了。” 梁九功? 那自然是奉万岁爷之命去找四爷的,四爷就算心里再着急要回来,也是不敢放万岁爷鸽子的,所以就赶紧随梁九功去了,。 只是四爷心里记挂着维珍,就先让苏培盛回来了,要是维珍这边真有什么动静,苏培盛也好能盯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肖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儿。 苏培盛抹了把汗,听着产房里头的动静,不由直皱眉。 平时瞧着李格格挺温柔的,说话也是温柔软语的,怎么这会子叫的声音这么大?可比宋格格跟福晋分娩的时候,叫的都要凄惨得多呢。 四爷要是也在的话,不知得心疼成什么样呢。 不止肖嬷嬷跟苏培盛在,福晋那边也派了李嬷嬷过来询问情况,说是福晋记挂得很。 肖嬷嬷上前将维珍的情况跟李嬷嬷说了一通,李嬷嬷就回去禀报福晋了,肖嬷嬷瞅着李嬷嬷离开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苏培盛也注意到了,看了看李嬷嬷的背影,没瞧出什么所以然来,正纳闷儿肖嬷嬷在盯什么呢,肖嬷嬷就凑过来,小声问道:“福晋与宫外过往从密,四爷可知道?” 苏培盛一怔,然后点点头道:“主子爷知道。” 自从大婚之后,福晋跟娘家乌拉那拉氏一直都有往来,虽然不合宫里的规矩,但是这种事儿是难免的,别的福晋多多少少都跟娘家有往来,总不能嫁进天家真的就跟娘家切断骨肉亲情了。 福晋一向低调,跟娘家往来的也不频繁,一般都是趁着年节的时候,四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是这时候,肖嬷嬷却冷不丁提了这一嘴,苏培盛难免就心中生疑。 “嬷嬷可是发现了什么?”苏培盛问。 肖嬷嬷摇摇头,只说没什么,可苏培盛心底到底是存了疑影儿。 两人从上午一直等到了午后,维珍的惨叫声一直不绝于耳,声音不像一开始那么大了,带着明显的沙哑。 肖嬷嬷担心得厉害,怕维珍体力消耗太大,在询问过许太医之后,让人去给维珍送进去一碗熬的浓浓的红糖鸡蛋。 红糖鸡蛋下肚,维珍的惨叫又高亢起来,可见是体力得到了极大的补充,肖嬷嬷听着那一声声的惨叫,都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揪心。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肖嬷嬷一转头,这次来的人总算是四爷。 “四爷,您总算来了!”肖嬷嬷松了口气儿,忙不迭迎上去。 四爷气喘吁吁跑了进来,顾不得擦一脑门子的汗,紧张地盯着产房,喘息着询问:“怎么样了?” 今天也是不巧,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从小连子嘴里知道维珍发动了,四爷自然是想赶紧回阿哥所的,但是却被万岁爷给叫了过去,四爷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先去乾清宫。 结果他在偏殿候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万岁爷才总算想起来他。 万岁爷没有见他,只是让梁九功递了份折子给他看,四爷不明就里地打开折子,甫一看清上面的内容,登时就浑身僵硬。 有人弹劾太子,折子上列出太子种种罪状,位列第一的,就是太子残暴不仁,对手足亦冷酷无情,动辄打骂,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具体的事儿,可明摆着还是在提去年太子打他的那件事儿。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以为是他对太子怀恨在心,所以暗中勾结臣子弹劾太子? 四爷一时脑子里头“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还是梁九功伸手扶了四爷一把。 “四爷,这一年太子殿下风波不断,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去年您在毓庆宫失足受伤的事儿,为此出不少乱子,如今太子殿下更是因此被朝臣弹劾,万岁爷如何不动气?” 第212章 她的小西瓜没有问题 梁九功将四爷扶着坐下,然后一字一字缓声跟四爷道:“若是四爷日后能与太子殿下多加亲近,兄弟和睦,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自破,万岁爷也能舒坦些,四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四爷明白了。 先是晾了他两个时辰,然后让梁九功过来训话,皇阿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想明白了,四爷心底不由漾出片片苦涩。 从头到尾究竟发生了什么,皇阿玛怎能不知晓? 但是皇阿玛却对他一次次敲打,他做的还不够吗?他的腰弯的还不够低吗?就算心里再不喜太子,他对太子还不是恭恭敬敬? 可很明显,皇阿玛并不这样认为,皇阿玛嫌他丢的人还不够,觉得他不够卑微,甚至可能在皇阿玛心里,还觉得他对太子怀恨在心,所以如今皇阿玛要摁着他的头去讨太子的好。 屈辱,特别屈辱。 四爷额头的青筋都突起了,但是四爷还是忍住了,对着梁九功道:“多谢谙达提点。” 梁九功躬身道:“四爷请回吧。” 四爷脚步沉重地走出乾清宫,下台阶的时候,因为失魂落魄,四爷险些踩空,多亏一直候在外头的小连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主子爷,您当心脚下!” 四爷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眼一脸着急的小连子,四爷蓦地双目圆睁,然后抬脚就大步往阿哥所赶去。 一路飞奔,四爷这时候都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肖嬷嬷忙得取出帕子给四爷递过去,一边赶紧道:“回四爷的话,李格格用早膳的时候就开始阵痛,到现在进产房已经差不多三个时辰了,方才接生嬷嬷说一切顺利,孩子已经入盆了。” 阵痛不到三个时辰,孩子就顺利入盆,在接生嬷嬷看来这算是已经非常顺利了,至少比起早产的宋格格跟福晋,维珍算是顺利太多了。 只是四爷却兀自一脸着急,实在是维珍哭声太大叫的太惨,四爷听着都觉得心惊肉跳。 都已经三个时辰了,平时连做针线手指被扎一下,维珍都会疼得掉眼泪,这么娇,她怎么受得了? 四爷在原地干着急了半天,到底是忍不住了,叫来了许太医:“有没有止痛的方子?” 许太医一脸愕然无语,真要有这种药,福晋之前用得着从后半夜一直疼到第二天傍晚? 莫说是小小格格了,就是贵为皇后不也得扎扎实实受着疼才能生下孩子? 许太医腹诽四爷真是急糊涂了,可待对上四爷投过来的凉凉的视线,旋即乖巧低下头,忙不迭道:“微臣这就去给李格格煎一记助产的药。” 瞧四爷这副样子,肯定是不会进屋子里等的,苏培盛就给四爷搬来了凳子,放在廊下,又端了个火盆在旁边。 正月的天儿,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苏培盛瞅着四爷这一脑门子的汗,真担心等不到李主子生下孩子,四爷就得病倒。 “主子爷,您坐下来等吧。”苏培盛道。 四爷却压根儿听不进去,仍旧在产房门前打转,有几次都险些冲动想闯进去,肖嬷嬷似乎也有此担心,所以一直警惕地站在产房门前,提防着四爷随时可能爆发的不理智行为。 “主子爷,您喝口热茶。” 四爷不肯坐下烤火,苏培盛又赶紧给四爷倒了杯热茶端过来,四爷接过去才喝了两口,又被维珍的哭叫声搞得喝不下去,把茶杯又塞给了苏培盛,一边还不耐烦地道:“还不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赶紧端着茶杯退下,一边不由在心里感慨,李主子当年生大格格的时候,也没见四爷这么着急上火啊。 当时李格格在产房里头分娩,七月半的,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产房里又不宜用冰,说起来那时候的李格格可比现在遭罪,至少现在产房里头烧着地龙呢。 当时四爷跟福晋在屋子里头等着,他记得四爷还挺镇静,中间还去了趟前院。 为了什么事儿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却清楚的记得,四爷全程镇定,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看见襁褓里的大格格,四爷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如今,大格格都三岁了,四爷的性子倒是没有从前沉稳了。 许太医的汤药到底是没用上,等苏培盛端着汤药着急送过来的时候,就听着产房里头传出李格格歇斯底里的叫声,继而是婴孩儿嘹亮的哭声。 李格格这是生了? 苏培盛一怔,旋即就不由自主两眼放光,真好,哭声这么响,孩子肯定健康,十有八九还是个阿哥! 乳母很快抱着襁褓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行至四爷面前,福身道:“二阿哥给主子爷请安!” 四爷激动地搓搓手,然后小心翼翼揭开包被,待看清里面的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儿,旋即一颗心柔软得不成样子。 孩子的脸红嘟嘟的,像个熟透的苹果,瞪着墨黑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小嘴打了个哈欠,随即闭上了眼。 “启禀主子爷,二阿哥六斤二两,哭声洪亮,特别健康!”乳母又道。 “好!好!都有赏!”四爷难掩激动,目光根本舍不得从孩子红嘟嘟的脸上挪开,倒是还是担心孩子冷,把抱被又盖上了,“快抱进去!” “是,奴婢遵命!” 乳母正要抱着孩子去已经收拾出来的东厢,产房的门却打开了,甘草疾步走了进来,行至四爷面前行礼,小心翼翼道:“主子爷,主子想看看二阿哥。” “快!抱进产房去!”四爷忙得冲乳母比手势,乳母又忙得抱着孩子随了甘草进了产房。 甫一瞧见乳母抱着孩子进来,维珍的眼登时就睁得老大,还撑着床一副要坐起来的架势,接生嬷嬷忙得把维珍摁住了:“格格,您现在还不能坐着呢,您还是躺着得好。” 维珍也不敢乱动了,一动就疼,而且身上真是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一张嘴声音都是虚的。 “让我看看。” 乳母忙得把孩子放在维珍的身边,维珍侧过脸一边盯着襁褓中的二阿哥红润润的脸,一边伸手去摸。 从脑袋瓜到下巴颏,都给摸了一遍,引得二阿哥不满咧着嘴哭,维珍还不放手,又揭开襁褓,又开始去摸二阿哥的小手小脚,二阿哥哭得更厉害了,乳母跟甘草都一脸不解,不知道维珍这是在干嘛。 待把二阿哥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维珍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她的小西瓜没有问题。 虽然刚才接生嬷嬷一直说二阿哥很健康,却不能让维珍放心,非得自己亲手检查一遍。 耗尽了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维珍的手软趴趴地放了下来,在二阿哥的哭声中,维珍昏睡了过去。 …… 第213章 好疼的 维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 她这一觉直接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这会儿,她睡得实在太死,所以对于自己是怎么回的寝房,又是什么时候被换衣裳收拾干净,全无了解。 维珍都睡得迷糊了,费劲地睁开眼,还没缓过神来,手就被人握住了,维珍转过头,清晨的寝房里头昏沉沉的,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四爷……” 维珍声音还是沙哑的,一张口喉咙就疼得要命,简直像是吞了无数个刀片,维珍不由眉头皱起,四爷忙道:“先别说话。” 当下就唤人进来,先给维珍喝了润喉茶,维珍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甘草跟茯苓都一直在外头候着,听见动静,忙得把早就准备的好汤羹饭食一股脑儿端了进来,又多点了几盏灯,寝房里头顿时亮堂了起来。 维珍方才还没觉得饿,可这时候闻到饭香,才觉得饥肠辘辘,四爷扶着她坐起来。 维珍一动下面就疼,二阿哥不算太大,她生的也算顺利,但是难免还是有些轻微撕裂,生的时候,都没察觉得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这火辣辣的疼。 维珍攥着四爷的手就陡然用劲儿,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顿时就变得湿润了。 四爷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动作更轻了,让维珍靠在自己的怀里。 甘草跟茯苓搬来小几,又摆好膳食,维珍就靠在四爷的怀里用膳,一边吃一边抽噎,四爷都担心她会噎着,还好没有。 甘草跟维珍收拾碗筷退了下去,寝房里就只剩下四爷跟维珍,维珍还靠在四爷怀里,继续抽噎,眼睛一直都是湿湿的。 四爷取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声音跟动作一样轻柔:“辛苦你了。” 辛苦个屁! 老娘不想受这份儿辛苦,要辛苦你自己辛苦去! 心里愤愤着,可是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怎么都忍不住,维珍扭头趴在了四爷的怀里,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呜呜”哭了起来。 “好疼的……”维珍哽咽着,“特别疼……” 其实跟生孩子相比,这点儿真的不算什么,但是维珍就觉得特别难以忍受,可能是四爷在的缘故吧,就像从前在爸妈跟前,她也会变得特别怕娇气特别脆弱,需要人哄。 四爷心疼坏了,一下下轻轻抚着维珍的后背,一边柔声道:“不哭了,仔细眼睛疼。” 昨天生孩子的时候就哭肿了眼,如今还没好呢,又开始哭,眼睛还要不要了?再说了,月子里不是不能掉眼泪的吗? 维珍却停不下来,四爷都要愁死了,只能拿出杀手锏吓唬维珍:“再哭,就不让你看小西瓜!” 效果显着,维珍顿时就不哭了,仰起头,红彤彤的一双眼看着四爷,一脸的“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四爷被看得心虚,不等四爷解释,维珍就又“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不止哭,还一个劲儿地捶四爷。 他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四爷赶紧把维珍抱进怀里,小声哄着:“别哭了!别哭了!让你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维珍抽抽搭搭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停下来,小声问:“小西瓜还好吗?” 四爷忙点头:“好着呢,爷才去瞧过,乳母喂过奶了,这小子胃口大着呢,这才生下来不到一天,就吃了四回奶了,这会儿正睡着呢,等他醒了,就让乳母抱来给你瞧瞧。” 提到二阿哥,四爷脸上的笑就根本忍不住,二格格跟大阿哥都让四爷忧心忡忡,二阿哥这么健康,能吃能睡的,四爷如何不高兴? “珍珍,你把小西瓜养的这么好,爷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四爷柔声道,一边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的额头,“有什么想要的,你只管提,爷肯定满足你。” “我想亲自喂养小西瓜!”维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第214章 相对无言 四爷都愣了,明显显对维珍提出的要求大为意外。 那天在门外听到维珍跟茯苓的对话,四爷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维珍瞧着是大大咧咧的,但是她对自身的处境其实一清二楚,也一直都在担心不安着,但是这些维珍从来没有跟他提过。 怎么才能改变维珍的处境呢? 给维珍请封侧福晋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他以为维珍也是,如今二阿哥顺利出生,无疑是最好的机会,但是维珍想的却并不是什么侧福晋,而是想要亲自喂养小西瓜。 不是抚养,是喂养。 四爷看着面前这张三分胆小七分期待的脸,一时无语。 见四爷半晌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看,维珍有些忐忑,想起了之前肖嬷嬷说的话。 她不该有这样的想法,她应该按照肖嬷嬷说的,趁着如今得宠千方百计地笼络四爷的心,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日后就算年老色衰,有孩子傍身,有跟四爷的旧情,她的日子也不会艰难。 肖嬷嬷无疑是对的,这才是宫里女人的生存之道。 消化了这么长时间,她其实已经打消了喂养小西瓜的心思了,但是刚才,四爷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 她还是想喂小西瓜,那是她的孩子,她想让他喝着自己的乳汁长大,她不想缺席小西瓜成长初始的这一环。 四爷不说话,维珍有些着急,伸手拉着四爷的手放在自己涨的有些发硬的胸上,带着哀求跟四爷道:“四爷,答应我好不好?” 这里面胀鼓鼓的,装的都是母亲对孩子最天然、本能的爱。 四爷的喉头蓦地发紧,一颗心却柔软得不成样子,他放开了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沉:“只能白天。” 维珍愣呼呼的,没反应过来,四爷就又解释道:“只许白天喂,晚上不行,还是交给乳母喂,不能影响你休息,也不许你搂孩子睡觉。” 维珍一脸不可思议,旋即使劲儿抱住了四爷的脖子,想要去亲四爷,却又倒吸着凉气缩了回来,又牵到伤口了。 “不许乱动,要不然刚才答应的事儿就作废。”四爷看的直皱眉,扶着维珍躺下。 维珍顿时就老实下来,乖巧地躺好,一双红肿的眼亮晶晶的,一个劲儿盯着四爷,看的四爷忍不住心底叹气,俯下身,轻轻亲了亲那双眼。 “好好儿歇着,爷明儿再来看你。”四爷道。 维珍使劲儿点头:“四爷慢走。” 一副迫不及待要赶四爷走的架势,一准儿是迫不及待想见小西瓜。 四爷心中不爽,又忍不住嘴角上翘,伸手揉了揉维珍的脑袋,然后就走了。 …… 从维珍这边出来,四爷抬脚去了正院。 相比起维珍小院儿里头的一派喜气洋洋,正院就有些凄风冷雨,院里的下人个个轻手轻脚,似乎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进门之后,四爷也不由觉得心里发沉。 瞧着四爷进来,碧瑶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 “福晋可醒了吗?”四爷看着寝室,问道。 碧瑶点点头:“回主子爷的话,福晋已经醒了,刚刚用过早膳。” 四爷没再说什么,抬脚进了寝房,一股子浓浓的汤药味混杂着檀香味儿扑面而来,四爷有一瞬的窒息。 福晋分娩的时候,失血过量亏了身子,如今日日都在喝药调理,月子里头不好开窗通风,尤其如今还是天寒地冻,所以屋子里汤药的味道很重,至于檀香的味道…… 四爷进去之后才瞧见,福晋正在抄经。 她身子虚还下不来床,就让人把小几抬到了床上,然后在小几上抄经。 一旁伺候的李嬷嬷瞧见四爷进来,忙不迭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福晋闻声停下笔,转头看向四爷,一阵轻咳过后,冲四爷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主子爷来了,妾身不能给主子爷行礼,还望主子爷见谅。” 四爷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又看着已经抄了厚厚一叠的经,顿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不过却还是忍着没有发火,沉声跟福晋道:“既是身子不好,就好生歇着,等到身子利索了,再抄经也不迟。” 福晋苦涩地摇摇头,道:“多谢四爷挂心,只是妾身这个额娘实在无用得很,眼瞅着大阿哥孱弱病苦,却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也就只能为他抄经祈福了,若不然的话,妾身实在无颜见他了,还望主子爷成全。” 福晋都这样说了,四爷还能说什么?想着大阿哥的情况,四爷的心里也是沉重极了,一时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 第215章 都是我的错 半晌,四爷起身道:“爷去瞧瞧大阿哥,你好生歇着,别累坏了身子。” 福晋点点头:“主子爷好走。” 待目送四爷离开,李嬷嬷忍不住跟福晋叹气:“李格格这才将将分娩,主子爷就赶来见福晋跟大阿哥,主子爷明摆着是想让福晋您安心,福晋怎么不跟主子爷说说贴心话呢?” 也不只这一次,自打生下大阿哥之后,每回四爷来正院,福晋的态度都淡淡的,明显没有以前面对四爷时的殷勤和体贴,李嬷嬷瞧着自然担心。 大阿哥如今情况不好,福晋也在病重,四爷对福晋跟大阿哥自是存着担心关切的,连带着从前对福晋的厌恶都消散了。 这自然也是福晋跟四爷加深感情的好机会,福晋但凡在四爷面前掉几滴眼泪,四爷能不难受?能不心疼? 但是福晋偏生却不明白似的,李嬷嬷看在眼里简直要急死。 福晋闻言却是一脸苦涩,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哽咽了:“嬷嬷,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一想到大阿哥时时刻刻都在遭罪……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要是大阿哥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福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痛哭起来,李嬷嬷忙不迭过去,想要出口安慰,但是安慰的话已经不知说过多少了,却哪里管用? 李嬷嬷也没有办法,只能伸手一下下给福晋拍背,尽可能地缓解福晋的苦痛。 手下一片嶙峋,短短半个月,福晋已经瘦了一圈。 “福晋,您要撑住,您要是先倒下了,那谁来管大阿哥?”李嬷嬷也有些哽咽了,“大阿哥的情况虽不大好,可有您跟主子爷的福泽庇佑,自会大好,从前二格格不也情况堪忧吗?如今不也好好儿的吗?” 福晋兀自一个劲儿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嬷嬷叹了口气儿,继续苦口婆心劝着:“福晋您别自责了,天底下还有谁比您更疼大阿哥?也不会有人像您这样处处为大阿哥着想!” 哭了半晌,福晋总算停了下来,擦干眼泪,福晋又重新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地认认真真继续抄经。 …… 大阿哥的洗三没办,自然二阿哥的洗三也不好办,总不能让庶子越到了嫡长子的上头,尤其大阿哥跟二阿哥还是挨着生的。 四爷难免觉得对维珍母子心有亏欠,虽然没有给二阿哥办洗三,但是私下底,四爷大手笔赏赐了不少。 “金如意、玉如意各一柄,金锁、银锁各一对,金项圈、金手镯一套。” 甘草念着礼单,这些都是赏给二阿哥,甘草一边念,茯苓一边将东西拿给维珍过目。 念完一页,甘草又念下一页:“累金丝芙蓉红珊瑚钗、耳坠一套,烧蓝蝶形珍珠耳坠一对,金镶红宝石手镯一对,水晶头面一套,雨花锦四匹、花素绫四匹、天香缎四匹细布四匹,另有金锞子二百两,银锞子八百两。” 甘草一口念完,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茯苓也是两眼放光,抱着锦盒给维珍看里头的首饰。 “主子您瞧,这金镶红宝石手镯多好看,奴婢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镯子!” 不怪茯苓大惊小怪,她虽然打小就入宫了,但是从前在内务府,后来到阿哥所伺候维珍这么个小格格,也实在没机会见什么贵人。 她能遇见的首饰最华贵的也就是福晋了,但是现在茯苓瞧着这对金镶红宝石手镯都不输福晋的镯子。 甘草也难得笑得露出八颗牙:“主子爷真是大手笔,可见主子爷对主子跟二阿哥多满意。” 维珍却没有欣赏首饰的心思,就连她素日最爱的金银,都提不起兴趣来,只是随意挥挥手让甘草跟茯苓把东西收起来。 两人手脚麻利地把赏赐收好,然后甘草来到寝房,瞧着自家主子蔫哒哒地靠在软枕上,一副浑身难受坐立难安的模样,甘草小声询问:“主子,奴婢给您投个热帕子再捂捂?” 维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甘草忙得就退下了。 这都第三天了,她还是没有下奶,确切地说,是有奶但是下不来。 维珍的胸实在是涨的难受,之前是胀鼓鼓的,但是现在都硬邦邦的像石头,她都不敢碰,一碰就疼得掉眼泪,可就是涨成这样,奶就是下不来。 通乳的汤喝了,也让小西瓜吸了,都不管用,反倒涨的越发厉害了,方氏说用热帕子捂会好一些,可实际也没什么效果。 第216章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好意思跟小西瓜抢! 这么一动不敢动地躺的实在太累了,维珍想坐起来缓一缓,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胸,登时眼泪又忍不住了,实在是太疼了。 她以为生孩子已经是最痛苦的事儿了,没想到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 她已经整整两夜没睡好了,稍微碰到一下就疼得钻心,没完没了,简直是钝刀割肉,维珍已经濒临崩溃了。 “主子,帕子投好了。” 甘草拿着热帕子进来,维珍却一个劲儿摇头:“不捂了,你先出去吧!” 反正捂了也没效果,碰到又疼得钻心。 甘草担心地看着默默掉眼泪的维珍,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主子,要不您就……喝回奶药吧。” 照甘草说,主子就没必要受这份罪,有乳母喂养二阿哥不就好了,又不会委屈二阿哥,主子也不必受这份罪。 大格格也没喝过主子的乳汁,不是照样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 而且真喂养二阿哥的话,那主子的身体会不会走形啊?主子爷会不会嫌弃? 甘草是真挺担心。 维珍没说话,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甘草又要再劝几句,就听着维珍又道:“等二阿哥醒了,再抱来试试。” 甘草无奈,只得应声道:“是,奴婢告退。” 四爷进来的时候,就瞧着维珍躺在床上泪眼蒙蒙的样子,方才在外面已经听了甘草的禀报,这时候看着维珍这副模样,四爷是又心疼又无奈。 瞧着是娇娇滴滴的,可怎么就这么倔呢? 维珍听到动静,侧过脸看四爷,抹了抹眼泪,小声道:“四爷,你来了。” 四爷走到床前,低着头看她,叹了口气儿,沉声道:“非要自找苦吃?” 维珍不想理他,“咻”地一下又把脸转了过去,气鼓鼓地对着墙。 四爷在床沿儿上坐下,伸手揉维珍的后脑,维珍烦的要命,想要躲避,身子一动,结果又碰到了胸,顿时疼得倒抽凉气,扭过来瞪四爷,一边瞪一边咧嘴哭:“你就会欺负我!” 要不是你,我哪儿用得着生孩子,更不会受这么多罪了! 四爷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怎么就欺负她了?可是瞧着维珍这副样子,他又能说什么?老老实实坐着都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瞧着维珍哭声小了,四爷才小声询问:“真就这么疼啊?” 维珍不理他,又扭过头去,心里早把四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就是最典型的,不疼你试试? “既然这么疼还非要亲自喂二阿哥?” 身后又传来四爷的声音,维珍烦的要命,不想听四爷聒噪,索性扯着被子就把自己给蒙进去了。 四爷无奈地看着面前鼓起的大包,半晌叹了口气儿,然后伸手掀开被子,探着身钻了进去。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才生过孩子呢!你怎么这么禽兽?!”被子下传来维珍惊怒交加的声音,旋即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疼!疼!你别碰那儿!” 四爷没吭声,被子下好一通折腾,维珍先是一个劲儿喊疼,后来又是一个劲儿倒吸凉气,渐渐地声音小了,最后化作一声声舒畅的短吸。 等四爷再从被子里头钻出来的时候,脸已经涨红得不成样了,吞咽了两下,四爷看着身后鼓着的大包,有些不自在地道:“出来吧,也不怕给自己憋坏了。” 半天都没有动静,他伸手要去掀被子,被子却被人从里面死活摁住,知道维珍这是不好意思,其实他也别扭的很,谁能想到有一天堂堂四皇子会做这种事儿? 怕维珍把自己闷死,也是避免尴尬,四爷没再坚持,讪讪收回了手,然后站起身,轻咳两声,不自在地道:“爷先走了,明儿再来看你。” 还是没有回应,四爷抿了抿唇,然后顶着一张快烧着的脸大步离开。 四爷走后好一会儿,维珍才轻轻拉下被子,露出半张同样通红的脸,一边朝着外头瞄,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四爷。 初乳多珍贵啊,营养价值那么高,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好意思跟小西瓜抢! 啊啊啊! 不活了,太丢人了! 想着刚才的情景,维珍再次把被子扯过头顶。 …… 第217章 厚赏 四爷回到前院,脸上的红晕还没消下去,苏培盛瞧着四爷的泛红的脸,不免有些担心,怕四爷这是着风寒了,当下忙不迭小心询问:“主子爷,要请许太医来给您瞧瞧吗?” 四爷一怔:“瞧什么?” 苏培盛解释道:“奴才瞅着主子爷的脸泛红,故而担心主子爷着凉来着。”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没事儿,就是冷风吹的,不要紧,咳咳!” 听着四爷咳嗽,苏培盛赶紧又给沏了杯茶端了上来:“主子爷,您润润喉。” 不用了,已经够润了。 四爷下意识地吞咽了两下,到底还是习惯性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四爷就把茶杯撂下了。 总觉得今天的茶味儿怪怪的。 四爷觉得自己的心不净,总想起乱七八糟的,这也忒不像话了,四爷就想着练练字静心,正打算起身去书房的时,苏培盛却开了口。 “启禀主子爷,奴才已经查过了,福晋虽与宫外常有往来,不过却只限书信问候,并无夹带传送,自福晋有孕之后,也减少了往来。” “另外,奴才也请太医瞧过了福晋早产前正院的药渣,都是太医院的安胎药,并无不妥。” 关于福晋早产的事儿,四爷到底心里存着疑影儿,所以吩咐苏培盛暗中调查,这时候听苏培盛禀报,沉默半晌,四爷点点头。 看来是他多心了。 是了,福晋到底是大阿哥生母,就算再急功近利,也不会不顾大阿哥的死活。 这时候,小连子疾步进来,行至四爷跟前,躬身禀报:“启禀主子爷,毓庆宫的人来了。” 毓庆宫? 这时候太子派人来做什么?前几天太子不是才派人来过一趟吗? 这怎么又来了? 脑中的琦思顿时烟消云散,四爷微微蹙眉,然后沉声道:“请进来。” “是。” 小连子退下,很快就引着毓庆宫的首领太监何宝进来,跟上回一样,何宝身后跟着两个怀抱锦盒的小太监。 “奴才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行至正中,何宝躬身给四爷行礼。 “平身,”四爷道,“不知公公所来何事?” 何宝嘴角上扬,带着三分笑意:“听闻四爷又添贵子,太子殿下自是为四爷高兴,所以吩咐奴才给小侄儿送几样小玩意儿过来。” 何宝抬抬手,身后的两个小太监随即就捧着锦盒躬身上前。 四爷是真的没想到,大阿哥出生,虽然没办洗三,但太子已经派人送过一次礼了。 自然别的皇子也都有礼物上门,大阿哥是四爷的嫡长子,自然身份贵重,一众皇子送贺礼是应该的,但是二阿哥,只是庶子,四爷也没有大张旗鼓给办洗三,按理说,这份礼就没必要送了。 但是太子竟然也为二阿哥准备了贺礼,还特地让何宝送过来,四爷当然意外。 四爷点点头,苏培盛旋即上前,上前接下锦盒。 四爷道:“多谢太子殿下记挂,明日我会登门致谢,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四爷的态度,何宝明显很满意,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躬身跟四爷道:“四爷放心,奴才一定把话带到,不敢搅扰四爷,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当下拂尘一扫,何宝转身出门,苏培盛去送何宝,四爷目光沉沉地看着桌上的锦盒,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如此屈尊降贵,难道他还敢不买人家的面子? 更别说,皇阿玛前不久还特意敲打过他。 …… 二月初十这天,万岁爷突然下令厚赏,不单单赏赐了大阿哥,连二阿哥都有赏赐,据说是四爷正月里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宫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喜事儿,万岁爷圣心大悦。 有万岁爷的带头,一时间,从皇太后到德妃,甚至连已故孝懿皇后的亲妹妹佟佳皇妃也都派人来阿哥所送了赏赐。 维珍的桌子上都放不下了,满屋子都是金光耀眼,茯苓跟甘草两人喜得见牙不见眼,脸上的笑都没下去过,一边忙活着整理赏赐,一边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叹,亦或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刻维珍正在寝房里头专心致志喂小西瓜,自从被亲爹亲自下场帮忙之后,如今小西瓜总算吃到了亲娘的乳汁,这时候正大口大口吃的起劲儿,维珍看着他白嫩嫩的小脸,一颗心都柔软得不成样子。 待总算吃饱了,二阿哥还累的直叹气,一双小鹿眼也累得直迷糊,这幅样子别提多可爱了,虽然天天都见,但是维珍却永远都看不腻。 二阿哥迷糊了半天,到底是顶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睡了。 守在帐幔外的乳母听到动静,忙得上前,小声道:“奴婢抱二阿哥回去睡吧。” 维珍还在月子中,自是不能受累的,四爷几乎每天都来看维珍跟二阿哥,乳母们哪儿敢不尽心? 维珍倒有些舍不得,又抱了一会儿怀里的儿子,然后才依依不舍地交给了乳母,乳母忙抱着二阿哥退了出去。 茯苓拿着赏赐的单子给维珍送进来,一张嘴就带着明显显的笑意:“主子您瞧,这些都是赏赐的单子。” 维珍接在手里,一张张地翻看,越看却眉头就皱的越厉害。 不论怎么说,她一个格格生孩子,都不该惊动万岁爷跟太后的,从前别家的格格生孩子,也没见有这般阵仗的,指不定现在外头都在议论她呢。 第218章 大封皇子? 那福晋呢?福晋又会怎么想? 福晋生子的时候失血过多伤了身子,现在还一天天吃着药,而大阿哥的情况更不好,之前许太医不敢轻易给大阿哥用药,说得先等到大阿哥满月,身子好歹强健一些才成。 前几天大阿哥总算是熬到满月了,维珍听说许太医开始给大阿哥用药,只是大阿哥的情况却陡然之下,一度岌岌可危,福晋都哭晕过去好几回了,四爷也是几天都没有合眼。 这个时候,二阿哥却冷不丁得了这许多赏赐,固然大阿哥的赏赐肯定要比二阿哥厚许多,但是福晋能不觉得扎眼? 她只想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养孩子,并不想做出头鸟。 茯苓瞧着维珍眉头微蹙,还有些纳闷儿,当下小声询问:“万岁爷跟皇太后都赏赐了二阿哥,主子怎么还不高兴呢?” “没有的事儿,我高兴着呢。”嘴上这么说的,但是维珍脸上却不带半丝笑意。 茯苓越发看不明白,四下瞅了瞅,然后凑到维珍跟前,压低声音跟维珍道:“主子,如今宫里都在传,说万岁爷准备要大封皇子了!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只怕不是空穴来风!” 维珍一怔,大封皇子? 的确,如今是康熙三十七年,可不正是康熙皇帝第一次大封皇子的时候嘛。 她真是生孩子生的迷糊了,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 见维珍不吭声,茯苓又继续道:“主子您看啊,万岁爷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张旗鼓地赏赐大阿哥跟二阿哥,十有八九就是看重主子爷,到时候大封皇子的时候,咱们主子爷肯定能得个好爵位!” 好爵位? 维珍记得四爷这一次被册封为了贝勒,按说二十岁就成了贝勒爷,也算不错了,但是要看跟谁比了。 只比四爷大一岁的三爷人家就被册封了为了郡王,比四爷小几岁的八爷跟四爷一样得了贝勒爵位…… 平心而论,第一次大封皇子,四爷是众皇子中最憋屈的,又何来万岁爷看重四爷一说? 手上的单子更碍眼了,维珍懒得再看,把单子递了回去,一边撩起眼皮盯着茯苓。 茯苓被维珍盯得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道:“主子明鉴,这话奴婢只跟主子说,连甘草都没说!主子的训斥奴婢记得真真儿的,绝不敢再犯!” 维珍这才满意,收回了视线,然后吩咐茯苓道:“行了,拿下去吧,我也乏了,歇一会儿,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再来叫我。” “是,奴婢遵命。” 茯苓一脸狐疑,总觉得维珍今天的情绪不大对劲儿,却也没再啰嗦,当下拿着赏赐的单子退了下去,结果正好赶着四爷进来,茯苓忙得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四爷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单子,然后抬脚进了寝房,就瞧着维珍正靠在软枕上发呆,四爷都走到床前了,维珍这才发现,仰起头看着四爷,勉强牵了牵唇:“四爷来了。” 四爷在床上坐下,打量着她这幅表情,有些担心:“怎么了?身子不舒坦?” 维珍摇摇头:“没有的事儿,可能就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些乏。” 这话倒也不算假,因为涨.奶的缘故,维珍晚上总会被涨醒,要是不把乳.汁挤出来,肯定是睡不好的,当然了,还得换下被溢出乳.汁弄脏的衣裳。 不过这种事儿就没必要告诉四爷了,怪难为情的。 四爷还是有些担心,伸手握住维珍的手:“过几天,爷就来陪你睡。” 维珍还在月子里,四爷不好也不能留宿在维珍这儿,不然维珍的名声得多难听。 维珍闻言,心里舒坦了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小声询问:“万岁爷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赏赐二阿哥了?” 四爷看着维珍眼中的不安,默默叹了口气儿,换别人,有这等殊荣,不知得激动得意成什么样儿呢。 别看维珍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维珍心中有数,知道分寸。 正因为如此,很多事儿,四爷也愿意跟维珍说。 “其实之前,太子殿下也赏赐了二阿哥。”四爷道。 维珍闻言一怔,太子殿下也赏赐了二阿哥?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219章 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路人 “赏赐搁在前院,本来没想着让你知道。”四爷又道。 不仅不想让维珍知道,他也不想让福晋知道,福晋如今这副架势,是一丁点儿的刺激都受不了,要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还特意赏赐了维珍,不仅会影响病情,四爷也怕她会更加记恨维珍。 再有就是,四爷的私心也不想把太子的赏赐送过来给二阿哥,就像他受伤时候太子送来的补品,一直都被束之高阁,再怎么名贵,他这辈子都不会碰的。 哪里想到,他这边是瞒住了太子殿下给二阿哥的赏赐,但是万岁爷那边却大张旗鼓地下令赏赐,四爷也是无奈得很。 他能瞒住太子殿下的赏赐,难不成还有本事瞒住万岁爷跟皇太后的? 一想到这个,四爷就心累不已。 万岁爷为何会冷不丁突然下令赏赐?四爷认为,这跟他主动去毓庆宫答谢太子有关。 前朝不是有人说太子残暴不仁,对手足亦冷酷无情,动辄打骂吗?若真是如此,四爷这个疑似被打的对象,又怎么会巴巴地主动登太子的门?太子又怎么会揽着四爷的肩膀亲自把人送出门? 人家这明摆摆是亲兄热弟嘛! 四爷这是主动给太子解了围,万岁爷想必是满意的,所以没过多久,就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赏赐。 什么叫打一棍子再赏个甜枣? 这就是嘛。 只是这是皇阿玛认为的甜枣,落在他嘴里就只剩苦涩了。 万岁爷要是真的关心他、关心孙子,四爷一准儿高兴坏了,但是这算什么? 不过是对他忍辱负重的一点子奖励,赏了这颗甜枣,也是让他往后继续能屈能伸下去,好好儿地做一枚万岁爷手下听话的棋子。 是的,在万岁爷眼中,他首先是一枚棋子,然后才是儿子。 虽然对先君臣后父子一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四爷心里还是说不尽的失落苦楚。 维珍瞧着四爷的表情,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更小了:“太子……是遇到麻烦了吗?” 这些天,她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外头的事儿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这时候听四爷这话,就知道太子好端端地不可能主动给二阿哥赏赐的,肯定背后有原因。 果然四爷点点头,将前因后果跟维珍大致说了一遍,维珍听得直皱眉。 太子殿下品行不端,被朝臣弹劾那是活该,可是万岁爷却逼着四爷去给太子擦屁股,而且这还不是头一次了,四爷被万岁爷下旨训斥又责令闭门思过,才过去多久? 太子需要脸面,难道四爷就不需要? 别的皇子会怎么看四爷? 会觉得四爷忍辱负重、有容乃大?还是觉得四爷是个敢惹不敢撑的怂包软蛋? 朝臣们又会怎么看四爷?以后还会有人为四爷鸣不平? 都一样是儿子,万岁爷这心未免偏的也太狠了,跟德妃都有的一拼,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路人。 再想想刚才的那一叠单子,维珍更是气闷,怎么着?打一棒子揉三揉吗? 在万岁爷的眼里,四爷的脸面就值那点子破烂玩意儿? 不是,御赐的东西自然不是破烂玩意儿,但是在维珍这里就是瞅着都嫌烦的玩意儿! 四爷看着维珍气鼓鼓的模样,心里的郁闷倒是一下子少了不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含笑道:“已经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维珍可不这么认为,日后太子要是再闯祸、亦或是朝中再有人弹劾太子,是不是还得四爷一次次上赶着用自己的脸面去给太子擦屁股? 这话虽然难听,可道理却是真的。 四爷如何不知道?四爷是怕自己担心,才故意说这话宽解自己,维珍当然也不好再继续戳四爷的痛处,尤其是,她并不能为四爷做些什么,一味儿叽叽喳喳只会让四爷更加难受心烦。 当下维珍也没有再提这事儿,看着四爷憔悴的一张脸,还有眼底的乌青,维珍小声问道:“要在妾身这儿歇一会儿吗?” 按说这时候是不该留四爷在自己这儿歇的,哪怕是午睡都不合适,可是维珍就是忍不住。 四爷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生觉,她现在就想让四爷好好儿睡一会儿,少去想这些烦心事儿。 第220章 都能被补齐 四爷有些迟疑,他虽然几乎每天都来看维珍,但也都是坐坐,毕竟维珍在坐月子,他不好多待,不合规矩,也怕外头人背后瞎议论对维珍不好。 可这时候看着维珍担忧的一双眼,四爷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成日心力交瘁、夜不能寐,他也想好好儿睡一觉,这一方天地,最是安宁,他在这儿总能睡得很踏实。 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朝里面挪了挪,给四爷腾出来位置。 四爷动手宽衣上床,枕头上被子上都带着股子淡淡的乳香,随着呼吸充斥着四爷的肺腑,四爷的眼皮不自觉地就开始发沉。 四爷习惯性地冲维珍伸出了胳膊,维珍有些迟疑,还是跟从前一样枕了上去,脸贴着四爷的胸膛,她听到四爷口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叹谓。 “四爷想听曲儿吗?”维珍仰起头,盯着四爷的侧脸,语气中带着几分俏皮,“方才小西瓜那里没用上,妾身可以匀给四爷。” 四爷不由笑了,真是愈发恃宠生娇了,如今打趣起自己来都毫不费力了。 不过四爷倒不生气,反倒侧过身,把维珍搂得更紧,一边含笑道:“那爷今儿就沾二阿哥的光了。” 被四爷这么从后背抱着,维珍就特别紧张,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尽可能地缩着小腹,毕竟才生过孩子不久。 仗着年轻,又有嬷嬷每天的专业按摩,其实维珍的身材恢复得算是很快了,但是小腹却还有些突出,腰也比从前粗了一寸,很显然她的身材并没有完全恢复,而此刻四爷的手就搭在她的腰上。 维珍从前并不是个有身材焦虑的,但是现在,她跟所有分娩之后还没恢复身材的宝妈一样,难免就有了些身材焦虑,她现在已经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没忍住留四爷在自己这儿歇下了。 维珍正惴惴不安着,身后就传来了四爷慵懒的声音:“不是要给爷唱曲儿吗?” 维珍这才吐了口气儿,然后轻轻唱了起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 淡淡的乳香,温柔的歌谣,还有怀中柔软的身躯,样样都合四爷的心意,维珍一首《摇篮曲》还没唱完,身后就传来四爷轻轻的鼾声。 维珍停了下来,伸手过去,想把四爷搭在她腰上的手拿开,但是却怎么都拿不动,她又不敢使劲儿怕惊醒四爷,所以最后只能作罢。 算了,说不定等四爷睡熟了,自己就拿开了。 维珍打了个哈欠,然后也闭上眼昏昏睡去。 ……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傍晚,还是四爷先醒的,确切地说是被饿醒的。 昏沉静谧的帐幔中,只有他跟维珍,维珍还缩在他的怀里,猫儿一样地睡着,他手下是维珍柔软的小腹,正随着维珍的呼吸,一下下轻轻地起伏着,像是有生命力一样。 小西瓜曾经就住在这里,从看不见的小肉球长成六斤二两的大肉球,何其神奇。 而他也曾经无数次贴着维珍的小腹,仔仔细细地听着里头的动静,有时候潺潺像流水,有时候又咕叽咕叽的像气泡。 他喜欢听维珍说关于腹中孩子的一切,什么小西瓜长手长脚了,什么小西瓜能听到他们说话,又什么她每天都要跟小西瓜对话还得唱歌给小西瓜听,亦或是小西瓜告诉她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吃那个。 尽是些胡说八道,但是四爷就是爱听。 在母亲的殷切期待与爱护下来到人世间,他的小西瓜何曾幸运。 他喜欢维珍对孩子不加保留的温柔疼爱,他这样死板认定规矩的人却也为了成全维珍的慈母心肠,破了那么多的规矩,默许大格格可以在维珍这儿睡,也答应维珍亲自哺育二阿哥。 好像这样,他所缺失的渴望的,都能在维珍这里被补齐。 耳畔传来女人不耐的哼唧,怀里的女人扭着身子躲避着四爷,一边还伸手去扯四爷那只放在她小腹上不安分的手。 四爷回过神来,嘴角噙着笑,凑过去轻轻亲维珍的耳朵,大手又在小腹上揉了几下,正要撤下,却听着维珍的呼吸变得急躁,扯着自己的手也松开了,一路向上。 四爷先是疑惑,待意识到维珍在做什么之后,他的呼吸就陡然一滞,看着维珍的眼神顿时就深沉了下来。 顿了顿,他的手追上了维珍的手…… 然后就听着维珍发出舒畅的梦呓,四爷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四爷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腹中的饥火陡然腾起,他定定看着维珍泛着红晕的睡颜,突然掀开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 蓦地,维珍睁开眼,瞪着床帐上交颈恩爱的鸳鸯,她惊慌失措去推放肆作恶的人,却怎么都推不动,推着推着,她推不动了,两手虚虚隔着被子抱住了。 第221章 又这样!又这样!每回都这样!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只余维珍一声声压抑的喘息,像是一尾脱水濒死的鱼。 过了好半晌,维珍的呼吸才勉强平复下来,然后被子被人从里面撩开一角,再然后从中伸出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把维珍扯了进去,黑暗陡然降临,迎接维珍的是急切的吻。 维珍抗拒着躲避,却被那双手死死箍着,她避不开,气恼地张嘴去咬,对方却不躲不闪,由着她咬,一声痛呼都没发出。 维珍咬不下去了,松开嘴,气呼呼地背过身,然后又被人从背后圈进了怀里,维珍挣扎着,一边小声骂道:“你……你混账!” 搁在在平时,她哪里敢对四爷说过这样的话,实在是太生气了,也太……羞耻了。 四爷没吭声,手脚并用地箍着维珍,整张脸都贴在维珍的脖颈,一下下亲着,一副做错事儿怕她生气拼命讨好的样子。 又这样!又这样!每回都这样! 但是谁让维珍就吃这一套呢? 一边在心里发誓这次肯定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可是一边心又被四爷一下下亲软了,维珍简直心烦意乱,烦四爷也烦自己。 “以后不许……不许再那样。”半晌,维珍红着脸气恼着道。 四爷半天都不吭声,维珍气呼呼地扭过头,压低声音吼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自从有小西瓜,你对爷就没有从前好了,听曲儿都要靠蹭小西瓜的光。”黑暗中传来四爷幽幽的声音。 维珍都愣了,这男人知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神马玩意儿? 什么叫倒打一耙?什么又叫驴唇不对马嘴? 不待维珍吐槽,四爷继续幽幽地抱怨:“现在你都不让爷碰了,只让小西瓜碰。”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而且你刚才是怎么碰的?就……就单纯只是碰吗?! 维珍简直无语,脸也烫得要命,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因为羞耻带着磕巴了:“没、没有你这么碰的!” 四爷又不说话了,贴着维珍的脖颈,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喷薄出的热气,一下下攻击着维珍可怜敏感的脖颈,激得维珍一下子起了半身的鸡皮疙瘩,连天灵盖都是酥的。 小西瓜哪里有你这么会撒娇?! 实在是招架不住,维珍只能敷衍着妥协:“行行行,让你碰,让你碰……” 话音未落,就被得逞的四爷亲住了,迥异于平时带着股子味道的吻,让维珍觉得有些不自在,还带着股子憋屈,她伸手想把四爷推开,但到底是敌不过四爷的热情。 渐渐地,她伸出手环住四爷的脖子,从激烈到温柔,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像啄蜜的蜂、如沫的鱼。 太久没有这么亲近温存,他们都是这样地想念彼此,怎么都亲不够。 …… 四爷的晚膳自然是在维珍这儿用的,两人都没吃午膳,又在床上腻歪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晚膳都是敞开了胃口吃的。 维珍今天的月子餐有一份水饺,鱼肉馅儿的,四爷也吃了一个,觉得味道不错,鲜美异常,维珍倒是对鱼肉馅儿的兴趣不大。 说起来,她算地地道道是南方人的胃口,对河鲜的喜爱深入基因,但是唯独在吃饺子这件事儿上,她却是扎扎实实遵循西北人传统的喜好。 不管是猪肉馅牛肉馅羊肉馅,她通通来之不拒,但是对于鱼肉馅的水饺,也就是吃一两个尝尝鲜,再多的,就不想吃了。 瞧着四爷喜欢,维珍索性把一整盘饺子都挪了过去。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水饺的吗?”四爷有些纳闷儿。 维珍摇摇头:“总觉得鱼肉馅的饺子味道怪怪的。” 四爷一脸无语,他可是记得清楚从前维珍吃刀鱼馅儿的馄饨可一点儿都不觉得怪,一口气能吃两碗呢。 怎么鱼肉馅儿的饺子,她却觉得味道怪怪的了?这跟馄饨的区别有这么大吗? 四爷又夹了一个水饺吃下,还是觉得跟馄饨没什么区别,当下便问维珍:“那你最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水饺?” 第222章 有些秘密 “荠菜馅儿的!”维珍不假思索道,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都放光,“天下美味共十斗,荠菜饺子独占八斗!” 四爷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他最喜欢看维珍这副两眼放光的样子了,笑够了,四爷又好奇问道:“什么是荠菜?”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额,堂堂大清四皇子不知道荠菜,就很符合人设嘛。 维珍也是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自从穿过来之后,一日三餐里头压根儿就没有过荠菜,想想也是,她现在好歹也算是个权贵阶级,荠菜这样等不得台面的野菜原是不配上她的饭桌的。 “荠菜是一种野菜,”维珍跟四爷解释道,“春天的时候最好吃了,特别嫩,菜根都不用去,而且还是精华,凉拌好吃炒菜也好吃,不过最好吃的还属包饺子。” 四爷闻声很是好奇:“你从前经常吃?” 李家真的很奇怪,听着维珍的口气,从前没少吃野菜,李家虽然小门小户也不至于落到靠野菜果腹的地步,所以…… 野菜真的很美味吗? 维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可是却莫名带着股子怅然,那是想起旧事的模样。 “是啊,以前常吃,每次都能把自己吃撑,小时候,还……” 还总跟着祖母去田野里头挖荠菜,每次都会挖回来满满一篮子,然后祖母一根根地摘干净。 那时候祖母家里还没有装热水器,节俭的祖母总用凉水洗菜,两只手都冻得通红,却一根根仔仔细细地把荠菜洗得一干二净。 水灵灵的荠菜跟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肉,在祖母那双骨节分明、带着无数细小沟壑的双手下调和相融,其实除了酱油跟葱姜也没有别的调料了,可是那味道就是要命的好吃。 光想想都让维珍流口水。 她总嚷嚷着要为祖母分担,祖母就让她帮着添柴火,她坐在灶膛前,被里面跳动的火焰烤得昏昏欲睡,一边懒洋洋打着哈欠一边等着美味出锅,回回她都吃的肚子滚圆。 慈祥的祖母、温暖橘黄的灶膛、热气腾腾的荠菜饺子,这是她对于初春最美好的回忆。 只是这些美好,却注定无人能够分享。 话到嘴边,维珍及时地打住,她没有原主的回忆,在四爷跟前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是漏了馅儿…… 会是什么结果,她不敢也不愿去想。 有些秘密,她注定要埋藏一辈子,即便是对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与她骨血相连的孩子。 四爷听得津津有味,维珍却戛然而止,四爷还追问:“还什么?” 维珍牵了牵唇,道:“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妾身都有些记不清了。” 说完,维珍就继续埋头喝起了山药枸杞墨鱼汤。 四爷看着维珍低垂的眉眼,总觉带着股子忧伤,是……想家了吗? 自从大婚之后,福晋倒是可以趁着年节,家人入宫参加宫宴的时候,可以见上面。 但是维珍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一则维珍只是格格,如无意外,她甚至连走出后院的机会都没有,二则是李家的门槛太低,压根儿就没有进宫面圣、参加宫宴的机会。 维珍的父亲李文烨更是在外做官,即便回京述职,他那样区区七品的小官儿也没有面圣的机会。 算起来,维珍比福晋入宫更早,都差不多五年没跟娘家往来过了。 如果维珍被封为侧福晋的话,那维珍的处境就自然就能改善。 如今阿哥所尚且没有侧福晋,按说这头一位侧福晋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维珍的,四爷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都是想着先把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递上去,像五爷府刘格格那样等着。 等大爷跟三爷府上出了侧福晋,后面也就能轮到维珍了。 但是现在万岁爷跟皇太后将将赏赐了二阿哥,有此殊荣,说不准维珍还真能成为阿哥所头一次侧福晋,这样的时机实在难得,但是现在…… 四爷却犹豫了。 第223章 踟蹰之间 大阿哥如今的情况,可以说是朝不保夕,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得承认大阿哥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 福晋因此备受打击,几次昏厥过去,虽是出了月子,但是病情却反而加重,已然下不来床了。 许太医私下跟他禀报,说此次早产本就让福晋身子损伤极大,如今的病情更是雪上加霜,福晋以后怕再难有孕了。 连一向说话最是委婉的太医都这么说了,四爷心里明白,福晋往后是再不能生了。 若是大阿哥保不住的话,福晋怕是……也要撑不下去了。 这个时候,要是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话,且不说会不会被人议论宠妾灭妻,福晋会受得了吗?能……撑得住吗? 一边是病重的福晋跟大阿哥,一边是倍受委屈却从不让他为难的维珍,踟蹰之间,四爷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因此这时候面对维珍,他心里满是羞愧,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底气,当下就老老实实地闷头吃饺子,这倒是意外契合了维珍的心意。 不追问就好,维珍默默松了口气儿,也闷头喝起了汤。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四爷回了前院,维珍也洗漱又回了寝房,白天睡得太足了,晚上自是睡不着,维珍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左右是睡不着,维珍索性撩开被子下了床。 “主子,您怎么起来了?”甘草闻声旋即进了寝房,然后小声询问,“可是又涨.奶了?” 维珍奶水足,晚上总会因为涨.奶醒来一两次,甘草跟茯苓都知道,不待维珍回答,甘草就麻利地取来了干净的衣裳,准备给维珍更换。 刚才还满心怅然,这时候听甘草提到涨.奶,维珍心里“蹭”地一下就涌上来一摞羞耻的画面,紧接着,维珍的脸就开始烧了起来。 她不是涨.奶,而且她今晚应该……也没奶可涨。 “不用麻烦了,”维珍赶走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可是却还是架不住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去……去给我准备笔墨。” 甘草一怔:“主子要练字?” 维珍点点头,对,她要练字,练字静心! 甘草知道维珍白天睡得足,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当下就麻利地给维珍准备了笔墨,连字帖都被贴心地翻到维珍之前练到的地方,结果维珍还不乐意了。 “谁让你拿这个过来的?”维珍红着脸看着四爷亲手写的字帖,一脸的嫌弃加羞恼,“不要这本,去把《心经》给我找来!” 对无理取闹的主子一头雾水,甘草还是老老实实取来了《心经》。 …… 四爷心事重重地出了离开维珍的小院儿,隔壁武格格的侍婢,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进了屋子。 “启禀主子,主子爷刚刚从李格格那儿出来,正朝前院儿走呢!”佳音禀报道。 武格格闻言,顿时一脸嫌恶,冷哼道:“狐媚!” 这声狐媚说的自然是维珍,这还没出月子,就开始勾搭四爷了,明明身子不方便,伺候不了四爷,也不知使的什么下作手段勾得四爷在她那边待了大半日才走。 只是一墙之隔,四爷成日地往维珍院儿里跑,对她却是视而不见,只当没她这号人是死的,武格格如何不委屈?如何不嫉妒? 又如何不着急? 维珍这还没出月子呢,就让四爷这般流连忘返,简直像是跟被勾了魂儿似的,若是等维珍出了月子,那四爷只会更加不记得自己吧。 算起来,武格格进四爷的后院儿都已经半年多了,但是到现在却还是完璧之身。 尤其是这半年多的时间,福晋跟李格格先是怀着身孕,后来又是一前一后生子还有坐月子,都是不方便伺候四爷的,这本是武格格上位争宠绝佳的机会,但是四爷却愣是没有碰武格格的意思。 甚至四爷好像压根儿都不记得自己后宅还有她这号人似的。 从一开始的志在必得,到现在的备受打击,这是武格格万万没想到的。 不仅如此,连下人都瞧不起她,白白浪费了一副好颜色,那一手琵琶更是丢人现眼,要不是福晋还处处关照着她,武格格的处境只会更差。 到现在,眼瞅着维珍都要出月子了,武格格真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必须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武格格一口气喝了半杯的茶,询问佳音:“你之前说今天跟着主子爷的是小连子?不是苏培盛?” 第224章 竟然顺利到这种地步?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是小连子,方才奴婢瞧得真真儿的。” 武格格松了口气儿,不是苏培盛就好。 这大半年里,武格格也不是没有下过功夫,只是想要接近四爷,那就少不得要从四爷身边的奴才下手,要不然的话,她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所以武格格没少往苏培盛身上下功夫。 都道太监最贪财,武格格也没少给苏培盛送黄白之物,但是苏培盛却一概不收。 武格格起初还以为是苏培盛贪心,咬着牙把自己的体己银子都一股脑儿地给苏培盛送了过去,按说那数目真的不算少了,但是人家苏培盛却还是不收。 武格格这才明白,这苏培盛不是贪心,他就是油盐不进! 武格格就特别泄气,她倒是宁愿苏培盛是个贪心的,那样的话,至少她还有机会。 既然苏培盛的路子走不通,那武格格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武格格就瞄准了苏培盛的徒弟小连子,想着改走小连子的路子。 只是小连子并不常来后院儿,平时跟着四爷伺候的也都是苏培盛,武格格很难有接近小连子的机会,难得今天小连子单独跟着四爷,苏培盛又不在,武格格就觉得机会来了。 武格格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当下就吩咐佳音按照事先的计划去办,佳音一个劲儿地点头,然后就迅速地退了出去。 武格格有福晋的庇佑,下面的人怎么也不会明着欺负到武格格跟前,但是佳音这些做奴才就不同了。 武格格不得宠,入门大半年都还是完璧之身,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作为武格格的奴才,在后院儿都是低人一等,佳音他们平时没少受其他奴才欺负,自然都是盼着自家主子能够受宠的。 佳音走后,武格格就开始坐立不安,在房中走走停停,一时攥拳一时又叹气,在屋里来来回回不知转了多少圈,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武格格忙得抬头看去,就瞧着佳音一脸喜色,兴冲冲地跑进门。 “主子!您快些准备吧!”佳音一脸兴奋,胸口起伏不定,声音都因为激动带着颤,“连公公让您现在……现在就过去!” 武格格闻言登时就愣住了:“什么?现、现在?” 佳音一个劲儿点头:“是的,连公公让您梳妆准备好就去。” 武格格只觉得一阵目眩神迷,身子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半晌还回过神来:“真的?你没听错?” 她原本只想着搭上小连子这根线的,哪里想到竟然顺利到这种地步? 武格格简直不敢相信,佳音也是喜上眉梢:“主子,是真的,千真万确!您快些准备着吧!可千万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武格格总算回过神来,一个劲儿点头,激动地往梳妆台走去,一边忙不迭吩咐道:“快!快给我梳妆!让佳期把那套新做的旗装给取出来!” “是!奴婢遵命!” 当下佳音跟佳期两个侍婢都欢天喜地的给武格格打扮起来。 …… 给四爷斟茶之后,小连子就退了出来,在廊道里伸着脖子搓着手翘首以待。 因着苏培盛着了风寒的缘故,今天是小连子伺候的四爷,不知道师父平时伺候四爷是什么感受,反正今天小连子就觉得两字儿—— 轻松! 自打进了李格格的屋,四爷大半天都没出来,搞得小连子不仅期间对着火盆打了好几个盹儿,还跟茯苓甘草一道吃了一顿饭外加几块小点心。 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就是四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阴沉着呢,小连子顿时又觉得没那么轻松了,老老实实跟在四爷身边,大气儿都不敢喘。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师父,不知道师父平时面对四爷的这副棺材脸,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四爷好端端地,怎么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平时从李格格那儿出来,四爷的心情不是都挺不错的吗? 小连子胡乱琢磨着,一边悄悄去看四爷的脸,然后目光就落在了四爷的嘴唇上,随即小连子就愣住了。 四爷的嘴唇好像比平时要红,最重要的下嘴唇上面若有似无像有个牙印儿…… 李格格胆儿可真大,都敢对四爷下嘴! 小连子回过神来,赶紧挪开视线,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着李格格的神勇,一边隐隐约约地明白,四爷的心情为什么就不好了。 憋得嘛。 李格格还在坐月子,又不方便伺候主子爷,偏生又黏黏糊糊地勾着主子爷,主子爷本来就旷了这么长时间,今天又是能看不能吃的,能不憋的慌? 就主子爷这龙精虎猛的年纪,一直这么欲求不满的,心情当然好不了,指不定身子还会憋出什么毛病来呢! 小连子不免忧心忡忡,一半是担心主子爷的身体,一半也是怕主子爷欲求不满火气大,牵连到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身上。 正胡思乱想着呢,底下的人说,武格格院儿里的人找他有事儿。 第225章 他根本就不配这个尊称! 小连子以为武格格院儿里出了什么事儿,就去见了佳音,却没想到佳音竟然一上来就给他塞银子,话里话外地求他帮忙在四爷面前多提一提武格格。 为什么要在四爷面前提武格格?小连子又不傻,顿时就明白了。 想着四爷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又颠了颠手里沉甸甸的荷包,想了想,小连子没有拒绝,让佳音回去让武格格准备着,等下他给安排。 师父不是说过,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一门心思为主子爷着想吗? 他当然要急主子爷之所急,替主子爷排忧解难啊! 当下,佳音激动地回去了,小连子也激动地塞好荷包,他等下一定要好生安排,既得让四爷满足,也能顺带搭上武格格,真是一举两得! 在小连子的翘首以盼中,武格格装扮一新款步走来,因为后院儿女眷无令不能擅进前院儿,小连子还特地去月牙门处候着。 待武格格到了,小连子打量着娇艳欲滴的武格格很是满意,然后亲自引着武格格进了前院儿,把事先准备好的糕点还有蜂蜜燕窝端到了武格格跟前。 小连子一边还周到地提点着武格格:“主子爷虽然瞧着严肃不大好亲近,但是主子爷却并不难伺候,轻易也不会发火,等会儿格格切莫紧张。” 武格格真是感激不尽,一边接过托盘,一边忙不迭跟小连子点头道谢:“多谢谙达提点。” 谙达? 小连子都给听愣了,稍稍愣怔过后,那叫一个激动,简直就跟吃了人参果儿似的。 如今也有人尊称他谙达了,而且还是位格格! 小连子被武格格的这一声“谙达”叫的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一时都回过神来,晕晕乎乎地带着武格格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 武格格深吸一口气儿,然后走了进去,临进屋之前还不忘给身边的佳音使了个眼色。 佳音会意,没有跟着进去搅扰,留在了门外,轻轻替主子关上了房门,然后又忙不迭地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小连子的手中。 “今天实在是多谢谙达,这是我们格格的一点心意,还请谙达一定收下!” 不是才给过个荷包吗?而且刚才那荷包就有四十两呢,已经够多的了,这才过多久就……又给一个? 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啊? 回过神来的小连子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听到房中传来四爷的怒吼:“小连子!” 小连子登时浑身汗毛倒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荷包不荷包的,当下连滚带爬地进了房去,然后就瞧见四爷正沉着脸看着自己,而武格格花容失色正跪在地上掉眼泪呢。 小连子登时就暗叫一声不好,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明显显的颤音儿了:“主……主子爷,奴、奴才在!” “你就这样给爷守门的?”四爷冷声道,声音不大,却让小连子心惊肉跳,“什么人都敢给爷放进来?你脑袋是不想要了?” 小连子已然下破了胆儿,浑身抖似筛糠:“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还请……还请四爷责罚!” “去领二十板子,另罚一年月钱,滚下去!”四爷冷声道。 小连子心一紧,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二十板子打下去,他半条命都没了! 只是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又要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走出两步又突然站住脚,然后忙得走到武格格身边,压低声音道:“武格格,您请回吧。” 要是他敢直接退下,不打发武格格继续留着让四爷堵心,那他剩下的半条命一准儿也没了! 可是武格格却跟没听到似的,兀自一摊烂泥似的跪在地上,一双美目如泣如诉看着四爷,哀怨着道:“主子爷,您当真就如此厌恶妾身吗?妾身究竟哪里不好,您说出来,妾身改还不行吗?” 啊啊啊啊! 武格格你快闭嘴! 小连子简直头都要炸了,他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抽了什么疯才自作多情地想要急主子爷所急啊! 荷包他不要了,双倍退回去成不成?! 不待武格格继续哀怨下去,小连子果断唤了门外也要吓得昏过去的佳音进来,两人合力半扶半拖,总算是把武格格给弄出去了。 被拖出去的武格格彻底傻了,愣呼呼的回不过神儿,佳音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带着哭腔问小连子:“谙达,我们格格怎么办?” 不要再叫他谙达了!他根本就不配这个尊称! 第226章 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先送格格回去吧,我这儿……还有的忙。”小连子努力撑着让自己别在佳音面前哭,实在是丢人现眼了。 是啊,他是真的忙,尤其是……屁股,二十板子呢! 他现在实在没工夫管什么武格格文格格了。 佳音没有办法,只能抹着眼泪扶着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武格格回了后院儿。 …… 小连子挨打的事儿,苏培盛没过多久就知道了,倒不是他跟徒弟心有灵犀听到了小连子的哀嚎,是有个小太监特地过来传令。 “你说什么?”被人从梦里叫醒的苏培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询问,“主子爷要……要罚我半年的月钱?” 他是没睡醒吗?是在做梦吗? 上回因为宋格格的事儿主子罚他月钱,这才好不容易挨过来,这怎么又被罚月钱? 来人却一个劲儿点头:“是,就是主子爷刚刚下的令。” 苏培盛满脑子都是问号,他就请了一天病假,主子爷也是答允了的,怎么突然就被罚了月钱?没道理啊! 苏培盛正不明就里的时候,就听着外头隐隐有哭声传来,然后来人叹了口气儿跟苏培盛道:“苏哥哥,主子爷说你教徒无方,故而才罚你半年的月钱,要是再有下次,你们师徒俩就直接去辛者库,就不用再伺候主子爷了。” 一股子寒气儿蓦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儿,苏培盛浑身一个激灵,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顾不上穿鞋,就直接往外冲,看的来人都是目瞪口呆。 不是说病了吗?这分明就是身轻如燕嘛。 身轻如燕的苏公公一口气儿冲到了隔壁,一把抓住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连子,红着眼吼道:“你这小兔崽子到底闯什么塌天大祸?!” 将将挨了二十板子的小连子,顿时又疼得嚎出猪叫声,苏培盛却管不了这许多,伸手就照着小连子的脸给了一巴掌:“再嚎?再嚎老子把你舌头扯掉!” 小连子不嚎了,哭丧着看着苏培盛:“师父,我……我闯祸了……” 苏培盛不由分说又给了小连子一巴掌:“少你娘的废话,挑要紧的说!” 当下,小连子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越听苏培盛的脸就越白,等小连子讲完了,苏培盛的脸白的跟那澄心纸似的。 难怪主子爷的火儿这么大,还会牵连到他。 可真是他如假包换的好徒弟!就连犯的错也他娘的跟他如出一辙! 难怪主子爷都牵连到他头上来了。 搞清了前因后果的苏培盛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差点儿没把自己给憋死。 好半晌才把这口老血咽下去,苏培盛捏着小连子的耳朵使劲儿一拧:“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师父!师父!手下留情!”小连子疼得吱哇乱叫。 苏培盛怕他一个劲儿鬼叫又吵到四爷,当下就松了手,虽然被小连子气得五内生烟,但是却也不能不管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小徒弟。 当下苏培盛,回房把自己去年没用完的药膏给小连子送过来,一边咬牙切齿地道:“知道给主子爷做奴才最要紧的是什么?” 小连子哭唧唧地道:“知道,是为主子爷排忧解难!” “放屁!”苏培盛气得又给了小连子一巴掌,然后一字一字咬着牙道,“给老子听清了,是绝对不能管主子爷床帏里头的事儿!要不然就不是屁股挨板子这么简单了,明白吗?!” 经过上回的教训,苏培盛是彻底明白了,别的主子或许需要奴才连床帏里的事儿都排忧解难,但是他家主子爷是绝对用不着,非但用不着,还相当深恶痛绝! 小连子闻言顿时嘴巴一咧,哭得更伤心了:“师父,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你上回挨板子也是因为这事儿啊?” 要是早知道,他今天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绝对不敢安排武格格来前院儿啊! 苏培盛嘴角一阵抽搐:“……” 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 四爷床帏里头的事儿是绝对不能管的,这是苏培盛用血跟泪换来的教训,但是也有人就是一门心思想管四爷的这档子事儿。 这段时间,德妃的心情一直非常不错,四爷在正月里头一下子得了两个阿哥,尤其是大阿哥,更是生在大年初一,说是一年之中最吉利的日子不为过,谁听说了不得赞一声天降贵子? 虽然大阿哥是早产生下来身子孱弱,但是有许太医不错眼珠地盯着,到底是熬过了满月,如今已经用上药了,德妃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儿的。 再加上万岁爷突如其来的厚赏,德妃更是喜上眉梢,觉得去年受的那一连串窝囊气一扫而空。 第227章 侍妾来报 自年后,宫里就传出风声,说是万岁爷即将大封皇子,虽是传言,但是前朝后宫都信了七八分,毕竟皇子们眼瞅着年岁都大了,也的确是时候册封一批年长的皇子了。 再说了,万岁爷正值壮年,后宫嫔妃们的肚子也没闲着,几乎每年都有皇子公主降生。 成年的未成年的,读书的还不能读书的,大大小小的阿哥挤在一起,阿哥所真的是人满为患。 册封一批皇子也好,在外头建府搬出去,也好能给年幼的皇子公主腾出位置来。 其实自从去年凯旋之后,朝中就有册封皇子的呼声,当时也的确是大封皇子的好时机。 但是当时偏生出了大福晋的那档子事儿,太子跟大爷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四爷也被牵连其中,三不五时就有朝臣弹劾太子跟大爷,万岁爷心里被烦的不行,册封皇子的事儿就被搁着了。 而现在,去年的风波基本已经平息,这个时候册封皇子的说法从宫中流出,其实也不算是空穴来风了。 德妃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心里是激动又期待。 四爷虽然在战功不能跟大爷、三爷相较,连八爷都比四爷多上了一回战场,但是万岁爷交给四爷的差事,四爷可是从未办砸过。 更重要的是,四爷这回可是扎扎实实替太子跟大爷背了黑锅的。 万岁爷心里自然是知道四爷的委屈,从前为了保太子跟大爷,所有的委屈只能四爷一个人受着,到现在万岁爷对四爷府上的两位皇孙大张旗鼓的厚赏,在德妃看来,万岁爷这就是在弥补四爷。 既是如此,那四爷的位分能低得了? 怎么也得是个贝勒,说不定还能捞到个郡王呢! 如今德妃看四爷真是越看越顺眼。 当然了,四爷要是能更听话一些,德妃就会更加顺眼了。 用过早膳,小宫女伺候德妃梳妆,今天是二月十五,每逢初一十五,四妃都要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的,德妃一向是不会马虎的。 慧嬷嬷匆匆从外面进来,吩咐小宫女退下,然后自己拿起梳子,一下下轻轻地给德妃梳头,看着正对着镜子闭目养神的德妃,慧嬷嬷的面色有些不安。 半晌,慧嬷嬷放下了梳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恭恭敬敬道:“娘娘,已经梳妆好了。” 德妃闻言睁开眼,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跟二八少女没得比,但是德妃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是快四十岁的样子。 肤若凝脂、乌发如云、珠翠满头,比起年轻的小嫔妃,她身子多了股子雍容华贵,还有股子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只是万岁爷似乎并不欣赏这种雍容又成熟女人的美。 就后宫一溜儿地被从宫女儿中挖掘出来为妃为嫔的励志典范来看,万岁爷似乎更喜欢低眉顺眼的小家碧玉。 而如今侍奉万岁爷的也都是些十七八岁出身低微的小嫔妃,尤其是汉女,简直满地都是。 德妃觉得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嫔妃太过浅薄张扬得很,对着镜子一时气闷,却全然忘记自己从前也是那样一步步爬上来的。 不过一想到惠妃跟荣妃,现在几乎都见不到万岁爷,德妃的心情就又好些了,毕竟她还能时常见到万岁爷。 前几日,在赏赐过两位皇孙之后,万岁爷还特地翻了一回她的牌子,虽然当夜万岁爷有些敷衍,但万岁爷的的确确是歇在她的榻上,外人又知道什么? 都已年逾四十、常年没机会侍寝的惠妃跟荣妃想必是夜不能寐了。 等会儿就能瞧见她们了呢,一想到这里,德妃就不由得意地牵了牵唇。 一瞥眼瞧见慧嬷嬷一脸的欲言又止,德妃懒洋洋问道:“怎么了?方才来的人是谁?” 慧嬷嬷有些迟疑道:“回娘娘的话,是四爷后宅的安侍妾。” 作为四爷的侍妾,私自出门,自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德妃的脸上倒没见多意外,抿了口茶,缓声问道:“这一大清早的,她来做什么?” 慧嬷嬷打量着德妃的神情,然后小声道:“回娘娘的话,安侍妾说,四爷还是……没有碰她跟郑侍妾,更是从来没见过四爷的面儿,还有……” 瞧着镜中德妃陡然冷凝的眼神,慧嬷嬷慌忙闭上嘴嘴,德妃却冷声道:“还有什么,继续说。” 慧嬷嬷只得硬着头皮道:“还有武格格,安侍妾说……四爷到现在也从来没碰过武格格,前几日不知怎么的,四爷好像罚了武格格禁足一月。” 第228章 这么多年了,德妃就没点儿长进 “砰!” 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怒气翻滚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要是本宫挑的,他就不稀得碰是吗?” 她精挑细选的福晋大气端庄,老四不喜欢,就喜欢那徒有脸面上不来台面小家子的李格格。 既是如此,那她这个做娘的自然也心疼儿子。 都道是娶妻娶贤,娶妾娶色嘛,她也能理解。 所以后面德妃挑的安郑两位侍妾,样貌都是没得挑,武格格更是才貌俱佳。 她可是扎扎实实投老四所好,他不是就喜欢漂亮女人吗?为娘的就专挑漂亮的给你! 但是老四呢,竟然一个都不碰! 他这是在羞辱武格格她们还是在羞辱她这个做娘的?! 德妃越想越气,拿起茶杯就要砸,慧嬷嬷忙不迭地伸手抢过了茶杯,不住口地劝着:“娘娘,您等下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呢,这会子可不能再耽搁功夫了!” 德妃对着镜子阴沉着脸,胸口剧烈起伏,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儿,忍住了,只是语气照样不好:“去吩咐人把老四叫来,本宫找他有事。” 这就去找四爷过来? 德妃这还没去慈宁宫呢,等去了慈宁宫少不得要待上些功夫,要是赶上万岁爷也去慈宁宫的话,只怕午膳都得在慈宁宫用,那四爷不得在永和宫等上个大半天? 德妃这明摆摆地就是故意在找四爷的不痛快,慧嬷嬷懊悔不已,早知道就该把安侍妾来过的事儿给瞒下了。 只是,安侍妾跟郑侍妾都是德妃一手挑的,从前永和宫里的宫人,跟永和宫这边且熟络着呢,就算她用心隐瞒,怕也是隐瞒不住的啊。 当下慧嬷嬷又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想啊,如今眼瞅着万岁爷就要大封皇子了,这时候四爷若但凡出了什么岔子,若是传到了万岁爷耳中……只怕不好吧?” 慧嬷嬷一提大封皇子,德妃就顿时冷静了下来。 是啊,从前她责罚老四也就罢了,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到万岁爷面前上眼药,说不好就要影响老四的位分了。 算了,凡事都等大封皇子过后再说。 德妃没再提让四爷来永和宫的事儿,慧嬷嬷也总算松了口气儿。 当下慧嬷嬷扶着德妃移步出了正堂,外头早有软轿候着,瞧着德妃出来,宫人旋即压下轿子,慧嬷嬷扶着德妃上了轿,然后一行人朝慈宁宫赶去。 只是德妃这边前脚出门,后脚就有一个小宫女儿慌里慌张跑到永和宫。 是五公主身边的宫女儿,所以永和宫的人都认识,也并没有阻拦,那小宫女儿气喘吁吁询问道:“德、德妃娘娘可在吗?” 门口的小太监摇摇头:“姑娘不早来,德妃娘娘去慈宁宫了,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那小宫女儿顿时一脸着急,在地上跺了两脚也不再废话,忙不迭又扭转追着往慈宁宫疾步赶去。 …… 德妃到慈宁宫的时候,惠妃、荣妃、宜妃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先一步到了。 德妃迟了一步,被宫人引着进了正堂,就瞧着惠妃、荣妃宜妃三人正在偏殿里头说说笑笑,一派其乐融融。 瞧见德妃进来,三人同时噤了声,放下茶杯,含笑看着德妃,眼里若有似无都带着股子意味深长。 “本宫还以为自己是来得早呢,没想到还是比姐妹们晚了一步。”德妃觉得这气氛有些奇怪,却也只能视而不见。 四妃之首的惠妃率先含笑道:“妹妹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妹妹那边喜事连连,妹妹忙一些也是有的。” “姐姐说笑了,再忙也比不过姐姐,八皇子的婚事就在眼前,姐姐这个做养母的,自然有操不完的心,”德妃淡淡牵了牵唇,“卫嫔这个做亲娘的心里不知该多感激姐姐呢。” 自从出了大福晋的事儿,德妃对惠妃那叫一个恨之入骨,再加上这事儿之后一连串的后续,不仅仅四爷一直倒霉,德妃也没少被气得五内生烟,对惠妃自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脸。 只是惠妃毕竟是四妃之首,大皇子又炙手可热,德妃即便再恨惠妃,也只能忍着,但是瞧着惠妃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德妃还是忍不住夹枪带棒。 惠妃没接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德妃。 因为大福晋的事儿,惠妃多多少少对四爷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该对德妃生愧,四爷重情义有担当,那也不是德妃这个亲娘教出来的。 这时候德妃张口闭口养母生母的,惠妃心里其实是不屑的。 这么多年了,德妃就没点儿长进,眼皮子浅的就只能装进去这些。 第229章 好消息,坏消息 放在从前,惠妃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德妃,但是这次惠妃倒是十分大方地没有跟德妃计较,只是冲德妃意味儿深长地笑了笑:“妹妹说的是。” 然后惠妃便不再哆嗦什么,继续慢条斯理地喝茶,眼风都不给德妃一个。 惠妃的态度,让德妃心里有些不安,眼皮都跟着一个劲儿狂跳,她心里莫名地就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娘娘您请。” 德妃坐定之后,宫人旋即奉茶上来。 皇太后这时候还在小佛堂里头诵经,所以四位娘娘得暂且在此等候。 荣妃满含笑意跟德妃道:“还未当面恭喜德妃姐姐呢,这一开年德妃姐姐就喜得两位金孙,尤其是大阿哥,还是年初一落生呢,多吉利金贵啊,这样的福气,妹妹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宜妃也笑着附和:“是啊,德妃妹妹的福气,哪里是咱们能求得来的?不单单万岁爷下令厚赏了两位皇孙,连太后也厚赏了呢,这哪是旁的皇孙能比的?” 宜妃郭络罗氏先后生下五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夭折),四妃之中属她最得圣眷,万岁爷更是将六宫之中最华丽宽敞的翊坤宫赐于她居住。 宜妃得宠,娘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宜妃的父亲三官保一路高升,如今是万岁爷的心腹重臣,这也是其他三位皇妃所不能比的。 因着五皇子养在皇太后膝下,宜妃这个亲娘也跟着沾光,一向得皇太后喜爱。 虽然宜妃入宫时间最晚,却只排在了生下皇长子的惠妃之后,以至于连年长、资历更老的荣妃跟德妃都要反过来叫宜妃一声姐姐,真真是圣眷优渥。 正因如此,宜妃一向是不大瞧得上宫女出身的德妃跟荣妃,但是这一次宜妃倒是顺着荣妃的话说,真真是奇哉怪也。 一时间,德妃觉得气氛更加诡异,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别人都知道自己却被蒙在鼓里的事儿。 “姐姐说笑了,万岁爷一向厚待皇子皇孙,并无分别。”德妃勉强挤出个笑来。 宜妃笑意更深,一边拢着茶一边点头:“妹妹说的是,万岁爷一向最是厚待皇子皇孙的,少不得为一众皇子皇孙打算呢。” 为一众皇子皇孙打算? 宜妃这是什么意思? 是万岁爷有了什么想法、其他三位皇妃都知道偏生她却不知道的? 难道是关于大封皇子的? 不可能啊,万岁爷前几日才在永和宫过夜,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不知会她一声、反倒告诉其他三人的啊。 德妃正坐立不安,就瞧着门帘被两个小宫女儿打开,然后五公主扶着皇太后走了进来,四位皇妃忙不迭放下茶杯,一道起身给皇太后行礼。 “妾身拜见太后!恭请太后金安!” 皇太后出身蒙古,既不会满语也不会汉语,一辈子只说蒙语,平时都是出身蒙古的妃子以及五公主贴身伺候着。 皇太后又是个礼佛喜静的,所以并不需要四妃日日来慈宁宫问安,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也就是初一十五,四妃才会在慈宁宫凑齐。 待皇太后进来,德妃的目光就落在了五公主身上,倒不是对亲闺女思念过甚,毕竟这程子过年,德妃没少跟五公主见面,她是心中不安,想从五公主那里求得答案。 五公主显然也是接受到了德妃询问的目光,因此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看来她派去的人还是晚了一步。 五公主虽然有心为德妃解惑,但是皇太后的身边不能缺了她,坐下之后,她就一直为皇太后做翻译。 皇太后今天兴致颇高,跟四位皇妃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五公主就做了半个时辰的翻译,直到小瑞子来报,说是万岁爷即将驾临,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这才起身回房更衣。 五公主好不容易得了空,当下忙借口回房更衣,退了出去,德妃看了一眼慧嬷嬷,慧嬷嬷会意,过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退了下去,然后忙得直奔五公主所在的偏殿。 时间有限,五公主三言两句交代完慧嬷嬷,然后又赶紧回去侍奉皇太后了,留下慧嬷嬷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好消息,万岁爷的确要大封皇子。 坏消息,万岁爷似乎只属意大爷跟三爷为郡王。 第230章 人生赢家 五公主也是今儿一早才得到的消息。 一众孙女儿里,皇太后最疼五公主,一众孙子里,皇太后自然最疼五皇子。 都是在皇太后膝下长大,五公主跟五皇子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处的像是亲兄妹,有什么事儿,五皇子也愿意跟五公主说。 就比如今天早上,五皇子来给皇太后请安,赶着皇太后诵经不得空,五皇子索性就在五公主这里蹭了一顿早饭。 兄妹两人吃饭的时候闲聊。 年前,四公主下嫁喀尔喀郡王敦布多尔济,万岁爷派养在太后膝下的五爷去蒙古送嫁,这时候兄妹两人聊得自然是四公主的这桩婚事。 论起来,前面几位公主都被万岁爷指婚远嫁去了蒙古,如今四公主也出嫁了,下一个自然就轮到五公主了。 五公主难免心中忐忑,毕竟一旦远嫁蒙古,怕是这辈子都难再回京,独在异乡,日子自是煎熬,自从四公主出嫁之后,五公主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生觉。 不过五皇子却不以为然,笑着给五公主宽心:“有太后给做主,五妹有什么可慌的?太后可哪里舍得五妹远嫁?怕是京师都不许五妹出呢,五妹只管放宽心。” 五公主闻言稍稍宽了心,是啊,有太后在,她的婚事自然是差不了的。 一时五公主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当下赶紧转了话题,聊起了最近宫里关于大封皇子的流言来。 “莫说是旁人了,便就是太后也有耳闻,前几日太后还说,等皇阿玛过来请安的时候,必得当面问问皇阿玛呢。”五公主道。 太后不是万岁爷的亲娘,是他的嫡母,不过母子两人关系一向很好,太后从不过问前朝的事儿,但是像大封皇子这样事关皇子的事儿,太后还是会问一问的。 五皇子摆摆手:“这倒不是流言,皇阿玛的确想着要大封皇子来着,估计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五公主闻言倍感意外:“五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母妃说的。” 五皇子倒是实诚,对五公主是有什么说什么,一边吃着如意双色糕,一边继续跟五公主道:“母妃也听到了风声,索性前两日就直接询问皇阿玛了,皇阿玛也没瞒着,就说的确有这事儿,前朝一直有大臣上书,皇阿玛也觉得时机到了。” 宜妃娘娘果然得宠,换了别的妃子,最多是旁敲侧击,哪里敢直接询问皇阿玛? 五公主不由在心中感慨,一边又含笑问道:“那宜妃娘娘也没帮五哥问问,皇阿玛打算给五哥什么爵位?” “母妃还真的问了,”五皇子继续点头,含笑冲五公主道,“皇阿玛说要给我贝勒的爵位。” 德妃瞧不太上贝勒,那是德妃的心太大,其实贝勒并不低,毕竟贝勒上头就是郡王、亲王了。 对于还只有十七岁的五皇子来说,头一次大封就被册为贝勒,已经不算低了,尤其是…… 五皇子的情况还很特殊。 五皇子自幼养在皇太后膝下,打小跟着皇太后说蒙语,汉话是一塌糊涂。 皇太后对五皇子很是溺爱,说什么都不许大孙子跟别的皇子一样日日五更起披星戴月去上书房,万岁爷一向孝顺只能依着皇太后,所以五皇子的功课是不必指望的,万岁爷对五皇子一直很宽容。 对于别的皇子,万岁爷是名副其实的严父,平日里瞧见万岁爷莫不是跟耗子见猫似的,但是对于五皇子,万岁爷从来都是妥妥儿的慈父。 五皇子的骑射倒是不错,只是同样因为皇太后的宠溺,五皇子自然也没有沙场立功的机会。 说起来,一众成年皇子,就属五皇子最不成器,但是谁叫人家身后有皇太后撑腰呢? 所以不到二十岁,五皇子的贝勒爵位就稳稳到手,再过几年,等到下回万岁爷大封皇子,五皇子就毫无疑问地会成为郡王。 等郡王到手,那亲王还会多远? 只管踏踏实实等着呗,但凡别的皇子有的,万岁爷就不会落下五皇子的。 比起一众在万岁爷跟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挣表现的皇子,五皇子实乃人生赢家。 第231章 一锤定音 五皇子一向心宽体胖,对贝勒的位分很满意,宜妃同样对五皇子也一向没存什么大指望,毕竟打小就养在皇太后膝下,五皇子跟别的皇子早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五公主真挺为他高兴,亲手给五皇子盛了一碗蜜豆百合莲子羹双手递给五皇子,一边含笑道:“那妹妹这里就先恭喜贝勒爷了。” 五皇子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就属五妹说话中听!” 五公主嘿嘿笑,吃了两口粥,又一脸好奇问道:“不知道皇阿玛这回可会册封郡王吗?大哥的军功可都摆着呢,怕是跑不了郡王的爵位吧?” 五皇子点点头,顺着五公主的话往下说。 “这话不错,大哥军功卓着又是皇长子,自然身份贵重,这是有目共睹的。” “论起军功来,除了大哥也就三哥,三哥两度随驾征战,还曾经阵前献计,立过功呢,皇阿玛当时也是大为夸赞,再说了三哥又会编书,真真是文武全才。” 五公主闻言就是一怔,她方才提到大哥就是试探,五哥认可了她的话,却还特意提到了三哥,所以五哥这是在暗示她,三哥也要被……册封为郡王? 那四哥呢? 五哥可没有提,所以四哥就只是贝勒? 五公主一时不免失落,虽然她一向跟四爷不亲厚,但是四爷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她自然也盼着四爷好。 而且四爷好了,母妃才能脸上有光,若不然的话,以母妃那掐尖要强的性子,日后怕是都没脸见惠妃荣妃了。 想到德妃,五公主心里顿时一声“咯噔”。 连宜妃跟五皇子都知道的事儿,惠妃跟荣妃说不定也已经知道了,可母妃那边,却未必知道,要是等下这几人齐聚慈宁宫,故意有人刺激母妃…… 五公主越想越害怕,德妃的脾气她可是知道的,生怕德妃当众出丑,等好不容易熬走了五皇子,赶紧就让人去永和宫知会德妃一声。 只是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慧嬷嬷也觉得今天几位皇妃对德妃的态度有些微妙,到现在听了五公主的话,慧嬷嬷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惠妃、宜妃、荣妃都事先得知了消息,只有德妃还被蒙在鼓里! 老天爷啊! 慧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三步并作两步朝正殿赶去,只是她才出了偏殿,就听着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 “万岁爷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妃迎了出来,齐刷刷地朝万岁爷行礼。 “都平身吧,”万岁爷进门,带着一脸和气的笑意,行至皇太后跟前,给太后行礼,“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也同样一脸笑意,亲自伸手拉了万岁爷起来,待万岁爷坐在皇太后对面,皇太后就迫不及待询问:“大封皇子的事儿,万岁爷是已经定下来了吗?” 大封皇子的事儿能在宫里传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有万岁爷的默许,这就是提前给前朝后宫通气儿了。 皇太后也明白这个道理,这时候当着四妃的面儿,皇太后主动提起,也是在帮四妃开口,毕竟这次大封皇子,封的基本上也都是四妃的皇子。 万岁爷今天来慈宁宫,除了给太后请安,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将大封皇子的事儿一锤定音。 当下万岁爷含笑点头:“母后一直挂心皇孙的爵位,自然儿子这个做父亲的也挂心,如今正是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时候,大封皇子正合适,朕已经着礼部安排了。” 皇太后闻言,笑得更开心了,冲万岁爷点头:“这样就好,孩子们都大了,也该让他们出宫建府了,大的小的都窝在一起,像个什么话?旁人哀家不清楚,不过听说老五的后院挤得都没有下脚地儿了,这未免也太委屈孩子了。” 提到五爷,皇太后就一脸明显显的心疼,看着万岁爷的眼神都带着点儿谴责,万岁爷是又无语又无奈。 大封皇子是多大的事儿啊,前朝后宫得牵扯多少,但是在皇太后眼里,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宝贝孙子。 哪里像尊贵无双的皇太后,分明就是最寻常溺爱孙辈的老太太。 不过这样的皇太后也让万岁爷放心。 第232章 太后自有太后的智慧 万岁爷当即含笑跟皇太后保证:“皇额娘都这样说了,儿子哪儿有不尊的?自会给老五挑个宽敞的宅子。” 果然,皇太后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吩咐五公主给万岁爷端新做的糕点,一副万岁爷不松口厚待五皇子,她就不给万岁爷糕点吃的架势。 万岁爷被皇太后逗得一脸笑,都道是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可不就是皇太后这样的吗? 五公主瞧着被太后逗得笑容不断、一口气儿吃了好几块糕点的万岁爷,心中暗暗感慨,太后自有太后的智慧。 对于自己的姻缘,五公主越发觉得放心了。 怕什么?有太后呢。 皇太后跟万岁爷对话用的是蒙语,四妃是一句都听不懂,虽是如此,却还一边支着耳朵,一边赔笑脸,只有五公主一直担心又着急地偷偷看德妃。 万岁爷来的太快,也不知道慧嬷嬷有没有跟德妃通气儿,五公主只盼德妃等下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四妃云里雾里地赔笑好半天,就瞧着万岁爷跟皇太后不知叽里咕噜些什么,然后皇太后就笑得跟朵菊花似的,再然后,万岁爷转过脸,看向了她们,四妃下意识地坐直身子。 “正好今天你们都在,大封皇子的事儿前朝后宫议论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们也都坐不住了,朕今天就给你们交个底,”万岁爷抿了口茶,然后又道,“从老大到老八都在册封之列,册封礼定在下个月,朕已经交给礼部准备了。” 交底儿了,却又没有完全交底儿。 大封皇子,老四自然在其列,可问题的关键是老四到底是个什么爵位啊! 德妃心里急的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咬,但是面儿上却还得忍着,随着其他三位皇妃一道起身下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爷没有在慈宁宫多待,好像过来这趟就是专门宣布大封皇子这事儿的,又陪太后说了会子话,然后就起身离开了。 慧嬷嬷这才总算找到机会,凑到德妃耳畔一阵耳语,德妃的脸色旋即就不大好了,慧嬷嬷忙不迭暗中扯了扯德妃的手,德妃深吸一口气儿,好歹是忍住了。 皇太后今天的兴致颇高,留了四妃在慈宁宫用午膳. 除了德妃,惠妃、宜妃、荣妃都是心情大好,虽然语言不通,却还是陪着皇太后逗趣儿说话,五公主自是分身乏术,忙得两头做翻译,也没空去管亲娘德妃的心情。 德妃的心情无疑是落到了谷底,大皇子跟三皇子是铁板钉钉的郡王,那老四跟其他皇子,应该就是贝勒了。 难怪她一开始就觉得气氛怪怪的,其他三位皇妃今天对她的态度也都有些微妙。 原来如此。 惠妃所生的大皇子被册封为郡王,连养子老八,尚未大婚也捞到了贝勒爵位,此次大封皇子,万岁爷拢共就册封六名皇子,其中就有惠妃两个儿子。 本来就是四妃之首的惠妃,地位只会更胜从前,惠妃能不高兴? 至于宜妃,她生的五皇子,在德妃看来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饭桶,偏生就是这样的饭桶,也能轻而易举捞到跟老四一样的爵位,宜妃自然没什么可抱怨的。 荣妃呢? 最让德妃恼的就是荣妃了,荣妃本来位列四妃之末,但是这次人家所出的三皇子这回却一举被册封为了郡王,从今往后,她这个德妃,事实上已经沦为四妃之末了。 三皇子也就只比老四大上一岁而已,结果人家就是郡王,老四就只是贝勒。 只差一级,却低人一等,不单单是四爷低人一等,她这个做娘的何尝不是? 还不仅仅是这些,德妃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她事先没有得到任何风声,但是瞧着其他三位皇妃,似乎都事先得到了风声。 是万岁爷授意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为何万岁爷偏偏瞒着她,是对她有什么不满吗? 从起初的不甘恼怒,德妃渐渐平静下来,又开始惶恐不安了起来,她伸手去端茶杯,却失手打翻了茶杯。 一时间,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德妃身上,皇太后担心地看着她污脏的衣裳,询问要不要紧。 德妃一惊,旋即挤出个笑来:“臣妾失态了,让太后见笑了。” 皇太后摆摆手示意无妨,让五公主带着德妃下去更衣,五公主引着德妃去了自己的住处,甫一进门,德妃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大封皇子的事儿,别人都事先知道?”德妃压低声音询问五公主。 第233章 自知之明 五公主有些迟疑地点点头:“宜妃娘娘最先知道,至于惠妃娘娘跟荣妃娘娘是否提前知晓,女儿并不确定。” “哼,有什么不确定的,肯定是宜妃得到了消息之后,然后就巴巴地将这喜讯告诉了那两人,毕竟大皇子跟三皇子都得了郡王的爵位,宜妃当然得上赶着讨好!”德妃冷笑道。 “倒是本宫的儿子不争气,区区一个贝勒,自然人家宜妃懒得登门讨好。” 不是万岁爷授意的就好,德妃松了口气儿,但心里却怒火高涨。 平时四妃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私下都是相看两厌的,毕竟都是差不多同时得宠,也都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生子,一路从年轻明争暗斗到现在。 从前她们争万岁爷的恩宠,如今争儿子的前程,从来就没有和睦相处这么一说。 但是这次大封皇子,惠妃、宜妃、荣妃似乎大有冰释前嫌的架势,只余德妃一人处境尴尬,德妃自是恼羞成怒。 五公主瞧着德妃气得胸口起伏,忙不迭上前宽慰:“母妃,您别多心,或许不是您想的这样。” 瞅着五公主一脸的担心,德妃虽然怒火喷张,但还是忍住了,一边伸手拉着五公主的手,一边叹息道:“还是我儿最贴心,一得到了消息就忙不迭派人知会本宫,比你那对没用的兄弟强多了!” 五公主又忙不迭劝道:“这话母妃在女儿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再四哥面前说,没得让四哥堵心,四哥也怪……不容易的。” 五公主担心四爷因为爵位的事儿不开心,要是再被德妃数落,难免更加堵心,也怕他们母子失和。 虽然跟四爷不算亲厚,但平时五公主没少在德妃跟前为四爷说话。 亲疏远近,五公主心里清楚着呢。 堵心? 还能有比她更堵心的? 一想到老四,德妃就觉得堵得喘不过气儿,不仅仅是这回册封的事儿,平时老四可做过什么让她顺心的事儿? 德妃没再说什么,心里却黑云笼罩,在五公主这儿更衣之后,就打起精神回去了正殿。 …… 不等万岁爷离开慈宁宫,大封皇子的消息就传遍了皇宫,从前只是风声,这会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阿哥所自是宫里最热闹的地方了。 万岁爷虽然没有明说具体的册封爵位,但是礼部那边却在为大封皇子做准备,郡王跟贝勒的规格礼仪又不同,自然这回只册封了两位的郡王的事实,也迅速传开。 大爷跟三爷那边皆是一派热闹,进进出出恭贺往来不绝,跟三爷一墙之隔的四爷这边,相比之下就冷清了不少。 苏培盛难免觉得遗憾,毕竟三爷就只大了四爷一岁,平时也没少明里暗里跟四爷较劲儿,如今人家眼瞅着就要成郡王了,四爷却矮人一等。 日后三爷肯定变本加厉,欺负起四爷来更是没有顾忌。 苏培盛默默在心里叹气,四爷的心情倒是没受多大影响,自小校场回来,四爷这时候正在书房里头看书,外头隐隐传来的喧闹,四爷过耳不入心。 虽然在四爷看来三爷是有些轻浮气量小,但是四爷却也不得不承认三爷是有能耐的,一众皇子里头,属三爷最富文采,所以万岁爷才会让三爷编书。 而且三爷也不仅有舞文弄墨的本事,人家在战场上也扎扎实实立过战功。 一众皇子里头,除了大爷,也就属三爷最拔尖儿,被万岁爷册封为郡王,也算是名副其实。 而四爷自己呢?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到现在都还没领正经差事,单这一点就跟大爷三爷没得比。 更重要的是,去年他还被万岁爷下旨斥责,这才过了多久?皇阿玛怎么可能会给他过高的爵位,不高不低的贝勒,正好合适。 德妃觉得万岁爷对四爷怀有亏欠,四爷可从不敢这样想,谁会对棋子抱有亏欠呢? 就算有,之前对大阿哥跟二阿哥的赏赐,也算是足够弥补了。 四爷埋头看书,直到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主子爷,德妃娘娘请您即刻去永和宫一趟。”苏培盛道。 说这话的时候,苏培盛大气儿都不敢喘。 第234章 今日多谢你 德妃娘娘这个时候叫四爷过去能是什么事儿,无非是大封皇子的事儿. 四爷只得了贝勒爵位,德妃娘娘心里想必是不痛快的,又不能找万岁爷理论,可不就只能从四爷这里找补了。 四爷闻言不由微微蹙眉,苏培盛能想到的,自然四爷也能想到,要是骂自己一顿能让德妃好受的话,也并无不可,一贯也都是这样的,四爷都习惯了。 可是万岁爷前脚才说大封皇子的事儿,后脚德妃就把他叫过去一通训斥,传到万岁爷耳中,万岁爷会怎么想?自是认为德妃对圣旨不满怨怼圣上,德妃能落什么好? 四爷是真不想去,但是却又不能不去。 沉默半晌,四爷到底还是放下了书本,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书房。 一路沉默往永和宫去,然后四爷就在永和宫外意外地碰见了十四。 “四哥!”十四也瞧见了四爷,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手。 额娘这是也叫了十四? 所以不是因为册封皇子的事儿、特意叫他过来训斥的? 四爷琢磨着,稍稍宽心了一些,当下对十四点点头,然后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永和宫。 慧嬷嬷甫一瞧见兄弟两人一道进门,先是一怔,旋即就长舒一口气儿,两个人好,当着十四爷的面儿,娘娘自然也不好可着劲儿地训斥四爷。 当下,慧嬷嬷忙不迭疾步迎了上去,给二人行礼:“奴婢见过四爷见过十四爷,两位爷里面请,娘娘正在暖阁候着二位呢。” 当下,四爷跟十四随着慧嬷嬷进了暖阁,德妃果然在暖阁,正沉着脸喝茶。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德妃的脸变得更加阴沉,也不抬头,就这么沉着脸一下下拢着茶,发出刺耳的声音。 直到听到慧嬷嬷道:“娘娘,四爷跟十四爷到了。” 德妃一怔,这才抬起头,果然瞧见了四爷,以及站在四爷身边正冲自己笑的露出两排白牙的十四。 德妃瞪了一眼十四,但是心里的火却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儿。 “儿子给额娘请安!”四爷跟十四爷一道向德妃行礼问安。 德妃的视线冷冷落在四爷身上,还是憋着火,不过当着十四的面儿,德妃到底还地给四爷留着脸面,所以只是一声冷哼,就让两人起来。 落座之后,德妃懒得搭理四爷,也不能指望四爷这个闷葫芦变得能说会道讨好德妃。 好在有十四在,抹了蜜的嘴巴巴说个不停,原本德妃阴沉着的一张脸,也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又在小儿子的奉承中笑成了一朵花。 比起四爷一杯茶从热放到冷都不曾碰一下,十四在德妃这里,从不客气,一会儿的功夫,茶水糕点已经吃了一肚子,又大剌剌地让慧嬷嬷去上蜜桔。 等到德妃留两人吃饭的时候,十四忙放下吃了一半的蜜桔,跟德妃道:“母妃您忘了?今儿可是涅盘日!难得能出去玩,您就别拘着儿子跟四哥了,九哥十哥他们可要等不及了!” 二月十五是释迦摩尼涅盘日,寺院皆办仪式,还有外地甚至外国的僧侣前来京师交流,每年这个时候,民间也有不少活动,十分热闹。 八爷九爷等一众皇子就相约着要一道微服出宫瞧瞧热闹,皇子们虽然平时也能出宫,但是却也难得碰上这样的热闹,十四又一向是最好热闹的,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见德妃不松口,当下十四就一个劲儿地跟德妃撒娇:“母妃,您可一定要成全儿子啊!儿子还从来没瞧过这种热闹呢!往后说不定就要被九哥十哥笑话是井底之蛙呢!明天!儿子明天就来陪母妃用膳!连陪三日!” “瞅瞅你这没出息的德行!”德妃笑骂道,伸手戳了戳十四的额头,一边又认真交代,“多带几个侍卫,凡事都得小心,知道吗?” “知道知道!儿子记住了!”十四一个劲儿点头,迫不及待道,“时候不早了,儿子就不耽误母妃用晚膳了!儿子告退!” “滚吧!”德妃佯装生气。 十四“嘿嘿”笑,然后就忙不迭拉着四爷一起退了下去。 待出了永和宫,十四脸上的笑才淡去,悄默默地打量着身边的四爷,这还是他头一次拉四哥呢,四哥好像……也没生气,不过怎么还是沉着脸? 十四爷心里七上八下,倒是四爷大大方方转向他,一字一字认真跟十四道:“今日多谢你。” 第235章 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出去玩? 刚进永和宫瞧见慧嬷嬷的反应,四爷心里就有数了,德妃根本就没有叫十四,十四是主动来的,特地等在永和宫门口跟他一起去见德妃。 刚开始四爷还不明白十四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可很快他就搞清楚了。 十四是专门来为他解围的。 四爷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十四一直都跟他对着干,怎么今天好像突然就懂事儿了,但不管怎么样,十四是真的帮到了他。 十四哪里见过四爷这副模样,还跟自己道谢,一时间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一张脸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十四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得了四哥一句谢,也值当自己激动成这副德行?真是贱皮子!一边努力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架势。 “用不着谢我,是五姐让我过来的,”十四吸了吸鼻子,一脸的不耐烦外加傲娇,“要不是因为五姐,我现在早就跟着九哥十哥他们出宫玩去了!耽搁了这么大半天,简直烦死人了!” 哦,原来是五妹。 听闻今天万岁爷就是在慈宁宫亲口宣布大封皇子的事儿,五公主自然是在场的,肯定是猜到了德妃心情不爽可能会难为他,所以才事先让十四过来候着,为他解围。 四爷明白了,对于这位跟自己并不算亲近的五妹,心里自然多了一份感激,对一脸不情不愿的十四,他也没有生气,只是摆摆手道:“那你快去找老九老十他们去吧。” 说完,四爷就抬脚朝阿哥所走,十四愣在原地,这就走了?他话还没说完呢! 对着四爷的背影,十四张口结舌了好半天,才总算鼓起勇气喊道:“四哥!” 四爷站住脚,转身看着十四:“还有什么事儿?” 被四爷盯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就泄得一干二净,十四憋了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出去玩?” 三哥就比四哥大一岁,却被封为郡王,四哥却只是贝勒,十四心里其实也挺为四爷抱不平的。 在十四眼里,三哥那酸梅假醋的德行分明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他四哥,四哥肯定是受了去年大福晋的事儿影响,才只得了贝勒,实在倒霉。 再加上五公主的叮嘱还有德妃对四爷明摆摆的嫌恶,十四难免更觉得四爷悲惨,瞧着四哥面无表情的,肯定是在逞强! 没人的时候,四哥还不定哭成什么样儿呢。 被自己脑补的场景搞得越想越难受,十四就想着趁着今儿的涅盘日出宫,好好儿陪四爷玩一玩,心情好了,自然也就不难受了。 离得有点儿远,四爷没听清十四说的话,微微蹙眉问:“什么?” 见四爷一皱眉,脑补出来哭唧唧弱不禁风的四哥形象顿时烟消云散,十四被四哥这熟悉的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盯得腿软,忙不迭一个劲儿摇头:“没……没事儿,我什么都没说!四哥再见!” 也不待四爷再问,十四已经转身小跑走了,丘鹤迅速地冲四爷行礼,然后也忙得追了上去。 四爷看着十四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由摇摇头。 都多大的人了,还是一点儿正形都没有,看看人家十三。 四爷转身往阿哥所去,天色渐沉,寒风呼啸,四爷不由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回去之后,去库房里挑几匹好料子给五公主送去,还有皮子也送几块。”四爷吩咐道。 苏培盛忙道:“是,奴才遵命。” 待回到阿哥所之后,苏培盛伺候四爷宽衣,又斟茶奉上。 瞅着外头天儿都擦黑了,四爷却在书房坐定不打算挪动,苏培盛到底还是小心询问:“主子爷,今儿是十五,您要不要去正院瞧瞧福晋跟大阿哥?” 初一十五这两天,按照规矩,主子爷都会去正院的,也未必留宿,但是却肯定会陪福晋吃顿饭的。 从前每到初一十五,福晋便就事先来前院打探四爷的口味,可如今,福晋哪里还有这份心思? 不仅自己卧病,大阿哥的身子也不好,福晋连管家的心思都没有了,要不然怎么会闹出安侍妾私下溜出后院儿这档子的荒唐事儿? 苏培盛当时乍一得到消息,当时就觉得震惊不已,就算是福晋跟娘家往来,最多也是暗中打发奴才送一送书信或是传个口信儿就罢了,没想到安侍妾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就溜了出去。 要是被旁人知道了,四爷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第236章 惦记 最让苏培盛无语的是,德妃娘娘对于私下前往永和宫的安侍妾非但没有扣下送回,也没有派慧嬷嬷前来训斥提醒,让福晋严加约束后宅。 甚至连今儿见到四爷,德妃也压根儿没有将此事告知让四爷,竟然就让安侍妾这么原路返回来。 德妃娘娘这是怎么想的? 苏培盛就不明白了,德妃娘娘似乎根本不在意四爷丢不丢脸,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扯四爷的脸面。 可是四爷丢脸对德妃又能有什么好处? 四爷这时候明显也没有去后院儿的心情,这时候听苏培盛提起,就摇了摇头。 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各种情绪都亟待消化,明儿天不亮还要去上书房呢,不仅要面对一串儿的弟弟,还要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谢恩。 “磨墨。”四爷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得过来给四爷磨墨。 四爷拿起笔一边在心中默念“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一边一遍遍认真书写。 …… 大封皇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后宅也惊动了,维珍第一时间就从茯苓那里得到了消息,然后就有些坐立不安。 昨儿晚上维珍没有睡踏实,今天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定的,时不时地就朝房门看去。 昨天万岁爷在慈宁宫提了大封皇子的事儿,今天万岁爷就正式下旨了,大爷跟三爷不出意外地被册为郡王,万岁爷还赐了号,大爷是直郡王,三爷是诚亲王,都是含义不错的封号。 四爷、五爷、七爷、八爷被册封为贝勒,自然了,贝勒是没有封号的。 万岁爷旨意下来,阿哥所比昨天还热闹,隔壁三爷府上的动静,维珍都隐约听得到,挨着的五爷跟七爷府上也都动静不小。 而四爷这边,因着福晋卧病,大阿哥跟二格格体弱都受不了惊,所以就连庆贺也免了,跟隔壁一比就显得特别冷清,连维珍的情绪都有些受到影响。 虽然她是知道这一次大封皇子,四爷的爵位只是贝勒,但是这时候维珍还是默默叹气。 从前对冷冰冰的史书,她实在没什么感受,顶多感慨一声雍正皇帝十分励志,从不显山露水的四皇子逆袭成九龙夺嫡mvp,分明就是男频爽文的套路嘛,但是如今,她只觉得四爷的不易。 满打满算,她穿越过来其实还不到两年呢,亲眼目睹了四爷的种种艰辛,而这条路,四爷还有二十四年要走。 是啊,还有二十四年,光想想维珍就觉得窒息极了。 “主子,宋师傅着人来问,您今儿什么时候用晚膳?”维珍正出神着,就听着茯苓过来询问。 维珍又看了一眼微微暗下来的窗户,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道:“让小池子去前院一趟,就说我想见大格格,不知这会子可方便吗。” 为了让维珍好生坐月子,这一个月,大格格一直都被养在前院儿,虽然三不五时地会回维珍这儿,但是却还是住在前院儿。 维珍也有好几天没瞧见大格格,心里自是惦记,现在出月子了,她也能出去走动走动了。 当然了,除了大格格,维珍心里也挺惦记四爷。 不知道四爷现在怎么样了,只是接连几天四爷都没有过来,心情……想必是不大好吧。 “是,奴婢这就去。”茯苓忙不迭应声,然后就迅速退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茯苓就兴冲冲回来,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主子爷让您这就过去。” 维珍松了口气儿,当下吩咐道:“等下直接把晚膳送到前院儿去。” “是,奴婢遵命!” …… 这是维珍第二次来前院,头一次来的时候没心情欣赏前院的景致,这一次同样没什么心情,被苏培盛引着到了暖阁。 “主子爷呢?”不见四爷,维珍问道。 苏培盛道:“回格格的话,将将大爷派人请了主子爷过去,主子爷让格格跟大格格先用膳,就不必等他了。” 维珍点点头:“知道了,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赶紧去伺候四爷吧。”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忙不迭应声,当下赶紧退了下去,急三火四地就朝大爷那边赶去。 大爷十有八九是请四爷过去吃酒的,这两天四爷情绪不高,苏培盛就怕四爷借酒消愁喝多了。 苏培盛退下之后,不等维珍派人去接大格格,就听着门口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额娘”。 第237章 奈何你爹他不争气啊! 维珍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冲着朝自己走来的大格格张开了双臂:“呀,额娘的大格格来了呀!快到额娘怀里来!” 大格格松开了方氏的手,小炮弹似的冲进了维珍的怀里,抱着维珍不撒手,小嘴一个劲儿地撒娇:“人家好想额娘呀,额娘好久都没抱人家了!” 虽然如今住在前院儿,能够日日瞧见阿玛了,大格格特别高兴,但是大格格还是更想维珍,这时候抱着维珍都舍不得放手,一个劲儿地跟维珍撒娇。 “额娘接人家回去好不好?人家想每天都能见到额娘!” 她还是更喜欢香香软软的额娘! “行,明儿大格格就跟额娘回去!” 维珍心疼得要命,把大格格抱在怀里不撒手,娘俩儿脑袋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额娘,阿玛说你这回没有给我生小妹妹,生了个小弟弟,额娘,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一提到这个大格格就伤心的要命,她期盼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妹妹,怎么就变成小弟弟了呢? 对此,维珍十分无辜,生男生女这档子的事儿,哪里是她说了算,要抱怨那也得找你爹抱怨啊。 为娘也想再要个跟你一样活泼可爱的小棉袄啊,但是奈何你爹他不争气啊! 心里一个劲儿地大呼冤枉,但是维珍嘴上还得哄着:“是是是,都是额娘不好,额娘明天给大格格做两炉鸡蛋糕给大格格请罪,大格格觉得这样可好?” 大格格摇摇头,歪着头一脸正色看维珍:“额娘,鸡蛋糕是鸡蛋糕,小妹妹是小妹妹,不一样。”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说得对。” 额,她玉雪可爱、可盐可甜的宝贝闺女咋变得跟小大人似的? 肯定被她那个冰块脸的爹给影响的! 混蛋四爷,还我可爱大格格! “不过阿玛说了,额娘下次就能给我生个小妹妹了,”大格格抱着维珍的胳膊,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维珍,一脸的迫不及待,“额娘,你什么时候才能生?明天来得及吗?” 啊啊啊! 老娘才刚卸货,你这漏风的小棉袄就迫不及待让娘再遭罪了! 还什么明天来得及吗,你当老娘是下蛋呢! 还有你爹也是个黑心肝的! 维珍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瞧着茯苓跟甘草摆好了膳,维珍忙不迭转移话题:“大格格好久都没跟娘亲一块儿吃饭了,娘亲这程子想大格格都想的茶饭不思了,大格格可一定要好好儿陪额娘多吃些。” 大格格乖巧地点点头:“阿玛也让我陪额娘多吃点儿。” 维珍一怔:“你阿玛……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嗯,就刚才啊,”大格格点点头,两眼放光地跟维珍道,“阿玛说他没有功夫陪额娘用膳,所以让我代替他好好儿陪额娘多吃点儿,阿玛还特地奖励我一个兔子灯呢!” 兔子灯? 傻孩子,你阿玛是拿上个月元宵节剩下来的兔子灯糊弄你呢,亏你还美成这样! 看着自家闺女美的冒泡的模样,维珍决定还是不打击了,当下带着大格格去内间洗手,然后坐到了饭桌前。 甫一瞧见桌上摆着好几碟子的水饺,维珍一时都看愣了,大年初一她都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二月十六吃水饺,这是宫里的规矩吗?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啊。 茯苓瞧见维珍脸上的诧异,忙不迭笑着解释道:“主子,这饺子是主子爷特地吩咐宋师傅做的,您快尝尝吧。” 四爷吩咐的? 维珍夹了个水饺送进嘴里,这味道…… 维珍垂着眼打量着剩下一半的水饺,是虾仁瑶柱海参……荠菜馅儿的。 维珍再度看愣了,野菜配海货,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搭配? 茯苓又在旁边继续絮絮叨叨着:“主子爷知道主子爱吃荠菜馅儿的饺子,所以就吩咐让宋师傅给主子包荠菜馅儿的水饺,只是膳房里头根本就没有荠菜,所以得让宫外送进来,就耽搁了两天,今天才把荠菜给送进来。” “宋师傅怕荠菜搁久了不新鲜,所以就赶紧把饺子给包了,宋师傅特地调了好几种馅儿呢。” 第238章 是啊,要怎么劝? 一边说着,茯苓一边把另外几碟饺子朝维珍面前挪了挪,送到了维珍跟前:“主子快尝尝吧。” 于是维珍吃完水饺又分别吃了一个牛肉松茸荠菜馅儿以及鸡肉冬笋荠菜馅儿的水饺。 宋师傅的手艺,味道自然是不差的,再加上这食材搭配也都天然带着御膳的富贵气,但是维珍总觉得怪怪的。 虾仁瑶柱海参荠菜、牛肉松茸荠菜…… 这搭配,两世为人的维珍还是头一次品尝,说实话不大习惯,还是寒酸简单的猪肉荠菜馅儿更合她这个无产阶级的胃口。 倒是大格格很喜欢,一口气儿吃了好几个水饺,都把自己给吃撑了,还兀自意犹未尽,跟维珍商量着明早还想吃。 维珍自然满口答应:“行,明天三顿都吃饺子都没有问题。” 大格格却一脸狐疑:“额娘这次说话算话?” 维珍一脸受伤:“额娘哪次说话不算话了?” 大格格嘟嘟嘴,一脸谴责:“小妹妹!小妹妹!”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这页是翻不过去了是吧! 维珍正无语着,就听着外头传来小池子的声音:“主子爷万安!” 维珍一时都愣了,不是说去大爷家赴宴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不是,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念叨?属曹操的啊! 大格格闻声就兴冲冲从椅子上下来,一路喊着“阿玛”一路小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四爷就抱着大格格进了房来,然后就瞅着维珍正满眼幽怨看着自己。 回来正好,好好儿反思反思,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连闺女都生不出来! 四爷正不明就里,就听着怀里的大格格叽叽喳喳着道:“阿玛,饺子好吃!我明天还想吃饺子!” 这有什么不行的,四爷当然满口答应:“行,大格格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大格格这才满意,抱着四爷的脖子撒娇:“阿玛最好了!” 然后四爷就觉得维珍看自己的眼神更加幽怨了,再然后,人家果断移开视线,埋头吃饭,再不搭理他们爷俩儿。 四爷简直莫名其妙极了,把大格格交给方氏,方氏带着大格格去玩兔子灯了,四爷洗了手,在维珍身边坐下。 “饺子好吃吗?”四爷问。 维珍点点头:“好吃。” 四爷撇撇嘴,好吃你就吃这几个? 四爷疑心宋师傅的手艺不佳,夹了一个水饺塞进嘴里,这味道还不错啊。 可是维珍怎么就吃这几个? 是身子不舒坦没有胃口,还是吃到荠菜馅儿的饺子所以想家了? 联想到维珍方才幽怨的眼神,四爷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后者更有可能,一时间倒是后悔起来,本想维珍吃到荠菜馅儿的水饺能高兴的,哪知道反给维珍添堵了。 一时间,四爷也没什么胃口,捏着筷子半天没动,这下子轮到维珍担心了,四爷这是因为册封皇子的事儿伤心?以至于都没有胃口了? 维珍张了张嘴,几次想出口宽慰四爷,但是却愣是不知道要怎么说。 是啊,要怎么劝? 大爷就算了,人家是皇长子又立下不少战功,自是众皇子表率,这个郡王人家是实至名归,可三爷呢? 比四爷年长仅一岁的三爷,不但早早地领了体面差事,这一次更是一举被万岁爷册封为郡王。 四爷到现在还领着一串弟弟成天起早贪黑去上书房用功呢,之前更是替太子跟大爷背黑锅,跟三爷相比,四爷真是命苦得可以。 那么其他跟四爷同样被册封为贝勒的皇子呢? 五皇子,不必多说,人家天生就是来享福的。 七皇子,母妃戴佳氏如今只是贵人,一向不得宠,七皇子又是天生残疾,就这样,人家也被册封为了贝勒。 再有就是八爷,且不论八爷的生母卫氏出身如何卑微,八爷可是足足比四爷小了三岁啊,如今还没大婚呢,不管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妥妥的未成年,但就这样人家也被一并册立为了贝勒。 别说是四爷伤心了,维珍都觉得憋屈得要命。 主动盛了一碗花胶当归排骨汤送到四爷面前,维珍道:“还以为四爷会在大爷那边用膳呢,早知道妾身就等四爷回到一道用晚膳了。” 四爷摇摇头:“本来是要在大哥那边吃酒的,只是大福晋突然不适,大哥闻讯就急匆匆去了后院儿,我们几个就先告辞了。” 第239章 真盼着夏天能早点来 今天万岁爷正式下旨大封皇子,作为众皇子之首的大爷设酒席合情合理,四爷没有吃酒的心思,但却也做好了痛饮的准备,这种场合不可避免的。 却不想还未开席,大福晋那边就突然出了岔子,大爷哪里还有心思跟弟弟们喝酒,打发了弟弟们,然后就着急忙慌去了后院儿。 大爷这边吃不成席了,三爷倒是想着让众皇子去他那儿吃席,只是事先没有准备,少不得又得花时间准备。 只是比起在三爷那儿吃席,四爷明显更想回来跟维珍用膳,当下就先一步告辞,四爷一走,后面的一串弟弟也都果断撒丫子溜了,三爷恼的不行,在心里把四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福晋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只是这一年明显更差了,维珍也是三不五时就听说大福晋又不好了。 只是今儿是大爷被册为郡王的大日子,大爷又在家设宴邀请众皇子,大福晋不是实在病得不行,肯定是会忍着不去搅扰大爷的。 想来如今,大福晋的身子骨已经差到了何等地步。 维珍不由一声叹息,小声跟四爷道:“听说大爷已经在为大福晋备寿材了。” 四爷点点头:“大福晋身子每况愈下,太医院里的太医都瞧了遍也回天乏术,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大哥给大福晋准备寿材,也是想着给大福晋冲喜。” 冲喜? 冷不丁听到这个词儿,维珍只觉得一阵不适,对着一桌子的丰盛佳肴,越发没了胃口。 维珍放下碗筷,四爷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不吃了?” 维珍勉强牵了牵唇,道:“许是下午多吃了几块糕点,这会子胃里胀胀的,吃不下了。” 四爷没有勉强维珍,实际上他也没什么胃口,简单地吃了一些,然后也放下了筷子。 瞧着维珍站起身,四爷一把抓住了维珍的手:“别回去了。” “太晚了。”四爷又补了一句。 这下,维珍脸上的笑自然了不少:“妾身不是要走,是想去陪大格格玩兔子灯,四爷要不要一起?” 四爷默默松了口气儿,松开了维珍的手,跟维珍都穿上了大氅,然后一道去了外面。 结果院子里头静悄悄的,除了廊下的一溜儿的灯,再有就是夜幕上的一轮明月,哪里还有大格格的身影? 应该是已经被方氏带回去睡了。 大格格不在,维珍跟四爷却都没有要回房的意思,两个人在院中慢吞吞地走着,走着走着,维珍的手就被四爷握住了。 维珍抿唇笑,手指在四爷手心轻轻挠了一下,然后四爷也笑了,这一笑,心情就随之轻快了不少。 “上回来前院,都没来得及好好儿逛逛。”维珍道。 “这巴掌大的地儿有什么好逛的?等搬进贝勒府了,到时候爷带着你好好儿逛逛。”四爷道。 贝勒府? 四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着还挺轻松,维珍一直悬着的心,也就随即放了下来。 是她小瞧四爷了,觉得四爷肯定会因为册封的事儿憋屈难受,没想到四爷接受得很好。 当下维珍点点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也多了份期待:“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搬出宫去?” 四爷想了想道:“怎么也得明年吧。” 万岁爷将将下旨大封皇子,如今还天寒地冻的,贝勒府跟郡王府怎么也得等到春暖花开再动工。 虽然都是在现有的府邸上做改动修缮,不需要大规模地破土动工,但也不算小工程了,毕竟一下子册封了六位皇子呢,内务府跟工部也有的忙了。 那就是至少还要再等上一年啊,她还以为很快就能搬出宫呢。 维珍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她一向是个能想得开的,稍稍的失望过后,就开始兴冲冲地规划起了未来贝勒府里头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了。 “到时候我的院子里能种葡萄吗?还想搭个葡萄架子!”维珍仰着头巴巴地问四爷。 四爷一怔,旋即点头:“当然可以,你很喜欢吃葡萄?” 宫里人一贯都是喜欢富贵或者意头好的花树,比如桂花紫薇,比如石榴梅树,四爷还真没见过哪个宫里是种葡萄的。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是喜欢吃葡萄,不过更喜欢夏天的时候坐在葡萄架下头纳凉,到时候在地上铺一张席子,让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在席子上玩,咱们娘仨一起吃葡萄吃冰碗,七夕晚上还能看鹊桥!想想就痛快!” 虽然没有冰淇淋很遗憾,但是冰碗也勉强可以了。 对了,到时候她可以试着自己做冰淇淋嘛! 想到这里,维珍笑得两眼弯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丝丝甜意:“真盼着夏天能早点来。” 第240章 什么叫狼入虎口,她这就是! 维珍说的绘声绘色的,四爷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那副画面了。 夏日黄昏后,鸟鸣虫叫,维珍带着大格格跟二阿哥在葡萄架下纳凉,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给两个孩子唱小曲儿,四爷心里软软的,把维珍的手握得更紧。 “爷也喜欢吃葡萄。”四爷轻声道。 维珍含笑道:“那到时候就多种几棵葡萄树呗。” “好。”四爷也笑了,牵起维珍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亲吻。 虽是夜色深深,可维珍还是感受得到四爷投过来的视线,不由面颊发烫。 那种眼神她很熟悉,火一样炽热,每次都会把她点燃,从前她不吝热情回应,这时却羞涩难当,浑身轻颤。 毕竟旷了几个月呢。 她想缩回手,却被四爷蓦地扯进怀里,然后伸手捧住了维珍的脸,一寸一寸凑了过去。 ……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四爷早就去上书房了,维珍也早就习惯了。 在前院用了早膳之后,维珍就带着大格格一并回了后院儿,甫一坐定,就迫不及待询问起了二阿哥的情况,虽然只是一夜未归,但是维珍心里却很是惦记二阿哥。 正好二阿哥刚刚睡醒哭唧唧地要吃奶,乳母就赶紧把二阿哥抱了过来,维珍当即抱着二阿哥进寝房喂奶。 茯苓跟甘草以及乳母都候在外头,虽然穿过来快两年了,维珍还是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不管是洗澡,还是喂奶的时候,被人盯着,维珍总觉得异常羞耻。 甘草茯苓她们都习惯了,只是这一回两人都着急地不行,忍不住凑到寝房门前,朝里头询问:“主子,二阿哥没事儿吧?” 平时只要一吃奶,二阿哥就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可怎么这次二阿哥却哭个没完? 维珍没功夫回答,看着在怀里咧着嘴一直大哭不停的二阿哥,维珍手足无措浑身大汗,后来实在没办法了,维珍只好穿好衣裳,然后唤了乳母进来。 “快抱下去喂二阿哥吧,他饿得厉害呢。” 乳母明显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维珍今天不喂二阿哥,不过也来不及多想,当下就忙不迭从维珍手里接过二阿哥,疾步前往暖阁去喂二阿哥去了。 茯苓跟甘草也是一脸愣怔,这是怎么了?平时早上不都是主子喂二阿哥的吗?怎么今天主子却让乳母喂了? 看着维珍一副着急又懊恼的表情,甘草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善解人意地道:“主子,等下奴婢让宋师傅给您炖个乌鸡白凤菇汤?” 乌鸡白凤菇汤是一道特别利于下奶的汤,只是维珍一直奶水很足,所以平时用不着专门喝下奶的汤。 不过似乎现在维珍的奶水不足了,所以甘草才提议。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不、不用。” 她是真的不用,她本来是……是很足的。 甘草却兀自一脸担心,就差没直接开口劝她不要逞强了。 维珍实在受不了甘草这种真挚的眼神,摆摆手打发了甘草跟茯苓退下,然后猛地趴在了被子里,对着被子“砰砰”就是几捶。 啊啊啊! 她再也不要去前院儿了,什么叫狼入虎口,她这就是! 亏她还担心人家心情低落要去安慰一二,结果却被人家吃的渣都不剩,连二阿哥的口粮都被搜刮一空! 想着昨夜的种种荒唐,还有清晨被四爷的各种吃干抹净,维珍就羞耻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非可怜兮兮说自己饿,又说自己胃疼难受,她当时也是蠢,迷迷糊糊地都不知道反抗…… 现在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维珍在床上一通无声的拳打脚踢,直到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维珍才迅速地回归平静,从床上坐了起来。 结果茯苓一进来就吓了一跳:“主子,您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着凉了,要去请太医吗?” 维珍忙摆摆手:“没、没事儿,就是觉得屋里太热了。” 见茯苓还是一脸狐疑,维珍赶紧询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茯苓赶紧点点头道:“启禀主子,方才苏培盛来后院儿,发落了几个奴才。” 苏培盛来后院儿发落奴才?这就是四爷的意思的了,可后院不是一直福晋在管的吗?怎么四爷突然插手了? 维珍问:“谁的奴才?”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是安侍妾的奴才,安侍妾的两个奴才被打了板子,然后直接丢去了辛者库,还有后院儿的两个门房也被一并丢进了辛者库。” 安侍妾,她犯了什么错?怎么都没听说啊。 维珍不明就里,茯苓倒是打听到了点儿小道消息,当下跟维珍道:“主子,奴婢听闻,安侍妾之前曾经偷偷溜出去过,定是私下与外头有往来呢,这可是重罪!” 第241章 一个区区侍妾,四爷会顾忌什么呢? 是啊,跟外头私相往来,甚至安侍妾自己还曾溜出去过,这是板上钉钉的重罪,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发落奴才的事儿了,安侍妾本人也肯定会被发落。 但是四爷却没有发落安侍妾,可瞧着四爷一口气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还有后院儿的门房,也佐证了安侍妾的确不老实,所以四爷那样重规矩的老古板为什么会放过安侍妾呢? 是对安侍妾有情舍不得发落还是心里存着顾忌? 维珍首先就排除了前者,四爷要是针对安侍妾有情的话,也不至于安侍妾都入府大半年了,四爷碰都没碰,似乎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所以那就只剩下后者了。 一个区区侍妾,四爷会顾忌什么呢? 想了想,维珍问道:“安侍妾是德妃娘娘挑的人?” 茯苓点头:“正是呢,是去年主子爷要伴驾出巡的时候,福晋求着德妃娘娘给主子爷挑的人,后来就是安侍妾跟郑侍妾跟着伺候的主子爷。” 维珍也就明白了,安侍妾溜出去,十有八九去的就是永和宫。 去永和宫做什么?自然是打四爷小报告去的。 安侍妾也应该打着德妃娘娘的名号,所以后院儿的门房才没有阻拦,放了安侍妾溜出去。 看来德妃娘娘可不仅仅是给四爷挑选侍妾,也是在四爷后宅安插眼线呢,这跟后世控制欲极强的妈,在儿子儿媳妇儿家里装摄像头时刻监视有什么区别? 维珍一时就很是无语。 按说德妃娘娘有仨孩子呢,怎么注意力跟控制欲好像都放在了四爷身上?就不能多花点儿心思在万岁爷身上吗?而且不是还有十四爷跟五公主吗? 不过转念一想,维珍就回过味儿来了。 万岁爷好新鲜,后宫十六七的娇俏美人遍地开花,或许早就对年近四十的德妃不感兴趣了,德妃一年也见不上万岁爷几回,就算是她想在万岁爷身上花心思,那也没有机会。 至于十四爷,十四爷打小在德妃跟前长大,也是德妃唯一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自是母子情深,十四爷如今也就十岁,还没到叛逆的年纪呢,对德妃言听计从,德妃自是没有不放心的。 至于五公主,人家是养在皇太后宫的,德妃就算是想插手五公主的日常,也插不进去。 所以,圣宠不再、守着深宫寂寞、可能还处在更年期的德妃,能排遣心中压抑苦闷的途径,似乎就只剩下控制四爷一条道儿了。 维珍不由头皮发麻,四爷这么多年是怎么忍过来的? 换成她,怕是早就疯了。 今天四爷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还有门房,虽然顾及着德妃的脸面,没有发落安侍妾本人,但是德妃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雷霆大怒,对四爷不依不饶吧? 想到此处,维珍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方才还把四爷骂个狗血淋头,但是现在又开始觉得四爷不容易了。 想了想,维珍道:“让宋师傅给四爷炖个汤送过去。” 茯苓问:“是,不过要炖什么汤?” “乌鸡白凤菇汤吧。”维珍抿了口茶,随口道。 茯苓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您……再说一遍?奴婢没听清。” 维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登时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茯苓也想笑,但是又不敢,真的憋得好辛苦。 好半天维珍才停下来,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然后跟茯苓道:“山药枸杞排骨汤。” “是,奴婢遵命。”茯苓一转身,嘴角就忍不住上翘,脚步轻快退了下去。 …… 四爷下令处罚安侍妾奴才跟门房的事儿,福晋自然也听说了,李嬷嬷甫一得了消息,就赶紧去禀报给了福晋。 “福晋,主子爷没有知会您一声,就发落了后院儿的奴才,是不是……对您不满?”李嬷嬷难掩忧虑,看着福晋。 通常情况,主子爷是不会插手后宅的事儿,后宅也都是由福晋打理的,但是这次四爷却一声不响地就发落了好几个奴才,李嬷嬷自是担心得很。 第242章 武格格打理后宅 毕竟因为安侍妾是德妃的人,所以福晋对安侍妾跟德妃的往来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底得顾着德妃的颜面。 这次四爷不跟福晋通气儿就发落了安侍妾的奴才跟房门,李嬷嬷就担心,四爷心里对福晋有气。 福晋头都没抬,继续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写经书。 待写完了一整页,福晋才放下毛笔,看向李嬷嬷:“后宅虽然一直由我打理,但是说到底,主子爷才是真正的主子,自然是主子爷想发落谁就发虎落谁。” 这话把李嬷嬷都听愣了,自打生下大阿哥之后,福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管对四爷还是对后宅的权柄,似乎都看得没有从前那么重了。 这样的事儿,若是出在从前,福晋肯定着急得不行,一准儿是要见四爷为自己辩解的,但是现在,福晋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完这话,就翻了一页,然后继续抄起了经书。 李嬷嬷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叹了口气儿,又跟福晋道:“奴婢知道福晋一心记挂着大阿哥,可是您毕竟是福晋,若是让四爷以为您心里只有大阿哥,后宅的事儿都撒手不管,四爷怕是要动气呢。” 因为福晋的身子不爽快,元宵节的家宴都没有张罗,四爷被册封为贝勒,福晋也没有张罗家宴庆贺,还好四爷体谅,没有怪罪福晋。 自从大阿哥出生之后,福晋完全没有心思打理后院儿,对四爷也没有从前的殷勤,四爷每每过来,福晋这里就是愁云惨淡,李嬷嬷别提多担心了。 如今出了安侍妾这档子事儿,李嬷嬷就更担心了,总觉得四爷对福晋心有不满。 福晋脸色却仍旧淡淡的:“若是大阿哥有个好歹,四爷才会彻底动气,对我也会彻底失望,旁的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大阿哥能健健康康的,嬷嬷不要本末倒置了。” 李嬷嬷闻言就是一怔,福晋这话倒是不错,只是…… 大阿哥固然是福晋安身立命的关键,可难道四爷就不重要? 从前老夫人的教训可不能不吸取啊! 只是瞧着福晋这副模样,李嬷嬷到底也没提老夫人的心酸旧事,福晋心里苦,她也实在不想往福晋心里戳刀子。 李嬷嬷在心里默默叹气,倒也没再说什么,起身给福晋端来一盅炖好的燕窝蜂蜜放在桌上,一边道:“身子要紧,福晋抄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歇一会儿吧。” 福晋摇摇头,没说话,又抄完了一页,才放下毛笔,李嬷嬷赶紧把福晋抄好的经文收起来,这些明天是要送去宝华殿供奉的。 福晋端着炖盅一勺勺吃完,然后就起身朝外走,李嬷嬷知道福晋这是要去看大阿哥,忙不迭给福晋披上了大氅,然后扶着福晋出去。 等再回来的时候,福晋的神情满是疲惫低落,每每从大阿哥那里回来,福晋的心情都不会好。 碧瑶拎了晚膳回来,福晋却没什么胃口,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吃了半碗饭,然后就躺在床上出神。 半晌,福晋突然开口道:“嬷嬷,二阿哥可好吗?” 自打二阿哥出生之后,福晋还是头一次主动提起,李嬷嬷闻言心里顿时就是一紧,然后在福晋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回主子的话,二阿哥一切……都好。” 福晋喃喃道:“他哭得大声吗?一天能吃几顿奶?睡得安稳吗?” 李嬷嬷看着福晋失神的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嘴巴里头一片苦涩。 半晌,福晋又嗤笑道:“足月生的孩子,自然一切都好,想必主子爷每每瞧见,都心情愉悦,不像大阿哥,生下来就是受罪的,只会让主子爷难受失望。” 李嬷嬷心里难受得不行,当下温声劝道:“福晋,大阿哥会好的,您不要再伤心了,若是您忧思过度伤了身子,谁来照顾大阿哥?就算是为了大阿哥,您也要保重身子。” 半晌无言,李嬷嬷都以为福晋睡下了,福晋却又突然开口:“明儿,去请四爷过来一趟。” 李嬷嬷一怔,旋即点头应声:“是,奴婢遵命。” …… “你说什么?四爷让武格格暂时代替福晋打理后宅?” 维珍将将在寝室里头给二阿哥喂过了奶,出来就听着甘草前来禀报,不单单甘草一脸震惊,维珍也是意想不到。 第243章 恍惚之间 “是的主子,是苏公公亲口说的,”甘草道,一脸的担忧不解,“主子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让武格格打理后宅呢?” 是啊,就算福晋如今身子不利索,实在没有精力打理后宅,那也轮不到武格格啊,论起来,武格格是后宅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了。 维珍也觉得奇怪:“是四爷的意思还是福晋的意思?” 甘草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主子,要小池子去前院儿找苏公公探探口风吗?” 维珍摇摇头:“不必了。” 等四爷来的时候直接问就是了,左右四爷早上离开的时候就说了晚上还会过来。 换做是从前,四爷的命令她不会过问,只老老实实遵从就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事儿维珍会跟四爷沟通。 许是因为四爷也愿意跟她沟通的缘故吧。 自从生下小西瓜之后,她跟四爷越发亲密了,有时候恍惚之间维珍甚至觉得两人就像是一对寻常小夫妻,从不安试探暗暗较劲儿,一路磕磕巴巴磨合着,感情越来越好。 不过维珍心里琢磨着这十有八九是福晋的意思。 平心而论,四爷对武格格的态度,其实跟对安侍妾、郑侍妾没什么两样。 除了之前在正院借听琵琶实则羞辱武格格的那回,四爷也没再见过武格格,所以维珍不认为四爷会突然奇想觉得武格格天资聪颖是个管家的好手。 倒是福晋,自从武格格过门之后,福晋就对武格格十分照顾,处的跟亲姐妹似的,福晋若是真的不便打理后宅,让武格格暂时帮忙,也就顺理成章了。 无论如何,福晋不可能让她帮衬就是了。 “鸡蛋糕烤的怎么样了?”维珍问。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已经烤好了,奴婢已经给大格格送过去了,大格格午睡醒了就能吃上了。” 维珍闻言不由笑了:“叮嘱方氏,别让大格格吃多了,仔细积食。”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应声,当下就退了下去。 维珍拍着怀里似睡非睡的二阿哥,笑着道:“小西瓜快快长牙牙,到时候额娘也给你烤鸡蛋糕,烤个西瓜味儿的,怎么样?” 二阿哥一个劲儿地打了个哈欠,俨然把额娘的声音当成了催眠曲,维珍被他带的也开始哈欠连天,维珍又抱了一会儿,等二阿哥睡熟了,然后交给了乳母。 乳母抱着二阿哥回去睡觉,维珍也打着哈欠进了寝房。 模模糊糊中,就觉得有人上了床,然后从身后抱住自己,维珍困得睁不开眼,却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来,然后一条胳膊就放在了维珍的脖颈下,维珍枕着那臂膀,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变得昏暗了,维珍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只微微握住的大手,身后是一声声均匀的呼吸。 四爷还没睡醒,维珍也不想吵醒四爷,不过她真的要憋不住了,所以维珍轻轻撩开被子一角,半蹲着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结果正要猫着身子下床,就对上了四爷微睁的双眼。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还没睡醒,所以你什么都没看见。” 早不醒晚不醒,非等她摆出这么猥琐的姿势的时候醒! 讨厌死了! 维珍二话不说撩起被子就蒙住了四爷的脑袋,然后迅速地下了床,一路飞奔去了内间,四爷伸手撩开被子,抿唇笑了。 原本心里还烦躁不已,这时候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 从内间出来,维珍吩咐茯苓去领膳,然后一步三挪地走进了寝房,四爷还是躺着,不过两眼清明,没有半丝睡意,正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见维珍站着不动,四爷又伸出了手。 维珍别别扭扭走过去,握住了四爷的手:“该起来了,等下用晚膳……啊!” 她想把四爷拉起来,结果反倒被四爷扯到了床上,好在有四爷在下面垫着,维珍也不疼,不过还是把维珍吓了一跳,一张嘴就朝着四爷的下巴咬了一下。 四爷笑个不停,嘴里连连告饶,维珍也不会真使劲儿,毕竟四爷明天还得出去见人呢,脸上顶着牙印,像个什么话? “愈发牙尖嘴利,动不动就咬爷,看爷怎么发落你!” 四爷一边说着一边就箍着维珍亲了起来,茯苓跟甘草就在外面摆膳呢,虽然隔着一道帷幔,但是维珍就是觉得羞耻异常,一个劲儿地去推四爷,四爷却岿然不动,反倒亲的更起劲儿了,维珍又拿脚蹬他。 见维珍是真急了,四爷才依依不舍松开了维珍,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有些沙哑了。 “这会儿先饶了你,等晚上再继续发落。” 维珍迅速爬了起来,一边使劲儿擦自己酥麻湿润的嘴唇,一边瞪四爷:“四爷近来脾气渐长,动不动就发落这个发落那个的,四爷也不嫌累得慌。” 第244章 这分明就是心理扭曲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四爷都是一愣,旋即四爷坐了起来,伸手又把维珍扯到了怀里,在维珍脸颊亲了一口,然后含笑道:“这能一样吗?” 是啊,能一样吗? 发落别人四爷只会生气,发落维珍却让四爷心花怒放,而且,发落维珍他又怎么会觉得累呢?四爷的力气根本就使不完嘛。 维珍伸手把四爷推开,扭头看他,小声问道:“德妃娘娘为难你了?” 四爷一怔,他没有跟维珍提过这茬儿,没想到维珍竟猜到了,顿了顿,四爷点点头:“今天才把我叫过去骂了一场。” “为着你发落……安侍妾的事儿?”维珍迟疑着问。 四爷苦笑着摇摇头:“也不都是,还嫌我不争气,让她在后宫没脸。” 维珍还是头一次在四爷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苦涩自嘲又无可奈何,在维珍的印象里,他一直都是沉着的,都是强大的,毕竟,他可是要成为雍正的人啊。 此刻四爷的这副模样看的维珍直皱眉,她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想要宽慰他,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四爷的手握的更紧。 她开始后悔自己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跟四爷提这个。 不过四爷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着维珍,把这几天的憋闷一股脑儿都宣泄出来。 “爷知道她往我后宅塞人,不都是为了伺候我,也想着监视爷,她是额娘,对爷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虽然一直都知道安侍妾跟永和宫私下有往来,爷心里觉得不合规矩,但也都忍着没有过问,只当她是关心我,只要不太过分就成。” 维珍默默在心里吐槽,这算是哪门子的关心?这分明就是心理扭曲,在后世会被网友狂喷三万楼的那种。 四爷蹙着眉,继续往下说:“但是现在安侍妾却自己往永和宫跑,这像是什么话?落在别人眼里,会如何看待爷?传到皇阿玛耳中,皇阿玛又会怎么看?皇阿玛会认为爷连个区区侍妾都管不好!皇阿玛还肯放心交差事给爷办?” 说到这里,四爷就气得眉头紧锁,半晌无语。 维珍也不由蹙了蹙眉,她倒是没有想这么深,不过这事儿要是真的被有心人翻出来,万岁爷不但会对四爷不满,对德妃难道就没有意见? 所以德妃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儿? 今天还特地把四爷叫过去骂了一通,维珍简直无语。 四爷也觉得无语,只是在德妃面前,也只能忍着,他总不能驳斥自己的额娘,待憋了一肚子气回到阿哥所,就听说福晋请他去一趟,四爷顿时就更烦躁了。 安侍妾竟能私下溜出去,这也是福晋管家不严的原因。 因着大阿哥身子不好,福晋也一直在静养,所以四爷对福晋很体谅,这程子去正院比从前勤得多,福晋心疼大阿哥,难道他这个做阿玛的心不是肉长的? 他自然也心疼,他能理解福晋的心情,连带着从前对福晋的诸多不满,如今都随着大阿哥的降生都消解了。 只是福晋还是让他失望了,安侍妾那么个大活人,从福晋眼皮子底下溜走,福晋竟然都不知道。 是当真不知情,还是福晋顾忌着永和宫,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福晋眼里,他这个主子爷是不是从从来来都比不过德妃? 在这件事儿上,福晋可是有前科的,也难怪四爷会这么想,四爷心里生福晋的气,所以本来不想去正院,但后来担心是福晋或者大阿哥情况不好,所以还是去了。 然后福晋就说自己分身乏术,所以想让武格格帮衬着暂时打理后院。 四爷当时心里的火窜的老高,德妃这边才因为安侍妾的事儿骂过自己,福晋就巴巴地想让武格格管家,什么意思?跟德妃唱双簧吗? 就算福晋真的分身乏术管不了家,不是还有维珍?甚至再不济还有宋格格,哪个不比她武格格有资格? 就算福晋担心大权旁落,不肯让维珍跟宋格格染指管家权,那也大可以让肖嬷嬷暂时打理后院儿,肖嬷嬷又不是没有打理过,怎么就轮到入府不到一年的武格格了? 就因为武格格是德妃挑的人?福晋就这么一门心思地讨好德妃? 让四爷憋屈的是,他竟然还只能应承下来。 “听说爷走后,许太医就被请去了永和宫。”说到这里,四爷真是身心俱疲,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第245章 让人意想不到 他都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但凡他不合德妃心意,德妃就会被气病,不论是真病还是装病,他这个做儿子的只能妥协,总不能落个不孝的名声。 维珍明白了,四爷之所以答应让武格格暂时代替福晋打理后宅,是为了让德妃消气。 维珍也明白了,四爷心里对德妃是带着抵触的,所以不管是安侍妾郑侍妾还是才貌双全的武格格,四爷通通都不喜欢,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是因为她们长得不好性格不讨喜,也不是因为四爷……对她专情,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德妃挑的人,天然地打上德妃的专属烙印,所以让四爷打心底反感。 那……如果不是德妃挑的呢? 有娇艳欲滴的安侍妾日日伺候在侧,四爷枯燥疲惫的塞外之旅会不会变得活色生香?而才貌双全的武格格又会不会打动四爷呢? 维珍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四爷起初没有发现,渐渐地就觉得维珍的手有些僵,他侧过头,就瞧着昏暗中,维珍的脸有些苍白。 “怎么了?”四爷伸手去抚维珍的脸,手指将将触碰到,维珍就慌忙躲开,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四爷不由蹙了蹙眉,“到底怎么了?” 维珍回过神来,勉强牵了牵唇:“没事儿,刚才走神了。” 四爷好奇:“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轻轻呼出,笑得明显自然了一些:“在想德妃娘娘听说了四爷的良苦用心,肯定会不药而愈的。” “但愿如此,”四爷无奈地摇摇头,顿了顿,又握着维珍的手道,“你院儿里的事儿,爷还是让肖嬷嬷帮衬着,你尽管放心。” 四爷这是担心武格格狐假虎威,就算不敢明着欺负维珍怕也会故意恶心维珍。 维珍自然听得出来,一时间心情复杂极了,半晌,她冲四爷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四爷。” …… 正式册封皇子的典礼被定在三月初三,是钦天监择的好日子。 皇子们的吉服针功局加班加点,赶在二月末总算是做好了,赶紧地给诸位皇子送去试穿,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还得送回针功局,赶在三月初三之前改好。 针功局的人过来送吉服的时候,四爷正在看账册。 被册封为贝勒之后,四爷名下的产业一下子就多了不少,这几天陆陆续续被送来给四爷过目。 今天来见给四爷请安的是负责打理四爷手中一个庄子的庄头,这块占地二十八顷的田庄,如今正式成为四爷的产业。 房中落针可闻,只有间或一声四爷翻页的声音,微微躬身站在一旁的庄头浑身紧绷大气儿都不敢喘。 他之前特地打听过四爷的性子,都说四爷是最较真古板的,不是连万岁爷都说四爷喜怒无常嘛,所以庄头难免心中忐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自己的新晋主子。 总算等四爷看到最后一页,然后将账本合上,抬眼看向了战战兢兢的庄头。 “从前你是怎么打理皇庄的爷不管,只是如今你既是做了爷的奴才就得守爷的规矩,账目明晰最要紧,其次把心思花在正地儿上,不要勾勾扯扯,还有就是最好别让爷知道庄子里头存着什么腌臜事儿。” 庄头忙不迭跪地叩头:“奴才谨遵主子爷教诲,必当为主子爷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四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大汗淋漓的人,抿了一口茶,然后缓声道:“起来吧。” “谢主子爷。”庄头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 四爷慢条斯理地喝茶,也没有让他走,他也不敢问,就一直战战兢兢缩着肩膀站在一边,直到四爷放下了茶杯,才又看向他,庄头旋即又屏住了呼吸。 “有件事儿你替爷去办一下。”四爷看着庄头道。 庄头忙不迭躬身道:“但听主子爷吩咐!” 不怕主子爷使唤你,就怕主子爷不使唤你,肯使唤你了才说明主子爷认可你这个奴才! 庄头这时候才稍稍松了口气儿,支着耳朵聆听四爷吩咐,默默咬牙在心中暗道,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四爷的吩咐,他就是脱层皮也一定给办好! 可待听清楚四爷的吩咐,庄头整个人都愣住了,四爷瞧着他这副愣呵呵的模样,有些不耐烦,微微蹙眉:“怎么?没听清?” 庄头旋即回过神来,忙不迭一个劲儿点头:“奴才听清了,奴才一定办好,还请主子爷放心!” “行了,退下吧!”四爷摆摆手。 “是,奴才告退。”庄头忙躬身退下,其实脑子里还有些云里雾里,主子爷的这个吩咐,实在是…… 让人意想不到。 第246章 李格格病了 苏培盛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庄头退了出来,这才引着针功局的奴才进去。 “主子爷,册封的吉服给送来了,奴才伺候您试穿吧。”苏培盛道。 四爷放下茶杯,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四爷跟苏培盛都下意识朝房门看去,然后就瞧见肖嬷嬷走了进来,面带焦急。 “启禀主子爷,李格格着了风寒,这会儿子烧得厉害呢。” 四爷蓦地从软塌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询问:“去请太医了吗?” 肖嬷嬷忙不迭点头:“奴婢已经让人去太医院了!” “贝勒爷!”针功局的太监急的叫出声,四爷却没听到一样,眼瞅着四爷大步离开,太监急的不行,时间太紧张,要是吉服不合适还得拿回去改呢。 他们是不敢拦着四爷的,忙得就拦住了苏培盛:“苏公公,您看这……” 苏培盛知道他们着急,忙不迭给两人宽心:“二位放心,等四爷试穿过后,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会亲自送去针功局,肯定不耽搁功夫!” 那两人也只得作罢,再三叮嘱尽量要快,然后才告辞离开。 苏培盛忙不迭地一路疾驰朝后院儿赶,结果才进维珍的小院儿,还没进房呢,就听到房中传来四爷的怒喝:“胡闹!” 苏培盛吓了一跳,四爷什么时候在李格格这里生过这样大的气? 苏培盛停下脚,叫来了愁眉苦脸的小池子,询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池子吸了吸鼻子,跟苏培盛道:“主子前两日着了风寒,却说什么都不肯喝药,原本也不大严重,但是今天却突然烧了起来。” 苏培盛无语,这几天不断有人递牌子进宫来见四爷,跟刚才的庄头一样,都是入宫面见四爷,汇报四爷被册封后多出来的产业。 从京师到外地的,算下来也不少,四爷这几天忙得很,就没有来后院儿,哪里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李格格竟然把自己给折腾昏过去了。 着了风寒还不肯喝药,这是什么操作,故意卖惨让主子爷怜惜? 不至于吧,就主子爷对李格格的黏糊劲儿,压根儿用不着李格格使苦肉计啊。 真不知道李格格是怎么想的。 四爷也不知道维珍是怎么想的,急三火四过来,就瞅着维珍烧得通红,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样子,从甘草茯苓嘴里听说维珍病了几天不肯吃药的事儿,四爷的火压根儿就忍不住。 “胡闹!”四爷一声怒喝,顾不上维珍扯自己的袖子,冲跪在地上的甘草跟维珍喝道,“都跪到外面去!” “是,奴婢遵命!”甘草跟茯苓不敢多说,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耷拉着脑袋来到院中,跪了下来。 苏培盛看在眼里不由缩了缩脖子,到底还是二月天呢,他身上的棉袍还不去呢,墙角的背阴处,雪还没化呢。 这俩丫头也是够呛,搞不好李格格的风寒没好,这俩丫头又倒下了,到时候没人伺候李格格,主子爷一准儿又要上火。 当下,苏培盛又吩咐小池子去膳房给两人端两碗姜汤来,一边又叹着气数落两人:“李格格生病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也不朝前院儿递信儿,李格格病糊涂不肯吃药,你们竟然也帮着隐瞒,真是胡闹!” 甘草跟茯苓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苏培盛摇摇头,抬脚朝正堂走去,甫一靠近,四爷的声音就传进耳中,这口气一听就在发火,苏培盛也不敢贸然进去,就老老实实站在门旁。 四爷的确在发火,自打进来瞧见维珍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就开始发火,脸黑的跟锅底似的,任由维珍说了一堆的软话,四爷都愣是硬着心肠不搭理。 “就是着风寒而已,不严重的,最多七天就好了,真的……用不着吃药。”维珍恹恹地解释着。 是的,就只是感冒而已,不吃药七天能好,吃药一个礼拜,所以干嘛非得吃苦兮兮的药呢?尤其是…… 她现在还在母乳呢,轻易是不想吃药的。 见四爷没听见似的,维珍又扯了扯四爷的袖子,叹了口气儿耐心地解释道:“等风寒好了,再缓几天我就能照常喂小西瓜了,可要是吃药的话,许太医一开方子少说就得吃十天半个月的,一直这么吃下去,都不好喂小西瓜了。” 宫里看病就这样,太医治病最讲究的就是徐徐图之,开的药方也都秉承着一贯的中正平和。 维珍说许太医一开方子就是十天半个月,这一点儿都不夸张,要是许太医认定她身子虚什么的,说不定还会多开半个月的方子。 第247章 贝勒服算什么?以后他还会穿亲王服,还会穿龙袍呢 这么一直吃着药,还怎么喂二阿哥?说不定等终于吃完药之后,她都断奶了呢。 维珍就是担心这样,所以才不肯吃药,正巧四爷这几天没有过来,维珍就觉得天助我也,以为捂捂汗,很快感冒就会好起来。 但许是昨晚流汗太多的原因,维珍早起就觉得晕晕乎乎的,甘草跟茯苓都吓得要死,这才赶紧让小池子去前院找肖嬷嬷。 温言软语说了半天,四爷也不搭理她,维珍简直身心俱疲,她最后一次扯了扯四爷的袖子,轻声道:“你别生气。” 半天也没有等来四爷的回应,维珍松开了手,恹恹地转过身,没多久,雕花床轻颤,然后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四爷这是走了? 他这是生气了? 维珍怔怔地对着床帏出神,半晌疲惫地闭上眼。 …… 维珍到底还是吃药了,许太医开的药苦的难以下咽,维珍还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儿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把药碗递给了肖嬷嬷。 四爷那天下令罚跪了甘草跟茯苓,虽然苏培盛偷偷让小池子给两人送去了姜汤,但两人还是病倒了,毕竟这么冷的天,一跪就是大半天,生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 茯苓跟甘草病了自是没法子伺候维珍,这几天都是肖嬷嬷在伺候维珍,待伺候维珍喝了药又漱了口,肖嬷嬷就要退下的时候,维珍叫住了她。 “嬷嬷,让乳母把二阿哥抱来给我瞧瞧吧。” 担心感冒会传染二阿哥,这几天维珍都没有见二阿哥,从昨天起,维珍基本就没有症状了,好几天没见二阿哥了,维珍就特别想孩子。 肖嬷嬷闻声却是一顿,然后跟维珍道:“格格现在身子还未大好,还是等身子好利索,再见二阿哥吧。” 一边说着,肖嬷嬷一边拿着碗就往外走,维珍再次叫住了她:“那大格格呢?让大格格来陪我说说话。” 肖嬷嬷一阵沉默,顿了顿,才道:“格格还是专心养病吧,主子爷如今最挂心的就是格格的身子了。” 维珍愣住,有些茫然地看着肖嬷嬷:“是四爷的意思?他……他不许我见孩子?” 不等肖嬷嬷回答,突然一阵鼓乐之声传来,高亢又雄浑,排山倒海似的一浪浪地袭来,让维珍喘不过气儿。 维珍蹙着眉问肖嬷嬷:“外头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声音?” “回格格的话,今天是三月初三,这会子大封皇子的典礼正在太和殿举行呢。”肖嬷嬷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样大的阵仗。 贝勒朝服是什么样的?电视剧里面还原程度高吗? 维珍一边努力地回忆着清装剧一边想象着四爷身在身上的样子。 他是那样的英俊帅气,又是将将二十岁的年纪,就算是穿常服,她都觉得过分英俊让人挪不开眼,更别说是威严尊贵的贝勒服了。 贝勒服算什么?以后他还会穿亲王服,还会穿龙袍呢。 他这一生注定万众瞩目、接受世人膜拜,那个时候,回想起如今阿哥所里的过往,他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会怀念吗?还是倍感屈辱愤恨,恨不得抹去这一段糟糕的回忆? 那……她呢? 会像历史上的齐妃那样只存在被四爷遗忘的角落、活死人似的熬完下半生吗?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维珍的眼睛就湿了,待鼓乐之声总算停息,她也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她忙从枕下取出帕子,胡乱擦着脸。 肖嬷嬷看在眼里,默默在心里叹气儿,去内间投了个热帕子给维珍递了过去,扶着床沿儿坐在床前的脚踏上。 肖嬷嬷看着用帕子捂住脸的维珍,半晌,轻声道:“格格,主子爷是重情重义之人,可却也是个认死理儿的,您伺候主子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您定然心里清楚一再惹恼四爷会是个怎样的下场。” 是的,四爷就是个认死理儿的,他对你好,简直恨不能掏心掏肺,可若是对你生厌,你再怎么挽回使劲儿都是枉然,他一直都是爱憎分明的性子。 万岁爷曾经斥责四爷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其实也不尽是空穴来风。 肖嬷嬷的话,维珍自然听得明白,所以她一个劲儿使劲点头,但是眼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来,肖嬷嬷一直坐着脚踏上陪她,直到她哭累了,昏昏睡去。 肖嬷嬷轻轻给维珍盖上被子,打量着睡着的维珍,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她的鼻头红红的,睫毛还湿漉漉的,看上去分外脆弱惹人怜惜。 肖嬷嬷看得直叹气,虽然她一直觉得四爷为人很好,对李格格也算难得了,但她还是觉得李格格这样的性子不该入宫,更不该嫁进天家。 第248章 主子爷,您……您手下留情! 是夜,肖嬷嬷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披上衣裳,匆匆出来查看,就瞧着苏培盛正扶着四爷摇摇晃晃地朝院子里走。 离得老远,肖嬷嬷就觉得酒味冲鼻子,四爷这是喝了多少? 怎么大半夜地还来李格格这儿? 可别在李格格这儿闹起来,搞得人尽皆知可就不好看了。 肖嬷嬷忙不迭迎上去:“四爷,李格格已经歇下了……” 四爷却没听到似的,兀自拧着眉朝屋里走,肖嬷嬷又不敢拦,只能冲苏培盛使眼色,结果就瞧着苏培盛一脸苦笑。 他又不是没拦着四爷,可是却也得能拦得住啊? 大封皇子的典礼之后,万岁爷在乾清宫设宴,众皇子自是都没有少喝。 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四爷都吐了一回,偏生大爷还觉得不尽兴,又嚷嚷着让一众皇子到他那儿去喝酒,非说要补上之前的那次。 众皇子自然不能不给大爷的面子,所以又去大爷那儿喝了一通。 等总算结束的时候,众皇子都醉的东倒西歪,三爷跟七爷是被下人背回去的,五爷太胖,是被抬回去的,八爷年纪小,酒量一贯最差,早就醉死过去,直接睡在了大爷那儿。 说起来四爷还是最像样的,毕竟还能撑着自己走回来。 只是甫一进门,四爷的腿脚就不听使唤了,苏培盛赶紧扶着四爷回房歇着,但是四爷却一个劲儿地嚷嚷要去维珍那儿,苏培盛哪里劝得动喝醉的四爷,只能把人一路扶到了维珍这儿。 肖嬷嬷也是没有办法,一边让小池子去膳房催醒酒汤,一边祈祷着四爷千万别胡来,然后赶紧进了房,麻利地点了几盏灯,省得黑乎乎的四爷跌跤。 “主子爷,您小心脚下门槛儿,您……您高抬贵腿。” 苏培盛架着四爷的腿,费劲地把四爷扶进了房,正要扶着四爷去软塌上坐着歇息,四爷却一个劲儿朝寝房里头冲,苏培盛没办法,只能扶着四爷进了寝房。 维珍被吵醒,撩开帷幔正想问怎么回事儿,结果就瞅着四爷东倒西歪地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维珍顿时就愣了。 身着贝勒朝服的四爷,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 贝勒冠顶三层,上面衔红宝石,中间嵌东珠六颗,前舍林嵌东珠二;后金花嵌东珠一。 再往下是贝勒吉服,上面的四爪团龙栩栩如生。 东珠、团龙,都在无声地彰显着天家的尊贵以及不可撼动的皇权,穿在四爷的身上,如此地合适,好像他就是为此而生…… “啪!” 维珍正发愣呢,四爷却突然抬手取下了头上的贝勒冠丢在地上。 这么沉却戴了一整天,难受的要死,之前四爷脑中始终保留一丝清明,但是现在却彻底成了浆糊,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将着压得自己脑袋脖子疼得玩意儿给丢在地上。 顿时一阵噼里啪啦,东珠宝石滚落一地。 四爷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苏培盛却惊得目瞪口呆,端着灯进来的肖嬷嬷也吓坏了,忙不迭跪下来满地找东珠跟宝石。 宝石就罢了,这东珠可都是有数的,要是弄丢了,或是损坏了,那可就不好了,尤其是还是在大封皇子的第一天,指不定就有人会认为四爷这是对自己的爵位不满,心里怨怼万岁爷呢。 丢了贝勒冠还不够,四爷又开始去扯身上的吉服,毕竟屋里烧着地龙,四爷进来之后就嚷嚷着热,结果就这么一扯,又扯掉了两颗珠子。 苏培盛一脸要哭的表情:“主子爷,您……您手下留情!” 赶明儿,又要修贝勒冠又要修吉服的,外头会怎么议论啊?苏培盛真是要急死了,四爷却哪里听得进去,还一个劲儿扯着前襟。 第249章 特别差劲 维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撩开床帏下了床,跟苏培盛一道把四爷扶着到了床上,拿开四爷的手,自己动手给四爷一一解开了扣子。 苏培盛一个劲儿地跟维珍道谢,忙不迭把吉服从四爷身上退了下来,一溜烟儿就抱着出去,一副生怕吉服又遭四爷毒手的架势。 肖嬷嬷这边也总算找齐了东珠跟宝石,小心翼翼收好,又举着灯来到床前,打量着四仰八叉睡过去的四爷,肖嬷嬷小声询问维珍:“要不奴婢留下伺候吧?” 四爷醉得不省人事,只怕晚上还会呕吐,维珍风寒才将将好,肖嬷嬷怕她辛苦,就想着留下来伺候四爷。 不待维珍开口,四爷翻了个身,一边扒拉着被子一边不耐烦地嘟囔:“人呢,人呢……” 维珍看着那只习惯性挨着枕头放平的胳膊,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跟肖嬷嬷摇摇头道:“没事儿,有我照顾四爷就成,时候不早了,嬷嬷快回去睡吧。” 肖嬷嬷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维珍,见她态度坚持,也没多说什么,把灯留了下来,然后自己就轻手轻脚退下了。 肖嬷嬷退下没多久,苏培盛就端着醒酒汤进来了,瞅着四爷睡得沉,苏培盛有点儿发愁,小声询问维珍:“格格,您看这醒酒汤……” 维珍摇摇头:“端下去吧,让四爷好好儿睡一觉。” 既然睡得这么香,那就不要把四爷吵醒喝醒酒汤了,再说了这么一大碗下肚,少不得半夜又得起来放水,越发睡不好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也深以为然,喝醉的四爷可比平时难伺候多了,苏培盛也不想领教四爷的火气。 “四爷平时吃的胃药留下两颗。”维珍吩咐道,担心四爷半夜会胃疼。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道,一边又说,“奴才就在外头伺候着,主子爷有什么吩咐,格格尽管吩咐奴才。” “让小池子跟你轮个班。” 苏培盛伺候四爷到这晚,要是晚上还不歇息,一直撑着守夜,维珍还挺不落忍的,也担心苏培盛明儿没精力伺候四爷。 小连子前一阵儿不知因为什么挨了板子,听说伤的不轻,到现在还没回四爷身边伺候,所以眼下就只有苏培盛一个人伺候四爷。 “多谢格格体谅,”苏培盛对维珍自是感激不已,所以在退下去之前,苏培盛还特意小心提醒维珍,“格格,自打前几天从您这儿离开之后,主子爷的心情不大好,您……多担待着。” “知道了,你下去吧。”维珍点点头。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端着醒酒汤躬身退下。 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透进来的光异常柔和,维珍打量着四爷沉睡的一张脸。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是气我生病瞒着你,还是不肯吃药? 可是我都已经解释过了呀,为什么你还是生气呢?甚至都不许我看孩子。 所以该生气的人是我呀,就因为你是主子,所以…… 维珍一窒,她使劲咽下喉头的苦涩,别开眼不去看眼前的醉鬼。 半晌情绪才总算平复下来,维珍躺了下去,帐幔里尽是浓浓的酒味,并不难闻,维珍本来没什么睡意,但是嗅着嗅着,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也像是醉了似的,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甚至维珍都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痛呼。 维珍一个激灵睁开眼,转过身,就瞧着四爷满头大汗,眉头紧皱,一声声痛呼正从干涩的嘴巴里溢出。 “四爷,是又胃疼了?”维珍小声询问。 四爷没吭声仍旧皱着眉喘息,维珍掀开被子,果然瞧见四爷的手正抵在小腹上。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疼成这样都还没醒。 维珍皱着眉,轻手轻脚下了床,没一会儿端着杯温水走到床前坐下,把杯子放下,伸手想去扶四爷起来,奈何力气不够,几次都没成功。 维珍没办法,只得把药丸塞进了四爷的嘴,然后含着水渡到四爷嘴里。 好歹是咽下去了,维珍松了口气儿,又轻手轻脚爬上床,然后轻轻拿开四爷的手,换上自己的手一下下轻轻揉着四爷的小腹。 一圈,两圈,三圈…… 疼痛渐渐消失,四爷总算能能喘匀实了,薄薄的眼皮一阵抖动,然后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开一条线,映入眼帘的就是维珍低垂着眉眼、一圈圈轻轻地给自己揉按的情景。 晕晕乎乎的四爷,脑中忽然多了一丝清明,就觉得自己特别差劲。 第250章 你把爷放在什么地方? 对德妃再失望再生气,他都能十年如一日的忍耐,对太子明摆摆的羞辱,他也只能默默忍耐,甚至还要不顾颜面上赶着为太子擦屁股。 就连胆大包天的安侍妾他都能忍着没有发落。 怎么到了维珍这里,他的耐性却这么差?怎么气性就这么大? 就因为吃定她不敢也不会反抗? 那天赌气就撂下病着的维珍一走了之,好些天都没有来看维珍更没有过问维珍,甚至还一气之下不许乳母带大格格跟二阿哥见维珍。 她肯定吓坏了吧? 她胆子那么小,又那么爱哭,不知道偷偷哭了几次,病情有没有加重。 非要把维珍逼成低眉顺眼的奴才,他才高兴吗? “已经好了,不用揉了。”四爷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对上维珍诧异的目光,四爷的声音还透着股子酒醉后的沙哑。 维珍停下来,由着四爷握着自己,对着醉的满脸通红的四爷嘴巴张了张,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四爷也不出声,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对视着,直到四爷叹了口气儿,把维珍拉进了怀里,沉声道:“爷错了。” 维珍的鼻子陡然一酸,眼前一片模糊,她努力瞪大眼睛。 不要哭,这就是醉鬼说的醉话而已,可眼泪还是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打湿了四爷的手臂。 四爷心疼又懊恼,一时找不到帕子,就扯着自己的袖子给维珍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四爷心疼得要命,捧着维珍的脸胡乱亲,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潮湿苦涩,四爷心疼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伸手把维珍紧紧抱进怀里。 “珍珍,别哭了,”四爷哑声道,“求你了。” 维珍哭得更凶了:“你……你怎么这么坏?都不让我见孩子!” “我改,我改……”四爷忙不迭道,“别哭了,仔细眼睛疼。” 醒着一个样,醉着又是一个样,维珍摇着头不想理他,挣扎着要离开四爷,四爷把人抱得死死的。 维珍气得要命,一张嘴照着四爷的胸口就咬了下去,顿时就疼得四爷倒吸凉气,就这样四爷也没放手。 “消气了吗?没消气就再咬一口。” 维珍觉得大半夜跟个醉鬼闹实在没意思,松开了嘴,不过眼泪总算是停了下来,她伸手推开四爷,转身躺了下去,旋即四爷从身后抱住了她,维珍烦的要命:“你放开。” “爷以后真的不这样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孩子就什么时候见,”四爷对着维珍的后脑勺道,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还带着股子浓浓的委屈,“可你不能心里只装着孩子,你把爷放在什么地方?” 维珍为了给小西瓜喂奶,生了病都不肯吃药,四爷到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不舒坦。 他小时候就盼着自己的额娘能够时时刻刻心里装着他疼着他,所以每每瞧着维珍无微不至照顾小西瓜,他心里总有股子羡慕,他小时候要是有小西瓜这样的待遇就好了。 但是就只有羡慕吗? 不,更深处还有一层他不想承认、也不肯直面的嫉妒。 小时候,他盼着额娘眼里只有自己,现在…… 他希望维珍眼里只有他。 这样的自己太自私也太阴暗,也就只能趁着酒醉才敢承认。 “你说什么?”四爷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维珍没听清,蹙着眉问。 总觉得今晚四爷实在黏糊糊的烦人,许是喝多了的缘故吧。 四爷张了张嘴,刚才的没过脑的话现在却死活都说不出第二遍,心里五分庆幸维珍没听清他心底的阴暗自私,剩下五分却气维珍怎么年纪轻轻却耳背。 一颗心不上不下地憋得正难受,维珍又不耐烦地想去拿开他的手,四爷借着酒劲儿把人翻过来,然后就压了上去,当总算又迫不及待吻上维珍的唇,他整个人都激动非常,脑中的那丝清明随之消失无踪。 维珍挣扎着,她现在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醉酒的四爷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比平时蛮不讲理多了,维珍怎么都挣脱不了,到底是被四爷带着酒气的吻亲的迷迷糊糊。 四爷手脚并用地飞快褪下的衣裳,又去扯维珍的,只是扯着扯着,四爷的手就僵住了,不止是手,他浑身都僵住了。 维珍伸手推开了四爷,总算又能呼吸通畅了,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四爷还是僵着不动,外加一脸如遭雷劈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第251章 所以,帅哥还是要远离酒精 维珍不想理他,但是又担心他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不是有人喝醉喝到中风吗? 瞅着四爷这副德行,维珍不免担心起来。 “怎么了?”维珍小声询问,伸手碰了碰四爷的胳膊,“四爷,你没事儿吧?” 四爷如梦方醒,对着维珍一脸慌张,甫一开口就带着磕巴:“坏、坏了……” 坏了? 什么坏了? 哪里坏了? 别是喝酒喝把脑子给喝坏了吧。 维珍一头雾水:“四爷,你……你能说的再详细一点儿吗?” 四爷一个劲儿摇头,扯着维珍的手就一路向下,维珍以为他又要搞黄色,当下恼得就要甩开手,却听四爷惶恐不安道:“起不来,它起不来,你摸摸……”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她好像明白哪儿坏了。 喝这么多酒,起不来不是很正常吗?这是基本常识啊。 可是你又怎么能要求一个醉鬼有常识呢? “没坏,它就是……太困了,”维珍对着醉鬼一本正经说着烫嘴的话,“你赶紧睡一觉,明天一早它就休息好了,就……就又能起来了。” 四爷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真的?睡一觉就好了?” 维珍敷衍着点点头:“嗯,赶紧睡吧。” 四爷不敢耽搁,从维珍身上滚下来,老老实实躺好,双手笔直地放在身侧,然后闭上了眼,一副幼儿园中班小朋友午睡的标准睡姿。 对,中班,不能再高了! 维珍也总算松了口气儿,这一夜真是乱七八糟。 还有…… 维珍侧过脸,头一次觉得四爷这张帅脸实在没眼看。 所以,帅哥还是要远离酒精。 …… 维珍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昨晚四爷折腾那么一通,也难怪维珍到现在才起。 “主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 维珍撩开帷幔就看见茯苓俏生生站在床前,维珍忙问:“风寒好了?” 茯苓含笑点点头:“奴婢早就好了,只是担心身上还带着病气,不敢近身伺候主子,所以过了两天才来。” “甘草呢?”维珍又问。 “回主子的话,甘草也好,将将去给主子取膳了,”茯苓道,“肖嬷嬷一早回了前院儿,说是前头还有事忙,让奴婢跟主子说一声。” 维珍点点头:“等下你去库房里挑几样补品跟料子,让小池子给肖嬷嬷送去。” 肖嬷嬷并不是寻常的奴才,人家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又得四爷敬重,这几天却一直伺候她,不止于此,肖嬷嬷对她是真的没话说,维珍心里特别感激。 “是,奴婢遵命。” 维珍又道:“你跟甘草也各挑块喜欢的料子,眼瞅着开春了,也该做身新衣裳。” 因着她的缘故,这俩姑娘也病了一场,维珍怪不落忍的。 “奴婢谢过主子!”茯苓一脸惊喜,忙得福身谢恩,然后就麻利地伺候维珍起床。 等维珍从内间洗漱出来的时候,甘草也已经摆好了早膳。 维珍早膳才用完,乳母就抱着二阿哥过来了,看着一对儿女,维珍不由就松了口气儿。 她当四爷昨晚说的都是醉话,所以不当真,可很明显,四爷并没有忘,至少最重要的部分,四爷还记得。 就冲这个,维珍悬着的心也落了大半。 维珍忙得擦了擦嘴,赶紧就站了起来,从乳母怀里接过了二阿哥,这一病好几日没瞧见小西瓜,维珍这会儿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时觉得孩子长胖了,一时又觉得是瘦了。 小西瓜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鹿眼儿看着维珍,维珍的心都要被看化了:“小西瓜,还记得额娘吗?我是额娘呀!” 小西瓜张着嘴嗯嗯啊啊地吐泡泡,乳母忙不迭道:“二阿哥怎会不记得主子?这不一见到主子就忙不迭给主子请安呢!可见是个孝顺的。” 乳母说的自然是奉承话,不过维珍也爱听,逗了小西瓜一会儿,小西瓜就咧着嘴叫了,这明显是饿了,维珍依依不舍地把小西瓜交给了乳母:“快去喂二阿哥吧。” 她现在感冒将将好,还不敢喂小西瓜,怕过了病气。 维珍看着乳母抱着二阿哥下去了,然后门口又多了个小脑袋,脑袋上还顶着两个小揪揪,一边簪了一朵的宫花,一朵大红一朵大黄…… 就挺喜气洋洋,很趁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嘛。 维珍顿时笑得两眼弯弯:“是谁在哪儿啊?呀!哇,原来是额娘最最漂亮的大格格呀!” 大格格美得一脸冒泡,快三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爱美了,小跑到维珍跟前,指着自己脑袋上的花儿,跟维珍道:“都是我自己挑的!” 一脸讨表扬的表情。 第252章 李夫人包饺子 维珍看着那两朵几乎比大格格脸还要大的艳扎宫花,丝毫没有打击闺女审美的意思,反而一脸惊喜。 “我们大格格的眼光真是好,这样好看的宫花,额娘可挑不出来,额娘的眼光可比大格格可差远了!” 这一通彩虹屁吹得大格格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当下就拉着维珍的手道:“额娘,我给你挑宫花!”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好、好吧。” 被自己丢出去的回旋镖打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头姹紫嫣红自己的维珍就特别有心得体会。 眼瞅着大格格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朵银红色的芙蓉绢花,要往自己脑袋上插,维珍实在是绷不住了,一把握住了大格格的小肉手:“大格格,额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好看了。” 大格格看看手里的绢花,又看看一盒子的各种珠钗簪子,果断地摇摇头:“不够!额娘还可以更好看!这里还有好多呢!都要给额娘戴上!戴上更好看!” 孩子实在是太孝顺了。 感动得维珍都有些热泪盈眶,然后继续跟大格格打商量:“光额娘一个人好看可怎么行?你阿玛也不能落下啊,要不然咱娘俩都跟花……花仙子似的,就你阿玛脑袋上光秃秃的,是不是特别不配跟我们站在一起?” 大格格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当下一本正经点点头:“那剩下的就都留给阿玛了!”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对对对,你阿玛肯定特别喜欢。” 被委以重任之后,大格格就抱着首饰匣子坐在了正堂门口,一双大眼睛望眼欲穿地盯着房门,鸡蛋糕也不想吃了,牛乳茶也不想喝,就一门心思地等着把阿玛打扮成花仙子。 维珍心里那叫一个愁啊。 四爷要是今天不过来,以及四爷过来了却……拒绝变成花仙子,那可要怎么收场啊? 发愁的维珍撑着脑袋默默叹气,一朵插得不牢靠的宫花掉了下来,不待维珍弯腰去捡,大格格已经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捡起了地上的宫花,然后举起手。 维珍只好弯下腰,让大格格又重新把花儿给自己插上,还得满嘴道谢。 “大格格真棒!” 大格格潇洒地摆摆手,然后又跑到小凳子上坐了下去,继续专注地盯着房门。 眼瞅着大格格都开始打哈欠了,平时这会儿大格格都已经午睡了,这时候小家伙却硬撑着抱着首饰匣子不睡,维珍绷不住了,叫来茯苓小声吩咐道:“去前院问问四爷回来了没有。” “是,奴婢遵命!” 茯苓应声,旋即快步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瞧着茯苓返回来,身后还跟着很长时间没露面的小连子。 “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吉祥!”进门之后,小连子忙不迭行至维珍面前给维珍行礼。 “起来吧。”维珍点点头,打量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大包小包的小太监,面露好奇。 小连子起身,这才看到维珍簪了一脑袋的花,顿时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就一个多月没出门,李格格咋的画风突变?难道是……投主子爷所好? 主子爷……的审美变化这么大的吗? 来不及多想,小连子旋即忙不迭低了头,再不敢抬起来,赶紧又解释道:“启禀格格,这都是主子爷让奴才给送过来的。” 小连子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把东西放下来,然后继续道:“主子爷昨天吩咐奴才出宫,去了趟李府,这些都是李夫人托奴才带给格格的。” 李府?李夫人? 是……原主的母亲? 维珍一怔,目光落在桌上大大小小的包袱上,半晌才道:“还请公公代我谢过四爷。” “格格客气,”小连子忙不迭躬身道,一边又道,“主子爷之前还让庄子那边挖了荠菜,也一并送去了李府,让李夫人做了荠菜饺子,奴才已经把饺子送去了膳房,等晚膳的时候,格格就能尝到李夫人的手艺了。” 四爷还特地让人挖了荠菜,还送去让李夫人包了饺子? 之前她是跟四爷说过自己最喜欢吃荠菜馅的饺子,后来四爷就吩咐宋师傅包了荠菜馅儿的饺子,四爷跟她在前院儿一道吃的,只是她不大吃得惯什么虾仁瑶柱荠菜馅儿,所以当时拢共也没吃几个…… 四爷当时瞧出来她不爱吃,所以才又特地让人送了荠菜去李府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 第253章 近乡情怯 昨天,不是册封皇子的大日子吗?且他心里还在跟自己赌气呢,就这样,他还让小连子出宫,为了让她吃到母亲亲手包的饺子。 她这个冒牌货自然不知道李夫人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但她现在就觉得心里热乎乎柔软软的。 “四爷回来了吗?”维珍问。 小连子摇摇头道:“回格格的话,四爷还没回来。” “那等四爷回来后,让四爷来我这儿一趟,”维珍道,“就说我等他用晚膳。”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应声道,“格格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现行告退了。” “去吧。” 小连子又朝维珍行了一礼,然后才带着人退下。 茯苓跟甘草都忍不住朝小连子看了几眼,总觉得小连子挨了一通板子之后,人好像变得更加恭敬小心了。 她们还不知道,小连子不仅变得更加恭敬小心,身形走位也变得异常灵活了呢。 从维珍小院儿出去,小连子径直往前院儿走,势必要经过武格格的小院儿,余光瞧见武格格的院门打开,小连子顿时屁股一疼,旋即脚下如风,搞得武格格一脸莫名其妙。 “刚才那是小连子?”武格格眯着眼看,一边问身边的佳音。 佳音也没大看清楚,摇摇头道:“奴婢也没看清。” 武格格也不再理会,旋即收回视线,然后迈步朝福晋院儿走,如今是三月初了,二月份的账册得交给福晋过目。 自从被四爷下令代管后宅事宜之后,武格格的心境跟从前就截然不同。 因着不得四爷宠爱,之前明里暗里没少在后宅受冷眼,如今她掌管后宅,谁还敢欺负她?武格格走在路上,都能抬起头了。 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伺候四爷,武格格觉得不要紧。 福晋打理后宅无方,惹得四爷动气,然后管家权就落在了自己手里,而不是资历更深的李格格、宋格格,这里头固然有福晋的推荐,但在四爷心里,自己肯定也不是一无是处。 还不止如此,四爷好像对李格格、宋格格并不满意,尤其是儿女双全的李格格,四爷既没有为她请封侧福晋,也没有让她管家,可见,四爷对李格格的情分不过如此,也不认可李格格有管家的能力。 所以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四爷满意了,她在四爷的心里就有了位置,难道还愁自己没有宠爱? 弹琵琶明显不能让四爷满意,武格格认为自己找到了正途。 …… 小连子走后,茯苓就一脸期待看着桌上大大小小好几个的包袱,不仅是她,甘草也时不时看一眼,明显显都很好奇李夫人给维珍准备了什么。 维珍倒是坐在软榻上半天没有挪动,一时喝茶一时又捣鼓捣鼓香炉,明显显是心不在焉,她现在有点儿…… 近乡情怯。 虽然知道这是李夫人给原主的东西,跟她这个冒牌货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维珍就是坐立不安,余光就是一直瞄着。 她也想知道包袱里面有什么,但是却又怯怯地不敢去看,她这个冒牌货实在是底气不足。 “额娘,这些是什么?”大格格指着包袱奶声奶气地问。 “这是额娘的……额娘送给额娘的礼物。”维珍解释道。 绕口令似的回答,大格格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是额娘的额娘……的额娘……” 维珍不由笑了,又跟大格格解释道:“额娘的额娘就是大格格的……乌库妈妈,嗯,或者大格格也可以叫她外祖母。” 乌库妈妈是满语外祖母的意思。 “外祖母,额娘的额娘?”大格格重复着,又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包袱,“都是她给额娘的?没有大格格的吗?” 维珍一怔,然后含笑道:“那我们一起打开看看好不好?” “嗯!” 眼瞅着大格格总算放下了一直抱着的首饰匣子,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然后牵着大格格走了过去,把最近的一个包袱打开,然后维珍就愣住了。 这是李夫人给大格格做的衣裳? 整整一包袱齐齐整整叠着的都是孩子的小衣裳,红的粉的黄的,里衣裙子夹袄小披风,应有尽有,不止现在大格格能穿,还有几身尺寸明显大一些,等到明年大格格应该就能上身了。 “夫人的手可真巧啊,这燕子绣得跟活得一样,”茯苓不由感慨,“这么多衣裳,李夫人不知做了多久呢。” 是啊,整整十二身呢,肯定不是一天做成的。 第254章 不,四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李夫人应该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做了,或许是从大格格出生之后,虽然出身高贵的外孙女几乎没有可能穿上她这个外祖母做的衣裳,但是李夫人还是一针一线做了很多。 “额娘,这都是我的?”大格格踮着脚看,一脸急切。 维珍回过神来,抱起大格格,指着桌上的那一叠衣裳跟大格格道:“是啊,都是外祖母给大格格做的,大格格可喜欢吗?” “喜欢!”大格格一个劲儿点头,伸手拿起最上面的粉色绣燕子的夹袄,眼睛都冒光,“我现在就要穿!” “去吧。” 乳母带大格格去换衣裳了,维珍又打开了其他的几个包袱,有一个里面装着一叠肚兜、小衣裳的,都是柔软的细布做的,不用说,是给二阿哥准备的。 还有两个拳头大的锦盒,里面分别装了一个约莫一两重的金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不用说,一个是大格格的,一个是二阿哥的。 还有几个风车陀螺拨浪鼓七巧板,瞧着应该是自己做的,工艺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李父李文烨的手艺。 再有就是四身里衣,上面绣着喜上眉梢、连生贵子这样的吉祥图案,还有两双软乎乎的平底棉鞋,一看就知道这是给她的,坐月子的时候,她穿的也是这样的衣和鞋。 看着看着维珍的眼睛就湿了。 她感动又羞愧。 自从穿过来之后,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回避原主的家庭,她有爸爸妈妈,她抗拒接受这对大清朝的、别人的父母,即便她可能这辈子也回不去了,要顶着原主的身份活下去,但是能拖一日是一日…… 到现在,好像拖不下去了。 “夫人对主子可真是好,”甘草也跟着湿了眼眶,一边取帕子给维珍拭泪,一边哽咽道,“主子快别哭了,仔细一会儿嗓子又哑了,茯苓,快去把炉子上的枇杷秋梨银耳羹给主子端来,炖了快两个时辰了,该好了。” 维珍昨晚被四爷害得哭得厉害,今天早起声音还带着沙哑。 甘草扶着维珍到暖阁歇息,很快,茯苓就麻利地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枇杷雪梨银耳羹进来,放在维珍面前:“这枇杷雪梨银耳羹是最润喉的了,主子快尝尝吧。” 维珍擦了擦眼泪,看着面前浓稠的枇杷雪梨银耳羹,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走神,她想起了昨晚她哭得嗓子发哑的场景。 四爷还记得答应过让她见孩子的话呢,那除此之外,别的四爷还记得多少? 要是通通都记得的话,那四爷的表情想必十分精彩。 想到此处,维珍又破涕为笑。 …… 四爷的表情的确精彩,打五更被苏培盛叫醒,四爷一睁开眼看见怀里睡得七荤八素的维珍,四爷的表情就开始精彩了。 “主子爷,该起了!”苏培盛压低声音在外喊。 四爷的确起了,昨夜起不来的地方,这时候起得高高的,果然维珍说的不错,睡一觉就好了…… 不,四爷觉得一点儿都不好! 宿醉的头疼算什么,被不堪回首的记忆猛烈攻击才是最要命的! 更重要的是,昨夜种种他竟然全部都记得! 苏培盛又在叫,引得维珍不满地嘟囔,生怕维珍会醒,四爷忙轻轻撤回被压麻的胳膊,然后连滚带爬地下了床,又连滚带爬地匆匆去了上书房。 按说册封爵位之后,四爷就不必再起早贪黑去上书房了,就算万岁爷没有分派差事,作为贝勒,手底下要管的事儿也不少了,但是四爷还是决定继续去上书房。 左右如今就住在宫里,离上书房也不远,四爷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多少年起早贪黑下来也都习惯了。 只是这天,一向专心致志的四爷却一个劲儿走神,不过也并没有太过引人注意,毕竟走神的也不止四爷一人,八爷也状态也明显不大好。 不止四爷来了上书房,同样被册封的八爷也来了,只是昨晚喝的实在太多了,今天又是天不亮就早起,八爷的确有点儿顶不住,时不时就伸手揉脑袋。 第255章 额娘,儿子现在已经是贝勒了 总算是熬到下课了,平时这会儿,四爷是该回阿哥所用早膳的,但是他今天就特别不想回,想了想,四爷决定去给德妃请安。 册封礼刚刚行完,他也的确要去给德妃请安,结果一出门就碰到了八爷。 “四哥,您这是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吧?”八爷笑着跟四爷道,一边跟四爷并肩前行,“正好,弟弟要去延禧宫,跟四哥一路。” 延禧宫是惠妃的居所,就在永和宫的前头。 四爷点点头:“八弟这是要去给惠妃娘娘请安?” 八爷笑容微滞,旋即又笑着点头:“是,有日子没去给额娘请安了。” 兄弟两人在延禧宫前分手,四爷继续往前去永和宫,八爷则进了延禧宫。 八爷到的时候,惠妃正在用早膳,瞧着八爷来了,惠妃一脸笑意:“老八快来,正好有你爱吃的糯米鸡。” “那儿子就不客气了。”八爷含笑道,净手之后,就在饭桌前坐下。 宫女忙得摆上碗筷,一边含笑跟八爷道:“娘娘方才瞧见了糯米鸡还念叨着要给八爷留着呢。” “多谢额娘记挂。”八爷起身冲惠妃深深一揖。 “娘俩吃饭,哪儿用得着你使这么大身段?”惠妃瞪了八爷一眼,“还不快起来?故意给本宫添堵不让本宫安生用膳?” “儿子哪儿敢?额娘惯会吓唬儿子,”八爷笑着摇头,又坐了下来,亲手盛了一碗蜜豆百合莲子羹给惠妃递过去,一边道,“额娘记得儿子爱吃糯米鸡,儿子记得额娘最爱喝蜜豆百合莲子羹,额娘快尝尝。” “又拿本宫的东西哄本宫开心是吧?”惠妃佯怒,瞪着八爷。 八爷一脸小心翼翼:“那额娘可开心吗?” 惠妃登时眉开眼笑,伸手戳了一下八爷的脑门儿:“你呀!天生就是个嘴巴抹蜜的!” 八爷笑道:“儿子哄娘开心本就是天经地义嘛。” 一顿饭母子两人吃的乐乐呵呵,有八爷陪着,惠妃都多吃了一碗饭,虽然不是亲儿子,但是惠妃也不得不承认,在孝顺贴心这上头,老大是远比不上老八的。 可惜了,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去瞧瞧卫嫔吧,”惠妃一边拢着茶一边跟八爷道,口气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她一早就过来了,本宫让人请她来一道用膳,她说是吃过了,说什么都不肯过来,还是在偏殿等你,快去吧。” 八爷的生母卫嫔卫氏出身微贱,虽然母以子贵,仗着生下八爷也得了个嫔位,按说也是一宫主位了。 只是卫嫔却迟迟等不到正式册封,也没有封号,万岁爷好像一直想不起来这茬儿似的,甚至也没想着给卫嫔挪地方。 如今卫嫔仍旧住在从前做贵人时候的小地方,跟六七个年轻的小嫔妃挤着,八爷自是不方便过去看卫嫔,所以一直都是在惠妃这里见卫嫔。 种种加在一起,卫嫔的这个嫔位就有些名不副实了,所以卫嫔在后宫的处境一直很尴尬。 许是因为自己辛者库的出身,也许这尴尬的处境,卫嫔一向谦卑,每每来到惠妃这里就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惹惠妃不快。 “是,那儿子这就过去了。”八爷放下茶杯,躬身退下。 来到偏殿,八爷停下脚,吩咐跟着伺候的贴身太监:“你在外头候着就是。” “是,奴才遵命。” 八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进了偏殿,早就望眼欲穿的卫氏甫一瞧见八爷进来,登时眼睛就湿了,她缓缓从软榻上站起来,嘴唇颤颤,小声唤道:“小狮子……” 小狮子是卫氏给八爷起的小名,听这名就知道卫氏盼着儿子能像狮子那样强壮威猛,只是除了卫氏跟八爷之外,再没有第三人知道,连卫氏的贴身侍婢都不知道。 八爷闻声顿时鼻头就是一酸,加快步子,走到卫氏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了卫氏的腿,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哽咽了:“额娘,儿子现在已经是贝勒了。” 卫氏两手紧紧抱着儿子,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一个劲儿点头道:“是,娘知道,我儿……我儿争气,还没大婚就被成了贝勒爷,娘……娘别提多高兴了……” 第256章 骄傲又惭愧 是的,八爷是真争气,将将十七岁就被册封成了贝勒爷,尤其是八爷还没有大婚,这也意味着,八爷的婚礼将以贝勒爷的规格举办,这一下子就把前头除了太子殿下的所有皇子都比下去了。 而且,八爷娶的还是炙手可热的郭络罗氏。 卫氏说为儿子高兴,但是眼泪却像是断线的珠子,顺着湿漉漉的杏眼滚出,滑过她的玉肌香腮。 虽说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但是卫氏这样的样貌还是数一数二的,当年就是这张脸让她摆脱辛者库成为帝王的女人。 时移世易,卫氏的容貌却并没有多大改变,只是比起昔年,眉宇间多了几分愁苦,加上这一脸的泪水,更是让身为儿子的八爷愧疚又无奈。 每次相见,卫氏总会落泪,八爷实在不忍看。 “额娘别哭了,仔细又头疼,”八爷起来,把卫氏扶着到软塌上坐下,亲手给卫氏斟了杯茶端过来,“额娘,您喝口茶缓缓,这么长时间没见,咱们娘俩好好儿说话。” 卫氏一个劲儿点头,取出帕子拭泪,又喝了半杯茶,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一脸羞愧看着八爷:“额娘没用,除了给你拖后腿,也就只会哭了。” 是啊,她这个额娘实在没用,要是八爷真是惠妃的亲生儿子就好了,八爷也用不着那么辛苦了,才十几岁的孩子,都已经上过两次战场了。 卫氏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这时候卫氏看着八爷那张与自己五分像的脸,真是又骄傲又惭愧。 “额娘,这样的话您往后莫说了,您这不是往儿子心里戳刀子吗?”八爷蹙着眉道。 卫氏又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一个劲儿点头:“是,额娘不说了。” 八爷松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松快了许多:“额娘,皇阿玛格外厚待儿子,不仅给儿子封了贝勒,还把郭络罗氏指给儿子做福晋,往后您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是啊,儿子是皇子跟儿子是贝勒爷,那绝对是不同的,尤其八爷这般在万岁爷跟前得脸,连惠妃如今都对卫氏十分照顾,三不五时让人给卫氏送这送那去,别人自然也不敢再轻视卫氏了。 母以子贵嘛,就是这个道理。 能改善额娘的境遇,八爷自是欣喜激动,一双眼都放光,可是卫氏却又红了眼眶:“我的小狮子辛苦了……” “额娘,儿子不辛苦!只要额娘能好!” 八爷起身行至卫氏跟前,蹲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卫氏,一字一字认真道:“还是儿子无用,不能给额娘挣更大的体面,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去见额娘,儿子往后会更加努力,给额娘挣来尊贵荣宠,任谁都不敢再轻视额娘!” 卫氏实在忍不住,抱着八爷呜呜哭了起来,八爷也跟着红了眼,只是咬着牙到底忍住没哭,反而一直宽慰着卫氏。 等卫氏总算又停下来时候也不早了,不好在惠妃这里待太久,卫氏忙得取来自己随身带过来的包袱,交给了八爷,八爷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卫氏给自己做的衣衫鞋袜。 “虽是转暖了,一早一晚却还凉,早起的时候记得披披风,从小校场下来再热也别脱衣裳,仔细着了风寒,”卫氏不住口地叮嘱儿子,“不要太记挂额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额娘就是好的。” 八爷一个劲儿点头。 卫氏红着眼看了八爷一会儿,到底还是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 八爷一个人抱着包袱在偏殿里默默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 从永和宫出来,四爷跟十三爷出了趟宫,回来之后,四爷又去了小校场,在小校场上足足挥汗如雨了两个时辰,眼瞅着天儿都擦黑了,四爷才慢慢腾腾地往阿哥所回。 小连子翘首以盼大半天,等得脖子都长了,四爷总算是回来了,小连子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上前,躬身道:“主子爷,李格格让奴才给您带话,说是请您回来之后过去一道用晚膳。” 甫一听到“李格格”这三个字,四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在,没搭理小连子,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问道:“饺子给你李主子送过去了?” 第257章 李家倒是难得 小连子忙不迭点头道:“回主子爷的话,李夫人亲手包的饺子奴才已经给李格格送过去了,除了饺子之外,李夫人也让奴才给李格格带了点儿东西进来。” 四爷随口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连子道:“回主子爷的话,是李夫人给大格格跟二阿哥做的衣裳,其中大格格的衣裳有十二件,二阿哥的肚兜十件,贴身穿的衣裳八件,还有两块金锁、几样玩具也是给大格格跟二阿哥的,除此之外,李夫人也给李格格做了几身衣裳鞋子。” 外来的东西入宫自然是要仔细检查的,小连子又是将将挨过板子,更加不敢马虎犯错,所以李夫人的包袱,他是一一亲自检查的,所以这时候跟四爷汇报才如数家珍。 四爷只是随口一问,听了小连子详细汇报之后,倒是一怔。 李夫人给大格格、二阿哥还有维珍又是做衣裳鞋子又是准备金锁的,而他是突发奇想让李夫人给维珍包饺子的,李夫人也是昨天才知道,一天之内哪里能准备出这些多东西来? 可见都是李家平时准备的。 可见有多惦记维珍跟孩子。 虽然心里有数这些外头的衣裳几乎没可能穿在维珍跟孩子身上,但是李夫人却还是一针一线地做了,而且还做了许多。 李家倒是难得。 维珍给自己做了近五年的格格,说是他的心头肉一点儿都不为过,如今更是儿女傍身,连福晋心里都记恨,李家倒是从未打着维珍或者他的旗号做过任何出格事儿。 事实上,除了年节拜贺,李家从未主动登过门,真是难得的安分规矩。 四爷对李家一向很满意,这时候更多了份好感。 “行了,你退下吧。”四爷道。 小连子瞧着四爷慢条斯理地拢茶,没有挪屁股的打算,心里一阵着急,愣在原地没动,苏培盛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他这徒弟是不是被板子给打傻了?好不容易才又伺候主子爷,怎么变得愣呵呵的? 四爷也发现了,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小连子,就一眼,就让小连子两股战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颤了:“启禀主子爷,李格格让您……务必过去,她、她说等您一道用晚膳。” 李格格多得宠啊,她交代的话,小连子可不敢不代到,没得四爷听了李格格的枕头风,自己这条小命都不保。 只是这话…… 李格格说的时候他没觉得怎么样,怎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就特别……霸道呢? 可不是,一个格格竟然让主子爷务必过去,还明摆摆地威胁四爷,他不去自己就不吃晚膳了! 话一说完,小连子就后知后觉地脊背生寒。 亲娘嘞,主子爷不会生气吧?要是主子爷真的生气,那到底是李格格遭殃还是……他的屁股遭殃? 小连子心里顿时一阵哀嚎。 “知道了。” 头顶传来四爷的声音,轻飘飘的没什么语气,小连子顿时就松了口气儿,一刻不敢多待,趁着四爷没生气,赶紧溜了出去。 四爷说知道了,却没有要去后院儿的意思,还是慢条斯理地喝茶,一杯喝完了,还让苏培盛重新斟一杯,眼瞅着外头黑下来的天光,苏培盛都以为四爷这是今天乏了不想去后院儿了。 毕竟四爷今儿在小校场可是足足操练了两个时辰呢,比平时多了半个时辰呢,自然是身子乏了,也就懒得朝后院儿跑了。 结果第二杯茶上来,不等苏培盛去取膳,四爷就放下了才喝两口的茶,然后双手负后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得,看来四爷的身子还是不够乏。 苏培盛赶紧跟了上去。 …… 四爷磨磨唧唧进了门儿,迎接他的就是维珍不住口的抱怨。 “四爷怎么才来,人家都快要饿死了,”一边说着,维珍一边赶紧吩咐茯苓跟甘草,“快去让宋师傅下饺子,顺带把晚膳给提来,对了,让小池子也跟着一块去,到时候把饺子给肖嬷嬷送一碗去。” “是,奴婢遵命。” 甘草跟茯苓匆匆退了下去,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了四爷跟维珍,因为昨晚的事儿,四爷心里就不大自在,好在维珍什么都没提,只是一味儿絮絮叨叨,嫌他来迟害她饿肚子。 “既是饿先吃不就是了?”四爷道。 “那怎么行?好东西是要分享的,”维珍笑着把四爷牵进了暖阁,然后捧起个锦盒,“这是首先要跟四爷分享的,四爷见了肯定稀罕。” 第258章 别算了呀! 她这一副神神秘秘的架势,搞得四爷也很好奇,盯着那个锦盒问:“里面是什么?” 维珍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夸张地“当当当当!” 然后四爷就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一个…… 陀螺。 就……就挺意外的,也的确挺稀罕。 “四爷会抽吗?”维珍一脸期待地看着四爷。 四爷矜持地点点头:“会一些。” 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哪儿有男孩子不会抽陀螺的? 四爷自然也会抽,抽得还很好,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好像自从开始去上书房读书之后,他就再没有抽过陀螺了。 不光是他,别的皇子也都是这样,再怎么贪玩也得顾及着万岁爷的看法,万岁爷对皇子们一向是十分严厉的,自是不允许玩物丧志的现象出现。 这时候冷不防瞧见陀螺,四爷难免就有些手痒。 偏偏维珍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四爷要试试吗?” 四爷现在不止手痒心也痒,一双丹凤眼一直盯着锦盒里的陀螺都拔不出来了,只是……他现在都是当爹的人了,而且还将将被册封为贝勒,更该稳重自持,怎么能抽陀螺呢? 四爷迟疑着摇摇头:“算了……” “别算了呀!”维珍忙不迭打断四爷的话头继续怂恿,“大格格二阿哥都睡下了,小池子、茯苓还有甘草都被妾身给支出去了,四爷可别辜负了妾身的良苦用心。” 一边说着维珍还拉着四爷的手一个劲儿晃,一双小鹿眼巴巴地盯着四爷不放。 许是被维珍磨得不行,又许是实在心痒难耐,四爷到底还是拿起了那个陀螺,然后在维珍的欣喜若狂中去了院子。 实在是太久没有抽陀螺了,四爷都手生了,一开始几次都抽不转,好在很快找回手感,陀螺被四爷抽得风生水起。 维珍在一旁一个劲儿鼓掌,四爷备受鼓舞,还换了几个抽陀螺的花样,每回都看的维珍惊叹连连。 维珍在吹彩虹屁上从不吝啬,什么登峰造极什么英姿飒爽又什么天下无双,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吹得四爷晕晕乎乎的,陀螺抽得更起劲儿了,一张帅脸都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累的还是被维珍的彩虹屁给羞的。 这还是他家那一向八风不动的主子爷吗? 苏培盛简直没眼看,这要是被别人瞧见了,他家主子爷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苏培盛默默走到门口,紧盯门外动静,待听到甘草跟茯苓的说话声,苏培盛旋即一声咳嗽,结果抽得正起劲儿的四爷愣是没听到苏培盛的提醒。 苏培盛只能出声提醒:“主子爷,晚膳这就得了,奴才伺候您回房净手?” 四爷只得放下了手里的小鞭,还怪依依不舍的,这才刚得趣儿呢。 维珍自是瞧出来四爷眼中的不舍,一边取帕子给四爷擦手,一边含笑道:“这是额娘托小连子带进宫的,大格格瞧见了就稀罕得要命,只是妾身笨,不会抽陀螺,自是教不了大格格,既是四爷会,那空闲的时候不如来教教大格格吧?” 自己抽陀螺是玩物丧志,那教大格格可就是父女情深了呀。 四爷闻言不由嘴角上翘:“嗯。” 两人回房去内间净手,出来的时候,甘草跟茯苓已经摆好了晚膳,四大碟刚出锅的水饺冒着热气儿,格外惹眼。 还没吃呢,维珍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四爷也忙活了一天,正是饿的时候,两人在桌前坐下,没什么寒暄,都埋头吃起了饺子。 说实话,李夫人包饺子的手艺只能算一般,但是李夫人误打误撞调了猪肉荠菜馅儿,正对了维珍的胃口,再加上心理作用,维珍就觉得这饺子意外的美味。 她一向是个好说好笑的,在饭桌上也总是停不下嘴,但是这会儿,她埋着头吃得都不吭声。 四爷看在眼里,心里就特别舒坦。 总算是让维珍吃上了心仪的饺子,他心里高兴,虽然不觉得李夫人包的饺子比宋师傅好吃,但是四爷也跟着吃了不少,四大盘水饺下肚,两人都吃的肚子滚圆。 维珍嚷嚷着吃撑难受,四爷让甘草取了两颗山楂丸让维珍吃了消食,又陪着维珍去小院里散步,维珍自然而然地用手挽着四爷的胳膊。 第259章 四爷,已经好了吗? 在后世,不管是小姐妹小情侣还是夫妻两口子,这样挽着胳膊压马路简直是最寻常最自然的事儿,但是对四爷或者说是所有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十分陌生,这实在是太亲密了,也太大胆了。 维珍一直说个不停,四爷的注意力却都在自己被维珍挽着的右胳膊上。 “小连子说四爷让皇庄那边的人挖的荠菜,是哪儿的皇庄呀?”维珍好奇问道,她对于四爷的产业了解有限,乍一听小连子提起就很好奇。 “就在京郊,等搬出宫了,爷带你去庄子里小住,到时候带你四处逛逛。”四爷道,看着那只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四爷心里柔软软的。 对,就像现在这样,你挽着爷的胳膊,咱们就这么逛。 “真的?”维珍顿时两眼放光,“那到时候带上大格格跟二阿哥,爷教他们抽陀螺,我教他们放风筝。” 额,还要带孩子啊,那还怎么……逛啊。 四爷心里又那么一丢丢的不爽,可看着维珍明亮的一张脸,还是迅速点点头:“成,把他们都带上。” 维珍放开四爷的胳膊,开始摆着手指喜滋滋的计划,等到了皇庄,既要亲自挖荠菜包饺子,还要学骑马。 “你答应过要教我骑马的!”维珍挑着眉看四爷,“我骑装可还都在呢!整整八套呢,春夏秋冬都有!不管什么时候去庄子,我都有骑装穿!” 四爷也跟着眉毛上扬,眼角漾出细细的笑纹:“行,肯定让它们派上用场。” 维珍兴奋得恨不能手舞足蹈,全然没有注意四爷跟自己越走越近。 四爷的右臂状似随意碰了碰维珍的胳膊,维珍以为自己碍路,朝边儿上挪了挪,可没过多久,又被四爷“不经意”碰了一下,维珍又挪了挪,然后四爷再一次“不经意”…… 维珍默默抬起头,就瞧着四爷正仰着头一副欣赏月色的模样,要不是他的胳膊又“不经意”碰了自己一下,维珍还真就信了。 嘿,这个闷骚的男人! 维珍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再次挽住了四爷的胳膊,两个人一个仰头看月亮,一个低头看鞋面,都忍不住嘴角上翘。 四爷知道维珍今天真的特别高兴,又是让他玩陀螺,又是主动挽着他跟他撒娇不止,看来之前的事儿,维珍是彻底翻篇了。 四爷自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儿,来的时候他还担心维珍会给自己翻旧账,不管是翻让她不许看孩子的旧账,还是……昨夜四爷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的旧账。 好在维珍善解人意,没跟他计较也没让他难堪。 可见自己让小连子去李府跑的这趟腿真是跑对了。 可等两个人躺到床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维珍今天究竟高兴到了何等地步。 两人一前一后洗漱,待四爷撩开被子上床躺下之后,维珍就主动靠了过来,跟刚才一样,用手挽着自己的胳膊,只是不一样的是,维珍身上好像……就只穿了件肚兜。 此时一双红酥手软绵绵地挽着四爷,脑袋靠在四爷的肩膀上,白津津的身子扭股糖似的黏在四爷的身上,四爷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 维珍一向是个热烈不扭捏的,但是床笫之间,主动的一方基本都是四爷,维珍难得这么主动,四爷顿时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 看来以后要经常麻烦李夫人下厨了,这是四爷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不待四爷回应维珍的主动,就听着维珍娇滴滴地开口:“四爷,已经好了吗?” 好了吗? 什么好了吗? 四爷一头雾水,然后维珍仰起头,红润润的嘴唇贴着四爷的耳朵,一张嘴就让四爷剩下的半边身子也酥了。 “现在……能起得来吗?还要妾身摸摸吗?” 四爷的耳朵几乎是一瞬间就红的要滴血似的,不止耳朵,整张脸甚至脖子都红了起来,维珍露出恶作剧的笑,然后红头胀脸的四爷就把使坏的维珍压在了身下。 他什么都不说,却身体力行地给了维珍答案。 …… 第260章 最受争议 清明前两天,四爷照旧要去为孝懿皇后祭扫,临行前,四爷去了趟乾清宫。 每回去景陵,四爷都是要禀报万岁爷的,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并不是每次都会见他,就比如这次,四爷在偏殿里候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万岁爷的召见,倒是瞧着梁九功走了进来。 “让贝勒爷久等了。”梁九功躬身道。 “谙达有礼了,”四爷放下茶杯,看向梁九功,“不知皇阿玛可有功夫见我?” 梁九功微微摇头,略带遗憾道:“回贝勒爷的话,万岁爷批了近两个时辰的折子,案牍劳形实在辛苦,这会儿太医正在给万岁爷按摩放松呢,实在是不方便见贝勒爷。” “万岁爷让奴才带话,说是知道贝勒爷的孝心,贝勒爷请回吧。” “儿臣告退!” 四爷忙不迭对着正殿方向躬身行礼,然后起身又对梁九功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梁九功把人送出殿外,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梁九功不由在心中暗道,四爷倒是真能沉得住气。 不管是给太子跟大爷背黑锅的事儿上,还是在大封皇子的事儿,四爷无疑都是相当憋屈的,前者自不必提,单说后者。 大封皇子的旨意一下,朝中就有不少臣子提出异议,以吏部尚书伊桑阿为代表,进言万岁爷应对诸位皇子一并按例封为王爵。 万岁爷当时是怎么批复的呢? 万岁爷道:“四阿哥为人轻率,朕意已决,尔等勿要再提。” 别的皇子都不提,万岁爷单单把四爷拎出来说,万岁爷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只怕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有人为四爷没有封王感到可惜,也有人认为八爷年少且尚未大婚就被册封为贝勒,有些不妥,这回都用不着万岁爷出面回复,裕亲王福全就先一步站出来维护八爷。 “八阿哥虽年少,却两次随驾出征,立功不少,原该受封。” 裕亲王是谁?那是万岁爷的亲兄长,一辈子对万岁爷忠心耿耿,他说的话,那就是万岁爷的意思。 这回大封皇子,就属四爷跟八爷两人最受争议,可是如今这两人的处境,眼瞧着四爷竟被八爷这个小了三岁的弟弟给比了下去…… 啧,谁心里不感慨一声四爷可怜? 这么接二连三地遭遇暴击,梁九功都以为四爷只怕是要就此消沉,却没想到四爷却始终沉得住气,不管私下如何,至少四爷面儿上仍旧沉稳踏实,没出过任何岔子。 尤其是四爷如今才将将二十出头,真真算是难得了。 相较之下,眼瞅着都要四十岁的德妃娘娘明显就不如儿子多了。 这也难怪万岁爷这程子对四爷满意了不少。 目送四爷离开,梁九功转身回了正殿,梁九功说的不错,太医院院首丁源的确正在给万岁爷按摩,不止丁源,还有个小瑞子,正跪在地上,给万岁爷揉腿。 去年在塞外,万岁爷围猎的时候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不甚严重,当时甚至都没有影响万岁爷围猎的兴致,只是后来万岁爷就时常膝盖疼。 经太医医治缓解不少,可一旦久坐或是劳累,还是会隐隐作痛,如今小瑞子按摩的手法是越发精益了。 梁九功斟了杯茶给万岁爷端了过去。 万岁爷抿了口茶,摆摆手,太医跟小瑞子旋即退了下去。 “老四已经走了?”万岁爷拢着茶问。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在偏殿候了半个时辰,这会儿已经退下了。” 万岁爷没再说什么,低着头喝了半杯茶,然后靠在软榻上一下下地拢着茶,冷不丁出口问道:“是从上书房过来的?” 梁九功一怔,旋即明白过来,然后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从上书房离开之后,回阿哥所取了糕点,然后过来给万岁爷请安的。” 是的,四爷还带了糕点过来,是维珍做的青团,说是清明时节的糕点。 四爷之前还从来没吃过,觉得味道不错还特别新奇有趣儿,特地让维珍又做了几份,除了自己亲自给万岁爷送了一份过来,也着苏培盛给皇太后跟德妃也分别送了过去。 第261章 老四不错 万岁爷这才想起来,梁九功之前的确提了个食盒进来说是四贝勒后院的一位格格做的青团子,四贝勒觉得味道甚好所以特地给万岁爷送了些来的。 他当时在批折子,哪儿有心思吃糕点,这时候想起来了,倒是饶有兴致地让梁九功把糕点端上来。 梁九功旋即端了青团子进来,一并给万岁爷端上一份桂花莲子藕粉,一边还含笑道:“这藕粉也是四贝勒一并送过来的,说是跟青团子的味道最是相配,万岁爷请用吧。” 小几上青团跟藕粉,不管是味道还是样子都带着股子清新,这让案牍劳形一上午的万岁爷觉得食指大动,夹了一个青团送进口中,甜糯爽口中带着股子淡淡的玫瑰香,是玫瑰红豆馅儿的。 再吃一个,却是咸味儿的,万岁爷有些诧异,看着露出来的半个鸭蛋黄,不由抿了抿唇,这青团子的馅儿还挺别致。 青团子虽然味道不错,却不好克化,万岁爷吃了两个便放下了筷子,然后慢吞吞地喝了大半碗的桂花莲子藕粉,跟青团子的确相配,万岁爷吃完后觉得清爽又舒坦。 “老四还是一直日日起早起上书房?”万岁爷问。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从无间断,仍旧日日去上书房用功。” 老四不错,是个沉稳也是个刻苦的,万岁爷脸上露出些许满意。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过去两年万岁爷明里暗里没少敲打四爷,在万岁爷看来四爷的性子需要磨,此刻万岁爷就觉得四爷的性子比从前沉稳多了,他瞧着也顺眼多了。 抿了口茶,万岁爷吩咐道:“你这就去阿哥所传旨,将今年清明祭扫皇陵的事儿都交给老四打理,正好他也是要去给孝懿皇后祭扫的。” 对了,老四还是个孝顺的,自从孝懿皇后薨逝之后,每回祭扫,只要老四人在京师,就从不错过也不会假手于人,肯定会亲自前往的。 听说连从前伺候孝懿皇后的嬷嬷,都被老四请回来做了管事嬷嬷,说是管事嬷嬷,实际上就是为了给这嬷嬷养老。 说起来,老四倒是一众皇子里头最重情的,不管是对孝懿皇后留下的奴才,还是对天生残疾的老七,莫不如此。 他这个闷葫芦也没有存着那这些事儿邀买人心的意思,打小就这样,单看他十年如一日照顾十三就知道了。 想到此处,万岁爷又有些唏嘘,要是老大跟太子在这点上能学学老四就好了,也不至于亲兄弟却成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想到此处,万岁爷的脸又沉了下来。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躬身领命,然后就退了出去。 一边朝阿哥所走,梁九功一边在心中默默寻思,万岁爷把祭扫景陵的事儿都交给了四爷主持,从前这差事可都是大爷、太子轮着来的,连三爷都没有插手过呢。 万岁爷这是觉得只给了四爷贝勒位分,太委屈四爷了,所以才给了四爷这么个体面差事找补找补? 那倒未必,之前万岁爷不是还让四爷去祭扫孝庄文皇后的嘛,当时谁不认为万岁爷厚待四爷?可是结果呢? 万岁爷的心思谁都猜不准,即便他这个日日在万岁爷跟前伺候的也是如此。 …… 梁九功到阿哥所传旨的时候,四爷却并不在,他从乾清宫出来就去了永和宫,毕竟马上就是出宫去景陵,他是要来给德妃辞行的。 每每这个时候,德妃的心情就不大好,四爷对孝懿皇后如此恭敬孝顺,德妃心里是吃味儿的,总觉得在四爷心里,自己这个生母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孝懿皇后那个养母。 只是四爷的做法也无可指摘,德妃也只能自己个儿生生闷气罢了,对四爷的态度难免就有些淡淡的。 这一次也是一样,德妃压根儿没问四爷用过早膳没有,只淡淡吩咐一句:“路上小心些,别出什么岔子。” “是,多谢额娘关心,儿子遵命,”四爷恭恭敬敬道,抿了口茶,四爷又道,“儿子让苏培盛送来的青团子跟藕粉可还能入得额娘口吗?若是额娘觉得尚可,那儿子再让李氏做些给额娘送过来。” 德妃闻言微微蹙眉道:“难为你一片孝心,只是本宫近来脾胃不和,太医叮嘱莫要进不好克化的东西。” 第262章 私心 四爷闻言,面上就是一僵,他几乎每天都来给德妃请安,却并没得知德妃脾胃不和,也没见德妃吃药调理,而且就是现在,软塌的小几上还摆了一碟子的黄金如意糕。 所以德妃不能吃青团子跟藕粉,倒是可以吃旁的糕点? 怕是瞧不上维珍做的糕点吧。 四爷承认,给万岁爷、太后还有德妃送维珍做的青团子是有私心。 因为顾及着大阿哥的身子还有福晋的病情,四爷暂时放弃了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打算,但是以后时机合适了,他还是要为维珍请封的。 只是现在他也不想委屈了维珍,就想着给维珍挣个好名声,日后维珍封侧福晋的阻力也能小一些,所以才有了让维珍做青团子他大张旗鼓地给万岁爷、太后、德妃送去的事儿。 德妃明显猜到了四爷的心思,所以苏培盛送来的时候,德妃就一脸嫌弃。 她自然不会碰,就让慧嬷嬷撂在边儿上了,压根儿看都没看,这时候四爷又巴巴地问起什么劳什子李氏做的青团子,德妃心里别提多厌烦了。 她宫里出来的安侍妾郑侍妾四爷不碰,她亲自挑的武格格四爷也是不碰,就连她千挑万选的福晋,四爷的态度也总是淡淡的,倒是把这个一无是处的李氏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那个李氏真就那么好? 不,分明就是老四在跟她对着干。 娘儿俩之前说话虽然说不上热络亲厚,但是也客客气气,这时候因为四爷提了句青团子,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慧嬷嬷正站在一边儿干着急呢,就听着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是十四爷来给娘娘请安了,慧嬷嬷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儿。 十四爷可真真是及时雨,有十四爷在,好歹不会太冷场。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四进来,给德妃请安,又朝四爷躬身行礼,“见过四哥。” 四爷点点头,问道:“从小校场过来的?” 许是又长大一岁的缘故,四爷觉得十四比以前懂事儿了,瞧着也比从前顺眼了,放在之前,四爷是懒得主动搭理十四的,这时候瞧着十四爷冒汗的脸,难得主动问了一句。 十四颇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刚刚跟十哥在小校场赛马,四哥,我刚才赢了十哥半个马身呢!” 十四爷一副讨表扬的表情,四爷忍不住牵了牵唇,不待四爷开口,德妃就开始皱着眉念叨。 “本宫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许跟人赛马,你才学会骑马多久?踩马镫还得踮脚呢,平日骑马都得放一万个小心,如今就敢跟人赛马了?若是一不留神跌下了马,可如何是好?” 十四一脸的傲娇顿时烟消云散就只剩下窘迫了,再开口声音都抬高了一倍:“额娘,儿子七岁就会骑马了!什么踩马镫还得踮脚?儿子早就不用了!” 一边说,十四还一边偷偷用余光去看四爷,就怕四爷笑话他,好在四爷照旧一脸的波澜不兴,十四才稍稍松口气儿,心里对德妃却有老大的意见。 平时德妃怎么数落自己都算了,怎么今天还当着四哥的面儿数落他呢? 他就不要面子的吗? 德妃却一点儿都不理解小儿子的自尊心,仍旧絮絮叨叨个不停:“老十也是的,他多大你多大,也好意思跟你这个做弟弟的赛马?下回见着了,本宫非要说说他。” 十爷的舅舅娶的正是德妃的妹妹,因着这层关系,十爷跟十四一贯走的很近,德妃看十爷也比别的皇子顺眼得多。 十四简直头都要炸了:“额娘真要这么做的话,那……那儿子以后就再不去小校场练功了!” 是啊,要是德妃真的去找人家十爷,那他成什么了?被母鸡保护在翅膀下的小鸡崽儿不成? 他往后哪里还有脸跟十爷一道出现在小校场? 莫说十爷了,别的皇子肯定也笑话他嫌弃他! 见十四是真的急了,德妃才只得作罢:“行了行了,本宫连说两句都不成?你如今是翅膀长硬了都嫌弃本宫了?” 十四噘着嘴,不情愿地道:“儿子不敢。” 第263章 六阿哥 “肚子饿吗?”德妃声音又变得轻柔,拉着十四的手关切询问。 刚从小校场上下来,十四自然是觉得饿的,当下就点了点头,德妃就让慧嬷嬷带着十四去偏殿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十四还特意问四爷要不要一起去。 四爷摇摇头:“不用,你自去用吧。” 当下,十四就跟着慧嬷嬷去了偏殿,一时间暖阁里就只剩下了德妃跟四爷。 要是自己不在的话,德妃肯定也会去偏殿陪着十四用糕点了。 四爷自是不会留下来碍德妃的眼,当即便起身告辞:“若额娘没有别的吩咐,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德妃看了一眼四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四爷会意,不待德妃开口,便就主动道:“儿子会亲自去祭扫六弟,请额娘放心。” 德妃拢共生了三子三女,活下来了两子一女,也就是四爷、五公主、十四爷,四爷口中的六弟,就是六阿哥胤祚,德妃的二儿子,只是六岁那年就夭折了。 这个早逝的儿子一直都是德妃心底的一道隐伤,每每想起六阿哥,德妃总是忍不住悲痛难抑,这时候也不由眼睛泛红。 “你是做兄长的,为他祭扫也是应当的,”德妃打量着面前的四爷,一脸的伤感,“若是你弟弟还在的话,也该有你这么高了,肯定也已经成婚生子了。” 难得见到德妃如此伤痛脆弱的一面,四爷心里也不好受,躬身跟德妃道:“六弟早逝固然可惜,额娘也要保重自身,切莫忧思伤身。” 德妃闻言,眼中多了几分幽深,一边打量着四爷,一边喃喃道:“是,你弟弟实在可惜,你却……” 你却什么?德妃没有说下去,只是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四爷不放心地道:“额娘,可要请许太医来给您请脉?” 德妃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 “是,儿子告退。”四爷只得躬身退下,出了正堂,还特意叫来了永和宫的首领太监,吩咐只要德妃难受,就立刻去请许太医。 …… 六阿哥的事儿,维珍也是最近才得知,四爷出发去景陵之前,特地吩咐了肖嬷嬷给准备祭扫之物,肖嬷嬷就跟维珍提了一嘴。 维珍才知道四爷每回去景陵,除了祭扫孝懿皇后,也是要祭扫这位早早就夭折的亲弟弟。 “六阿哥夭折的时候还不满六岁呢,怎么……也被序齿了?”维珍不明就里,跟肖嬷嬷打听着。 按照宫里的规矩,年幼夭折的皇子,是不会被序齿的,就比如大阿哥之前,万岁爷还有好几个儿子,只是都早早夭折的,所以并没有被序齿。 如今的大爷实则是万岁爷第五个儿子,中间还有不少皇子因为早夭没有被序齿,所以按照规矩,德妃所诞的六阿哥也不该被序齿的,所以维珍十分不解。 肖嬷嬷既不是永和宫的人,也没有伺候过万岁爷,对此事并不十分了解,也只能跟维珍说个大概。 “奴婢记得,当时德妃娘娘还是贵人,因为诞下了四爷,转年后就被册封为了嫔位,当时德妃娘娘腹中又怀了六阿哥,怀着身孕被晋封,当时德妃娘娘的恩宠在后宫算得上是头一份儿的。” “因着四爷生下来就被万岁爷做主送去给了孝懿皇后抚养,德妃娘娘苦苦哀求万岁爷同意让她亲自抚养六阿哥,万岁爷当时也应允了的。” “德妃娘娘对六阿哥自是关怀备至,六阿哥也是个聪敏早慧的,听说三岁就会背《百家姓》了,万岁爷对六阿哥也是十分宠爱,德妃娘娘自然也圣眷优渥,期间又诞下了皇七女。” “只是可惜皇七女生下来不满月就夭折了,待到六阿哥早夭的时候,德妃娘娘腹中正怀着如今的五公主,德妃娘娘因为伤心过度,动了胎气,险些搭上自己跟五公主的一条命。” “五公主是早产生下来的,当时的德妃娘娘还在为六阿哥伤心,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无心照拂五公主,太后听说了,就把五公主接到了身边抚养。” “待德妃娘娘总算缓过来的时候,好像也曾求过万岁爷,想要回五公主自己抚养,但是万岁爷却并没有答应。” 是啊,万岁爷怎么可能会答应,就算德妃再如何得宠,但是在万岁爷的心里也是万万不能跟太后相较的。 第264章 讨要青团 肖嬷嬷并没说万岁爷为什么会破例为早夭的六阿哥序齿,但是前因后果其实说的很明白了。 当时的德妃为万岁爷诞育两子两女,功劳不小,只是德妃却不可谓不可怜,一子一女早夭,活下来的一子一女却没有一个养在自己膝下,德妃的难过是可想而知的。 万岁爷许是为了宽慰德妃,才破例为六阿哥序齿的吧,由此也足以见得,德妃娘娘当年是当真得宠。 末了,肖嬷嬷还感慨了一句:“德妃娘娘当时特别记挂五公主,三不五时就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其实就是为了偶尔能见到五公主,真真是慈母心肠。” 维珍听得出神,耳畔是肖嬷嬷的感慨,维珍心里想到的却是四爷。 德妃娘娘可曾也这样想尽办法去孝懿皇后那里去见四爷? 她的慈母心肠可曾用在四爷身上? 不会的,若真如此的话,如今的四爷也不会动辄被德妃下令罚跪了。 这事儿维珍原本不知道,还是有一晚瞧见了四爷膝盖的红肿,追着四爷询问,四爷瞒不过才说的,维珍当时就给惊着了,德妃真的比她想象的还要过分。 说她是严母吧,她可曾这般对待过十四爷? 见维珍出神,肖嬷嬷轻咳了一声:“格格?” 维珍回过神来,抿了口茶道:“难怪德妃娘娘如此疼爱十四爷。” 可不是嘛,拢共生了六个孩子,就只有十四爷这么一个小儿子是在她膝下平安长大的,德妃对十四如何不疼爱入骨? 只是怎么就不能分一些给四爷呢?就因为他是长子,所以就不需要吗? 维珍还是不明白,德妃为什么会偏心至此。 肖嬷嬷明显也不明白,当下点点头附和道:“德妃娘娘的确疼爱十四爷。” 她一向不是个会在背后说人是非的,但是这多年来,肖嬷嬷心里其实一直都替四爷委屈着,想着四爷每每去给孝懿皇后祭扫,也总不忘去给六皇子祭扫,肖嬷嬷就心酸无比。 对于这个比自己只小了不到两岁的弟弟,四爷肯定是有记忆的。 肖嬷嬷小声跟维珍道:“四爷小时候特别喜欢偷偷往永和宫跑,有一次见到德妃娘娘陪六阿哥在院子里吃冰碗,四爷回来后就连吃了四个冰碗,结果当晚就吃坏了肚子,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好呢,之后很长时间四爷就没有再去过永和宫了。” 维珍听得直皱眉,不管是早夭的六阿哥,还是活蹦乱跳的十四爷,在德妃眼里,都比四爷来得重要百倍,这对于已经为人母的维珍来说,是不可理喻的。 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心疼呢?难道别的孩子都是德妃娘娘心尖儿上掉下来的肉,就四爷是德妃娘娘脚指头掉下来的肉。 不是,就算是脚趾头也让人心疼啊。 维珍正堵心着,就听着茯苓进来禀报,说是小连子来了。 四爷去景陵了,这几天都不在宫里,小连子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维珍觉得意外,还是让人把小连子带了进来。 结果小连子一张嘴就让维珍更加意外了。 “不知格格这里可有……有现成的糕点吗?”小连子一脸难色,磕磕巴巴地询问,“就之前格格做的青团子,还……还有吗?” 维珍诧异地摇摇头:“没有了,公公要青团子做什么?” 清明吃青团子是江南的风俗,维珍就特别惦记家里的味道,一时起兴就做了一些。 没想到四爷吃着还挺中意,之后又让她做了,而且数量还不少呢,搞得那天揉青团子揉到崩溃的维珍心中默默发誓以后坚决杜绝一切一时兴起。 后来维珍才知道,四爷这是用青团子给自己做脸去了,所以这是连康熙爷都吃上自己做的青团子了? 维珍心里自是感动的,四爷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嘴上从不夸夸其谈却是个埋头办事的。 不管是之前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还是这回用青团子给她铺路,四爷始终都没有在自己面前表过功。 但即便如此,对青团子的阴影维珍暂时还是摆脱不了,后来就再没有做过了,却不知怎么的,小连子突然问起了青团子。 第265章 戳肺管子 小连子微微有些失望,旋即摇摇头道:“没什么,奴才就……就随口一问,不敢搅扰格格,奴才先行告退。” 言毕,小连子就一副被狗撵的架势溜了出去,维珍一脸莫名其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茯苓撇撇嘴,一脸看清事实本质的表情:“肯定是小连子贪嘴呗!趁着主子爷不在,就巴巴地来跟主子讨青团子吃,这人的脸皮可真够厚的!” 维珍没怎么放在心上,就算真是小连子贪嘴,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在维珍眼里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肖嬷嬷倒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等回到前院儿,肖嬷嬷就第一时间找到了小连子,一脸严肃询问:“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真是你小子嘴馋竟敢跑去李格格跟前讨吃的?” 按说小连子刚刚被主子爷下令打了板子,就算是脸皮再厚胆子再肥,也是不敢自作主张跑去跟维珍讨青团吃的,肖嬷嬷断定这里头肯定有别的事儿。 小连子见瞒不住肖嬷嬷,就愁眉苦脸地跟肖嬷嬷道:“嬷嬷这是哪儿的话?我哪敢问李主子跟前讨青团吃?是十四爷身边的丘鹤过来要的。” 肖嬷嬷一怔:“十四爷让人过来要的?” 小连子点点头:“正是呢,当时丘鹤人就在前院儿等着,我也不好杵着不动,这才只能硬着头皮去李格格那儿问了一声,后来丘鹤听说没有,也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肖嬷嬷闻言顿时眉头紧皱,十四爷真是不懂规矩的。 四爷又没有给十四爷送青团子去,十四爷怎么知道李格格做青团子的事儿? 应该是在德妃娘娘那儿吃到了李格格做的青团,觉得味道好又想吃了,然后就巴巴地让丘鹤过来要。 但是李格格又不是四爷府上的厨娘,就算是厨娘,那也是四爷的奴才,不是十四爷想什么时候使唤就什么时候使唤的。 十四爷明知道是李格格做的青团,却还让人直眉瞪眼地过来讨要,这明摆摆地就不把李格格当一回事儿,拿李格格当下人使唤呢,这何尝又不是没把四爷放在眼里? 十三爷也喜欢吃李格格做的糕点,可十三爷什么时候让下人上门讨要过?更别说还专挑四爷不在的时候上门了。 真真是不像话。 肖嬷嬷听得堵心,也怕四爷知道了会堵心,当即就吩咐小连子道:“这事儿就别在主子爷跟前提了,只当没有。” 小连子连连点头称是,他也不想戳四爷的肺管子。 结果四爷的肺管子还是被戳到了。 隔天四爷从景陵回宫,去乾清宫见了万岁爷,前脚回了阿哥所,紧接着后脚十四爷就来了,一张口就巴巴地问四爷要青团子。 “四哥,你后宅得那位李格格的手艺真是不错,做的青团子糯叽叽的特别合我的胃口,九哥跟十哥他们也说好吃,四哥,你让李格格再多做点儿呗,我都馋好几天了!” 自从上回,五公主跟十四爷联手帮着四爷在德妃面前解围之后,兄弟俩的关系就改善了不少。 四爷不再跟十四摆脸子,态度亲和不少,十四也不像从前总在四爷跟前各种找存在感,兄弟俩还经常一起去给德妃请安,关系是肉眼可见地变好。 十四如今在四爷跟前也比从前放松了不少,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可四爷闻言,脸色当时就不大好了,一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看向对面滔滔不绝的十四:“老九老十也说好吃?” “是啊,那天……哦,就是上回在永和宫碰见四哥那天,我在额娘那儿瞅见了青团子,怪稀罕的,我就跟额娘要走了。” “后来路上正好碰上了九哥跟十哥,他们都说没吃过,那大家就坐下来一块吃了,九哥跟十哥甭提多喜欢了!” 十四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颇为兴奋:“九哥跟十哥他们都羡慕四哥福气好,后院中能有李格格这样心灵手巧的格格,他俩吃了不少,我都没捞到两个呢,自是没过瘾,前两天我还打发丘鹤来要呢,结果也没要到。” 十四一通说下来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伸手端起茶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待茶杯放下去之后,也不知怎么的,被四爷这么静静看着,十四的心里就有点儿打怵。 他仔细回想一下,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所以…… 就只是他的错觉? 第266章 可德妃难道就没一点儿错吗? 十四觉得肯定是从前被四爷嫌弃的时间太长,以至于都有阴影了。 想到此处,十四爷心里又放松了不少,又冲四爷嘿嘿笑着:“四哥如今总算是回来了,快让李格格给弟弟做些青团子吧,我也好拿去馋一馋九哥跟十哥!” 十四爷,您还是快把嘴闭上吧!没瞧见主子爷的脸都黑的跟锅底似的吗? 站在门口的苏培盛真是为十四爷操碎了心。 什么叫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十四爷可不就是嘛! 还有德妃娘娘也是,主子爷送给您的青团子,您就算不喜欢吃,就算十四爷爱吃,让十四爷在永和宫吃也就是了,何必让十四爷带出来,满皇宫的溜达,最后连九爷十爷都一块吃了。 要是德妃娘娘宫里的糕点也就罢了,毕竟是长辈,吃了就吃了,这没什么,可偏偏是李格格做的。 李格格是主子爷的妾室,连十四爷这个同胞兄弟都要避嫌的,更何况是九爷十爷。 四爷拿着李格格做的青团给德妃娘娘送去,那是四爷孝顺,结果倒好,德妃娘娘自己不吃,青团子进了几位皇子的肚子,还被评头论足。 什么九爷十爷都羡慕四爷后院有李格格,苏培盛简直都听不下去了,更别说是四爷了,十四爷真是不会看人脸色,还巴巴地跟四爷要青团子呢。 怎么的?李格格是奴才,由着你十四爷使唤? 四爷都舍不得使唤李格格呢,头一次使唤李格格做青团子,还不是为了给李格格铺路? 苏培盛忍不住叹气,默默地冲丘鹤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默契地走远几步,苏培盛这才压低声音问丘鹤:“你怎么都不拦着点儿十四爷呢?” 结果丘鹤一头雾水,拦着十四爷做什么? 十四爷如今跟四爷关系很好啊,十四爷都会跟四爷撒娇讨吃的了,丘鹤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见丘鹤这副愣呵呵的模样,苏培盛一脸无语。 他倒是忘了,丘鹤比小连子还小一岁呢,在丘鹤这个年纪,他未必就比丘鹤更懂人情世故。 “往后待人接物要动脑子,也得多看多想。”苏培盛语重心长地提点丘鹤。 丘鹤茫然地点点头,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然后就听着“啪”的一声传来,紧接着又是“啪”一声,再然后丘鹤就瞧着自家主子气咻咻地从屋里冲了出来,一脸恼怒,头也不回直奔大门。 丘鹤都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十四爷跟四爷方才还不是好好儿的? 他家十四爷不是还跟四爷撒娇来着呢?!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苏培盛提醒道,“别让十四爷胡来,快去!” 丘鹤这才回过神来,来不及跟苏培盛道谢,忙不迭就追了出去。 苏培盛心累无比,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进了正堂,满地的碎瓷片跟茶水,不用说,刚才肯定是四爷发火先摔了杯子,十四爷气不过,也跟着摔了杯子。 苏培盛悄悄打量着四爷,还是黑着脸,苏培盛屏住呼吸,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唤了小连子进来,师徒两人打扫满地的狼藉,都挨过板子的师徒俩,全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待苏培盛收拾好了屋子,又小心翼翼斟了杯茶,给四爷端了上来,然后小心翼翼道:“主子爷,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四爷回宫后,按照规矩的确是该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的,四爷之所以回阿哥所也是想着洗漱更衣之后再去给德妃请安,没得一身风尘仆仆又惹德妃不快,只是这时候四爷难免不乐意去了。 十四固然不懂事儿,老九老十也欠收拾,可德妃难道就没一点儿错吗? 四爷没办法不去迁怒德妃,可这又有什么用?到底还得憋了一肚子的气去了永和宫。 走之前还不忘吩咐小连子去库房挑选些茶叶、布料给维珍送过去,最后又特意吩咐:“还有金银锞子也给你李主子送几包过去。” 第267章 赐婚五公主 跟维珍相处久了,四爷也渐渐摸清楚维珍的喜好了,比起绫罗首饰珍宝古玩,维珍明显更喜欢四爷瞧不上的阿堵物,四爷从一开始难以接受,到现在时不时就会吩咐小连子悄悄给维珍送去几包。 几包啊,那怎么也得一二百两呢。 银锞子留着给李主子打赏下人,金锞子自然是留给李主子傍身的。 小连子别提多羡慕了,倒是不敢羡慕李主子,他羡慕的是小池子。 因为有四爷的贴补,李主子的手头一向宽松,对小池子他们也很是大方。 过年的时候,李主子还给院儿里的下人发了个大红包。 小池子他们嘴严,坚决不肯吐露红包的具体数目,不过就冲小池子那嘴咧得跟荷花似的德行,小连子有理由相信,小池子的赏赐肯定比自己多得多。 再加上自己如今被主子爷罚了月钱,荷包羞涩的小连子难免就更羡慕了。 李主子性子好,从不苛待下人,出手又这般大方,谁不想去李主子院儿里当差…… 不,还是留在主子爷身边有前途。 李主子院儿里日子舒坦,还不仗着主子爷的宠爱,要是哪天李主子失了宠,别说小池子他们没有好日子过,怕是李主子自己的日子都煎熬着呢。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忙不迭躬身领命,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四爷又喝了半杯茶,这才不情不愿地朝永和宫赶去。 结果他这一趟去的正好,前脚才到永和宫,后脚梁九功就去后宫宣旨,万岁爷给五公主赐婚,额驸是顺安颜,婚期定在后年春天。 …… “顺安颜是谁呀?”维珍也得了消息,一边数着小连子刚送来的金锞子,一边好奇询问茯苓,“也是个蒙古王爷吗?” 这名儿一听就不是汉人。 康熙皇帝之前给公主定的婚事,无一例外都是蒙古那边的王爷王子,所以维珍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位即将尚公主的顺安颜也是位蒙古人。 但是茯苓却摇摇头,跟维珍科普道:“主子还不知道吧?这位顺安颜可不是蒙古人,而且来头大着呢,他可是佟国维的嫡孙呢!” 维珍闻言,顿时惊住了,金锞子都顾不上数了:“佟国维的嫡孙?那……那就是隆科多的侄子?” 茯苓点点头:“正是呢,隆科多大人是顺安颜的亲叔父,听说顺安颜如今才十九岁,武文双全,仪表堂堂,可见万岁爷是最心疼五公主,破例不让五公主远嫁蒙古,而是把五公主留在京师呢。” 甘草也点头道:“可不是嘛?五公主可比别的公主有运道,到底是在皇太后膝下长大的,有皇太后撑腰,五公主的婚事自然差不了。”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感慨五公主结了一门好婚事,维珍却在一旁微微失神。 算起来,她穿越过来也马上两年了,却从未听四爷提起过大名鼎鼎的隆科多,茯苓他们也从未提起过这位四爷名义上的舅舅,而她是知道历史上的隆科多对四爷是有大助力的。 所以维珍还挺纳闷儿,到底是四爷隐藏得太好还是四爷如今还没有搭上隆科多这道线呢? 就维珍的猜测,应该是后者,毕竟连她这个知道历史走向的人,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迥异于历史记载的大清朝。 因为这时候的四爷实在是太惨太憋屈了,而堂堂佟半朝家的佟三爷、万岁爷的亲表弟隆科多,这时候却已经是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他怕是…… 压根儿就瞧不上憋憋屈屈的四爷吧? 所以这两人的交集许是还没到? 那么如今万岁爷给五公主的赐婚,是不是就是他们交集的开始呢? 毕竟隆科多是所有皇子名义上的舅舅,可五公主下嫁佟家之后,那隆科多跟四爷自然而然地就比别的皇子更亲了一层,毕竟四爷可是五公主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所以就是因为这一层姻亲关系,隆科多才在众皇子中看重了四爷,决定辅佐? 那佟家呢?隆科多能代表佟家吗?佟家会效忠四爷吗? 第268章 大事不好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大爷背后有武将集团,太子背后有索额图,四爷背后有隆科多代表的佟家。 还有八爷,虽然如今还不显山露水的,但是人家即将迎娶的可是郭络罗氏,自然而然地就搭上了安亲王一族及其势力。 再加上八爷自身的能耐,不是连裕亲王都为八爷说话?八爷这位后起之秀那是相当不容小觑。 所以……九龙夺嫡这场大戏,是不是也快要进到白热化了? 维珍一颗心“怦怦”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太激动了,还是心里不安。 “主子,主子!大事不好了!” 维珍正出神着,就听着小池子急三火四地跑了进来,一脸的焦急,茯苓跟甘草都吓了一跳,茯苓当下蹙着眉数落小池子:“有话就好好儿说,这么一惊一乍的也不怕唐突了主子!” “是是是!奴才知罪。”小池子忙不迭点头道。 维珍回过神来,看向小池子:“出什么事儿了?瞧把你吓得。” 小池子忙道:“回主子的话,是十四爷!十四爷酒后编排咱们主子爷,口口声声说咱们主子爷喜怒无常、不念手足情,还说之前万岁爷训斥主子爷训斥得对,又……又说……” 许是下头的话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小池子都踟蹰着不敢往下说。 “又说什么?”维珍的眉头拧得简直都能夹死苍蝇,声音里头满是怒火。 小池子硬着头皮继续道:“十四爷又说主子爷活该做不成郡王,这辈子到头儿也就是个贝勒。” 这个老十四! 维珍简直要给气炸了,自从她穿越过来,就没听说十四干过一件好事儿。 性子冲动又鲁莽,中二病晚期加上德妃的宠溺再加上皇子的出身,十四做事儿从来就不过脑子! 而且十四做事的准则,好像从来就只有一点,就是坚决不能让四爷好过! 这是真是亲弟弟?照维珍说,准是四爷上辈子刨了十四八辈祖宗的坟,要不然也结不下这样的梁子。 见维珍气得脸色都不好了,甘草忙不迭端了杯茶给维珍送过去:“主子,您消消气。” 维珍强忍怒气,又问小池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刚刚。” “刚刚?”维珍蹙眉,刚刚出的事儿这么快就传到阿哥所了? 维珍一顿,又问:“十四爷是在哪儿喝的酒?” 小池子道:“回主子的话,十四爷是在八爷那儿喝的酒,今天九爷跟十爷凑在八爷那喝酒,十四爷不知怎么的,也去了,然后……” 然后就喝多了,再然后这事儿就传的满皇宫都是。 小池子又道:“听说八爷已经把十四爷送了回去,还吩咐下人给十四爷煮了醒酒汤,听说安顿好十四爷之后,八爷就去乾清宫向万岁爷请罪去了。” 什么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愧是八爷,做事那叫一个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做错事儿的是十四爷,被弟弟指着鼻子骂坏了名声的是四爷,关人家八爷什么事儿? 人家还特地去向万岁爷请罪,谁听了不得说一句八爷倒霉,好好儿地请十四爷喝酒,却被四爷跟十四爷的兄弟内斗牵扯进来,简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嘛。 维珍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憋了半天,维珍才开口:“四爷人现在在哪儿?” “回主子的话,四爷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去了,这会子应该还在永和宫呢。” 维珍心一凉,完了,在德妃那儿呢,要是德妃听说了这事儿,四爷又要倒霉了。 维珍叹了口气儿,吩咐小池子道:“去让小连子这就去一趟永和宫,就说……就说二阿哥身子不适,请他即刻回来。” 小池子一怔,维珍又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去?!”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忙不迭应声,然后赶紧退了下去。 阿哥所这边的事儿或许还没传到永和宫,维珍现在就想着赶紧把四爷给叫回来,省得四爷又在德妃那吃亏。 四爷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 小池子跟小连子的腿脚够快,还真的赶在消息传到永和宫之前,成功地把四爷给请了回来。 四爷以为二阿哥真的身子不好,匆匆忙忙地就来了维珍这儿,然后就瞧着维珍正在逗刚刚吃过奶的二阿哥。 “二阿哥怎么了?爷听小连子说他身子不舒坦。”四爷喘着粗气儿,不待维珍回答,就急匆匆走到跟前。 第269章 处罚十四爷 仔细打量起了二阿哥,瞧着二阿哥乌溜溜的眼,白胖胖的脸,一直顾蛹着的小嘴,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舒坦的模样,四爷疑惑地看向维珍。 维珍叫来了乳母把二阿哥抱下去,然后拉着四爷就进了寝房,对于维珍大白天主动拉自己进寝房这事儿,四爷愈发疑惑,毕竟这好像是头一次。 四爷看了一眼茜色的帐幔,又看了看维珍红扑扑的脸,难免就有些口干舌燥,毕竟离宫这么几天,他的确是很惦记维珍。 四爷以为维珍也是惦记自己,所以才拿二阿哥做幌子,迫不及待把自己从永和宫骗回来,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就在四爷正为难该先训斥维珍不该拿孩子做幌子,还是直接干脆身体力行的“教训”维珍的时候,维珍就开了口。 “四爷已经知道了吗?”维珍担心地看着四爷。 四爷一怔:“什么?” 这表情一看就是还不知道,许是小连子胆儿小不敢跟四爷说? 不过这也说明德妃也还不知道,幸亏如此,四爷也暂时免过一劫。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就把十四爷酒后胡言的事儿跟四爷说了一遍,四爷的脸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 维珍知道四爷心情不好,也不知要怎么劝,事实上,她也不想劝,十四爷那个样子,维珍是真的张不了口去劝,什么十四爷年纪还小不懂事儿…… 屁! 怎么十三爷人家就懂事儿?人家可曾折腾出这么多幺蛾子来吗? 就属十四爷蹦跶得最欢,而且回回都祸害四爷! 四爷半晌一言不发,脸黑得不行,维珍怕他气坏了,端了杯茶给四爷递过去,一边小声询问:“之前一段时间,十四爷不还是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就酒后胡言?” 是的,之前一段时间,维珍是听说四爷跟十四爷关系变得融洽不少,两人还经常结伴去给德妃请安,维珍还挺欣慰,以为十四爷这总算是洗心革面了,哪知道,今天十四爷就爆了这么大的雷。 十四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四爷当然心中有数,无非是因为被自己痛骂一通,才恼羞成怒,再加上又喝多了,才闹出这档子的事儿。 四爷不仅生气,也觉得疲惫心寒。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每次十四都不遗余力地折腾他这个兄长,他虽然生气,但是哪一次不是轻易饶过十四?但是十四又是怎么报答他这个兄长的呢? 他也是人,再怎么年少老成,也会觉得累。 四爷没说话,默默地喝着茶。 具体的原因,就没必要告诉维珍了,这事儿虽然是因为维珍做的青团子而起,但是原因又不在维珍身上,归根到底还是十四的错,何必让维珍跟着不安难受? 喝完一盅茶,寝房里头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一天下来,四爷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现在哪儿都不想去,也不想思考,就想着抱着维珍好好儿睡一觉。 维珍察觉出他的情绪低落,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吩咐了茯苓跟甘草去取膳,然后把四爷从软榻上扯了起来,去内间净手,再出来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了,维珍拉着四爷在桌前坐下。 四爷跟维珍都没什么胃口,可是当苏培盛匆匆进门之后,两个人的胃口就更差了。 “启禀主子爷,万岁爷赏了十四爷十板子,还下令让十四爷闭门思过一个月。” 万岁爷对十四爷的这一通胡来肯定是动了大气,毕竟这还是头一次有皇子被下令打板子,这里头自然有万岁爷对四爷的维护,但是四爷的心情却并没有半丝好转,不仅是四爷,维珍也跟着眉头紧皱。 这通板子打下来,四爷跟十四爷的手足情怕是要到头儿了,而且…… 德妃那边肯定会炸。 四爷实在吃不下饭了,放下了碗筷,维珍也跟着放下了碗筷,四爷却拍了拍维珍的手:“安生吃你的,爷改日再来陪你。” 然后四爷就起身匆匆离去,苏培盛紧随其后,维珍哪里还吃得下去,对着满桌子几乎没动的饭菜坐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进了暖阁。 “甘草,取纸笔过来。”维珍吩咐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练字也成了维珍的日常习惯,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写两张,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写几张。 第270章 落架的凤凰 “是,奴婢遵命。” 甘草旋即进来为维珍铺好了纸,又熟练的磨墨,维珍取出四爷给写的字帖,翻到上回练习到的地方,然后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 万岁爷雷霆震怒,竟下令打了十四爷的板子,四爷得了消息,就去了乾清宫给十四爷求情,不止四爷去了,八爷也去了。 只是万岁爷还在气头上,自是听不进去,四爷跟八爷在乾清宫外足足跪了一个时辰,到底还是被梁九功给请走了。 而这时候,十四爷的板子都已经挨完了,他们再跪下去求情也没有意义了。 四爷跟八哥的腿都跪木了,站都站不起来,各自的奴才忙不迭上前搀扶,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下了台阶。 待走到无人处,八爷红着眼满脸羞愧看着四爷:“四哥,都是弟弟的错,要是弟弟当时拦着十四弟不让喝那么多的酒,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儿,害得十四挨板子不说,也让四哥受了牵累,弟弟真是……真是羞愧万分。” “这不关你的事儿,”四爷看着八爷沉声道,“八弟无需自责。” 是啊,这并不关八爷的事儿,就像同样不关维珍的事儿,四爷心里清楚,所以他不会迁怒维珍,也不会迁怒八爷。 八爷更加羞愧:“可、可是到底是我没有看好十四……” “八弟,十四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了之后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他心里有数,”四爷截断了八爷的话,伸手拍了拍八爷的肩膀,继续道,“你为他做的,已经足够了。” 事发之后,八爷主动前往乾清宫请罪,万岁爷下令处罚十四爷,八爷跟四爷一起为十四求情,在冷硬的地砖上足足跪了一个时辰。 四爷的腿到现在都还没有知觉,怕是膝盖要肿上几天呢,八爷能比他好到哪儿去? 八爷做的真的已经足够了。 “不要胡思乱想了,回去好好儿歇着,请太医去瞧瞧膝盖,”四爷又叮嘱道,“这几天就不要逞强去上书房了,小校场也不许去。” 八爷红着眼点点头:“多谢四哥关心。” “行了,快回去吧。”四爷冲八爷牵了牵唇。 八爷一怔:“四哥不回阿哥所吗?” 四爷的脸微微一僵,顿了顿,然后道:“我去趟永和宫。” 八爷明白,四爷这是不放心德妃,要先去永和宫瞧瞧德妃呢,当下八爷便忙不迭抱拳道:“那弟弟就先回去吧,四哥好走。” 兄弟两人就此分手,一个朝后宫走,一个则往阿哥所走。 伺候八爷的太监石剑看着四爷被苏培盛搀着一瘸一拐远去的背影,不由唏嘘着道:“四爷这腿怕是得养上好些日子呢,真是可怜。” 将将在乾清宫跪了一个时辰,这还没缓过来呢,又要去永和宫,免不了还得下跪,怕是还得跪上不止一个时辰呢,德妃娘娘可从来都不会心疼四爷。 八爷也回头看了一眼四爷,目光说不出的复杂。 他对自己的这位四哥,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一方面他嫉妒四哥被养在孝懿皇后膝下,占了半个嫡子的名分,明明都是庶出,可是四哥天生就似乎比别的庶出皇子高贵一些。 八爷打小对就挺怵四哥,既是怵四哥这冷情古板的性子,也是怵四哥的这一层身份。 而孝懿皇后薨逝之后,四哥又回到了生母德妃的身边,能光明正大地母子团聚,不像他,每次见生母卫氏都得憋憋屈屈在养母惠妃的眼皮子底下。 他甚至都不能叫卫氏额娘,而是屈辱地叫卫娘娘。 可另一方面他又同情四哥,德妃娘娘出了名的偏心,所以四哥虽然回到了德妃这个生母身边,可是日子反倒还不如从前。 至少从前孝懿皇后从未苛待过四哥,而有孝懿皇后这个养母庇佑,谁又敢欺负四哥?连太子对四哥都是客客气气的。 而自从孝懿皇后薨逝之后,四哥的处境就一落千丈,不得德妃疼爱,太子都敢对四哥动手,连十四这个亲弟弟都三不五时冲四哥呲牙。 八爷觉得四哥就像是……落架的凤凰。 第271章 可他……可他真的还不够顺吗? 不过即便是落架,凤凰就是凤凰,指不定抓住机会,凤凰就能回到原本的位置。 大哥最近不是特别稀罕四哥,一门心思地想着拉拢四哥吗? 还有皇阿玛,对四哥的态度也有转变,先是让四哥全权打理皇陵祭扫,今天又为四哥处置了十四,还不止呢…… 皇阿玛还挑了佟家的嫡孙顺安颜做五公主的额驸,这赐婚的旨意一下来,四爷的身家可就不同了,这是搭上佟家了呢,还是皇阿玛的意思。 就冲着五公主的婚事,大哥往后也只会愈发拉拢四哥。 所以眼瞅着四爷一瘸一拐的模样是可怜,可是人家未必是真可怜。 八爷收回目光,淡淡道:“堂堂大清四贝勒用得着你一个做奴才的可怜?” 石剑闻言当即吓得两股颤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再不敢了!求主子爷宽恕!” “谨言慎行,时刻都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八爷淡淡道,“起来吧。” “是,奴才遵命!”石剑忙应声,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想,恭恭敬敬扶着八爷朝阿哥所走。 …… 四爷的确又在永和宫下跪了,不止下跪还挨了巴掌。 德妃听说了十四爷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人当时就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十四爷的板子都挨完了。 德妃听说十四爷被打得皮开肉绽,又是一通哭闹,大半夜地非要去看十四爷,四爷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慧嬷嬷见了四爷,真是又放心又担心,放心的是,四爷来的,总算有人能拦着德妃娘娘,没得她大半夜的胡闹折腾,落进万岁爷耳中又惹得雷霆大怒。 担心的是,德妃娘娘一准儿迁怒四爷,四爷定然又要倒霉。 慧嬷嬷瞧着四爷走路都得苏培盛扶着的样子,心里怪不落忍的。 她也知道四爷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在乾清宫下跪给十四爷求情来着,平心而论,四爷已经不错了。 十四爷那般指着四爷的鼻子骂,让四爷这个当哥哥的成了满皇宫的笑柄,四爷还能不计前嫌给十四爷求情,现在又不放心来看德妃,真是不错了。 可是…… 可是这些现在慧嬷嬷都顾不上。 瞧着四爷进来,慧嬷嬷就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忙不迭迎了上去案:“四爷,您快去劝劝娘娘吧,娘娘听说了十四爷的事儿,受惊过度晕了过去,这会儿才醒转过来,非要去看十四爷!” “可许太医说了,娘娘需要静养,决不能再受刺激,而且都这……这个时候了,要是惊动了万岁爷,可如何是好?四爷,您快去劝劝娘娘吧!” 苏培盛闻言脸上都挂不住了,他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今天真是被这一通折腾下来,苏培盛这样的性子都快要受不了了。 四爷赶了两天的路,风尘仆仆才回宫,气儿都没喘匀实呢,就被十四爷给折腾一道,这大半夜的,德妃娘娘也要折腾四爷…… 只要四爷这时候转身走,苏培盛肯定绝无二话,当下就会扶着四爷赶紧走! 四爷能怎么样?真的能转身就走? 他当然不能,十四口口声声说他不顾手足情,难不成他还要再背上个不顾母子情分的恶名吗? 来之前就料到了德妃会闹,所以这时候四爷心里也没觉得多意外,当下便就点点头,让慧嬷嬷头前带路,慧嬷嬷忙不迭引着四爷进了寝房。 “娘娘,四爷来看您了。”慧嬷嬷道。 正挣扎着要下床的德妃蓦地看向慧嬷嬷身后的四爷,那眼神看的慧嬷嬷心头都是一凛,慧嬷嬷暗叫一声不好,忙得上前一步,试图挡住德妃的视线。 德妃这吃人的眼神,要是被四爷看见了,得多戳心? “娘娘……啊!” 可慧嬷嬷却被德妃一把推开,同时咆哮也随之而来:“你个逆子,亏你还敢来见本宫!你到底怎么欺负你弟弟的!把你弟弟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事发之后,德妃也让人去打听了来龙去脉,知道十四先去了四爷那里,兄弟俩不知因为什么闹的不欢而散,十四气咻咻地离开。 后来就出了十四酒后失言惹怒万岁爷挨了板子的事儿,德妃自然认为这事儿跟四爷有关。 而且四爷就是罪魁祸首,所以这时候对四爷,她能有什么好脸? 逆子,逆子,他在德妃眼里,从来都是逆子,可他……可他真的还不够顺吗? 第272章 失望透顶是种什么体验? 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四爷忍了又忍,行至德妃面前,跪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因为暴怒而扭曲的德妃的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不管额娘信不信,儿子从无害十四之心,纵使额娘担心十四,也请额娘暂且忍耐,皇阿玛已经下令让十四闭门思过,额娘自是不便此时去探望十四,若不然的话,皇阿玛必然雷霆大怒,连额娘也要受牵连,额娘若是实在不放心十四,儿子会派苏培盛日日都去探望。” 四爷条理清晰句句在理,德妃难得没有反驳打断,竟把他的话都听完了,慧嬷嬷都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德妃肯定要发疯呢,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被四爷劝住了。 慧嬷嬷觉得松了口气儿,连苏培盛都觉得德妃是听进去了,只是德妃看四爷的眼神…… “啪!” 一个巴掌重重落在四爷脸上,顿时一片血红。 “主子爷!”苏培盛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由分说就挡在了四爷的跟前,警惕地看着德妃,“娘娘……息怒!” “娘娘!”慧嬷嬷也吓得差点儿昏过去。 老天爷,娘娘怎么能动手打四爷呢?! 德妃也被四爷脸上的血惊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轻轻颤抖的手,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似乎染了血。 四爷的脸被……这戒指给伤到了? 德妃方才是气急了才动手打的四爷,却也没想到会让四爷受伤,一时间有些愣怔,可很快德妃又恢复了镇定,她压下不安跟心虚,沉着脸瞪着四爷。 “你怎么就能这么平静?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啊!他被打得皮开肉绽,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都不着急?怎么会有你这么……冷心冷肺之人?” 德妃一向最不喜欢的就是四爷这八风不动的性子,好像不管是自己这个亲娘,还是五公主跟十四这些同胞手足都不会引起四爷的任何情绪。 这孩子的心好像天生就特别硬特别冷,就像蛇一样,捂不热的。 “那额娘呢?”四爷推开苏培盛,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脸,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幽幽地看着德妃,“听说十四败坏儿子的名声,就一点儿不为儿子着急?瞧着儿子血流,也一点儿都不心疼?” 德妃的脸蓦地惨白,她嘴巴颤了几颤,才勉强发出声:“你个不孝子,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面前如此……如此放肆?” 失望透顶是种什么体验?大抵就是如此吧。 四爷收回视线,对着德妃叩头道:“额娘身子不适,儿子今夜会留下来为额娘侍疾,不敢搅扰额娘歇息,儿子去外头候着,额娘若有吩咐只管着人吩咐儿子。” 言毕,四爷就被苏培盛扶着站了起来,然后咬着牙迈开没有半点儿知觉的腿,去了外堂。 德妃张着嘴看四爷退下,半晌蓦地又怒吼出声:“他是什么意思?要软禁本宫吗?混账!” “娘娘!”慧嬷嬷这回是真的哭了,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德妃的腿,哭求着道,“娘娘,您……您还是歇下吧,要是惊动了万岁爷,万岁爷定要动怒的,若是……若是再迁怒十四爷,这可如何是好?” 听慧嬷嬷提到十四爷,德妃才勉强平复下来,只是却还不住口地骂着四爷。 慧嬷嬷也不敢为四爷说话,好歹德妃没有再坚持非要去探视被万岁爷禁足的十四爷,慧嬷嬷赶紧吩咐人把煎好的安神汤给德妃端进来,德妃服下安神汤,总算是睡下了。 慧嬷嬷轻手轻脚从寝房退出来,瞧着四爷嘴角上新鲜的伤口,不大也不深,约莫米粒大小,可是瞧着就特别触目惊心。 四爷平时在小校场在猎场上,受伤是一回事儿,但是挨打受伤又是一回事儿,况且还伤到了脸。 四爷怕是头一个因为挨打脸受伤的皇子,若是留下疤痕,那可如何是好? 慧嬷嬷都后悔请四爷进来了,早知道该劝四爷回去的。 “四爷,娘娘已经歇下了,要不您……还是回去吧,有奴婢在,定会好生伺候娘娘的。”慧嬷嬷道。 四爷却摇摇头:“爷等天亮再走。” 既是说过要留下来侍疾,四爷就不会食言。 慧嬷嬷知道四爷认死理儿的性子,也没再劝,吩咐人取了几样点心还有一碗鸡丝小馄饨给四爷做宵夜,然后慧嬷嬷就退下了。 …… 第273章 你怎么能这么想四哥? 慧嬷嬷准备的宵夜,四爷没吃,就连茶四爷都一口没喝,天儿一亮,待许太医来给德妃请过脉,说了德妃娘娘并无不妥只要安生将养就无事了,四爷就起身回了阿哥所。 四爷走后约莫半个时辰,五公主就着急忙慌过来了。 昨天万岁爷下旨给她赐婚,按照一贯的规矩,五公主这时候必得“害羞”地躲起来不见人的,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五公主哪里就坐得住,趁着皇太后去小佛堂诵经的功夫,急忙忙地来了永和宫。 慧嬷嬷见五公主来了,便将昨晚的事儿说了一通,五公主闻言,真是一言难尽。 不管是对十四还是对德妃,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四一向喜欢跟四爷对着来,五公主这个做姐姐的没少训十四,好在是最近十四最近老实多了,跟四爷关系好了不少。 就连五公主跟四爷的关系也有改善,四爷这程子没少让人给五公主送东西,都是悄悄地。 四爷不是张扬的性子,对谁好都是这般低调,却是真心实意,五公主从前觉得四爷冷淡不好接近,但是如今却越发觉得四爷亲近,她也越发拿四爷当亲哥哥看待了。 然后就冷不丁出了这档子的事儿,五公主真是欲哭无泪。 十四真真混账,额娘……也不让人省心! “额娘真的……打了四哥?”五公主都不敢相信,压低声音跟慧嬷嬷确认。 慧嬷嬷点点头,一夜没睡,这时候脸色实在不好看:“回公主的话,娘娘不光动手打了四爷,手上的戒指还伤到了四爷的脸,当时就流血了呢。” 慧嬷嬷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嘴角:“就是这儿。” 五公主当场就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也要昏过去,好在慧嬷嬷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公主小心!” 五公主站定,忙不迭又询问:“四哥呢?什么时候回去的?” “回公主的话,四爷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说到此处,慧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儿,然后又接着往下说,“当时天刚亮,外头没什么人,四爷让苏培盛先回阿哥所取了披风来,是戴着兜帽走的。” 不管四爷是为了德妃的名声着想,还是不想自己丢脸,但是四爷此举很明显,是想瞒下德妃对自己动手甚至还伤到脸的事儿。 五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儿,要是德妃打伤四爷的事儿传到皇阿玛眼里,德妃就不是会失宠那么简单了,怕是就此会被皇阿玛厌弃。 五公主觉得四爷识大体,但是心里难免也觉得四爷这回实在委屈。 “公主,您好歹劝劝娘娘,娘娘实在是……不听劝,”慧嬷嬷真是心累不已,“昨晚要不是四爷过来,不定娘娘要闹成什么样呢。” 五公主眉头微蹙,吩咐慧嬷嬷去给德妃煎药,然后自己抬脚进了寝殿。 许是昨晚闹得太狠,这时候的德妃没什么精神,正歪在软枕上,一脸恹恹,瞧着五公主进来,德妃的脸旋即又亮了起来:“我儿快来!本宫还没来得及恭喜我儿呢!” 万岁爷给五公主定了一门好亲事,足以让所有后妃跟公主都嫉妒的好亲事,德妃自然欢喜得意。 当时听了万岁爷的赐婚旨意,德妃就欢欢喜喜地操心起来五公主的嫁妆,只是还没来及去当面恭喜五公主,就出了十四爷那档子事儿。 五公主看着德妃一脸不掺假的慈爱欢喜,心情复杂极了。 德妃自然是心疼她的,一直对她这个没有养在身边的闺女倍感亏欠,所以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好得不得了,得了什么稀罕的首饰衣料,肯定都会留给她。 在五公主看来,德妃简直就是世上最好的母亲。 那在四哥眼里呢? 五公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德妃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忙不迭伸手去扶五公主:“我儿这是做什么?这地砖又凉又硬,快起来!若是跪伤了膝盖可如何是好?” “女儿才跪了这么一下,额娘就心疼成这样,那四哥呢?女儿听闻四哥昨天为了给十四弟求情,在乾清宫整整跪了一个时辰,后来到了额娘这里,怕也没少跪吧?额娘可心疼四哥吗?” 五公主仰着头看着德妃,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微微的哽咽。 德妃愣住,继而怒不可遏:“这逆子害了十四还不够?现在又逼着你来为他求情是吗?!” 五公主急的眼泪夺眶而出:“额娘!你怎么能这么想四哥!” 第274章 克死六阿哥 她虽然之前跟四哥并不亲近,觉得四哥冷情严肃不好接近,但是也从未质疑过四哥的人品,额娘到底为什么竟会这般污蔑四哥,若是四哥知道了,岂非要伤心死? 德妃瞧着五公主眼泪,怒火越发高涨,不住口地道:“这个逆子,天生就是来克本宫的!生怕本宫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克死了本宫的六阿哥,现在又来祸害老十四,还要拉你下水……” 五公主闻言脸色都变了:“额娘,您在胡说些什么?” 六阿哥明明是因病早夭,死的时候,四哥才八岁,兄弟两人几乎就没怎么相处过,怎么会是四哥……克死的六阿哥? 再说十四,明明是自己作的,跟四哥又有什么关系?怎么到额娘嘴里就都是四哥的错? 电光火石之间,五公主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一直以来德妃就是不喜欢四哥。 都以为是因为四哥不是打小养在德妃膝下,所以母子关系并不亲厚,可是直到此刻五公主才明白其中真正原因。 德妃后悔自己刚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块心病被埋藏心底多少年了,德妃从未宣之于口,方才也是实在气急了,才没管住嘴。 这时候被五公主一脸惊惶盯着,德妃虽然心里后悔,嘴巴却闭得紧紧的,一副不会悔改的倔强模样。 德妃一言不发,五公主也是静默半晌,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有件事儿,她可以确定,谁都不可能撼动德妃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十四不能,她也不能。 顿了顿,五公主才又开口:“额娘就算是不心疼四哥,也要心疼心疼十四呀,既是皇阿玛已经下令惩罚了十四,还下手颇重,就说明皇阿玛认定是十四有错,而且还是大错,既是有错那就当罚,若是额娘这个时候跳出来拦着,还因此迁怒四哥对四哥动手,皇阿玛会怎么想?” “皇阿玛是觉得额娘一片慈母心肠还是觉得额娘对他心存怨怼?更要紧的是,若果皇阿玛就此认定慈母多败儿,从此厌恶十四弟,十四弟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既是撼动不了德妃对四哥的偏见,那五公主只能换别的法子,德妃不在意四哥,难道还不在意十四? 果然,五公主这话一出,德妃的面色就不对了。 五公主再接再厉,又哽咽着道:“额娘也要为女儿着想啊,太后她老人家为了女儿的这桩婚事,没少求皇阿玛,皇阿玛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给女儿指了这桩婚事,就是日后儿女嫁人也留在京师,也能时常入宫陪伴太后跟额娘。” “女儿对这桩婚事是……是很满意的,但是皇阿玛前脚才给女儿赐婚,后脚额娘就……就为了十四险些折腾得阖宫尽知,皇阿玛会怎么想?” “额娘到现在还没去向皇阿玛谢恩吧?皇阿玛会不会认为额娘对他给女儿赐的婚不满意?会不会一怒之下收回旨意?要真是那样的话,女儿……女儿真是没脸活了!” 说吧,五公主就掩面而泣。 德妃则脊背生寒,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昨天净顾着十四的事儿了,她还真是忘了去向万岁爷谢恩。 这时候德妃是真的慌了,瞧着五公主哭得浑身发沉,德妃忙不迭上前扶起五公主,一边不住口地道:“是本宫不好,本宫这就去给你皇阿玛谢恩,我儿别哭了,都是本宫的错!” 五公主抽噎着:“额娘……额娘往后别这样了,女儿担惊受怕的实在受不了。” 德妃心疼得自己也红了眼,忙不迭跟闺女保证:“是额娘急糊涂了,往后额娘再不会这样,我儿别哭了!” 五公主又抽噎了一会儿,然后主动帮着给德妃穿衣梳妆,自己也在德妃这里重新梳洗打扮,还是不放心,最后又陪着德妃一道去乾清宫给万岁爷谢恩。 …… 四爷回了阿哥所之后,就没有再出过门,苏培盛去上书房找先生给四爷告了假,说是四爷偶染风寒,需要隔断静养,这段时日就不能过来了。 同样请假的还是八爷,也是寻了个偶然风寒的借口,再加上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又被禁足的十四爷,上书房就显得异常冷清了。 十三爷上课都有点儿心不在焉,下课之后,便就直奔阿哥所,着急想去探望四爷,只是十三爷并没有见到四爷,甚至连门都没有进。 第275章 谁敢传出去 “启禀十三爷,四爷偶然风寒,太医吩咐要隔断静养,实在不方便见您,您还请先回吧。”小连子恭恭敬敬地跟十三爷道。 十三爷闻言就不由蹙眉:“四哥连我也不肯见吗?” 什么偶染风寒,谁不知道四哥是昨儿晚上跪伤了腿,除了在乾清宫给十四求情,后来又不知在永和宫跪了多久,十三担心得很。 小连子还是摇摇头:“十三爷还是等四爷痊愈之后再来吧。” 小连子话说的再委婉态度也是十分坚决的,十三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四哥的意思,四哥连他都不肯见,所以…… 四哥膝盖伤得特别厉害怕他瞧了堵心,还是昨晚在永和宫发生了更加让四哥难堪的事儿,以至于四哥心灰意冷谁都不想见? 十三又不放心地朝里面张望了几眼,然后从太监手里接过一个小瓷瓶递给小连子:“这是秘制的跌打丸,活血散瘀是最好的,你给四哥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接过,躬身道。 十三没再说什么,又朝门里看了一眼,然后才闷闷走开。 都怪这个老十四! 一想到十四酒后说的那起子混账话,十三就忍不住满腔怒火,正好经过十四的门前,十三顿住脚,冷冷地盯着紧闭的大门,要不是十四如今被禁足,十三真能气得冲进去,暴打十四一顿! “吆!这是十三嘛!” 蓦地,前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十三转头看去,就瞧着老九老十正朝这边走来,十三忙不迭朝两人躬身行礼:“见过九哥十哥!” “去瞧四哥了?”老九挑着眉毛看着十三,语气颇为玩味儿,“四哥的膝盖肿的厉害吧?药膏够不够使的?要是不够的话,我那儿还有不少呢,管够四哥使的!” 自从在上书房被四爷当众下了面子之后,九爷心里就记着仇呢,只是四爷既是兄长,如今又是贝勒,九爷自然不能也不敢对四爷如何,也就只能这个时候逞些口舌之快了。 十三听这口气,就忍不住上火,只是到底还得忍着,当下跟九爷道:“回九哥的话,四哥着了风寒,太医叮嘱四哥要隔断静养,所以弟弟未能见到四哥。” “啧!”九爷当下就是一声咋舌,然后冲着十爷挤眉弄眼,“原来是咱们记错了,四哥人家明明是着了风寒,咱们还以为四哥是伤了膝盖呢!” 十爷摆摆手:“别!是你记错了,四哥跟八哥可都是着了风寒,关膝盖什么什么事儿?你那药膏还是留给十四使吧,正好他现在也用得上。” 到这会儿,十三本来是想走的,可是听到十爷提起十四,就站着没动。 昨天十四是喝醉了之后才胡言乱语惹出这么大祸的,而跟十四一起喝酒的就是八爷、九爷、十爷,当时酒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十四怎么突然就骂起了四爷,而这话怎么就传到了外头。 十三的目光在九爷跟十爷脸上逡巡着,瞧着两人要走,十三叫住了:“九哥、十哥请留步,弟弟有一事不明,还请二位哥哥赐教。” 九爷上下打量着十三,越发不耐烦,十爷也蹙了蹙眉。 九爷的额娘是如今最得圣宠的宜妃,至于十爷那就更不得了了,人家的生母钮祜禄氏是温僖贵妃,万岁爷第二任皇后孝昭皇后的亲妹妹,一等功遏必隆的亲闺女。 虽然遏必隆跟孝昭皇后以及温僖贵妃都已经去世,但是钮祜禄家族的势力却举足轻重。 十爷的尊贵可想而知,不管是大爷还是太子一向对十爷都是客客气气,十爷也一向眼高于顶,像十三这个宫女所生的皇子,十爷是瞧不上的,一向也懒得搭理十三,这时候就相当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儿?”九爷有些不耐烦地道,“麻利着点儿,还赶着去瞧八哥呢。” 九爷跟十爷相约去探望八爷。 “弟弟听闻十四弟是酒后失言才惹得万岁爷雷霆大怒,下令责罚,十四弟有错当罚这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弟弟不懂,十四弟的酒后失言怎么就传了出去?”十三一脸疑惑,盯着两人,稍稍顿了顿,然后又疑惑询问,“难不成是十四弟跑出去一通乱嚷被人听了去?” 像八爷在家里宴请兄弟,肯定都是兄弟几个在前院喝酒,跟着伺候的也都是自己的心腹,席间自然少不了八爷府上的奴才伺候,但是能在前院伺候的奴才,哪个又不是嘴严的?十四爷在席间的醉话,谁敢传出去? 第276章 谁都不见 可十四爷的醉话还是传的满皇宫都是,而且传播速度极快,几乎是八爷那边酒还没喝完,阿哥所这边就已经传开了。 可见这事儿不简单。 九爷跟十爷闻言,面色顿时都不大好了,九爷一声冷哼,冷眼看着十三:“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疑心八哥的人嘴不严故意要害十四吗?” “弟弟不敢!” 十三连忙连摇头,九爷却不依不饶,朝十三爷迈进一步,拿手指着十三爷:“你不敢?我分明瞧着你特别敢!” “九哥,算了,”十爷叫住了九爷,蹙着眉道,“时候不早了,别让八哥久等。” “哼!”九爷又瞪了十三一眼,才甩着袖子跟着十爷离开。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十三的脸一点点阴沉下来。 十爷的面色也不大好,走到无人处,十爷停住脚,对着跟着的下人摆摆手,旋即下人退开几步,九爷一怔,也让下人退后了几步,然后就听着十爷开口发问:“九哥,昨天的事儿是不是你有意为之?” 十爷原本没有多想,但是刚才十三却给十爷提了个醒,是啊,十四的醉话怎么就传的满皇宫皆是?而且还传的那么快?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八爷为人一向坦荡,十爷倒不怀疑八爷,他是肯定不会害十四的,那就只剩下九爷了。 被十爷盯着看,九爷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别开眼一声冷哼:“你这是什么意思?十三三言两语一挑拨,你就怀疑上九哥了?” 十爷蹙着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跟九爷是一年人,生日就只差了一个月,打小是一块长大的,因着九爷的亲哥哥五爷被皇太后抚养,所以九爷跟五爷的关系反倒还不如跟十爷的,两人处的真的跟亲兄弟似的。 十四虽然也是兄弟,但是在十爷心里到底是不能跟九哥比的。 所以此时十爷隐隐约约猜到是九爷背后做的手脚,也下意识地不想细究,只是叹了口气儿道:“就算十四平时淘气却也没什么坏心眼儿,九哥往后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到底都是自家兄弟。” 十爷以为是因为十四平时太淘横冲直撞惹到过九爷,九爷这才报复的十四。 可实际上呢? 十四那蠢的冒泡的黄口小儿,也值当九爷花心思报复?九爷哪里是报复十四,分明是在报复四爷,从前四爷在上书房公然羞辱他的一箭之仇他可是一直铭记于心。 当然了,九爷嘴上是不肯承认的,还一个劲儿冲十爷翻白眼:“十弟既然认定是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十弟只管为十四弟打抱不平去!最好禀报皇阿玛,让皇阿玛也下令把我打个皮开肉绽,这样十弟也能满意了!” 十爷真要是想禀报皇阿玛,又何必让人退下,还不是顾着九爷的面子?瞧着九爷真的恼了,十爷又忙不迭上前去揽九爷的肩膀,不住口地道:“都是弟弟胡说八道,九哥快别跟弟弟计较了!” “哼,我怎么敢当?” 兄弟两人推推搡搡的,到底还是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地去了八爷那儿。 …… 继去年被太子踹伤之后闭门养伤,四爷第二次闭门养病。 维珍得了消息,就觉得四爷这风寒来的蹊跷,再叫小池子去打听,就知道了四爷昨儿晚上先是在乾清宫跪了一个时辰,后面又去了永和宫,一个晚上都没回来,维珍心里就有数了,着不着风寒不好说,四爷的腿肯定够呛, 想着从前四爷膝盖红肿的样子,维珍不免担心,让小池子去前院询问,自己可方便过去瞧瞧四爷,可是小池子回来却说,四爷谁都不见。 到底是怎么了?连她也不见? 维珍不由蹙眉,问道:“你可瞧见四爷了?” 小池子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小的没瞧见,只见到了苏公公。” 维珍忙不迭询问:“苏培盛是怎么说的?” “回主子的话,苏公公说四爷偶染风寒,需隔断静养,不方便主子过去探望,”小池子道,顿了顿,然后又小声道,“不过奴才在前院没有闻到煎药的味道,倒是苏公公一身的药膏味儿,特别浓。” 所以四爷没有染风寒,应该只是膝盖受伤了,可既然如此怎么就不肯见她呢? 维珍左思右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四爷这时候心情极差,只想一个人待着谁都不想见,至于四爷的心情为什么这么差,那就只能去问德妃了。 第277章 终身禁足 想到此处,维珍不免一声叹息,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躬身退下。 维珍撑着脑袋在暖阁里头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吩咐甘草磨墨,又练起了字来。 只是练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着外头一阵喧闹,好像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维珍蹙了蹙眉:“怎么回事儿?” “奴婢出去瞧瞧,”甘草放下手中的针线,然后退了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返回暖阁,躬身跟维珍汇报,“启禀主子,是四爷下令禁足了安侍妾。” 安侍妾?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上一次听到好像还是因为安侍妾跟永和宫有往来,被四爷处置了奴才的事儿。 维珍一怔:“怎么回事儿?” “回主子的话,听说安侍妾听闻四爷病了,特别着急,就想着去前院儿侍疾,苏公公都差点没拦住,惊扰了主子爷,主子爷一气之下,就……就让小连子把安侍妾给送了回来,还下令禁足了安侍妾,说是……终身禁足。” 什么送回来,安侍妾当时腿脚都软了,根本走不了路,是小连子跟几个小太监连拉带拖、逮猪似的送回去的。 维珍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四爷真的生气了,不是生安侍妾的气,而是生德妃的气。 之前安侍妾跟永和宫私下往来,这么大的错处,四爷都能忍着只处罚安侍妾的奴才,对安侍妾并无处罚,自是顾及着德妃的脸面。 但是现在,四爷明显是不打算继续忍下去了,直接下令禁足安侍妾,而且还是终身禁足。 所以德妃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才把四爷刺激成这样? 这时候也没有心理辅导,四爷要是心理出问题可怎么是好? 不会得……抑郁症吧? 维珍叹了半天的气儿,然后继续一笔一划照着字帖练字。 “等会儿把我练的字送到前院给四爷过目。”维珍道。 甘草闻言,顿时就觉得头皮发紧:“等……等多会儿?” “等我写完这张,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吧。”维珍低着头继续写,所以也没看到甘草一脸的纠结。 主子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谁不躲着主子爷?方才瞅着小连子一副死了亲娘的表情就知道前院儿的奴才现在是何等的如履薄冰,怎么主子还上赶着送字给主子爷看呢? 主子会不会因为主子的字写得不好也迁怒主子? 想到此处,甘草的眉毛都拧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维珍下笔,明明自己手里没笔,却也默默跟着较劲儿:“主子,您下笔别这么重,对对,这一横不要太长……对对对!” 维珍停下笔默默抬起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对面操心的甘草。 总觉得甘草被她小时候书法兴趣班的老师魂穿了。 …… 四爷这回养病足足养了二十天,直到脸上的伤口结痂退下彻底消失不见,四爷才总算来了后院儿。 听说维珍正在暖阁里头练字,四爷没让人进去通报,自己背着手走了进去,就瞧着维珍正端坐在窗前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写得倒是认真,只是长进却不大。 这二十天窝在前院等着伤口长好,四爷的日子却并不枯燥,每天维珍都让人送自己写的字给四爷过目,四爷圈出写得较好的字,再让人给维珍送过来。 听到有脚步声,维珍抬起头,然后就放下了毛笔,急匆匆从桌子后头绕出来,行至四爷跟前,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一边上下打量着。 “都……都好了?”维珍担心地询问。 四爷点点头:“都好了。” 维珍还有些不放心地弯腰揉了揉四爷的膝盖:“这里也好了?” 整整养了二十天呢,大大超出维珍的想象,只怕连挨了板子的十四爷这会儿都生龙活虎了吧?四爷之前到底伤得多厉害? 四爷看着她弯下的腰,心里不由涌出一股子温暖,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真的没事儿了。”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拉着维珍进了暖阁,四爷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写得满满当当的一张纸,不由笑了:“幸亏爷早来一步,要不然你还得巴巴地派人送去前院儿。” “是啊,四爷来的正是时候呢,”维珍也笑了,然后就推着四爷坐到了桌子后,又不由分说地往四爷的手里塞毛笔,“四爷今天就当场批改妾身的作业吧。” 第278章 武格格登门 批改作业? 四爷不由笑了,对着满当当的一张纸,却迟迟没有下笔,搞得一旁的维珍都笑不出来:“今天写的不好?就没有一个入四爷眼的?” 不是今天,是一直都……够呛。 维珍又不在前院儿,她当然不知道四爷每天面对着她写的字,是如何绞尽脑汁地矮子里头拔大个儿。 他知道维珍担心自己,日日让人送字过来也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想伤了维珍的心,所以四爷昧着良心,每天都会给维珍画圈。 这时候听维珍委委屈屈地问,四爷忙不迭道:“不是,你写的很好。” 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画圈,只是毛笔又在空中顿了顿,然后才艰难地落在纸上,仔仔细细圈出了三个字。 一个“有”字,一个“心”,还有一个……“了”字。 维珍不由就笑了,四爷也笑了,放下毛笔,伸手拉着维珍坐在了腿上,维珍的脸贴着四爷的前胸,听着里头铿锵有力的心跳,嘴角一直上翘,四爷下巴抵着维珍的额头,也轻轻笑着。 或许,这就叫此时无声胜有声吧,四爷想。 静静相拥着,谁都没有说话,维珍知道四爷不想起过去的事儿,那她就不会问,四爷也的确不想提,毕竟之前的事儿,连他自己都恨不能忘得一干二净,此刻,他就想这么静静地抱着维珍。 过了一会儿,维珍估计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维珍问四爷午膳想吃什么,四爷迟疑了一下,然后道:“爷等下还要去给皇阿玛请安,不能陪你用膳。” 四爷一下子二十天没露面,的确是要去给万岁爷请安的,而万岁爷总是忙着批折子,一般也只有午膳的时候有空见皇子。 而且,那晚他这个成年皇子留在永和宫侍疾,不合规矩,要不是脸上带伤,他早就该去给万岁爷请罪了。 其实应该直接去乾清宫的,但是他还是先来了维珍这里,到底二十天没见呢,四爷心里想的厉害。 维珍心里难免有些失望,面儿上却没露:“那四爷快去吧。” “晚上爷再过来,”四爷有些依依不舍,捧着维珍的脸亲了又亲,“给爷包顿饺子成吗?” 不知怎么的,四爷突然就特别想吃饺子,不想吃膳房的手艺,就想吃维珍包的。 维珍哪儿会拒绝,当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三鲜馅儿跟芹菜猪肉馅儿的,成吗?” 四爷点点头:“好,你包的都好。” 又腻歪了一会儿,四爷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维珍看着桌上的字,不由又笑了。 “主子,武格格想见您,”甘草进来禀报,“说是找主子有事。” 武格格主动登门,态度还很客气,甘草也不好把人拦在外头,只能进来禀报维珍了。 维珍有些意外,自从之前那次武格格派人过来递话说是想登门做客,维珍以四爷要她禁足养胎的借口给推掉了,武格格便就再没有登门的意思了,怎么这突然的又要登门了? “请进来吧。”维珍放下毛笔,跟甘草道,然后去内间洗了手,去了正堂。 都是格格,虽然维珍没有跟这位武格格相交做姐妹的想法,但是也不好总把人挡在外头,尤其人家还说是有事儿才登门的。 没一会儿,甘草就把人引了进来,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见到武格格。 武格格进门的时候,维珍就在闭门养胎,后面又是生孩子坐月子的,一直没有出过门,后来几次出门也都是晚上去前院儿,跟武格格自然碰不上面儿。 瞧见武格格,维珍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德妃的眼光真是不错。 原以为十几岁的少女多少会有些稚气未脱,但是武格格身上却似乎没有少女的青涩,她生的十分明艳,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明艳。 “总算是见到李姐姐了,姐姐万福!”稍稍的愣怔之后,武格格旋即含笑冲维珍福身,那脸上的笑险些晃花了维珍的眼。 这样的美人儿,弹得一手好琵琶,听说管家也是一把好手,若不德妃娘娘挑的,四爷会……喜欢吗? 或许吧,谁不爱美人儿呢,连她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呢。 有一丝酸楚打心底一闪而过,维珍起身,也冲武格格福了福身:“妹妹有礼了,快坐下说话吧。” “谢谢姐姐。” “不知妹妹平时都喝什么茶?”坐定之后,维珍含笑问道,“我这里有普洱跟茉莉花。” 第279章 拿她当傻子糊弄吗? 其实还有四爷前不久让小连子送来的明前茶,不过这就算了,就不必要拿出来给武格格显摆了,若来的是宋格格,她倒是会让宋格格尝尝明前茶。 从前她不是嫌弃过自己这儿没有明前茶的吗? 说起来,从那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宋格格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跟宋格格都发生了重大的人生变故,宋格格生了二格格,她也生了二阿哥,从前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却已经有一年半没再见过面了。 想想还怪唏嘘的。 武格格道:“那就普洱吧。” 维珍打发甘草去斟茶,武格格却从佳音手里接过个锦盒送到维珍面前,一边含笑道:“初次拜见姐姐,这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还请姐姐莫要嫌弃。” 维珍接过来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微微有些惊诧,武格格出手还挺大方。 她们这样的格格初次见面,其实是不讲究什么见面礼的,毕竟都是平级,就算送也多是自己做的帕子香囊之类小巧物件。 武格格对自己出手就是一对金镶红宝石耳坠,送福晋的想必更值钱。 看来武格格身价不菲啊。 “这也太贵重了,我怎么敢收?妹妹还是拿回去吧。”维珍道。 “姐姐这是不肯原谅妹妹是吗?”武格格登时就红了眼,泪眼汪汪看着维珍,“妹妹年少不懂事儿,虽是姐姐大度不与妹妹计较,但是妹妹如何能够心安?还请姐姐一定收下!” 维珍被这突如其来的梨花带雨的架势搞得有些懵:“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武格格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然后继续哽咽着道:“妹妹刚入府的时候,并不知院子不隔音,还跟从前在家里似的,日日练琵琶,没想到竟搅扰了姐姐养胎。” “虽是后来妹妹没再弹琵琶了,可心里一直十分后悔,直到姐姐顺利生下二阿哥,妹妹才总算松了口气儿,只是一直没能当面向姐姐致歉,妹妹心里一直不安着。” 听了这番话,再看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维珍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要是武格格直接道歉,别找什么不知道院子不隔音的借口,也就罢了,但是武格格偏生就这么说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武格格以及她院里的奴才通通都是耳背的,一开始的确没有意识到院子不隔音的问题,那要是后来四爷没有当众训斥她,反倒是夸她琵琶弹得好,武格格后来会因为担心搅扰她养胎就不再弹琵琶吗? 拿她当傻子糊弄吗? 既然都当她是傻子了还有必要哭得这么真诚吗? “妹妹不是有心的就好。”维珍淡淡笑了,语气比刚才也淡了许多。 甘草这时候端着茶上来,维珍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一边接过茶一边问道:“妹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武格格一怔,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道:“还有一事,端午就在眼前,福晋让妹妹张罗着端午家宴的事儿,只是妹妹毕竟是头一次接手,自是手忙脚乱,最要紧的是,妹妹没有伺候主子爷的经验,所以并不了解主子爷的饮食喜好,所以就想着来找姐姐取取经。” 维珍抿了口茶,脸上的笑意比刚才倒是深了,她笑眼微微看着武格格:“妹妹怕是找错人了,要想了解主子爷的饮食喜好,那得去膳房找大师傅呀。” 武格格的脸明显就是一僵,维珍笑得再好看声音再悦耳,可明摆摆地就是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架势。 武格格又是恼又是难堪,可到底不敢拿维珍怎样,僵硬的脸,努力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是啊,是妹妹糊涂了,多谢姐姐提点,那妹妹就告辞了。” 维珍瞥了一眼小几上的锦盒,然后又继续低头喝茶:“甘草好好儿送送武格格。” “是,奴婢遵命。”甘草心领神会,当下拿起装着耳坠的锦盒,旋即追了出去。 …… 武格格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甫一进去端起桌上的茶杯,就想往地上砸,却被佳音忙不迭给拦住了。 “主子!万万不可!这么大的动静那头肯定会听到的!” 第280章 还真有好事 佳音说的那头,指的自然是维珍那边,本来就是挨着的院子,武格格真要摔摔打打的,维珍如何听不见?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还是在武格格刚从维珍那儿回来之后,维珍会怎么想? 武格格气得咬牙,可到底还是收回了手,佳音赶紧把茶杯摆好,又从袖中取出了那个不大的锦盒,打量着武格格的表情,有些踟蹰着道:“主子,那……那奴婢先把耳坠给收起来了?” 这副耳坠还是德妃之前赏赐的,武格格都舍不得戴,这回为了讨好维珍,是咬着牙送过去的,哪想到人家愣是不要,走的时候,硬是被甘草给塞了回来。 甘草口口声声说什么主子不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落在武格格耳中却是不遗余力地嘲讽。 人家李格格压根儿就是不稀得! 既不稀罕她这对金镶红宝石耳坠,也不稀得她这个人! 武格格觉得羞辱异常。 自打入了四爷的后宅,武格格就高调地投到了福晋麾下,有福晋照拂,她在四爷的后宅日子并不煎熬。 尤其是如今福晋又把管家权交给了自己,武格格更觉得自己腰杆子硬了起来,所以她投在福晋麾下也算不错,只是…… 福晋对她再好,却也不能改变四爷的心意,实际上四爷对福晋也是淡淡的。 武格格一方面认认真真管家希望改变让四爷对自己刮目相看,一方面其实也在努力寻找接近四爷的机会。 她没办法不焦虑,因为她就住在维珍的隔壁,而四爷十次来后院儿,半数肯定都是直接去维珍那,剩下的另一半也是先去看看大阿哥或者二格格,然后再去的维珍那。 说白了,别的女人都是摆设,四爷眼里怕就只有维珍这么个女人。 这让一墙之隔的武格格如何坐得住? 每每知道四爷就睡在隔壁维珍的床上,武格格就辗转难眠。 一开始被四爷羞辱之后,武格格被吓得是要登门致歉的,但是却吃了维珍的软钉子,连门都没进,后来武格格就没再送上门被羞辱了。 还有就是,她要是一再上赶着去讨好维珍,福晋会怎么想?她还想过得安生? 从福晋手里接过管家权之后,武格格就更不敢主动接近维珍了,今天也是打着准备端午家宴的旗号,想去摸摸维珍的底。 四爷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维珍,她又哪里比不过维珍,武格格一直就特别想搞清楚。 然而,武格格气得半死也没有找到答案。 “主子爷到底喜欢她什么?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长得也没多好看。”武格格恨恨道。 一旁的佳音低着头不敢吭声,心里却暗道,李格格还不好看?她刚才瞧着李格格笑,人都差点儿看傻了,简直就像一朵盛放的芙蓉花。 不同于武格格明艳的美,李格格是那种让人瞧着就特别舒服的美,而且看了一眼还想看第二眼,还有就是…… 李格格的真的特别白,皮肤也细腻得很,佳音不懂什么叫肤如凝脂,她就觉得李格格一身的细皮嫩肉,一点儿都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样子,而且…… 比她家武格格的皮肤都要白嫩一些。 不过武格格说的也没错,李格格说话的确有点儿阴阳怪气。 …… 阴阳怪气的维珍午睡醒来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包饺子,难得四爷主动开这一回口,维珍不止包了饺子,还让宋师傅炖了个人参鸡汤。 在前院养了二十天,也不知四爷是怎么养的,维珍瞧着觉得人比从前还瘦了些,就想着给四爷补补身子。 这边维珍的饺子包好了,四爷也到了,一进门脸上就带着笑,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额头还挂着汗,瞧着就心情不错。 维珍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给甘草使了眼色,让甘草去下饺子,一边自己含笑迎了上去:“四爷这是碰着什么好事儿了?” 一边说一边取出了帕子,四爷微微弯下腰,方便维珍给他擦汗。 “被你说中了。”四爷笑意更深,眼角都漾出细细密密的笑纹。 维珍顿时也跟着嘴角上翘:“还真有好事儿啊?那还不快跟妾身说说,也叫妾身高兴高兴!” 四爷却不肯说,捧着维珍的脸不由分说就是亲,不是蜻蜓点水似的亲,四爷吻得很凶,一副唇舌在维珍的口中疯狂索取,发出的声音都让人目红耳赤,苏培盛等一众奴才忙不迭都退了出去。 第281章 胤禛,我想要你 维珍被四爷亲的头昏脑涨,浑身绵软,都要站不稳了,她伸手去推四爷:“别……” 锅里还煮着饺子呢!你这是要干嘛?拿我当饺子啃吗?! 四爷却不管不顾,一弯腰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就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寝房,没一会儿寝房里头就传出维珍猫儿一样的声音。 或长或短,如泣如诉,搞得守在门外的苏培盛浑身不自在,赶紧朝外退了一段儿。 主子爷每每到了李格格这里,简直就跟进了盘丝洞似的,主打一个神魂颠倒有去无回,不过……这能怪主子爷意志力不坚定吗? 不,都怪李格格太撩人! 事实证明,再撩人的李格格也经不起超负荷的工作。 叫两回水之后,维珍已经累得浑身上下都软烂如泥了,整个人缩在四爷的怀里幽怨地看着四爷,想张口谴责四爷的禽兽行为,一张口才知道自己嗓子哑了,然后维珍的眼神就更加幽怨了。 这眼神没叫四爷无地自容,反而让四爷心花怒放,又抱着维珍亲了又亲,才让甘草送了茶进来,四爷喂了维珍喝了一大杯茶,维珍才总算能发出声。 “快说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事儿,要是不合我意,才饶不了你!”维珍凶巴巴地瞪着四爷,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咪。 四爷笑得浑身发颤,气得维珍拧了他两把,他才总算有所收敛,然后凑到维珍耳畔,一字一字轻轻道:“皇阿玛把修建郡王府跟贝勒府的差事交给爷了。” 维珍顿时就愣住了,四爷看她一副愣呼呼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甜。 瞧这傻姑娘,定是欢喜傻了。 四爷又凑了过去,亲了亲维珍还有些汗津津的脸颊,又轻声道:“爷想让你最先知道,出了乾清宫就一路小跑着回来的……” 说着四爷捧住维珍的脸又亲了上去,细细密密地吻着。 是汗水的缘故吗?四爷觉得维珍的唇有些咸,有些湿,还有些烫…… 四爷一怔,抬起头想去看维珍的眼,却蓦地被维珍蒙住了眼,然后维珍伸手扯过被子蒙住两人,然后柔软的身子就蛇一样缠上来。 四爷顿时就没了呼吸,黑漆漆的被子里,除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就只剩下耳畔维珍微微沙哑的声音。 “两回不够,还要再来一次。” 耳畔女人喷出的气息,好像顺着耳朵直接冲进了脑子,四爷觉得自己连天灵盖都是酥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了:“你再说一遍。” 胤禛,我想要你。 维珍险些脱口而出,好歹是忍住了,但是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越流越凶。 “四爷,我……我想要你。” 维珍使劲儿吞着眼泪,不待说完就不由分说吻住了四爷,下一秒,四爷喘息着压了上来。 …… 四爷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是因为万岁爷这是总算给他指派了正经差事。 不是来去几天的祭扫皇陵,也不是哪位皇子都可能被挑中的伴驾出行,就像是万岁爷让大爷带兵、指派三爷编书,如今万岁爷让他主管修建王府跟贝勒府,有了正经差事,他这个四皇子才总算是迈出了阿哥所了。 一通被翻红浪,两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撑着沐浴之后,维珍赶紧吩咐下饺子。 之前头一锅的饺子早凉透了,维珍也不浪费,让人给煎了,甘草她们又新煮了一锅饺子给端了上来。 维珍腰软腿软手也软,懒得拿筷子,索性窝在四爷的怀里由着四爷喂,一会儿要吃这一会儿要吃那。 两个人一副筷子,四爷被使唤得团团转,不过却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连不耐烦都没有。 他最喜欢她这副黏糊糊娇滴滴的样子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时不时还要空下来亲一会儿,实在是腻歪得不行,得亏甘草她们退下去,要不然只怕是要长针眼。 “这么好的饺子,这么好的日子,该来点儿酒的!”吃得差不多了,维珍恢复了大半的精力,抿着红润润的嘴唇,仰着头看着四爷,“四爷觉得呢?” 第282章 今天……今天就特别高兴 被那双亮晶晶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四爷也不由抿了抿唇,顿时也觉得馋酒了,当下就吩咐苏培盛去取酒,一边四爷还特贴询问维珍:“你喝冬酿酒?” “嗯,让甘草给我取小半壶来就成。”维珍忙点点头。 “去吧。”四爷吩咐道,苏培盛这才匆匆退了下去。 “冬酿酒还有多少?”四爷问。 维珍撇撇嘴:“承蒙四爷厚爱,一下子赏了妾身那许多,如今还有七八九十坛呢,感觉这辈子都喝不了。” 在了解自己一杯倒的酒量之后,维珍就再不敢碰酒了,谁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会不会瞎说八道的,要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被人当成妖精那就大事不妙了。 这冬酿酒还是年前维珍跟四爷讨的,并不是她馋酒,而是给坐月子预备的。 她是没有坐月子的经验,但是一些风俗还是知道的,她老家苏州那边女子坐月子是要吃冬酿酒的,她就想着给自己也准备一些。 左右冬酿酒度数浅,又是用来做汤的,加热之后酒精都挥发了,也不会醉人。 四爷自然没有不允的,特地让人从江南那边运了一车的冬酿酒回来,结果维珍一整个月子下来,一坛冬酿酒都没吃完,如今都在库房里存着呢。 四爷看她这副发愁模样,不由笑了:“吃不完也没关系,留着慢慢吃。” 留着慢慢吃? 怎么个吃法?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心里一准儿巴望着老娘一胎接一胎生个没完呢! 搁在平时,维珍肯定要吐槽四爷是繁殖癌,但是今天,维珍实在高兴,心里也没多不痛快,还点点头:“成,那你得陪我吃,要不然一个人吃酒最没意思了。” “这好办。” 苏培盛手脚麻利,很快就送来了酒,还顺道送进来几道下酒小菜。 顾及着小几的大小,苏培盛还特地吩咐用最小的点心碟子盛菜,每碟都只有两三口的量,样式摆盘却叫人食指大动,那边茯苓又新煮了一碟饺子也给端了上来。 热腾腾的水饺配上酒…… 从前四爷也没觉得多好,可这会儿却真的有点儿停不下来,他突然就想起来维珍之前说过的话。 “你上回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四爷有点儿拿不准,问维珍,“是这么说的吗?” 维珍闻言就摇着头咧嘴笑:“不对!是饺子就酒,天下我有!” 是这句吗? 怎么这顺口溜突然就变得霸道起来了? 四爷一脸狐疑,然后就看着维珍端着小酒盅,仰着头冲自己“嘿嘿”笑,一派娇憨:“来来来,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四爷:“……” 敢情这糖水似的冬酿酒也能喝醉? 她才喝了几盅? 三盅还是四盅? 四爷看着怀里的醉芙蓉,真是哭笑不得,伸手去拿维珍的酒盅,维珍却偏不撒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还念念叨叨着:“咱老百姓呀今儿个要高兴呀!” 四爷笑不下去了,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又胡说!” 张口就说自己是老百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在他跟前也就罢了,他都听维珍胡说惯了,可四爷总担心维珍迟早会因为张嘴惹祸上身。 “以后不许喝酒了。”四爷沉着脸道。 半醉半醒的维珍顿时就咧嘴要哭:“你刚才还说要陪我喝酒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没错!”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那只能我在的时候喝,不许跟别人喝。” “为什么要跟别人喝啊?当然跟你喝啊!”维珍又高兴了,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一下下轻轻晃着,一边娇笑着道,“高兴嘛,跟你喝酒我……高兴,今天……今天就特别高兴!” 靠的太近,维珍带着酒味的气息都喷薄在四爷的脸上,带着淡淡桂花味儿还有姑娘盈盈笑的酒气,薄雾一样罩着四爷,让四爷不知不觉间心和声都是软软的。 “就这么高兴?”四爷低下头,脑袋顶着维珍的额头,小声问道。 维珍今天特别兴奋,从没有过的兴奋跟主动,他刚才就察觉到了。 “高兴啊,我……我男人出息了,厉害了!嘿嘿!”维珍“嘿嘿”笑着,活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浑身上下都透着骄傲得意。 第283章 软得都发酸了 他……出息了?厉害了? 从没有人这样夸过他。 他自诩孝顺,对额娘几近有求必应,甚至可以说是卑微至极,额娘可曾赞过他一句好? 十四再如何顽劣,他这个做兄长的再如何嫌弃,可心里还是疼着的,时时事事没有不为他着想打算的,可到头来,十四可曾念过他的好领过他的情? 他一手好字,在兄弟中数一数二,皇阿玛也不过只轻描淡写说一句“尚可”。 在骑射上,他自知天资不足,所以一直勤加苦练,什么冬练三伏夏练三九都算是家常事,不知受过多少伤吃过多少苦,总算不落人后,他心里是有庆幸也有些自豪的,可难道就没有心酸疲惫? 只是这些又能向谁说? 是的,他的苦闷失落,他的自豪得意,从来都无人可诉,也无人问津。 他是孤独的,一直都是,他也早习惯了,但是此时此刻看着维珍酡红带笑的脸,四爷的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 软得都发酸了。 “真就那么高兴?”四爷又问了一遍,声音压得更低,“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我高兴,你……你心想事成我高兴!我就知道你有本事,早……早就不该每天憋憋屈屈去什么劳什子上书房了!”维珍箍着四爷的脖子“嘿嘿”笑,笑着笑着又说,“我更高兴,你……你第一个想到跟我分享,嘿嘿,这下子,快乐加倍!自然更高兴了!” 快乐加倍? 不对,四爷觉得不止加倍,少说加了十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乾清宫他要一路小跑直奔维珍这里,毛头小子一样心里存不住事儿,巴巴地盼着维珍能早点儿知道,甚至心里还隐隐存着讨表扬的期待。 他真的从没有这样沉不住气过,年幼的时候都不曾有过。 后知后觉地,他惊诧,也有些难为情,但此时此刻,看着这双近在咫尺的黑漆漆的亮晶晶的眸子里自己的倒影,他心里就都明白了。 因为他知道维珍不是别人,在维珍心里,他同样不是别人。 皇阿玛不缺儿子,他这个排行第四的庶子更是算不上金贵,甚至是随时都可能被用作棋子的存在。 在孝懿皇后那里,他不过就是个挂名养子,是个没有血缘羁绊的外人,始终保持着疏远得体的距离,不然所谓的舅舅隆科多,这么多年可曾正眼看过自己? 在德妃那里,他好像……连外人都不如,至少对外人,德妃还能亲切客气些,不会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言,更不会对他耳光相待。 只有在维珍这里,他是被期待的,被……被珍惜的,维珍的眼里有他,一直一直都有他。 四爷鼻子陡然一酸,他愣怔片刻,然后忙仰起头。 已经八分醉的维珍茫然不知,还继续埋在四爷脖颈黏糊糊的絮叨。 “我……我娘跟我说过,我爹当年第一次拿到工……不,是月俸,高兴得要命,自作主张花了整个月的月俸给我娘买……买了条项链,欢天喜地送给我娘。” “我娘……我娘简直没眼看,实在是项链太、太丑了!我娘都不能理解,我、我爹到底是怎么费尽心思把这么丑的项链扒拉出来的,人……人店家肯定喜得鼻涕冒泡!多少年卖不出去的积压货,总……总算有傻子给买走了!” “不、不过我娘虽然嫌弃得不行,那条项链她……她却一直戴着,后来我爹给她买更好更贵的,她却……却也舍不得换,就一直戴着,我……我还挺不理解,不……不就个银链子嘛,还……还好丑……” “可、可是,我现在好……好像明白了。”维珍凑过去亲了一口四爷的脖子,然后又嘿嘿笑。 明白什么了? 维珍没说,但是四爷心里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一颗心才会酥酥麻麻又热热软软。 四爷低下头,凑过去吻维珍的发旋,一边柔声道:“等爷领了俸禄后也给你送件礼物,好不好?”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复,四爷轻轻托起维珍的脸,就瞧着维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被四爷这么托着不舒服,因此还蹙着眉嘟囔:“人家困……困死了,讨厌……” 四爷又亲了亲那副红唇,然后小心翼翼拥着人睡下。 …… 第284章 准备接驾 四爷跟维珍在阿哥所饺子就酒,万岁爷这边也在吃晚膳,只是气氛就远不如四爷那边来的温馨甜蜜了。 万岁爷批折子的时候一向是不许人搅扰的,今天批的晚了些,直到天黑才撂下毛笔,梁九功早就等得心急如焚了,忙不迭地吩咐人去御膳房把万岁爷的晚膳端了上来。 万岁爷净了手之后,端起了碗筷,梁九功在一旁伺候,指着桌上的一道淮山枸杞乳鸽汤跟万岁爷道:“万岁爷,这是五公主亲手做的淮山枸杞乳鸽汤,方才五公主还亲自给送过来。” “只是因着万岁爷在批折子,五公主不敢搅扰就没让奴才进来通禀,又因还得回慈宁宫伺候皇太后用膳,所以五公主便就先回去了,五公主说明儿再来给万岁爷请安。” “万岁爷可要尝尝五公主的手艺吗?”梁九功赔笑道。 万岁爷看着拿到淮山枸杞乳鸽汤,饶有兴致地点点头,梁九功忙不迭地给万岁爷盛了半碗汤端了过去。 万岁爷喝罢,不由感慨:“五妞儿的厨艺是越发精进了。” 公主们都没有名字,按照满人的规矩,打小都是大妞二妞这么排着叫的,只是在宫里头,也就万岁爷跟太后才会这么叫,旁人自然都是尊称公主的。 梁九功赔笑道:“万岁爷所言极是,奴才听闻因为前几年皇太后旧疾复发,病了一场之后,胃口就比从前差了些,五公主一向最是贴心孝顺,为了能让照顾皇太后的胃口,五公主就开始学着洗手作羹汤,不知期间费了多少心思精力呢,听说皇太后如今最喜欢吃五公主煲的汤了,是连御膳房的手艺都瞧不上了。” “五妞儿是个孝顺懂事儿的好孩子,”万岁爷不由感慨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也是太后教的好。” 梁九功心头一跳,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五公主长在太后膝下,所以才孝顺懂事儿,那若是当初五公主没有养在太后的膝下,而是……养在了德妃娘娘膝下,那就未必……像如今这般孝顺懂事儿了? 万岁爷没再说什么,只是埋头吃饭,但是脸色却明显不如刚才了,梁九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伺候万岁爷用膳。 待万岁爷吃罢晚膳,梁九功又递上了烹好的碧螺春,万岁爷垂着眼,慢条斯理拢着茶。 梁九功小心询问:“万岁爷,可要翻牌子?” 万岁爷如今正值壮年,几乎每年都有皇子公主降生,万岁爷的夜晚自然少有孤枕难眠。 万岁爷抿了口茶,然后道:“去永和宫。” 永和宫? 万岁爷这是要去……德妃娘娘那? 梁九功闻言心里极为吃惊,毕竟万岁爷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德妃娘娘那儿过夜了。 说起来,德妃娘娘位列四妃,虽然还不至于年老色衰,但到底如今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宫里多得是年轻漂亮的小嫔妃,万岁爷的恩宠雨露自然很少会落到德妃娘娘这样的老人儿身上。 不过德妃娘娘育有皇子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用不着跟十六七岁的小嫔妃抢恩宠。 当然万岁爷也不是个无情的,平日也会时不时去四妃宫里吃顿饭说说话什么的,只是过夜的情况,基本上就只有年轻貌美的宜妃能轮的上了,德妃娘娘一年捞不到几次。 尤其是自从十四爷闯祸之后,万岁爷对德妃娘娘的态度明显就差了不少。 梁九功还以为万岁爷要可以冷待德妃娘娘一段时日呢,但是瞧着万岁爷的意思,今儿竟是要在德妃娘娘那儿过夜了? 刚才万岁爷不是还借着夸赞五公主而暗戳戳表示对德妃娘娘不满的吗? 如今十四爷的禁足还没解呢,万岁爷就这么轻纵德妃娘娘了?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闪而过,梁九功忙不迭地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准备什么? 自然是让人先去永和宫那传话,让德妃娘娘准备着接驾。 小瑞子听说万岁爷要去延禧宫,也是一脸惊诧,随口感慨了一句:“也不知是十四爷得宠还是德妃娘娘得宠。” 第285章 伺候 十四爷惹了这么大的祸,阖宫上下谁不等着看德妃娘娘的笑话? 可是万岁爷却愣是没有处置德妃娘娘,甚至现在十四爷都还在禁足中呢,万岁爷又巴巴地去德妃娘娘宫里过夜了。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让阖宫上下都瞧清楚了德妃不会因十四爷受牵连?还是十四爷再混账也是万岁爷的心头肉?谁都不许轻视嫌弃? “少废话,赶紧去!”梁九功轻轻踹了一脚小瑞子。 “是,徒儿这就去!”小瑞子忙不迭退了下去。 梁九功打量着小瑞子迅速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默默摇头叹气。 他也搞不清楚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 翌日,伺候了万岁爷早起上朝,德妃脸上的笑意就烟消云散了,扭头就冲进了内间,一路着急忙慌歪歪倒倒的,哪儿有半点儿平日的仪态风姿? 慧嬷嬷吓了一跳,忙不迭跟了进去,然后就瞧着德妃正在对着恭桶吐得厉害,脸色儿都变了。 慧嬷嬷担心得要命,赶紧过去给德妃拍背:“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奴婢这就让人去请许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德妃吐得说不出话,却使劲儿地摆摆手,不让慧嬷嬷去请许太医。 慧嬷嬷纳闷不已,平时娘娘没病没灾的就动不动请许太医,如今都吐成这样了,怎么反倒却不许去请太医了? 德妃既是发话,慧嬷嬷自然不敢自作主张,待德妃总算勉强止吐之后,慧嬷嬷赶紧伺候了德妃洗漱,然后扶着有些虚脱的德妃出了内间回到了寝殿。 宫女端来一盅牛乳燕窝,慧嬷嬷接过放到德妃面前,一边道:“娘娘,您喝盅燕窝润润喉吧。” 结果德妃瞅着那白津津的牛乳,登时又呕了起来,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可呕的了,只呕出两口酸水,难受得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娘娘!还是去请许太医吧!”慧嬷嬷是真的吓坏了,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德妃兀自摆手,一边蹙着眉瞥了一眼桌上的牛乳燕窝,厌恶道:“还不快端下去?” 慧嬷嬷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德妃的意思,忙不迭让人给端下去,心里那叫一个纳闷儿,娘娘不是每天都喝燕窝的吗?怎么今天不肯喝了,而且好像一看到这牛乳燕窝就呕吐不止? 是突然之间就改胃口了? 慧嬷嬷想不明白,德妃恹恹地挥手:“你下去吧,本宫歇一会儿。” 慧嬷嬷一脸担心:“娘娘这么早起来伺候万岁爷,实在辛苦,还是用了早膳之后,再歇息吧。” 慧嬷嬷这话说的并无不妥,但是落在此刻德妃的心里,却像是在戳刀子一般,德妃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瞪着慧嬷嬷,冷不丁喝道:“滚!” 慧嬷嬷是伺候德妃的老人儿了,一贯最得德妃信任,在永和宫一向很有体面,哪里被德妃这么骂过? 慧嬷嬷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下躬身退下。 德妃没有心情理会慧嬷嬷的心思,此刻她脑中都是什么“伺候万岁爷”又什么“实在辛苦”,越想德妃就越恼就越忍不住干呕。 她今天的确早起,也的确……伺候了万岁爷。 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妃嫔来说,还能有机会伺候万岁爷那真是受宠若惊,昨晚上万岁爷翻了她的牌子,德妃真真是喜上眉梢,着急忙慌地收拾打扮,从里到外都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万岁爷姗姗来迟,将近子时才到,德妃就顶着满头珠翠等到了半夜,华贵的旗头衬得德妃雍容富贵像朵牡丹,但是却也沉重异常,万岁爷要是再不来,德妃的脖子都要断了。 好不容易盼来了万岁爷,万岁爷却没有宠幸她的意思,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进了寝房,倒头就睡,德妃这身精心的打扮还有两三个时辰的等待,直接就成了笑话。 德妃心里再恼也不敢表现出来,安安静静洗漱,轻手轻脚爬上了床。 躺在万岁爷身边,喝了安神汤的万岁爷睡得很熟,德妃却一夜未眠,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是被荣妃她们知道了今晚的事儿,岂非跌了大脸? 万岁爷这哪里是翻自己的牌子,倒像是故意来羞辱自己一般。 事实证明,德妃还想想岔了,万岁爷还是要宠幸她的。 许是昨日案牍劳形实在辛苦,以至于昨晚万岁爷没了精力,一晚上休息过后,万岁爷醒来之后就来了兴致,德妃又惊又喜,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儿,却让德妃始料未及。 第286章 提个醒 伺候万岁爷二十余年,她还从来没那样……伺候过万岁爷,实在是太屈辱了。 想起那盅白津津的牛乳燕窝,德妃又是一阵干呕,只是无论怎么大吐特吐,那种屈辱感却挥之不去,德妃双目猩红一片。 若自己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答应小常在,倒也没有什么,但是她可是位列四妃、为万岁爷生育过六个孩子的德妃,万岁爷……万岁爷怎会这般对她? 是啊,万岁爷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尤其是她生育皇子、位列妃位之后,万岁爷对她其实是挺尊重的,床笫之间从不会让她难堪,但是这次…… 想到此处,德妃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着万岁爷给五公主指了一门好婚事,还给四爷指派了差事,让四爷负责王府跟贝勒府的修建,这差事可体面着呢,以至于连荣妃都眼红,酸溜溜的话说了得有一车。 儿女都在万岁爷跟前得脸,德妃这个做娘的也跟着飘飘然,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德妃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万岁爷对她最近似乎十分冷淡。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十四被万岁爷责罚的时候开始的,万岁爷这是怪她没把十四教好? 是了,老四被册封为贝勒又被指派体面差事,那是孝懿皇后教得好,五公主被指了这么一门谁都眼红的婚事,那是有太后的依仗。 说到底,老四跟五公主在万岁爷跟前得脸,都跟她这个做娘的没什么关系,偏生十四这个犯浑的,却跟她扎扎实实脱不开关系,难怪万岁爷动了这么大的气! 想到此处,德妃恼的狠狠捶了一下床。 这个孽障,只会闯祸! …… 万岁爷的确恼德妃没把十四教好,十四平时性子跳脱人也淘气些,这在万岁爷看来无伤大雅,半大小子可不就这样吗? 要是十四像老四那样打小就闷不出声、性子古怪,万岁爷心里才不高兴呢。 其实万岁爷是很喜欢十四的,这小子虽是个调皮捣蛋的,但是在骑射上却是个有天赋的。 满人马背上得天下,万岁爷也是个征讨四方雄才大略的皇上,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也都能骁勇善战。 万岁爷冷眼瞧着,这一众皇子之中,除了老大,就属十四是天生将才。 所以十四爷淘归淘,万岁爷从前原是不在意的,反倒还觉得德妃把十四养的不错,但是这两年十四却接二连三让万岁爷失望。 先是之前在小校场光天化日之下要对鞭打兄长十三,再是现在,酒后胡言竟然咒骂起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这实则戳到了万岁爷的底线。 万岁爷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就是皇子失和,祸起萧墙。 他们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兄弟,手足不和,吵吵闹闹甚至大打出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他们可是大清的皇子,一言一行都被天下人看着的皇子,也会引得前朝后宫动荡的皇子。 大爷跟太子一贯不睦,但到底还得过过面子,心里都有顾忌,可十四呢? 这个混小子三番两次公然胡来,万岁爷当时听了禀报,真真是雷霆大怒,距离上回他下令让十四闭门思过这才过去多久?十四非但没有悔改,竟然还变本加厉! 下令打板子家闭门思过,也没能熄灭万岁爷的怒火,万岁爷当时心里就有股子冲动,非但要处罚十四,连德妃也不能轻纵! 瞧瞧她都把十四教成了什么德行! 别以为他不知道,德妃一向偏心十四冷待老四,要不是受德妃影响,十四又怎么会不把老四放在眼里? 都道是天下爷娘疼小儿,偏心这种小事儿,万岁爷是懒得管的,真要较真儿的话,那种事儿怕是每宫都有,不出岔子就成,但是偏偏德妃这里就出了岔子。 万岁爷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将将才给五公主赐婚,老四也才封了贝勒不久,这个时候处罚德妃,自是让孩子们面上无光。 十四固然不争气,可到底也是自己儿子,万岁爷也要为十四着想,越发不好处置德妃。 不过他也要给德妃提个醒。 第287章 八爷有心 等四爷养好病再来给万岁爷请安的时候,万岁爷就吩咐四爷负责王府跟贝勒府的修建,这就是正式给四爷分派差事了。 一下子要修建六座府邸呢,都交给四爷,万岁爷这绝对是委以重任,而主持修建府邸,四爷少不了要跟户部、工部、内务府打交道,这也是积累人脉的大好机会。 一方面,万岁爷觉得四爷的性子已经被磨得不错了,可以办差事了。 另一方面也是提醒德妃,老四如今是正经办差事的贝勒了,不是任由她责骂动辄罚跪的光头阿哥了,往后如何对老四,她心里得有数。 …… 德妃心里有没有数尚且不清楚,不过一众皇子心里却是有数了,四爷被自己的亲弟弟十四背后阴了一道儿,在阖宫面前那是丢了大脸,没想到却因祸得福得了这么好的差事。 三爷为此气得跳脚,跟四爷的差事比起来,他这修书的差事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挂着修书的名头,手下管着三五人,听着很是风雅,可实则连结交朝臣的机会都几乎没有,唯一让三爷满意的就是时不时能在老四跟前显摆显摆。 兄弟俩就差了一岁,三爷却早早地领了差事,三爷也的确有得意的资本,所以在四爷面前一贯是趾高气昂,但是往后,三爷这差事可就不够看了。 真气人! 老四不过就是个贝勒,得的差事竟然比自己这个郡王还要好,三爷觉得皇阿玛实在偏心太过! 不止三爷,八爷也羡慕得很,既是被封了贝勒,那万岁爷迟早要给自己分派差事的,八爷自然也盼着能分个好差事。 修建郡王府跟贝勒府的差事,万岁爷迟迟没有分派,八爷就一直暗中瞄着的,没想到却被万岁爷分给了四爷,八爷难免失落。 不过到底才被赐了门连太子都眼红的亲事,八爷的这点子失落就像是夏日的水汽,一吹就散。 万岁爷暂时不给指派差事也好,没得自己成了惹人嫉恨的出头鸟。 短暂的失落过后,八爷的心态很快平复,在四爷主动登门的时候,八爷很是热情周到,将四爷请进前院正堂,还亲手沏了壶茶,给四爷斟上。 “弟弟一贯是个粗手笨脚的,还请四哥莫要嫌弃,四哥请用。”八爷将茶杯放到四爷面前。 “八弟客气了,”四爷道,一边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是蒙顶石花,复又看向八爷,加了一句,“八弟有心了。” 四爷说的是实话,八爷是真客气,也是真有心。 四爷一贯是喜欢蒙顶石花的,只是在外喝茶,他从不挑剔,也尽可能不将喜好外露,所以他的习惯口味,也就只有贴身伺候的苏培盛最清楚,没想到八爷心细如发还是发现了。 四爷既觉得八爷实在有心,也难免多打量了几眼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岁、平素甚少关注的弟弟。 将茶杯放在一旁,四爷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是贝勒府暂时的舆图,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八弟只管标出来。” 苏培盛忙不迭地将手中的舆图送了过去。 还是四爷头一次来八爷这里,为的就是修建贝勒府的事儿。 如今春暖花开,也到了开工动土的时候了,四爷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所有郡王跟贝勒府上走一趟,询问诸位兄弟对于府邸的要求。 毕竟住进去几乎就是一辈子不挪窝了,宅子当然要修得尽可能舒坦些,最好能一劳永逸,没得日后修修补补的劳心劳力。 这种事儿本来交给工部的官员跑就是了,不过都是住在阿哥所,相去不远,四爷索性就主动揽了下来,前几天已经拜访了大爷、三爷、五爷、七爷,八爷是最后一位。 八爷将舆图接在手里,含笑冲四爷点头:“有劳四哥亲自走这一趟,弟弟改日再亲自把这舆图给四哥送回去。” “不着急,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送过来就成。”四爷点点头,当下就起身告辞。 八爷忙得跟着起身,一脸挽留:“四哥好不容易来弟弟这一回,无论如何得用了膳才能走,哪有一杯茶就把四哥打发了的道理?” 四爷有些为难地道:“这几天大哥一直没空见我,今天好不容易大哥才派人传话,说是午后有功夫见我,我若是不去,等下回大哥有空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第288章 或许,能称得上是酒后吐真言吧 八爷闻言也不再强留四爷了,一边送四爷出去,一边叹息着跟四爷道:“自年后,大福晋的身子就愈发不行了,听闻现下,更是下不来床了,弟弟瞅着大哥都跟着瘦了一圈了呢,大哥真是……难得的情深义重。” 随着大福晋病情加重,大爷的脸上几乎都没再露过笑,即便将将被侧封为郡王,大爷身上也没见多少喜色,只要一有空就陪在大福晋病榻之侧,也是因此,四爷几次都没见到人。 对此,四爷也是一声叹息。 …… 从大爷那边回来的时候,天儿已经彻底黑透了,大爷留了四爷用膳,四爷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维珍都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四爷这么晚了还来她这儿,听到的外头动静,维珍就披着衣裳下床。 苏培盛扶着歪歪斜斜的四爷走了进来,维珍不由就蹙了蹙眉,吩咐甘草去膳房端一碗醒酒汤来。 四爷摆摆手:“没事儿,没喝多。” 维珍不信,一边伸手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扶着在床上坐下,从茯苓手里取了帕子给四爷擦脸,一边轻声道:“喝酒前吃了东西垫肚子吗?胃难受吗?” “没事儿,不难受。”四爷道,伸手把维珍的手抓在手里,不由分说就把往维珍的身上靠。 苏培盛等一众下人忙不迭都退了下去。 虽是四爷说了胃不难受,但维珍还是伸手去给他一下下揉着,大爷是出了名的海量,她可不信四爷说的没喝多。 其实这回四爷还真是没喝多,跟大爷兄弟两人就只喝了不到两壶的酒,差不多也就一斤半的量,其中大半还都进了大爷的肚儿,四爷多半时间都在帮大爷倒酒外加听大爷倾诉了。 说起来四爷跟大爷的关系并不算亲近,兄弟两人平时的交集也不多,要说跟大爷最亲近的兄弟,那当属八爷,毕竟八爷是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的,跟大爷自然最是亲近。 所以对于这回大爷留自己单独用膳,甚至还对自己酒后吐真言…… 或许,能称得上是酒后吐真言吧。 四爷觉得意外,同时心里也发沉。 察觉出四爷的情绪不对,维珍有些担心:“怎么了?是胃里不舒坦?要吃颗药丸子吗?” 四爷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儿,睡吧。” 看来是心里有事儿。 只是四爷不想说,维珍也就不往下问,谁心里还没点儿不想为外人道的事儿?她也做不到跟四爷全然坦白呀。 等甘草端来了醒酒汤,四爷喝下之后,两人就上了床,四爷习惯性地搂着维珍,饮酒的缘故,四爷很快就陷入梦乡。 “老四,你不知道我……我活的有多憋屈!” 蓦地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四爷一睁开眼,然后就瞧见大爷正坐在桌对面,四爷一时有些诧异,他不是已经告辞了吗?怎么还在大爷这边儿? 那边大爷却一边继续借酒浇愁,一边向他诉苦。 “老四,我这个皇长子真是窝囊至极!妻子妻子尚且护不周全,眼睁睁看着被人险些害了命!每每瞧着你……你嫂子,我心中有愧啊!我对不起她!我真是无用至极!” 四爷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大爷,大爷一向都是最意气风发,甚至是趾高气昂的,什么时候这样消沉无助过?而且还是当着他这个并不亲厚的弟弟的面儿,四爷是吃惊又意外,忙不迭上去抢大爷的酒杯。 “大哥,酒醉伤身,您还是别喝了吧……” 大爷却一把将他推开,又拿起酒壶,自顾自斟了一杯,再度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苦笑着道:“我对不起你大嫂,也……也对不起你!老四,弟弟里头属你……属你最像样!最、最重情重义!那时候大哥不在宫里,要不是……要不是你挺身而出,你大嫂只怕……只怕当时就、就没命了!” “老四,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大哥心里感激你,可……可大哥有苦衷啊,让、让你受委屈了。” 这样掏心掏肺的话,竟有一天会从大爷口中说出,四爷心情复杂,一时有些恍惚,那边大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瞪着一双酒醉的红眼看着他。 “老四……老四,别怨大哥!” 第289章 噩梦 四爷低头看着那只捏着自己的手,然后抬头对上那双血丝满布的眼。 “大哥,我不怨你,”顿了顿,四爷又添了一句,“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当时再憋屈心酸苦闷,也都已经过去了,再回头看一年前的遭遇,四爷很平静。 或许在别人看来,那也许是他最不堪回首的、耻辱的记忆,的确是,可也不单单是,对四爷而言,那也是一段难得的经历。 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许多事,看清许多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维珍怀上了小西瓜,给了处在低潮时期的他无尽欢喜期待的小西瓜。 所以对他而言,那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得宝贵的时光。 而且,他也真的没有怨过大爷,这事儿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他比谁都清楚,是他自愿插的手,后来的局面虽然超出他的预判,但归根到底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大爷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哪个又不是万岁爷的臣子?自然要秉承万岁爷的旨意,所以他也从未期待过大爷跟他道谢,为他出头。 他为大福晋出头,原也不是为了这些。 “老四,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你白受委屈!大哥、大哥迟早会给你讨回来!大哥……大哥让他……让他给你叩头谢罪……” 醉的实在厉害,大爷越说越含糊,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每个字落在四爷的耳中却都像是惊雷一般。 四爷后背都汗湿了,他紧张地四下观瞧,虽然再没有别人,四爷一颗心还是“砰砰”跳得厉害。 “大哥,你喝醉了,弟弟让人扶你回房歇着。”四爷小声跟醉得趴在桌上的大爷道。 他想起身叫人,大爷的手还兀自死死握着他的手腕,四爷皱眉,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大爷的手拿开,四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可一转身,一颗心却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太子不知什么什么站在了他的身后,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老四,孤就知道你是大哥的走狗,皇阿玛护着大哥,孤尚且动不得,难不成连你这条狗也动不得?!” 不待四爷张口,太子已经抽出佩剑狠狠戳进他的心窝。 …… “四爷!四爷!醒醒!” 四爷蓦地睁开眼,眼中的惊惶对上维珍一脸的担心,稍稍一滞旋即全然退散,四爷长舒一口气儿,然后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维珍担心着问,瞧着四爷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很是担心,一边取帕子给四爷擦汗,一边问道,“四爷可要去沐浴更衣?” 虽然大半夜的洗澡挺折腾,但是四爷流的汗实在太多了,连底下床单都湿了,四爷一向是个好干净的,只怕是将就不了。 果然四爷点点头,然后就下了床,瞧着维珍也要跟着下床,四爷转身摁住了维珍的肩膀,道:“你接着睡,有苏培盛伺候呢。” 许是宿醉的缘故,四爷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哑。 “好。”维珍依言点头,看着四爷离去的背影,却忍不住绣眉微蹙。 到底是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才会让四爷这般惊魂不定? 四爷坐在浴桶里被热水包围,四爷却还是觉得身上寒津津的,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以至于四爷还有些心有余悸。 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四爷有些后悔,今晚就不该来维珍这儿的。 其实从大爷那边回来,他就有些心神不定,这一晚只怕是睡不踏实,只是当时带着醉意就习惯性地来了维珍这儿,如今到底是搅扰到了维珍。 被噩梦惊醒,后半夜注定是睡不着了,四爷想回前院,练练字静静心,就像过去无数个难眠之夜,他做的那样。 在浴桶中泡了一会儿,四爷心情平复了下来,苏培盛上前伺候四爷穿衣。 四爷怕吵着维珍,出门的时候都是轻手轻脚的,却不想甫一推开内间的门,就瞧着对面软榻上,维珍正坐在榻上,含笑看着他。 “妾身睡不着,四爷陪妾身去院儿里逛逛可好?” 四爷一颗心顿时软软的,默默叹了口气儿,登时就打消了回前院儿的想法,走过去,在维珍跟前停住,低着头看着素面朝天的维珍:“不好。” 维珍有些意外,仰着头对上四爷的视线,想了想,然后问:“那吃点宵夜?再配点小酒?” 四爷闻言不由抿了抿唇:“冬酿酒吗?” 第290章 知心大姐姐 四爷闻言不由抿了抿唇:“冬酿酒吗?” 维珍闻言,顿时面颊绯红,含羞带臊地往四爷身上捶了一下:“说好了不提那晚的!四爷男子汉大丈夫怎得还说话不算呢?” 对于那晚被几杯糖水似的冬酿酒放倒的经历,真真是不堪回首,因此被四爷打趣了几回,维珍羞恼之余也松了口气儿,瞧着四爷的反应,自己喝醉的时候应该没说什么胡话。 看来往后还是要继续遵循滴酒不沾的原则。 看着维珍蜜桃似的一张脸,四爷的心情就好了不少,伸手握住了维珍的粉拳,一边柔声道:“好,不提,咱们回房睡觉。” 维珍一怔:“四爷真的不想陪妾身吃点儿宵夜?” 什么睡不着出去逛逛又什么想吃点儿宵夜,还不都是借口? 小格格这是在担心他呢。 四爷心里别提多受用了,什么复杂纷扰的难题这时候也都通通抛在脑后,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温柔贴心又可口的小格格。 “不想吃宵夜,爷现在只想吃你。” 不待维珍开口,四爷已经弯下腰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径直进了寝房。 维珍被丢在床上,脑子里晕晕乎乎的,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她本来是要当一次抚慰四爷心灵的知心大姐姐的,可这剧情怎么就跟脱缰的野狗似的,这都歪到哪儿了?! “四爷,你……你还好?”亲吻的空隙,维珍艰难发问,试图挽救垮得一泻千里的剧情。 “有珍珍在,爷就特别好,”四爷的喘息就在耳畔,一张嘴就让维珍全身酥软,“乖,抱住爷的肩膀,爷也让你特别好……” 有珍珍在,爷就特别好…… 所以,她这个知心大姐姐还是有用的? 维珍晕晕乎乎顺从地抱住四爷的肩膀,然后……果然就特别好,身心都痛快得那种好。 看来四爷也很有做知心大哥哥的本事嘛。 …… 一通酣畅淋漓的运动下来,两人的睡眠质量都大幅度提高,第二天四爷还破天荒晚起了半个时辰。 四爷正轻手轻脚地要下床,结果袖子就被人扯住了,同时身后传来维珍含含糊糊的声音。 “四爷想吃鸡蛋糕、栗子糕还是枣糕?” 四爷闻声回头,就瞧着维珍正捂着嘴打哈欠,一双小鹿眼都是水汪汪的,此刻正迷迷糊糊看着自己。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爷做糕点?”四爷挺好奇,维珍一贯是个贪睡的,从来都是他走他的,她睡她的,这次倒是难得醒着,还撑着惺忪睡眼巴巴问他要吃什么糕点。 小鹿眼眨巴眨巴着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四爷更好奇了:“有事儿想求爷?” 维珍很少有求他的时候,满打满算才两回,一次是为了造烤炉,一次是为了喂养小西瓜,那这次是会为了什么呢? 瞧着维珍一副难以启齿的架势,莫不是这次的事儿还挺大? 四爷简直好奇心爆棚,然后就听着维珍小声开口:“昨天……大爷欺负你了吧?” “嗯?” 四爷都愣了,怎么又扯到大哥头上了? “我们之前说好的,”维珍垂着眼,盯着四爷搭在床沿上的大手,小声道,“四爷忘了?” 半晌没听到回应,维珍正要抬头,却看着那只大手抬了起来,然后握住了她的手,旋即头上传来四爷轻轻地叹息:“栗子糕。” 维珍忍不住嘴角上翘,甫一仰起头就对上了四爷靠过来的脸,然后四目相对,唇齿相接,四爷箍着维珍的腰,维珍环着四爷的脖子,细细密密地亲着,像啄蜜的蜂、如沫的鱼,半晌都难分难舍。 苏培盛默默退到外头,打量着鱼肚白的天光,默默叹气,还好四爷现在不用去上书房。 还有就是,事实证明李格格这儿果然是盘丝洞! 原本穿好的鞋子又被蹬了下去,四爷复又上了床,倒不像苏培盛想得那般被翻红浪,四爷就是想跟维珍腻一会儿,此刻他枕着维珍的腿,维珍一下下为他梳着发。 这样温柔缱绻的时光,忍不住让四爷贪恋。 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给四爷梳头发,平时这活儿都是苏培盛的,维珍自然不大熟练,有几次还扯疼了四爷,可即便这样,四爷爷觉得维珍梳得比苏培盛好。 “真被大爷欺负了?”维珍还挺担忧。 第291章 艳压 还是头一次碰到四爷做噩梦,当时四爷被惊得都喊出声,那般的惊惶狼狈是维珍不曾见过的,维珍打昨晚就担心。 大爷实在是……太虎了,毕竟是敢当众对太子破口大骂、甚至险些动手的主儿,又能指望他对四爷多客气周到呢? 四爷摇摇头道:“没有,爷就是……就是心里不痛快。” 怎么个不痛快法儿呢? 四爷昨晚其实没细想,在大爷那里喝了个八分醉,脑子昏昏心里沉沉,这个时候再回头想才咂摸出来。 “大哥昨天跟我道谢了。”四爷道。 拿着梳子的手一顿,维珍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为了去年大福晋的事儿?” 四爷点点头。 维珍都给气笑了。 亏得大爷还记得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现在才想起来跟四爷道谢。 要不是如今万岁爷对四爷态度转变,给四爷指派了件肥差,大爷只怕还继续装聋作哑只当没那回事儿呢。 果然,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不单单是奴才,连堂堂大千岁也是一般。 也难怪皇子们个个卯着劲儿争皇位,谁想做一辈子由人掌控的舵?谁不想做主宰一切的风呢? “原来大爷还知道有这回事儿呢,我都以为大爷从不知道呢。” 有些话不是维珍一个小格格能置喙的,但是此刻维珍就是忍不住。 四爷心里也不好受,大爷不提这事儿就罢了,毕竟这事儿早被万岁爷一锤定音,但是大爷偏偏就提了,就在他刚领了差事之后,而且大爷还是借着酒醉。 就那么难以启齿,不喝酒就张不开嘴?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四爷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小心眼儿,但是此刻听维珍这么明显护短的语气,心里顿时就舒坦不少,嘴上还装模作样训斥一句:“又口无遮拦。” 维珍撇撇嘴,看四爷闭目养神一副舒坦的模样就来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再次扯到了四爷的头发,疼得四爷直呲牙,拿眼瞪她:“红枣糕爷也要!中午就要吃到!” 维珍:“……” 老娘就多余问那一句! …… 为了端午家宴的事儿,武格格这程子真是忙得脚不沾泥,从菜色到布置到席间歌舞,凡事都亲力亲为,佳音佳期跟着她每天进进出出的,都累的腰酸腿疼,更别说是成日穿着花盆底的武格格了。 总算熬到了端午这天,眼瞅着日薄西山,所有的准备都按部就班,武格格坐在梳妆台前,还兀自紧张异常。 家宴准备周全,她的妆容穿戴更得一丝不苟,毕竟难得有在主子爷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有过几次失败经历的武格格真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来来回回把首饰换了个遍,武格格愣是不满意,佳期捧着首饰盒的手都酸了,眼瞅着暗下来的天光,提醒武格格:“主子,时候不早了。” 武格格心里更是着急,在首饰盒里正一通翻找呢,就瞧着佳音走了进来,武格格忙不迭询问:“李格格出门了?”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李格格方才出门了。” 武格格赶紧追问:“李格格今日穿戴如何?” 佳音就是武格格吩咐专门盯着维珍今日穿戴打扮的。 佳音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的花,李格格今儿穿了一身雪青色旗装,头上戴了两根银簪并一朵珠花,耳朵戴的是一对玛瑙滴珠耳坠。” “没别的了?” “没有了。” 就这?就这? 武格格一脸吃惊,回想上次去拜访李格格的场景,李格格当时好像穿戴得就很简单,没想到参加端午家宴,竟然也是这般素简,亏她还一直担心被李格格给比下去。 佳音又道:“奴婢打听了,李格格从前参加家宴,也一贯十分低调。” 低调? 那肯定是不想扎福晋的眼。 再回想着李格格一贯的处事风格,武格格更加确定这一点,当下武格格就松了口气儿。 福晋不喜李格格,谁看不出来?就算李格格再得宠,到了福晋跟前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而她就不同了,福晋可是一门心思抬举她呢。 当下武格格换了一身新簇簇的桃红打底绣蝶恋花图案旗装,又从首饰盒里头挑了一套还从未佩戴过的蝶恋花珍珠发簪、耳坠吩咐佳音给自己戴上,一边又取了一对绞丝双扣银手镯戴在手腕上。 第292章 误入花的海洋 “主子这身真是光彩夺目,今晚的焦点定是主子无疑!”佳音由衷道,“主子爷瞧见了,肯定喜欢。” “但愿吧,”武格格打量着自己镜中的自己,轻轻吐了口气儿,然后起身,“行了,该出门了。” “是。” 行至廊下的时候,武格格停下了脚,目光落在了廊上摆着的那盆粉月季上,含苞待放的月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像是怀情含羞的少女。 武格格心头一动,指着那朵月季,吩咐道:“去把花给摘下来。” …… 端午家宴是在小花园里头办的,就是之前福晋办七夕家宴的地方,只是这一次不是福晋亲力亲为,是暂时管家的武格格一手操持的,所以这家宴的风格也大为不同。 维珍离得老远就闻到花香四溢,待走近一看,心中就顿时暗道一声好家伙,她这是误入了……花的海洋? 除却小花园原本种的花,里里外外更是添了几十盆的花。 月季、栀子、绣球、扶桑,还有几种维珍不认识的,林林总总怕得有十几种花,摆满了整个花园,从地上到台阶上甚至连桌上都搁了个姹紫嫣红的花瓶。 这还不够,树上、亭子上甚至还都扎了彩带,此刻正随风飘扬。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险些被花香得打喷嚏,当下就在心中默默感慨,武格格果然年轻,十六七岁的年纪,可不就最喜欢花儿朵儿的吗? 不!不光是十六七岁的武格格,就连她这个生了两孩儿宝妈也喜欢得要命! 手机在哪儿? 她想拍照!一通咔咔咔,然后再疯狂刷屏朋友圈! 花园里的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简直要闪瞎了维珍的眼,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维珍才注意到,角落石凳上坐着的…… 宋格格? 维珍打量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时都不能确认,还是宋格格主动起身,行至她的面前,福身行礼道:“见过妹妹。” 还真是宋格格,只是近两年没见,宋格格却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直到宋格格主动过来打招呼,维珍才回过神来,忙得也给她福身还礼:“姐姐有礼了。” 见维珍没有嘲笑针对自己的意思,反倒还礼数周全,宋格格心里长长松了口气儿,刚才她也是鼓足勇气才跟维珍打的招呼。 当下宋格格引着维珍进了花园,然后两人在石凳上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其实她们并不熟,又这么长时间不见,能说的也相当有限,无非是孩子。 “不知二格格身子可好些了吗?”维珍问。 提到闺女,宋格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多谢妹妹关心,二格格比从前好多了,已经长到十四斤了。” 只有十四斤? 对于周岁的孩子来说,这体重明显是不合格的,毕竟比二格格小了半岁的小西瓜,现在都已经十三斤了。 但是对于经历早产、险些出生就夭折的二格格来说,这十四斤又是那么的难能可贵。 “可见姐姐照顾得好,定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二格格身上的。”维珍道。 宋格格认真地点点头:“是,只要她能好好儿的,我这个做娘的干什么都成。” 维珍打量着宋格格郑重又慈爱的表情有些愣怔。 从前的宋格格多少是有些张扬浅薄的,维珍都忍不住吐槽她是酸鸡,是做母亲的缘故吗?总觉得宋格格像是变了个人,不管是外在还是内里。 只是自始至终,宋格格一直垂着眼,似乎回避着跟她对视过,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未当面感谢妹妹,妹妹送给二格格的衣衫鞋袜样样都细致周到,”宋格格又道,还是垂着眼,语气却很是诚恳,“就是二格格现在手腕还太细,暂时还戴不了妹妹送的银镯,不过明年就能戴上了。” 前两日是二格格的周岁生辰,维珍自然是要准备礼物的。 这个历史上本该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却坚强地活到了周岁,维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历史并非不可撼动,那她的小西瓜,还有未来同样本该早夭的孩子,肯定能平安长大。 “姐姐客气了。”维珍道。 不待宋格格接话,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293章 惊天动地 两人闻声看去,就瞧着一身桃红的武格格正俏生生地朝她们这边走来。 今天的武格格一身装扮明显也是花了心思的,相比之下,维珍跟宋格格就被衬得不够看的了。 宋格格目光在武格格身上打量两圈,然后又落到维珍身上,旋即垂下了眼,默默叹了口气儿。 这武格格还真是坚韧不摧,不放过任何吸引四爷的机会。 不过想必武格格也十分心急吧,进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伺候过主子爷呢,自然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只是当初,她就是再心急,也万万不敢当着福晋的面勾搭主子爷的,不过…… 福晋明显是抬举武格格的,之前还不是借着给主子爷接风洗尘一个劲儿把武格格往主子爷怀里推? 只不过当时主子爷没给福晋跟武格格的脸,也不知这回主子爷给不给。 胡思乱想之间,武格格已经走到跟前,冲两人福身行礼:“二位姐姐好。” “妹妹有礼了。” 维珍跟宋格格起身回礼,不待两人坐回去,又是一阵动静传来,是四爷跟福晋来了,三人又齐刷刷地福身行礼:“妾身恭请主子爷、福晋金安!” “起来吧。”四爷道,脚下稍顿,打量着眼前姹紫嫣红、彩带飘飘的小花园,四爷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顿了顿才抬脚进去。 四爷福晋落座之后,维珍三人也纷纷落座,跟上次七夕家宴一样,维珍跟四爷也没有挨着,武格格不出意料地挨着四爷坐,维珍被宋格格跟武格格夹在中间。 按说这样的排位是不规矩的,不管是宋格格还是维珍都是有子女傍身的,也比武格格更有资历,座次也应当比武格格好,但是谁叫是人家武格格操持的家宴? 什么地方怎么布置又有什么讲究说法,四爷要是问起来,武格格坐在身边也方便为四爷解惑不是? “看来武格格是花了不少心思呢,妾身眼睛都要使不过来了呢,”福晋对于武格格的家宴的布置明显很满意,含笑看向四爷,“主子爷以为呢?” 稍作沉默后,四爷点点头:“尚可。” 这一句“尚可”足以让武格格激动如狂,当下忙不迭起身冲着四爷盈盈下拜:“妾身谢过主子爷。” 四爷还是点点头,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酒杯默默喝了起来,福晋看了武格格一眼,武格格会意,然后大着胆子拎上了酒壶。 “主子爷,妾身给您斟酒吧。” 一边说着武格格一边就伸手给四爷斟酒,这一低头,一朵含苞待放的粉月季轻飘飘地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四爷面前,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朵月季上,旋即又来到了武格格的脸上。 武格格一脸娇羞,恰似这朵躺在四爷手边含苞待放的粉月季,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了:“主子爷莫怪,都、都是妾身不好……”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喷嚏打断了武格格,一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落到了四爷……身后的小连子身上。 喷嚏打得是很痛快,但是痛快过后就只剩下腿软了,小连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忙不迭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他真是该死,竟然敢在主子爷面前打喷嚏,而且还是当着家宴的时候,但是他也……也真是忍不住啊! 自打进了小花园儿,小连子的鼻子就开始疯狂造反,实在是这里头太香了,还是各种花香交织在一起,熏得小连子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其实小连子对气味儿也不算多敏感,但是,但是他就是受不了! 刚才一直都竭力忍着,甚至手指甲都把手心抠破了,但是他就是没忍住! 他……屁股不会又开花吧? 呜呜呜呜! 他屁股可是才将将养好! 小连子悲催极了,四爷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暴怒,只是蹙着眉让他滚下去,小连子赶紧连滚带爬回了前院。 第294章 武格格是不是天生克他?! 小连子走了,武格格的脸也垮了,双手还端着酒杯愣愣站在四爷身边。 这酒……她是敬不下去了,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小连子的口水? 别说是酒了,这一桌子的丰盛佳肴也都白废了。 都是她花心思准备的呢,四爷除却就喝了杯酒,还没动筷呢。 四爷果然没有多留的打算,从福晋那儿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对着一众妻妾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妾身遵命。” 四爷起身大步出了小花园儿,径直朝前院走去,福晋蹙着眉看了一眼武格格,带着明显显的不悦,然后也抬脚走了。 维珍跟宋格格也随后离开,就只剩下武格格还僵在原地,对着桌上那朵孤零零的月季花出神。 “主子,咱们……咱们也回去吧。”佳音走过来,小声跟武格格道。 为了这次的端午家宴,武格格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心思,佳音比谁都清楚,结果好好儿的端午家宴却以这样的结局草草收场,别说武格格了,佳音心里都难受得要命。 武格格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泛红,她吸了吸鼻子,到底是忍住了眼泪,问佳音道:“粽子都已经出锅了?” 佳音点点头:“回主子的话,膳房那边说已经出锅了。” “那等下把粽子给主子爷跟福晋送去,”武格格吸了吸鼻子,顿了顿,又道,“再给主子爷送一壶玉泉酒,就说我给主子爷赔罪的。” “是,奴婢遵命。”佳音福身道。 …… 按说小连子今儿在主子面前这般失仪,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但是四爷却跟不记得这事儿似的,搞得小连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他这是……躲过一劫了? 四爷的确没有追究小连子的打算,不是四爷偏心小连子,是小连子的这一串喷嚏让四爷总算能有借口从家宴上开溜。 回想姹紫嫣红、彩带飘飘的小花园,四爷就觉得喘不过气儿,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头挨了一记闷棍,然后再睁眼却发现眼前一黑。 到底是家宴,到底一众妻妾都在,四爷也不能转身走人,他是硬着头皮才坐下来的。 各种花香交织,熏得他都屏住了呼吸,四爷还是头一次在自己家里感觉到了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小连子的这一通喷嚏的确失仪,不过却也让四爷松了口气儿。 甫一回到前院儿,四爷就迫不及待去内间沐浴更衣,总觉得身上还沾染乱七八糟的味道,委实不能忍,再出来的时候,四爷就瞧见了桌子上摆了四盘子热气腾腾的粽子。 虽然空着肚子,但是冷不防瞅见这么多的粽子,四爷还是觉得腻得慌,不由蹙了蹙眉。 苏培盛最细心,甫一瞧见四爷面露不虞,就忙不迭躬身解释道:“启禀主子爷,这是武格格让人送来的,说是给主子爷做宵夜。” 所以,这可不是他自作主张取的餐,这是你家武格格精心准备的爱心宵夜! 不过这武格格也是,谁拿粽子当宵夜啊?而且还一下送来这么多。 四爷收回视线,正要吩咐把粽子拿下去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瞧着小连子匆匆进了房。 “主子爷,七爷那边传话过来,说是七爷摔跤了,让您过去瞧瞧!” 四爷闻言顿时大步朝外走去,苏培盛也忙跟了上去,临走时还不忘飞速地吩咐小连子:“把粽子撤下去,再让膳房给主子爷准备晚膳。” 小连子连连答应,送走了师父,小连子唤人进来一起收拾粽子。 收拾着收拾着,四盘子粽子就收拾进了两人的肚子,等收拾完最后一个粽子的时候,小连子面色一僵,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就忙不迭捂着肚子一路飞奔出去。 武格格是不是天生克他?! 之前就被武格格害得打板子又罚月钱,刚才被武格格的花熏得打喷嚏,险些又挨一顿板子,现在武格格的粽子又来祸害他! 小连子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要离武格格远一点儿,再远一点儿! …… 端午家宴后,宋格格跟维珍这边往来变得频繁了。 从前只是逢年过节派人送送礼物,维持着表面的交情,如今宋格格倒是三不五时派人给维珍送东西,都是些孩子的肚兜小鞋子,有时候还有荷包香囊,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却都是宋格格自己动手做的。 对于宋格格突如其来的热情,维珍挺搞不清楚状况,就像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宋格格当初为什么突然就对她闭门不见。 还是那句话,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第295章 临时征用 只是人家主动示好,维珍自然也不能拂人家面子,所以也就时常派茯苓甘草去走动走动,今天就是,维珍让甘草给宋格格送了几匹细布去。 正是养孩子的时候,这玩意真是多少都不算多,宋格格又时常给大格格、二阿哥做衣裳,维珍怪不好意思的。 甘草从宋格格处回来,维珍询问二格格的情况。 “比咱们二阿哥瘦多了,一味儿爱哭,奶也不大吃。”甘草回想着二格格的模样,不由摇头蹙眉。 能爱吃吗? 听说为了给二格格补身子,乳母们日日都喝汤药化作乳汁喂给二格格,那乳汁想必也带着股子汤药味儿吧? 维珍看着怀里将将吃饱正睡得香甜的二阿哥,默默叹了口气儿。 “主子,小连子来了。”茯苓进来通报。 维珍把怀里的二阿哥交给了乳母,然后吩咐道:“让人进来。” “是。” 没过一会儿,小连子进来,行至维珍前,躬身行礼:“奴才见过格格,给格格请安。” “起来吧,”维珍抬抬手,“可是四爷有什么吩咐?” “是,主子爷请格格去前院用晚膳。”小连子道。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正要打发小连子走,却突然停住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连子,维珍有些意外道,“有日子没见你了,怎么瞧着像是比从前瘦了些?” 小连子闻言,顿时嘴角一阵轻微抽搐。 能不瘦吗?他可是腹泻足足半个月! 也不知武格格的粽子怎么威力这么大,而且还专门针对他一个人,一块儿吃粽子的小松子人家就好好儿的,没病没灾一切正常。 武格格果然克他! “劳格格垂问,奴才这程子……抱恙,故而不能近身伺候主子爷。”小连子道。 维珍点点头道:“虽是年轻,却也得记得保养,不单单是为了能随时伺候主子,也是为了自身着想。” 难得从主子口中听到这贴心贴肺的话,小连子心里很是感动,再开口的时候,身子就弯得更厉害了:“是,奴才谨记在心。” “行了,你回去吧。”维珍道,一边朝茯苓使了个眼色,茯苓会意,当下包了两包糕点又装了些大枣去送小连子。 除了过年,维珍从不会赏赐苏培盛小连子他们,到底是贴身伺候四爷的人,维珍心里有数,不会跟他们走太近,不过平日里赏些糕点吃食却是有的。 送小连子回来之后,茯苓一脸纳闷儿:“不知小连子是不是耳朵坏了,方才隔壁的佳音正好出门跟他打招呼,结果他都跟没听见似的,一溜烟儿地就往前院儿冲,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不过想起刚才佳音脸上的尴尬局促,茯苓还是忍不住笑出声,心中暗叫一声活该! 武格格背后有福晋撑腰,连端午家宴都让武格格操持,还不是为了让武格格在四爷面前长脸?武格格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把自己的座位安排挨着四爷。 就她的资历,也配坐在四爷身边?打扮得花枝招展说话都夹着嗓子,打得什么算盘,跟谁不知道似的! 可惜了,辛辛苦苦一番筹算,也没换来四爷一个眼风。 茯苓又觉得痛快极了,嘴上没说,表情却忍不住,甘草看她满脸跑眉毛,赶紧瞪了她一眼,茯苓吐了吐舌头,然后忙不迭过来伺候维珍梳妆。 “去看看蛋黄酥烤好了没有,要是烤好了就给装好,一并提去前院儿。”维珍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甘草匆匆退下。 蛋黄酥本来是给大格格烤的,不过被维珍打算临时征用,谁叫大格格她爹也好这一口呢?赶明儿再给大格格补上吧。 等甘草把烤好的蛋黄酥装好,维珍就起身去了前院。 …… 维珍到的时候,四爷还在书房里头忙活,如今领了差事是不用日日摸黑去上书房了,但是四爷却也没有变得轻松,反而更忙了。 第296章 你比花儿香 如今宫外的郡王府还有贝勒府已经开始动工修缮,四爷这个负责主持修缮的,少不得成天宫里宫外地跑,连去后宅的功夫都没有。 四爷没空去后宅,又实在想见维珍,所以就只能三不五时地让维珍来前院了,如今维珍来前院也算是寻常事了。 到了前院儿,四爷还没忙完,维珍也不进去搅扰,吩咐甘草把晚膳布置在院中石桌上。 六月初的傍晚余热未散,屋里就算有冰有风轮,维珍也觉得闷得慌,倒不如在院子里头用膳来得舒坦。 甘草他们轻手轻脚进进出出,维珍一边打着扇一边在院子里头赏花。 正值夏日,院子里的两盆茉莉开的正好,维珍坐在廊下,伸手折了一朵放到鼻尖轻嗅,茉莉特有的馥郁芬芳登时就充斥着肺腑。 维珍被香的有些迷糊,手就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握住了,维珍一睁眼,仰起头,就瞧见四爷站在自己身后,此刻正握着她的手,狭长的凤眸映着她的倒影。 “四爷这是要帮妾身簪花吗?”维珍瞥了一眼手中的茉莉,又看向四爷。 四爷眼里升起丝丝笑意:“正是。” 四爷点点头,然后就在维珍身边坐下,取下那朵茉莉,认认真真地簪在了维珍的鬓发上。 簪花这事儿,他还从未做过,拿惯了毛笔跟弓箭的手,这时候却笨拙异常,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总算把花给簪好了,四爷还兀自还有些不放心,前前后后打量一番,这才面露满意:“不错。” “是四爷的簪花手艺不错还是妾身人不错?”维珍问。 “自然是你更好,”四爷含笑道,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覆上了维珍的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微微的哑了,“真香。” 这次不待维珍开口,四爷又道:“你比花儿香。” 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这大脑门儿还真是没白长! 维珍不由抿唇笑了,伸手环上四爷的脖子,额头碰着四爷的额头,鼻子对着四爷的鼻子,嘤嘤红唇一下下轻轻蹭着四爷的,一边娇笑道:“那妾身让四爷也香香。” 四爷喉头不自觉地开始上下滑动,一伸手就要去箍维珍的腰,维珍早有预料,先一步站起身,避开了四爷的铁钳子,笑盈盈下了台阶,冲四爷眨了眨眼:“四爷,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凉了就凉了!爷现在就想吃你! 四爷心火蹭蹭冒,却架不住维珍可怜兮兮地揉肚子:“妾身饿的厉害。” 他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憋着火乖乖吃饭啦。 瞧着四爷站起来向她走来,维珍两眼弯弯,一边用团扇遮住脸上得逞的狐狸笑,一边冲着四爷伸出手。 待四爷走近,大手握住维珍的纤纤十指,带着微微儿的劲儿,维珍嘟嘴抗议,四爷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疼……”维珍嘟着嘴小声抱怨。 “这样就嫌疼了?那一会儿床上要怎么受?又得哭成花猫脸?”在维珍耳畔撂下这话,四爷才松开手,大喇喇在石桌前坐下。 在哭成花猫脸之前,老娘肯定先你挠成筛子! 维珍红着脸也跟着坐了下来。 还是头一次在外头用膳,一众奴才都退下了,日暮四合,宁静一片,与维珍挨着坐在桌前,四爷只觉得一整日的案牍劳形全都烟消云散。 此刻晚风温柔,茉莉芬芳,灯影缱绻,连他不甚喜欢的猴头菇似乎都变得可口起来。 每次只要和维珍一起用膳,四爷的胃口总是很好,好到维珍都不得不出言提醒:“四爷记得给饭后甜点留些肚子。” 四爷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一边接过维珍的帕子擦嘴,一边又巴巴地问维珍:“今天是什么甜点?” 维珍不由抿了抿唇:“蛋黄酥,我让甘草送去暖阁了。” 四爷的眼睛不出意外地亮了,维珍的嘴角也翘得更高,抿了口茶,然后装模作样地问:“四爷饭后想散散步还是回房歇着?” 回房回房当然是回房了! 蛋黄酥可还在巴巴等着他呢! 他怎好辜负? 四爷心里在咆哮,不过面儿上还一派矜持:“随你。” 第297章 陪你……就陪你! “那就……”维珍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在四爷绷紧的嘴唇稍作停顿,然后接着道,“回房吧。” 果然,下一秒,男人的嘴角都翘起来了,虽然稍纵即逝,但是维珍就是看清楚了! 别以为你操着冰山人设我就看不透你狂热甜食爱好者的本质! “成,那就回房吧。”四爷又喝了半杯茶,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对着维珍伸出了手。 维珍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上去,走了几步四爷忍不住晃了晃胳膊,维珍憋着笑,然后伸手挽住了四爷的胳膊。 怎么就那么喜欢被人挽着呢? 不过她好像也很喜欢这么挽着他啊。 一步两步三步…… 眼瞅着房门就在眼前,四爷却放慢了步子,维珍正纳闷儿呢,就听着四爷轻声道:“要不……还是先散散步吧。” 维珍的手特别巧,做出来的这种叫蛋黄酥的糕点,四爷真是怎么都吃不够。 他都不知道维珍是怎么琢磨出来这样新奇的点子,鸭蛋黄外头竟然还能裹着芋头呢,又咸又甜,奇奇怪怪的,但就是这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却让他欲罢不能。 蛋黄酥是特别好,但是再好也比不过这样被维珍挽着漫步在温柔的夜风里。 四爷觉得从头到脚都温柔极了,舒坦极了。 维珍有些意外,旋即点点头,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温柔得不像话:“好。” 两人就这么挽着胳膊,在院子里头慢悠悠地逛着,时而驻足在廊下赏花,时而停在翠竹前说会儿悄悄话,然后说着说着就拥吻在一起。 “今晚别回去了。”四爷从身后环着维珍,贴着维珍的脸轻声道。 “嗯。”维珍道,一边腹诽道,哪次来前院你是肯放我回去的? “要是大格格跟二阿哥闹着找你怎么办?”四爷亲了亲维珍的耳朵问。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道:“既是如此,那要不妾身还是回去?” 四爷不说话,捧着维珍的脸就是一通凶巴巴地亲,直亲的维珍浑身绵软喘不过气儿乖乖求饶:“不、不回去,陪……陪你……就陪你!” 这世上怎么会总有吃孩子味儿的爹?维珍简直闻所未闻! 四爷满意了,亲吻也变得温柔起来,两人黏黏糊糊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彻底变黑了,才挽着手回了房。 “四爷方才在忙什么呢?”吃蛋黄酥的时候,维珍问了一嘴。 提到这个,四爷就一脸无语的表情,搞得维珍更好奇了,对着四爷一阵眨巴眼。 四爷叹了口气儿,道:“没什么,就是在看三哥家的舆图。” 然后越看越不顺眼。 又是挖荷塘又是造假山的还要种梅树养仙鹤,结果后宅的小院子只怕还没有阿哥所大,三哥这是想学皇阿玛让格格跟侍妾搞个大通铺? 亏得三哥反反复复修改这么多回,净顾着自己风花雪月,也不管后宅死活。 只是毕竟是三哥,四爷也不好在维珍面前吐槽,只含糊说了句:“三哥家的舆图有些复杂,看的头疼。” 能不复杂吗? 人家可是郡王府,光占地怕是都比贝勒府大几倍,维珍还听说郡王府是能用青绿琉璃瓦,贝勒府就只能跟平民百姓一样用灰瓦片。 啧,这对比可是真够扎心的。 维珍以为四爷是看了三爷府阔气的舆图才郁闷,当下也不再提这茬儿,忙得转了话题。 “对了,七爷现在可好些了吗?” 端午节那天,七爷在家里跌了一跤,摔得还挺狠,那天七爷院儿里的人着急忙慌过来请四爷过去,为的也是这事儿。 提到七爷,四爷就忍不住叹气:“摔得挺狠,骨头都断了,太医给上了夹板,说是怎么也得到秋半天才能好利索呢,昨天爷去瞧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儿了,蔫哒哒的没点儿精神。” 维珍没想到七爷摔得竟然摔得那么狠,不由眉头紧蹙,连蛋黄酥都放下了:“怎么摔得这么狠?身边竟没人伺候着?” 七爷再不得宠,那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好端端地怎么就摔得这么狠?难道是身边的奴才伺候不尽心? 第298章 一爹更比一爹渣 “这也怨不到奴才身上,”四爷摇摇头,面露无奈,“老七性子一贯要强,从不喜奴才近身伺候,凡事都亲力亲为。” 比起别的皇子,天生残疾的七爷更重自尊也更加要强,单是瘸了条腿还能练就骑射本身甚至还上过前线这点,就足见一斑。 在外就罢了,可在家,七爷也不喜奴才近身伺候,尤其是沐浴更衣,七爷更是断断不许人跟着伺候。 他打小就怕被人看到自己那条跛腿。 就是因为如此,端午那天,七爷自己在内间出恭之时,一个没站稳脚底一滑摔了跤,好在双手及时撑着地没有摔着腿,但是却摔着了胳膊,奴才都要吓死了,忙不迭就要去请太医,七爷却断断不许。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想忍着,觉得端午这样的日子,自己去请太医,万岁爷知道了肯定觉得晦气。” 而且还是……出恭时候摔的,七爷觉得实在丢脸面,更加不愿被人知晓。 “后来是实在忍不住了,都给他疼哭了,这才让人过来找我,让我帮着请许太医悄悄过来给瞧一瞧,不要惊动旁人,可是他伤得这么重,骨头都断了,这事儿又怎么瞒得了?” 说到此处,四爷不免又是一声叹息:“老七……这回是遭罪了。” 的确是遭罪了,万岁爷知道后,果然动了气,不但下令把七爷府上的奴才换了个遍,还派嬷嬷进府训斥管教七福晋,说是七福晋侍奉夫君不利,七福晋就成了头一个被万岁爷斥责、赐管教嬷嬷的福晋。 就连七爷的额娘戴佳氏也受了连累。 七爷只比四爷小了两岁,他的生母戴佳氏跟德妃是同龄人,德妃母凭子贵,早早就位列四妃,可戴佳氏到现在才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自然是受了天生残疾儿子的牵累。 去年七爷随驾上战场,好歹给戴佳氏挣回了些脸面,万岁爷对七爷也有改观,连带着戴佳氏的处境都好了不少,之前万岁爷还曾提过一嘴,想要晋一晋戴佳氏的位分。 毕竟七爷都被册封贝勒了,生母却只是个小小贵人,也实在说不过去。 但是出了这事儿,戴佳氏晋位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维珍听得直皱眉,果然是一爹更比一爹渣啊。 亏她从前还觉得四爷是渣爹,可跟康熙比起来,四爷简直算得上是绝世好爹。 只是康熙再渣也不是她一个小格格能置喙的,不是连四爷也从未说过康熙一句不是吗? 维珍默默喝了半杯茶,突然抬头看向四爷:“七贝勒府的已经开始动工了吗?” 四爷不知道维珍怎么突然就提到七贝勒府,摇摇头道:“还没呢,现在正在修缮直郡王府还有八贝勒府。” 先给大爷跟八爷修缮府邸也是有讲究的。 过年之后,大福晋的身子骨是越发不好,太医都束手无策,大爷连寿材都偷偷备下给大福晋冲喜来着,也曾私下催四爷尽快把王府修好,也好能趁早搬进去。 大爷是希望大福晋最后时光能在王府度过的,而不是憋憋屈屈的窝在阿哥所。 至于八爷,人家赶着要成婚呢,要是能在自己的贝勒府里头成婚自是更加风光些。 所以四爷就先捡这两家的先修缮。 “那七贝勒府的舆图还在四爷这儿吗?”维珍忙不迭又问。 四爷点点头:“在,怎么了?” 维珍道:“妾身是这么想的,既是七爷行动不便,那是不是可以做些小的改动,也方便日后七爷行走,免得又跌跤。”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起身走到墙边跟四爷比划着:“就比如,在墙上做出一些扶手,方便七爷行走的时候抓扶,还有门口,可以不用台阶,或者是在旁边留一个……坡道,方便七爷进出。” 维珍知道四爷一向很疼七爷这个弟弟,旁的她也帮不了,就想着能不能想法子让七爷未来的贝勒府更加宜居点儿。 四爷听得两眼放光,顿时就坐直了身子:“你这点子好,我这就去给加上!” 一边说着四爷就一边站了起来,抬脚往书房走。 维珍松了口气儿,重新坐下来继续吃蛋黄酥,只是一个还没吃完呢,就瞧着四爷又返回来。 “你怎么不去书房陪爷?”四爷用谴责的眼神看着维珍。 第299章 挺帅一小伙儿,可惜长了嘴! 维珍一脸抗拒,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妾身去了也只会给四爷添乱,还是……还是不去的好。” 她才不去! 她去书房干嘛?又被摁着脑袋逼着练字冲刺女状元嘛?! 放心,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再次散发爹味儿的机会的! 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着维珍,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地盯着维珍看,维珍被那幽怨的眼神看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四爷打商量:“人家今晚……不想练字。” 四爷一脸不痛快,冷哼一声,满脸都写着“不思进取”。 维珍抿了口茶,然后小声道:“人家不想在书房里头练字,但如果是……寝房的话,那还凑活。” 四爷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就翘得老高,不思进取也立时化作了求贤若渴,三步两步走到维珍身边,伸手握住维珍的手:“快走。” 赶紧去书房改完舆图,然后回到寝房他要好好儿教他的小格格练字! 练一宿! 呸,真不要脸。 维珍红着脸默默啐了一口,就算四爷啥都没说,但是维珍也猜得到他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嫌弃归嫌弃,维珍到底还是羞答答跟着四爷起身急三火四朝书房走去。 …… 四爷现在不用去上书房,所以早上不但可以多睡半个时辰,起床后还能安安生生吃顿早饭,只是每每维珍宿在前院儿,四爷十有八九是要赖会儿床的。 也不都是被翻红浪,就比如这时候,两人头碰头说着话。 “爷等下叫小连子把贝勒府的舆图给你送过去。”四爷道。 维珍一脸纳闷儿:“送给我做什么?” “之前不知道你还会看舆图,既是会,那且看看自己的小院儿有没有什么要改动或者添置的。”四爷道。 要不是昨晚维珍提了一嘴对七爷府邸的修缮建议,四爷还真想不出来这么好的修改点子。 后来维珍陪着四爷去书房修改舆图,四爷就发现了,维珍不单单脑子灵,而且她还看得懂舆图。 哪儿是房子,哪儿是花园,哪儿是假山哪儿又是树,维珍都看的明明白白,还能指着舆图跟分析在哪儿加坡道,铺路最好用石子路,那样更防滑,更适合七贝勒府。 四爷是意外又惊喜,低头在维珍脸颊上亲了一口,一边问道:“你怎得看得懂舆图?” 维珍:“……” 看户型图,这……这有什么难度吗? 她不单单会看户型图,还动手设计过,从前她家小院儿重新装修还有面包房翻修,她都是参与设计的,成天指着户型图跟设计师叽叽歪歪,差点儿没把人家设计师给烦死。 对于后世人来说,看懂户型图是基操,但是对于清朝人,尤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来说……好像的确有点儿不同寻常? 维珍眨了眨眼,然后环着四爷的脖子,轻轻蹭着四爷的脸,谄媚道:“人家本来看不懂的,但是四爷教得好呀,听四爷说一遍,人家就记住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招一向百试百灵! 果然,四爷登时就眉开眼笑,可笑着笑着又不笑了,然后就唬着脸道:“既是爷教得好,那你书法怎得没个半点进步?少给爷灌迷魂汤!” 维珍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挺帅一小伙儿,可惜长了嘴! 真是烦死人了,大早上氛围这么好,说点儿情话哪怕是骚话都行,好端端地提什么书法! 拜托!去你闺女儿子跟前散发爹味儿好不好! 维珍不吭声,脑袋朝四爷怀里拱了拱,从鼻子发出两声哼哼,示意不满。 真是愈发恃宠生娇了! 四爷觉得不能一味儿惯着,所以当下伸手在维珍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下一秒,胸口就挨了一口。 “又使坏!可见还是欠收拾!”四爷凶巴巴地道,一边扯过被子盖过头顶,狠狠收拾起了使坏的小格格。 “啊!我错了……四爷我错了!呜呜!” 没一会儿被子下的小格格就可怜兮兮地屈辱投降,四爷却没有大人大量放她一马的意思,以泰山压顶之势,越发凶悍地收拾小格格。 第300章 生存之道 “不,你不知道错,你下次还敢!”四爷语气凶得厉害,也哑得厉害,埋头收拾小格格的空隙,抬头打量哭红脸的小格格,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更哑了,“说你下次还敢!说你就是需要爷收拾!日日都要!” 维珍:“……” 就说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还是四爷你背着我偷偷解锁了什么变态y! …… 四爷到底还是错过了早膳,随便吃了两口就急匆匆出了门,不过人却精神焕发得很,可怜维珍睡了个回笼觉才勉强恢复些体力。 “主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甘草进来伺候维珍梳妆,一边道,“主子爷临走的时候特地吩咐,说是让您一定用过早膳再回去呢。” 四爷知道维珍惦记孩子,每每在前院留宿,第二天一早就着急忙慌回去,有时候还空着肚子,所以才会特地吩咐。 四爷还知道疼人嘞? 屁! 真要是知道疼人,刚才还会那么欺负她?她现在……还有些麻酥酥隐隐发疼呢。 维珍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知道了,去给我端杯茶来。” “是,奴婢遵命。” 待甘草退下,维珍才长舒一口气儿,赶紧伸手揉揉腰又揉揉胸,然后对着镜中面红如霞的自己,默默问候四爷的祖宗十八代。 用完早膳后,维珍就起身回后院儿了,只是行至那丛翠竹前,维珍停下了脚,对着绿油油的竹子出神,甘草正不明就里,就听着维珍突然开口询问:“小连子在吗?” 甘草一怔,旋即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小连子今儿没有跟着四爷外出伺候,人就在前院儿呢。” 维珍点点头,道:“吩咐他,砍一根竹子,等下给我送过去。” 甘草使劲儿眨了眨眼,主子要竹子做什么? “是,奴婢遵命。” 甘草一向不是个多嘴的,虽然心有疑问,却也没有多言,当下忙不迭地去找小连子了。 回小院儿的路上,维珍远远见到的武格格,正出门要去正院儿的武格格。 武格格显然也瞧见了维珍,远远地冲维珍稍稍福了福身,然后就着急忙慌地往正院走。 穿花盆底还能如此健步如飞,维珍真是自叹弗如。 甘草打量着武格格落荒而逃的身影,眼中难得升起三分痛快,凑过来,小声跟维珍道:“主子您看,武格格如今连照面都不敢跟您打照面,真是活该!” 武格格刚进后院儿的时候,有多张狂? 明知道隔壁的维珍正怀孕养胎,还是成天地弹琵琶搅扰。 仗着是德妃挑选又有福晋撑腰,自己还年轻貌美有才艺,就笃定自己一定能把维珍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所以一上来就全然不把维珍放在眼里,甚至还大喇喇针对维珍。 这还不算,之前的端午家宴,武格格竟敢把自己的位置排在维珍之上,这也难怪甘草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了。 维珍打量着武格格渐行渐远的背影,收回视线,跟甘草道:“时刻记着她是四爷的格格,跟我并无不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一向懂事儿,不用我教你。” 是的,武格格与她并无什么不同,还有宋格格也是一般,都是在四爷后宅讨生活的格格,既是讨生活,那就得有自己的法子。 比如宋格格生下二格格,四爷不是绝情人,更是个看重子嗣的,但是自打宋格格有孕之后,四爷却愣是没有去过宋格格处一次,如今偶尔过去,也是去看二格格,稍稍坐坐就会走。 再迟钝的人,也该咂摸出来,这其中定然有问题,更何况维珍并不迟钝,宋格格这一胎八成是使了手段,还是特别不光彩的手段,才会引得四爷如此厌恶。 但只要有二格格在,宋格格下半生也就衣食无忧,二格格就是宋格格这辈子最大的依仗。 这就是宋格格的生存之道,得失之间,宋格格冷暖自知。 再比如武格格,不管是甫一进门就抱上福晋大腿、明里暗里配合福晋针对她,还是端午家宴上的种种,也都是武格格的生存之道。 维珍理解武格格的着急迫切,后宅的女人使劲浑身解数想要勾住主子爷,这本无可厚非,这就是她们的战场,也是她们自幼被灌输的生存法则。 第301章 我要跟阿玛比赛! 武格格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虽然维珍心里并不喜欢武格格这个人,但是存在即合理。 这就是四爷的后宅。 这就是大清,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大清。 “是,奴婢记住了。”甘草道,心中却暗道,武格格哪儿配跟主子比? 是,同样是格格,也得看在主子爷心里的分量不是? 武格格进后宅也快一年了,主子爷可曾搭理过她? …… 甫一回了小院儿,维珍就迫不及待去看了小西瓜,乳母已经喂过小西瓜了,小西瓜正睡得香甜,嘴里时不时吐个泡泡,可爱得维珍恨不得上去啃两口。 看过了小西瓜,维珍又去陪大格格玩了一会儿陀螺,上次李家托小连子带进宫的玩具,大格格样样都喜欢,尤其是陀螺。 四爷每次过来都会教大格格抽陀螺,说是教大格格,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四爷在玩。 每回大格格瞧着四爷抽的风生水起,就急得啊啊叫,偏生她力气小,总抽不转,学不会就急哭了,四爷赶紧让人送了小陀螺过来,大格格这才总算学会,如今每天都要抽一会儿陀螺。 “大格格真厉害,额娘像大格格这么大的时候,都不会抽陀螺呢!” 对于闺女,维珍的彩虹屁是永远吹不完也吹不腻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张口就来! 被额娘彩虹屁吹得晕头转向的大格格,越抽越起劲,最后累得脸都通红气喘吁吁还舍不得停下,还是维珍以蛋黄酥诱之,才让大格格依依不舍放下小陀螺。 给大格格洗了脸擦了手,维珍带着大格格在暖阁享用午后甜点。 大格格一边吃着蛋黄酥一边问维珍:“额娘,阿玛什么时候过来?我要……我要跟阿玛比赛!” 维珍的笑容根本就停不下来:“比什么?抽陀螺吗?” 大格格使劲儿点点头:“额娘,我肯定能赢!” 维珍好奇问道:“那大格格赢了想要什么奖品?” 大格格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维珍问住了,蹙着小眉头半天不吱声。 维珍忍着笑,道:“那大格格回去好好儿想想,等想好了,额娘就叫你阿玛来跟你比赛,咱们可绝对不能便宜了你阿玛!绝对不比无奖品之赛!” 大格格认真点点头:“额娘说的有道理,那我回去好好儿想想。” 大格格一脸严肃地跟着方氏回房午睡去了,维珍看着闺女的背影忍不住笑眼弯弯。 从前大格格还不会说话,一见到她只会“鹅鹅鹅”,她以为那样的大格格已经是最可爱的了,原来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不同的可爱。 “主子,小连子来了。”甘草进来禀报。 维珍点点头:“请进来吧。” 小连子旋即进来,双手捧着个卷轴,行至维珍面前躬身道:“见过李格格,这是主子爷吩咐奴才给送来的。” 想必就是她未来在贝勒府里头小院儿的舆图,早上四爷还跟她提过。 维珍点点头,使了个眼色,甘草上去把东西接下了。 “还有格格吩咐要的竹子,奴才也让人砍了给带过来了,就放在院子里。”小连子又道。 对于维珍这冷不防的要求,小连子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主子好端端地要竹子做什么? 要是换做别人,比如武格格、宋格格,就连福晋要砍前院儿的竹子,小连子都不会如此动作干脆,肯定是要先禀报四爷的,前院的花木可都是四爷一手设计的,他哪里敢随意砍伐? 但要换做是李主子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这会儿要是不给李主子砍竹子,兴许等主子爷回来,挨砍的估计就换成他了! “辛苦了,”维珍道,面露满意,还特地吩咐甘草,“去给小连子装几个蛋黄酥。” “是,奴婢遵命!” 当下甘草就包了四个蛋黄酥递给小连子,小连子接在手里,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这蛋黄酥如今可是主子爷的最爱,没想到他这个做奴才的也能有份儿吃到。 而且还一下子四块呢! 他吃两块就成了还能匀给师父两块呢! “多谢格格,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奴才就告退了。” “去吧。” 小连子躬身退下,维珍兴致勃勃地来到院子里,瞅着躺在院子里的竹子,一脸的跃跃欲试。 第302章 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小池子,等下你把这跟竹子收拾干净,”维珍叫来小池子,一通比比划划地吩咐,“这些枝枝叉叉都不要,只要中间的主干,然后给劈开,做成一根根竹签子。” 维珍又叮嘱道:“竹签子要磨得平滑,不能有毛刺儿,听清楚了吗?” 小池子连连点头:“是,奴才记住了。” 甘草跟茯苓面面相觑,茯苓忍不住开口询问:“主子,您要这竹子做什么?” 维珍慢条斯理道:“不是又要到七夕了嘛,也该给主子爷准备礼物了。” 可……可竹子能做啥? 给四爷编个筐吗? 一时间,甘草茯苓眼睛瞪得更大了。 …… 从前为了张罗端午家宴,武格格是成日风风火火,凡事都亲力亲为,只是端午家宴后,武格格就一下子变得深居简出了。 不为别的,那天端午家宴实在是太跌脸了。 武格格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尤其是隔壁的李格格,武格格根本不想出去见人,要不是又到了月末要跟福晋汇报账目,武格格是万万不肯出门的。 结果一出门,就碰到了维珍,还是刚好从前院回来的维珍,武格格慌得不行,远远地冲维珍福了福身,就逃也似的朝正院狼狈而去。 “主子,您慢些,仔细脚下。”佳音小碎步追上,忙不迭提醒武格格。 武格格却哪里听得进去,只恨不能插翅而飞,结果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跌跤,好在是佳音眼疾手快,上前把人扶住了,可武格格还是觉得脚踝一阵疼痛,登时眼睛就湿了。 “主子,您扭到脚了?”佳音打量着武格格的泛红的眼睛,着急得厉害,“主子,要不先回去,奴婢给您揉揉脚?改日再来拜见福晋?” 武格格却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没事儿。” 福晋对她原本十分热络,自她进门之后,就多方照顾,后来甚至还让她管家。 武格格知道福晋存着让自己与李格格争锋的心思,但心里对福晋还是感激的,毕竟有福晋照拂,就算没有主子爷的宠爱,她的日子也一向不错。 但是自从端午家宴之后,武格格就觉得福晋对她态度冷淡了不少。 是觉得她没用吗? 使尽浑身解数,也换不来四爷一个眼风,也难怪福晋对她失望。 武格格回想着方才远远看见的李格格,此刻更觉得羞耻异常,若不是情非得已,她……她也不想当众勾搭四爷。 只是她真的想不到别的法子,过门将近一年,能使的法子她都使了,可是四爷却只当没她这个人,四爷眼里好像就只有……只有她隔壁的李格格,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就算屈辱,她还是想着试一次,说不定就能成功呢? 只要成功,就算被人议论三两声狐媚,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惜,她偏生就失败了,再次搭上自己本就不剩多少的颜面,成了这个后宅的笑话。 若这时候,福晋也要抛弃她的话,那她往后还有什么活路? 武格格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住,然后忍着脚踝地疼痛,一步步朝正院走去。 …… 福晋的确对武格格失望,长相不比李氏差,更有年龄优势,还能弹得一手好琵琶,典型的色艺双绝嘛。 福晋一开始对武格格那可真是寄予厚望,可武格格进门将近一年了,别说把李氏比起下去了,愣是连人家分毫都撼动不了,白瞎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投入,福晋别提多堵心了。 碧瑶进来通报:“福晋,武格格来了。” 福晋闻言不由蹙眉,摆摆手道:“让她候着。” “是,奴婢遵命。” 碧瑶退下了,福晋抿了口茶,蹙着眉跟李嬷嬷道:“瞧着也是个伶俐的,可偏生就是不中用。” 李嬷嬷也眉头紧皱,思索片刻道:“既是武格格不中用,福晋往后可还要继续帮衬着?还让武格格继续帮着管家吗?” “自然要的,”福晋不耐地道,“到底是德妃娘娘挑的人,当初还是我求的,若是我对她不管不顾,跟德妃娘娘怎么交代?” “再说了,这个时候要是放弃武格格,李氏岂非更得意?” 第303章 算了,他言尽于此 当初福晋提到让武格格暂且管家,四爷心里就不痛快,若是此刻夺了武格格的管家权,指不定四爷就借机让李氏管家了,这是福晋万万不能忍受的。 “武格格再不中用,管家的本事还是有的,经手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过岔子,”李嬷嬷点点头附和道,“福晋既是如今分身乏术,且让武格格继续管家,等大阿哥身子硬朗些了,自然也用不着武格格了。” 李嬷嬷这话说的正合福晋心意,如今对福晋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大阿哥。 “大阿哥昨夜醒了几次?吃了几次奶?”提到大阿哥,福晋又忙不迭问。 李嬷嬷忙道:“回福晋的话,大阿哥昨晚醒了四回,乳母喂了三回奶,比前天晚上多吃一回呢。” “这样就好,不枉我日日为他诵经祈福。”福晋闻言舒了口气儿。 李嬷嬷忙赔笑道:“是,福晋一片慈母之心,感动神佛,大阿哥自然越来越好。” 福晋心情好了不少,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然后才起身去正堂见武格格。 …… 自从正式领了差事,四爷也要按时去乾清宫点卯,虽然大半的时候都见不到万岁爷。 这天也是一样,在乾清宫候了半个时辰,然后几位皇子也就退下了。 四爷才出了乾清宫,就被人给叫住了。 “老四!”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四爷不由就蹙了蹙眉,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停下脚,转身看向朝他走过来的三爷,抱拳行礼道:“三哥,你叫我?” “回回都脚底生风似的,险些又逮不住你,”三爷笑吟吟行至四爷跟前,一边熟络地伸手揽着四爷的肩膀,一边跟四爷道,“老四,我又改了一份舆图,等下让人给你送过去。”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都不知道是三爷修改的第几版舆图了! 别的皇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三爷难伺候! 四爷默默深吸一口气儿又吐出来,然后开口询问:“三哥这回又有何改动?” 提到这个,三爷一脸得意:“我添了俩戏台子,前院后院各一个,中间带池塘的那种,唱腔带着水音儿,那才叫一个余音绕梁,日后想什么时候听戏在家就得了。” “对了老四,贝勒府地方小,怕是搭不了戏台子吧?老四,你往后要是想听戏,只管来三哥家,三哥随时随地欢迎你!” 跟郡王府相比,那贝勒府的确算是小的,但是郡王府再大,也架不住三爷这么折腾啊。 又是挖荷塘,又是造假山,还得留地方种梅林养仙鹤,现在还要搭戏台子! 四爷脑中飞快地浮现出三爷家最新版本的舆图,原本就所剩无多的后院儿,这下子又要挤进去一个戏台子,既是戏台子有了,那想必还得要养些戏子的,也得占地方…… 四爷没忍住,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三哥,听闻三嫂即将分娩,除此之外您后院还有两位待产的妾室。” 这就意味着三爷府上马上要多出三个孩子,再加上之前的两个,这就五个儿女了。 除了三福晋独居正院之外,有孩子的妾室最好是单独有个小院儿,也能方便抚养孩子,除此之外,三爷未生育的格格侍妾加起来还有五六人呢。 当然,未来肯定还会住进去更多格格侍妾。 为了三爷的能泛舟的荷塘以及落英缤纷的梅林,后院儿已经让出很大一块地方了,地方本就局促,就这样,三爷现在还要再搭个戏台子? 三爷却没听出四爷的提醒,只觉得四爷这是在羡慕自己,登时更加得意了,一边晃了晃腰间的各色香囊荷包,一边得意地跟四爷道:“啧,谁叫你三哥本事大呢,这多子多福的命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说到这事儿,三爷别提多得意了,一下子让妻妾三人有孕,望眼整个阿哥所也就他有这本事了! “老四,你也加把劲儿!”一边说着,三爷还一边亲热地拍了拍四爷的肩膀。 算了,他言尽于此。 四爷默默吸了口气儿又吐出,伸手拉开三爷揽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道:“多谢三哥提点。” 第304章 又许是……他觉得无所谓了 四爷要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三爷也要去钟粹宫给荣妃请安,两人在景和门分开。 远远看着永和宫,四爷的脚步多少变得沉重起来,自从上次挨了德妃那一巴掌后,四爷每每再来永和宫,心里多少是带着点儿抗拒的。 从前德妃说他怨怼生母,他心里委屈极了,但是如今,他心里是真有怨怼。 都道四爷冷心冷肺,但是四爷的心也是肉长的,也记得疼也知道怨,只是…… 到底是亲娘,他又能怎么办? 行至永和宫前,四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抬脚迈了进去。 甫一进门就听到殿中传来说笑声…… 五妹也在。 四爷的心这才稍稍松快些。 比起天生就是来与自己作对的十四,五公主这个妹妹明显就好太多。 从前五公主跟四爷关系也疏远,但是这一年来,五公主与四爷明显亲近了不少,尤其是在十四这回发疯、德妃动手打了四爷之后。 除却年节兄妹之间的必要往来,五公主私下也很关心四爷,没少打发人给四爷送东西,又是补品又是自己做的鞋袜。 大阿哥、二阿哥的洗三礼、满月礼,五公主也没缺过,甚至前不久二格格的生辰,五公主也备了礼物让人送来。 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就算有太后、德妃的贴补,又能多宽裕?偏生回回都认真备礼,从不马虎,四爷是既心疼又熨帖,因此私下也没少贴补五公主。 这些年来,对德妃十四积攒的失望,好像被五公主添补了七七八八。 “奴婢见过四爷,”慧嬷嬷迎到门前,满脸笑意,“五公主跟十四爷也都来给娘娘请安呢,四爷快进去吧。” 四爷点点头,抬脚进了房,原本还热闹的殿中,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对此,四爷也习惯了,行至德妃面前行礼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德妃看了一眼四爷,指着软榻对面道,“坐。” “多谢额娘。”四爷起身,行至软榻坐下。 在永和宫坐软榻,还是四爷最近才有的待遇,细想起来,好像是领了差事之后,从前四爷来永和宫都是坐凳子的。 待四爷坐下,德妃就暗暗推了一把身边愣住的十四。 这还是十四被罚闭门思过后,头一次见到四爷,方才还嬉皮笑脸来着,这会儿十四整张脸都僵住了,还是被德妃提醒,才回过神来。 十四起身行至四爷面前,对着四爷深深一揖,然后一字一字郑重着道。 “都是从前弟弟混蛋不懂事儿,一错再错,以至于惹出大祸,连累了四哥更让四哥伤心了,弟弟如今知错了,恳请四哥能够宽恕弟弟这次,往后弟弟再不敢了。” 他有多久没见过十四了? 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不知怎么的,四爷觉得眼前的十四有些陌生,像是变了个人。 许是长高了,许是态度过于谦卑了,又许是……他觉得无所谓了。 “知道了。” 头上飘来四哥轻飘飘的三个字,十四觉得意外,也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四哥,然后就瞧着四哥正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拢着杯中的茶,看都不看他一眼。 登时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十四鼻子一阵酸涩,他忙不迭又低下头才没有出丑。 四爷的反应不单单让十四觉得意外,也让德妃意外。 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老四这话轻飘飘的是个什么意思?十四都给他道歉了,他还是不满意吗? 难不成还要十四给他下跪吗? 德妃心中不悦,不由就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却被五公主抢了先。 “四哥,我听额娘说,大阿哥如今身子骨好些了,是吗?”五公主含笑看着四爷问道。 “是好了些,比从前也长胖了一些,”提到儿子,四爷语气柔和不少,“只是到底是底子不好,如今日日还得用药。” 五公主松了口气儿:“当初那般凶险也都熬过来了,往后肯定越来越好。” 四爷点点头:“肯定会。” 第305章 五公主很羞愧 德妃使了个眼色让十四退回来坐下,抿了口茶,然后道:“都是福晋照顾得好,自从大阿哥落地之后,福晋就不错眼珠地照顾大阿哥,本宫听闻福晋还日日为大阿哥诵经祝祷,真真是一片慈母之心,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凡事你要多加体谅。” 福晋日日给大阿哥诵经祝祷的确辛苦,难道维珍亲自哺育二阿哥就不辛苦吗? 为了不影响给二阿哥喂奶,维珍着了风寒都不吃药生生熬着,当时人烧得滚烫都险些昏过去了。 福晋是一片慈母之心不错,难道维珍就不是吗? 维珍把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养的那么好,德妃是当真不知道?可这么长时间,德妃可曾说过维珍一句好?维珍辛辛苦苦做的青团也嫌弃得要命。 德妃这话说的其实没什么错,但是落在四爷耳里就是不舒坦,真的没一个字儿是中听的。 忍着心里的不爽,四爷起身给德妃行礼:“是,额娘的教诲,儿子都谨记于心。” 德妃还想趁机再说教两句,五公主却起身告辞了:“时候不早了,女儿该回去侍奉太后用午膳了。” 德妃点点头:“行,你回吧。” 侍奉太后可是大事儿,德妃哪里敢耽搁? 五公主却看向四爷,含笑道:“四哥差事繁忙,已经有几日没去给太后请安了,难得今天有空,不若跟妹妹一道去给太后请安?” 知道五公主这是好意,四爷自然接着,当下也跟德妃告辞,随五公主一道出了永和宫。 瞧着兄妹两人远去,德妃忙去推十四:“你愣着做什么?还不一块跟着去给太后请安?” 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德妃自是盼着万岁爷对十四能够改观,除了向老四道歉,恢复从前的兄友弟恭之外,德妃也希望万岁爷能觉得十四孝顺懂事儿。 而皇子们的孝心要如何体现?最明显的无外乎是请安。 一向听话的十四,这回却说什么都不肯,他不去给太后请安,也不肯留下跟德妃用膳,闷头离开了。 “这孩子,被禁足这么长时间,人都给关傻了。” 德妃心疼得不得了,忙不迭吩咐慧嬷嬷做糕点给十四爷送过去。 …… 出了永和宫,五公主才松了口气儿,从前还不觉得,现在每每瞧着德妃数落四爷,她就如坐针毡喘不过气儿。 “四哥,额娘她……” 她就这样,得理不饶人,掐尖要强,性子直,但不管怎么,她到底是咱们的额娘,她是心疼你的,是为你着想打算的,所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五公主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脑中却猛地想起那个清晨,德妃狰狞的面孔,还有让她闻之色变的诛心之言—— “这个逆子,天生就是来克本宫的!生怕本宫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克死了本宫的六阿哥,现在又来祸害老十四,还要拉你下水……” 到嘴的话,还是硬生生被咽了咽下去。 稍稍顿了一下,五公主接着道:“额娘她性子不好,这跟你没关系,所以不管她说什么,四哥你就只当耳边风,别往心里去。” 对于五公主的话,四爷明显觉得意外,顿了顿,才道:“你长大了。” 是的,五妹长大了,知道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也能理解别人的苦衷,不像十四,也不像德妃,从来行事就只顾着自己痛快。 四爷伸手轻轻拍了拍五公主,又道:“四哥多谢你。” 五公主闻声不由就鼻头酸涩,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很后悔,没能早些跟四哥亲近,没能早些对四哥好。 在她不知情那些岁月里,四哥受了额娘多少委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她这个做妹妹的,从没有提供过半点帮助,说不定还在无意之间伤害过四哥。 五公主很羞愧。 不想让四哥伤心,五公主默默吸了吸鼻子,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笑意了。 “四哥,你后院儿的李格格实在是心灵手巧,糕点做的真是好,上回你送去太后那儿的青团后来都进我的肚儿里了,也不知道妹妹有没有面子劳动劳动李格格。” 四爷闻言不由笑了:“你是我亲妹妹,自然有这个面子,只是现在不是做青团的时节了,我让她给你做些别的糕点?” 同样是讨要糕点,五公主就让四爷高兴,而十四却只会把四爷气个半死。 第306章 这就是我要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公主笑着点点头,一边又提醒道,“太后如今年事已高,牙口不好,平时喜欢吃松软一些的糕点,还有最好多放些糖,这两年太后糖吃得厉害。” 四爷一顿,旋即就明白了,五公主这是要在太后跟前给维珍做面子。 他也想给维珍做面子,最好也最方便的途径,自然就是德妃帮忙,但是他又怎么能指望德妃?单看之前德妃对维珍做的青团是个什么态度就知道了。 那太后呢? 四爷是想都没想过的,他一个皇子,三不五时朝地太后那儿送自己院儿里格格做的糕点,实在是太扎眼,也容易给维珍招灾,但如果经五公主手的话,那就能免去这许多麻烦。 一时间,四爷自是感动不已,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四哥多谢你。” 五公主摇摇头,轻声道:“谢什么,你是我四哥啊。” 是的,你是我四哥啊,所以为你做这点儿小事又什么要紧的? 那位李格格明显是四哥心尖儿上的人,她能让四哥高兴,能陪伴在四哥身边,五公主心里是很感激她的,所以也愿意为她铺路。 …… 维珍开始考虑给小西瓜断奶了,母乳不是喂得越久越好,她记得表姐当时就是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给断奶的,而且…… 小西瓜开始长牙了,每回喂奶对维珍而言都特别煎熬! 臭小子,下嘴可比你爹狠多了! 维珍凶巴巴地瞪着怀里的小西瓜,无声地呲了呲牙。 对于额娘的怒火,小西瓜一无所知,刚刚饱餐一顿的小西瓜一派餍足,小鹿眼一眨不眨看着维珍,小嘴一张一合地吐泡泡。 被儿子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再大的火儿也没了,维珍呲了半天牙终于呲不下去了,认命地抱着儿子的嫩脸啃了两口。 行吧,行吧,额娘决定再给你两个月的机会! 逗了小西瓜一会儿,瞧着小西瓜开始打哈欠,维珍就唤乳母抱小西瓜回去睡觉了。 小西瓜走后,维珍动手煮了一杯牛乳茶,又挑了个话本子,然后去暖阁里头有滋有味儿看起来,房中搁了冰,所以外头骄阳似火,她这儿却凉爽宜人。 若说穿成四爷小老婆最大的好处是什么,维珍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有人帮着带孩子,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有大把独处的空间,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所以虽然如今是两个孩子的妈,但是维珍却没有什么育儿焦虑。 也正是因为如此吧,所以她才会觉得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可爱得要命吧。 要不然,一个正值三岁四岁狗都嫌的闺女,再加上一个哺乳期的儿子,维珍这个当妈的肯定得疯。 一杯牛乳茶下肚,茯苓进来禀报,说是肖嬷嬷来了,维珍赶紧让请进来。 “格格瞧瞧,这回的东西可中用吗?”肖嬷嬷打开包袱,让维珍查看里面的东西。 维珍登时就两眼放光,还上手摸了摸更是满意:“多谢嬷嬷,这就是我要的。” 肖嬷嬷闻言才总算舒了口气儿。 前些时日,李格格突然说要跟她打听点儿东西,只是肖嬷嬷都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了,却愣是没有听说过,李格格还不死心,又拜托她找人制作。 “可是老奴怕做不好让格格失望。”肖嬷嬷难得没有信心,有些迟疑地道。 维珍却摆摆手道:“嬷嬷只管去做,做成的话,我赏嬷嬷十两的辛苦费,做不成的话,我也赏嬷嬷十两,另外再赏嬷嬷十两的伤心补贴。” 肖嬷嬷一脸的迟疑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无奈的笑,一向严肃的老人家这时候语气也变得松快了:“哪儿有主子这样赏奴才的?岂非奴才个个都盼着做不成事儿吗?” 维珍含笑道:“就是不想让嬷嬷太有压力,这事儿能不能做成,原也不在嬷嬷,也是我太想当然了。” 肖嬷嬷就是做事太认真了,所以维珍才怕太过为难老人家。 第307章 人老多情 哪有这么一门心思为奴才着想的?就不怕纵坏了奴才踩到主子头上? 这个李格格啊。 肖嬷嬷心里觉得维珍这样不妥,但是看着维珍脸上温和的笑,到底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心里熨帖得很。 说实话,当初四爷拜托她入宫照看李格格,她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不情愿早就变成了心甘情愿。 要不是怕扎了福晋的眼给维珍招灾,肖嬷嬷日日都想来维珍这儿走一遭,就算维珍没事儿吩咐,她过来看看大格格二阿哥也是好的。 兴许这就是人老多情吧。 维珍拜托的事儿,不方便在宫里办,要是搞得人尽皆知就不好了,所以肖嬷嬷就只能去宫外办。 因为维珍的要求挺高,来来回回了好几次,直到这回,维珍才总算满意,肖嬷嬷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了。 “这段时间真是麻烦嬷嬷了。”维珍对肖嬷嬷真是满意得不得了,也用不着叫甘草茯苓,自己亲自取了一包银子送到肖嬷嬷手里。 肖嬷嬷颠了颠手里的银子,有些不解:“格格之前不是说做成了就赏赐老奴十两的吗?” 这可不是十两的分量。 维珍含笑道:“是,有说好的十两给赏赐,还是额外的十两,不算赏赐,算是贴补嬷嬷这程子的茶水钱。” “可是……” “嬷嬷若是推辞,以后我有事我还怎么好意思找嬷嬷?”维珍打断肖嬷嬷道。 这程子,为了她的事儿,肖嬷嬷宫里宫外的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又是三伏天,维珍心里自是不落忍。 多给十两银子,就相当于后世的高温补贴了,她才不要当黑心资本家。 “如此就多谢格格了。” 肖嬷嬷也就没再推辞,收下了银子,瞧了瞧小几上的包袱,肖嬷嬷欲言又止。 维珍知道肖嬷嬷十分好奇,不单单是肖嬷嬷,茯苓甘草她们也好奇得要命,但是她暂时还不想透露。 “这事儿还望肖嬷嬷先为我保密,别让四爷知道了。”维珍还叮嘱着。 “是,奴婢遵命。”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肖嬷嬷心里却十分无语,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事儿,没头没脑的,又怎么跟四爷禀报? 不过,听着李格格的口气,这是……要给四爷惊喜? 想到此处,肖嬷嬷又不由心下轻快:“那奴婢就不打扰格格了,奴婢告辞。” 肖嬷嬷一走,维珍就迫不及待抱着那包东西去了寝房,只是进去没一会儿,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维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端着茶杯走进来的甘草:“有事儿?” 甘草将晾好的酸梅汤放到小几上,然后跟维珍道:“主子,福晋那边刚刚请了许太医来,主子爷也从宫外回来了,着急忙慌去了正院。” 维珍一怔,问道:“是……大阿哥身子又不好吗?” 甘草点点头道:“回主子的话,正是大阿哥,福晋都派人去请主子爷了。” 大阿哥自打出生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三病两痛的没断过,今天福晋这么着急忙慌地去把主子爷从宫外给请回来,可见大阿哥这回真是病得不轻。 维珍不由蹙了蹙眉,她是知道历史上大阿哥弘晖是没有长大成人的,但是却也好好儿地长到了八九岁吧? 可是现在,大阿哥自打落生之后就身子似乎就没好过。 前段时间大阿哥情况似乎还有好转,端午家宴上,福晋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但是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大阿哥身子骨怎么就又不好了? 是因为早产的缘故吗? “主子,要不要奴婢先去准备探望大阿哥的礼品?”甘草体贴询问。 大阿哥身子抱恙,身为格格的维珍自然是得登门探病的。 维珍点点头:“你先去准备吧。” “是,奴婢告退。” 甘草领命退下,维珍还坐在软榻上出神。 所以历史上的大阿哥早夭,就是因为早产身子骨差的缘故吗? …… 大阿哥的情况的确不大好,从早上就开始不好了,哭闹着不肯喝奶,这样的情况从前也时常发生。 大阿哥身子差胃口弱,再加上乳母的乳汁又带着股子药味儿,大阿哥就更加不肯吃,所以福晋一开始没发现不对劲儿,让乳母好生哄着。 只是今天的大阿哥却怎么都哄不好,哭得身子都通红,福晋急的团团转。 第308章 但愿福晋的眼泪能让四爷心软 “福晋,大阿哥好像发热了。”乳母有些不确定地道,她也不知道大阿哥是哭得身子发烫还是真的发热了。 乳母这一说,福晋就坐不住了,忙不迭让王全子去请许太医,等许太医到的时候大阿哥哭得嗓子都哑了,许太医一听到这声,面色登时就凝重了。 等四爷从宫外匆匆回来的时候,福晋已经哭得不像样了,瞧着四爷进来,福晋更是泪如泉涌:“主子爷,都是妾身不好,没、没顾看好大阿哥……” 四爷心里发沉,吩咐李嬷嬷扶福晋下去洗漱更衣,然后自己抬脚去偏房看大阿哥。 许太医正在给大阿哥扎针,怕大阿哥乱动扎错地方,许太医让两个乳母摁着大阿哥胳膊腿,大阿哥一直哭喊,这时候嗓子都喊哑了。 四爷的手蓦地紧握成拳,只觉得许太医的针是扎在自己肉里似的。 四爷没有出言搅扰,退回了正堂,待许太医扎完了针,才唤了许太医来正堂问话。 “许太医,大阿哥情况如何?” 许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躬身跟四爷禀报道:“回四爷的话,大阿哥这是邪风侵体、入肺化热,这本是幼儿常见之症,吃上几天药饮食上调养一段日子也就好了,只不过大阿哥是不足月落地,身子骨也比寻常婴孩儿要差,所以症状也更厉害些。” “微臣已给大阿哥施针宣火,至于药方,微臣并非专精妇婴一科,所以不敢擅定,请四爷再多请几位太医与微臣一并斟酌拟定药方。” 四爷闻言一颗心就不由下沉,宫里的太医向来说话最是委婉,但是再委婉,四爷也是听明白了,大阿哥这回情况不大好。 他看了一眼偏房,那里还一直传出大阿哥嘶哑的哭声,只是声音越来越小,顿了顿,四爷收回视线,然后压沉声道:“大阿哥抱恙之事就先别告知额娘。” 德妃前几日还提过一嘴,大阿哥身子好转倍感欣慰,这才过去几天,要是知道大阿哥又病得厉害,只怕要伤心了。 “是,微臣遵命。”许太医道。 “行了,你回去拟药方吧。” “微臣告退。” 许太医走了,四爷抬脚进了偏殿,乳母要起身给四爷行礼,四爷摆摆手免了,然后行至软榻前,盯着乳母怀里的大阿哥。 也不知是哭的还是病的,大阿哥浑身通红,就连露在外头的手指也红彤彤的,可是嘴唇却隐隐透着灰白。 他瘦弱、头发发黄、每一次呼吸都嘴巴大张,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不是个健康的孩子,瞧着就揪心。 而四爷已经揪心整整半年了。 现在更揪心了,日后还不知要揪多少心,甚至……不知还有没有揪心的机会。 好端端地,怎么就偏生早产了呢? 为什么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平安落地? 为什么他的孩子打一落生就要遭这么大的罪? …… “把大阿哥抱回去吧。”半晌,四爷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不迭应声道,然后当下就小心翼翼抱着大阿哥回了厢房。 出了偏房,寝房里头隐隐传来福晋的哭声,四爷停住脚,顿了顿,四爷抬脚进了寝房。 自从去年伴驾回来,四爷对福晋的态度一直就淡淡的,谁让福晋拿他这个主子爷的话当耳旁风? 他明明不想让武氏进门,福晋非要违拗他的意思,抢在他回宫之前接了武氏进门。 这还不是福晋头一次违拗他。 四爷对福晋真的不剩什么好感了,要不是顾及着当时福晋身怀有孕,再加上大阿哥的早产病弱,四爷少不得要给福晋长长教训。 这时候听着福晋悲切无助的哭声,四爷还是叹了口气儿。 到底她是大阿哥的额娘。 正坐在脚踏上宽慰福晋的李嬷嬷瞧着四爷进来,忙不迭起身,正要给四爷行礼,四爷摆摆手,李嬷嬷匆匆福了福身,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行至门外,李嬷嬷兀自一脸愁容,但是却也松了口气儿。 她都不记得四爷多久没有跟福晋独处过,反正自打福晋有孕,四爷就再没在正院儿留宿过。 到大阿哥出生,福晋更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以至于夫妻感情越发淡漠,李嬷嬷不是不忧心。 福晋一贯不是个会示弱弯腰的性子,今天倒是难得的机会,但愿福晋的眼泪能让四爷心软。 第309章 提前到来的腹痛 “去趟膳房吩咐今晚多准备几个菜,”李嬷嬷叫来王全子,叮嘱道,“让大师傅包点儿饺子。” 听闻主子爷这段时间特别爱吃饺子,所以李嬷嬷才特意叮嘱。 王全子忙不迭点头答应,然后就去了膳房。 比起之前刘玉柱,这王全子明显老实不少,也更叫李嬷嬷喜欢。 不过李嬷嬷还是失望了,四爷并没有留多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瞧着四爷出来了,然后大步离了正院。 李嬷嬷别提多失望了,眼瞅着四爷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转身进了寝房,就瞧着福晋正靠在软枕上默默垂泪。 李嬷嬷顿住脚,转身去内间投了个热帕子,走上前给福晋擦了脸,又去沏了杯茶端进来了。 “福晋怎得……不留主子爷用膳呢?这眼瞅着天都要黑了。”李嬷嬷把茶杯端过去,一边小声询问。 福晋摇摇头没接茶杯,哑着声道:“我哪有那心思。” 李嬷嬷手一顿,将茶杯放好,正想着再劝一劝福晋,就听着福晋道:“身子损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再费力讨好主子爷又有什么用?” 李嬷嬷心头一梗,顿了顿,才道:“福晋别这么说,您年轻体健,说不定还会……还会再有生养。” “嬷嬷何必自欺欺人?”福晋闻言,苦涩地牵了牵唇,“大阿哥本就是强求来的,那种药……用一次就会彻底伤身子,嬷嬷心里不清楚吗?” 怎么不清楚? 就是因为清楚,之前李嬷嬷才劝着福晋谨慎,但是当时被德妃摁着头逼着抚养庶子,连四爷都希望她能抚养宋格格的孩子,福晋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后来宋格格生下二格格,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二格格,但是福晋却也不后悔,没有宋格格不是还有李格格吗? 李格格的威胁可是是个宋格格加起来都比不了的。 她是福晋心头的一根刺,扎得福晋夜夜都睡不好,饶是总算有喜了,她却还是焦虑不安。 上头顶着个李氏所出的庶长子,她的儿子,就算是嫡子,似乎天生在四爷眼里也打了折扣。 回想起除夕那夜,提前到来的腹痛似乎又再度袭来。 福晋抱着肚子,倒在床上,眼泪再度汹涌。 大阿哥,额娘对不起你。 …… 四爷沉着脸回到前院儿,打量着四爷这副表情,小连子顿时就身子绷紧,沏了茶水,小心翼翼奉上,然后顿了顿又退了出去,一边还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会意,见四爷没有别的吩咐,便退到了门外,行至小连子跟前,蹙着眉问:“又出什么事儿了?非要挑这个时候,你小子就算要找死也自己个儿啊,千万别连累师父!” 因为大阿哥突然病重,四爷的心情真是肉眼可见的恶化,别说是小连子瞧着心里打鼓了,就连苏培盛不也是陪着一万个小心伺候? “师父误会了!不是徒儿的事儿!”小连子那叫一个冤,忙不迭摇头摆手。 “那是什么事儿?你小子少卖关子,有话直说!”苏培盛不耐烦。 小连子赶紧往下说:“徒儿方才不是去了趟太医院给大阿哥请太医吗?赶着太医院里头小太监嚼舌根,徒儿就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顾八代病重在床,府上着人来请太医,太医却谁都不肯去,也不知他现在都病成什么样儿了!” 说起这顾八代,也算得上是奇人了,顾八代姓伊尔根觉,顾八代是其汉名,其父顾纳禅因作战英勇,当年被顺治爷赐号“巴图鲁”,都道是父承子业,这话不错,顾八代在平定三藩之乱中也立过功。 家族传承、自身素质都不缺的情况下,顾八代却偏要弃武从文,康熙十四年,顾八代以旗员第一的成绩,被万岁爷擢翰林院侍读学士,后面又做了四爷的老师,足见顾八代学问扎实。 按说文武双全的顾八代,本该前程似锦,的确也是如此,后来顾八代官至尚书,但是没过几年却直转急下,因为性情孤傲、过于刚正不懂圆融之道,被万岁爷斥不顾体面,夺了官。 苏培盛打小伺候四爷,自然对顾八代的情况十分了解,听小连子这么一说,顿时就眉头紧皱。 第310章 太后订货 顾八代虽然被万岁爷夺了官,但是世职还呢,好歹也是三等轻车都尉,按说卧病请太医并无不妥,但是太医院那边却明显没打算派人前往。 这不仅仅是因为顾八代性子古怪,更是因为万岁爷对顾八代的态度,既是被万岁爷斥责又夺官,谁还敢跟顾八代亲近? “师父,可要告诉主子爷吗?”见苏培盛愁眉不展,小连子小声询问。 告不告诉主子爷,苏培盛也在纠结。 就四爷对顾八代一贯的敬重照拂,得知顾八代病重,自然是要过问的。 可就万岁爷对顾八代这毫不掩饰厌恶的态度,若是知道四爷非但不与顾八代划清界限反而还这般亲近,万岁爷只怕又要生气。 若是万岁爷以为四爷这是故意违拗自己的意思,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可要是不告诉四爷,一旦顾八代病重不治,四爷只怕要抱憾终身。 所以……要不要告诉四爷呢? 苏培盛一时间都纠结出了一脑门的汗,到底还是咬了咬牙,然后转身进了正堂。 小连子这下也就明白了,膳房那边派人来问四爷的晚膳菜色,小连子摇摇头道:“等等再说。” 只怕四爷没功夫用晚膳呢。 果然,没过一会儿,小连子就瞧着四爷急匆匆地迈步朝外,苏培盛抱着披风小跑着跟上。 不用问,肯定是去瞧顾八代的。 …… 这回大阿哥病得不轻,直到秋半天才慢慢好起来,福晋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紧赶慢赶地,八贝勒府总算是赶在八爷大婚之前修好了,不止八贝勒府修好了,大爷的直郡王府也修好了。 大爷跟八爷于八月底率先搬出了阿哥所,两人为此对四爷都是感激不已,为了这两家的府邸,四爷真是没少操心,都好些日子没去功夫去后院儿了。 九月初六这天,是八爷大喜的日子,四爷跟福晋早早地就出门去了八贝勒府,维珍也没闲着,用过早膳之后,就开始忙活着做糕点了。 前一阵子,四爷突然说五公主想尝尝维珍的手艺,让维珍做几样好给五公主送过去,维珍还挺纳闷儿,五公主怎么知道自己会做糕点的? 可既然人家都点名要了,维珍当然也不能拒绝,尤其是四爷还特意嘱咐让她做松软一些的糕点,还要多放糖。 四爷平日自己吃糕点都没这么讲究过呢,都是维珍做什么他吃什么,倒是对五公主的口味了如指掌,所以四爷跟五公主这个妹妹的关系还不错? 既是四爷重视,那维珍也就多花了些心思,红枣糕、栗子糕、鸡蛋糕样样都做了一些,四爷让肖嬷嬷给五公主送去了。 维珍以为这事儿就到这儿了,哪想过几天,太后那边竟然派人给她送来了赏赐,是一对赤金掐丝八宝镯,且不说这掐丝的手艺巧夺天工,但是这沉甸甸的分量就怪让人激动的。 只是…… 太后怎么会知道她?还赏赐她? 维珍一直都很有做小格格的自觉,所以冷不丁接了太后的赏赐,人都傻了。 被肖嬷嬷一路引过来送赏的,是太后宫里的古嬷嬷,年纪跟肖嬷嬷差不多大,生的白白胖胖,瞧着挺和气。 “格格做的糕点颇合太后胃口,若是格格得空的话,以后每半个月给做一次糕点,让肖嬷嬷给太后送去。” 所以太后不但吃了她做的糕点,还……还找她订货? 维珍一时脑子都有点儿转不过来,却下意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妾身记下了。” 送走了古嬷嬷之后,肖嬷嬷再返回来的时候,维珍也已经有些回过味儿来,忙不迭询问:“嬷嬷,五公主这是在帮我?” 除了最初十三爷吃过自己做的巧果之外,也就前不久五公主托四爷问她要过糕点,而五公主又是养在太后身边的,维珍又不傻,最初的震惊意外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 肖嬷嬷点点头:“五公主是个难得的。” 相对于德妃跟十四爷,五公主的确是个难得的。 这事儿连肖嬷嬷都觉得意外,毕竟从前也没听说过五公主跟四爷亲厚,但就冲着五公主办的这事儿来看,就知道五公主是个设身处地为四爷着想的。 第311章 孝敬李父李母 大阿哥自打一落生,身子骨就没好过,瞧着福晋都跟着去了半条命似的,这时候四爷再如何宠爱维珍也不好给维珍请封,没得叫人议论宠妾灭妻、男儿凉薄,也更让福晋寒心。 只是四爷心里定是觉得委屈了维珍。 既是暂时不能给维珍请封,那就先给维珍铺路,待到日后合适了再给维珍请封也能顺利一些,毕竟请封侧福晋的流程复杂过程也挺漫长。 就像五爷府上的刘格格,五爷给她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都递上去一年多了,到现在,眼瞅着刘格格第二胎都要瓜熟蒂落了,愣是还没有下文呢。 要是到时候四爷给维珍请封侧福晋,太后能提一句的话,那维珍还用得着等上一年半载? 维珍倒是没有往请封侧福晋的事儿上想,毕竟穿过来这么久了,阿哥所里头愣是还没有出一位侧福晋呢,大爷、三爷府上都还没有,四爷这个做弟弟自然得排在后头。 而且格格要想升级为侧福晋,除了得主子爷宠爱之外,还得能生,少说也得生上两三个阿哥,就像历史上的李格格,也是生下了一女三儿才被请封为侧福晋的。 额,当时李格格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吧? 所以在维珍看来,她跟侧福晋的距离还很遥远。 但是如今她这个小格格就算是在太后跟前挂了号了,不仅给了赏赐,还让她每半个月做一次糕点送过去。 就冲太后惦记维珍做的糕点,日后别说是福晋了,就连德妃也轻易不能为难她。 肖嬷嬷说的不错,五公主很难得,可是五公主为什么会帮素昧平生的她? 想着之前四爷的叮嘱,又是让她做松软一些的糕点,又是叮嘱多放糖的,维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四爷苦心孤诣为她打算呢。 记得清明的时候,四爷也把她做的青团送去给太后、康熙还有德妃,只是当时没什么效果,维珍也就没当一回事儿。 还以为四爷也撂在脑后了,却没想到四爷竟不死心,这回又通过五公主为她铺路,到底是心想事成了。 四爷真是有心了。 …… 重阳就在眼前,这两天维珍自是闲不了的,不单单要为太后做糕点,她也打算为李父李母准备糕点。 自从上半年吃了李母包的饺子之后,维珍跟李家就有了往来,按说私下跟宫外互通,这是不合规矩的,但要是经四爷手的话,那自然就没事儿了。 除了桂花糕,维珍也打算孝敬李父李母点儿银子。 至于孝敬多少合适,维珍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孝敬二百两。 按照历史走向,李父后来成了贪官还因此被革了职,为什么会贪污,左不过是因为银子,维珍就寻思着日后要贴补李家一二。 只是她也不敢给太多,怕李家生出贪念,说不准又会走老路,说到底,她对李家人,尤其是李父的脾性还是不了解。 二百两就挺好,不多不少。 “额娘,我能先吃一块桂花糕吗?” 维珍正在查看刚出锅的桂花糕,大格格就走过来,抱住了维珍的腿,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维珍,小肉手还一边比划着:“我就吃一块!” 维珍蹲下来,狠狠亲了口大格格。 又乖又萌的大闺女,简直比桂花糕还甜! “不行!”维珍一脸严肃摇摇头。 大格格一脸失望:“那……那半块呢?” “半块也不行!”维珍还是摇头,眼瞅着大格格嘴角耷拉一脸要哭的表情,维珍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少说也得三块!额娘的手艺这么好,大格格当然要捧场啊!” 耷拉的嘴角顿时高高翘起,大格格“咯咯”笑,伸手抱着维珍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亲维珍,娇滴滴地道:“就知道额娘最疼我了!” “那当然,谁叫大格格是额娘的心头宝?”维珍含笑道,用小碗盛了块桂花糕,递给方氏,“凉凉再喂大格格。” 大格格却不要方氏拿,自己就接了过来,捧在手里,还跟维珍显摆:“额娘,你看,我自己能端!” 第312章 行吧,他拿什么跟人家盘丝洞洞主比 “咱们大格格力气又大了,真棒!”维珍笑着给闺女点赞,一边又道,“那是不是能抽的动舅舅给做的大陀螺了?” 之前维珍还以为李家送进来的那些陀螺一类的玩具是李父做的,后来才知道是她兄长做的。 李家拢共一子一女,她上头还有个兄长叫李绘清,比她年长七岁,十八就中了举,也算是少年成器了,只是后面就不大顺了,接连参加了三次春闱都是落第,如今还在苦逼备考中。 维珍想着准备四战高考的兄长,又看看时不常被小连子送进来的各种手工定制堪称精品的玩具,真是一言难尽。 要是李绘清把做手工的心思都用在备考上,指不定早就连中三元了。 不过很明显,她的这位便宜兄长是真的很喜欢做手工。 就冲李绘清的这手艺,要是在后世,说不准就是个艺术家,做个雕塑盆景什么的,或者干脆就当个家居设计师,问题都不大。 可搁大清就……挺浪费人才的,毕竟这个时代就主打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嘛。 就算李绘清自己不在乎,李父李母也绝对不许儿子放弃功名去做个民间手艺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是没错,但是却不适用于这个时代。 大格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额娘,我一定行!” “嗯,额娘也看好你!” …… 用过晚膳,维珍就去内间洗漱了,做了一整天的糕点,出了不少汗,然后才从内间出来,就听着院里传来小池子的声音。 “主子爷吉祥!” 维珍一怔,迈步走到门前,然后就瞧着苏培盛扶着四爷进来,远远地,四爷就冲维珍伸出手。 “四爷?”维珍很是意外。 毕竟今天是八爷大婚的日子,维珍还以为四爷要喝到很晚呢,哪想到这天才刚擦黑,四爷就回来了。 维珍擦了擦手,迎了上去,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四爷不由分说一把就攥住了维珍的手,骨节分明带着茧子的大手把维珍都攥疼了。 维珍晃了晃手,四爷都没有反应,兀自死死攥着维珍。 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四爷平时再疯,也都是关门在屋子里,在外四爷还是很注意形象的,尤其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死环着维珍的肩膀、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搞得她都寸步难行。 维珍一边费劲地扶着人进房,一边小声打趣身边的醉鬼:“四爷刚才也是这么一路搂着苏培盛的肩膀还攥着苏培盛的手?” 喝醉了的四爷反应比平时要慢,等坐在了软榻上,看着苏培盛端着一杯浓茶送到跟前,四爷才蹙起了眉头。 “主子爷,您请用茶。”苏培盛躬身道。 四爷不接茬也不接茶,只是一脸严肃盯着自己的手看,然后又扭过头看了看对面毕恭毕敬的苏培盛,再然后,四爷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你……出去!”四爷嫌弃地冲苏培盛摆手。 苏培盛错愕地抬起头,然后就被四爷不加掩饰的嫌弃给伤到了:“主子爷,您……” “出去!”不待苏培盛说完,就被四爷打断了。 苏培盛被四爷吼得发懵,求助地看向维珍,维珍费劲地憋着笑冲苏培盛摆摆手,示意无妨,苏培盛这才松了口气儿,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小几上,正要退下,结果又被四爷给吼住了。 “谁要喝你沏的茶?!”四爷嫌弃得不行,指着小几上的茶杯,凶巴巴地瞪着苏培盛,“带着你的茶,滚……滚远些!” 伤到了!真的被伤到了! 打一大早就伺候四爷穿衣用膳、牵马执蹬、端茶倒水、宫里宫外腿都跑细了、到现在还没吃晚膳的苏培盛,真的被伤到了!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默默吸了吸鼻子,然后端着茶躬身退下。 再然后,身后传来自家主子变了调儿的声音:“爷……爷只喝珍珍沏的茶!” 苏培盛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他拿什么跟人家盘丝洞洞主比! 告辞! 苏培盛委委屈屈地退下,就剩下盘丝洞洞主手忙脚乱地伺候事儿多的醉鬼。 “这茶……这茶杯不对!”四爷嫌弃地指着维珍手里的白瓷杯,“爷……爷说过,喝普洱得用紫砂!” 第313章 你给我小点儿劲儿! “这不是普洱,是白开水,”维珍解释道,“四爷喝了这么多酒,怕是半夜又要胃疼,最好还是别喝浓茶。” “白开水?”四爷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茶杯,半晌抬起头来,眯着眼儿冲维珍嚷嚷,“这就是普洱!你……你休想骗爷!爷……爷鼻子灵着呢!” 这样的四爷真是难得一见,维珍没有觉得不耐烦,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含笑道:“你鼻子灵着呢?那你还能闻到什么?” 四爷吸了吸鼻子,然后蓦地伸手就抱住了维珍,整张脸都扎进维珍怀里,奶狗儿似的拱着,一边发出含糊地声音:“爷……爷得闻闻才知道……” 对于四爷偷袭毫无预判的维珍,心一惊手一抖,半杯茶顿时就泼了出来,全都浇在了四爷的锃光瓦亮的脑门儿上了,然后又顺着四爷的脑袋,淅淅沥沥地都滴在了她身上。 她刚洗的澡!才换的衣裳! 四爷仰起头,一脸困惑:“下、下雨了?” 维珍看着那张茫然又湿漉漉的脸,真是又是好笑又是后怕,得亏刚才杯子里头装的是晾凉的白开水,要是热水的话,四爷这张脸…… 维珍打了个激灵,都不敢往下想。 刚才还觉得逗醉鬼挺有意思的维珍,这时候也不敢逗了,当下忙得放下了茶杯,然后哄着道:“嗯,下雨了,天黑了,所以咱们得回房歇息了。” 四爷却一个劲儿摇头,再度抱住维珍继续蹭,赖皮着道:“不要,要……要你陪,你身上好、好闻……” 行吧,大格格跟二阿哥从没给她带来的育儿焦虑,现在总算在俩孩子爹身上找到了。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缓缓吐出,然后耐着性子哄着:“一整晚都陪着你,也给你闻,不过咱们得先回房。” “真……真的?” “骗你是小狗儿!” 四爷这才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被维珍扶着歪歪斜斜进了寝房。 维珍把他扶着坐在床上,动手给他脱了鞋袜,正要吩咐甘草准备盆热水来给四爷擦身的时候,却被四爷一把拽到了怀里,然后大半边的身子都压了上来。 维珍一边使劲儿推着身上的醉鬼,一边耐着性子打商量:“四爷,你先放开我,我先给你擦了身……” “不……不要!” 维珍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一声断喝打断,一边说着四爷一边撑着床坐了起来,凶巴巴地去扯维珍的衣裳,嘴里絮絮叨叨着:“爷……爷都要憋死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也、也不知道去前院儿看……看爷……” 所以这人到底醉还是没醉? 维珍仰着头看着四爷通红的丹凤眼,不确定地伸出手,在四爷面前晃了晃:“四爷,这是几?” 四爷才不管是几,一把捉住维珍的手摁在床上,然后就压了下来,一边继续奶狗儿似的拱来拱去,一边不满地絮叨:“你都不想爷,根本就不……不想爷!” 维珍被压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了,一边儿推着四爷的脑袋,一边费劲地解释:“不是妾身不想爷,实在是四爷这程子太忙,妾、妾身不敢去前院搅扰,嘶……你给我小点儿劲儿!” 是的,这程子四爷忙得很,因为大爷跟八爷都急着要搬出宫,所以直郡王府跟八贝勒府一直在赶工,再加上别的府邸也在动工,虽然从用料到人手,都是内务府跟工部负责,但是都得四爷先过目。 四爷性子本就较真儿,又是头一次接手这样要紧的差事,自然力图尽善尽美,所以样样都事必躬亲。 再加上,还要时不时去跟万岁爷禀报进度,所以四爷是真是忙得脚不沾泥,已经好些日子没进后院儿了。 维珍知道四爷忙,自然也不会去搅扰,也就时不时让小池子送些糕点汤羹过去,以示关心。 亏她还觉得自己十分这是乖巧懂事儿,哪儿想到这时候却被四爷数落,维珍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只是冤不冤的,维珍现下也管不了,因为四爷真是太过分了! 喝醉的四爷下嘴特别没轻没重,有几下都让维珍疼得呲牙,实在是招架不住,偏生手脚又被四爷摁着动不了。 这牙口,可真不愧是小西瓜的亲爹! 第314章 李维珍,你放肆! 维珍正打算用自己的尖牙利齿给四爷醒醒酒的时候,四爷却突然停下了。 维珍总算舒了口气儿,然后就发现四爷正一脸疑惑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这眼神盯得维珍毛毛的。 “不对,怎么没有了?”四爷没头没脑地问。 维珍满脑子都是问号:“什么没有了?” 四爷却不吭声,然后不死心地再度埋下头去。 …… 被嫌弃的苏培盛退出正堂之后,顿时就松了口气儿,然后脚步都变得轻快了。 伺候四爷可不是轻松活计,尤其还是喝醉的四爷,按理说,从八爷府回宫,四爷就该直接在前院留宿歇下的,毕竟都醉的路都走不利索了。 就算去后院儿,也该去正院儿,毕竟今天福晋是跟四爷一道赴宴的,夫妻两人是一道出宫的,自然也是一道回来的,甚至都是一道进门的,四爷嚷嚷着非要来李格格这儿,福晋的面子往哪儿搁? 当然了,谁还敢真的拦着四爷不成? 苏培盛只能在福晋复杂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扶着四爷进了李格格的门儿。 这时候从正堂出来,苏培盛一边揉着酸疼的胳膊,一边瞅着院门儿出神。 主子爷已经很久没去正院儿留宿过了,好像是…… 自从福晋有孕之后。 至于别的小院儿,除了偶尔去宋格格那儿看二格格,四爷压根儿就没有进去过。 啧。 还说李格格这儿不是盘丝洞? 苏培盛一边腹诽一边默默在心里继续调高对李格格的关注度。 “苏哥哥,忙活一整天定是累了吧?您先喝杯茶歇歇,晚膳也已经给您准备好!” 瞧着苏培盛出来,小池子忙不迭笑着迎了上去,把晾好的凉茶双手端到苏培盛面前。 苏培盛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顿时觉得凉爽异常,然后跟着小池子在廊下坐下,苏培盛接过碗筷,总算是吃上了晚膳。 “苏哥哥,这道火腿喂鹌鹑是特地给您留的,你快趁热尝尝,”小池子谄媚地给苏培盛道,一边又指着另一个盘子道,“主子今儿做了桂花糕,这两块是小的孝敬苏哥哥的。” “你小子还挺懂事儿!”苏培盛心里挺受用,伸手在小池子的光脑门儿上拍了一把,然后有滋有味儿地吃起了饭,疲惫的身子这时候才觉得放松舒坦下来。 平心而论,李格格这主子是真不错。 李格格对奴才好,小池子刚来的时候什么样?半大小子芦柴棒似的,现在人都胖了一圈,身上的衣裳不说多好,但也都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每回他跟着主子爷来李格格这儿,赶上他守夜,李格格也都会让小池子跟他轮班,他也能歇上半宿,吃食上也是没得说,要不然小池子能长这么胖? 更别说李格格三不五时地还会赏赐几块糕点。 苏培盛一边悠哉悠哉吃着鹌鹑蛋一边心里暗道,李格格这儿还真是盘丝洞,不单单主子爷喜欢来,他也喜欢…… “咚!” “李维珍,你放肆!” 蓦地,屋里传来四爷的咆哮,正在大快朵颐的苏培盛旋即就爆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咳咳咳!” 小池子吓了一跳蓦地站起来,瞪着眼瞅着正堂,然后又被身边的咳嗽声惊得回神,转头去看双手捂着脖子、被鹌鹑蛋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培盛,小池子赶紧倒了杯凉茶递到苏培盛面前。 “苏哥哥,您快喝口茶顺顺!”小池子忙道。 苏培盛端起茶一口气儿干了,却兀自顺不下去,再加上人又着急,一时间都喘不过气儿,眼瞅着都翻白眼了,小池子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得走到苏培盛身后,对着苏培盛后背就是“砰砰”一通老拳。 他就知道这小子平时可真是没少吃! 这是打算要锤死他?! 苏培盛疼得龇牙咧嘴,好歹是把鹌鹑蛋给顺了下去,然后也顾不得跟小池子算账,忙不迭地就连滚带爬朝去了正堂。 甘草跟茯苓跪在门外,这时候都吓得浑身战栗,这还是头一次主子爷发这么大的火,刚才她们要进去,也被主子爷给吼出来了。 第315章 滚! “出什么事儿了?”苏培盛擦了擦汗,忙不迭压低声音询问。 茯苓眼里噙着泪,一个劲儿摇头:“我……我们也不知道,主子没让我们进去伺候,里头原本好好儿的,然后就突然听着咚的一声,紧接着四爷就发火了。” “咚”一声? 什么“咚”一声? 四爷跟李格格吵架,还摔东西了?是摔凳子还是小几? 李格格到底怎么惹的四爷?怎么动静搞这么大? 苏培盛胡思乱想着,然后秉着呼吸轻手轻脚走进正堂,行至寝殿门口,苏培盛正欲开口询问,然后心里就是一声“咯噔”。 他知道是什么摔在地上了! 不是凳子也不是小几,是他家主子爷! 只是这人好好儿地怎么就摔地上了?是自己摔下来的,还是被……被推下来或者是……踹下来的? 苏培盛目瞪口呆地看着光着脚瘫坐在地上、双目圆瞪盯着雕花床的自家主子,一时间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被摔懵的四爷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愣愣坐在地上,半晌突然对着冲雕花床又是一声一声吼:“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爷!就只有小西瓜!李维珍,你没有心!” 一直罩的严严实实的帐幔蓦地被人从里头一把撩开,然后露出维珍柳眉倒竖、粉面含怒的一张脸—— “滚!” 四爷都被吼懵了,嘴巴张了张,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维珍懒得多看他一眼,又气呼呼地放下了帷幔。 亲娘嘞! 早知道他就不进来了! 他什么都不没看!也没听见! 苏培盛心里那叫一个悔不当初,一边哀嚎着一边屏住屏住呼吸,正蹑手蹑脚要退下,就瞧着他家主子爷蓦地转头看向了自己。 完了!全完了! 苏培盛心里泪如雨下,忙不迭“噗通”跪倒在地,整张脸都贴着地。 “滚!” 不出意料地,前头传来四爷的怒喝。 行吧,李格格让您滚,您转脸再让我滚。 苏培盛忙不迭撅着屁股要滚下去,结果又被四爷给吼住了。 “滚回来,扶爷起来。”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忙不迭爬起来,飞快地取来鞋袜给四爷穿上,然后扶了四爷起来,四爷费劲地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那茜色的帐幔,然后就气呼呼地抬脚离开。 …… 四爷怒斥李格格甚至还半夜离开,这事儿根本就捂不住,不是李格格院儿里的奴才嘴严严实,实在是后院儿这巴掌地儿压根儿就存不住秘密。 就比如隔壁的武格格,都不用打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事儿,而且她还知道这回李格格十有八九是彻底惹恼了主子爷,当时她都睡着了,愣是被四爷那一嗓子给吼醒了。 虽然听不清四爷到底在吼些什么,但是四爷滔天怒火她可是听得真真儿的,然后就是奴才进来禀报,说是四爷被苏培盛扶着怒气冲冲地回了前院儿。 再然后,武格格就激动地睡不着了。 眼瞅着李格格是彻底惹恼了四爷,那是不是她的机会就来了? 武格格又是激动又是发愁,毕竟之前的失败次数太多,武格格现在不管是对于自己的容貌还是管家的本事,都极度不自信。 只怕就算没了李格格……主子爷眼里没她这个人儿呢。 佳音瞧着自家主子在床上,一时笑一时又发愁的,心里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当下起身给武格格端了杯安神茶递上来,一边给武格格宽心。 “主子爷的生辰下个月就到了,主子只管尽心给主子爷准备礼物,再用心操办主子爷的生辰宴,人心都是肉长的,主子这么掏心掏肺,主子爷自然能看到主子的心意。” 武格格捧着安神茶,兀自一脸迟疑:“会吗?主子爷宠了李格格那么多年,真的能撂开手吗?” 之前她刚进门的时候,不是就说李格格因为善妒被主子爷厌弃,还在孕中就被主子爷禁足的吗? 但是后来怎么着?主子爷甫一从宫外回来还不是巴巴地去找李格格? 入门这么长时间,武格格可没见过四爷眼里有过旁人的。 佳音继续给武格格加油鼓劲:“主子切莫灰心,李格格这回可是扎扎实实惹恼主子爷了,又被多少人瞧见的,就算是主子爷撂不开李格格,也少不得让她长长教训,若不然的话,岂非让她一个格格骑到头上去了?主子您说是不是?” 第316章 对,就是暴躁 主子爷要怎么给李格格长教训? 除了冷落李格格,最好的法子自然就是宠爱别人啊。 既是主子爷要宠爱别人,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趁虚而入是不好听,但是只要能拔疮就是好膏药! 武格格原本还犹豫的目光顿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你说得对,下个月主子爷的生辰宴,我一定好好儿操办!” …… 想着趁虚而入的可不止武格格一人,第二天,佳音奉武格格之命,巴巴地去给四爷送雪梨莲子蜜枣羹,结果就遇到了郑侍妾院儿里的奴婢也提着个食盒,站在垂花门前。 隔着食盒,佳音都闻得到里头枸杞羊肉的味道,登时就默默撇撇嘴。 一时间,场面就比较尴尬,两人点点头,然后就并排候在了垂花门前,守门的奴才去前院儿禀报,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连子才姗姗来迟。 “谙达!” “连公公!” 两人抢着朝小连子的跟前凑,是佳音身形灵活,抢在了前面,一边赔笑把食盒往小连子跟前递,一边默默把荷包往小连子手里塞。 “谙达,我们格格听闻主子爷昨日酒醉,特地吩咐膳房做了这雪梨莲子蜜枣羹,最是养胃清火的了,烦请谙达转交主子爷。” 一边说着,佳音若有似无地扫了旁边郑侍妾的侍婢一眼。 听听!听听! 我们格格为主子清火养胃,你们郑侍妾大白天地巴巴给主子爷送什么羊肉炖枸杞,打的是什么龌龊心思,当谁不知道呢? 郑侍妾的侍婢果然臊得脸通红,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也把食盒递到小连子跟前,红着脸道:“这是……我们主子吩咐给主子爷送去的,劳烦连公公了。” 一边说着,郑侍妾的侍婢也暗戳戳朝小连子手里塞荷包。 小连子瞅着那两个明晃晃的荷包,下意识地就朝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就算他脑子不长记性,屁股也长记性! 小连子只当没看见那俩荷包,飞速地从两人手里接过了食盒,然后又飞速地转身回了前院,留下佳音两人愣在原地。 顿了顿,两人又齐刷刷收起荷包,然后心事重重往回走。 小连子不收银子是怎么回事儿? 但好在食盒是收下来,从前朝前院送吃的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九成九会被拒收的,所以武格格她们也几乎不会往前院送吃食。 武格格跟郑侍妾今儿也是在试探四爷。 好消息,四爷收了食盒。 坏消息,四爷不偏不倚地收了俩。 武格格跟郑侍妾是既高兴又焦虑,然后就一致打定主意,要继续把爱心食盒送下去,只要能得宠,就算是不惜血本那也值得。 …… 小连子最近的伙食奇佳,成天不是花胶炖鸡油爆虾就是乳鸽螃蟹烤鹿肉,不仅人吃胖了一圈,还上火了。 实在是补得太狠了,嘴里都冲了大俩泡,再好的东西小连子也无福消受了,开始成天抱着下火茶喝。 这天傍晚,又从后院儿拎了俩食盒回来,小连子打开盖子,里面分别是羊排鱼糕汤跟四物鸡汤,热气腾腾的,不管是看着还是闻着都诱人的厉害。 啧,总觉得大师傅最近厨艺精进了不少。 不过小连子却无福消受,一边舔着嘴里的泡一边望食兴叹了半天,然后盖上食盒,一溜烟儿拎着去孝敬师父去了。 比起小连子的滋润,苏培盛这程子真是遭了老罪了。 每年颁金节,不单单让四爷脱层皮,苏培盛更是,而且这程子,四爷成天阴着脸,难伺候得很。 每每四爷那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苏培盛都觉得跟掉进冰窟窿似的。 颁金节过去了,四爷又恢复了忙碌,每天宫里宫外地跑,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泥,但是心情也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是越发急躁易怒,甚至是…… 暴躁。 对,就是暴躁。 四爷一向是个沉闷、较真儿的性子,有事儿喜欢憋在心里,有火也是,就从来跟暴躁不沾边儿,但是最近,苏培盛就是觉得四爷很暴躁。 第317章 等着台阶下 就在今天,因为贝勒府那边施工出了点儿岔子,四爷把负责的工部官员骂了个狗血淋头。 五十好几、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儿,在凛冽的西北风里,被骂得抹眼泪。 就……挺感同身受。 苏培盛真的从来都没这么煎熬过,最近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伺候的。 实在是身心俱疲,但是他也不敢让小连子顶上,就怕他这小徒弟一个不留神又屁股开花。 这时候,四爷回了前院儿,洗漱过了,照旧在书房练字,苏培盛才总算松了口气儿,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然后就看见小连子站在厢房门口一个劲儿冲他招手。 苏培盛吩咐门外的奴才好生伺候,然后抬脚去了厢房,小连子一边帮苏培盛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一边赔笑道:“师父忙了一整日,定是又累又饿,先好生吃一顿歇歇。” 苏培盛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的冒着热气儿的菜,一边端起碗筷,一边问:“又是武格格跟郑侍妾送来的?” 小连子给苏培盛盛了一碗羊排鱼糕汤递过去,一边点头道:“正是呢,师父您快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都有一个多月了吧?”苏培盛问。 “是有一个多月了,武格格跟郑侍妾成天比赛似的往膳房送银子,也不知两人的荷包还能撑多久,真够不惜血本啊。”小连子不无感慨道。 小连子说不惜血本并不是夸张,毕竟这些菜色并不是武格格跟郑侍妾的份例,私下劳动膳房,那肯定得自己掏银子的。 宫里的物价奇高,一碟普普通通的蜜豆糕,都要半两银子,像羊肉鱼糕汤这样的硬菜,没有一两银子是拿不下的,而武格格月俸三十两,郑侍妾则直接少了一半,只有十五两。 能坚持这么久,其实怪不容易的,尤其是郑侍妾,还不知是怎么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培盛一口气喝了半碗汤,然后跟小连子道:“只要是能得宠,还会在乎这点银子?” 同样是格格,维珍明面上跟武格格的待遇相同,但实则是大不一样的。 除了四爷私下的疯狂贴补,她膝下的大格格跟二阿哥也是领月俸的,所以维珍日子过的就很滋润。 所以就算是为了往后日子能过得更滋润,武格格跟郑侍妾也必然一门心思盼着能得宠能生下一儿半女的,所以这时候咬咬牙花些银子讨四爷欢心,她们是愿意的。 小连子吸了吸鼻子:“那师父,你觉得武格格跟郑侍妾有……希望吗?” 主子爷一改之前的态度,默许武格格跟郑侍妾往前院送吃的喝的,但是却看都不看一眼,全部便宜了苏培盛师徒俩了,对此,小连子表示看不懂。 苏培盛瞥了小连子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还太年轻。” 不待小连子继续追问,苏培盛开口询问:“李格格那边最近可又什么动静?” 小连子摇摇头:“没什么动静啊,跟从前一样。” “平时还做糕点吗?”苏培盛又问。 小连子点头如捣蒜:“做啊,隔三差五就做,大格格跟二阿哥都喜欢吃,每半个月还得给太后做一份儿呢。” 苏培盛闻言,不由默默叹气。 这个李格格啊,知道给大格格、二阿哥做糕点,也知道给太后做糕点,怎么就不知道给主子爷做糕点呢? 但凡李格格朝前院儿送回吃的,主子爷至于成天黑着张脸吗? 武格格跟郑侍妾又至于傻乎乎地咬着牙拼荷包吗? 那晚主子爷到底是被李格格给推下床还是踹下床的,苏培盛都不敢想,起初还以为李格格这回要倒大霉了,但是瞅着主子爷这程子的反应,苏培盛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四爷这是在等着台阶下呢。 就算是李格格大逆不道,四爷还是照样放下不,但凡李格格肯主动低头服个软,四爷一准儿就着台阶下了。 苏培盛一边感叹盘丝洞洞主的威力,一边挺发愁。 李格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当真恃宠生娇?难不成还等着四爷巴巴地主动低头服软? 第318章 这个梦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回想着四爷越来越黑的脸、越来越暴躁的脾气,苏培盛对着桌上的羊排鱼糕汤跟四物鸡汤,默默叹气。 四爷是什么性子,能是个被女人拿捏的?李格格再得宠也不过就是个区区妾室,四爷还这能由着李格格作贱踩脸? 李格格只怕是要得不偿失。 武格格跟郑侍妾这银子兴许就没白花呢。 …… 颁金节之后没多久就是四爷的生辰了,对于如何操办四爷的生辰宴,武格格心里有很多打算,只是却没有用武之地。 眼瞅着年下太过繁忙,四爷没有心思精力过生辰,就把生辰宴给免了。 武格格失望之余更加用心地为四爷准备礼物,到了十月三十这天,满怀期待地将生辰礼随着一众妻妾的,送去了前院。 四爷是真的很忙,万岁爷的意思是年后就让剩下的一众受过册封的郡王贝勒都搬出宫去,所以这程子四爷日日都忙得脚不沾泥,以至于二十岁生辰这天,四爷都一直忙到了半夜才回来。 下了一整天的雪,四爷又是骑马回来的,浑身上下都没点儿热乎气儿,嘴唇都泛着青紫。 苏培盛就怕四爷着风寒,甫一回来就忙不迭吩咐小连子去膳房催姜汤,一边又忙活着准备热水。 紧赶慢赶都准备好了,苏培盛端着姜汤送到四爷面前,恭恭敬敬道:“主子爷,您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洗澡水也准备好了。” 姜汤熬得很浓,四爷闻着味儿就不由蹙了蹙眉,到底还是喝了几口,然后将碗放下,目光落在桌上摞着的大大小小的锦盒上。 苏培盛忙得解释道:“主子爷,这是福晋还有格格们敬献给您的生辰礼物,还有五贝勒、七贝勒、五公主、十三爷、十四爷派人送来的生辰贺礼。” 四爷目光在那几个盒子上逡巡,半晌开口询问苏培盛道:“你方才说洗澡水准备好了?” 苏培盛点点头:“是,已经准备好了,主子爷现在就可以去内间沐浴。” 四爷却道:“再加点儿热水。” 苏培盛一怔,再点儿热水,那只怕就要烫着四爷了,但是被四爷盯着,苏培盛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就忙不迭出去催热水了。 待苏培盛回来的时候,正堂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苏培盛一惊,旋即把内间、书房、寝房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有瞧见四爷的人影。 苏培盛傻眼,忙不迭唤人进来询问:“主子爷人呢?” “苏哥哥,方才四爷朝后院儿去了,脸阴得跟要滴水似的,”那人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好像是动了大气。” 苏培盛忙不迭追问:“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会动气?” 那人摇摇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是瞧过了桌上的生辰礼物,四爷就气呼呼地出门了,连斗篷都没披呢!” 苏培盛旋即回头转身进房,然后就瞧着桌上有个被打开的锦盒,瞧着上头的印章是李格格院儿的,而那敞开的锦盒里头赫然装了…… 两双袜子。 还是没有任何刺绣图案、光秃秃的袜子。 苏培盛顿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李格格哦!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他就从来没见过这般火上浇油、自寻死路的高手! 苏培盛忙不迭取了大氅,然后朝着一路后院儿一路狂奔。 …… 这两天一直刮西北风,天儿冷得厉害,维珍又最怕冷,所以连房门都没有出,待到天黑,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之后,就早早上了床,话本子没翻两页,眼皮就开始打架,很快人就睡着了。 除却之前那段时间的失眠,维珍总体的睡眠质量还是很高的,只是今晚却睡得并不安稳,半睡半梦间,就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 维珍模模糊糊睁开惺忪睡眼,就瞧着晕黄的灯影中,一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格外显眼,而这个光头正在用力地扯自己的衣裳。 这个梦怎么好像……有点儿熟悉? 维珍抬起手,放在那个光溜溜的脑门儿上rua了两下,这手感…… 好像更熟悉了。 一路向下,维珍划过他僵着的脸、凸起的喉结、结实宽阔的胸膛,最后停在了男人硬邦邦的腹肌上,一下下慢吞吞地打着圈。 这手感简直了…… 啧啧。 第319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维珍对出现在梦里的这个光头小狼狗满意得不行,就是这光头小狗一直没什么动静,就一动不动木桩子似的坐着不动。 赶紧的啊! 等会儿梦醒就坏菜了! 维珍一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一边伸手在光头脸上轻轻拍了两下,催促的意思很明显。 光头还是不动,维珍这下是真着急了,伸手在那硬邦邦的腹肌上捏了一下,接着就听着对面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那人终于压了下来。 再然后,维珍就彻底醒了。 甫一对上那双带着火的狭长凤眸,维珍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然后不由分说手脚并用就去推身上的四爷,只是这点儿抵抗在四爷这里就只当是挠痒痒了,四爷稍稍一使劲儿,维珍就浑身动弹不得。 “怎么?你又想欺负我?”维珍的小鹿眼凶巴巴瞪着他。 四爷一言不发也瞪着她,两人就较劲儿似的这么瞪着彼此,谁都不肯先挪开眼,直到维珍眼睛开始泛红,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低头就吻了上去。 维珍不依,嘴里发出模糊的抗议,四爷加深这个吻,然后舌头蓦地一疼,登时一股子铁锈味儿就充斥着四爷的口腔。 “呜!” 四爷没有撒嘴,却亲的更凶更卖力,一边两只大手在维珍身上到处放火。 这副身躯,从头到脚,他都再熟悉不过,自然知道要如何取悦它的主人。 渐渐地,抗议声音变了味儿,四爷一把撩起维珍的寝衣扑了上去,然后明明已经柔顺下来的维珍又开始激烈反抗,四爷只能手脚并用把人箍紧。 …… 维珍直勾勾地盯着帐幔上的鸳鸯戏水,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是一条脱水的鱼,她现在脑中就四个字—— 妖精打架。 真是头一次彻彻底底明白这四个字儿的含义,原来这档子事儿里头还真的包含打架。 打了小半个时辰的架,细胳膊细腿儿的维珍累得差点儿嗝屁,缓了半天才勉强喘匀气,正要起身下床的时候,却被一双铁钳似的胳膊从身后牢牢箍住,然后维珍就跌了回去,被四爷紧紧箍在怀里。 维珍气得要命,伸手去捶去掐,身后的四爷一个劲儿喊疼,却说什么不撒手。 “主子爷,是有什么吩咐吗?”外头传来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询问。 四爷不吭声整张脸都紧紧贴着维珍纤细柔白的脖颈,维珍只能硬着头皮道:“没事儿,你退下吧。” “是,奴才遵命。” 这都大半夜了,还是大冷天儿的,维珍既不想害人家苏培盛一直提心吊胆不安生,也不想再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丢人现眼,就像那晚…… 原本说什么也不想跟这臭男人共处一室,这时候维珍只好憋着气忍着,然后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李维珍,是不是爷不来找你,你就不打算主动去找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维珍闭紧双眼。 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四爷眼里的委屈根本掩饰不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拖着尾了:“今天是爷生辰。” 还不不理他,四爷更委屈了,把维珍抱得更紧,脸贴着维珍的脖颈,别扭了半天,到底还是费劲地开了口:“爷错了。” 一直紧闭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维珍盯着面前茜色的帐幔,眼里有一丝意外滑过,而身后男人别扭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晚是我……是我错了,可你当时都把我一脚踹下床,你还让我滚……” “你这是要倒打一耙?”蓦地,维珍转过身,皱着眉瞪着四爷。 “不,是我错了,”四爷一怔,摇摇头,一脸尴尬,顿了顿才接着别扭着道,“那天喝多了……下嘴没轻没重弄疼你了,刚才也……也没看清楚,让我……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撩维珍的寝衣查看,然后就被维珍“啪”地一声把手给拍开了。 “早干嘛去了。”维珍不满地嘟囔着,兀自一脸爱搭不理的模样,不过倒是没再转身过去。 第320章 而他险些就失去了她 知道维珍这是心软了,四爷松了口气儿,不由分说把人搂进怀来,下巴顶着维珍的发旋,鼻尖是淡淡的玫瑰花香,暴躁了将近两个月的四爷,这个时候才总算觉得气顺了。 这些天他真的是一直憋着火,他一个主子爷,愣是被自己的格格给一脚踹下床,当时喝醉的四爷全无防备,冷不防就被踹下床,尾巴骨都给好悬没给摔断。 上回这么踹他的人还是太子。 太子他得忍着,难不成他还得忍着个格格? 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四爷到底也没舍得收拾维珍。 武格格跟郑侍妾见天巴巴地朝前院儿送吃食,四爷是知道的,搁在从前四爷就直接把人打发了,后宅的女人就当安分守己老实待着,成天一门心思瞄着前院儿像什么话。 但是这回四爷没有,虽然他没心思吃她们送的饭菜,不过却也由着她们日日送。 他就是想叫维珍知道,他不是就她一个格格,后院儿抻着脖子盼他宠爱的女人有的是。 他以为维珍会心慌,会红着眼睛向他示好服软,毕竟她一直都是个胆小性子软的。 但是眼瞅着两个月都要过去了,维珍愣是没有任何表示。 他一边憋着火,一边还得自我安慰,她肯定在等他的生辰,等着给他送个大大的惊喜。 然后,惊喜就是…… 两双袜子? 天知道,当四爷迫不及待打开维珍的锦盒、两双袜子映入眼帘时候是个什么心情。 什么是恼羞成怒,什么又是怒发冲冠,一向最是沉得住气的四爷,今时今日一股脑儿都在个小格格的身上体验到了。 一刻都不能忍了! 他必须要让维珍认清自己的身份,也得叫她彻彻底底明白“主子爷”这三个字的含义! 四爷顶风呼啸的西北风杀进了后院,在甘草茯苓吓得打颤的请安中,沉着脸进入了维珍寝房,撩开那茜色的帐幔,维珍沉静的睡颜就在眼前。 四爷站住脚,眯着眼盯着那张脸,渐渐地,另一张脸浮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小鹿眼不复平日的灵动俏皮,泪水满溢,她畏畏缩缩跪在自己面前,不断地哀求告罪:“妾身知错了!求主子爷饶了妾身这回,妾身再不敢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一边告罪,一边双手颤颤地去解扣子,惊惧又柔顺地取悦自己。 …… 这是他想要的吗? 一个彻头彻尾由着他搓圆捏扁的奴才? 四爷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四爷怔怔地看着维珍沉睡的脸,还有那只她在外头纤细白皙的手,心中的焦躁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半晌,他坐下来,轻轻扯了扯被子,想把那只不安分的手塞进去,就在这时候,维珍却蓦地睁开眼,四目相对,四爷呼吸都停了。 那只白津津的手朝他伸了过来,落在他的脑袋上,一下下轻轻地揉着,然后那只手轻抚他的脸、脖子、胸膛最后来到小腹,一下下轻轻揉着,就像是从前每一个他胃疼的深夜,她为他做的那样…… 就算铁石心肠也被她揉化了。 再然后,那只小手开始作起了怪,在他小腹上又捏又掐的,四爷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旷了近两个月的四爷是一点就着。 维珍一向就不是个会在情事上隐忍的,她享受其中也积极回应,就是因此,四爷身上的各种印记几乎都没断过,但是这回的维珍特别凶,对他又是抓又是蹬的,甚至还咬破他的舌,他却一点儿都不生气,反倒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要的就是这样鲜活明动的维珍。 会笑会哭,会阳奉阴违偷吃炙鹿肉,会默默给他包饺子慰藉他的失落孤寂,会煮奇奇怪怪味道的奶茶,会光着脚坐在毯子上教大格格鸡鸭鱼肉,会枕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腰撒娇,会逼着他脱裤子查看腿上伤情,会因为吃味儿红着眼吼他恶心…… 这才是维珍。 他的维珍。 这世上的奴才千千万,维珍却只有一个。 而他险些就失去了她。 …… 明明此刻维珍就在四爷怀里,可是四爷却还是后知后觉惊出一身汗,他一边默念“万幸”,一边把维珍抱得更紧,以至于维珍都喘不过气儿来。 维珍费劲地仰起头,瞪着四爷抱怨:“你是打算闷死我吗?” 第321章 真是便宜四爷了 回答她的是四爷密不透风的吻。 四爷吻得太凶,维珍都招架不住,伸手要去推四爷,可口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却让维珍心虚,两只手就推不下去了,到底是被四爷亲了好一会儿。 等放开的时候,维珍连脖子都是红的,脱水鱼似的大口大口喘息。 眼瞅着四爷盯着自己的眼神又不对劲儿,维珍赶紧伸手捂住了四爷的嘴。 “你再亲,我……我就再咬!”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四爷忍不住笑,握着维珍的手亲了亲,维珍想收回手,四爷却紧紧攥着不让,维珍瞪他,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带着明显娇嗔。 “上次……咬破了?流血了吧?”虽然这话实在难以启齿,可是四爷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维珍又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四爷是真的难为情,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没跟我说已经断奶了,我以为还……当时就有点儿不甘心……” 说不下去了,四爷觉得自己脑袋都在冒烟。 维珍也觉得自己在冒烟,一边伸手推了一把四爷,一边小声道:“你那么忙,动不动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哪儿有机会听我说这些鸡毛蒜皮。” 四爷沉默,重新把人搂进怀里,然后亲了亲维珍的耳朵,小声道:“这程子是忙,不过年后应该就得闲了,到时候爷好好儿陪陪你。” “谁要你陪。”维珍撇撇嘴小声道。 “是爷要你陪。”四爷又道。 维珍不撇嘴了,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那一点点弧度也没能逃过四爷的眼。 四爷的心都要化了,忍不住捧着维珍的脸又要亲,维珍嫌嘴巴疼怎么都不肯,四爷只能退而求其次亲维珍的脖子,搞得维珍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维珍受不了,伸手把人推开,然后撩起被子就要下床,四爷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怎么又要走?” “不走,去拿样东西。” 四爷这才撒手,就瞧着维珍下了床,打开靠墙的箱柜,从里头拿了个锦盒出来。 同样花色的锦盒,四爷刚才才在前院儿见过,这时候冷不丁瞅见一个一模一样的,登时心里又开始委屈了,看着维珍的颜色也带着哀怨。 他的二十岁生辰礼物,是两双光秃秃的袜子。 从前维珍再敷衍,好歹香囊上的图案还是她画的,但是这回……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不能怪维珍,那就只能怪自己了,四爷憋得够呛。 这边四爷内心的独角戏还在唱呢,那边维珍已经捧着锦盒回到了床上,然后就把锦盒递到了四爷面前。 四爷愣了一下,才开口:“给爷的?” “你不要就算了。” “要!我要!”四爷忙不迭抢过来,脸上的惊喜根本就挡不住,迫不及待就打开了锦盒,然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这……这是什么? 四爷这反应,原在维珍的意料之中,当下,她取出里头叠好的东西展开,然后跟四爷解释道:“这是我给你织的毛裤,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真的是一条毛裤。 自打头一次在前院儿看见竹子,维珍就觉得这竹子挺适合做毛衣针,只是后来她就怀了小西瓜,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也是前不久,瞅着前院儿竹子长得翠生生的,这才又想起这茬儿来。 毛衣针好办,小池子那二把刀的木工手艺就足够了,但是毛线却压根儿没有。 维珍就找肖嬷嬷帮忙,这事儿维珍不打算在宫里办,没得引人注意,肖嬷嬷就出宫找到纺线的高手,前前后后地跑了好几趟,才总算纺出维珍满意的毛线。 当时,维珍是想着要给四爷准备七夕礼物,但是奈何她的手艺实在太差,织了拆,拆了又织,七夕是赶不上了,就只能留着当四爷的生辰礼物了。 上大一的时候,宿舍里有位姑娘给异地的男朋友打毛衣准备做生日礼物,然后维珍就心血来潮跟着人家学,她倒是没有男朋友,是想着给爸妈一个惊喜。 只是同样是两只手十根手指,人家同学手指的灵巧程度简直是灵长类天花板,打起毛衣来真叫人眼花缭乱,但是维珍手笨,就学会了最简单的平扣跟元宝扣,还磕磕绊绊的,就想着等熟练些再给爸妈打毛衣。 哪想到她还没来得及给爸妈打毛衣呢,结果就穿到了大清朝。 真是便宜四爷了。 第322章 中二少年 四爷看着眼前这条毛茸茸、瘦巴巴的裤子,半晌还没回过神来。 他这个皇子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但是却真的从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裤子,刚才维珍管这个叫…… 毛裤? “你怎么织的?”四爷伸手摸了摸,是柔软的毛裤,穿在身上肯定特别暖和,四爷越看越好奇,“爷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裤子?” “之前四爷赏了妾身许多皮毛,妾身压根儿用不完,一味儿收着又担心虫蛀,所以就琢磨出这个法儿来。” 这是维珍早就想好的说辞。 “别看瞧着怪里怪气的,但就适合秋冬的时候穿,四爷穿在身上,平时骑马的时候不磨腿,也能保暖。”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也渐渐咂摸出来皇子们之间看似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涌动。 大的地方要较劲儿,比如卯着劲儿争随驾出征、伴驾塞外的机会,小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就拿骑马这事儿来说,天冷了不骑马改坐马车不是很正常吗? 可一个个精于骑射的皇子谁都不服谁,就等着看谁受不了冻最先改乘马车,好像谁第一个乘马车谁就是满清第一病夫似的。 就拿四爷来说,这么冷的天儿,宫里早就开始烧地龙了,他到现在却愣是咬着牙顶风冒雪的骑马。 就算穿棉裤,也扛不住大北京的冬天啊。 在外奔走一整天回来,四爷的两条腿天天都冻的跟冰似的,所以苏培盛总是第一时间准备热水给四爷泡澡,就怕冻坏了他家爷。 这诡异的好胜点,就特别……中二,反正维珍是不能理解。 不过要是棉裤里面再贴身穿毛裤的话,保暖效果肯定提升不少,也省得她家中二少年冻坏身子影响健康,早早地嗝屁。 所以给四爷织毛裤这事儿,就这么应运而生了。 “你有心了。” 四爷现在不觉得这毛裤奇怪了,他心里热乎乎的。 他不知道这毛裤是从貂绒变成这样的,但是四爷又不笨,看这上面一排排齐齐整整的纹路,就知道这毛裤肯定花了维珍很多心思精力。 平时做针线都会戳到手的维珍,为了给他织这条毛裤,也不知戳了多少次手呢。 四爷伸手牵起维珍的手,凑过去亲吻,维珍想缩回去,却被四爷拉着不放,到底是被四爷把十根手指都亲了个遍。 再亲密甚至是放浪的事情早都做过不知多少回了,可是维珍还是面颊发烫,一边垂下眼,一边推了四爷一把:“你试试看。” “嗯。” 四爷答应得很痛快,当下就把毛裤穿上身。 他真的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贴身的裤子,毛裤紧紧贴在腿上,四爷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贵在弹性好,行动不受影响,骑马肯定是没问题,而且这毛裤是真的很暖和,四爷才穿上一会儿就觉得出汗了。 “怎么样?里头扎不扎?” 这是维珍最关心的问题,这儿又没有秋裤,所以维珍就在毛裤里面加了两层细布,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不扎啊,”四爷摇摇头,一边还下床走了两圈,脸上的笑容根本就忍不住,“爷明儿就上身。” 维珍坐在床上,看着她家四爷穿着白毛裤美滋滋地走来走去,这画面,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要…… 也不能说幻灭,反正就特好笑。 维珍实在忍不住扭头朝里……尽量笑得不那么大声。 四爷还停不下来,继续来回踱步,嘴角都没有下来过。 什么稀罕的礼物没收过,但是四爷从没有这么高兴过,这每一针每一线都是维珍对他的心意,之前看到袜子有多失望愤怒,这会儿就有多满足开心…… 对了,袜子。 四爷停住脚,顿了顿,然后又过来上了床,伸手推了推维珍。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总算压下去笑,扭头看向身后突然变得面色凝重的四爷,维珍一脸莫名:“怎么了?” 四爷握住维珍的手,有些迟疑,到底还是问出了口:“今晚要是……要是爷不来,这毛裤你还会送给爷吗?” 第323章 她还是想当人 四爷一出口,维珍的表情也跟着凝重了下来。 维珍心里有过一丝犹豫,她知道这一次其实四爷先低头了,已经很难得了,她也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四爷才会高兴。 可到底她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两个人就都沉默了。 维珍默默吸了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一字一字轻声道:“四爷,我已经有很多个身份了,阿玛额娘的女儿、大格格二阿哥的额娘、你的格格,实在不想再多一个……玩物的身份。” 是的,玩物。 那天晚上,四爷对她的态度,粗暴的……只能让她想到“玩物”这个词儿。 那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把四爷一脚踹出去,是本能反应,等看着光着脚四爷跌在地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一个格格,竟然把主子爷踹下了床。 她心里不是没有惶恐后怕,可是渐渐地,却只剩下心凉如水。 武格格跟郑侍妾如何争奇斗艳讨四爷欢心,她难道不知道?四爷存着什么心思,她又不清楚? 她犯了那么大的错,四爷大恩大德,没有发落她,她这个小格格自然得感恩戴德,该像武格格跟郑侍妾那样巴巴地去讨四爷的好,甚至是在床上……屈辱地迎合四爷的喜好。 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 她难道不是被爸妈宝贝长大的?就连李父李母也是一门心思疼她爱她,难道他们会希望自己的闺女由着人作贱玩弄? 她跟四爷……打一开始就不可能做正常夫妻,她的身份决定了很多事她就得隐忍。 乳母的算计、福晋的刁难,四爷偶尔的坏脾气,甚至哺乳期最敏感脆弱的时候,都被不允许见孩子过。 四爷是她的夫君,却更是她的主子。 所以四爷理所当然地可以对她这个奴才释放任何情绪,他说什么做什么自然都是对的,但她的喜怒却得自己过滤、调整。 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她真的忍下了很多。 她难道没有委屈吗?可是她就连委屈也得忍着。 日子长了,她甚至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认命了,好像她就是扎扎实实生在大清的女人,而从前的二十一年人生才是一场幻梦,直到那天晚上,她才猛然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还是忍不了。 她忍不了这玩物的身份,忍不了屈辱地匍匐主子爷面前,放弃所有自尊,把作贱轻慢当成恩赐。 如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和相处,在四爷心里,她就只是一个玩物、不值得得到任何尊重的话,那她就只能放弃四爷了。 未来的日子可能会艰难,但是也好过做个没有尊严灵魂的玩物。 说是在四爷手下讨生活,可是…… 她还是想当人。 这样的想法、选择,或许并不明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 说这话的时候,维珍尽可能地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晰,也尽可能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她屏住呼吸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始终盯着那只一直紧握自己的大手。 她说完了,然后那只手也松开了她。 维珍闭上眼,使劲儿吞下喉头的酸苦。 这结局,她该想到…… 下一秒,她被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环住,然后她跌进男人的怀里,熟悉的沉水香顷刻之间充斥着肺腑,耳畔是四爷疼惜的声音:“珍珍,不会有那一天的,爷跟你保证。” 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维珍伸手抱住四爷,哭得浑身发颤。 “那晚,我……我真是喝醉了,”四爷既心疼又懊恼,不停亲吻着维珍的头发,语无伦次地解释,“当时……当时我就想跟你撒个娇……” 是的,他就是想跟维珍撒个娇,躺在维珍的怀里,像大格格小西瓜那样理直气壮地撒娇。 清醒的时候,他做不来,只能趁着喝醉的时候,放纵自己。 这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怎么就是不长记性? “要不,你……你也咬我一口?” 四爷是真不会哄人,小声跟维珍打商量,然后下一秒,维珍就真的三下两下扒开四爷的衣裳,然后张开嘴不由分说对着他的前胸就是一口。 四爷没料到,浑身一颤,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把维珍抱得更紧了。 “消气了吗?没有的话,另一边儿也给你咬?” 第324章 大清帝国掌管织毛衣的神 维珍才不想,硬邦邦的,口感一点儿都不好。 大半夜地又哭成花猫脸,维珍有些难为情,想要去内间洗漱一番,却被四爷摁着动不了。 “你……你要干什么?”被四爷这么直勾勾盯着,维珍浑身不自在,说话的时候睫毛一个劲儿颤,像两只振翅欲飞的蝶。 “让你高兴。”四爷哑声道,然后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上去,一边轻轻把人放倒。 …… 四爷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陪维珍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晌午,醒的时候,两个人都饿的够呛,好在苏培盛动作麻利,两人洗漱之后,早膳就摆好了。 眼瞅着维珍跟四爷挨着坐用膳,四爷还一个劲儿偷看维珍,苏培盛退到了门外,瞅着外头的大晴天儿,默默叹了口气儿。 “师父,好端端地叹什么气?”小连子凑过来问。 “就是突然想起了从前看的一场戏。”苏培盛道。 小连子追着问:“什么戏?” 《长生殿》,唐皇请杨妃呗。 杨贵妃拈酸善妒,惹怒唐明皇,直接下令把杨贵妃送回家,可是后来老头子还不是巴巴地屈尊去接人家杨贵妃回宫? 也不知这戏文里头是不是胡诌,反正他可是瞧得真真儿的,每回李格格作死都能把主子爷气得半死,可最后李格格反倒都比从前更得宠了。 不但苏培盛发现了,维珍也觉得四爷一直在偷看自己,怪别扭的,到底是没忍住,放下了牛奶粥,看向四爷:“妾身……眼睛肿得厉害?” 昨晚又哭又闹,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方才洗漱的时候,维珍就发现眼睛有点儿肿。 四爷一怔,随即摇摇头:“不厉害。” “那你一直看什么?”维珍小声嘟囔。 四爷也放下了碗筷,伸手扯住了维珍的手,一开口就带着股子心疼:“昨晚没仔细看,手指伤着了吧?” 维珍莫名其妙,顿了顿,才反应过来,然后摇摇头道:“我织得慢,所以没有伤到手指。” 这时候身上就穿着毛裤的四爷,是真的很好奇:“到底是怎么织的?” 这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引得维珍嘴角上翘:“那等会儿我织给你看,我特别厉害,会……会织两种扣呢。” 虽然是地地道道的菜鸡水平,但是在这里,她绝对能算得上是……大清帝国掌管织毛衣的神吧? 咳咳。 “行,等回来,你织给爷看。”四爷笑着点点头。 “四爷还是要出宫?” 四爷摇摇头:“等下得去趟永和宫。” 按说生辰当天,四爷是得去给德妃请安的,但是这程子实在忙得不行,万岁爷那边又盯得紧,四爷去永和宫太早,德妃都还没起来呢,四爷实在是等不及,在门外给德妃磕了头,然后就着急忙慌出宫去了。 今儿既是得空,那就得过去一趟。 维珍点点头,夹了个水晶虾饺慢吞吞吃下,然后又问四爷:“四爷晚上想吃什么?寿面吗?” 昨儿四爷都没过生辰呢,维珍想着今儿给补上,到底是二十岁的生辰呢,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寿面? 四爷瞥了一眼面前的阳春面,然后跟维珍道:“爷想吃蛋糕。” “你从前给大格格做的那种,”四爷又补充道,眼神里带着股子哀怨,“你还没给爷做过。” 这是……又在撒娇? 维珍不由抿了抿唇,然后点头道:“成,等下就给你做,做个比大格格那个还要大的蛋糕。” 这才对嘛,他可是老子,大格格怎么能跟他比? 四爷也不哀怨了,美滋滋地接着吃面。 …… 四爷到底也没能吃上维珍做的蛋糕,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延禧宫的宫人进进出出乱糟糟的,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儿。 延禧宫住着惠妃。 “去打听打听出什么事儿了。”四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 其实也用不着苏培盛打听,等四爷甫一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四爷就知道了。 “老四!” 远远儿地,就瞧着三爷冲自己招手,一脸凝重,没有半点儿平日的闲散,这样一派正经的三爷还真是难得一见,四爷登时就知道肯定出大事儿了,当下不由加快了步子。 第325章 大福晋走了 “见过三哥。” “宫外将将传来消息,说是大福晋走了,你赶紧回去更衣,等下咱们兄弟几个一道出宫祭拜,”三爷压低声音道,“老八他们几个在小校场,离得近,我就让他们先过去了,省得再折回来一趟麻烦。” 大福晋走了? 虽然一直都知道大福晋身子不大好,甚至为了不让大福晋死在宫里,大爷还特地尽早搬出了宫,可冷不防听到大福晋走了,四爷还是感到了震惊。 可毕竟是同一辈的嫂子,大福晋也就比只他大六岁而已。 大福晋可真是福薄。 大福晋自从过门之后,不是在怀孕就是在生孩子,抑或是流产养病,人几乎就没有出过后院儿,所以虽然在阿哥所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但是四爷跟大福晋几乎就没有打过照面。 但是四爷还记得大福晋刚过门时候的模样,那时候伴驾塞外的时候,刚成亲的大爷带上了大福晋。 十六七岁的少女,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明艳动人。 是的,大福晋会骑马,还骑得很好,甚至都比那个时候的他骑的还好。 算起来,大福晋还是一众福晋中唯一会骑马的。 可从那以后,大福晋几乎就没再露过面了,每次听到跟大福晋有关的消息,不是大福晋又有身孕就是大福晋卧病,抑或是惠妃娘娘嫌大福晋悍妒不贤,一味儿勾着大爷,容不下庶子庶女。 可明眼人谁看不出,分明就是大爷魔怔了似的一门心思地非要嫡长子、只要嫡长子,可善妒不贤的名声,却愣是让大福晋背了十多年。 后来大福晋总算生下嫡长子,别说是大爷了,就连四爷也默默松了口气儿。 紧接着,大哥封王,对大福晋而言,正是夫贵妻荣、母凭子贵日子舒坦的时候,可偏生这个时候撒手人寰。 不是福薄还能是什么? 短暂的愣神过后,四爷旋即点头道:“是,弟弟这就回去更衣。” 三爷看着四爷匆匆离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儿。 大福晋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也不知…… 跟之前太子的故意刁难、拖着不肯放太医的缘故有关。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太子可就真是作孽了,不单单害了大福晋一条命,也让老四跌了那么大个跟头。 虽然看老四倒霉是很痛快,但是三爷却也心有戚戚然,老四是跌了跟头没错,可是这些年来,他这个排行紧挨着太子的三弟难道受太子的刁难少? 明明都是皇子,却偏生同人不同命。 …… 不管三爷是怎么想的,反正大爷是认定大福晋这么早早撒手人寰,是绝对跟太子有关的。 待三爷跟四爷马不停蹄出宫赶到直郡王府的时候,才下马,就隐隐听到王府里头有动静传来,似乎有人在争吵,而且还不止一个。 大福晋将将病逝,谁敢这个时候在直郡王府撒野?也不怕被大爷给他来个一刀两断。 事实证明,也只有大爷自己才敢如此。 待两人被下人引着前往灵堂,里头的动静就听得更清楚了。 “少他娘的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但凡你高抬贵手,肯让太医给锦姝医治,锦姝怎么可能这么年纪轻轻人就没了?你个杀人凶手也配在来给锦姝敬香?!” “你……你放肆!仗着皇阿玛平素宠爱,你一向不把孤放在眼里,这时候竟还敢讪谤于孤!是活腻歪了不成?!” “老子不但讪谤,老子还要打你!” “大哥!大哥!冷静!冷静!” “直郡王!孤看你这是要造反!” …… 远远听着灵堂里这熟悉的动静,四爷脚下就是一顿,他不由就想起了之前那一次宫宴之上,大爷跟太子的那一场酒醉胡闹。 手心手背都是肉,万岁爷当时没有舍得下令惩罚太子跟大爷,倒是他被下旨训斥还闭门思过。 这种经历,四爷是真的不想有第二次了。 是真的有阴影,以至于四爷甫一听着这动静,头皮都发麻,真想转身就走。 可他到底是走不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跟三爷急匆匆进了正堂。 第326章 灵堂大闹 灵堂里真是一片大乱,大爷拿着随手抄起的孝棍就要去打太子,却被八爷九爷死死抱住。 只是大爷实在勇猛健壮,两人根本拉不住,所以十二跟十四还跪在地上,一人一边分别抱着大爷的左右腿。 这下子,大爷是动弹不得了,却依旧骂不绝口,还把手里的孝棍朝太子狠狠砸去,亏得侍卫眼疾手快,可白花花的孝棍还是与太子擦肩而过。 真是晦气又火大。 太子如何忍得了?当下蓦地一把从身后侍卫的腰间就抽出了腰刀,杀气腾腾地冲向大爷。 “你给孤去死!” 太子跟大爷一贯针锋相对,从唇枪舌剑到上演全武行,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都是见过的,但是动刀却还是头一回。 一时间,所有皇子都是一惊,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一个清瘦的身影飞奔上前,从身后一把死死抱住了太子。 “太子殿下请三思!请三思!” 是十三。 “滚!”太子此时真真是血灌瞳仁,如何听得进去劝,抬脚就去踹十三,“要不然孤连你也不放过!” 眼瞅着十三挨了这一脚,四爷如何还看得下去,忙得飞奔上前,伸手去抢太子手中的刀:“太子殿下息怒!” 三爷跟五爷也回过神来,忙不迭也上前抱住太子,不住口劝着:“太子殿下请息怒!” “你们一个个都要跟着直郡王造反不成?!”太子动弹不得,直气得额上青筋暴起,一双血红的眸子狠狠环视周遭众皇子,然后定在四爷脸上,狠狠道,“老四,你果然是老大养的狗!真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自打去年,四爷巴巴地为大福晋出头,太子就认定四爷是大爷的人,焉有不记恨的? 不过因着朝堂中不时有人上书弹劾,说他残害手足云云,太子就算记恨四爷,也只能暂且忍着,甚至在万岁爷的授意下,还得让四爷配合他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既是万岁爷想看兄友弟恭,那太子肯定也不会明着为难四爷,可是这时候,四爷又拦在他前面,仍旧是为了大爷,太子如何还能忍得住,整个脑子都被愤怒攻占了。 狗。 他是狗。 四爷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就是这一瞬,他真想抢过刀…… 虎口一阵疼痛蓦地袭来,四爷猛然回过来神,对上太子猩红的眼。 “殿下三思,这可是大福晋的灵堂,死者为大。” 这话一出,太子顿时面上一僵,扭头看了一眼冷冰冰的牌位,到底是松开了手。 大爷也如梦方醒一般,也看向那方牌位,顿时鼻子一阵酸涩,眼睛泛红。 是啊,这是锦姝的灵堂。 是她这辈子最后的体面,他不能不顾。 大爷卸了劲儿,甩开抱着他的弟弟们,然后红着眼仓皇退出灵堂。 “殿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何宝赶紧上前提醒。 太子没吭声,将剑递给了侍卫,然后转身朝外走去,何宝松了口气儿,瞥了一眼四爷滴着血的手,然后忙上太子。 “恭送太子殿下!” 太子跟大爷都走了,灵堂里的一众皇子都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就听着十三蓦地发出一声惊呼:“四哥,你手流血了!”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四爷还慢慢滴着血的手上,而地砖上已经滴落一小滩了,在煞白一片的灵堂中,那一滩猩红血迹就显得异常刺眼。 “四哥,不要紧吧?”八爷也瞧见了,紧张地走上前,“不如去弟弟府上清理包扎吧。” 八爷府跟直郡王府相去不远。 四爷摇摇头,从十三手里接过帕子,简单扎了两圈,然后跟八爷道:“这点儿小伤不要紧,用不着麻烦,你在这儿好生替大哥盯着。” 大爷情绪眼见是不稳定,只怕没心思盯着大福晋的丧事,少不得八爷这个最亲近的弟弟帮着盯着。 “是,弟弟会的,四哥放心,”八爷忙道,“四哥还是先回宫歇息吧。” 四爷没推辞,又跟三爷道别,然后抬脚往外走。 十四担心地看着四爷受伤的手,侍卫的钢刀有多锋利,他是知道的,也不知四哥伤的有多重,正想着追上去,结果就瞧着十三快步跟了上去。 “四哥,等等我,我也回宫!” 十四正要迈出的脚登时就是一顿,然后收了回去,默默看着十三追上四爷,然后兄弟两人并肩而去。 …… 第327章 事发经过 四爷是骑马来的,但是现在手受伤了,就不方便骑马了,苏培盛迅速找来了马车,四爷跟十三一道坐上了马车。 四爷裹在手上的帕子都被血浸湿了,十三瞧着眼睛都泛红了,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四哥,疼吗?怎么流这么多……这么多血?” 四爷此刻的心情其实特别差,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个人安静待着,但是瞧着十三这副模样,到底还是忍住了心头的暴躁。 “没事儿。” 十三闻言眼泪就蓦地刹不住了,他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道:“他……他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回回都……都挑四哥欺负,怎么……怎么能这样?” 是啊,怎么能这样呢? 都是皇子,凭什么有人天生就高高在上,有人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由着作践? 从前四哥受大爷跟太子牵累的还少? 今天太子更是过分,竟……竟然当众说四哥是狗。 当时要不是竭力忍着,十三真想狠狠咬上太子一口,这时候,十三是真的忍不住了。 平时他也没少被三哥欺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只当三哥是在王八念经,更没有因此掉过眼泪,但是现在眼见着四哥受欺负,他是真的受不了,比自己受欺负还要难受十倍百倍。 上次见十三掉眼泪,还是去年自己被太子踹伤的时候,没想到,时隔一年,十三又掉眼泪,还是为了他。 四爷是既心疼又无奈,用没受伤的左手揉了揉十三的后脑,宽慰道:“真的没事儿,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十三一个劲儿摇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四爷没办法,只能转移话题:“大哥跟太子是怎么起的争执?” 三爷跟四爷是一听到消息,就赶来直郡王为大福晋敬香的,但是就这样,还是赶在太子之后到的。 可见太子没有摆架子,也是一得到信儿就赶紧过来的,就这态度也不像是来上门挑事儿的,倒是比平日平易近人多了。 可就这样,还是跟大爷闹得那么难堪,甚至在灵堂之上都舞刀弄棒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十三吸了吸鼻子,然后跟四爷道:“我跟八哥九哥他们一起从小校场去直郡王府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没来呢,当时大哥的情绪就特别差,我们给大福晋上香之后,就宽慰大哥来着,然后,太子殿下就来了。” “当时弟弟还挺意外,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来得这么快,还以为太子殿下得等到最后才来呢,大哥甫一瞧见太子殿下,脸色就不大好看,但是一开始还是忍着的,迎了太子殿下进了灵堂,后来……” 说到这里,十三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才不确定地道:“后来许是八哥哭得太厉害,大哥也是一时悲伤过度,就、就看太子殿下不顺眼了吧。” 四爷也就是随口一问,听十三这么一说,也不由蹙了蹙眉。 有之前的教训在,所以太子殿下跟大爷一开始其实还是都忍着的,尤其是太子,第一时间登门吊唁,绝对是给大爷面子了,这本该是兄弟两人改善关系的机会,但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还是出了岔子。 往后,大爷跟太子只怕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也不知皇阿玛知道这事儿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是不是又要怪罪于他?然后下旨训斥、禁足? 四爷看着受伤的右手,自嘲地牵了牵唇。 …… 从直郡王府出来的时候,太子还气得五内生烟,但是等到回宫之后,太子就开始六神无主了。 不论如何,刚才他在直郡王里头的的确确是对着大爷挥刀的,虽然大爷冒犯自己在前,但是…… 太子越想越是后怕,他当时怎么就没忍住呢。 大爷冒犯他,对着他这个太子公然大不敬,还用孝棍打他,这原是他扳倒大爷的好机会,但是,他就是没有忍住。 明明是他占着理,但是现在反过来,他的错处却比大爷还要大。 皇阿玛已经知道了吗? 肯定知道了,当时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太子越想越是心慌,在正堂里头来回踱步,好不容才总算等到何宝一路小跑冲了进来,太子忙不迭一把抓住何宝,问道:“怎么样了?” 第328章 保成知错了 “回……回殿下的话,万岁爷已经……已经知道了!”何宝喘息着道,瞧着太子蓦地双目圆睁,何宝又忙道,“不过万岁爷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了。”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儿,还好还好,瞧着万岁爷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明显还是维护自己的。 “殿下,您……您还是快去向万岁爷请罪吧!要是被直郡王抢先,只怕就不好了!”何宝着急提醒。 太子点点头,虽然他很怵这个时候去面对皇阿玛的狂风骤雨,但是就像何宝说的那样,肯定不能让老大抢了先!不定在皇阿玛面前如何抹黑他! 当下太子就急忙忙朝乾清宫赶去。 “皇阿玛……” “啪!” 甫一进了乾清宫,太子只叫了一声皇阿玛,就被万岁爷狠狠抽了一记巴掌。 “你这逆子!如今你还只是储君,就迫不及待地要对亲兄弟挥刀,那日后登基继位,定是要将朕的皇子屠杀殆尽是不是?!” 这还是太子长这么大,第一次挨巴掌,万岁爷一贯严肃,但是待太子却格外亲厚,毕竟是自己唯一带大的儿子,连太子平日的衣食起居,万岁爷都要过问。 这里头固然有天子的掌控欲,但更多的还是慈父心肠。 太子真的是被抽懵了,脑子里头都是“嗡嗡”的,不待回过神来,太子已经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了万岁爷的腿,然后就掉起了眼泪。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这样抱着万岁爷的腿“呜呜”哭着。 看着人高马大的太子孩子一样跪在自己面前抱着裤腿,万岁爷纵使火冒三丈,这火儿也顿时熄了一半。 “都是保成不好,又惹皇阿玛生气了……”太子仰起头,哭红的一双眼看着万岁爷,又是内疚又是可怜,一副小孩子做错事儿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保成知错了,皇阿玛……皇阿玛别因为保成气坏了身子……” 万岁爷看着这双眼,剩下的火也被浇得七七八八。 他心里默默叹气,半晌,取出帕子递给了太子,一边沉声道:“被朝臣弹劾残暴不仁、对手足冷酷无情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抛到脑后了?是还想再被弹劾?” 万岁爷说的是之前太子踹四爷被朝臣弹劾的事儿。 虽然当初事儿瞒得也算严实,可到底还是被人嗅到了不同寻常,于是就有人上书弹劾太子,后来还是万岁爷授意四爷,四爷主动给太子擦了屁股,才堵上了朝臣的嘴。 算起来,还真是没过去多久,太子就又固态萌生,这一次倒不是冲着四爷了,而是冲着大爷,还是在大福晋的灵堂,太子竟然还对大爷拔了刀,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可不是找人擦擦屁股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太子当时真的是被大爷气昏了头,后来回想也觉得后怕不已,这时候更是吓得浑身发颤,他一个劲儿地摇头:“都是儿臣的错,儿臣当时……当时是被气昏了头,儿臣往后再不敢了!皇阿玛明鉴!” 一边说着,太子一边朝万岁爷叩头,万岁爷瞧着直蹙眉,眼里有无奈也有心疼,伸手把太子扶起来,一边沉声叮嘱道:“保成,这是最后一次,明白吗?” 太子被万岁爷的视线看的心里打颤,稍稍一顿,忙不迭点头道:“是,儿臣再不敢了!请皇阿玛放心!” 又是哭又是磕头的,万岁爷瞧着太子这副模样实在狼狈,当下吩咐了梁九功带太子去偏殿洗漱更衣,等太子再回来的时候,万岁爷已经移步暖阁,午膳都摆好了。 “来,陪朕用膳。”万岁爷冲太子招招手。 “是,儿臣遵命!” 太子受宠若惊,忙不迭走上前,在万岁爷对面坐下,亲自动手给盛了一碗猪肺杏仁百合汤给万岁爷端过去。 “这猪肺杏仁百合汤是最润肺清火的,皇阿玛喝了……就别生儿臣的气了。”太子道。 万岁爷没理太子,却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碗猪肺杏仁百合汤,太子也松了口气儿。 喝了口猪肺杏仁百合汤,万岁爷才又开口。 第329章 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先帝子嗣单薄,能长成的,除了朕也就只有你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朕八岁登基,当时形势何等危急,朕寝食难安,是你福全皇叔时时守在朕身边,与朕同吃同住,陪朕一路熬过来的。” “后来准噶尔势起,勾结沙俄,危及大清,实不能忍,也是你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领命出征,为朕分忧,都道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朕时常遗憾先帝没能给朕多留下几个兄弟。” 说到这里,万岁爷不由一声轻叹,再张嘴就带着点怅惘了。 “你福全皇叔天生就身子骨不好,那一仗打下来,身子骨就更差了,还有你常宁皇叔,如今也被旧伤缠身,日日汤药不离口,朕每每想起,心里就着实难过。” 万岁爷是个什么意思,太子还能听不懂? 太子嘴唇动了动,然后起身,对着万岁爷再度下跪:“皇阿玛教诲,儿臣必当铭记在心,绝不敢忘!” 万岁爷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起来吧。” “是,儿臣遵命,”太子这才又起身入座,一边一脸恳切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只怕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身上的旧疾又复发了,儿臣想着明日亲自过府探望,也算尽儿臣的一份孝心。” 万岁爷更满意了:“不要兴师动众。” “是,儿臣遵命。”太子恭恭敬敬道。 “顺带也去瞧瞧老四,朕听闻他手伤的不轻。”顿了顿,万岁爷又道。 太子一怔,旋即忙不迭点头:“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陪万岁爷用过午膳,太子才退出了乾清宫。 皇阿玛拿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的事儿说教,是让他能够重视珍惜手足情,这个他能明白,可是皇阿玛随即又提了老四,让他去探望老四,皇阿玛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让他趁机多亲近亲近老四?把老四收入麾下、就像是皇阿玛对福全皇叔那样? 瞧着太子人有些心事重重,何宝忙得上前扶着太子。 “殿下,您仔细脚下。” 太子回过神来,一阶一阶下着台阶,一边低声询问:“老四当真伤得厉害?” 他当时在气头上,倒是没有注意,还是刚才万岁爷提了一嘴,他才知道老四受了伤。 “是,四爷当时为了拦殿下的刀,虎口受了伤,流了不少血呢,可见伤得不轻,”何宝忙不迭小声道,打量着太子略带惊愕的表情,何宝又添了一句,“不过四爷当时一声未吭,也难怪殿下不知。” 太子闻言不由眉头紧皱。 又是这个老四,也不知是不是跟他命里反冲,回回都自找苦吃。 不过比起上一次在毓庆宫踹四爷,这一次太子对四爷还真是多了些感激。 得亏当时老四拦着,要不然的话…… 哪里是他挨一个巴掌就能善了的?他这个太子之位定然是保不住了! “顺带也去瞧瞧老四,朕听闻他手伤的不轻。” 回想着万岁爷之前的吩咐,顿了顿,太子吩咐道:“回去之后多备些补品,明儿随孤去瞧瞧老四。” “是,奴才遵命。”当下,何宝忙不迭应声道。 …… 太子走了,梁九功端了杯安神茶进来。 “万岁爷,您这两日都没睡好,不若喝了安神茶歇一会儿吧。”梁九功道。 万岁爷不耐地摇摇头,可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儿,端起了安神茶,一口口慢吞吞地喝着。 梁九功这才松了口气儿,为着太子跟大爷在灵堂大闹的事儿,万岁爷简直五内生烟,梁九功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着万岁爷气成这样了,别说是乾清宫里其他太监宫女,梁九功身上的汗就没干过。 如今眼瞅着万岁爷心情好了些,还肯喝安神茶了,梁九功就觉得自己这是捡回条命。 半杯安神茶下肚,万岁爷突然开口询问:“老四的手伤得可厉害吗?” 梁九功忙不迭点头道:“回万岁爷的话,四爷伤了右手虎口,听闻伤口很深,险些伤到了骨头,太医说若是情况再严重些,四爷往后都不能拉弓、握笔了。” “砰!” 万岁爷将茶杯重重拍在小几上,又是一脸的愠怒。 “这两个逆子!” 第330章 这个老四啊 万岁爷一贯不喜欢四爷的性子,觉得四爷需要磨练,但是自己磨练是一回事儿,眼下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时候听着四爷的右手都差点儿废了,万岁爷如何不气? 只是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直郡王,就算万岁爷知道四爷委屈,也只能委屈他了。 万岁爷又沉了半天的脸,然后吩咐梁九功道:“明儿你挑些补品去瞧瞧老四,让他踏实养伤。”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道。 万岁爷又端起安神茶,抿了两口,又突然问道:“顾八代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梁九功一怔,对于万岁爷突然提起顾八代明显有些意外。 上次万岁爷提起顾八代,还是听闻因为顾八代卧病太医院不肯派太医前往,以至于拖累了顾八代的病情,四爷因此去太医院发了一通脾气。 当时万岁爷还因此事训斥了四爷一通,说他做事鲁莽,还说他不愧是顾八代的学生,学足了顾八代那通身的臭毛病。 怎么好端端的,万岁爷又提起顾八代了? 稍稍一顿,旋即梁九功便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顾八代自年中就患上咳疾,虽有四爷暗中照拂,医药不缺,但是却始终不见好转,只怕是……很难痊愈了。” 万岁爷垂着眼拢茶,半晌,发出一声叹息道:“这个老四啊。” 一贯都是这样执拗认死理儿的性子,一贯也不叫万岁爷喜欢,但就是因为是这样的性子,老四才会一直默默照顾老师顾八代,哪怕是会遭受自己的斥责。 也是因此,老四才会在吃了那么大的亏之后,再度挡在太子跟老大之间,今天要不是因为有老四的挺身而出,这回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呢。 所以这样的性子……当真就没有可取之处吗? “派人去给顾八代送些补品,”半晌,万岁爷又道,“既是病重就让他好生养着,不必入宫谢恩了。” 梁九功颇感意外,忙得躬身领命:“是,奴才遵命。” …… 等大福晋都入土为安了,大爷跟太子殿下那日在灵堂大打出手的事儿,也没闹出任何水花。 堂堂储君跟直郡王在灵堂之上,竟然大打出手,还舞刀弄棒,这般震惊朝野的事儿,却愣是没有引起任何风浪,甚至都没有臣子上书弹劾,而宫里也没有任何人提起。 四爷心里也就有数了,万岁爷这是第一时间就下令封锁了消息。 万岁爷此举也在意料之中,这种事儿一旦爆出来,毕竟满朝哗然,敢对储君动手,大爷的王位是别想要了,而太子只会更惨。 不但对兄长拔刀,还会背上害死长嫂的恶名,太子的储君之位势必动摇。 就算万岁爷对太子或许有所不满,但是却也万万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不知万岁爷私下可有训斥过大爷、太子,反正四爷这回没遭训斥。 一切风平浪静,好像那一日大福晋灵前的闹剧从未发生过似的,要不是右手多出来的这一道一寸有余的伤疤,四爷有时候也挺恍惚。 哦,或许也说不上是风平浪静,自他受伤之后,太子跟大爷两人像是比赛似的给他送东送西,如今他前院儿的库房都快要装不下了,太子甚至还屈尊亲自来探望他一回。 大哥就更是夸张了,期间更是从百忙之中抽时间,亲自过来探望了几回,跟四爷说了许多掏心话…… 只是四爷真的未必愿意听。 不管是大爷还是太子,都是……他不愿也不敢接触的危险,只是再怎么闭门养伤,他也不能把大爷拒之门外。 好在大福晋的丧礼再加上年末事多,大爷来的也少了,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 不过最叫四爷欣慰的是,万岁爷之前派人去探望了老师顾八代。 万岁爷从前对顾八代是个什么态度? 就因为万岁爷不喜顾八代,以至于太医院都不肯派人去给他看病,拖累了顾八代的身子骨,整个顾府在京师都是无人肯与之往来的存在,甚至连顾家子弟的仕途都受到牵连。 第331章 被遗忘的人 四爷对老师很是敬重,也一直暗中帮衬顾府,只是他一个上半年才被册封贝勒的皇子,能帮衬的也毕竟有限,如今既是万岁爷对顾家改了态度,往后顾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四爷趁机点了顾八代之子顾俨为贝勒府的司仪长,万岁爷也痛快批复了。 所以,这是对他这回灵堂负伤的……奖励?就像是年初万岁爷对大阿哥跟小西瓜的厚赏一样? 这么说,那皇阿玛也算是赏罚分明了。 想到此处,四爷自嘲地摇头笑了。 待四爷的手好利索之后,这一年又到了尾声,辞旧迎新,转眼就到了康熙三十八年。 这是四爷被册封贝勒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要比往年更喜庆隆重一些,只是到底大福晋新丧,四爷还是吩咐福晋要一切从简,不要过分招摇。 对后院儿的妻妾,四爷的新年赏赐也比往年丰厚,且不说福晋跟维珍,单是武格格跟郑侍妾的赏赐就比往年翻了一倍。 “劳烦公公代我谢过主子爷。” 从小连子那里接过赏赐,武格格强打精神勉强挤出个不算难看的笑来。 “是,奴才遵命。” 小连子在武格格这儿真是一刻都不敢多待,生怕又要倒霉,搁下赏赐之后,赶紧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佳音扶着武格格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整整五十两的赏赐,武格格脸上没有半丝笑容。 佳音打量着武格格落寞的神情,有心想出言宽慰,不论如何,之前砸在主子爷身上的那些银子,总算是回本了。 佳音私下算过,之前一阵子跟郑侍妾比赛似的往前院送吃喝,自家主子是可是足足花了四十二两银子的,几乎是用光了所有的积蓄。 所以,现在的情况也不算太差,不仅亏空被补上了,还额外多出……八两呢,再加上别的一应赏赐,勉强也能过个肥年了。 但是佳音却张不开嘴。 就在前几天,福晋叫了武格格去正院,眼瞅着就是大年初一,也是大阿哥的周岁生辰,这可是四爷跟福晋的嫡长子,生辰宴自然是要好好儿操办的。 福晋不想假手于人,打算亲自为儿子操办,就吩咐武格格帮衬着。 说是让武格格帮衬,可是从那之后,武格格可就彻底闲了下来,为了大阿哥的周岁宴,正院的人忙得热火朝天,李嬷嬷跟王全子成天一趟趟地来回,恨不得背生双翅。 福晋却像是忘了武格格一般。 武格格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被福晋给嫌弃了。 其实武格格一直都有这个担心。 自打她进门之后,福晋对她多有照拂,这里头自然是含了指望的。 也怪她没用,别说是跟李格格争宠了,只怕四爷压根儿就不记得后宅还有她这么个格格呢。 福晋对她自然失望透顶,如今是连管家权也给收回去了,彻底不让她染指了。 武格格虽然一向不得宠,但是有福晋撑腰,又暂时打理后宅,所以日子一向还是不错的,可是往后那就不好说了。 不知不觉,武格格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眼泪蜿蜒而下。 “主子,快别哭了,大过年地掉眼泪,可不吉利呢!”佳音忙不迭取了帕子给武格格拭泪。 武格格摇摇头,哽咽道:“我如今还怕什么不吉利?这世上还能有比我更不吉利的?” 武格格现在都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命格了,怕是天生就不吉利呢,所以如今才会这般倒霉。 “主子别伤心,您还年轻,往后肯定还有机会。”佳音干巴巴地宽慰,其实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武格格入门这么久,什么法子没用过?可是四爷愣是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连福晋也一副要把武格格一脚踹开、彻底放弃的架势,佳音也不能不心灰意冷。 “大格格,您慢些跑,仔细跌跤!” “哈!你追不上我就是追不上我!” 一墙之隔,大格格银铃似的笑声简直就像一记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武格格登时眼泪就更汹了。 倒是佳音瞥着院子出了一会儿的神,然后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武格格。 “主子,”佳音迟疑着开口,“过几日,您要不要……去给李格格拜年?” 第332章 额娘最疼我了 佳音这话一出,武格格的哭声就停了,武格格蓦地抬起头,瞪着通红的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佳音:“你什么意思?让我……让我去讨好李格格?” 佳音轻轻点点头,然后小声道:“奴婢是觉得,在主子爷心里,李格格的话应该比……比福晋要好使。” 这话佳音其实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憋在心里,到现在才总算有机会说出口。 武格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兀自一脸震惊:“你是想让……让我投靠李格格,然后由李格格向四爷举荐我?” 佳音没说话,却飞快地点点头。 沉默好一会儿,武格格才摇摇头:“不行,那样的话,福晋肯定会容不下我的。” 佳音忙道:“要是格格能得宠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终身有靠了,就算被福晋针对,不是还有四爷护着吗?而且无论如何,也好过……” 后面的话,佳音是不敢说了,可是武格格能不明白? 无论如何,都要好过一世无宠、无声无息地走完这窝囊一生。 从前武格格还瞧不上宋格格呢,但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她真是连宋格格都不如呢。 又是一阵沉默,佳音一直不错眼珠的盯着武格格,呼吸都屏住了,好一会儿才听着武格格开口:“再等等。” 等什么? 等四爷突然记起后院儿还有你这号人?还是等着更年轻貌美的秀女进后院儿? 佳音就觉得这口气儿不上不上的,不过却也没再说什么。 …… “姐姐!姐姐!叫姐姐!” 玩累了,大格格气喘吁吁地回了房,一口气儿喝完了茯苓递过来的牛乳,瞧着二阿哥正被乳母扶着走路,大格格跑到跟前,开始了每天的教学课程。 “小西瓜,我是姐姐!叫姐姐!” “啊啊!”二阿哥瞧见大格格就喜得一个劲儿拍手,又去拉大格格的手。 “怎么还不会叫姐姐呢?”大格格很是发愁,愁眉苦脸地看着维珍,“额娘,弟弟不会是傻的吧?” 不待维珍回话,二阿哥就开始“额娘”“额娘”叫了起来,复读机似的。 这下大格格也不发愁了,凶神恶煞瞪着二阿哥:“坏弟弟!就只叫额娘不叫姐姐,姐姐对你不好吗?” 维珍听着忍不住抿唇笑,大格格吃味儿的口气真的跟四爷一样一样的。 真不愧是亲生的父女。 “啊!抱!”二阿哥听不懂大格格说什么,就巴巴的伸手去抱大格格,“抱!抱!” 大格格看他嘴角亮晶晶的口水一脸嫌弃,取出帕子给他擦了口水,然后勉为其难地抱住了二阿哥,一边还警告道:“要是敢往我身上吐口水,就没有下次了!” “大格格,还是奴婢抱吧!” 对于还不满四岁的大格格抱即将周岁的二阿哥这件事儿,乳母自是如临大敌,紧张地跟在身后,吓得脸都白了,还是维珍发话,大格格才把二阿哥交给乳母。 “我能替额娘照看弟弟了!”大格格挺着小胸脯来到维珍面前,一脸讨表扬的表情。 “所以啊,额娘要奖励大格格,”维珍晃了晃手里即将完工的手套,道,“看到没?这是额娘给大格格准备的新年礼物。” 自从解锁了毛裤之后,维珍做针织的热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大格格爱抽陀螺,且棉手套戴着又不方便,维珍就给大格格织了半截的手套,大格格喜欢得要命,强烈表示还想再要一副,所以维珍又继续给大格格织手套。 “怎么这次的手套不一样?”大格格趴在维珍腿上,仰着头好奇地打量。 维珍柔声解释道:“这回额娘给你织的是五指手套,天儿更冷了是不是?半截手套会冻坏大格格的小手指是不是?额娘心疼呀,所以要织更暖和的五指手套,把大格格的手指都包得严严实实。” “额娘最疼我了。”大格格闻言,就咧嘴笑,露出两排小米牙。 换做别人这时候该教闺女笑不露齿了,毕竟这是贵女的基本仪容,就连公主,打小身边也跟着教礼仪的嬷嬷,但是维珍却没有这个打算。 她的大格格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灿烂,她又哪里舍得? 第333章 年终奖 维珍凑过去在大格格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对,额娘最疼大格格了。” “我也疼额娘,”大格格也“啊呜”亲了维珍一口,然后像模像样地给维珍捶胳膊,“额娘,这样舒服吗?” “舒服极了,呀!咱们大格格的手艺又精进了!怎么也得值两个肉松小贝!” 维珍一脸享受表情夸张,大格格笑得根本合不拢嘴,更加卖力给额娘按摩,争取挣更多的肉松小贝。 跟维珍腻歪了半天,大格格被乳母带着去吃肉松小贝了。 甘草端着牛乳茶进来,放到维珍手边,一边含笑道:“主子可真疼大格格。” 维珍点点头,捧着牛乳茶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 是啊,她是真的很疼大格格,甚至比她怀胎十月费尽辛苦生下来的小西瓜还要疼一些,谁叫大格格是闺女呢? 就算是四爷的闺女,可能日后还会是公主,可大格格的路也注定要比小西瓜艰难得多。 “主子,这是年下宫里的赏赐,还有四爷私下给的赏赐,奴婢都已经记好了,请主子过目。” 茯苓把账本送到维珍跟前,茯苓跟甘草认得字不多,勉强能记账,不过难得茯苓会用算盘,所以账本一直是茯苓在管。 维珍接过来翻了翻,瞧着上头茯苓歪歪扭扭的字,成就感那叫一个爆棚。 幸福是怎么来的?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当然也得看跟谁比,跟四爷那种精英比那纯粹自找苦吃,跟茯苓比嘛,那简直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虽然茯苓的字丑,不过账目却一点儿问题没有,维珍满意地把账册递回去,一边含笑道:“别忙着收回去,记下一笔,今儿还要支出一百三十两银子。” 茯苓点点头,记好了账册,又去取了一百三十两银子来,还挺好奇询问维珍:“主子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这就去给方氏还有二阿哥的乳母,每人送去十五两银子,别的侍婢每人五两银子,剩下的,你跟甘草、小池子平分,”维珍含笑道,“既是年下赏赐下来了,自然也有你们的份儿。” 茯苓飞快地在脑中算数,二阿哥的乳母三人,再加上方氏,拢共就是六十两,院里的别的侍婢拢共五人,每人五两银子就是二十五两,所以还剩下四十五两,这么说,他们三人每人都有十五两银子的赏赐呢! 比去年还多五两银子! 十五两银子将近是他们三个月的月钱,再加上平时维珍给的赏赐,差不多相当于一年领十八个月的月钱呢! 茯苓激动得满脸红,甘草也眉开眼笑,俩姑娘忙不迭过来给维珍磕头谢恩。 “多谢主子赏赐!” 维珍一向不是个小气的,因为生了小西瓜,她就多领了份月钱,四爷私下给的赏赐也更是不少,自然对甘草茯苓她们也更大方。 “起来吧。”维珍含笑道,继续喝着杯中的牛乳。 蓦地一阵嘈杂传了进来,维珍放下杯子,朝窗子瞥了一眼:“外头什么动静?” “回主子的话,是正院儿的人忙活呢,”甘草解释道,“方才奴婢去领午膳的时候,就瞧见正院儿进进出出的,就问了一嘴,才知道福晋张罗大阿哥周岁宴的事儿,王全子也一早奉命去给一众福晋们送请帖去了。” 小年才刚过呢,福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张罗大阿哥的周岁宴了? 未免提前的有点儿多。 不过…… “武格格没过去帮忙?”维珍还挺好奇。 “奴婢没瞧见,”甘草摇摇头,又道,“好像武格格最近都没怎么出过门,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所以,福晋这是打算趁着大阿哥的周岁宴重出江湖、收回武格格手里的管家权? 那武格格此刻的心情应该不大美妙。 武格格的心情维珍并不关心,倒是问了一嘴:“八福晋到时候也会来吗?” 维珍也是穿过来之后,才知道八福晋郭络罗氏竟这般血统高贵出身显赫。 八爷的生母卫氏,几乎是康熙的妃嫔中出身最微贱的,可是八爷的媳妇儿却又是一众福晋之中,出身最高贵的,连太子妃都比不了。 康熙爷能给八爷指这门婚事,可见对八爷的喜爱与满意。 第334章 怎么就老是受伤呢? 不过八福晋如今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倒不是嫁给八爷委屈,而是甫一嫁过来,就要跟着八爷为大福晋守孝。 是的,大福晋病逝后,八爷主动提出要为大福晋守孝一年。 “长嫂如母”是八爷延禧宫当着惠妃娘娘跟大爷的面儿亲口说的,据说惠妃跟大爷当时就忍不住潸然泪下,八爷也哭得肝肠寸断。 惠妃跟大爷自然不会答应八爷的请求,但是八爷却很坚持。 这事儿传得就很快,早上的事儿,到了中午,连维珍这个阿哥所的小格格都听说了,一并听说的,自然还有对八爷的赞誉一片。 连万岁爷对此都大加赞赏,说八爷知恩图报孝心一片,又说惠妃教子有方。 维珍刚听说的时候,人都愣了整整三十秒。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维珍不由在心里默默感慨,真不愧是要成为八贤王的男人。 是的,维珍对八爷所有的了解全都来自于“八贤王”这个响当当的名号,至于这名号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个贤法儿,历史小白表示一无所知。 可现在,虽然八爷还不到十八岁,但是维珍已经能够感受到八贤王的威力了! 既是八爷夫妇要为大福晋守孝,那自然很多场合就不方便露面的,所以维珍才好奇八福晋会不会来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 甘草对此也不清楚,摇摇头道:“奴婢不知,不过八福晋……十有八九会来的吧,毕竟连太子爷跟太子妃都要亲临的,八福晋要是不露面,未免也忒托大了。” 四爷这回手受伤,太子殿下可谓关心备至,三不五时地就派人来送这儿送那,更是在腊八节的时候,当众说大年初一会携福晋亲临大阿哥的周岁宴道贺。 这事儿维珍自然也有耳闻,就觉得怪怪的。 太子对四爷一贯是个什么态度? 单说太子能当众把四爷踹吐血,就足见一般,平时瞧着是大家客客气气兄友弟恭,可是太子是打心底里瞧不上四爷的。 可能也不是针对四爷,或许在太子眼里,其他的皇子个个都卑贱无比,是不配与他这个天生储君称兄道弟的,只配俯首帖耳做奴才。 因为这事儿,兄弟两人的关系可谓跌到冰点,后来太子因此遭人弹劾,在万岁爷的授意之下,四爷不得不弯腰给太子擦屁股,于是,两人又恢复到了兄友弟恭的局面。 只是到底是有了芥蒂,彼此心里也都明白,后来太子跟四爷的往来就不多了。 可是现在,太子对四爷却突然热情了起来…… 是真的很奇怪。 所以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太子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又得四爷帮着擦屁股? 可是最近好像也没听说有人弹劾太子,抑或是万岁爷又训斥太子啊。 维珍正胡思乱想来着,就觉得头顶一沉,她顿时缩了缩脖子,仰头看去,就瞧着四爷正冲她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维珍躲开的大手再次覆在了维珍头顶,没揉几下,结果又被躲开,四爷不爽,又要去揉,然后就被维珍握住了,把他的手翻转过来,盯着虎口那一道泛白的伤疤,维珍微微蹙眉。 怎么就老是受伤呢? 维珍发现,四爷真的特别容易受伤,伴驾塞外会受伤,被太子踹了会受伤,连在小校场习武,也会被刀剑误伤。 要是这伤口再深一些,怕是往后连笔都拿不了了。 维珍一下下揉着这道疤,直把四爷的心都要揉化了,四爷抬起另一只手揉着维珍的后脑,轻声道:“没事儿了。” 这还叫没事儿? 维珍白了四爷一眼,一边叮嘱道:“瞧着是愈合了,可不定里头还没长结实呢,开春前就别再练功了,连字都要少写,注意保暖。” 四爷当时伤得不轻,血流了那么些,自然是瞒不住的,只是这伤是怎么来的,都不用万岁爷提醒,四爷也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这道刀伤就成了四爷在小校场上练功时候误伤的,对维珍四爷也是这么说的。 倒不是怕维珍知道后口无遮拦,维珍虽然是个爱说爱笑的,但是一向知道分寸,四爷是怕维珍难受。 上回他被太子踹的那一脚,维珍就没少掉眼泪,虽然维珍心疼、担心他,四爷心里很受用,但是那样的体验,他还是不想让维珍再来一次。 他自己一个人受着也就是了。 第335章 年后搬家 “嗯,都听你的。”四爷点点头,一边在维珍身边挤着坐下,一边接过甘草沏的茶,抿了一口。 “既然都听妾身的,那今晚咱们吃……”维珍闻言,顿时狡黠一笑,眼瞅着四爷端着茶杯的手都蓦地僵了,维珍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深吸一口气才总算忍住,“行了,不吃猪蹄,吃锅子!” 四爷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儿。 因着维珍说吃什么补什么,他已经不知吃了多少猪蹄了,红烧的、卤的、炖的、烤的、凉拌的…… 四爷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猪蹄竟有这么多种吃法,相比下来,天麻猪脚汤其实还算不错了。 “成,就吃锅子,”生怕维珍会改变主意,四爷赶紧吩咐苏培盛,“这就去吩咐膳房准备,多备些鱼片跟蘑菇。” 鱼片跟蘑菇都是维珍爱吃的。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退下。 “又在给大格格织手套?”四爷瞥了一眼小几上即将完成的手套,问。 “嗯,快织好,刚好能赶上过年的时候送给大格格,”维珍点点头,拿起来继续织,一边道,“明年这个时候,也得给小西瓜织一副呢。” 小西瓜现在刚学会走路,几乎是不出门的,所以也用不着戴手套,不过明年这个时候,估计就能跟在大格格屁股后头抽陀螺了,所以手套也就必不可少了。 又是给大格格织,又是给小西瓜织的,也没想着给他织一副,刚才还不念叨让他注意保暖来的吗? 四爷心里酸溜溜的,不过面儿上倒是一点儿没露。 眼瞧着小西瓜马上就一周岁了,他这个当爹的也该变得成熟一些。 决定变得成熟一些的四爷一边喝茶一边看维珍织手套,看着看着,心里的那点儿酸溜溜也就烟消云散了。 手套才多大点儿?就算给大格格跟小西瓜一股脑儿织十副,加在一起能比得过一条毛裤? 维珍从前可是一针一针给他织的,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精力呢。 这么想着,四爷就觉得身上的毛裤更贴身更保暖了,当下就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腿,然后就被维珍瞪了一眼。 什么时候添的这臭毛病? 总觉得这人身上的中二病更重了! 四爷旋即放好腿,轻咳一声,抿了口茶,然后转移话题。 “再过些日子贝勒府就能完工了,正月里咱们就能搬进去了,”四爷道,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到时候你院子外墙的梅树正好开花,都是爷亲自挑的梅树,树形好,刚好能伸进你院子里头,你在院儿里就能赏花。” 维珍闻言顿时就喜上眉梢,手套也不织了,放在一边,两眼放光看着四爷:“院墙外?哪边的院墙?” “就北墙,”四爷道,“靠着你院子北墙墙根种了一溜儿的梅树,后面是一片竹林,等梅花落了,就是赏竹子的时候了,爷特地给你院儿里留了个北门,方便你进出。” 北墙…… 维珍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贝勒府的舆图,然后疑惑问道:“可是妾身记得院子后头没多大地方啊,怎么种的下梅树跟竹林的?” 是的,北墙头后没多远又是一间院子呢,跟她的小院儿中间就隔了一条路,所以哪儿来的地方种竹子?还有梅花? “哦,爷把你院子后面的那个院子给去了,地方就有了。”四爷轻描淡写道。 四爷一早就把维珍的院子定下了,后院的东南、紧挨着他的前院,因为维珍膝下有儿有女,所以院子几乎跟正院差不多大,不过正院位于后院正中。 因为宠着维珍,所以连舆图都由着维珍自己改,最靠近自己、院子也大,四爷以为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可当院子开始建的时候,四爷心里却还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他觉得后面的院子跟维珍的院子挨得太近了,就跟隔壁住着武格格的院子似的,四爷一想起来就不爽。 眼瞅着院子的地基都已经打了,可四爷到底还是忍不了,让人又把地基挖了,然后在这块空地上,四爷种起了竹林,还兴致勃勃地挑起了梅树。 第336章 大日子 贝勒府自然比如今阿哥所的地方宽敞多了,连后院儿的花园也比现在的大出好几倍,只是花园正对着福晋的正院,离维珍的小院儿就有些远了。 维珍平时走过去,怕是会累,而且,维珍应该也不想总往在福晋的门前转悠。 四爷越想就越觉得维珍委屈,然后维珍院子后头就多了这片竹林还有梅树。 出门可以逛竹林,就算懒得出门,搁院子里就能赏梅,多好。 说这话的时候,四爷是有点儿心虚的,他是想起了三爷。 之前他还特别看不惯三爷又是种梅林又是挖荷塘的,可他后来不也有样学样? 他当时还真的考虑过要不要挖个荷塘…… 他倒不是像三爷那样只管自己享受,他就是私心不想有人挨着维珍住,也想让维珍住的更舒坦些。 面上不显,四爷其实心里怪别扭,总觉得脸上也有点儿火辣辣的,掩饰地喝了半杯茶,这才发现,维珍好像半天都没接话,四爷有些意外,迟疑地看着维珍。 “你不喜欢竹子?” 四爷有些意外,平时维珍去前院儿总喜欢看那一丛竹子,四爷自然而然地就以为维珍喜欢竹子,还觉得维珍跟他审美一致,心里还挺高兴。 不过维珍不喜欢竹子也没什么,只是竹子如今已经种下…… 但也不是不能更换,只是现在天寒地冻的,要换别的,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开春…… 四爷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到维珍柔声道:“不,妾身喜欢。” “真的?” “真的喜欢,”维珍点点头,挽住了四爷的胳膊,笑弯了小鹿眼,也笑出了一嘴小白牙,“也不知道头一年有没有会不会长春笋,妾身最喜欢吃笋了。” 四爷:“……” 额,他确实没想到种竹子还有这种功能。 “既是喜欢,那让膳房常做就是。” 维珍靠在四爷的肩膀上,半晌无言,四爷都以为她是睡着了,正想着把人抱上床的时候,就听着维珍轻轻道:“自己挖才有趣儿呢,妾身还想着以后带大格格跟小西瓜挖呢。” 四爷好奇:“你从前还挖过笋呢?” 维珍一怔,然后摇摇头:“没有,就是从前还在家的时候听……额娘提过一嘴,觉得挺有趣儿。” “那等得空,爷带去庄子,那儿正好有片竹林,到时候让你挖个够。”四爷道。 维珍点点头:“那妾身就等着了。” 总觉得维珍心情变的不大好,四爷伸手把人揽在怀里,想着刚刚进后院儿时候,正院大张旗鼓的动静,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大阿哥的周岁宴就在眼前,二阿哥的又离多远? 只是二阿哥毕竟是格格生的庶子,生辰又紧挨着大阿哥,自然是不好大办的,最多也就是办个家宴,还得让福晋这个嫡母操办,连李父李母也没有资格入宫瞧瞧维珍跟大格格二阿哥。 维珍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要是已经搬出宫,就算是不合规矩,四爷也会安排维珍跟家人见面,但是如今毕竟还在宫里。 再等等吧,现在缺的以后他都会给维珍补上。 四爷心里这样想着,一边低头亲了亲维珍的额发。 …… 康熙三十八年 正月初一 今儿是大阿哥的周岁宴,从天不亮,后院儿就灯火通明了起来,正院儿里头忙忙活活,维珍在床上都隐隐约约能听到动静,再加上昨儿是除夕,难免又睡得晚,所以这一觉维珍真是没睡好,以至于早上都差点儿起不来床。 不过到底维珍还是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趴在被上缓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下床。 用完早膳,甘草跟茯苓开始给维珍梳妆,维珍平日几乎都是素面朝天,简单梳个单螺的,但是今天甘草跟茯苓却把两个首饰盒都给打开,一派严阵以待。 维珍看着面前各种美丽的刑具,下意识地就觉得头皮疼,默默叹了口气儿。 瞧着维珍这反应,茯苓忙不迭道:“主子,今儿是大日子,可不能马虎了,您好歹挑几样首饰吧。” 是的,今儿的确是大日子,整个四爷府的大日子。 第337章 大日子2 大阿哥的周岁宴自是隆重,四爷在前院儿招待一众皇子贵宾,福晋在后院儿也要设宴款待登门道喜的福晋们,听说福晋的额娘也会来。 自然了,福晋是四爷正经的大老婆,她额娘也是四爷的正经岳母,李父李母不够格儿登门,人家却是大大方方受邀进宫赴宴。 可以想象,福晋今儿注定忙得脚不沾泥,但是维珍这些小老婆也闲不下来,她们也是要去庆贺送礼的,这种场合,自然妆容穿戴就不能马虎了。 维珍在首饰盒里头翻了翻,然后从中挑出一对喜上梅梢镶珠银簪并一对珍珠耳坠:“五公主之前让人送来的那一盒宫花,从里面挑一朵粉的芍药簪发。” “是,奴婢遵命。” 当下,茯苓跟甘草麻利地完成梳妆,维珍蹙着眉对着镜子看着里包头盘发的自己,一边默默忍受头皮的不适,一边暗自庆幸。 幸好是穿到康熙年间,这时候清宫的发型还相对简单轻省,要是当初一不小心穿到清朝中后期,成日顶着夸张的大拉翅,她只怕不到三十就得秃头。 “额娘!” 外头传来大格格脆生生的声音,维珍忙得换上一脸笑容,转身朝大格格伸出手:“呀!大格格怎么变得比昨天又好看了?额娘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大格格今天穿了一身绣红梅的小旗装,跟头上的红梅珠花相得益彰,外面还罩了个白狐小斗篷,今天的大格格是真的喜庆又好看。 大格格美的“咯咯”笑,仰头看着维珍:“额娘也好看!跟我一样好看!” “嗯,所以咱们是亲娘俩呀!”维珍笑着拉着大格格的小手,柔声问道,“额娘之前教大格格的,大格格还记得吗?” 大格格一个劲儿点头:“记得!记得!今天是大弟弟的生辰,我们去给大弟弟过生辰,我要祝……大弟弟福寿双全,长命百岁!” “嗯,大格格真棒,额娘只说一次大格格就记住了呢!额娘临时决定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增加九连环一副!” 大格格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谢谢额娘!” “行了,先去吃点儿糕点垫垫肚子,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哦哦!要出去玩喽!要去给大弟弟过生辰喽!” 瞧着大格格一蹦一跳被方氏领走,维珍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半晌,默默叹了口气儿。 大格格眼瞅着都要四岁了,不像小时候,这巴掌大的小院儿就是她的全部天地,她也到了对外界好奇的年纪。 每回维珍带她去前院儿,她都高兴得很,她喜欢跟阿玛玩陀螺,喜欢前院空间大,躲猫猫不容易被发现。 自从前几天,维珍说要带她去给大弟弟过生辰,她从那时就开始期待了。 可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维珍是不愿带大格格去正院儿的。 只是大格格都这么大了,又没病没灾的,平日里,打着大格格年纪小的旗号,她也未带过大格格去给福晋请安,要是大阿哥周岁生辰又撞上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也不带大格格过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福晋会怎么想?那些前来赴宴的福晋们又怎么想? 连宋格格也要带二格格去呢。 倒是小西瓜,维珍打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带过去。 她既没有让小西瓜抢大阿哥风头的心思,更不想让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二阿哥扎了福晋的眼,天寒地冻出不了门的借口,如今的小西瓜还能用一用。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时候差不多了,维珍才磨磨蹭蹭站了起身,带着大格格往正院儿走去。 甫一出门,维珍就瞧着不远处同样慢慢吞吞往前挪的宋格格,宋格格似乎一直在留心她这边儿,所以维珍这才领着大格格出来,宋格格就忙不迭停下脚,等在路边。 “这么巧,妹妹也是这个时候出门。”宋格格含笑道。 “是挺巧,出门就碰见姐姐了,”维珍也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宋格格身后乳母怀里的孩子身上,“这是二格格吧,都长这么大了。” 说起来,这还是维珍头一次看到二格格,之前就一直听说二格格身子孱弱,这时候见到才知道果然不假。 第338章 只配在门外候着 从前大格格这么大的时候,都满地跑了,她是好动的性子,是不肯让乳母抱的。 二格格特别瘦,因为瘦,显得脑袋都同龄孩子大一些,额上甚至都能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维珍瞧着都挺揪心。 许是头一次瞧见这么多人,二格格有些害怕,一个劲儿往包被里头缩。 没错,一岁半的二格格,现在还用包被包着。 “可不是,孩子长得就是快,一不留神就长大了,”宋格格附和道,目光落在维珍身边的大格格身上,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大格格也长这么大了,从前我还抱过大格格呢,现在怕是要抱不动了。” 大格格一脸好奇:“你是谁?什么时候抱过我?” “大格格,这是宋额娘,”维珍指着宋格格给大格格介绍,“大格格之前说好看的那件绣蜻蜓的肚兜,就是宋额娘给大格格做的呀。” “谢谢宋额娘!”大格格闻言冲宋格格福身像模像样行了个礼,然后仰着头看着宋格格,“宋额娘能再给我做一件吗?那件小了,我穿不了了。”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从不知道闺女的脸皮如此之厚! 宋格格一怔,旋即笑着点头:“成啊,那宋额娘就再给你做一件,大格格喜欢小蝴蝶吗?要是喜欢,宋额娘再给你做一件小蝴蝶的。” “喜欢!”大格格一点儿都不客气地点点头,想了想,然后咬了咬牙道,“那额娘给我做的肉松小贝、红枣糕还有蛋黄酥,我分一半给宋额娘。”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还好,知道不能白嫖人家劳动成果,总算是给你额娘捞回点儿面子。 “那宋额娘就不客气了。” “阿嚏!” 缩在包被里的二格格突然打了个喷嚏,宋格格没心情跟大格格说笑了,忙去查看二格格,伸手把包被裹得更严实些。 “咱们也别在风口里站着了,还是快些走吧。”维珍忙道,这天寒地冻的,二格格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妹妹说的是。”宋格格忙不迭点头道。 当下,一众人加快步子朝正院儿走去。 …… 正院儿今天可真是热闹,不单单院子里头人头攒动,正堂里面也是坐满了人,维珍还没进门呢,就被正堂里头的珠光宝气,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不怪维珍没见过世面,加上福晋,目前为止拢共的五位福晋,再加上太子妃,都齐聚一堂。 福晋的正院可比维珍的小院儿大出一倍不止,就这样,正堂里头齐刷刷坐着六位精心装扮、珠翠满头的皇子福晋,晃着维珍的眼也就可以理解了。 幸亏她这个小格格见到这些子福晋得垂眼低头的,要不然只怕要失态。 维珍跟宋格格正要进门,却被李嬷嬷拦住了。 “两位格格且慢,”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嬷嬷一脸和气笑容,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好听些,“太子妃这就要起驾回宫,两位格格不若在此稍等片刻?” 李嬷嬷声音和气,说的话可一点儿都不客气,就差没明摆摆指着维珍跟宋格格说,你们的身份压根儿不配进去给太子妃请安,只配在门外候着! 宋格格闻言,登时就面色一僵,维珍倒是没觉得什么屈辱,不进去正好,省得还得给太子妃行礼,只是李嬷嬷此举实在是不厚道。 如果她们做格格的实在没有资格给太子妃行礼,李嬷嬷或是提前派人去告知她们,让她们晚些再过来,或是让人在正院门口候着,引着她们先去厢房里面候着,待太子妃走了之后,再进正堂也就是了。 如今,眼瞅着她们都要进正堂了,李嬷嬷才慢吞吞地出来将她们挡在门前,说她是无心的,谁信呢? 尤其是她们还带着大格格跟二格格呢,让孩子跟她们在院子里头挨冻吗? 宋格格一时眼睛都湿了,嘴唇动了动,只是不敢张口,她原也是被福晋吓破胆的,当下正欲屈辱退到一旁,就听着身旁的维珍开了口。 “多谢嬷嬷提醒,不知武格格如今在哪儿候着?我跟宋姐姐过去候着,到时候也好一道来给福晋道贺。” 第339章 八福晋好端端地为何要针对她 说这话的时候,维珍脸上还带着笑,没有半丝的屈辱蕴恼,李嬷嬷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又和气开口:“奴婢正要给两位格格指路呢,二位格格这边请。” 言毕,李嬷嬷就头前带路。 “那就有劳了。”维珍点点头,然后牵着大格格跟在后头,走向东厢房。 宋格格吸了吸鼻子,查看了一下二格格,然后也忙得跟了上去。 将维珍她们引入东厢房之后,李嬷嬷就退下了,武格格果然已经等在里头,瞧着维珍跟宋格格进来,武格格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朝两人福了福身。 “见过二位姐姐。” 这武格格,倒是难得一见的温顺知礼。 “妹妹有礼了。” 三人相互见礼之后,又都坐下,武格格悄悄打量着维珍跟宋格格,宋格格眼睛泛红,面带屈辱,维珍倒是一派平和自然,还笑着跟大格格翻绳花。 方才正堂门口出了什么事儿,佳音都已经告诉她了,福晋明摆摆地就是故意要给宋格格、李格格难看。 自从大阿哥出生之后,福晋这一年的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连管家的功夫都没有,说起来,这对于她们三个格格来说,都是轻松的一年。 李格格、宋格格免了被福晋刁难针对,而她这个四爷后院儿的新人,也因此暂时握住管家权,虽然不得四爷宠爱,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是轻松。 可是福晋毕竟是福晋,如今大阿哥的身子好转,福晋也总算腾出手来了,首先就是夺了她的管家权,然后就是今天…… 福晋这是要借着大阿哥的周岁宴,杀一杀李格格跟宋格格的威风呢。 只不过瞧着,福晋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宋格格的确倍感屈辱、竭力隐忍,只怕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大哭一场呢,可是李格格,却一派无事发生的模样。 这李格格还真挺能沉得住气,若是换她,只怕也要跟宋格格一般气得眼红。 “额娘,你怎么耍赖?这个花样我之前都没见过!” 大格格看着维珍翻出来的花样傻眼,一个劲儿挠头,着急得厉害。 维珍笑着晃晃手:“翻来翻去就那几个花样又什么意思?额娘都腻了,大格格不想试试新的吗?” 大格格是想,白胖胖的手指头忙活了半天也没翻对,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突然就听着旁边有人提醒:“大格格,你用食指挑这根线试试?” 是武格格。 维珍有些意外。 大格格从善如流,按照武格格说的,总算翻对了,登时喜上眉梢,维珍含笑道:“还不快谢谢你武额娘。” “谢谢武额娘!”大格格冲武格格点头,一边脆生生道,“刚刚认识了宋额娘,这会儿又认识了武额娘!” “格格客气了。”武格格忙道,然后又朝维珍点了点头。 陪大格格又翻了一会儿的花绳,正堂那边总算有人来请维珍她们过去。 看来太子妃已经走了。 维珍给大格格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牵着大格格出门,武格格看着一蹦一跳的大格格,眼里满是艳羡。 就算是有个闺女也好啊。 …… 其实给福晋道贺的流程很简单,只要带着孩子行礼,奉上礼物,再说两句吉祥话也就是了,尤其这会子宴席就要开始了,太子妃是走了,可福晋还得招待别的福晋不是?她们这些小老婆哪儿能碍福晋的正事? 带着大格格给福晋行礼道贺之后,维珍就觉得今天的流程走完了,连福晋都点点头,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可是偏生这个时候,一个慢条斯理的女声传来。 “四嫂,这就是那位心灵手巧、会做糕点的李格格吧?” 维珍闻声抬了抬眼皮,就瞧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正挑着眉目光看着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挑剔。 维珍毕竟是头一次见这些福晋,别的福晋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是偏生这位,她一眼就认出,定是大婚不久的八福晋。 维珍没有能掐会算的本事,只是一众福晋中,就属这位穿的最是素净,连发饰也是最少,还都是银的,八爷夫妇不是正在为大福晋守孝吗? 单就是这一身穿戴打扮,也能判断出这人就是八福晋。 只是她跟八福晋素昧平生,八福晋好端端地为何要针对她? 第340章 这找谁说理去? “对,这位就是李氏,”福晋点头道,一边又淡淡吩咐维珍,“李氏,见过八福晋。” 不管八福晋到底为什么看她不顺眼,维珍这时候也只能耐着性子转身八福晋,然后恭恭敬敬福身行礼:“妾身李氏见过八福晋,八福晋吉祥。” 八福晋抿了口茶,然后一边拢着茶,一边居高临下打量着维珍,半晌才慢条斯理道:“听说你很会做糕点,连太后都很是喜欢。” “妾身不敢当,区区雕虫小技,太后不嫌弃也就罢了。”维珍忍着腿酸道。 说实话,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其实很少行礼,她连福晋的面儿几乎都不见,自然不必行礼,四爷倒是经常见,但是她在四爷跟前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所以也几乎没行过礼。 维珍万万没想到,头一次让人用行礼刁难,竟然会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八福晋。 这找谁说理去? “虽是雕虫小技,却也算是难得伺候人的本事了,”八福晋牵了牵唇,好整以暇看着维珍,“连太后都喜欢,想必味道是极好的,怕是御厨都赶不上呢,我倒是好奇你做的糕点究竟是个什么味道。” 八福晋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位福晋登时面面相觑,八福晋可真是不客气,一上来就拿这位李格格当厨娘使唤呢。 她们明显显都没想到八福晋会突如其来为难四爷后院儿的一位格格。 有人觉得八福晋刁蛮刻薄,也有人暗暗觉得解气,做福晋的眼里最容不下的,可不就是维珍这样的妾室?不但霸着主子爷、膝下有儿有女,甚至在太后跟前都挂了号,如何让她们不忌惮? 这时候瞧着维珍被刁难,虽然觉得八福晋做事不厚道,却也不耽误她们看戏。 倒是七福晋一脸担忧,四爷一直明里暗里照顾七爷,不但七爷感恩戴德,七福晋自然也是,这时候瞧着四爷最宠爱的李格格被八福晋当众刁难,七福晋心里怪不落忍的。 只是她人微言轻的,又刚刚被万岁爷派嬷嬷管教,哪里敢为李格格出头? 再说了,就算是出头,那也得是四福晋…… 咦?四福晋怎么没有出头维护李格格? 这个时候八福晋当众刁难李格格,难道不是连四福晋也一并没放在眼里?就算四福晋平日里不待见李格格,可四福晋也得为李格格出头啊。 七福晋不由暗戳戳去瞥福晋。 就像七福晋想的那样,看维珍当众出丑,福晋心里是畅快的,但是却也不能由着八福晋在在她的地盘踩她的脸。 福晋瞥了一眼维珍微微打颤的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出口的时候,不想却被维珍抢了先。 “能得八福晋称赞,妾身喜不自禁,本该敬献手艺让八福晋品尝指点,只是妾身不敢,还望八福晋见谅。”维珍道,仍旧一派恭敬。 八福晋柳眉倒竖,冷冷盯着维珍:“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敢做糕点给她? 这李氏真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拒绝她连借口都如此敷衍。 “八福晋容禀,妾身……”维珍仰起头,咬着唇,一副惶恐模样,“妾身做的糕点,都是要用荤油的,故而、故而实在不敢敬献,还望八福晋体谅。” 八福晋闻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着旁边的三福晋发出一声轻笑。 待八福晋看过去,三福晋取出帕子慢慢擦了擦嘴,才好整以暇道:“八弟妹如今可正在守孝呢,的确是不好动荤腥,这李氏想的还挺周到,八弟妹你可要好好儿谢谢人家。” 三福晋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八福晋是个好吃贪嘴的,连守孝都忘了! 这话一出,八福晋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粉面顿时涨的通红。 她一向自视很高,三福晋的出身她也看不上,可是人家三福晋如今却是诚郡王妃,就算出身不如她,却也不是她敢挑衅的。 “砰!” 八福晋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拍在桌上,狠狠瞪了一眼维珍,然后又看向福晋:“四嫂可真是心宽似海,李氏这般牙尖嘴利,四嫂竟也能容得下去。” 第341章 大爷这人太危险 “八弟妹说笑了,咱们做正妻的自然得有容人的心胸,”福晋也放下了茶杯,然后又看向还兀自福着身的维珍缓声道,“行了,你也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 维珍这才起身,忍着腿脚的酸疼,好歹是退了出去,才脚下一软,甘草忙不迭一把扶住,好歹是没有跌跤。 “主子,您怎么样了?”甘草眼睛都红了。 主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也就是上回被福晋罚跪,反正每回来正院儿,主子就得倒霉! 大格格也担心得厉害,无措地看着维珍,小手使劲儿攥着维珍的手,把维珍都攥疼了。 “额娘,你怎么了?” 维珍怕吓着大格格,到底是稳住了身子,伸手揉了揉大格格的脑袋:“额娘没事儿呀,走,咱们回去,大格格今天表现特别好,所以额娘要给大格格烤蛋黄酥!” “额娘别烤,我今天不想吃蛋黄酥,”大格格忙不迭摇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堂,又迅速转过头,小声催促道,“额娘,我们快回家吧!” 刚才被当众刁难维珍也没觉得委屈,毕竟她也当场找补回来了,也不算吃亏,可这时候却鼻头发酸,到底还是吓着孩子了。 “行,咱们回家,额娘明天再给大格格烤蛋黄酥。” 当下,维珍一手被甘草扶着,一手牵着大格格,慢吞吞往回走。 …… 前院。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亲临大阿哥周岁宴,真真是给足了四爷面子,只是今天到底是大年初一,太子殿下也是分身乏术,所以在开席后喝了杯酒之后,便就起身告辞了。 太子殿下走后,宴席的气氛明显就轻松了不少,尤其是席间还有大爷呢,虽然大福晋灵堂里的事儿被万岁爷下令封锁,大爷跟太子平日里瞧着还挺客气,但是毕竟不是真的没事儿发生。 大爷跟太子一道出现,一群弟弟自然不敢放松,时刻都保持警惕,生怕这两人又突然大打出手,所以太子一走,所有人心里其实都松了口气儿。 “老四,大哥敬你一杯!”大爷率先举杯,伸手揽着旁边的四爷。 “还是弟弟敬大哥!”四爷忙得端起酒杯,恭恭敬敬朝着大爷举杯。 “不行,这杯就得大哥敬你,”大爷摆摆手,伸手在四爷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眼神特别认真诚恳,“老四,大哥早就该敬你这杯酒了!” 是的,他早就该敬老四这杯酒了。 老四一向跟他并不亲厚,又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大爷并不喜欢他这样性子,再加上又有六岁的年龄差,大爷跟四爷平素是几乎没有交集的。 但就是这个没有什么交集的弟弟,却一再关键时刻为他出手,为此,他挨过太子的打、皇阿玛的下旨训斥关禁闭,前不久又挨了太子一刀。 大爷不是个心里没数的,如今真是越看四爷越顺眼,简直觉得四爷跟他就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似的。 四爷被大爷这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之前他养伤的时候,不单单太子三不五时派人给他送东送西,大爷也不遑多让,比赛似的给他塞东西。 太子对他示好,许是万岁爷的意思,可大爷却是明摆摆想要拉拢他,今儿,连隆科多都派人来给大阿哥送了周岁礼。 从前四爷跟隆科多可没有任何往来,也刻意保持距离,虽说因着万岁爷给五公主指婚给了舜安颜,四爷跟隆科多关系也因此更亲近了些,但是四爷就是觉得,隆科多这是看着大爷的面子,四爷心里别提多不安生。 不管大爷是觉得他现在被封贝勒又领了差事,比从前有用,还是大爷心里对他感激,想要伸手拉拔他,四爷都不想跟大爷走得太近。 实在是大爷这人太危险了。 这才多长时间,就跟太子当众闹了两回,第二次甚至都动了家伙,大爷这一点就着的性子,四爷是不敢跟他过从亲密的。 更别说,大爷似乎还跟隆科多有往来,隆科多,那可是万岁爷的近臣,甚至可以说他负责的就是万岁爷的身家性命,大爷跟他结交,是个什么意图? 四爷都不敢想。 第342章 苏培盛,取海碗 大爷仰头一饮而尽,四爷也忙得陪着大爷一饮而尽,大爷拉着四爷不放手,四爷又陪大爷喝了几杯,好在是九爷来给大爷敬酒,大爷才总算暂时放过了四爷。 四爷松了口气儿,起身去了偏房,苏培盛忙得跟了进去,将准备好的茶水端来,又取出药丸递给四爷。 今儿这样的日子,四爷少不得要多喝的,只怕是胃又要受不了,所以得提前吃药丸。 四爷吃了药丸,又喝了几口茶,一边放下茶杯,一边询问:“后院儿可一切正常?” “回主子爷的话,后院儿宴席一切正常,并无岔子。”苏培盛道,只是说到这里,苏培盛眼珠转了两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四爷不由蹙了蹙眉:“又想挨板子?” 苏培盛闻言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忙不迭躬身道:“奴才不敢!” 当下苏培盛就把维珍在后院儿的遭遇一五一十跟四爷禀报,待说到最后,眼瞅着四爷脸已经彻底黑了,苏培盛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四爷可是很久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 这个八福晋也是的,好端端地非要欺负李格格做什么? 想耍威风不知道在自己家耍,竟然耍到四爷家里了,这是看不惯李格格还是不把四爷放在眼里? 四爷一声不响坐了半晌,然后起身又去了正堂,苏培盛忙得跟了出去,然后就看着四爷径直走向八爷。 苏培盛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主子爷这是要干嘛?是要……当众收拾八爷吗? 老天爷! 一众皇子都在呢!这还是在宫里呢! 主子爷你可别乱来! 苏培盛慌得不行,早知道就宁愿挨板子也先把李格格受委屈的事儿给憋着了。 在苏培盛慌乱的眼神中,四爷在八爷身边一屁股坐下。 此刻八爷还在神游天外,昨天的除夕宫宴上,他真是喝了不少,因为还是新婚,所以给他敬酒的人就挺多,他又不好拒绝,后来是被抬出宫的。 今天差点儿就起来,饭是吃不下去的,他胃里翻腾的要命,是喝了一肚子的浓茶,才勉强撑到现在的。 “八弟。” 还是四爷开口,八爷才回过神来,扭头瞧见四爷坐在自己身边,八爷还有点儿惊讶,四哥什么时候来到他这儿的? 当下,忍着头痛欲裂,八爷换上笑脸,斟了杯酒端到四爷面前。 “弟弟的情意都在酒里,还请四哥满饮此杯!” 胃里头再怎么翻滚头再怎么难受,八爷的礼数还是十分周全,连脸上的笑意都一如既往的温和谦逊。 四爷瞥了瞥那杯递到自己面前的酒,半晌都没接,八爷的手都酸了四爷才接下,却没有喝,而是放回了桌上。 八爷脸上笑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八弟的深情厚谊,哪里是这小酒盅能盛得下的?”四爷一字一字缓声道,“苏培盛,取海碗。” 取……海碗? 他没听错吧? 苏培盛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却还是杵着没动,被四爷盯着,苏培盛到底是没敢出言相劝,然后忙得毕恭毕敬取了两个海碗过来放到桌上。 “倒满。”四爷又吩咐。 这海碗一上,那桌上半斤一壶的小酒壶可就不够头了,苏培盛只能让小连子取了一小坛酒来。 两斤一坛的酒,正好倒满两个海碗。 倒好了酒,苏培盛躬身退下。 八爷看着眼前的满当当的两海碗酒,一时间是真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虽然皇子们打小就喝酒,但是用的也就是精致的小酒盅,八爷更不是个好酒的,除了不得已的宫宴、宴请,八爷平日是滴酒不沾的。 而且,八爷的酒量还是一众皇子里头垫底的,再加上昨天的酒劲儿还没散完呢,要这会儿再这么一大碗酒下肚,怕是得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呢。 八爷这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四爷就率先端起了一碗,然后不由分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众皇子全都围过来鼓掌叫好,八爷就是想拦都来不及张嘴了。 第343章 老八,别扫兴 “老四,可以啊!没想到你还是海量呢!可见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爷笑着直拍桌子。 三爷也指着四爷道:“就是就是!平时也没见老四这么豪迈过!” “今儿可是大阿哥的周岁生辰,四哥高兴也是有的,”五爷一边端着小酒盅抿着,一边眯着眼儿冲八爷笑,“也是八弟面子大。” 一众皇子的叫好声中,四爷放下了海碗,“砰”的一声将空空如也的海碗放在桌上,然后目光如炬看向八爷。 八爷的脸都白了,磕磕巴巴地道:“四哥海、海量,弟弟万万比……比不得……” “老八!你这也太不给老四面子了!”不待八爷话说完,三爷就出言打断,“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又是大阿哥的周岁宴,可谓是双喜临门,你要是不把这酒喝了,老四的脸要往哪儿搁?” “就是就是,我可听说民间有风俗,要是大年初一这天都不顺的话,那往后一年都不顺、得触霉头呢!”五爷也帮着三爷说话,“老八,你难道要害四哥一整年都不顺?” 三爷、五爷都是兄长,而且额娘也都位列四妃,面对八爷,那是天然地带着优越感,数落起八爷来,那是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其实对于八爷未成年就被册封贝勒这事儿,哪个皇子心里不嘀咕?就算平日三爷跟五爷没多少来往,这时候也不耽误他们联合起来奚落八爷。 八爷的脸色就愈发不好看了,九爷一贯跟八爷交好,这时候就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出言帮八爷说话,却暗中被五爷给拽住了,五爷还真舍得用力,差点儿没把九爷的胳膊扯断。 九爷疼得倒抽凉气,拿眼去瞪五爷,难得一向和气的五爷冷下脸瞪他。 九爷被瞪得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在五爷身边不敢再吱声。 八哥再亲,还能比亲哥哥还亲?他又不是老十四那个糊涂车子! 一时间,正堂里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八爷看,八爷身子都开始微微轻颤。 大爷是看不下去,手指重重在桌上叩了两下,沉声道:“老八,别扫兴。” 就算大爷跟八爷再交好,这个场合也没有向着八爷的道理,毕竟要给四爷面子的,尤其是大爷最近又特别看重四爷。 而且,大爷一贯豪迈,眼瞧着四爷这边二话不说“咕咚咚”喝下一海碗的酒,八爷却扭扭捏捏不肯喝,大爷就觉得八爷娘们唧唧小家劲儿,不够爽快。 连大爷都发话了,八爷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当下心下一横,只能勉强双手捧起沉甸甸的大海碗。 “八哥!我帮你喝!” 蓦地,一个少年声音打破平静,然后众人就瞧着十四爷挤到了八爷身边,伸手要去抢八爷手里的酒。 八爷有些吃惊,当下忙道:“十四,别胡闹!” 他怎么可能会让会让才将将十岁出头的十四为自己喝酒,真要那样的话,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不过与此同时,八爷心里却涌上三分痛快来。 四哥今天也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就为难起他来了,一上来就逼着他喝这一大碗的酒,可四哥的亲弟弟十四,却巴巴地站到自己这边要代为喝酒。 这可不是在打四爷的脸吗? 当下八爷冲四爷微微一笑:“弟弟多谢四哥厚爱。” 然后八爷就端起海碗咕嘟嘟地喝了起来,等放下酒碗的时候,八爷的脸色更难看了,空着肚子喝这么一大碗的酒,搁谁都不好受,尤其还是没什么酒量又还压根儿还没醒酒的八爷。 八爷觉得胃里像是烧着了似的,不止胃还有脑子,不对,是浑身上下都是火辣辣的,他强撑着不想在一众兄弟面前丢人,可是身子却软得像是面条似的。 “八哥小心!”十四忙得伸手搀了八爷一把,然后扭头去瞪四爷,“四哥,你真是太过分了!” 十四是真的看不下去,四哥真是太过分了! 谁不知道八哥不能喝?四哥却非要当众逼着八哥喝酒,而且还故意用这么大的海碗,就不怕八哥喝出事儿? 从前可没发现,四哥可没有这么针对过谁,尤其是八哥,八哥人这么好又随和,四哥怎么偏偏就要针对他? 十四唯一能想出的解释就是四爷记恨八爷。 第344章 十四爷,您请吧 至于四哥为何记恨八哥,肯定是那回他在八哥家酒后胡言,连累了四哥。 所以他的道歉,四哥压根儿不放在心上,只是顾及额娘,四哥不好报复他,所以把账都算到八哥头上了,才设计让八哥当众丢人! 十四越想越气,有事儿冲他来,欺负八哥算哪门子事儿? 他从前可不知道四哥竟这般小肚鸡肠! 十四瞪着四爷,四爷也看着他,目光淡淡的,再开的时候,声音也是淡淡的:“你也想喝?” 十四一愣,旋即梗着脖子道:“喝就喝!” 苏培盛人都麻了。 别的皇子都站在四爷这边,偏生十四爷这个四爷的亲弟弟,却要跳出来为八爷说话。 这是一天不找四爷晦气就难受是吗? 苏培盛默默瞪了一眼十四爷身后的丘鹤,就瞧着丘鹤一脸要哭的表情。 他哪儿知道十四爷会冷不丁跳出来,而且他……他根本就拦不住啊! 苏培盛默默叹了口气儿,又挪开了眼。 算了,伺候十四爷,这小子也算倒霉。 苏培盛正默默感慨,就听着自家主子吩咐:“苏培盛,给你十四爷倒一碗。” 苏培盛一怔,旋即应声,忙不迭又开了一坛酒,也倒了一大海碗的酒,也不用四爷吩咐,当下就捧着这满当当一大碗酒送到十四面前。 “十四爷,您请吧。” 不是想喝吗?让你喝个够! 十四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四爷,又看了看面前的一大海碗酒,二话没说,气呼呼地接过海碗,“咕咚咚”就喝了起来。 只是他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小学生的年纪,平时顶多也就喝个两三盅,这一大碗酒,他真是喝不下,每喝一口都反胃得,从嘴巴到肺腑,都像是烧着了似的,不过…… 他可不能让四哥看扁了! 所以十四到底是硬撑着把酒喝完了。 “嗝儿~” 十四放下海碗,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儿,正要说话,结果身子一软,“啪”的一声,手里的海碗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则倒在丘鹤怀里,不省人事。 “主子爷!主子爷!”丘鹤急的要哭。 四爷瞥了一眼满脸通红人事不知的十四,还有瘫软的八爷,冲着苏培盛比了个手势,当下苏培盛忙唤人进来把八爷跟十四扶了下去,一边还让小连子去请了太医。 “哈哈!没想到十四小小年纪就是海量!”五爷笑着在桌上拍了两下,打破一室寂静,“这会儿就能一口气喝一斤,等过再过两年还得了?只怕咱们几个加起来都喝不过他呢!” 三爷瞥了一眼沉默的四爷,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也就是老四这里的酒香,平日我可没听说过老八跟十四能喝这么多。” 先是老四跳出来刁难老八,再是十四跳出来打老四的脸,今天的戏真是一出接一出,不单单三爷看得挺爽,别的皇子怕也没少吃瓜。 “既是老四这儿的酒香,那当哥哥的以后就不客气,往后三不五时地就来你这儿蹭酒,”大爷笑着圆场,冲四爷笑过,又扭头看向三爷,“老三,咱哥俩喝点儿?” 什么?大哥找他喝酒? 三爷闻言,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他勉力支撑,让自己笑得不算太难看:“那弟弟敬大哥!” 一边说着,三爷一边就伸手拎着小酒壶要给大爷倒酒,却被大爷伸手给挡住了。 “哎!老三,你这当哥的是连老十四都不如?这小酒盅亏你还拿得出手!”大爷一脸嫌弃,当下也不管三爷乐意不乐意,就拍着桌子苏培盛喝道,“还不快些给你三爷上海碗!”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手脚麻利,很快就取了两只大海碗来,还体贴地吩咐人搬了几坛酒进来。 大爷也不让苏培盛倒酒,自己拎着坛子就倒了,倒满两碗酒,大爷随手把空坛子丢在一旁,然后端起一碗不由分说递到三爷面前。 “大哥,弟弟的酒量,您是知道的……” 三爷还想挣扎一下,话没说完,就听着头顶传来大爷幽幽的声音—— “怎么?老三你是看不起大哥?” 三爷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哪里还敢废话,当下忙不迭双手接过酒,在大爷的注视下,悲催地喝了起来。 …… 第345章 额娘,什么是妾? 从正院回来之后,大格格就一直蔫蔫儿的,没有跟往常一样抽陀螺、翻花绳,连晚膳吃的都心不在焉。 维珍看着自然心疼,所以在方氏过来要带大格格回房歇着的时候,维珍拦住了。 “大格格今晚要不要跟额娘睡?”维珍含笑看着大格格,“额娘想起一个新故事,特别想讲给大格格听呢。” 大格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使劲儿点点头:“要跟额娘睡!” “你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维珍吩咐方氏。 “是,奴婢告退。” 如今,维珍三不五时地会搂大格格睡,四爷那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方氏对此也就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今晚维珍亲自给大格格洗了澡,然后就抱着香喷喷的大格格进了寝房,然后一边轻轻拍着大格格的后背,一边柔声给她讲睡前故事。 放在平时,用不了多久,大格格就会睡着,但是今晚大格格却很有精神,维珍故事都讲完了,大格格的眼睛还炯炯有神。 “要再听一个故事吗?”维珍问,“孙大圣三打白骨精,额娘最喜欢这个了。” 大格格点点头又摇摇头,顿了顿,大格格抓着维珍的手,小声问:“额娘,福晋……是不是比格格要厉害?所以你……你要给那些福晋行礼?” 大格格知道维珍是格格,也知道府上还有位福晋,但是具体是个什么含义,大格格是不清楚的,维珍也是有意识地不想让大格格太早了解这些。 大格格还不到四岁呢,这年纪就该无忧无虑。 但是这时候大格格问了,维珍觉得就不能随便糊弄过去,要不然会给大格格带来困扰,说不定还会招来麻烦。 “是的,福晋要比格格厉害,福晋是你阿玛的正妻,格格是妾,你阿玛管着前院,福晋管着后院,所以额娘见到她,要行礼。” 大格格想了想,又问:“额娘,什么是妾?” 维珍的心头一滞,下面的话,她觉得难以启齿,也觉得大格格听了之后肯定要难受,可她还是一字一字认真地给大格格解释。 “妾是奴才,是侍奉主子爷跟福晋的奴才,妾可以有很多,像额娘还有你宋额娘、武额娘都是,但是正妻只有一个,就是福晋。” “福晋是能打理中馈,管理……管理所有的妾,也是能在百年之后,与你阿玛合葬、灵位摆在一起,共享后世香火的。” 这话也不知大格格能听懂多少,但是“奴才”两个字,大格格是理解的,所以大格格的眼睛红了,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带着哭腔了:“额娘……” 维珍忙得伸手把大格格抱在怀里,一边一下下抚着大格格的后背安抚,一边忙不迭继续道:“虽然额娘是妾,但是大格格却是阿玛的孩子,大格格还是阿玛的长女呢,阿玛最疼大格格了,一有空就来陪大格格抽陀螺,遇到什么稀罕玩意儿也都会带回来给大格格,是不是?” 大格格使劲儿点头,但是却还是哭个停不下来,一抽一抽地,维珍都要心疼死了,上回大格格这么哭,还是她被福晋罚跪那次。 正要再宽慰大格格的时候,大格格却仰起头,一双通红的泪眼看着维珍:“可是额娘……额娘太委屈了……” 在三岁半的大格格眼里,额娘就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人。 额娘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又好听,额娘的手巧,会给她做各种新奇美味的糕点,也会给她做风车、织手套,额娘教她认字画画,肚子里有讲不完故事…… 最重要的是,额娘爱她,她知道额娘特别特别爱她。 这么好的额娘怎么会是奴才? “我……我心疼额娘……”大格格哭得更厉害了,蓦地伸手抱住维珍的脖子,一抽一抽地道,“额娘,我……我好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维珍愣住了,她没想到大格格会说这些,继而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抱紧怀里哭得浑身发颤的大格格。 这一瞬,她理解了世上所有为了孩子甘愿付出一切的母亲。 第346章 老夫人的血泪史 “额娘……额娘也爱大格格,最爱大格格……”维珍竭力隐忍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不免带着微微的哽咽,“额娘不委屈,额娘有大格格,所以……所以额娘不委屈……” …… 正院。 宴席散罢,送走所有人,福晋看着落日余晖,总算是长长舒了口气儿。 身着繁复华丽的礼服、旗头还有花盆底,还得始终保持着得体矜持的微笑,这一整天撑下来,福晋真真是筋疲力尽。 “福晋,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扶您去内间沐浴更衣吧。” 李嬷嬷最是体贴,早就给福晋准备好了洗澡水,还在里头加了放松舒缓的精油,福晋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两刻钟,人都要睡着了,才带着一身兰花幽香依依不舍地出了浴桶。 出了浴桶也不轻松,福晋再次坐在了梳妆台前,有着碧瑶碧乔给她精心梳妆打扮。 “胭脂不要涂得太浓,淡一些……用那支并蒂芙蓉鎏金发簪,耳坠用翡翠滴珠的那对,”福晋亲自挑选,一边又跟李嬷嬷道,“嬷嬷,取那件绣并蒂芙蓉的旗装来。” “是,奴婢遵命。” 待梳妆更衣之后,外头的天儿也擦黑了,福晋对镜自照很是满意。 白日的妆容自是要繁复华贵,得能衬得起她四福晋的身份,但是这时候的福晋却一派柔和温婉。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吗?”福晋询问。 “回福晋的话,晚膳都已经准备妥了,就等着四爷过来就能上菜了,”李嬷嬷含笑道,“按照福晋的吩咐,醒酒汤也已经备下了。” “主子爷今儿必是没有少喝,醒酒汤自然不能少,”福晋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再加几道素菜,没准儿主子爷喝多了都不肯碰荤腥。” “是是是,还是福晋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传话。”李嬷嬷不住点头,心里简直要笑开花。 因着大阿哥身子骨太差,过去一整年,福晋的心思都扑在大阿哥身上,眼瞅着跟四爷的关系是越来越淡,李嬷嬷因此没少发愁,如今大阿哥身子好些了,福晋也总算腾开手关心四爷了。 也是多亏了今天老夫人入宫来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对福晋一番开导叮嘱。 叮嘱什么? 当然是让福晋做个合格的福晋,相比寻常人家,天家媳妇自然更要谨慎妥帖,一点儿纰漏都出不得。 自然老夫人的话比她这个奴才的管用,福晋果然是听进去了。 李嬷嬷是真心松了口气儿,大阿哥是要紧,但是若是失了四爷的情分,只一味儿抓着大阿哥,福晋未来的处境又能好到哪儿去? 就说从前老夫人生下嫡长子,因着体弱多病,老夫人心思都花在他身上,结果就被府上的姨娘钻了空子,嫡长子还不满周岁,就有两位姨娘一前一后为老爷诞下了星禅、富昌两位少爷。 后来嫡长子到底是没保住,两岁那年夭折了,都没熬到正经起名,老夫人差点儿哭瞎眼,足足过了半年才缓过劲儿,结果才发现,乌拉那拉家的后宅已然都没她这个福晋立足之地了。 老爷的心早被姨娘给勾了去,又嫌老夫人无能保不住嫡长子,连中馈都早就交到姨娘手里,老夫人只能咬牙忍耐,还要屈辱地向老爷弯腰服软。 等后来又生下嫡子三爷富存、福晋跟四爷五格之后,老夫人才又渐渐掌控了后宅。 到后来,老爷病逝,三爷富存承袭世职,福晋又被万岁爷指婚成了四福晋,自然老夫人的好日子也总算熬到了。 倒是从前那起子扎眼的姨娘庶子要反过来在老夫人的手底讨日子了。 老夫人的血泪史,李嬷嬷可不希望在福晋身上重演。 今儿是大阿哥的周岁宴,又是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主子爷无论如何都会要来陪福晋的,这不仅仅是给福晋脸面,也是给大阿哥脸面。 而自从有孕之后,四爷就再没有在正院留宿了,福晋这一番精心准备,自然也是想趁机跟四爷示好。 “大阿哥睡了吗?”抿了口茶,福晋问道。 第347章 四爷这是故意要给她难看吗? “回福晋的话,大阿哥已经睡下了,”碧瑶道,提到大阿哥,碧瑶就忍不住一脸笑意,“大阿哥今天在前院儿抓周一下子就抓到了主子爷的玉佩呢,主子爷当场就把玉佩赏给了大阿哥,可见对大阿哥有多满意。” 嫡长子抓周抓到主子爷的玉佩,那自然是再吉利不过的。 听碧瑶这么一通说,福晋也是面露满意。 大阿哥真真是聪明又懂事,不愧她之前一阵子花的心思,成日在玉佩上面抹蜂蜜,引着大阿哥去抓,总算是落得了这么个圆满结局。 这倒不是福晋弄虚作假,别说是天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抓周都不是件小事儿,这里头的门道可多着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一举抓得好意头,就此一顺百顺? 听闻当年直郡王从前抓周一把就抓到了万岁爷的玉佩,太子殿下更是了得,直接抓到了万岁爷的私章,这不是这起子刚周岁的婴孩儿识货,识货的另有其人。 李嬷嬷去了又回,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四爷迟迟未来,李嬷嬷担心福晋饿坏肠胃,就给福晋先上了一碗蜜羹,结果福晋把蜜羹都给喝完了,四爷还是没来。 福晋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取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沉声道:“让王全子去前院瞅一眼,看看怎么回事儿。” “是。”碧乔忙得应声退下。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行至房中,却不是四爷,而是王全子。 “启禀福晋,四爷白日在席间饮酒太多,这会儿已经在前院儿歇下了,怕……怕是不会过来了。” 福晋的脸更难看了:“既是如此,前院儿怎么没人过来知会一声?” 她忍着腰酸腿疼,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空着肚子从天亮等到天黑,结果就是四爷早就在前院儿睡下了,前院儿也没个人过来知会她一声。 要不是她让王全子去前院看看情况,她是不是要枯等一夜? 四爷这是故意要给她难看吗? 福晋的语气都不对了,王全子吓得双膝跪地,大气儿都不敢喘,忙不迭回道:“回福晋的话,前院的人实在是走不开,奴才也是去了之后才知道。” “今儿个席上,大爷、三爷、八爷还有十四爷都喝多了,尤其是三爷、八爷、十四爷都直接喝趴下了,苏公公他们都忙着送各位爷回府,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就剩个连公公伺候主子爷,也是一步不敢离开,就怕主子爷酒醉呕吐或是身子不适。” 王全子这一通解释下来,福晋面色才稍稍好转,旋即,又眉头蹙起:“主子爷醉得这样厉害,可叫太医来瞧过了?” “是,许太医来过一趟,给开了醒酒丸子,主子爷也已经服用过了。” 福晋到底是不放心,想要去前院探望四爷,王全子又忙得劝道:“连公公说,主子爷睡下的时候,吩咐了,说是……不许任何人搅扰,福晋还是明日再去探望主子爷吧。” 李嬷嬷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也忙得劝道:“福晋还是明儿再去吧,左右四爷已经歇下了。” 福晋只得作罢,打发了王全子退下,李嬷嬷忙道:“既是不用等主子爷了,福晋还是快些用晚膳吧。” 福晋恹恹地点点头,当下李嬷嬷吩咐碧乔碧瑶去取膳。 结果两人才出了房门,就瞧着外头站着的愁眉苦脸的王全子,碧瑶好奇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一副倒霉相?” 王全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摇摇头走开了。 “白天不还好好儿的?怎么去了趟前院儿就变成这副德行?” “谁知道呢,兴许是被连公公欺负了吧。” “不会吧,连公公平时还挺好说的,可比他那个笑面虎的师父强多了!” 碧乔碧瑶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剩下王全子继续愁眉苦脸地叹气。 他倒是没受小连子欺负,他就是……就是听说四爷刚才去了一趟李格格那儿。 四爷喝多了连福晋这儿都来不了,却还巴巴地去看李格格,虽然也没多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回了前院,但是…… 王全子实在不敢跟福晋说,刚才福晋的脸色真是太吓人了。 哎! 四爷也是,既是喝多了,你就踏踏实实搁前院儿睡呗,非要去看什么李格格! …… 第348章 真不愧是你额娘带大的闺女 维珍还真不知道四爷昨晚来过,她当时的心思都放在大格格身上,一直哄着大格格,然后哄着哄着自己也睡着了。 自然四爷来过这事儿,甘草跟茯苓都是知道的,只是四爷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不让她们告诉维珍,所以两人也只能憋在心里了。 跟往年一样,过年这几天,四爷一直忙得分身乏术,压根儿就见不到人影,趁着四爷不来,维珍索性接连搂了大格格五晚,直到初六这天清早,才总算又见到四爷。 这天,娘俩儿还是照旧一口气睡到自然是,用过早膳之后,维珍教大格格画画。 大格格很喜欢写写画画,但是实际还不满四岁的大格格,这时候还不适合握毛笔,维珍就让小池子用木头做了个大沙盘,在里头装了沙子,带着大格格在上面写写画画。 “额娘,你看我画的小鸡好看吗?”大格格指着沙盘问维珍。 维珍看了看沙盘上疑似小鸡的图案,再看看大格格一脸讨表扬的表情,她突然就能理解四爷平时看自己写的字、绣的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就……非常一言难尽嘛。 但是再如何一言难尽的画功,在做娘的眼里都是闪闪发光! “真不错,大格格今天比昨天又有进步了,”维珍不遗余力地吹自家闺女的彩虹屁,一边继续鼓励道,“明天肯定画的更好!大格格要再接再厉哦!” “嗯!”大格格美滋滋地点点头,“额娘,那我们午膳吃栗子鸡好不好?”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闺女,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闪了亲妈的腰? 敢情你这不是在画画是在点菜呢! “成,那咱们就吃栗子鸡。” “哦,太好了!太好了!”大格格欢喜得拍手,又跃跃欲试跟维珍道,“那额娘,我现在再画一头猪!”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怎么?栗子鸡不够还想吃红烧肉?” 不待大格格答话,就听着门口传来男人的低笑:“看来咱们大格格今儿的胃口不错嘛。” 维珍闻声望去,就瞧着四爷披着厚重的大氅走了进来,不待苏培盛去给四爷宽衣,大格格已经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阿~玛~!” 闺女的小奶声叫的四爷心尖儿发颤,当下四爷赶紧蹲下来,张开双臂,一把接住了大格格,笑着把大格格抱了起来,满眼都是宠溺。 “除了栗子鸡跟红烧肉,大格格还想吃什么?” “松鼠桂鱼跟八宝鸭!”大格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鸡鸭鱼肉都齐全了……”四爷笑得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眼纹,朝维珍看了一眼,带着明显的调侃,“真不愧是你额娘带大的闺女。” 我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维珍一派云淡风轻,自顾自行至软榻前坐下,慢条斯理喝着茶,就当这爷俩不存在。 大格格还抱着四爷的脖子跟阿玛撒娇:“不是人家贪嘴,额娘刚才一个劲儿的打哈欠,许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我就想着今天一定要给额娘补补!” 许是昨晚没睡好…… 四爷闻言微微一怔,转脸看了一眼维珍,然后又含笑跟大格格道:“真是难为咱们大格格孝心一片,那大格格再帮额娘点几道菜好不好?” “好!”大格格使劲儿点点头,又满脸期待地看着四爷,“阿玛要跟我们一起用午膳吗?我也能给阿玛点菜!” 被大格格的小鹿眼看着,四爷觉得心肝颤,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心肠摇摇头:“下次吧,阿玛下回再来陪你跟额娘。” 这话一出,大格格就蔫儿了,却也乖巧地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 四爷把大格格放下来,方氏带着大格格去吃点心,四爷转身走到维珍跟前站住,也不说话,就垂着眼看着面前的维珍。 四爷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维珍的茶是喝不下去,放下茶杯,仰着头打量着面前的男人,问道:“四爷这是着急要走?” 进门之后,四爷连大氅都不脱,可见是在她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维珍知道过年期间,四爷一向是忙得脚不沾泥的。 第349章 快呸呸呸! 四爷点点头,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道:“得去趟永和宫。” 十四这回真是醉得狠,人事不省了两三天,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养着,日日喝汤药调理,四爷这几天拖着都没去永和宫,今儿都初六了,是实在拖不下去了。 都不用去也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四爷真是说不出的心力交瘁,可到底也不能不去。 还得去一趟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 在大阿哥的周岁宴上,连他在内,一下子喝趴了五位皇子,他跟大爷算是轻的,歇两天就缓过来了,可三哥跟老八都是请了太医的,尤其是老八,听说到现在还出不了门。 再加上一个老十四,实在是够呛。 也不知万岁爷会不会因此怪罪于他。 心里装着事儿,四爷这两天吃睡都不香。 打量着四爷没什么精神的脸,维珍不由就蹙了蹙眉:“四爷是胃里不舒坦了?这几天定是没少喝吧?”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伸手钻进了四爷的大氅,放在四爷的小腹上,蹙着眉询问:“吃药了吗?” 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维珍的力度又小,几乎传到不到身上,可四爷就是觉得折腾了自己大半宿的胃疼,一下子就缓解了许多。 “吃了,这时候不大难受了,”四爷低着头,对上维珍的视线,老老实实地回答,被维珍这种担心的目光笼罩着,四爷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暖暖的、软软的,声音里头不自觉就带着三分撒娇,“初六了,该吃水饺了。” 这天底下,哪儿有初六吃水饺的规矩? 可是,这几年下来,四爷在维珍这儿的确养出了这么个规矩来。 这几天宴席一场接一场,觥筹交错、晕晕乎乎,好不容易熬到了初六,四爷才总算觉得能喘过气儿了,连带着难受了几天的胃,总算也有了胃口,虽然口中充斥着挥之不去药丸子的味道,但是他就是特别想吃水饺。 也特别想见维珍。 所以,虽然还得赶着去永和宫跟乾清宫,他还是巴巴地先来了维珍这一趟。 “这有什么?妾身晌午包就是了,等主子爷回来,正好下锅就能吃了,”维珍含笑道,伸手揉了揉四爷的小腹,又道,“再来一道猴头菇山药排骨汤,成……” 结果成吗还没说完,就被四爷蓦地伸手拥进了怀里,力气还挺大,维珍整张脸都埋进四爷的胸膛,呼吸都费劲。 维珍使劲儿把人推开,仰着头去瞪四爷,巴巴地谴责:“不就是一道汤吗?不成就不成,用得着四爷你杀人灭口吗?” “大过年的,什么胡话都敢说,也不怕忌讳!”四爷闻言顿时就黑了脸,把一脸懵逼的维珍扯到门前,一把撩开门帘,一脸严肃跟维珍道,“快呸呸呸!” 维珍:“……” 不是她说,一脸严肃说呸呸呸的四爷真的特别……违和。 见维珍不出声,还冲着他一个劲儿的发愣,四爷的脸更黑了,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儿?” 维珍不信什么忌讳,甚至还觉得这有点儿小迷信,但是四爷特别坚持,所以维珍到底还是乖乖地“呸呸呸”了三声。 可四爷好像还是不满意,眉头皱得都能夹死只苍蝇似的,瞪了维珍两眼,然后就抬脚走人。 维珍看着四爷气呼呼的背影,还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这男人是又来大姨夫了? 刚才还晴空万里和颜悦色突然之间就雷电交加脸黑的像锅底…… 不愧是龙种,可真是难伺候。 乍从屋里出来,受不了门外呼啸的西北风,抱着胳膊缩着肩膀正转身要回房的时候,却蓦地被叫住了。 “李维珍!” 啧,全名警告啊! 这个维珍熟悉啊,妈妈叫你小名,那是无事发生,只要叫你大名,那你就离屁股开花不远了! 这点儿生活常识谁还没有? 维珍痛苦地闭上眼,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身上不但有爹味儿,现在怎么还有妈味儿了?雌雄同体啊! 简直够够的! 不过待转过身的时候,维珍又努力挤出三分笑:“四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第350章 你给我住脑!住脑! 四爷还是黑着脸瞪她,维珍实在撑不住,三分笑打折成了一分,眼瞅着都彻底笑不下去了,四爷才总算有了反应,还是不吱声,还是沉着张脸,大步走到她跟前。 四爷还真是难得对她黑脸,维珍也难得有点儿心里打颤,待四爷走近,维珍就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结果却被四爷一把抓住了胳膊。 “别动。”四爷有些不耐烦地道,然后就低着头开始解腰带…… 维珍顿时就被震惊地无语凝噎。 这大天白日的!刚过早饭点儿!甚至他们这时候还站在门口呢! 就这个时间场合,四爷也能……发情? 不是说要去永和宫的吗?怎么着,去给亲娘请安之前还得先……先来一发助助兴? 这人不是被西北风给吹傻了吧?! “拿着。” 就在维珍内心尖叫鸡与土拨鼠疯狂合奏的时候,就听着四爷又开了口。 拿着?拿什么? 维珍眨了眨眼,然后就瞧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白玉平安扣。 敢情四爷刚才不是在解腰带,是解腰带上……的平安扣啊。 “咳咳!” 维珍成功地被自己脑中的黄色废料呛出了一串惊天咳嗽。 “怎么了?吹冷风了?”四爷眉头紧皱,然后就赶紧拉着维珍进了房,一边吩咐甘草,“去熬些姜汤来,要浓一些!” “是,奴婢遵命!” 甘草匆匆退下,维珍的咳嗽也总算停了,四爷瞅着维珍涨红的脸,担心道:“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着风寒了?要不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 不,你不懂,这不是风寒! 是我良知未泯、羞耻感还依稀尚存的最佳证明! 维珍都不敢看四爷担心的脸,低着头捂着脸,强忍羞耻跟四爷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方才就……就是有些嗓子痒,没着风寒,不用请太医的。” 四爷还是有些不放心,伸手把她捂着脸的手拿开,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风寒,怎么脸红成这样?” “谁让你一直……一直看着人家?”维珍嗔道,一边瞪了四爷一眼,“你再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喝掉?”四爷一脸愣怔,“怎么喝掉?” 维珍:“……” 啊啊啊! 急需一万辆挖掘机外加十万只精卫鸟来填马里亚纳海沟! 有接单的没有?! 四爷看着她一脸憋得要死、恼羞成怒、欲语还休的脸,顿了顿,然后疑惑退散,一脸的恍然大悟,旋即四爷的脸肉眼可见变红了,他甚至因为害羞都不敢跟维珍对视。 “咳!不……不用……咳……你那样……”一张口,四爷觉得自己都要冒烟了,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在过火,再多的,他真的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在床帏里头维珍不是个会含蓄内敛的,但是……但是他还是万万没想到…… 就……就怪意外的,也怪害羞的。 四爷这一副扭扭捏捏小媳妇儿的模样,看的维珍满脑子问号,这人真是吃错药…… 下一秒,维珍蓦地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想哪儿去了?!” 马里亚纳海沟不见了,这里只有一辆装满黄色废料往城市边缘一路狂飙“污污污”的车,开车的司机,还是个大清朝的老古董! 四爷抬起头疑惑地眨眨眼:“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 “压根儿就就没有什么意思!而且你这样真的很没意思!”维珍恼得要死,伸手捧着四爷的脸使劲儿晃,“你给我住脑!住脑!” 老天鹅!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车开得比我都六了! 限速!必须限速! 四爷被她晃出了一脸笑,脸是黑不下去,忙伸手嗯住了维珍的肩膀:“行了行了,别晃了,仔细头晕,不是说昨晚没睡好吗?” 维珍撇撇嘴,不想理他。 四爷也不恼,当下把平安扣塞进维珍手里,然后又弯下腰凑过来,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晚上爷过来陪你,到时候让你多出点力多流些汗,肯定就能睡得好了。” 第351章 你们古代人可真会玩! 一边说着,四爷还故意轻轻咬了咬维珍的耳朵,搞得维珍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要不是被四爷伸手扶了一把,只怕都站不住。 “呸!哪儿冒出来的登徒子!”维珍娇嗔,轻轻推了四爷一把,“快走远些,仔细被我家爷瞧见了,把你这浪荡子打得满地找牙!” 维珍这副模样,看的四爷乐不可支,又勾得四爷浑身冒火,要不是非走不可,他真想放开手脚好好儿做一回登徒子。 过年前后忙得脚不沾泥,他也有一阵子没宿在维珍这儿了,这时候喉浑身都火烧火燎的,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带着沙哑了。 “老实等着,爷晚上过来好好儿收拾你。” 说罢,四爷不甘心地又捧着维珍亲了又亲,然后才满面春风转身离去。 苏培盛满眼复杂地看着维珍手里的那个白玉平安扣,旋即也跟着四爷退下。 四爷一贯就不好佩戴荷包香囊,平日里也就戴个玉佩,最喜欢佩戴的,除了昨天被大阿哥抓周抓走的那个竹报平安的玉佩,也就是这个白玉平安扣了。 这块平安扣还是从前孝懿皇后送四爷的周岁生辰礼呢。 在天家,玉佩赏给儿子几乎是传统,可赏给……后宅女人的,苏培盛还真没听说过。 …… 四爷走了都有一会儿了,维珍还觉得自己的耳朵脸要冒烟儿了,不仅是耳朵,整个人都在冒烟儿,等到甘草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维珍兀自红着脸怔怔地对着手里的平安扣出神。 “主子,姜汤可以喝了。”甘草提醒道。 维珍这才反应过来,将手里的平安扣放下,端着姜汤慢吞吞喝了起来。 茯苓看着小几上的那枚温润无瑕的平安扣,忍不住小声道:“奴婢听闻,初一那天大阿哥在前院儿抓周,就抓到了四爷的一块玉佩呢。” 大年初一,大阿哥才抓走了四爷的玉佩,大年初六,四爷就巴巴地给主子也送了一块来,也难怪茯苓心里激动。 大阿哥抓周的事儿,维珍自然也听说了,这时候听茯苓提起,也不由感慨道:“大阿哥的手气实在是不错。” 一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好赖?也就知道吃喝,换做是小西瓜,肯定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结果人家大阿哥一上手就抓到四爷的玉佩,自是再没有比这意头更好的了。 茯苓闻言,却一个劲儿撇嘴:“还不知福晋背地里花了多少心思呢!” 维珍一怔:“这种事儿……还花心思?怎么花心思?” 见维珍不懂,茯苓忙不迭给维珍科普知识,甘草也在一旁不时帮腔补充,只把维珍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还能这样? 你们古代人可真会玩! 不仅会玩,套路还很深嘛! “主子,您也快教二阿哥吧!”茯苓忙不迭道,带着明显显的心急,“眼瞅着二阿哥的生辰也到了,练抓周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要是被大阿哥落下太远可就不好了!” 人家大阿哥上来就抓了四爷的玉佩,结果他们二阿哥伸手就知道抓糕点往嘴里塞,这对比未免也忒惨烈了。 甘草也一脸正经地道:“是啊主子,这都没剩几天了,再不教可就来不及了。” 教?怎么教? 也往玉佩上面抹蜂蜜,一遍遍地给二阿哥训练出来条件反射、一看到玉佩就巴巴地伸手要上嘴舔? 维珍不可抑制地在就想起从前,她奶奶训狗狗……好像用的也是这一招。 维珍下意识地就蹙了蹙眉,摇头道:“不用,到时候抓什么都随他。” 对维珍来说,抓周这事儿本就图一乐,什么都代表不了,真要那么神的话,这世上只怕皇帝都多的要论车拉。 为了没有啥实际意义的事儿,训狗似的训练小西瓜,维珍心里就很反感。 再说了,连茯苓甘草都知道的套路,四爷心里肯定也是门儿清,既然如此,那就更加没必要在四爷面前耍心眼儿了。 而且比起在抓周上作弊来得四爷的玉佩,维珍更希望,四爷心甘情愿送给小西瓜。 第352章 他不能免俗地也有偏爱 茯苓不死心还想劝维珍两句,维珍摆摆手,起身去看小西瓜去了,走出两步,维珍又蓦地顿住脚,然后又行至小几前,拿起了那个平安扣。 温润的白玉触手生温,好像上头还带着四爷的温度。 不知道以后四爷会不会心甘情愿送小西瓜玉佩,可这块……却是四爷心甘情愿送的吧? 就因为她的口无遮拦,四爷担心忌讳,所以就怕贴身戴的平安扣送她了? 维珍正出神呢,就听着茯苓在一旁道:“四爷特地来后院儿一趟,原来就是要来给主子送平安扣呢,说起来这还是年后四爷头一次来后院儿呢。” 维珍一怔:“头一次?” 所以……初一,大阿哥的生辰那天,四爷也没有去正院陪福晋吗? 那样特殊的日子日子,按道理说,四爷是一定会在正院儿留宿的。 “回主子的话,正是头一次呢,”茯苓道,一边又忙不迭添了一句,“自从福晋生子之后,主子爷可就没在正院留宿过了。” 就连甘草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对,是从福晋有孕之后。” 主子爷不让她们说初一那晚过来的事儿,那她们就捡能说的说呗。 是……这样吗? 四爷在哪儿留宿她从不打听,虽是鸵鸟藏头,可是她实在不想听了堵心。 她是真没想到。 维珍看着手里的平安扣,一阵失神。 …… 不出意外地,四爷一到永和宫,就接受了来自德妃的狂风骤雨,饶是之前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等离开的时候,四爷的脸色还是难看得厉害。 “本宫就没见过你这么心毒手辣的兄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十四到现在还下不来床呢!你就见不得十四一点儿好?就一门心思地害他?!” 耳畔德妃的咆哮还在回荡,四爷面无表情地迈着两条僵硬的腿走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红墙黄瓦间。 德妃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又何尝不是?德妃、十四究竟又是怎么想的? 他从来都困惑不解。 都道是十根手指有长短,爹娘难免会偏心,四爷一早就有体会,后来自己做了阿玛之后,这种体会就更深了。 平心而论,他也做不到平等地疼爱每一个孩子,他不能免俗地也有偏爱,但是他会尽可能调整自己,也尽可能地不表现出来,不去亏待每一个孩子。 他自己吃过的苦,绝不想落到自己孩子的身上。 但是德妃,她可有这样想过?哪怕只有一回,能够站在他的立场,可怜可怜他这个大儿子。 哪怕……当他是陌生人呢,至少他也能得到客气的对待。 瞧着四爷走得不大利索,苏培盛想要上前搀一把,却被四爷一把甩开,苏培盛也就不敢再去扶,只能担心地跟在后面,一边不由又在心里叹气。 跪了半时辰呢,主子爷的膝盖肯定又得肿了,平时也就罢了,可这几天又是过年,主子爷的应酬可不少,这东奔西走的,四爷怕是又要受罪了。 沿着朱红的宫墙,一路默默前行,直到远远瞧见乾清宫,四爷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的不甘暴戾,腰背挺直,连步子也变得正常了。 路过乾清宫的时候,恰好碰到小瑞子出来,旋即小瑞子就加快了步子,行至四爷跟前。 “奴才正要去阿哥所传令呢,没想到这么巧,出门就遇见四爷,”小瑞子带着笑,一边又冲四爷行礼道,“奴才恭祝四爷新年大吉、万事顺遂!” 小瑞子一脸喜庆,四爷心里的郁气倒是少了不少,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会意,当下飞快地取了个荷包塞进小瑞子手里。 “奴才多谢四爷!”小瑞子收好荷包,一边引着四爷往乾清宫去,一边压低声音跟四爷道,“方才钦天监的人过来面圣,然后万岁爷就吩咐奴才去请四爷过来。” 钦天监? 所以万岁爷找他不是为了三哥他们几个在大阿哥周岁宴喝醉请太医的事儿? 四爷心下稍稍放松,然后抬脚进了正殿。 第353章 万岁爷点评众皇子 倒是难得正殿里头空无一人,平日四爷在这儿总能碰到大爷三爷,当然,还有太子殿下。 不过也能理解,过年嘛,皇子们也难得有休沐,大爷跟三爷这会子可能还在宴席上觥筹交错呢。 四爷这回没等多久,就被梁九功请进了暖阁。 瞧见万岁爷正在软榻上喝茶,四爷就忙不迭行至跟前行礼:“儿臣见过皇阿玛,恭请皇阿玛金安!” “行了,平身吧。” 万岁爷抬抬手,难得过年有闲暇,万岁爷也没有案牍劳形,早起去慈宁宫陪太后用了早膳,又陪着看了一会儿戏,太后乏了要歇息,万岁爷也就回来了。 “谢皇阿玛。”四爷起身,毕恭毕敬站在一旁。 “钦天监已经择了几个吉日,都在这里,”万岁爷抿了口茶,指了指小几上的托盘,“你看着挑一个,到时候你们剩下的兄弟几个一道搬进贝勒府。” 四爷闻言顿时心头一动,忍着没有朝托盘上看,仍旧毕恭毕敬地垂着眼,恭恭敬敬道:“全凭皇阿玛做主。” 万岁爷上下打量着毕恭毕敬地四爷,眼中难得露出一丝满意。 修缮贝勒府跟郡王府的差事不算轻,一上来就给老四这么要紧的差事,万岁爷当时是有些冲动的,后来也犹豫过要不要让更有历练的老三接手。 可眼瞅着老四起早贪黑地卖力奔走,万岁爷到底是于心不忍,念头就这么打消了。 到后来,老四紧赶慢赶完成了直郡王府跟八贝勒府的修缮,让老八的婚礼跟大福晋的丧礼都能得以办的圆满,万岁爷心里就对四爷就满意了不少。 更让万岁爷满意的,其实还是那一日大福晋灵前的闹剧,四爷的表现。 论起来,这一次跟之前老四挨太子打的那回其实一样,还是老大跟太子争斗连累老四倒霉的戏码。 只是从前,万岁爷觉得四爷是愣头青,做事冲动,因此连累太子清誉,也引得老大跟太子把暗中较劲儿搁到了台面上。 但是这一回,万岁爷对四爷真是特别满意。 搁旁人,吃了一次亏,再遇到这样的事儿,肯定是能有多远就躲多远,要不怎么会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说法呢? 但是老四却没有,非但没有,还直愣愣地用手去拦太子的刀,要不是当时老四当时挺身而出,不定当时会闹成什么样,又会引起朝堂多大的震荡。 事后,老四也不表功,对外只说是在小校场上练功不慎受伤,一边养伤,一边也没耽搁差事,赶在年前就把剩下的贝勒府也都给修缮好了。 万岁爷一边被大爷跟太子气得五内出血,一边也难得对老四生起了一股子慈父情来。 他这个四儿子啊,虽然沉默寡言不讨喜,但一贯就是这么个实心肠,也一贯最是重情重义的。 万岁爷放下茶杯,目光也落在托盘上,然后伸手点了点最前面的“正月十二”,道:“那就正月十二吧,趁着过年早些搬家安定好,年后朕还有差事交给你办。” 四爷闻言顿时激动得都有些呼吸急促,他没想到万岁爷会这么快又给他派差事,四爷自是喜出望外。 当下四爷忙不迭躬身道:“是,儿臣遵命。” “行了,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当下,四爷毕恭毕敬退了下去。 至于四爷担心的万岁爷会责问他三爷八爷还有十四在大阿哥周岁宴上喝多伤身的事儿,万岁爷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谁还没个年轻气盛、好拼酒的时候?万岁爷也是过来人,所以不当回事儿,当时听梁九功汇报一众皇子在大阿哥周岁宴上的表现,万岁爷还饶有兴致地一一点评。 “老大不愧是军营里头待惯了的,一贯是豪迈海量,就是忒不饶人。” “老三到底文气些,平日里诗酒琴棋瞧着是挺能唬人,可玩儿真的,就不成了。” “老八嘛,扭扭捏捏不像样,到底是随了他娘,一股子小家子劲儿。” 提到八爷的时候,万岁爷的语气明显就淡了一些。 第354章 什么叫君心难测 老四这个当哥的主动找老八喝酒,而且老四都一口气喝完了,偏生老八在那磨磨蹭蹭地不肯喝。 他这一通磨蹭,倒是害得十四后来也跟着喝了一碗,结果当场就不省人事。 十四这莽撞性子就很活该,吃吃教训也好,可万岁爷明显对八爷的反应更加不喜。 怎么的? 仗着被册封为贝勒又迎娶了岳乐的外孙女,老八这就迫不及待要翘尾巴了?威风都摆到老四跟前、连老四敬的酒都不肯喝了? 他平时可敢这么对老大吗? 就算自己平时对老四冷淡些,可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弟弟的在老四跟前摆谱。 四爷走后没多久,小瑞子进暖阁禀报:“启禀万岁爷,惠妃娘娘派人前来禀报,说是卫嫔娘娘抱恙,已经两日下不来床了。” 因着八爷的关系,惠妃一向对卫嫔照拂颇多,所以卫嫔虽然如今无宠,还没有正式册封,所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万岁爷闻言,不由眉头微蹙,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一边冷声道:“既是下不来床,那就好生养着,这么天寒地冻的,也省得出门受冻。” 万岁爷这反应,不但让小瑞子吃惊,连梁九功都目光一滞。 今儿万岁爷难得空闲,又是过年时节,惠妃娘娘特意挑这个时候派人来禀报卫嫔卧病的事儿,明显显是存着为卫嫔邀宠的心思。 八爷这一年真真是春风得意,先是尚未大婚就被册封为了贝勒,后面更是迎娶了出身高贵的郭络罗氏,这不,连惠妃娘娘都上赶着锦上添花,对卫嫔也更花心思呢。 但是瞧着万岁爷的反应,惠妃娘娘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而且…… 卫嫔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了。 万岁爷一向不喜欢卫嫔畏畏缩缩的性子,所以早就不宠爱了,但是因为八爷实在得脸的缘故,卫嫔的日子一向还是说得过去的,尤其是这程子,后宫竟有传闻说卫嫔会母凭子贵被封妃。 这倒也不是空穴来风,瞧如今八爷的势头,万岁爷肯定是考虑过卫嫔的位分的,自是不希望八爷被卫嫔这个出身低微的额娘给拖了后腿。 不过瞧着万岁爷今天的态度,别说封妃了,卫嫔正式的封嫔典礼怕是还遥遥无期呢。 倒是之前一直走背字儿的四爷,眼瞧着是入了万岁爷的眼了,大福晋灵堂大乱那次之后,万岁爷还特地提点过太子,要顾念手足之情。 这可不仅仅是警告太子不要继续跟大爷明争暗斗,万岁爷也是让太子记着四爷的情呢,要不这程子太子能三不五时派人去探望四爷的伤? 就算再忙,太子殿下大年初一还是去大阿哥周岁宴露了面,连太子妃都一并到场,给足了四爷颜面。 到今天,眼瞅着万岁爷对四爷的态度,不说春风化雨,也比从前温和了不少。 去年过年时候,四爷是个什么光景?被万岁爷摁着头去给太子擦屁股呢,这中间可就只隔了一年而已。 什么叫君心难测啊? 这就是啊。 梁九功默默在心里叹气,一瞥眼就瞧着小瑞子还跪在地上愣神,当下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小瑞子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躬身退下。 …… 出了乾清宫,四爷的心情明显就大不一样了,方才走路还不甚利索,这会儿都有些健步如飞了,苏培盛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小声提醒:“主子爷,您当心脚下!” 四爷步履不停,一路兴冲冲回了阿哥所,然后迎头就撞上了正候在门口的……十四,四爷的脚步慢了下来,眼神也淡了下来。 不是到现在还下不来床? 不是他差点儿害死十四? 怎么现在这人就好端端地杵在他门前碍眼? 十四瞧见四爷走近,面露些许尴尬,甚至还想着扭头就走,但是到底还是忍着没动,待四爷走近,十四才耷拉着脑袋,低低唤了一声“四哥”。 想着方才在永和宫德妃的咆哮,还有初一那天十四干的事儿,此刻四爷心里真是半点儿好气儿都没有。 但这地方人来人往的,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四爷也只能暂且憋着火,跟十四道:“进来吧。” 十四如闻大赦,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忙不迭跟在四爷身后进了院子。 第355章 五姐,你……你打我? 四爷没有请十四进暖阁,更别说有进书房的意思了,进了正堂,四爷率先在上首坐下,示意苏培盛去上茶。 十四很是憋屈地坐在了四爷的下首。 从前,他来四哥这里,还是能进暖阁的,但是四哥现在却只愿在正堂接待他。 “十四爷,请用茶。”奉茶的时候,苏培盛忍不住瞥了十四一眼,心中暗道,这新年大节的,十四爷可千万别再惹四爷不痛快了。 苏培盛退到门外,正堂里头静悄悄的,四爷端着茶杯,垂着眼,一下下慢条斯理的拢着茶,没有半点要搭理十四的意思。 十四如坐针毡,几乎都要坐不住了,才听着四爷沉声开口:“身子好利索了?” 十四一怔,旋即点头如捣蒜:“回四哥的话,弟弟已经好利索了,能跑能跳的。” 看来是又能继续闯祸了。 苏培盛一直支着耳朵留意屋里的动静,听着十四这么说,就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 四爷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十四:“所以就迫不及待来找我讨要说法?” 那沉沉的目光,把十四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 十四低下了头,憋了半天,十四才摇着头,小声道:“四哥,我……我错了,那天是我……是我胡闹。” 一大海碗酒下肚,不省人事两天后,十四才总算苏醒过来,迎接他的,就是五姐的一双泪眼,他以为五姐是心疼自己,心里还热乎乎的,还反过来劝五姐。 “五姐,我没事儿,不就是一碗酒嘛,早就没事儿了!你用不着担心!” 五姐点点头,眼泪却兀自停不下来,十四还挺着急,又搜肠刮肚地想着去宽慰五姐,然后就听着五姐哽咽着开口:“额娘听说你喝酒伤了身子,都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的,瞧这架势,只怕都想扒了四哥的皮呢。” 十四闻言还挺得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四哥就是欠收拾!” 可不是嘛,哪儿有四哥这样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不给八哥面子,非要逼着八哥喝那么一大海碗的烈酒,连他这个弟弟更是不肯放过。 十四越想越是生气,忍不住咬着牙道:“难怪那么多人都说四哥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啪!” 不待十四话说完,脸上就扎扎实实挨了一记巴掌。 十四都被打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瞪着眼吃惊地看着五公主:“五姐,你……你打我?” “对,我打你!” 也不知是不是太生气的缘故,五公主浑身都轻轻发抖,连说话声音都带着颤,就这样,她还是瞪着一双泪眼,直直地盯着十四看。 “我动手打了你,所以在你看来,我这个对亲弟弟都能舍得下手的亲姐姐,是不是也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十四又愣又懵,他不明白五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他这一副愣呵呵的模样看的五公主心里说不出的堵,五公主索性把话说清楚。 “额娘不分青红皂白,总是看四哥不顺眼,三不五时就要叫去训斥,甚至还会让让四哥罚跪,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吧?” 十四当然是知道,可是五姐这个时候冷不丁地提这个做什么? 不待十四多想,就听着五公主又道:“四哥跟你我一样,明明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却愣是不心疼怜惜,你说额娘这样算不算是冷心冷肺不通人性?” 十四更懵了,可瞧着一贯温柔的五姐变得这般言辞激烈,连德妃都不放过,十四又觉得害怕,他心里隐隐地猜到五公主是个什么意思,下意识地就想逃避。 “五姐,我头疼想睡会儿……” 十四想躺回床上,五公主却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襟,不让他有机会逃避。 她深吸一口气,盯着十四一字一字认真道:“十四,你早就不是不懂事儿的孩子了,什么事对什么错,什么该什么不该,你当真不知?你到底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宫里的孩子,三岁就能长出寻常人三十岁的心眼来,哪怕是只有十岁出头的十四,也绝对不该是个只会惹祸不计后果的顽童。 第356章 他还是贪心 “我没有胡闹!从来就没有胡闹!”十四终于被激怒了,再开口声音就抬高了一倍,他的眼也红了,瞪着五公主,胸膛起伏不定。 “是四哥……是四哥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压根儿……压根儿心里就没有我这么个亲弟弟!” 总算是说出来了。 长久淤积在心里的委屈蓦地宣泄出来,十四没觉得痛快,却觉得更加委屈了,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他不肯在五公主跟前丢丑示弱,所以一把掀开了被子就把自己蒙了进去。 五姐看不到了,他的眼泪却流的更厉害了。 是的,四哥心里从来就没有他,不管他做什么,好的坏的,无非是想让四哥看到自己。 什么看不过眼四哥欺负八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四哥那天对他眼皮都没撩一下?倒是对别的皇子,四哥都是一派温和亲厚。 大哥能揽四哥的肩膀,三哥五哥能跟四哥说笑,七哥因为养伤来不了,四哥还特意让人过去问候,连八哥都会引起四哥注意,还主动找他喝酒。 可自始至终,四哥可曾看过他一眼?这让他心慌憋屈又愤愤。 他知道不该在那个场合让四哥跌脸的,但是他当时就是忍不住,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他忍不住想跳出来。 忍不住想招惹四哥,明知道会惹怒四哥,可他实在找不到别的能引起四哥注意的法子了! 可是…… 四哥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心里是一片茫然。 十四默默在棉被里头掉眼泪,外头一片寂静,十四都以为五公主已经走了,可是半晌,他又突然听到五公主略带哀求的声音。 “十四,你已经有、有额娘了,额娘那么疼你,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还有……还有五姐呢,五姐……五姐也疼你呀,所以别贪心了好不好?放过四哥行不行?” 十四打小就什么都有,可是四哥呢? 从前为了调和十四跟四爷的关系,五公主也用心过,也一度起了作用,那段时间,十四变乖了不少,跟四爷的关系改善不少,五公主因此心里倍感安慰。 她早就不指望额娘能够疼四哥,但是好歹她跟十四能够让四哥暖些心。 可是后来呢?十四又做了些什么? 之前在八爷府上口无遮拦让四哥颜面尽失,这还不够,四哥挨了额娘打,别说是四哥了,连她都对额娘心寒,到现在十四又是为了八爷当着外人的面儿跌四哥的脸。 初一那天,五公主甫一得到消息,气得都没吃晚膳。 后来,在永和宫里听德妃四爷的训斥痛骂,也听着德妃一趟趟地派人来看十四,五公主的心都麻了。 她原本还指望着有了之前的教训,德妃能够管教管教十四,让他往后收敛些,至少别再做出胳膊肘往外拐的事儿,但是这话她到底是咽下了。 德妃是不可能听进去的,瞧着十四屡教不改,只怕也永远不会悔改。 可是五公主到底还是心存一份念想,盼着十四能悔改,可现在,五公主也彻底放弃了。 不管十四到底存着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她只盼着十四往后能别再祸害四哥了,哪怕离得远一些,做一对情分淡漠的表面兄弟。 “你好好儿想想吧。” 撂下这话,五公主起身离开。 “主子爷……”丘鹤端着汤药进来,就瞧着十四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子好像还一抽一抽地,丘鹤担心,忙得放下了药碗,伸手要去扯开棉被。 “滚!给爷滚!” 被子底下蓦地发出十四的咆哮,吓得丘鹤险些一屁股瘫倒,丘鹤哪里敢废话,当下忙不迭连滚带爬退了出去,只是却也不敢走远,提心吊胆地候着门口。 刚才主子爷的声音怎么……好像带着哭腔呢? 五公主到底都跟主子爷说了些什么,竟把主子爷给说哭了? …… 那天,五公主走后,十四窝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后来,也想了很多,然后就越想越怕。 五姐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还有四哥……怕也早就对他失望了吧。 是的,额娘疼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但是…… 他还是贪心。 他不想放过四哥,他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亲哥哥。 第357章 别人家妖精打架也这么……废血槽的吗? 闭门休养了几天,也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今天十四硬着头皮主动来找四爷,这时候被四哥淡淡的眼神盯着,十四委屈又心虚,倒是没有了从前的嘴硬,老老实实跟四爷认错。 这也不是十四头一次认错了,四爷也早就麻了,心里没什么起伏,继续垂着眼拢茶,一边缓声道:“既是身子好了,那就尽早去给额娘请安,这些日子,她一直挂心着呢。” 十四乖巧地点点头:“是,弟弟等下就去给额娘请安。” 四爷没再开口,慢条斯理抿着茶,十四好几次想开口,却愣是张不开嘴,待四爷喝完杯中茶,才又抬起头,淡淡的目光又落在十四身上。 你怎么还不走? 四爷没开口,可是这明摆摆的眼神,十四还是看懂了,当下心里更是酸楚又委屈。 “那……弟弟就告辞了。” 既是四哥如此不耐烦,他也不好赖在四哥这儿,所以当下十四放下了没喝两口的茶,然后起身告辞。 “十四爷您请。” 总算是把这瘟神送走了,苏培盛顿时松了口气儿。 不是他敏感,他就觉得十四爷这一走,连四爷都身心舒畅了,这不,十四爷前脚走人,四爷后脚就巴巴地往后院儿走。 啧,四爷这怕是早就惦记李格格包的饺子呢。 苏培盛打量着外头暗下来的天光,也忙不迭抬脚跟着往后院儿走。 …… 四爷的确惦记李格格包的饺子,李格格胃口也十分不错,两个人今天都是敞开了吃的。 吃饱喝足,夜幕降临,帷幔之内,硝烟四起,正是李格格对战四贝勒,并且战斗力爆表,不单单给四爷挠了个满背大花,还贴心地无偿赠送了四爷一对爱心牙印。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场恶战下来,小腰差点儿被四爷给掐断,腰两侧留下明显显地五指印痕,不止腰,浑身上下都布满深深浅浅的印痕。 “嘶……” 腰实在太酸,维珍忍不住一个劲儿倒吸凉气,一边在心里默默发问,妖精打架这事儿,到底跟家庭暴力有什么本质区别? 别人家妖精打架也这么……废血槽的吗? 四爷也觉得后背火辣辣、刺挠挠的,时不时地顾蛹一下好缓解缓解,然后还会在维珍的视线之外偷偷呲牙,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跟维珍似的倒吸凉气? 未免忒没出息。 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四爷顶着满身的抓痕愣是一声不吭,还主动过来慰问关心惨遭蹂躏的对手。 “乖,爷来给你揉揉。” 维珍没好气儿地瞪了四爷一眼:“怎么?打一棒子揉三揉啊?” 水润润的小鹿眼带着三分嗔怒三分慵懒还有四分被过多疼爱的娇媚,哪儿半分凶狠?落在四爷的眼里只剩下满满的诱惑。 四爷顿时就不觉得疼了,也不觉得火辣辣,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在跃跃欲试地表示—— 他还能一战! 维珍没察觉四爷的士气高涨,嘟了嘟嘴,然后就翻身趴了下来,一边小声抱怨:“都说了让你力气小点儿小点儿,你还非使那么大劲儿……” 四爷忍不住吐槽:“你刚才可不止说这些,你还让我快……” “啪!” “要揉你就揉,哪儿那么多废话?”维珍恼得要命,照着四爷胳膊拍了一巴掌,气急败坏地道,“床上的事儿能拿到床下说吗?!” 可他们现在不是还在床上吗? 四爷默默吐槽,然后伸手给维珍揉腰,瞅着维珍这一副被蹂躏过度的架势,四爷到底压下了念头,一下下用心给维珍揉着,直揉到维珍昏昏欲睡,然后外头传来了甘草小心翼翼的声音。 “主子爷,洗澡水已经备下了。” 不是已经备下了,都已经换过三回了,眼瞅着又要放凉了,甘草烧水简直都要烧麻了,这时候听着寝房内总算是静了下来,才小声提醒。 维珍也听到了动静,这才记得还没洗澡呢,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当下费劲地睁开惺忪睡眼,维珍正要唤甘草进来帮她拿衣裳的时候,结果就听到四爷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维珍眯着眼儿看四爷:“你让甘草退下,那谁给我拿衣裳?” 第358章 他又不是真的牲口! “爷伺候你还不行?” 维珍撇撇嘴:“你伺候得肯定没有甘草好。” “你个小没良心的,爷伺候你的时候还少?”四爷都给气笑了,伸手在维珍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在维珍的嗔怒中,利索下了床,打横把维珍抱了起来,一边沉声问,“甘草能这么伺候你?”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维珍扭头闭眼只当没听见。 四爷气得要命,当下就用手颠了颠,维珍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地去环住四爷的脖子,一边小声抱怨:“你抱得好一点嘛……呜!” 话还没说完,就被四爷霸道地封了口,维珍起先还奋起抵抗,伸手捶四爷的肩膀,可渐渐地抵抗变了味儿,两只手藤蔓似的环着四爷。 蓦地,藤蔓缠住了四爷的辫子,挑衅地用劲儿一扯,四爷顿时乱了呼吸…… 内间是去不了了,满血复活的俩妖精又开始打起了架。 …… 待第二天清早,甫一睁开眼,维珍面无表情、麻木地盯着帐子上的鸳鸯,一边在脑中默默播放起了《大悲咒》,一边在心里默念所有能想起来的经文。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酒肉穿肠过…… 啊呸,这句不算。 “醒了?” 维珍正在念经的时候,耳畔就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离得太近,那声音就像是有生命似的一个劲儿地挠着维珍的耳朵,搞得维珍顿时半边身子都酥了。 维珍如临大敌,下一秒赶紧朝里面翻身,坚决跟身边的男人划清界限,只是都在一个被窝里睡,又能怎么划清? 四爷一伸手就把维珍给扯了回来,维珍不情愿地盯着四爷的精神焕发的一张脸,眼神越来越幽怨,搞得四爷都浑身发毛:“怎么了?是哪儿不舒坦?” 对!就是不舒坦! 只要一看见你,老娘就全身上下都不舒坦! 四爷这一副良心回归又外加生龙活虎的架势,看的维珍越发不爽,半晌,幽幽地开口:“不是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吗?” 四爷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又胡说,以后不许看乱七八糟的话本!” 这话就怪叫人害臊的,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四爷心里其实挺受用的,毕竟男性雄风得到枕边人的充分肯定嘛。 “咳!还是腰酸?爷给你揉揉。” 四爷轻咳一声,然后伸手去给维珍揉腰,结果手一碰上去,维珍就下意识地要躲,一边还一脸警惕地道:“就用不着麻烦四爷了,还有甘草跟茯苓呢,妾身可不能白养活她们!” 拿开你的禄山之爪! 打今天起,老娘要远离男色!要修身养性!要吃斋念佛…… 吃斋就算了。 反正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佛门宽广,定能容得下一个滥竽充数的她。 “真的就……揉腰,不干别的。” 维珍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搞得四爷哭笑不得又怪难为情的,也不能怪维珍,在这件事儿上,他实在没什么信誉可言。 当下四爷轻咳一声,又道:“你不是嫌甘草她们的手劲儿不如爷吗?” 维珍将信将疑:“真的只揉腰?” “只揉腰,”四爷一脸无奈,轻咳一声,然后不自在地道,“昨晚……昨晚一口气儿耕了五回地呢,爷好歹也得……也得歇两天。” 他又不是真的牲口! 维珍这才长舒一口气儿,当下就大喇喇地趴好,由着四爷给她揉腰,四爷的手艺是真不错,揉着揉着,维珍就开始昏昏欲睡,然后就听到四爷不真切的声音。 “差点儿忘了跟你说,搬家的日子定下来了,就是正月十二。” 维珍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一脸惊喜,扭头去看四爷:“正月十二?这么快?” 她还以为得出了正月才能搬出宫呢,没想到再……再过五天就能走人了! “那今年岂不是能在贝勒府里过元宵?”说这话的时候,维珍都两眼放光,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那就可以多做些花灯了,去年元宵节,就只让小池子给大格格做了六个花灯,大格格都不乐意呢!那今年能给大格格做好些花灯呢!” 第359章 算了,去他娘的规矩! 不乐意也没办法,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能挂多少花灯?前院儿倒是地方大,却也不能成天带大格格去前院儿啊。 看维珍这么开心,四爷也跟着笑:“是,这回可以给大格格多做花灯,也能好好儿地给小西瓜过生辰!” 提到小西瓜的生辰,维珍不由就是一怔。 距离小西瓜的生辰也没有几天了,维珍心里也一直在琢磨给小西瓜过生辰的事儿,小西瓜是阿哥,是不可能像从前大格格那样,周岁生辰可以关起门来自己过的。 自然小西瓜是庶子不能跟大阿哥的排场比,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办个家宴,按照规矩,自然是要福晋来操持费心的,只是一想到要由福晋操持小西瓜的生辰家宴,维珍心里到底是不舒坦。 初一那天,她在正院的遭遇,不管是福晋重出江湖想要给她个下马威,还想借机试探她的虚实,都足见福晋对她的敌意。 而福晋对她得敌意又从何而来?无非是四爷的偏爱,还有就是小西瓜。 她自是不会指望福晋对小西瓜有什么慈母心肠,自然也排斥让福晋为小西瓜操持周岁宴,只是这样就不合规矩…… 算了,去他娘的规矩! 为了孩子,老娘豁出去了! “四爷,”维珍深吸一口,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四爷的对面,仰起头看着四爷,难得一脸正经,眼里还带着几分期许,“小西瓜的生辰宴,妾身想……” “对了,爷正要跟你说。” 不待维珍把话说完,四爷就打断了,说这话的时候,四爷脸上也是一派正经,声音还带着几分严肃。 “福晋的身子本就不好,这段时间又是忙活过年又是操持大阿哥生辰宴的,想来是疲惫得很,所以爷就想着二阿哥的生辰宴就由肖嬷嬷来操持,福晋也好能歇一歇,只是这样,难免就有些委屈了你跟二阿哥。” 委屈? 不不不!这样的委屈,她跟小西瓜能受一辈子! 四爷这话一出口,维珍的脸登时都亮了,嘴角都忍不住上翘,一个劲儿地摇头:“妾身不觉得委屈!妾身一切都听四爷安排!” 四爷被她明艳的笑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伸手把人拥进怀里,一边低低询问:“真的一切都听爷的?” “那是!那是!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维珍乖巧地使劲儿点头。 “这话你记牢了,尤其是往后爷犁地的时候,”四爷道,一边伸手在维珍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不许阳奉阴违,要乖乖配合。” “怎么个乖乖配合?难道还要帮四爷您扶犁不成?”维珍脱口而出,然后话一出口,维珍就觉得头顶冒烟。 老天鹅啊! 她都说了些什么? 现在按ctrl+z还来得及吗?! 四爷人都愣了,待瞧着维珍脸涨红成了红苹果,才反应过来,然后就笑得停不下来。 笑屁啊! 维珍囧得要死,伸手要去捶四爷,然后就被四爷给接住了,大手一下下揉捏着维珍白嫩嫩的手指,一边似笑非笑宠维珍挑了挑眉:“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开始……帮爷扶犁了?” 啊啊啊啊! 毁灭吧!赶紧地! 维珍正打算怎么跟四爷同归于尽,却偏赶着甘草在外头询问可要进来伺候起床。 “不必了。” 维珍只能暂时放下同归于尽的计划,红着脸一把拍开四爷的禄山之爪,又狠狠剜了四爷一眼,然后就下床去内间洗漱,走出几步,维珍又回头冲四爷无声地呲了呲牙—— 谁怕谁? 扶犁就扶犁! 到时候看老娘不用九阴白骨爪把四爷您金贵的犁给挠出花! “嘶!” 不行,腰好酸腿好软,维珍忍不住倒吸凉气,这一下子可就失了气势,眼瞅着四爷越笑越欢,维珍恼羞成怒,扭过头扶着腰败北而逃。 四爷乐不可支地看着维珍一步一挪地出了寝房,消失在茜色的帷幔之后,渐渐地,四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初一那天,维珍在正院是个什么遭遇,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第360章 他凭什么去质问维珍? 四爷真的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但那时候听苏培盛禀报了维珍在后院儿的遭遇,四爷的肺都要气炸了。 他一个大男人自是不能跟八福晋计较,但是老八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娶妻不贤,纵妻行恶,所以老八也是个混账的。 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儿,逼着没有酒量的老八喝下一大海碗的酒,害得老八当场昏厥,后来太医说这回老八伤了胃,至少也得休养半个月。 四爷知道自己难免会落个欺压弟弟的恶名,老八或许还会因此记恨于他,但是他不后悔。 皇子眼瞧着是千尊玉贵,可谁又能一帆风顺?明里暗里的刁难使坏,四爷从小到大不知碰到多少,都习惯了,但是维珍不行。 他的维珍,他恨不得把整个贝勒府都空出来为她种竹林挖荷塘搭戏台讨她欢心的维珍,是谁都不能碰的底线。 那天,待送走所有人,天色渐晚,苏培盛过来询问要不要去正院儿的时候,四爷想不都想就一口回绝了。 大阿哥的周岁生辰,再加上又是大年初一,按理说,四爷无论如何都得去正院陪福晋的,这不止是给福晋脸面,也是给大阿哥脸面,但是四爷就是不肯。 八福晋当众欺负维珍没错,可福晋难道就没有? 就算福晋平素再如何看不上维珍,可那个场合,她这个当家主母就得护着维珍,这也是护着他这个主子爷的颜面,不然岂非叫人觉得,谁都可以在他的院儿里撒野横行? 可福晋偏生就这么做了,眼睁睁地看着维珍当众受辱,若不是维珍机灵给自己解了围,还不知要被八福晋羞辱到什么时候,甚至是屈辱地答应给八福晋做糕点。 维珍给太后做糕点也就罢了,她八福晋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仗着身上有那么一点子的爱新觉罗家的血统,被奉承一声出身高贵,就把威风耍到他家里来了?! 四爷憋了一肚子火,但到底还是带着酒劲儿歪歪斜斜来了后院儿,只是不是去正院儿的,而是来了维珍这儿。 他想来看看维珍,一向沉默寡言不会哄人的男人,一路上都在搜肠刮肚,努力想着准备些温言软语好生哄哄他受了天大委屈的小格格。 为了给小格格一个惊喜,他还屏退左右,一个人轻手轻脚进了正堂。 然后,正好赶上帐幔后传来大格格怯生生的声音—— “额娘,什么是妾?” 再然后,四爷脚下生根似的,再也挪动不动一步。 隔着这道茜色的帐幔,他听着维珍一字一字认真地给大格格讲什么妾,什么福晋,什么又是夫妻。 维珍说,格格是妾是奴才,福晋是正妻是主子,是能在百年之后与他合葬、灵位摆在一起、共享后世香火的关系。 维珍说的都对,连他这个在规矩堆里长大的皇子都一点儿刺儿挑不出来,但是他就是觉得刺耳。 不止刺耳,更刺心。 他听着大格格哭着说维珍委屈,听着大格格说她爱额娘,也听着维珍柔声安慰,说做大格格的额娘不委屈。 那……做他的妾呢? 给他做妾,维珍可曾觉得委屈? 那时候,他魔怔了似的想冲进去问维珍,一刻都不等不了,他必须马上知道! 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一步步抬脚朝寝房走,可后来,他到底还是停在了这道茜色的帷幔前。 他颤颤地抬起手,但是他却迟迟不敢撩开这道帷幔。 薄薄的、根本挡不住维珍隐忍哭声跟悲伤的帷幔。 他知道这里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不敢面对,不管是维珍哭红的眼睛还是诚实或不诚实的回答。 他想着就在刚刚维珍说自己是奴才说他是主子爷的话,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着浑身上下。 他凭什么去质问维珍? 就凭这一身不管不顾的酒劲儿?还是……这层主子爷的身份? 到底还是收回了那只发颤的手,四爷转身默默离开。 …… 肖嬷嬷来正院儿的时候,福晋正在逗大阿哥。 满周岁的大阿哥,相比从前,身子真的是好了不少,只是还是瘦的吓人,也没什么精神,福晋是不敢抱大阿哥的,生怕自己弄疼了孩子。 第361章 这事儿,福晋实在是觉得冤枉 这时候大阿哥被乳母抱在怀里,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福晋。 “大阿哥,我是额娘呀,”福晋一派慈爱,一字一字认真地教大阿哥,“额—娘,大阿哥,叫额娘。” 许是刚刚吃饱,大阿哥一个劲儿地打哈欠,明显显是犯困,对于福晋的耐心教导,压根儿就提不上半点儿兴致。 “福晋,大阿哥这是困了。”乳母小心翼翼地提醒。 瞧着儿子这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福晋也只得作罢,摆摆手道:“行了,带大阿哥回去歇着吧。” “是,奴婢遵命。”当下,乳母忙不迭抱着大阿哥退下了。 福晋看着乳母的身影消失不见,不由眉头微蹙,李嬷嬷端了一盅刚炖好的蜂蜜燕窝进来,放到福晋身边的小几上,一边给福晋宽心:“福晋莫着急,大阿哥毕竟还小呢。” “可是之前大格格周岁的时候都会叫人了,”福晋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不虞,“大阿哥可是主子爷的嫡长子,怎么能连个庶女都不如?” 李嬷嬷忙道:“都道是贵人语话迟,咱们大阿哥金尊玉贵,哪里是大格格能比的?” 福晋心里这才总算舒坦些,叹了口气儿,又道:“原是我太心急了,从前大阿哥身子不好,我就想着,只要大阿哥能健健康康的,旁的就都不要紧,如今眼瞧着大阿哥身子好些了,我就忍不住着急。” “也是我太得陇望蜀。”福晋自嘲地摇摇头。 “福晋也是一切为了大阿哥着想,”李嬷嬷道,“福晋早膳没用多少,这会子怕是饿了,快些把燕窝用了吧。” 福晋端起燕窝,有一口没一口慢吞吞地吃,吃了半盅,福晋放下燕窝。 “等下让碧乔碧瑶进来给我梳妆,还有,让王全子去前院儿请主子爷来一趟。”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闻言忙不迭点头,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儿,福晋总算是想着主动请四爷过来了。 大年初一那晚,四爷没有来正院歇着,当时她们只道是主子爷喝多了实在来不了,福晋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多想。 只是从那之后,接连几日,四爷也没有过来,福晋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味儿来。 那晚,四爷没来,怕不是因为酒醉,那是因为什么呢? 思来想去,无非是因为八福晋当众为难李格格的事儿,四爷这是心里不痛快,认定她没有护着李格格呢。 这事儿,福晋实在是觉得冤枉。 她虽然不喜李氏,那天李氏当众被八福晋刁难,福晋心里也觉得痛快,只是福晋也不会由着八福晋撒野。 李氏受辱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们四爷府不能被人踩了脸,八福晋纵使出身尊贵,难不成她这个做四嫂的还得上赶着奉承? 只是,福晋还没来得及出面,维珍就自己解了围,还当众让八福晋大大跌了脸。 那天在场的人可不少,也不知是谁的嘴不严,这事儿就不胫而走。 阖宫上下都知道八福晋是个贪嘴的,一边给大福晋服丧,一边还巴巴地惦记吃糕点,连为太后做糕点的李格格,也有了小小的名气。 倒是身为大阿哥周岁宴绝对女主角的福晋,无人问津。 福晋这几天耳朵里也灌满了各路八卦,越听心中就越是憋火。 那种场合,也是李氏她一个区区格格敢露头的? 不老老实实受着、等着她解围,却自己跳出来,牙尖嘴利不饶人,可见是不把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旁人又会怎么看怎么想? 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四福晋无能、连个格格都管不好? 格格抢在福晋前头说话,这就是他们四爷府里的规矩? 福晋觉得维珍失了做妾室的规矩,以至于连累整个四爷府跌脸,原本还想着在四爷跟前给维珍上上眼药,哪知四爷压根儿就不来正院儿,倒是好不容易空闲下来,一头就扎进了维珍的小院儿。 昨天一听说四爷巴巴地一早就去了维珍那儿,福晋当时就觉得堵心,更堵心的还在后面呢,四爷傍晚又去了,这一去可……可就到现在还没出来过。 这两天福晋的心情可想而知,真是没什么胃口了。 琢磨了一天一夜,福晋想着还是得主动弯腰请四爷过来。 第362章 心有灵犀 也不知李氏在四爷面前是怎么歪曲事实抹黑她的,以至于四爷这么些天都不肯来正院儿。 福晋心慌也委屈,就想着在四爷面前辩驳一番。 福晋也想着跟四爷谈一谈好好儿操办二阿哥生辰宴的事儿,没得四爷万被李氏给蒙蔽了,真以为她这个当家主母善妒不能容人呢。 结果王全子才一出门,迎头就碰见了肖嬷嬷,肖嬷嬷说明来意,然后王全子赶紧又引着肖嬷嬷回了正院。 “启禀福晋,肖嬷嬷来了。”李嬷嬷进来跟福晋禀报。 福晋闻言,就眉头微蹙:“她来做什么?” 肖嬷嬷刚入府的时候,福晋还存着拉拢的心思,毕竟是得四爷看重的老人儿嘛。 福晋没少在肖嬷嬷身上下功夫,但是肖嬷嬷偏生却是个油盐不进的,面儿上瞧着恭恭敬敬的,但实则却并不把她这个福晋放眼里,倒是处处维护着李氏。 从前,李氏孕中被“禁足”,肖嬷嬷恨不得每天都去探望,事后,福晋才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 什么禁足?四爷根本就是打着禁足的幌子保护李氏! 肖嬷嬷这个老货能不知情?倒是一丝风声都不露,白瞎她赏出去的那许多银子! 从那之后,福晋对肖嬷嬷的态度就淡了下来,之前过年,福晋还会大手笔地给肖嬷嬷赏赐,到了今年,福晋也就只肖嬷嬷赏了五两银子做面子,比给王全子的赏赐还少了一倍。 肖嬷嬷平素来后院儿十有八次是去李氏那的,这时候冷不丁听说肖嬷嬷来见她,福晋自是意外。 “回福晋的话,肖嬷嬷说是奉四爷之命来的。”李嬷嬷解释道。 福晋一怔,四爷让肖嬷嬷来的? 旋即,福晋忙道:“快请进来。” 肖嬷嬷被引了进来,行至福晋跟前,恭恭敬敬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嬷嬷快请起!”福晋忙道,一边又看向李嬷嬷,“给嬷嬷看座!” 肖嬷嬷忙道:“奴婢不敢!” 李嬷嬷搬了鼓凳过来,肖嬷嬷却坚持不坐,福晋也只得作罢:“不知嬷嬷所来何事?” “回福晋的话,主子爷吩咐奴婢前来,知会福晋二阿哥生辰宴一事。” 福晋闻言,登时就抿唇笑了:“那我跟主子爷可是想到一处了,方才我想着请四爷过来一趟商量二阿哥生辰宴的事儿呢。” 肖嬷嬷只当没听出福晋话中的笑意,默默垂下眼,继续道:“主子爷与福晋真真是心有灵犀,正因着主子爷与福晋夫妻一体,所以主子爷一贯挂心福晋的身子,” “福晋一贯病弱,这程子又为了大阿哥的周岁宴操劳,眼瞅着又要搬家,福晋更是百上加斤,主子爷心有不忍,故而二阿哥的周岁宴,就不劳福晋费心了。” 福晋的脸都僵住了,肖嬷嬷的话都说完一会儿了,福晋才忍着惊怒询问:“那主子爷属意谁来操办二阿哥的周岁宴?” “回福晋的话,承蒙主子爷不弃,奴婢会用心操办二阿哥周岁宴的。” “你?”福晋冷着眼,上下打量着肖嬷嬷,袖中的双手都紧握成拳,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既然如此,就好好儿操办,不要辜负了主子爷……跟我的信任。” “是,奴婢遵命。”肖嬷嬷躬身道。 “行了,你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肖嬷嬷走了,福晋的脸也彻底黑了。 李嬷嬷忙不迭倒了杯茶给福晋端过来,一边忙不迭劝道:“福晋切莫动气,好歹是让肖嬷嬷操办二阿哥的周岁宴,没让李氏操办,主子爷到底没有糊涂,还记着规矩呢!” “他要是真记着规矩,能纵着李氏爬到我头上?”福晋面色难看,胸口起伏不定,可见是气得够呛,“我看主子爷只怕恨不得给李氏请封侧福晋呢!” 李嬷嬷闻言,忙不迭摇头道:“福晋多虑了,如今大爷、三爷府上还都没有侧福晋呢?怎么就轮到咱们府上了?也就是五爷混账不讲规矩,巴巴地给刘格格请封侧福晋,可如今都过去一年多了,刘格格都生下一儿一女了,这册封的旨意不还是没有下来吗?” 第363章 搬家啦 是呢,还有个刘格格呢。 同样是生了一儿一女,刘格格都还不够格儿做侧福晋呢,更别说出身还不如刘格格的李氏了。 四爷就是想抬举她,少说也得等几年,可这几年间,能发生的事儿可多着呢,谁又能说定李氏就一定有做侧福晋的福气? 福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儿,只是面色兀自不好看,闷头喝了半杯茶,然后突然吩咐李嬷嬷道:“等下你亲自去趟永和宫,看娘娘明日得不得空,若是得空,到时候我带大阿哥去给娘娘请安。” 因着大阿哥生下来就病弱,一直仔细将养着,所以到现在德妃还没有见过大阿哥呢。 德妃对四爷并不如何上心,对这个嫡长孙倒是十分记挂,三不五时就让慧嬷嬷过来瞧瞧,自然每趟都不会空手。 如今大阿哥身子见好,眼瞅着他们又要搬出宫去,所以福晋就想着搬出宫之前,带着大阿哥去给德妃请回安。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领命退下,福晋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茶,面色倒是比刚才好了不少。 就算四爷当真上头,一门心思地要给李氏请封,不也得先过德妃这一关?要是德妃不点头,四爷难不成会为了李氏不顾孝道? 她从来都不想违拗四爷,但是却也不能由着四爷作贱。 ……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十二。 这一日,诚郡王、四贝勒、五贝勒、七贝勒四家一起搬离皇宫,搬进了各自的贝勒府。 两年半。 这是维珍穿到这里两年半后,第一次离开皇宫,也是第一次离开阿哥所。 马蹄咚咚,维珍坐在马车里,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明知道不太合规矩可,维珍还是伸手轻轻撩开了窗帘一角,顶着汩汩涌进来的寒风,向外张望。 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天还早,收进眼帘的,都是深深浅浅的灰,维珍依稀能辨认出,哪里是天空,哪里又是楼宇宫阙,而前方那个模模糊糊的半圆浅灰…… 就是宫门。 这大清早搬家的规矩,据说是为了能赶在太阳东升的时候搬进新家,这是吉利顺遂的象征,为此,折腾得维珍比平日早起了将近两个时辰。 哈欠连天地被甘草茯苓伺候梳妆,又哈欠连体地吃了早饭,然后就哈欠连天地被塞进了马车。 维珍真是无力吐槽,可等马车晃晃悠悠前行,一步步往宫门驶去的时候,哈欠连天的维珍还是忍不住开始激动。 作为游客,从前的维珍会定十个八个闹钟,专门为了抢故宫门票,然后随着人山人海在故宫蠕动,累得要死渴得要死晒得要死,等要离开还怪舍不得,是要买一大堆故宫文创作纪念的。 但是作为格格,对于这一天,维珍却早就望眼欲穿。 眼瞅着宫门就在眼前,维珍激动地一个劲儿咽口水,正想着把窗帘再撩大一点儿的时候,就听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再然后,马车外传来一声“吁!” 维珍闻声看去,然后就对上了四爷的眼,不大友好甚至还有些凶巴巴的眼。 行吧,她知道错了。 维珍缩了缩脖子,然后乖乖地放下窗帘。 还以为四爷跟福晋同坐一辆马车呢,没想到四爷竟是骑马儿的。 不过,骑马不是该更快的吗? 怎么四爷还落在她的马车后面? 出了宫门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维珍纳闷儿,这就到贝勒府了? 不对啊,虽然她当时还没来得及去雍和宫,但是却也查过地图上的位置啊,不记得雍和宫修在宫门口啊。 难不成……她还穿的还真是个平行宇宙? 维珍正纳闷儿的功夫,马车门却突然被人从外头打开了,然后就瞧着四爷猫着身钻了进来。 坐定之后,四爷拍了拍马车壁,然后马车才继续向前行驶。 维珍看着挨着自己坐的四爷,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身子,不是怕四爷,是四爷身上带着股子寒气,一靠近四爷,维珍就觉得冷飕飕的。 所以这么大冷天儿为什么非要骑马?真是看不懂这位中二少年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第364章 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 看着身边腰背挺得笔直、面色冷凝、嘴唇微微发青的四爷,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看把孩子给冻的,然后就把手里的汤婆子往四爷手里塞。 事实证明,正月里、大风天儿、还天不亮骑马,的确是够呛。 刚才四爷是硬撑着,等一出宫四爷就再也撑不下去了,赶紧地就下了马,然后就上了维珍的马车。 这会儿子被冻得还没缓过劲儿来呢,蓦地,四爷就觉得双手一暖。 四爷一低头,就瞧着手里多了个粉色的汤婆子,这真暖和啊! 只是四爷扭头看着维珍空空如也的两只小白手,挣扎了一下,还是把汤婆子给维珍递了回去:“你捧着,爷又不冷。” 是,你不冷,就是小脸有点儿白小嘴有点儿紫。 维珍都懒得拆穿他,没有接汤婆子,低着头在随身携带的兔毛小拎包里头一通翻找,然后就找又找出来了个手炉,冲四爷眨了眨眼:“妾身还有一个呢!” 既然如此,那四爷就踏踏实实捧着汤婆子取暖了。 只是这汤婆子也不知是不是放的时间太长,里头的水已经不太暖了,四爷心里正不满的时候,就瞧着一个半尺长、细细溜溜的…… 烤红薯出现在自己面前。 “四爷,要尝尝吗?”维珍晃了晃手里的烤红薯,“妾身一手严选,保证又香又糯,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谁能告诉他,这烤红薯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不待四爷回答,维珍就已经动手把烤红薯给掰开,一边被烫的呲牙,一边不由分说递了一半给四爷:“这种细细长长的红薯最好吃了,不好吃不要钱!” 四爷忍俊不禁:“做买卖都做到爷跟前了?” “那四爷……舍不舍得买嘛,”维珍晃了晃冒着热气儿的烤红薯,一边含笑道,“只要十两银子哦!” “李维珍,你开的是黑店吧!” “人家又不稀得黑别人!”维珍撇撇嘴。 “是,专门黑你家爷。”四爷笑着摇头,一边从维珍手里接过了烤红薯。 刚才还觉得大老爷们儿吃烤红薯蠢兮兮的,但是瞧着维珍已经开始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儿吃起来,四爷也跟着咬了一口。 嗯,的确是又香又糯,还特别热乎。 每人半个,其实也没有多少,几口就吃完了,不过就是因为有着几口烤红薯下肚,四爷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四爷还有些意犹未尽,抿了抿唇,然后又好奇问道:“刚才你从哪儿掏出来的烤红薯?” “当当当!”维珍闻言,忙不迭地拎起自己的毛茸茸的兔毛小包,跟四爷显摆,“就是装在这里的呀,包包是兔毛的,本来就保温,我又特地在里面加了个暖炉,所以烤红薯还是热乎乎的呀。” 四爷看了看面前的毛茸茸的包,的确是维珍的风格,不仅仅包包是,连随身携带烤红薯这事儿,也就只有维珍能干得出来。 就怪出人意料的,放在别人身上,四爷会觉得不成体统,但是在维珍身上,四爷就觉得没什么。 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 “还有别的吗?”四爷还饶有兴致追问。 维珍闻言顿时笑眼弯弯:“四爷怎么知道的?” 一边说着,维珍就一边迫不及待地给四爷展示包包里面的夹层,然后在四爷叹为观止的目光中,又掏出两个黄灿灿的小橘子,得意地冲四爷晃了晃,然后维珍麻利地剥皮,掰着橘子瓣塞进四爷的嘴里。 才觉得烤红薯有些噎,这时候的橘子就恰到好处了,四爷就着维珍的手,吃了半个橘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 红薯跟橘子,算什么金贵物件?怕是宫里的粗做奴才也吃得上。 要紧的是维珍的心意。 肯定是听说他早起,担心他没用早膳,所以一早就为他预备着呢,要不然刚才怎么不见她吃,非等到他进来,才想起来还带了烤红薯跟橘子? 烤红薯热乎乎,橘子甜滋滋,四爷现在是又暖又甜,看着维珍的眼神都带了温度,光看还不过瘾,又忍不住下俯下身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红润润的唇。 一吻结束,维珍伏在四爷腿上轻轻喘息,四爷轻轻抚着她额前的发,突然,维珍仰着头去看四爷,小鹿眼带着水光:“四爷今天是橘子味儿的。” 第365章 啧啧,小伙儿体力不错嘛 四爷一怔,旋即又忍不住笑:“那你喜欢吗?” 维珍红着脸避开四爷的视线,小声道:“妾身是喜欢吃橘子的。” 谁问你喜不喜欢吃橘子了?! 四爷磨牙,又要去亲维珍,被维珍笑着躲开,一脑袋扎进四爷怀里,说什么都不出来,一边还瓮声瓮语:“四爷饶命!妾身等下要没脸见人了!” 这倒是,要是维珍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等会儿还真是下不了马车。 四爷这才作罢,又不死心地在维珍腰上捏了一下:“小狐狸!看爷晚上怎么收拾你!” “四爷今儿不是要在前院儿设宴吗?”维珍问,“晚上还会去妾身那?” 四爷搬家,十三、十四等皇子也是一早过来帮忙的,所以自然得在前院设宴款待人家,维珍还以为四爷今儿会直接在前院歇下。 “一群臭小子,爷早点儿打发他们走就是了,”四爷含笑道,一边凑过去亲维珍的耳朵,“正好让你尝尝酒味儿的四爷。” “才不要!” 维珍红着脸瞪四爷,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倒是瞪得四爷眼神越发不对劲儿,维珍是不敢再瞪了,忙不迭把剩下的橘子也给剥了,赶紧塞进四爷的嘴里。 快吃橘子!就不要惦记吃她了! “四爷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吗?怎么刚才还从后面赶来的?”光吃橘子还不保险,维珍又赶紧转移话题。 昨晚四爷就宿在维珍这儿,今儿一早,维珍起的就已经够早的了,但是人家四爷起的比他更早,听甘草说,四爷比她早起了半个时辰,起床后就匆匆去了前院…… 所以四爷是跟她妖精打架之后没多久就起床走人的吧? 啧啧,小伙儿体力不错嘛。 “爷去了趟老五那儿,还有老七那儿。”四爷道。 都是兄弟,大家也都是一天搬家,四爷少不得要过去弟弟们那里瞧瞧打个招呼什么的。 尤其是老七,四爷更是没少操心,这几天往老七家跑了好几趟。 七爷去年胳膊骨折,闭门养了小半年的伤,结果胳膊是养好了,可是腿上的伤又复发了,到了冬天更是厉害。 老七都已经有日子下不来床了,连之前大阿哥的周岁宴,七爷都没能露面。 四爷一直很挂心七爷的腿伤,这时候提到七爷,不免一脸担忧,叹气道:“这么冷的天儿搬家,老七可真是是够呛,原本他用不着这么着急的,等天暖和一些再搬也没什么,再说了,在宫里请太医也方便些,他非是不肯,偏要一起搬,哎!性子太倔!” 维珍闻言也不由微微蹙眉:“七爷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宫里那么多太医也医不好吗?” 好像打她穿过来之后,七爷的腿就没好过似的,时不时就听说七爷腿疾复发。 四爷又是一声叹息,摇摇头道:“也是老七命不好,天生就有腿疾,换做是旁人,怕是这辈子走路都费劲,可老七是个能吃苦的,不仅行走自如,连骑射也没落下,之前还随驾出征噶尔丹过。” “可就是因为他太努力了,腿脚实在撑不住,那次从战场回来,他腿就没再好过,一直断断续续地养着,药没少吃罪没少受,就是不见好。” 先天残疾,再加上后天保养不善,用腿过度,只怕七爷的腿早就伤了根基,所以太医也束手无策。 维珍闻言,也不由蹙了蹙眉,顿了顿,维珍道:“既是宫里的太医治不好,那民间的郎中呢?或许民间就有华佗在世呢。” 四爷闻言一怔,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倒是可以找找看。” 四爷之前还真是没想过这茬儿,毕竟太医院已经聚集了天底下最好的郎中,而且皇子金贵,哪里敢轻易让外头的郎中医治? 但是这时候听着维珍这么一说,四爷心里又有波动,左右老七的腿疾,太医是束手无策,倒不如去民间寻摸一番,或许还真有高手呢? 也不指望能让老七重新策马奔腾,至少能少受腿疾折磨。 见四爷点头,维珍心里也松了口气儿,她记得十三爷后来患有严重的腿疾,甚至还因此连累十三爷壮年而亡。 第366章 这是家 以历史上雍正对十三爷的关心程度,想必什么珍药贵宝,十三爷都不缺的,最好的太医怕是都常驻十三爷府上。 但即便如此,十三爷还是送了命。 可见十三爷腿疾有多严重。 维珍也不清楚未来十三爷会不会重蹈覆辙,但能防患于未然,自是最好,不仅要预防十三爷受伤,也得提前准备好治腿伤的高手。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 “主子爷,到了。” 马车在贝勒府正门停下,苏培盛的声音传来。 “爷先下去了。”四爷拍了拍维珍的手。 四爷下车后,马车会转弯驶向贝勒府后门,维珍到时候下车从后门进,自然方便得多。 结果四爷正起身要下车,手却被维珍给握住了。 “怎么了?”四爷看向维珍。 “妾身喜欢淡香型的四爷,不喜欢浓香型的四爷。”维珍看着四爷,小声道。 什么淡香型浓香型? 这妮子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 四爷一头雾水,正要发问,维珍却主动凑了过来,附在四爷耳畔轻轻道:“少喝点儿酒,仔细又胃疼。” 四爷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掩饰不住:“那不喝白的,等下就只喝点儿葡萄酒,你晚膳少吃点儿,到时候再陪爷吃点宵夜。” “嗯,妾身给四爷备好鸡丝小馄饨。” 四爷没再说什么,只捧着维珍的脸,细细密密亲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不单单维珍爱吃橘子,他也稀罕得紧呢。 苏培盛在马车旁边等了半晌,总算才等到自家主子爷推门出来,忙不迭地上去扶了四爷下车。 “主子爷,您仔细脚下。” 只是四爷下车后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动弹,目送着维珍的马车转头驶入巷子,直到马车消失不见了,四爷才总算回过神来。 苏培盛默默在心里感慨,四爷对李格格真是越来越黏糊了,看个马车眼神都拉丝…… 啧,盘丝洞威力愈发可怖。 苏培盛上前小声提醒:“主子爷,八爷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四爷闻言,转身看向院儿门,果然瞧着八爷站正含笑朝他走来。 行至面前,八爷朝着四爷深深一揖:“见过四哥,弟弟给四哥行礼了。” 天家的规矩再大,做弟弟的也用不着给哥哥使这么大的身段,而且还是在四爷的门前。 四爷垂着眼打量着作揖不起的八爷,瞧着人好像是瘦削憔悴了,可见是被那碗酒折腾得够呛,听说老八到现在还日日吃着药呢。 稍稍顿了顿,四爷伸手去扶八爷。 再起来的时候,八爷一脸羞愧,压低声音跟四爷道:“内子言行无状,都怪弟弟教妻无方,还请四哥责罚!” 一边说着,八爷一边又要给四爷作揖,这一次被四爷拦住了。 四爷的确是生八爷的气,可是八爷已经受了教训,如今也是虚心认错,四爷这个做兄长的,当然不能揪着不放,当下四爷将八爷给拉起来。 “身子可已经好利索了吗?”四爷问。 八爷忙不迭地点头道:“是,弟弟已经好利索了,本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多谢四哥垂问。” “既是好了,那我也不跟你客气,这一天搬家指定乱哄哄的,你在前院儿也帮着四哥盯着点儿。”四爷道,一边八爷肩上拍了两下。 “是,弟弟原本也是来给四哥帮忙的,”八爷闻言忙不迭满脸堆笑,“四哥有事尽管吩咐,千万不要怜惜弟弟。” …… 虽然舆图是自己亲手设计,但是等维珍真的走进自己小院儿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 哪里是什么,她其实都一清二楚,但是这时候却还是看什么都稀罕激动。 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当时她对着阿哥所的小院儿,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净是吐槽了,但是现在不同,维珍觉得…… 这是家。 这里有她的葡萄藤,有大格格的秋千,小西瓜的跷跷板,还有四爷为她准备的竹林跟梅花。 对这里,她心里早就充满了期待。 “主子,这新院子可真大啊,”茯苓两眼放光,说这话的时候,激动得声音都带着颤,“瞧着得有从前院子五六个大呢!” 第367章 咪咪! “茯苓,你的眼睛可真是尺!”维珍闻言忍不住朝茯苓竖了个大拇指。 她在舆图上确定过,现在的院子有两百多平,的确是从前小院儿的五六倍。 维珍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抬脚朝门前的葡萄架走去。 现在天寒地冻,自然葡萄还没有长出来,但是架子上已经爬满了藤,虽是光秃秃的,但是维珍已经能想象得出葡萄挂满枝头、蝉鸣声声的场景了。 咦,好像还不止葡萄呢。 “主子,还有紫藤呢!”甘草眼尖,比维珍还先发现,“葡萄跟紫藤是交替栽的!” 是呢,她也发现了。 四爷这人,还……还挺会送惊喜的嘛。 维珍看着尚且光秃秃的架子,嘴角上翘,好像已经能够看到,春暖花开时,这架子上就会开满紫藤花,一串一串、小瀑布似的垂下。 葡萄架旁边的空地上,有秋千跟跷跷板,还有一个大大的沙池,自然是为孩子们准备的,这是她给大格格跟小西瓜的惊喜。 不用说,孩子们肯定特别喜欢! 当然了,她也喜欢,谁还不是个两百多月的宝宝呢!这下不用脚抠迪士尼了,她可以用沙子堆! “主子!这还多了一个烤炉呢!” 身后又传来茯苓惊喜的声音,维珍闻声看去,就瞧着茯苓正站在南墙下的木头房前,一脸喜气洋洋。 从前在阿哥所那边,面包窑就是临时盖的,露天靠着墙,别提多寒酸,这回维珍就设计了个木头房,专门用来烘焙的,就算阴天下雨也不耽误烘焙。 她现在可是每个月要为太后烤两次糕点的,这可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的。 多了一个烤炉?这是怎么回事儿? 维珍被勾起了好奇心,来到木头房里,然后果然瞧见靠墙有两个面包窑,一个是彰显天家风范的大老虎,另一个是…… 咪咪? 真的是迟到了将近三年的咪咪呢! 维珍一脸惊喜,快步走到咪咪跟前,伸手在面包窑上摸了又摸,这一副老友重逢、泫然欲泣的架势,把茯苓都给看愣了。 “主子,您仔细手冷。”茯苓上前提醒维珍,贝勒府自然也是挖了地龙的,不过这木头房里却没有通地龙,所以还是冷的。 维珍一点儿都不觉得手冷,反而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一边继续爱不释手地摸着她的咪咪,一边吩咐茯苓道:“让小池子去膳房里头取些材料回来,等下我要烤蛋糕。” 瞧着维珍一副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架势,茯苓一脸震惊。 这才搬家,主子既不歇息,也不好好儿逛逛院子,一上来就要烤蛋糕? “愣着做什么?快去呀!”瞧着茯苓愣着不动,维珍还催促。 “是,奴婢这就去!” 当下茯苓匆匆退下,维珍还维珍咪咪打转,眼里泛着柔和的光。 今天的四爷,也是值得拥有她独家定制蛋糕的四爷! …… 八贝勒府。 从四爷府回来,八爷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八福晋派人来前院给八爷送滋补汤羹,石剑接在手里,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程子,福晋可真是贤惠得很,日日都派人给八爷送这送那,嘘寒问暖的,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可是…… 早干嘛去了? 要是福晋打一开始就能像现在这般安分贤惠,八爷至于受这回的罪? 四爷的心也真是狠,平时跟八爷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可那天在大阿哥的周岁宴上,却说翻脸就翻脸,当众愣是逼着八爷喝了那一大海碗的酒。 八爷哪里受得住?当夜就吐了血,到现在还在日日吃药呢。 不过四爷一贯就是这么六亲不认的性子,从前对亲弟弟十四爷不也是说动手就动手?十四爷可是被四爷抽过鞭子呢。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怪福晋。 不过福晋送来的滋补汤羹,石剑还是老老实实给送进了书房。 八爷听到动静,撩起眼皮,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石剑手中的食盒上,旋即眉头微蹙,然后又收回了视线。 “启禀主子爷,这是福晋刚刚吩咐人给您送来的。”石剑道,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那盅杏仁川贝薏米汤端出,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第368章 这么大的一颗雷 八爷只当没听见,仍旧埋头看着手中的书,石剑正想着要退下,结果就被八爷叫住了。 “吩咐膳房给福晋送一盅蜂蜜燕窝。” 八爷这是要去福晋那儿用晚膳? 自从大年初一大阿哥周岁宴回来之后,八爷可就再没去过后院儿了,连福晋想来前院侍疾,都被八爷让石剑给挡住了。 “是,奴才遵命。”石剑忙不迭领命退下。 八爷沉着脸看着那盅冒着热气儿的银杏川贝薏米汤,心里烦躁异常。 那天四哥为什么突然针对他,逼着他喝一大海碗的烈酒,直到他昏了两天再醒过来的时候,才明白其中原委。 说真的,八爷当时真是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昏过去。 八福晋过门也有段日子了,八爷对她的性情也是有所了解的,堂堂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嘛,自幼被娇惯宠溺长大的,难免骄纵跋扈一些。 可再骄纵能骄纵得过太子?再跋扈又能跋扈得过大爷? 八爷有本事从不被太子挑错处,也能十年如一日被大爷当亲弟弟处处照拂,对八爷来说,八福晋这点子小性子真的算不上什么。 世家大族的贵女嘛,骄纵点儿也无伤大雅。 再说了,八爷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对八福晋自然打一开始就带着三分包容。 只是八爷万万没想到,就是他以为的无伤大雅,竟然为他埋了这么大的一颗雷。 八福晋那天在四爷后院儿的一通操作,又不是秘密,转眼就被传得阖宫上下人尽皆知。 卫嫔因此受惊病倒,一贯对卫嫔多加照拂的惠妃,这回不过就是派人去看了一趟,后面可就再没过问,卫嫔哪儿不惶恐的?因此病得更重了。 八爷甫一醒来,得了消息,真是又惊又急,顾不得身子虚弱,也第一时间入了宫。 不是去探望卫嫔,而是去给惠妃请罪。 八爷跟惠妃的关系一向很是亲密,甚至比大爷,他跟惠妃看起来更加母慈子孝,每次八爷去延禧宫,等待他的都是惠妃慈爱的笑脸,但是那天八爷在延禧宫却碰了壁。 “八爷,娘娘这会子在佛堂给大福晋诵经呢,只怕得一个时辰后才能出来,您还是先回去吧。”侍婢提醒。 八爷当时都愣了,惠妃给大福晋诵经? 惠妃从前对大福晋怨得咬牙切齿、多年来婆媳不睦,阖宫上下谁不清楚? 大福晋这一走,惠妃就转了性,又巴巴地为大福晋诵经了? 而且早不诵经晚不诵经,怎么偏偏挑他来的时候给大福晋诵经? 惠妃这明显显是在敲打他。 八福晋在四爷府上胡闹,挑个格格欺负也打了四爷的脸,闹的再大关惠妃什么事儿? 惠妃是气八福晋不把她跟大爷放在眼里。 八爷口口声声说是长嫂如母,主动要为大福晋守孝,惠妃跟大爷心里真真是感动异常,觉得这么些年来,没有白疼老八,但是转脸八福晋就当着众人面巴巴地让李格格给她做糕点。 才吃几天素,这就忍不住了? 又不是惠妃跟大爷求着八爷八福晋给大福晋守孝的,你们既是没这个诚心,还想占着个孝顺厚道的贤名儿? 惠妃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想通之后,八爷心里真是叫苦不迭,他哪里敢走?当下不顾侍婢拦着,在正堂下跪,这一跪,就是两个时辰,等到惠妃总算肯见他的时候,八爷摇摇欲坠,差点没昏过去。 见了惠妃,八爷什么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然后就是叩头不止。 惠妃一开始冷眼旁观,可是看着看着心也软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受了八福晋拖累。 “行了,起来坐吧,一味儿磕头也不怕把头磕破了。”惠妃道。 八爷却不起,膝行至惠妃面前,抱着惠妃的腿,淌着泪,哽咽不止:“都是儿子的错,是打是骂都由额娘,儿子只盼……额娘别气坏了身子……” 一边说着,八爷又拉着惠妃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惠妃哪里打得下去? 第369章 所以,四哥这……到底是原没原谅他? 心里再大的火,这时候也灭了,惠妃又心疼起来,取了帕子给八爷拭泪,一边叹了口气儿道:“本宫知道你是打小就个孝顺厚道的,连你皇阿玛都因此对你高看一眼,要不然也不会破例给你指了这么一门婚事……” 说到这里,惠妃不由蹙了蹙眉,然后又继续道:“卫氏出身卑微,你的婚事你皇阿玛可真是没少花心思,只是万不能让你皇阿玛的一番苦心变成笑话,明白吗?” 惠妃的意思很明白,万岁爷心疼你这个儿子,所以连赐婚都偏心眼儿,明摆摆地给你抬身价,结果这才成婚多久,就闹出了这样大的笑话? 郭络罗氏是万岁爷赐的,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有问题那也肯定、也只能是在成亲之后,你这个夫君教妻不善。 惠妃的提点,八爷如何不明白,当下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日后定会管教好福晋,定不辜负皇阿玛的苦心、额娘的教诲。” “你心里有数就好,”惠妃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你额娘前两日卧病,正好你今儿入宫,去瞧瞧吧。” 八爷闻言忙不迭道:“一直仰赖额娘照拂,卫嫔娘娘在宫中才能平安无虞,儿子并不担心。” 这话惠妃听着舒心,看着八爷的眼色也越发柔和了:“你身子也不好,本宫就不留你了,回去好好儿养着。” “儿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额娘也不留儿子吃了饭再走?”八爷松了口气儿,又开始跟惠妃撒娇。 “你呀!”惠妃笑着伸手在八爷额头点了点,到底是留了八爷吃了饭再走。 那天从宫里回来,八爷的膝盖就肿的老高,石剑给揉了半个时辰的药油,八爷咬着牙忍着,嘴唇都险些给咬破了。 不过八爷的罪没有白受,转天惠妃就派人请了太医去给卫氏医治,又让人送了不少补品去,甚至惠妃还让人给万岁爷递了话。 惠妃也不是一味儿被八爷拿捏了慈母心肠,一则是八爷悔罪态度诚恳端正,二则是她到底也不想因此事跟八爷心生芥蒂。 八爷一直都是大爷的左膀右臂,八福晋再惹她厌恶,人家身后可是安亲王府,扎扎实实是大爷需要的助力。 再有就是,能在万岁爷面前展示大度贤惠的机会,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万岁爷并没有要去探望卫氏的意思。 惠妃得了消息之后,不过是轻叹两声就算了,但八爷听说了之后,一向少年老成如他,也发了通脾气,在书房一通摔摔打打,搞得石剑那几天真是如履薄冰。 闭门养了几日病,待到四爷乔迁这日,八爷又忙不迭拖着病躯登门致歉。 惠妃跟大爷已然稳住,四爷这边自然也不能少。 尤其瞧着万岁爷的态度,对他定是不满,八爷就算心里委屈憋火,也只能忍着,他得让万岁爷看见他是真的知错能改。 好在四爷没跟他计较,待他一如往常,只是后来在宴席上,八爷主动要给四爷敬酒谢罪,为了显示诚意,八爷还特地要用大碗,当时八爷都已经做了好了再喝到吐血的准备。 但是四爷却没同意。 事实上,那天宴席上压根儿就没有上酒…… 或许也上了,却只是跟糖水差不多的葡萄酒。 就这样,四爷也不肯多喝,只喝了一小酒盅的葡萄酒,就撂开酒盅没再碰过。 八爷再要敬酒,可四爷就是一概不喝,态度坚决,八爷也不敢硬来。 所以,四哥这……到底是原没原谅他? 八爷到现在心里还在嘀咕,反反复复琢磨着今天四爷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分析出四爷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知琢磨了多长时间,就瞧着石剑进来。 “主子爷,已经到用晚膳的时候了,福晋将将还派人来请主子爷呢。” 八爷闻言,忍不住又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了,八福晋好好儿地为什么非要去四哥府上抖威风。 而且还是针对一个小格格,也不嫌寒碜! 八爷简直都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第370章 他真的闲得心慌闲得害怕 他冷了八福晋这么些天,是希望她能长长教训。 惠妃说的不错,万岁爷之所以挑了郭络罗氏赐婚给八爷,那是真是想给八爷抬身价。 八爷自是受宠若惊,平心而论,自大婚之后,八爷对八福晋也着实不错,毕竟八福晋的出身可是一众福晋中最显赫的,是扎扎实实给他长了脸。 自八福晋过门之后,八爷后宅的两个侍妾可就再没见过八爷了,八福晋享受的是货真价实的专房之宠,虽然很快就因为给大福晋守孝,八爷没再去八福晋房中过过夜,但是只要有空,肯定回去正院陪八福晋用晚膳的。 可现在…… 八爷默默叹了口气儿,又生了会儿闷气,然后才起身朝外走去。 他这会儿是真不想见八福晋,但是这事儿还没有完呢,八福晋闯的祸,不是他去一趟延禧宫找惠妃哭一抱、给四哥作个揖就能划过去的。 八福晋也得出面。 只盼着八福晋能够长进些。 …… 八爷在家琢磨着四爷的一举一动,太子在毓庆宫也在念叨四爷。 傍晚太子才从乾清宫回来,带着一身疲惫,进了暖阁里就靠在苏绣软枕上,闭目养神。 一开年的事儿就不少,头等大事自然是万岁爷即将开始的第三次南巡。 哪回万岁爷出巡的动静小?再加上这一次万岁爷又下诏,一切供给,由京操办,勿扰民间,那要做的准备自然就更多了。 为了万岁爷这次南巡的事儿,太子爷这程子都忙得脚不沾泥,别的皇子过年还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这个太子每日都累得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虽是累,可太子心里到底也是踏实了不少。 他以为皇阿玛还要冷上自己一阵儿,但是皇阿玛却放心让他操持南巡准备事宜,而且也仍旧让他留京监国。 可见皇阿玛对他还是信任的。 想到此处,太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儿。 这两年,皇阿玛对他的态度不比从前,更是明着训斥几次还下令处死他的人,太子心里哪儿有不慌的? 尤其是上次跟大爷在大福晋灵堂大闹的事儿出了之后,万岁爷虽然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没叫他的名声受损,但是私底下万岁爷却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虽然万岁爷后来没再提起过这事儿,但是万岁爷明显显从那之后,对他的态度就更加冷淡了,不仅冷淡,太子还发现自己闲了下来,相比之下,别的皇子倒是比从前便忙了。 大封皇子后,一众受封的皇子,皆开始参与政务,并分拨佐领,各有属下之人,这自然大大削弱了太子的权力,更有甚者,万岁爷还有意在敲打太子,太子不闲才怪。 从前,太子总是觉得累,但是在闲下来之后,他才发现累得好处,他宁愿累死。 他真的闲得心慌闲得害怕,那段时间他真是如履薄冰。 好在如今是总算熬到头儿了,皇阿玛又开始重用他了,自然,重获重用的太子,比从前更加兢兢业业,每日早出晚归,异常勤奋。 今天也是一样,太子甫一回来,何宝就忙不迭沏了杯养神茶端进暖阁。 瞧着太子这般模样,何宝有些迟疑,可到底还是端着茶走近软榻,轻声道:“殿下,您先喝杯养神茶。” 太子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若是这个时候睡了,何宝担心太子会饿坏了胃。 太子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不耐烦道:“聒噪!” 虽是不耐可到底却也没说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太子才总算睁开眼。 何宝忙得将茶递了过去,太子接在手里,养神茶到底带着股子药味儿,太子不甚喜欢,只喝了两口,就不肯再喝,将茶杯随手搁在小几上。 “殿下,该用晚膳了,”何宝道,“福晋跟侧福晋都着人来询问……” 太子闻言眉头再次蹙起,一脸的不耐疲乏。 他累得话都不想说,哪儿有心思去后宅? 何宝果断闭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行至外堂着人去膳房领膳,直接送到前院来。 第371章 就像是在拔河 等何宝再回暖阁的时候,太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何宝会意,忙不迭行至软榻前,在脚榻上坐下。 太子懒洋洋地抬起腿搭在何宝腿上,何宝抱着太子的腿,娴熟地一下下轻轻地摁着。 太子舒服地叹了口气儿,心情这才好了些,再端起小几上的养神茶抿了一口,似乎味道也变好了。 “东西已经给老四送过去了?” 听着太子询问,何宝忙不迭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亲自送到四贝勒府,四爷很是感激,说着明儿入宫亲自拜谢殿下呢。” 太子问的是,给四爷送乔迁礼的事儿。 今天三爷、四爷、五爷、七爷是一道搬家的,太子也都一早给各位弟弟备下了乔迁礼,只是能让何宝亲自登门送礼的,也就只有三爷跟四爷。 至于五爷跟七爷,都是别的太监给送去的。 按照从前太子对四爷的态度,其实何宝是不用跑这一趟的,但是如今何宝不仅亲自登门,太子这时候又特地询问,可见太子如今对四爷的态度不同以往。 “直郡王呢?可也派人去了吗?”抿了口茶,太子又问。 何宝点点头,打量着太子的面色,然后有些迟疑着道:“回殿下的话,直郡王也派人去给四爷送了乔迁礼,比……比奴才还早到一步。” “哼!孤就知道会是这样!”太子闻言一声冷哼,将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从小到大,他的那双眼珠子天生就只会盯着孤!事事都不放过!” 太子这话也是有感而发,他这个在襁褓中就被册立的太子殿下,哪个皇子敢不服?最叫太子警惕的,也就是跟自己挨着的大爷跟三爷。 三爷的小心思是不少,天生一副油嘴滑舌,一向很能讨皇阿玛欢心,太子平素也没少明里暗里敲打三爷,三爷小时候仗着小聪明还敢阳奉阴违,但是后来年岁大了明白事儿了,可就老实多了。 在太子眼中,相较于大爷,三爷的威胁真可谓无限趋近于零。 从小到大,明里暗里大爷给他使过多少绊子?明里暗里抢过他多少东西? 小时候可能只是一匹马一把弓,短一样也没什么,但是如今却是扎扎实实的权力,你让出一寸,人家就会前进一尺。 就像是在拔河。 虽然大爷打小就不是个安分消停的,但是太子从不怀疑自己的最终的胜利,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储君的地位牢不可破,更是因为皇阿玛是这场比赛的裁判。 那可是最疼他的皇阿玛,也是一手把他养大的皇阿玛。 但是渐渐地,太子发现,大爷的力量渐渐增强,这场比赛,他从一开始的志在必得开始变得逐渐失利,到现在,眼瞧着大爷竟跟他势均力敌…… 然后,他猛然发现,大爷之所以能有资格走上赛场,站到自己的对立面,开始与自己的对决,首先要得到裁判首肯。 是的,没有皇阿玛的默许,甚至是支持,大爷怎么会水涨船高,一步步成为让他坐立难安的……大千岁? 之前因为大福晋的事儿,大爷借着酒醉,在宴席上公然对他这个太子不敬,要不是被别的皇子拦着,那天他这个堂堂储君只怕要挨打。 再就是那日在大福晋的灵堂之中,他好心好意去吊唁,大爷却举着孝棍来要打他…… 此时此刻回想起,太子兀自气得五内生烟,谁都瞧得出大爷愈发嚣张,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两次都是大爷公然挑衅,对他这个堂堂储君大不敬,多少双眼睛瞧着,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但是皇阿玛又是怎么处置的? 回回都是包庇大爷! 回回都把他这个太子的脸打得“啪啪”响! 还不止呢,皇阿玛还给大爷册封为郡王,连大爷的心腹跟班老八,也捞到了个贝勒,还把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指给老八。 瞧着是皇阿玛偏宠老八,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皇阿玛这是一门心思给大爷添砖加瓦? 皇阿玛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有……易储的心思? 从前太子可从未有过这猜想,但是到现在,太子却忍不住总这样想,越想太子就越慌,越慌就更加忍不住去想。 这个年,太子过得别提多糟心。 第372章 是万岁爷的意思? 好在是趁着过年,私下总算见着了一回叔姥爷索额图,太子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下去。 因着之前万岁爷的敲打,太子已经很久没敢见索额图了,就这回也是偷偷的。 “殿下多虑了,万岁爷若是存着易储的心思,当初又哪里会罢黜明珠、再不重用?” 索额图不提明珠还好,太子一听更是气得肺疼。 索额图说的不错,从前皇阿玛为了维护他这个太子,不惜铲除大爷的倚仗明珠,但是现在呢?皇阿玛为什么不肯为了他再度出手? 眼瞧着大爷屡屡犯上、把他这个太子的脸面踩在脚下,皇阿玛非但不对大爷出手,反倒还处处维护大爷? 难道他这个太子还不够窝囊吗? 难道大爷……不该死吗?! “可是……可是皇阿玛处处维护直郡王!”太子眉头紧蹙,他显然并不认同索额图的说法。 “皇阿玛的确是罢黜了明珠,但是后面才过多久?皇阿玛却又让直郡王染指军权,而且明摆摆地就是皇阿玛一手把军功往直郡王手里塞!” “还有老八,皇阿玛明显显就是让老八帮衬直郡王的!皇阿玛若是没有易储的心思,又怎么会处处为直郡王着想?” 太子越说越激动,以至于连索额图瞧着都有些心惊,太子一向跟直郡王不睦,他也是知道的,但是太子却也从未如此沉不住气过,甚至满嘴都是对万岁爷的怨怼。 索额图忙不迭地劝道:“殿下莫急,万岁爷近来的确偏宠直郡王一些,也不过是因为直郡王处于弱势,到底直郡王还是殿下您的兄长呢,万岁爷也是瞧不过眼才会如此。” 先是大福晋被太子刁难,后来又是太子在大福晋灵前对着大爷挥刀,就算大爷也不是个性子好的,但是说起来哪一次不是大爷受欺负? 之前太子随驾出巡,更是要趁机在万岁爷的眼皮子下派人传信回京想着陷害大爷…… 想到这事儿,索额图也是一言难尽。 他虽是太子的叔姥爷,但是却还真管不住太子,再说他平日也鲜少有跟太子见面的机会,但是只要有机会,索额图必然会劝太子收敛。 万岁爷明显显地就是想看到皇子们兄友弟恭,那你且顺着万岁爷的意思就是,但是太子的脾气一上来,可就顾不了后果了。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尤其是这两年,太子是愈发听不进劝了,别说他了,万岁爷的话,太子可又是都放在心上? 要不万岁爷这两年对太子越发不耐烦呢? 只是这话索额图也不好说,只能耐着性子劝,毕竟太子可是断断听不进去逆耳之言的。 瞧着太子冷静下来,索额图又继续道:“万岁爷一向看重皇子们的手足情分,更是教导皇子们要以裕亲王为例,做辅佐皇帝的贤王,如今眼瞅着直郡王屡屡被您欺压,万岁爷会如何想?” 万岁爷会觉得太子气量小不能容人,连大哥都容不下,一副磨刀霍霍的架势,又怎么能指望太子善待一众弟弟呢? 这话索额图也是不好说了,但是太子自然也能明白,就是明白,所以才更觉憋屈。 明明每次都是大爷挑衅! 可是…… “殿下,您要时刻记得,万岁爷的想法才最重要,”索额图提醒道,语气也加重了,“如今不比从前,内忧外患,万岁爷为了维持朝堂社稷稳固,很多地方都需作出让步,如今万岁爷登基近四十年,稳坐朝堂,任何势力任何人都不足以再左右万岁爷的想法。” 是的,当年内忧外患,万岁爷不得已的确作出许多妥协,就比如,册立襁褓之中的二阿哥为太子,籍此巩固朝堂,拉拢汉臣。 如今的万岁爷大权独揽、乾纲独断,哪里是会为人所左右的? 太子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点了点头:“孤记住了。” 索额图也松了口气儿,又道:“臣听闻,之前四贝勒受伤,太子殿下亲自前往探望,这是好事,想必万岁爷听说了,心里也会觉得殿下懂事,顾念手足之情。” 太子闻言就是一怔,然后道:“皇阿玛之前曾提过一句,让孤去探望四弟。” 索额图一怔:“是万岁爷的意思?” 第373章 肯定是在跟他抢老四 太子点头,沉默半晌,索额图道:“殿下不忿万岁爷为直郡王添砖加瓦,可万岁爷何尝又没为殿下考虑?” 太子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说……” 索额图点点头:“眼瞧着八爷是得宠,但是论起来八爷又如何跟四爷比?” 这话倒是,老四是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算得上是半个嫡子,就冲这个,老八这辈子拍马都比不上老四。 从前老四还不显山露水,连万岁爷似乎也不甚瞧得上,但是如今,万岁爷明显显是重视起来老四了。 老四才封了贝勒,万岁爷就把修缮皇子府邸的差事全权交给老四打理,别的贝勒怎么能跟老四比?连老三都要朝后让一让。 如果万岁爷真是让老四辅佐他…… 是了!肯定就是! 上回万岁爷不就是特意先提了福全皇叔跟常宁皇叔,然后又提的老四吗? 对!肯定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太子心里不由“怦怦”乱跳,要是收拢了老四,或许还能跟佟家搭上边儿呢。 老四的胞妹五公主,不是眼瞅着就要嫁进佟家了吗? 比起明珠跟索额图,万岁爷明显显更加信任看重佟家,要不然佟国维怎么会有“佟半朝”之称呢? 但佟家又是出了名的不站队,跟太子永远保持让万岁爷安心的距离…… 那以后呢? 有了老四的这一层关系,佟家是不是能为他所用? 那五公主的婚事,会不会就是皇阿玛为他铺的路? 一时间,太子激动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但是随即又是担心得厉害。 “可是孤从前对老四……”太子有些艰难地开口,“算不上好,还有些误会。” 太子这话说的可就太委婉了,什么误会回回都让四爷见血?还让四爷当着阖宫上下丢人现眼。 得亏索额图了解内情,前前后后的事儿都一清二楚,要不然还真能被太子这话误导,只当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呢。 “依臣看,四爷倒不像是个记仇的,从前殿下……与四爷却有误会,但是这一次在大福晋灵前,四爷不还是不计前嫌上去拦着殿下?可见四爷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忠心耿耿的,”索额图道,“而且就算是四爷心里存着疙瘩,难不成还敢违拗圣心?” 是了,如果真是皇阿玛属意老四来辅佐他,老四还敢抗旨不尊? 太子这才总算长舒一口气儿。 …… 这时候听着大爷也上赶着往四爷府送东西,太子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不止是送乔迁礼呢,太子还听说,四爷养伤的时候,大爷也没少过去探望,比他去的还要勤呢。 这个老大,真真是可恶,明明手底下都有个狗腿子老八了,还不满意,如今又巴巴地来跟他抢老四了! 没错!老大肯定是在跟他抢老四,一贯他看上的,老大就也想要! 不成,不能再让老大钻空子了,他必须想法子把老大这块狗皮膏药从老四身上给揭下来! 至于怎么个揭法…… 皇阿玛不是要南巡了吗? 打定主意,太子嘴角才总算露出一抹笑。 “还不摆膳?想饿死孤不成?”太子道,一边懒洋洋抬起脚,在何宝胸前踹了一脚。 这一脚轻飘飘地没用力,何宝一边抱着太子的脚,一边一脸殷勤笑意:“奴才早就让人备下了,只等殿下移步偏殿呢。” “孤懒得动,把膳摆到这儿来。”太子靠在软枕上,一派慵懒,说这话的时候,又踢了何宝一脚。 “是,奴才这就去。”何宝小心把太子腿放下,这才起身匆匆退下。 …… 正月十四这天一早,维珍的小院儿就挺热闹,无他,今儿是小西瓜的周岁生辰。 周岁宴在晚上,但是人情来往从早上就开始了。 最先到的是宋格格,维珍听了通报,让人请了宋格格进来。 宋格格还是头一次来维珍的小院儿,单从外面看,就知道维珍的院子不小,可待进来,宋格格还是觉得开了眼。 搬进贝勒府的第二天,维珍、宋格格、武格格都是去给福晋请了安的,宋格格没想到维珍的院子不比正院小多少,只是不及正院的富贵气派,倒是透着股子怡然安逸。 第374章 带着讨好 宋格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秋千、跷跷板还门前的葡萄架,然后随着茯苓进了正堂,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慨,李格格是真得宠。 李格格院子的风格明显跟别人的不同,可见四爷是依着李格格的心思建的院子,四爷又一贯是古板霸道的性子,必然是宠极了李格格,才肯一切随她,至于旁人,四爷可也肯花心思? 更令人玩味儿的是,二阿哥的周岁宴,主子爷没让福晋操持,而是交给了肖嬷嬷,说是体谅福晋过年操持,可到底是因为什么,谁不在心里琢磨? “格格里面请。”茯苓撩开厚重的门帘,含笑跟宋格格道。 宋格格收回思绪,抬脚进了正堂,维珍起身迎了出来,一边跟宋格格相互见礼,一边含笑道:“不过就是小孩子家家过生辰,劳烦姐姐这天寒地冻一大清早地过来,姐姐快坐下喝杯热茶吧。” “妹妹客气了。” 宋格格跟着维珍进了暖阁坐下,旋即,甘草就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桂圆大枣茶上来。 宋格格抿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一边冲满绣使了个眼色,一边跟维珍道:“妹妹你是知道的,别的我也拿不出手,也就只会缝缝补补,一点子拙心还望妹妹别嫌弃。” 宋格格说完,满绣就忙捧着锦盒上前,甘草接过锦盒,送到维珍面前打开,里面又是一沓十二件的肚兜,上面的游鱼飞鸟,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宋格格的手艺。 维珍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慨,宋格格的手是真巧,她怕是投十次胎,也练不出这样的手艺,再有就是…… 宋格格为什么对她一直怯生生的带讨好? 宋格格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不说跋扈骄横,对她也是处处瞧不上,再说了,如今宋格格对她好像也没什么所求。 四爷虽然不喜宋格格,但是对二格格却一直挺上心,二格格身子骨弱,四爷也没少贴补赏赐。 而且二格格是庶女,宋格格又不得宠,这对母女天然的就没有攻击性,福晋也不会为难她们,甚至为了彰显贤惠,福晋还会善待她们。 所以只要有二格格这个闺女,宋格格这辈子是吃喝不愁甚至是平安富贵的。 反正维珍想不出宋格格有什么讨好自己的必要。 “姐姐已经为了大格格花了不少心思精力呢,如今姐姐又开始为二阿哥花心思了,妹妹真是不知要怎么感谢姐姐,”维珍收回视线看向宋格格,含笑道,“听闻二格格如今在学走路,妹妹这儿有几张现成的鹿皮,姐姐拿去给二格格做几双鞋子如何?” 宋格格忙不迭摇头:“今日本是来给贺二阿哥生辰的,怎好意思拿妹妹的东西?” “都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姐姐要是一味儿拒绝,往后我哪里还好意思收姐姐的东西?” 宋格格只得点头:“那就多谢妹妹了。” “姐姐客气了。”维珍含笑道,一边吩咐甘草去取鹿皮。 宋格格收了鹿皮,又陪维珍说了会子话,然后就起身告辞告辞了,她前脚走,后脚武格格又来了。 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桂圆大枣茶,跟宋格格一样,武格格也带着讨好。 只是宋格格的讨好带着股子怯生生,在维珍跟前都不怎么敢抬眼,但是武格格的眼睛就没那么老实了,一边拢着茶,一边瞧瞧四下打量,不止打量屋里的布置,也打量维珍的衣着妆容。 “如今搬出阿哥所了,妹妹跟姐姐离得远了,不比从前是挨着住呢,”武格格一边拢着茶,一边含笑道,“妹妹过来的时候,瞧见姐姐院子后墙外的梅树开得正好,想必后院儿正是赏梅的好时候。” “妹妹若是喜欢,那我让人挑好的折几枝,妹妹带回去正好做瓶插,”维珍淡淡一笑,一边吩咐茯苓道,“这就让小池子去折。”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得躬身退下。 武格格拢茶的手登时就是一顿,她话都说的那么明显了,她还以为李格格能请她去后院儿赏梅呢,没想到被维珍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旋即武格格又继续轻轻地拢,似乎并没有察觉维珍的敷衍,仍旧一派笑脸:“那妹妹就多谢姐姐了。” “妹妹客气了。” …… 第375章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一盏茶下肚,维珍没有再吩咐人添茶,那边小池子也已经折了梅枝回来,武格格也不好腆着脸再待下去,当下便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维珍的院子,武格格的脸色就不大好,垂着眼盯着脚下的花砖,半晌都一声不吭,佳音抱着梅枝跟在后头,肺腑里头都充斥着梅花香味儿,只是心里也发挺发愁。 瞧着李格格待她家主子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家主子真的能抱上李格格的大腿吗? 佳音正发愁呢,就听着自家主子突然道:“佳音,你说我从前是不是得罪李格格得罪得太狠了?” 福晋眼看着是不想管她了,武格格心里自然慌得厉害,她可不像宋格格还有个二格格倚靠,四爷的后宅,就属她处境艰难,无依无靠。 自打进了四爷的后宅,武格格还真是没闲着,一直都在积极进取,但是她又都得到了什么? 蓦然回首,武格格不是没有懊恼后悔。 都怪福晋,打一开始就暗中让她得罪了李格格,也因此招了主子爷的厌恶,要是当初她没有得罪李格格的话…… “格格吉祥!” 武格格正在心里埋怨福晋呢,结果冷不丁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是李嬷嬷的时候,登时吓得腿肚子都转筋,险些一屁股跌倒在地,好在佳音扶了一把。 她刚才的话,李嬷嬷没听到吧? 应该没有吧,她们离得还挺远。 武格格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 “格格这是怎么了?”李嬷嬷蹙着眉一脸不解地看着武格格。 “没、没事儿,方才就是……就是不小心踩了石子儿。” 李嬷嬷眉头皱得愈发厉害,这个武格格今天怎么莽莽撞撞的? 李嬷嬷问道:“格格这是刚从李格格那儿回来?” “是,我去……去给二阿哥送生辰礼,”武格格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她努力让自己不显得那么心虚,可是一张口还是磕磕巴巴,武格格又勉强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嬷嬷也是去李格格那儿的?” “是,奴婢奉命给二阿哥送赏,”李嬷嬷道,目光在武格格身上打量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维珍的小院儿,然后沉声道,“天寒地冻的,格格还是少出门得好,没得冻坏了身子。” 武格格浑身一僵,然后点点头道:“嬷嬷说的是。” “格格请回吧。” 武格格没再说什么,闷着头往回走,待回到自己小院儿,房中坐下,武格格兀自面色不佳,待看着佳音把梅花插好,摆上窗台,武格格不由唉声叹气。 “佳音,你说李嬷嬷是不是猜到了?” 佳音一脸无奈,顿了顿,才小声道:“格格方才的确是有些慌。” “哎!”武格格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泄气地趴在小几上。 李格格不待见她,福晋怕是也要疑心她,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 二阿哥的周岁宴虽是肖嬷嬷操办的,但是场地却还是在正院儿,所以这一整天下来,正院里头就进进出出的挺热闹。 福晋就听了一整天的嘈杂声,心情自是不好,碧乔碧瑶也都看出来了,所以都是小心伺候,没事儿就坚决不往福晋跟前凑,就这样,两人午后给福晋梳妆的时候,还被福晋给骂了一通,说是扯到了头皮。 碧乔跟碧瑶就更加小心了,然后手上的速度也就慢了下来,等她们这边给福晋梳妆好了,那边宴席也要开始了。 “启禀福晋,武格格已经到了,现下在门外候着呢。”碧瑶进来禀报。 福晋没听到似的,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妆容,半晌没说话,碧瑶正想着再通报一声的时候,就听着福晋缓声道:“到了就到了。” 碧瑶一怔,武格格提早过来,而且又候在门外,明显显地是想进来给福晋请安的,但是瞧着福晋的意思,是没有见武格格的打算。 福晋这程子待武格格不像以往那么热络,但还是不错的,福晋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但是今天福晋的态度跟从前可明显就不同了。 “是,奴婢遵命。”碧瑶福身退下。 第376章 这山望着那山高 李嬷嬷端了杯茶放在福晋手边,一边嗤笑道:“这个武格格可真有意思,一大清早巴巴地跑去给李格格献殷勤,这会子又想起来给福晋请安了,墙头草可都没她会摇!” 武格格到底年轻,才露出一分心虚,就叫李嬷嬷察觉出了十成背叛,给二阿哥送往赏赐之后,甫一回来就跟福晋禀报了武格格的爬墙行为。 福晋嗤笑道:“既是武格格找到了新主子,那我也不好拖累她,没得耽搁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该怎么做奴婢心里清楚,保证不耽搁武格格去奔新前程,”李嬷嬷道,语气中难掩鄙夷,顿了顿,李嬷嬷又道,“福晋,奴婢瞧着如今宋格格好似跟李格格走得挺近。” “哦?真是这样?”福晋抿了口茶,饶有兴致地问。 李嬷嬷点点头道:“回福晋的话,宋格格一直都是深居简出照顾二格格,许是二格格如今身子好了些,宋格格也比从前愿意出门了,之前大阿哥的周岁宴,宋格格就是跟李格格一道前往的。” 福晋嗤笑道:“宋格格一贯就不是个聪明的,也不知是不是一孕傻三年的缘故,如今倒是比从前更蠢了。” 李嬷嬷也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碧瑶又匆匆进来。 “启禀福晋,主子爷已经朝正院过来了。” “知道了,”福晋放下茶杯,又忙对着镜子一通检查,蓦地,福晋转头看向碧瑶,“李格格跟二阿哥呢?还没到吗?” 碧瑶忙道:“回福晋的话,李格格、大格格、二阿哥已经到了,现在跟宋格格、武格格都在偏房候着。” 福晋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儿。 刚才她还以为主子爷是陪李氏母子一道过来的,那样的话,可就太不给她脸了。 还好,还好。 福晋迅速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匆匆起身出门。 …… 不管是福晋还是肖嬷嬷操办的家宴,其实都是大同小异,无非是菜色略有不同,准备的丝竹歌舞不同,肖嬷嬷就算从前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在这上头也变不出什么花儿来。 如果非要说,今天的家宴跟从前有什么不同,还真有一点,就是维珍头一次坐在了四爷身边。 这倒不是肖嬷嬷的有意安排,今儿是二阿哥的周岁宴嘛,维珍这个当娘的,自然是家宴的主角。 当然了,再怎么是主角,也不能越了福晋,福晋坐在了四爷的左手边,维珍则坐在四爷的右手边,而维珍下手是宋格格,宋格格跟福晋中间的是武格格。 宋格格还是一贯的低调打扮不张扬,倒是武格格今儿个也是低调得很,一身香芋紫绣祥云的旗装,头上也只簪了一支应景的红玛瑙石榴簪子并一朵芙蓉宫花,相较起去年端午家宴时候的打扮,武格格堪称朴素。 这一身打扮,倒是比早上去维珍那儿给二阿哥送生辰礼还来的朴素,维珍少不得就多看了一眼。 武格格这是放弃在家宴上吸引四爷注意力这条赛道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维珍的目光,武格格抬起头,正要冲维珍点头笑笑,结果就瞧着福晋也若有似无地看着自己,武格格顿时脸上一僵,忙不迭低下头,直到宴席结束,也没敢再抬起头来。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武格格这一串动作都被维珍收入眼底,维珍也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暗中摇头心里发笑,这个武格格还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既是一早投在了福晋麾下,那就踏踏实实跟着福晋,就算无宠,福晋也不至于亏待她,结果福晋将将收回管家权,武格格就不老实了,开始频频朝她暗送秋波。 且不说武格格在维珍这里有黑历史,单就说武格格这一手骑驴找马的手段,她也敬谢不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察觉到维珍在走神,四爷侧着身询问。 维珍回过神来,含笑道:“妾身是觉得这道油焖冬笋不错。” 四爷看了一眼面前的那道油焖冬笋,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从前维珍要挖竹笋的事儿,默默记在心上。 第377章 这个大孝子 宴席将尽,肖嬷嬷进来禀报:“启禀主子爷,抓周的一应布置都准备好了。” 四爷放下茶杯,看向甘草:“去瞧瞧二阿哥醒了没有。” 二阿哥跟大格格自然都跟着维珍一并来的,只是二阿哥刚才一直在睡觉,维珍就吩咐乳母在偏房照顾,大格格刚刚吃饱了,就去偏房看弟弟去了。 “是,奴婢遵命。”甘草福身领命,匆匆退下。 四爷也带着一众妻妾移步正堂,抓周需要的地方大,所以被布置在正堂。 只见正堂中央被摆了一块横竖约莫三米的朱红色厚毯子,上头林林总总地摆着小弓、毛笔、书本、金元宝等一类的抓周物件,这些都是肖嬷嬷准备好的。 除此之外,按照规矩,到场的长辈也都要添一件吉祥物增加喜气,不管孩子会不会抓到,东西都算是送给孩子的。 四爷首当其冲,给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会意,当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从里头取出一块正反面分别刻着“长乐未央”“永受嘉福”的玉牌,然后恭恭敬敬把玉牌放在了毯子的正中央。 甫一瞧见苏培盛从锦盒里头取出的是玉牌,福晋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默默长舒了口气儿。 虽然也是白玉的,瞧着通体无瑕,雕工更是上乘,想必是四爷用心准备的,但是到底是比不上四爷在大阿哥周岁宴直接从腰上解下的贴身玉佩。 福晋原本勉强维持的笑顿时也多了三分真心来,当下冲李嬷嬷抬抬手,李嬷嬷也赶紧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金锁,放在四爷玉牌的旁边,瞧那金锁个头不小,约莫得有三四两。 维珍冲福晋福身道谢:“让福晋破费了,妾身代二阿哥多谢福晋。” “二阿哥也是我的儿子,为他破费也是应该的,只盼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福晋含笑道。 福晋这话说的很是得体大气,连心里一直对福晋憋着火的四爷,也点了点头:“福晋贤惠。” 福晋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主子爷谬赞了,这都是妾身应该的。” 因为四爷没叫她操持二阿哥的周岁宴,福晋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时候听四爷这一句夸,福晋也总算能松一口气儿。 宋格格跟武格格也纷纷送了吉祥物,分别是银锁跟一只银碗。 这边东西都准备好了,那边大格格跟二阿哥也总算到了。 二阿哥刚刚睡醒,乳母喂了奶之后抱着走进大堂,大堂里头灯火辉煌,还有这许多人,原本还蔫哒哒的二阿哥顿时就来了精神,在乳母怀里一通使劲儿顾蛹。 “放弟弟下来,他想下来。”大格格跟乳母道。 瞧着维珍也点头了,乳母这才把二阿哥放了下来。 二阿哥最近才学会走路,只是不甚利索,大格格难得不嫌弃,耐着性子牵着二阿哥走到四爷跟前,给四爷行礼。 “阿玛吉祥!”自己行了礼,大格格也不忘催弟弟,“弟弟,给阿玛行礼了!” 二阿哥没听到似的,杵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四爷看。 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还有那双跟母亲如出一辙的小鹿眼,四爷每每瞧见都觉得心头发软,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现在早就上前一把抱起小西瓜了。 四爷正要开口叫二阿哥的时候,二阿哥却果断转身,迈出小短腿朝维珍走去,一边嘴里还不住“鹅鹅鹅”的叫着。 此情此景,看的四爷真是心酸又好笑。 亏他几乎每天都去看小西瓜,这个大孝子,眼里只有额娘没有他这个阿玛! 真是跟大格格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跟大格格一样也挺不错,大格格现在跟他多亲啊,这几天还嚷嚷着要跟他比赛抽陀螺呢! 四爷心情很美妙,别人的心情可就未必了,尤其是福晋,原本心情还不错,可待二阿哥一出现,福晋脸上的笑都僵了。 虽然知道二阿哥是足月,不比大阿哥早产又接连生病,二阿哥肯定长得要比大阿哥好一些,但是等真的瞧见了二阿哥,福晋还是感受到了震惊跟刺心。 第378章 管她是个什么表情 是真刺心啊,她的大阿哥现在别说会走路了,她甚至很多时候连抱都不敢抱,但是二阿哥都能走得这样好了。 不止是走路,看看这白胖胖的脸,还有后脑勺那个约莫一拃长、手指粗细的小辫子。 原来小孩子的头发也不都是大阿哥那样稀疏泛黄,也有这样浓密乌黑有光泽的…… “那起子格格,真是个个都不能小觑,眼瞧着柔柔弱弱不中用似的,可哪个又真是省油的灯?哪个不是时时刻刻瞄着四爷?能得宠还不够,她们的心且大着野着呢!恨不得生下一儿半女就惦记着瓜分你手里的管家权!” “尤其是那个李格格,连对八福晋都这般牙尖嘴利,可见平日有多厉害,又是有儿有女傍身的,可比你那几个姨娘厉害多了,你可要盯紧了她!千万别像娘那样跌跟头!” “不过却也不必脏你的手,且让她们狗咬狗!” 福晋脑中蓦地就回想起了大阿哥生辰宴那日母亲的叮嘱,越看二阿哥的眼神就越冷,亏得李嬷嬷察觉到了,暗中推了福晋一把,福晋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再度漾起慈爱的笑。 “二阿哥长得可真好,白白胖胖的真招人喜欢,可见是妹妹养得好。” “多谢福晋夸奖,妾身不敢当。” 福晋这话没有毛病,连脸上的笑容都恰到正好,可维珍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头发寒,牵着二阿哥的手都蓦地收紧,都引来了二阿哥的不满。 “鹅鹅鹅!”二阿哥仰头冲维珍抗议,然后又转身指了指毯子,那上面摆的满满当当的各式小物件,早就让二阿哥眼花缭乱,恨不得这就上去打滚。 四爷被二阿哥这副模样逗得发笑,冲维珍点点头,维珍松开手,含笑跟二阿哥道:“去吧,挑个你最喜欢的回来!” 二阿哥当即迈着小短腿跑上了毯子,撅着屁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一个一个挨着看,一脸新奇,倒是半天也没见他伸手拿哪个,终于二阿哥在一个粉色的寿桃馒头前停了下来。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不是说乳母刚喂过吗?这么快就又饿了? 就冲这好胃口也对得起这臭小子一身白嫩嫩的肉。 错愕之后,四爷看着对馒头仔细研究的二阿哥,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似乎是感受到了父亲慈爱的注视,二阿哥总算把注意力从馒头上收回,然后歪着脑袋看向四爷。 “啊啊啊!”二阿哥指着馒头跟四爷道。 这是在问他想不想吃呢! 平时遇见没吃过的稀罕吃食,小西瓜也是这样,喜欢“啊啊啊”地叫,有时候还会往他嘴里塞。 这一点,也特别像大格格,打小就孝顺。 真是他的好大儿! 四爷嘴角再度上扬,一时心疼又心暖,他轻轻朝自己的好大儿点点头,然后好大儿就就果断拿起那个寿桃,跌跌撞撞朝着一脸慈爱的老父亲走来。 老父亲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父爱简直都要化为实质溢出来了。 再然后…… 走着走着,好大儿一个拐弯,连蹦带跳走到维珍身边,欢天喜地把寿桃送到维珍面前:“鹅鹅鹅!” 四爷:“……”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仅大格格漏风!小西瓜也是!而且漏的比大格格还狠! 反正这姐弟俩是从来都不管他这个老父亲心碎成几瓣! 相比起老父亲的心酸,维珍就幸福得多,就算才吃过晚膳,就算这寿桃馒头早就冷了,维珍还是接过来,在小西瓜的注视中,笑着一口口给吃完了。 余光中,福晋好像在朝这边看,也不知是个什么表情。 管她是个什么表情。 维珍挺直腰背,此刻她眼里就只有他的小西瓜,碰到了稀罕吃食自己舍不得吃、第一时间想着给妈妈的小西瓜。 维珍伸手揉了揉儿子肉乎乎的小脸。 “谢谢你呀大儿子!” 小西瓜闻言登时“咯咯”笑了。 …… 因着过生辰的关系,小西瓜跟大格格比平时都睡得晚一些,所以才一回来,两个孩子都昏昏欲睡,大西瓜更是直接在乳母怀里睡着了。 第379章 反正我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维珍干脆让乳母直接带小西瓜回去睡,今晚就不用洗漱了,然后自己陪着大格格回房,亲自给大格格洗漱更衣,又给大格格讲了睡前故事,直到大格格睡着了,维珍才回去寝房。 四爷已经洗漱好了,在寝房里头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瞧着维珍姗姗来迟,四爷难免就有些抱怨了。 “你不是一向很信得过方氏的吗?怎么?有她照顾大格格你还不放心?你平时对爷也没有这么上心。” 维珍懒得理四爷的酸腔酸调,脱了鞋子上床,一边钻进被子,一边跟四爷打商量:“之前四爷不是答应要跟大格格比赛抽陀螺的吗?四爷最近可有空吗?” 冷不丁听维珍提起这个,四爷有点儿意外。 “有空倒是有空,可是现在天儿这么冷,爷怕冻着大格格。” 要是抽陀螺的话,大格格外头的厚棉袄就得褪下,要不然本来就小胳膊小腿儿的,再穿得跟粽子似的,根本抽不了陀螺,四爷怕冻着大格格,也怕大格格会晾汗。 “那就在屋里抽,左右四爷您家大业大,想来也不缺这点儿地方,妾身瞧着前院正堂地方就不小,而且也暖和。”维珍一锤定音,似乎是早就想好了。 四爷不免有些好奇:“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大格格闹你了?” “没有,大格格乖得很,”维珍摇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惭愧来,顿了顿,叹了口气儿,然后轻声跟四爷道,“大格格从前没有抓过周。” 作为现代人,维珍是真没有抓周的概念,她对过生日的理解,就是吃蛋糕、收礼物唱唱《生日歌》,顶多再来一碗荷包蛋寿面。 但是在这里,抓周对于孩子来说,显然是意义重大的,刚才回来的路上,大格格就好奇地问她,自己从前是抓到什么。 那期待的小眼神,让维珍羞愧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候想起来,维珍还是内疚得厉害。 “怪我,从前压根儿就没有想起这茬儿来。”维珍自责地道。 她这个妈妈真的好不称职啊! 四爷默默地看着维珍,心情异常复杂。 就小西瓜刚才的表现,维珍明显是没有事先教过小西瓜抓周的,要不然小西瓜也不可能是那种表现。 四爷其实是有些意外的,平时维珍再怎么大大咧咧,应该也是重视孩子抓周的,毕竟在天家,这是大事,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打小就有个好兆头? 所以在抓周这事儿上使点儿手段什么的,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事儿。 但是维珍没有,四爷以为维珍并不在意这个,但是现在维珍却又因为大格格没有抓周,而内疚自责。 听着维珍又在叹气,四爷道:“其实连公主抓过周的也没几个呢。” 四爷说的不假,宫里很重视皇子抓周,却向来是不重视公主抓周,上行下效的,他们这些皇子府上的格格,怕是都没有抓过周。 别说维珍当时忽略了,四爷也从来没想起来要给闺女抓周,大格格没有,二格格也没有。 四爷说这话是想安慰维珍,没想到维珍却梗着脖子道:“别人我管不着,反正我的孩子不能受委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重男轻女! 这话维珍是不好说跟这根深蒂固老古董说的,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剜了四爷一眼。 于是四爷明白了,维珍重视的不是抓周这件事儿,她重视的是孩子,就算大格格是女儿,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从不忽略。 是的,她一直都是个疼孩子的,当初也是为了大格格,才不惜得罪的福晋,以至于到现在福晋还明里暗里针对她。 四爷心头一软,伸手把人拥进怀里,好生哄着:“那就按你说的办,过几天爷跟大格格比赛抽陀螺。” 维珍心头一喜,忙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一口:“那妾身就谢过四爷啦。” 看看!看看! 非得他答应,才肯给他好脸呢! 反正在她心里,他就是不如大格格,也不如小西瓜! 第380章 春暖花开 四爷恼的厉害,蓦地箍住了维珍,维珍毫无准备,差点儿岔气,刚要出口抱怨,就听着四爷幽幽道:“至于哪天爷有空,暂时还不好说。”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这老古董是懂得拿捏人心的! 维珍忍着挠花这张帅脸的冲动,下一秒,她藤蔓一样环住了四爷,同样幽幽道:“那现在呢?爷有空吗?” 四爷:“……” 不好,他好像被反拿捏了! …… 翌日。 眼瞅着都晌午了,维珍还兀自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没有半点儿要起床的意思,就算她一向不是个循规蹈矩的,可是像这样睡到晌午还不肯起的,也没有几回。 不是她懒,也不是病了,实在是起不来,浑身上下都累的很,用不着瞧太医,维珍也知道自己这是得了春暖花开后遗症。 还春暖花开了? 屁! 就算有春暖花开也是那臭男人的! 维珍想着昨夜的被翻红浪,还有四爷早起时的精神焕发,一时脸红心跳,一时又恼得厉害,不过这臭男人的技术…… 是越来越好了。 不止技术好,人长得帅,一个冬天捂过来,四爷已经从伴驾时被晒成大号山药重回颜值巅峰。 不对,不是重回,是突破。 维珍觉得现在的四爷好像比从前更迷人了,或者说更带劲儿了,再加上那能要人命的体力…… 咦?世宗不是有名的四力半嘛? 史料有误啊! “主子,您瞧奴婢折的梅花好不好看?” “咳咳!” 冷不丁捧着梅花出现的茯苓,差点儿没把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维珍给呛死。 茯苓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花瓶,过来给维珍拍背,一边焦急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吗?” “没、没事儿,我就是……”维珍心虚地摇摇头,“有些口渴,嗓子痒。” “那奴婢这就去给主子倒杯茶来。” “行,去吧。” 看着茯苓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维珍长吁一口,心中默默感慨,茯苓要是穿越到现代,是绝对有资格当清朗大师的。 这不,她现在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已经被茯苓扫的一干二净了! “主子,您喝杯红枣桂圆茶润润。” 茯苓很快就端了茶进来,维珍接过茶,茯苓麻利地给维珍身后塞了个软枕,维珍就靠在软枕上,慢吞吞地喝着茶,一边瞧着茯苓刚才随手放在小几上的那一瓶梅花。 釉里红玉壶春瓶配朵朵白梅,瞧着就赏心悦目。 “梅花都已经开了吗?”维珍问。 四爷给种的是红梅、粉梅跟白梅,浓淡相宜。 维珍记得前几天去后院儿赏梅的时候,白梅都还没开呢,这时候瞧见茯苓插了满满一瓶,维珍免不了就有些惊喜。 茯苓含笑点头道:“是呢,昨儿还含苞待放的,今儿一早就开了不少,奴婢特意挑开得好的折来给主子观赏。” 原本还心心念念地等到白梅花开再去好好儿欣赏,这会儿子却只能憋憋屈屈地在寝房里头看花枝,维珍难免又在心里问候了四爷几句。 第381章 四贝勒府的今日头条 昨儿才给二阿哥办了家宴,四爷的意思是今儿的元宵家宴就不必再办了,否则的话,维珍还得拖着使用过度的身子去赴宴,不知有多辛酸。 喝了半杯茶,维珍把茶杯递了过去,茯苓接过放好,然后就坐在床前脚踏上,一边给维珍揉腿,一边跟维珍提起了四贝勒府的今日头条。 “主子,您还不知道吧?八福晋今儿入府做客呢!”茯苓一脸八卦道。 维珍闻言挑了挑眉:“八福晋?她今儿过来做客的?” 今儿可是正月十五啊,虽说过年期间,各皇子府之间少不得相互走动,前几天五福晋也来府上做过客,但是挑在元宵节这天儿来串亲戚的,还真是不多,而且…… 八福晋都不用操持自己府上的元宵家宴的吗? 怎么会有功夫这时候来四爷府上做客呢? 真真是奇哉怪也。 而且,上一次,就八福晋在四爷府的表现,那可做事不算怎么友好,明摆摆地故意为难她一个格格,可说白了也是没把福晋跟四爷放在眼里,况且还是大阿哥的周岁宴,福晋只怕心里也恼极了八福晋呢。 这才几天的功夫,八福晋就巴巴地主动上门了? 福晋会给八福晋什么好脸? “是呢,小池子亲眼瞧见八福晋入府的,”茯苓忙不迭点头补充,一边又语气夸张地跟维珍比划着,“小池子还说了,八福晋进门之前,八爷府那边已经先来了一辆马车,上头装着三四个箱子,都搬去福晋那儿了呢!” 茯苓这么一说,维珍也就明白了,原来八福晋是登门道歉来的。 福晋既是敢收下八爷府送来的那几箱子的物件,应该是跟四爷通过气儿的,所以…… 八爷肯定已经率先登门跟四爷道过歉了,四爷那边态度有了松动,然后八爷又赶紧地让八福晋登门给福晋再道一遍歉。 这夫妻俩一前一后都亲自登门道歉,还备下厚礼,八爷这事儿做的也算是无可挑剔了,四爷就是再较真儿的性子,这事儿也只能翻篇过去了,要不然岂非就成了得理不饶人? 听说八爷年后就卧病在床,在家躺了十来天,结果一下床就干脆利索地解决八福晋的纰漏,维珍心里实在是佩服得不行,可同时又难免郁闷得很。 那天,八福晋一通莫名其妙的胡闹,福晋这个当家主母固然是当众跌了面子,可八福晋当众刁难的是她啊,结果福晋一下子入账了好几箱子的厚礼,她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却是啥都没捞到! 小格格,真可怜! 不过也不是啥都没捞到,年后四爷对福晋是个什么态度?维珍又不傻,心里都有数的,这一次四爷没让福晋插手,而是让肖嬷嬷操办小西瓜的周岁宴,还有之前四爷送她的那枚贴身平安扣…… 四爷的维护和心意,她也知道。 不过,她心里还是不爽。 让茯苓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维珍闷闷地喝着,然后就听到茯苓又道:“对了主子,奴婢还听闻,如今惠妃娘娘正在为大爷张罗继福晋的事儿呢,只是大爷不肯,为了这事儿,惠妃娘娘都跟大爷母子两人都置上气了呢。” 大福晋这才去了多久? 说起来也算是尸骨未寒,但是堂堂直郡王府的后宅又怎么能无人打理呢? 再说了,大福晋一走,留下的四女一儿,也都得有人顾看,这些可都是大爷的嫡女嫡子,个个可都是宝贝疙瘩,哪里是什么格格妾侍有资格照顾的? 所以惠妃这么着急忙慌为大爷张罗新福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可大爷跟大福晋毕竟少年夫妻,一时不肯也是有的,所以只怕是要退而求其次找个能解决问题的法子。 “那后来呢?”维珍问道。 “惠妃娘娘让了一步,说既是大爷不肯张罗继福晋,那就先在立一位侧福晋,不过好像……大爷也不乐意,听说如今直郡王府后宅都是大格格在打理。” 大福晋所生的大格格? 那也就十岁出头吧,都能打理王府后宅了,说起来十四爷好像跟大格格是一年人。 看看人家大格格,再看看十四爷,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听了茯苓说了好一会儿的闲话,维珍又眯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都天近黄昏了。 见维珍醒了,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抬头,就瞧见甘草跟茯苓走了进来,两人手里还分别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瞧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架势,维珍好奇,问:“里头装着什么?” “回主子的话,是八爷送给二阿哥的周岁贺礼,还有给大格格的新年礼物。”甘草道。 “八爷给的?”维珍一脸意外,“不是八福晋给的?” “回主子的话,是八爷给的,将将小连子给送过来的,”甘草道,“原来今儿不止八福晋造访,八爷也来了,八福晋在福晋那儿没待多长时间,倒是八爷在前院待了大半日,四爷还留了八爷用膳,八爷才走没多会儿呢。” 第382章 人设最稳的九龙担当 “对了主子,小连子刚才还说,四爷喝了酒,就直接在前院儿歇下了,今晚就不过来了,让您早点儿歇着。”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 “主子,您快来瞧瞧吧,是玉佩跟玉镯,真真件件都好看得紧!”茯苓迫不及待地道。 维珍也来了兴致,下床行至软榻前,打量着小几上的玉佩跟玉镯,确切的说,是翡翠。 穿过来这么久,别的不说,维珍的玉器鉴赏水平还是有了很大提高的,一眼就看出,是正宗的阳春绿,而且很明显玉佩跟玉镯是用同一块石打造而成,通体无瑕,水头很足。 玉佩的造型是只鸣蝉,雕工不俗,真是活灵活现,不仅意头好,这造型一看就会的小孩子喜欢。 至于玉镯,是绞丝的造型,这就很考验师傅的手艺了,而且绞丝镯子天然透着股子活泼劲儿,就很适合这个年纪的大格格。 看得出来,八爷是真的花了心思的。 不仅仅花心思在这玉佩手镯上,更是花心思琢磨四爷的心思。 按说,就算八福晋要登门致歉,也是登福晋的正院儿,就算八福晋之前当众为难过维珍,她一个小小格格,难不成还得人家八福晋屈膝向她赔礼不成? 了不得也就是八福晋顺便派个奴婢给维珍送点儿赏赐,可真要那样的话,维珍收了赏赐,还得去给人家八福晋道谢行礼呢。 不用说,这样只会让维珍更觉得憋屈。 但是八爷没有这么做,一边让八福晋去后院儿给福晋送礼致歉,一边亲自登门,带着用心准备的手镯玉佩,说是给大格格跟二阿哥的,可说白了还不是给维珍的? 他明显知道维珍是四爷的心头好,所以既实实在在地给维珍赔礼又送了好处,也不叫维珍有当面道谢行礼的憋屈,连福晋的脸面也没落下。 四爷心里能不受用? 这不,都元宵节呢还专门留人家八爷在家用膳,只怕又是没少喝。 八爷这人可真是不得了啊,维珍对着绞丝镯子不由感慨。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八爷是维珍心里人设最稳的九龙担当了。 办事真是滴水不漏,双商一直在线,也难怪历史上人家的人缘那么好,别说九爷十爷了,就连康熙爷的亲哥哥裕亲王临死时候不还一个劲儿说八爷好? 还有她,她原本晌午时心里还挺憋闷,这个时候看见这翠生生的镯子跟玉佩,心情也好了不少。 若说八爷有什么短板的话,好像就是……八福晋? 历史上的八福晋名气绝对是一众福晋中的翘楚,出身是一等一的,脾气也是一等一的,是康熙朝出了名暴躁老姐,史书认证的悍妒跋扈不容人,不管是康熙还是雍正都训斥过,这些维珍都是知道的,但是…… 八福晋那天到底为什么非要针对她啊? 她又没穿成八爷小老婆,更没有勾着八爷成天勤奋犁地,八福晋就算悍妒跋扈也不该冲着她啊? 维珍到现在都搞不明白,简直莫名其妙。 …… 维珍觉得莫名其妙,八福晋还觉得委屈呢。 她那天其实还真不是冲着维珍去的,是她……实在忍不住! 八爷的生母卫氏虽然出身微贱,但是架不住八爷得万岁爷宠爱,又是这次受封皇子中年纪最小的,真真是前途无量。 八福晋原本对八爷就很满意,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八爷竟生的这般玉面英姿,偏生还温文尔雅待她很是体贴温柔,八福晋哪儿有不心花怒放的? 自然一门心思都扑在八爷身上,不单单是操心八爷的衣食住行,连前院儿的事儿,八福晋也同样操心。 八爷自幼养在惠妃娘娘膝下,对惠妃娘娘孝顺至极,更是一向唯大爷马首是瞻,八福晋也夫唱妇随,婚后没少入宫给惠妃娘娘请安,还三不五时派人给大福晋送补品。 八爷因此对八福晋很是满意,小两口那段时间也是相当浓情蜜意。 第383章 一半是委屈一半也是害怕 只是他们大婚没多久,大福晋就撒手人寰了,八福晋新婚的衣裳还没穿够呢,就得陪着八爷给大福晋服丧,说实在的,八福晋心里是很委屈又憋屈的。 不过就是个嫂子,出身比她可差远了,就这样,她竟然还得为大福晋服丧? 新婚这才多久? 为了这个晦气的嫂子,她不仅要吃一年的素,准备的一屋子的新衣裳不能穿,首饰也只能挑银得戴,反正怎么寒碜怎么来呗! 当初就是外祖父安亲王去世,她也只服了小半年的丧!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喜信都还没来呢,就要跟八爷分居一整年呢! 八福晋真是呕的要死,私下不知画了多少圈圈诅咒大福晋。 不过既是八爷的决定,八福晋也只能忍了,尤其是八爷还主动找她商量过这事儿,说起这么多年来惠妃娘娘的慈心照拂,还有大爷的维护,八爷当时眼睛都是红的。 八福晋如何硬得了心肠,当场就哭着表示一切都由八爷做主。 后来,因为主动给大福晋服丧这事儿,八爷被众口称赞,八福晋心里好歹也舒坦了些,这委屈总算是没有白受。 只是八福晋舒坦了没两天,又开始气儿不顺了。 按说八爷付出这么多,惠妃跟大爷自然得对八爷更加照顾扶持才对,但是那阵子大爷却明显显跟四爷走得更近,还不是四爷主动,是大爷上赶着的。 听说四爷在小校场不小心伤到了手,大爷不仅派人去送东送西,恨不得日日都去探望,什么燕窝人参一股脑儿地都往四爷那塞,哪里还记得成日吃素、都瘦了一圈的八爷? 八福晋心里对大爷自是恼得很,偏生小年入宫给惠妃请安拜年,却听惠妃说了一嘴,什么四爷府上的李格格真是心灵手巧,做的糕点连太后都赞不绝口。 八福晋真是差点儿当场没忍住。 大爷一门心思围着四爷转,连惠妃也要抬举四爷府上的区区格格? 这对母子到底还知不知道什么是亲疏远近? 是不是忘了谁在为大福晋服丧? 只是心里再如何憋火,在延禧宫八福晋也只能忍着,许是忍得实在辛苦,转天八福晋嘴角就长了泡,直到除夕随八爷入宫参加除夕晚宴,泡都没消。 服丧期间的素净打扮本就让八福晋觉得面上无光,再加上嘴角这个水泡,八福晋更觉得在一众妯娌之间抬不起头,整个晚宴,八福晋都孤零零坐着,菜没吃几口,早被气饱了。 这个年八福晋真是过的一肚子火,等到初一那天去四爷府上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八福晋是实在没有忍住。 她当时的确冲动,但是却也没有想到后续会闹的这么大。 大阿哥周岁宴过后,八福晋闹出的幺蛾子可就传的人尽皆知,八福晋也陆陆续续听说了,连舅舅那边都派人过来询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眼瞧着事情是闹大了。 八福晋真真是惊怒不定,想见八爷,可是八爷却不肯见她,八福晋那几天都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直到正月十二这天,八爷从四爷府回来之后,才总算去了趟后院。 八福晋一看到八爷就忍不住掉眼泪,一半是委屈一半也是害怕。 没想到八爷对她并没有训斥指责,而是耐着性子叮嘱她往后要谨言慎行,毕竟是做了福晋的,一言一字都是他们八贝勒府的脸面。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说这话的时候,八爷还伸手拍了拍八福晋的手。 八福晋哭得更厉害了,委屈跟害怕通通都不见了,就剩下惭愧了。 “妾身……妾身明白,以后绝不再犯,绝不……绝不让主子爷为难了。” 八爷叹了口气儿,取了帕子给八福晋递过去,待八福晋勉强停下来之后,八爷又道:“明日,你入宫去给额娘请个安,额娘最近身子不爽,一直在喝药。” 惠妃娘娘病了?她怎么没听说? 八福晋忙不迭擦干眼泪,一个劲儿点头:“是,妾身遵命,惠妃娘娘爱喝六安瓜片,舅舅家年前正好给送来一斤,妾身已经给主子爷留了一半,剩下的都给惠妃娘娘送去。” 八爷闻言表情就是一僵,然后半天没吭声。 第384章 第一届父女杯抽陀螺大赛 她是说错什么了吗? 八福晋仔细回想方才自己说的话,然后又忙加了一句:“妾身再给惠妃娘娘带两根五百年的人参去吧,也好给娘娘补补身子。” 这次八爷没有再沉默,而是再度拍了拍八福晋的手,一边点头道:“难为你想的周全。” 八福晋这才松了口气儿:“主子爷还没用膳吧?妾身这就叫人摆膳?” “爷在四哥家用过了,你自己用吧。” 八爷没再多待,当下起身离开,八福晋目送着八爷离开,愁眉不展。 八爷到底消气了没有?怎么她总觉得八爷还是没有消气? 就是存着这个想法,接下来几天,八福晋才异常贤惠和善,先是入宫给惠妃请安送东送西,今儿又是捏着鼻子去了趟四爷府。 虽然瞧不上四福晋的出身,到底还是低声下气地给四福晋当面道了歉,然后放下礼物,就赶紧告辞走人,真是多一秒都不想多待。 从四贝勒府回来,八福晋就躺在暖阁里头生闷气。 真是太丢脸了,长这么大就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这个年过的可真是印象深刻,八福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难以忘怀,不过好在…… 总算是过去了! 八福晋也不能一直躺着,到底还得起来张罗元宵节家宴,这可是她过门以来的第一个元宵节,她自然得好好儿张罗。 这些时日,因为她的缘故,八爷受了委屈更是没少奔走,眼见着人都瘦了,八福晋真是内疚又心疼,自然是要一门心思准备好家宴的,虽然只能准备一桌素席,但是八福晋也全力以赴,吩咐奴婢取了菜单一道道仔细查看。 “竹荪玉竹汤,吩咐膳房竹荪晚些放,素东坡、素带鱼、东坡豆腐、烧素鹅油要少,主子爷不喜油腻,烫三丝等主子爷到了再做,没得凉了味道差。” “麻酱杂果卷儿多备一碟,我记得上回主子爷一口气吃了四个。” “不是有桂花豆沙元宵?桂花糯米糕就不用上桌了,再加一道蜂蜜山楂糕,主子爷近来胃口弱,吃了也好开胃,别的菜色不用改,就这样。” 一口气吩咐完,八福晋把单子递回给侍婢,侍婢拿着单子匆匆退下,八福晋闲不下来,又主动指挥奴才收拾起正堂,屏风要换,桌上摆的十八学士要换,廊下的灯笼要换新的…… 八福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才穿了半天的牙白绣菊花的旗装,自然也要换! 八福晋匆匆回房,一番梳洗打扮,从头到脚都更换一新,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将晚,八福晋坐在正堂翘首以盼,没等多久就等到了来人。 只是来的却不是八爷,而是石剑,八福晋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僵住了。 “怎么是你?主子爷呢?”八福晋蹙着眉问。 石剑忙给八福晋行礼,一边恭恭敬敬道:“回福晋的话,四爷设宴招待八爷,实在盛情难却,八爷在四爷府用了晚膳才回来的,席间难免喝了些酒,八爷乏得很,已在前院歇下了,特地让奴才来告知福晋。” 八福晋的脸别提多难看了,半晌一言不发,石剑觉得自己的腰都要断了,才听到头顶传来八福晋凉凉的声音:“知道了,你回去好生照顾主子爷。” “是,奴才遵命。”石剑松了口气儿,真是一刻都不敢多待,忙不迭躬身退下。 …… 第一届父女杯抽陀螺大赛就于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十八,在四贝勒府前院正式举行。 参赛选手,分别是二十一岁的四贝勒跟四岁的大格格,奖品是…… 李格格手工定制蛋黄酥三碟,分别是红豆沙馅儿、蛋黄肉松馅儿还有香芋馅儿,外加李格格香吻一枚! 这奖品是大格格提出来的,大格格平时最喜欢吃蛋黄酥,但是偏偏每次都会被乳母或者额娘拦着不许多吃,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一口气吃个过瘾! 并且这次额娘还答应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 大格格从昨天就开始摩拳擦掌,打定主意务必要战胜阿玛! 第385章 麻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至于大格格的阿玛四贝勒,之前还想着比赛的时候肯定得放放水,要让让自己的宝贝大闺女,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桌上金灿灿的蛋黄酥,还有坐在一旁水灵灵的李格格,四贝勒默默攥紧小皮鞭。 都道是赛场之上无父子,他这个当爹的此时此刻绝对有必要也有义务给闺女上这一课! 虽然闺女才…… 咳咳,只有四岁。 但是,他必须要让闺女打小就看清这个社会的险恶! 他有这个义务! 眼瞅着爷俩都攥着小皮鞭严阵以待,维珍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抬手:“各就各位~开始!” 然后,爷俩的小皮鞭都挥舞起来,“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维珍不错眼珠地看着奋力抽陀螺的大闺女,眼里的爱心简直都能化作实质溢出来! 瞧瞧她闺女这严肃的小表情! 这端正的小态度! 脑袋上一晃一晃的小揪揪! 还有挥舞皮鞭略带……笨拙但绝对不失潇洒飘逸的小身姿! 呜呜呜! 她宣布她闺女是这世上最可爱的人类幼崽,没有之一!也不接受任何反驳! 比赛的氛围让大格格振奋不已,小皮鞭抽得比平时更好,简直就是超水平发挥,维珍牌彩虹屁虽迟但到—— “四贝勒府来稿!四贝勒府来稿!” “春风十里彩旗飘,运动健儿逞英豪。千呼万喊齐加油,场上场下都骄傲!今日练出好身体,志为额娘心头宝!” “这是意志的拼搏!这是速度的挑战!胜利在向你招手!额娘在向你呼唤:大格格冲啊!” …… 苏培盛:“……” 麻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按说这些年来他跟着四爷也算见过不少场面,盛大的、严肃的还有危急的,但是从来还没有哪个场面让苏培盛这么脑袋瓜子“嗡嗡”的。 不光是苏培盛脑子“嗡嗡”的,在场的小连子跟甘草茯苓也“嗡嗡”的,不止脑子“嗡嗡”的,一个个嘴巴都合不拢。 大格格虽然不大听得懂,但是却知道额娘这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自是备受鼓舞,小皮鞭抽得更是虎虎生风。 相比之下,四爷多少就有点儿…… 消极比赛了。 从一开始要给大格格狠狠上一课,到后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明显滑水式、情绪化抽陀螺,四爷比赛的热情真是肉眼可见地一落千丈。 更气人的是,他都消极成这样了,那妮子也不知道给他加油打气,一双眼始终巴巴地看着大格格,眼风都不给他一个…… 气死人了! 这赛他不比了! 心里气得要死,四爷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抽完了比赛,到底不能让大闺女失望。 不出意外地,第一届父女杯抽陀螺大赛,大格格大获全胜,轻松将三碟子蛋黄酥收入囊中,还被额娘上下左右亲了满脸。 大格格不懂啥叫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但心情就是那个心情,大格格一边往嘴里塞蛋黄酥,一边还得意地冲四爷挑眉毛:“阿玛,我们什么时候再比一场?” 四爷:“……” 没有了,想都别想! 这就是最后一次! 不待四爷开口,维珍赶紧抢先一步,含笑跟大格格道:“一年一度,明年咱们再叫上小西瓜!” 大格格闻言不由蹙眉:“小西瓜那么小,能学会抽陀螺吗?会不会太拖后腿?” 四爷闻言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你个拖后腿的小团子非但没有自知之明,还好意思嫌弃另一个拖后腿的?! 维珍看着大格格为难的表情,憋着笑跟大格格道:“那大格格要好好儿教小西瓜呀,争取让他不拖后腿,就跟阿玛从前教你抽陀螺一样。” 大格格想着小西瓜的肉胳膊肉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点头:“那好吧。” 哎,谁让是她弟弟呢,笨点儿…… 也不是不能忍受。 “大格格真棒!都能为阿玛额娘分忧了!” 维珍不遗余力地夸自家闺女,又狠狠亲了大格格一口,然后吩咐方氏带大格格去沐浴更衣,抽了好一会儿,大格格流了一身的汗呢。 待送走自家闺女,维珍一回头才发现四爷已经不见踪影。 苏培盛赶紧指了指书房。 第386章 越想越气! 维珍默默撇撇嘴,吩咐苏培盛去给四爷准备洗澡水,然后抬脚就朝书房走去。 甫一进门就瞧见四爷冷着张脸盯着桌上的舆图看,维珍轻咳了一声,四爷跟没听到似的,仍旧低着头,脸好像还更臭了。 哎,哄完了一个还有一个,她找谁说理去? 维珍默默吐槽,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行至软榻前坐下,一口一口默默喝着茶。 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还不来哄他? 难道是他生气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四爷沉不住气,视线默默上移,从舆图移到书上的笔架再移到软榻上优哉悠哉喝茶的女人身上,越看越气,然后四爷又蓦地低下头。 就知道她心里只有大格格跟小西瓜!压根儿就没有他! 四爷心里眼里都蹭蹭冒火,越看越觉得他刚才随手抽出诚郡王府的舆图不顺眼。 前几天,三爷趁着过年,在府上遍邀一众皇子,除了拿出珍藏的佳酿款待四爷这些兄弟,还很是得意地请大伙看了戏。 谁还没看过戏?只是谁家有这么大的戏台子的? 为了这个戏台子还专门挖个半亩大的池塘,隔着池塘听戏,自然要比室内来的风雅,这还是在冬天呢,等到夏日,眼前这不甚起眼、结冰的池塘就会平添鱼戏莲叶的景致,更是惬意风流。 而且这样的戏台子,人家三爷府上前院后院还各一个呢。 直郡王府倒是地方足够,只是人家大爷倒是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要搭戏台子,而是在前院儿修了个练武场。 至于别的贝勒,贝勒府的地方虽然不像阿哥所那么憋屈,平时请戏班唱个堂戏有什么了不起?但是要在前院搭这么阔气带池塘的戏台子还连带看戏的堂子,还真是挺费劲。 五爷明显就很是羡慕,跟三爷交头接耳半天,问的都是搭戏台的事儿,原本跟四爷没什么关系,但是三爷却偏要叫上四爷。 “点子是我出的,只是动手办事儿的,那可都是老四的功劳,说起来老四还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从前倒是小瞧他了,五弟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老四就是!”三爷揽着四爷的肩膀,笑得别提多嘚瑟。 四爷真是特别无语,从小到大,三哥这一身的优越感似乎都是专门冲着他散发的。 除了逮着机会散发优越感,那天三哥还一个劲儿劝他酒,一副要把自己在大阿哥周岁宴喝趴的场子给找回来。 “老四,初一那天你可净顾着跟老八喝了,咱们哥俩儿还没喝呢!来来来!三哥亲自给你满上!” 三爷再三劝逮着四爷酒,四爷也是不耐烦了,索性推开三爷的小酒盅,盯着三爷道:“既然三哥这么馋酒,那要不咱们直接上海碗?” 海碗? 死去的记忆蓦地开始疯狂出击,惊得三爷险些握不住小酒盅。 喝到吐胆汁外加连吃四天汤药的经历,一次就够了!他再不想重温了! “啧,这可是三十年的新丰酒,当然要一口一口细细品,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上海碗,真真是牛嚼牡丹!糟蹋东西!”三爷白了一眼四爷,转而端着小酒盅又去找五爷去了,“老五,来来来!咱们喝!” 啧,喝酒用海碗就算糟蹋东西了? 那浪费大半个后院儿的地方供自己取乐,算不算是糟蹋东西? 三爷这话落在四爷的耳中,真是讽刺的要命。 也不知三哥得意个什么劲儿,净顾着自己风花雪月摆排场,也不管后宅的死活。 他倒是管后宅死活,花心思添这添那。 葡萄架挺好,就是春天有些秃秃的不好看,所以得加几棵紫藤,粗细得比照葡萄藤来挑,这才叫相得益彰。 虽然院子后面就有竹林,但是瞅着院子主人这一贯慵懒的性子,怕是平日都懒得出门。 而且竹子虽好,看多了难免也会腻,所以不仅北墙多了一排梅花,连后院儿,他也给人家精心设计了小花园,确保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 还有那个的烤炉,他心里怪瞧不上的,猫里猫气的,没半点儿天家风范,但是谁叫人家喜欢,所以他还依照着记忆给画了出来,偷偷也给修了一个,就盼着能讨人家喜欢。 结果人家又对他怎么样? 哼! 越想越气! 第387章 你担得起,也只有你担得起 “我让苏培盛去准备洗澡水了。” 蓦地,对面传来维珍的声音。 四爷心中冷哼,这个时候提什么苏培盛?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气?! “刚才又喊又叫的,都热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那边维珍又道。 四爷心头一顿,这是个……什么意思? 四爷不明就里,心里却莫名其妙开始“砰砰”乱跳,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然后一边支着耳朵,一边偷偷去瞄维珍。 维珍抿了口茶,撩起眼皮,小鹿眼一眨不眨看着四爷,明晃晃地带着小钩子,勾得四爷都快绷不住了。 四爷正坐立不安呢,然后就听到维珍又漫不经心地开口:“四爷想必也出汗了吧?” “啪!” 下一秒,四爷果断把三爷府的舆图重重拍在桌上,然后一下子站了起来,着急忙慌走到软榻前,不由分说就抢过维珍手里的杯子搁在小几上,然后一把将维珍扯了起来。 “走,爷早就忍不了这一身汗了!” 什么叫精准捕鱼啊!什么叫按鱼下饵? 什么又叫一钩更比一钩强啊! 四贝勒表示今天有领教到。 维珍忍不住抿了抿唇,伸手抓着四贝勒的辫子稍轻轻晃了晃:“那明年四爷还参赛吗?” 四贝勒闻言顿时两眼放光看着她:“只要比输就有这样的奖励?” 早说嘛,谁还稀罕个蛋黄酥啊! 维珍被他看得脸颊绯红,不自在地挪开眼:“哪有你这样的?巴巴地盼着输掉比赛。” “谁叫爷心疼孩子,就愿意哄着孩子高兴呢,依爷看也别一年一度了,干脆半月一回,你瞧孩子多高兴!”四贝勒一派理直气壮,一边脚下飞快扯着维珍就往内间走。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表示有被你的无耻震惊到。 …… 两人是拉着手进的内间,等再出来的时候,是四爷抱着维珍出来的。 知道维珍脸皮薄,四爷早让人退了出去,就这么抱着娇软无力的维珍径直进了寝房,轻轻放在了床上。 维珍头发还湿哒哒的,想唤甘草进来给自己擦头发,四爷却取来帕子,坐在床沿儿上,伸手扶着维珍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一头乌发就顺着四爷的腿披散到了地上。 “用不着别人,爷伺候你。”一边说着,四爷一边轻轻给维珍擦着头发。 堂堂大清四贝勒伺候自己擦头发,小格格维珍也没觉多惶恐,好像自从生了小西瓜后……不对,是怀小西瓜到了孕后期的时候,她特别容易疲惫,动不动腰酸背痛,四爷几乎陪了全程。 给她捏腰捶背,抑或是半夜给她揉抽筋的腿,如今回想起来四爷真是没少干。 四爷伺候人的水平还有待提高,不过伺候的态度维珍却可以给五分好评。 维珍一边转头朝里伸手环着四爷的腰,一边软绵绵地道:“妾身怎么担得起?” 你担得起,也只有你担得起。 四爷心里默默道。 头一次伺候人擦头发,还是维珍这样浓密的长发,四爷动作难免有些笨拙,有几次还扯疼了维珍的头皮,维珍不满地哼哼唧唧,四爷手心冒汗,却也不想唤人进来伺候,只是把动作放得更轻更慢了。 什么叫张飞绣花,四爷不觉得自己是张飞,但是今天也是深有体会。 擦过了头,四爷又取来玫瑰精油给她搽头发,这个四爷之前也没干过,维珍闭着眼,有一声没一声地指挥他怎么搽。 夕阳透过窗子给维珍身上镀上了一层晕黄,四爷低着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被她海藻一样浓密的长发缠裹,也看着维珍柔白纤细的后颈那一抹隐隐的红。 这般浴后娇无力、身上还带着他留下疼爱痕迹的维珍,他不想被别人看到。 就算是茯苓跟甘草都不行,四爷心里介意得很。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打小被奴才伺候长大的四爷,早习惯了被奴才近身伺候,从未觉得有何不妥,但是现在,他就是觉得难以忍受。 一想到这样的维珍被别人看见,他心里就堵得慌。 这样的维珍,美好得让他心颤的维珍,只属于他,只能属于他。 第388章 四爷这简直就是图穷匕见! 对于四爷的心思,劳累过度的维珍一无所知,方才泡了热水澡,这时候被四爷一下下擦着头发,舒服的要命,维珍抱着四爷的腰,很快眼皮就睁不开了。 四爷俯下身,撩开维珍额前的发,轻轻亲吻维珍的白皙的脸颊:“乖,等用了晚膳再睡。” 维珍把四爷抱得更紧,脸贴着四爷的腰轻轻蹭着:“不……睡觉……人家想睡觉……” “不行,得先用膳,快起来,要不然半夜会饿得胃疼,还会睡不好。” 在吃饭这事儿上,很有前车之鉴的四爷不打算惯着维珍,一边坚持道,一边伸手轻轻拍了拍维珍的屁股。 结果就听到维珍哭唧唧地道:“你坏!又打我屁股!” 这谴责的语气顿时让四爷不自在起来,他心虚地轻咳两声。 他刚才……也没使劲儿啊。 还是之前在兴头上得时候自己没留意手劲儿大了? 四爷凑过去亲维珍泛红的脸:“真疼啊?那爷给你揉揉?” 维珍:“……” 揉你个溜溜球啊! 你个荒淫无道的大坏蛋!千古第一肝帝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 骗子!大骗子! …… 万岁爷要第三次南巡的事儿,四爷自然也听说了。 万岁爷第一次、第二次南巡的时候,别说四爷年纪太小,压根儿就没赶上,连太子跟三爷也没赶上,也就是第二次南巡的时候,万岁爷带上了大爷。 这一次南巡跟上一次整整隔了十年,一众皇子也都长起来了,万岁爷这次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就带一位皇子,少不了要多带几个的。 只是带谁不带谁的,暂时也说不清楚,不过眼下能确定的就是,五公主这回是要跟着南巡的,因为万岁爷这次南巡是定下来要带太后奉养的,自然五公主要跟着伺候。 四爷听说之后,就给五公主准备了不少东西,从衣裳首饰到日常药材,甚至还让肖嬷嬷去给五公主送去了金银各两包。 五公主看着面前的四大包金银,真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是她眼花吧? 四哥竟然给她……送金银? 虽然她从前跟四哥不算熟稔,但是对四哥的性情还是有所了解的,四哥不是一向清雅的吗?从前送她的也都是首饰布料还有稀罕的宝石什么的,怎么这次会送她这些……阿堵物? 她看了看金银,又看看对面的肖嬷嬷,然后再低头看看金银,再看看肖嬷嬷,那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的肖嬷嬷都不自在起来了。 别说五公主了,第一次奉命给维珍送金银的时候,肖嬷嬷也是心情复杂,她可是眼瞅着四爷长大的,哪里见过四爷出手赏人金银的? 不止是金锞子银锞子,还有……碎银子,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一定会少不了金瓜子银瓜子,反正主打的就是一个周到。 论起来,四爷每次给李格格送的金银也不算多,差不多都是金锞子一包,银锞子两包,碎银子也两包。 但是四爷不是只赏一次啊,几乎每个月都会让人悄悄给李格格送过去,有时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个月就会让人给李格格送三四次! 有时候是小连子,但大多数都是肖嬷嬷,这么长时间加起来,肖嬷嬷还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四爷一年赏李格格的金银加起来,可比福晋一年的月钱赏赐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这还是私下的,再加上明面上,李格格的月钱,还有大格格跟二阿哥的月钱,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李格格一年的收入,基本上是福晋的……三四倍。 就这样,四爷还觉得委屈了李格格,之前借着二阿哥周岁生辰,又私下赏赐了许多,光赤金镶宝石的镯子就一口气赏了四对,更别说是各种金钗金戒子了,也不管那些首饰合不合李格格的身份。 那天就是肖嬷嬷亲自给李格格送过去的,说实话,就算是肖嬷嬷老眼昏花,也被那金灿灿的一片刺得睁不开眼。 这是……赏赐二阿哥的?还不都是给李格格的? 四爷这简直就是图穷匕见! 第389章 你小子可以啊! 肖嬷嬷还记得,当初她回宫的时候,四爷可是还想让教教李格格规矩的。 可四爷带着头不守规矩,她这个做奴才还能怎么教李格格规矩? 只能当睁眼瞎子罢了。 按说四爷没规矩也就算了,反正四爷也只在李格格那儿没规矩,但是如今四爷还没规矩到了五公主这里了,这就很难不让昔日后宫第一大嬷嬷的肖嬷嬷难为情。 她今天就压根儿不该接这差事! 就该让苏培盛或者小连子来丢人现眼! 被五公主盯得头皮发麻,肖嬷嬷还努力保持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跟五公主道:“主子爷让奴婢转告公主,过几日再让奴婢入宫一趟,再送些路上吃的糕点,还有太后的,到时候一并给送进宫。” 说到此处,肖嬷嬷又压低声音询问:“不知上次李格格敬献太后的红枣糕跟肉松小贝,可能入太后的口?” 五公主闻言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什么给她送金银送糕点啊,还不是为了来打听太后的喜好,明摆摆地就是想给自家李格格铺路呢。 “红枣糕跟肉松小贝,太后都爱吃,尤其是肉松小贝,你回去之后让李格格多做一些,还有之前的蛋黄酥也做一炉送进来,”五公主吩咐道,顿了顿,又道,“你转告四哥,让他放心。” 让四爷放心什么?五公主没说,但是肖嬷嬷心里也隐隐有猜想。 李格格年轻没家世又只生了一儿一女,请封侧福晋的难度本来就不小,尤其还是康熙朝的头一位侧福晋,难度自然就更大了,四爷少不得要为李格格铺路。 德妃肯定是指望不上,四爷这是在太后身上下功夫呢。 得亏五公主是个热心肠,没有随了德妃那刻薄的性子。 “是,奴婢遵命。” …… 东西交给五公主之后,肖嬷嬷就出宫回去了,但是四爷却一时还走不开。 跟往常一样,辰时的乾清宫的偏殿十分热闹,除了太子,今儿所有受册封的皇子都在,就连因为养伤许久没有露面的七爷也到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 四爷特意挨着七爷坐,询问七爷的腿疾情况。 “多谢四哥关心,年前情况还不大好,这程子却好了不少,所以特地入宫来给皇阿玛请安,”七爷道,说这话的时候,七爷脸上挂着笑,语气都明显比从前欢快不少,“弟弟还未当面谢过四哥。” 四爷一脸纳闷儿:“谢我什么?” “弟弟的府邸,让四哥费心了。”说到这个,七爷一脸感激,朝着四爷拱了拱手。 因为自身的处境跟性格,一众被册封的皇子中,对于府邸的要求,就属七爷最低,连舆图都几乎没做改动,生怕被人议论说事儿多。 但是搬进去之后,七爷才发现,实际上的府邸跟舆图还是有所不同的。 不是偷工减料,是做了很多优化调整,比如门旁的坡道,还有内间书房等墙上的扶手,这些原本舆图上没有的细节,都让七爷感动。 他知道定是四哥为他花的心思。 四爷有心想跟七爷解释,这并不是他的想法,但是维珍毕竟是后宅妇人,四爷倒是不好挂在嘴边,所以也只能咽下不表。 “你住的舒心就成。”四爷道。 七爷闻言就忙不迭点头,然后压低声音跟四爷道:“舒心,比从前在阿哥所舒心多了。” 这话,他也就敢对四爷说了,果然四爷没有责备也没有嫌弃,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冲他笑。 七爷心里暖滋滋的,忍不住又跟四爷道:“下半年弟弟请四哥喝喜酒。” 喝喜酒? 四爷一怔,瞧着七爷五分害羞五分得意的表情,旋即也就明白了,然后就忍不住攥拳在七爷胳膊上捶了一拳:“你小子可以啊!” 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入冬腿疾就复发、疼痛难忍?不是连床都下不来吗? 就这样也没耽误七爷耕地播种呢。 七爷低着头“嘿嘿”笑,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冲四爷竖起了两根指头,一边道:“得一下让四哥破费两次呢。” 四爷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所以,这小子今天是特地来跟他炫耀自己耕地播种本事的吗? 第390章 原来你也明白啊 七爷倒不是想跟四爷炫耀,他就是高兴,只是能分享的也就是四哥了。 不待四爷出口,就听着七爷又凑过来,小声道:“哈达那拉氏也总算有喜了,弟弟的一颗心也总算落地了。” 哈达那拉氏就是七福晋,七爷就比四爷小两岁,兄弟俩是前后脚成的婚,论起来,在有喜这条路上,哈达那拉氏可比福晋要崎岖得多。 如今大阿哥都周岁了,哈达那拉氏也才将将有孕呢,而且在此之前,七爷的格格那拉氏已经生下了一儿一女,还是七爷的长子长女。 虽然儿女双全,但是眼瞅着上头的一溜儿兄长都有了嫡子,七爷心里自然也是着急,如今哈达那拉氏也总算有喜了,七爷自然觉得得偿所愿。 更何况,一向最得七爷宠爱的格格那拉氏也一道有孕,眼瞅着就要生下第三个孩子,七爷更是欢喜。 “也不知五哥府上的刘格格什么时候才能被封为侧福晋。” 七爷随口一声感慨,可见他心里是存着给那拉氏请封的心思,这话落在四爷耳中,倒是让四爷微微走神。 “老七、老四,你们聊什么呢?这么热乎?” 瞧着三爷端着茶杯过来,一屁股在四爷旁边坐下,七爷顿时就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轻松笑意也消失不见,毕恭毕敬地道:“有段日子没见四哥了,故而弟弟给四哥拜……拜个晚年。” 七爷这话说的磕磕巴巴的,三爷也懒得搭理,事实上,三爷也从来不把七爷放在眼里,只瞥了一眼,然后三爷就收回目光,压低声音询问四爷:“老四,你说皇阿玛这回南巡会带谁?” 四爷摇摇头:“皇阿玛圣裁独断,哪里是我敢猜的?” “太子殿下没跟你透过风声?”三爷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四爷。 太子这程子对四爷别提多热络,四爷养伤的时候,就三不五时派人去送这送那的,老四搬家的时候,太子也没忘让人登门送礼,虽然何宝也给三爷送礼了,但是三爷就是觉得,四爷收到的礼肯定比他重。 谁看不出来太子这是一门心思拉拢老四呢? 还不止太子呢,大爷对老四不也热络得呢?眼瞅着八爷都有些受冷落呢。 三爷别提多眼热,对四爷是又羡慕又嫌弃,那天在大福晋灵堂徒手拦刀,险些废了自己的手,可就凭着这一招苦肉计,愣是成了太子跟大爷眼里的香饽饽。 老四可真是豁得出去。 四爷最烦三爷这种探寻的目光,还有三爷这张乌鸦嘴,他就从不指望从三爷嘴里听到句好话。 四爷眉头微蹙又展开,然后盯着三爷,一脸遗憾道:“弟弟听闻三哥这程子跟太子殿下走得很近,原还想从三哥这里打听消息呢,这么一看,看来是弟弟想多了。” 三爷闻言,顿时脸上就是一僵。 这程子借着过年,他的确多往毓庆宫跑了两趟。 眼瞅着太子跟大爷都一门心思拉拢四爷,三爷心里真是不上不下的。 老四不过就是个贝勒,他可是郡王,却也不见太子跟大爷主动拉拢他!反倒都是直接绕过他去拉拢老四! 真真是有眼无珠! 自然,就算太子跟大爷真的朝他投来橄榄枝,三爷也未必敢接,但是他就是坐立难安,有意无意地,他就往毓庆宫多跑了两趟,还是借着过年饮宴的旗号,自以为不算扎眼,可没想到却还是被老四给发现了。 既是老四发现了,那……大哥呢? 大哥会不会觉得他已经投在了太子的麾下?往后会不会……针对他? 想到这里,三爷的面色就越发不好,可对着四爷,三爷却还在竭力保持镇定:“四弟说笑了,我怎么敢跟太子殿下打听政事。” 原来你也明白啊。 四爷意味儿深长地看了看三爷,然后别过脸,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没再理会三爷,三爷也没再吭声,心事重重地捧着茶杯出神。 一众皇子在偏殿候了半个时辰,梁九功就过来传万岁爷的口谕,正是眼下众皇子最关心的此次随驾南巡的人员名单。 第391章 独独留京 “万岁爷有旨,此次南巡随驾的皇子有,直郡王、诚郡王、五贝勒、七贝勒、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太子留京监国,启程日子定在二月初二……” 后面的内容,四爷简直都没心思听了。 皇阿玛连腿脚不利索的七弟,还有十三、十四这两个半大孩子都带上了,怎么却独独跳过他?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程子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惹了皇阿玛不悦而不自知的吗? 难道是……大爷跟太子的拉拢,扎了皇阿玛的眼,所以皇阿玛这才打算敲打敲打他? “是,儿臣遵命!” 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四爷还是一脸恭敬随着一众皇子跪地领命,在起来的时候,就瞧着梁九功面带笑意,躬身道:“时候不早了,众位阿哥请回吧!” 今儿都已经是正月二十九了,距离二月初二也就剩下三天了,随驾南巡的皇子们,少不得要回去准备。 众皇子纷纷告退,来的时候还带着疑虑,等离开的时候,少不得都是一脸轻松,像三爷更是面含笑意,一边跟四爷并肩离开,一边又饶有兴致上下打量着四爷。 “老四,万岁爷独独将你留在京师,定是存着爱重之心,怕是还担心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忍让你受奔波之苦呢。” 三爷一扫之前的忐忑,丝毫不掩饰对四爷的讥嘲:“不过可能也是太子殿下从旁相劝,谁叫太子对你伤势如此关心呢?必然为你打算良多。” 亏他还觉得太子这是要存心拉拢老四! 看来是他高估老四了。 啧,老四这回受的伤看来又是白搭了! 四爷沉着脸打量着三爷满脸跑眉毛的德行,冷声道:“那就承三哥吉言了。” 三爷又要调侃,结果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瞧着何宝匆匆行至跟前,冲着四爷福身行礼:“四爷留步!太子殿下有要事找四爷商量,四爷请吧!” 太子这个时候要找他?那肯定南巡的事儿有关。 当下四爷也不跟三爷废话,就转身随着何宝又回了乾清宫,留下三爷在原地惊疑不定。 太子这个时候找老四做什么? 万岁爷前脚才下令让太子留京监国,太子后脚就巴巴地找老四,偏偏还只有老四被万岁爷留了下来…… 难道老四还真承他吉言了? “呸呸呸!” 三爷小声啐了几口,一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心里那叫一个懊恼,扭头看了一眼四爷再度迈进乾清宫的背影,转过头,悻悻离开。 …… 事实证明,三爷这张乌鸦嘴也是能说吉祥话的。 四爷随着何宝进了乾清宫,又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他不仅见到了太子还见到了万岁爷,甚至还破天荒跟万岁爷、太子用了一次午膳。 “难得太子主动提出要留下你做帮手,你做事也一向认真踏实,有你在京师帮衬太子,朕在外也能放心。” 出了乾清宫,四爷早已经记不得午膳吃的是什么,但是万岁爷说的每个字,他却都记得一清二楚。 跟留京帮衬太子监国比起来,随驾南巡的资历就显得不值一提了,若是换做别的时候,四爷不知该有多激动,但是此刻,四爷的心却发沉。 这程子,太子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连三爷瞧着都眼热,话里话外酸腔酸调的,宫里又有谁是睁眼瞎子?怕是所有人都瞧得出来太子这是一门心思的拉拢他。 他这个当事人自然更是心有体会。 对于太子的礼贤下士,四爷没觉得受宠若惊,心里只有抗拒和回避。 他从来就不想站队,可不管是太子还是大爷,这程子不知怎么的,比赛似的对他示好,但是无论是太子还是大爷,他都没有想过要站谁。 不仅仅是因为四爷在这两人身上察觉到危险,也是怕扎了万岁爷的眼。 万岁爷如今春秋鼎盛,正值壮年,每年后宫都有皇子或者公主降生,瞧着万岁爷的状态,只怕再活个二十年都不成问题,万岁爷只怕是未必肯看到朝臣跟皇子提前效忠太子的。 尤其是这两年,万岁爷明显显是对太子愈发忌惮了,大爷能够得势,甚至好几次都公然踩太子的脸,难道背后没有万岁爷的支持? 第392章 人之常情嘛 万岁爷防着太子,不惜捧着大爷敲打太子,结果就是太子跟大爷变得越来越疯,以至于两人都能大闹灵堂了。 一个拿孝棍当武器,一个直接对兄长拔刀,便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是炸裂至极,如今就发生在天家。 一个是咄咄逼人、在军中影响甚至很大可能还跟佟家勾勾扯扯的大千岁,一个是做了二十四年储君、备受汉人拥戴、背靠索额图一党的太子。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 何其可怕,何其疯癫。 四爷以为万岁爷这次决计不会再继续容忍,但是万岁爷似乎也没有纠正局面的意思,一边仍旧宠着大爷,南巡也不忘带着,一边继续信任太子,留京监国。 所以这是连罚酒三杯都用不着了? 好像事情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好像这两人并非你死我活、还有调和余地。 皇阿玛当真没察觉到危险?还是他有绝对自信能镇住场面、不至失控? 但是不论如何,四爷都不想牵扯其中,他真的已经被牵扯的够多了,深受其害四个字,没有人比他体会更深。 但是事实上,他却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不管是太子突如其来的拉拢,还是大爷的频频示好,他这个做弟弟、做臣子的再如何抗拒,却也不能拒之门外。 这些时日,他一直都悬着心,直到今天,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是并非落在他属意的位置上。 并不是他的拦刀救驾感动了太子,以至于太子主动选择对他礼贤下士,真正选择他的人,是皇阿玛。 面对着太子的拉拢示好,他尚且能装聋作哑,可难道他这颗棋子还能这般敷衍皇阿玛? 所以这一次,是非要绑在太子这条……疯魔的船上不可吗? “主子爷,您仔细脚下!” 瞧着四爷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苏培盛担心四爷跌跤,出言提醒。 四爷回过神来,缓步走下台阶,他站在乾清宫前,眯着眼看着远处巍峨的乾清门。 二十一岁的四爷,脸上明明还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但是眼中却尽是疲惫茫然。 …… 自万岁爷启程南巡之后,四爷就开始忙了起来,自入了二月便就再没有来过后院儿,前几天还去了趟盛京。 如今都二月中了,眼瞅着后墙的梅花开了又落,维珍看着开始长出嫩叶的梅树,心里难免涌出淡淡的遗憾来。 之前过年的那段时间,四爷明显是不算忙的,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只是她嫌冷,都不肯挪出屋,所以也没能跟四爷一道赏过梅…… 没办法,只能等明年了。 希望她明年不要再这么懒怠…… 咳咳,算了,到时再说吧。 “主子,小连子来了。” 维珍正在后院对着梅树出神,就听着茯苓急匆匆来报,维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果然瞧着小连子跟在茯苓的身后。 “奴才给格格请安!”小连子行至维珍跟前忙不迭行礼问安。 “平身吧,”维珍含笑道,“今儿怎么是你?不用跟着主子爷出门伺候吗?” 从前四爷主持皇子府修缮的时候,也忙过一阵儿,也是没空去维珍那儿的,却会让维珍去前院儿陪自己,但是这回四爷更忙了,几乎每晚都是接近子时才回来。 这就不好让维珍去前院儿了,既扰维珍歇息,他也实在没有精力陪维珍,却也记得吩咐肖嬷嬷时常过来看维珍,送个菜送个话本什么的,以示挂念。 四爷忙,自然苏培盛跟小连子也不可能闲着,都得轮着时时贴身伺候的。 冷不防大白天地瞧见小连子,维珍还挺意外。 小连子忙道:“回格格的话,奴才将将随主子爷回来,主子爷让奴才请格格去前院共用午膳。” 维珍闻言,更是意外:“怎么?四爷今儿有空了?” “是,主子爷此刻正在前院等格格呢,格格快请吧。” 小连子明显显在催促,但是维珍却还是先回了趟房,小连子候在外头,自然而然地以为维珍是回房梳洗更衣,后宅的女人哪个见主子爷不得梳妆打扮一番? 人之常情嘛。 第393章 徒儿的嘴可比石头都硬! 小连子还以为得等上一会儿,没想到眨巴眼儿的功夫,就瞧着维珍出来了,而且身上的首饰衣裳也没变。 所以李格格不是特意梳妆打扮的? 小连子在心里嘀咕,然后就赶紧引着维珍去了前院儿。 四爷果然人在前院,他刚刚从外头回来,维珍到的时候,四爷也将将洗漱换了身衣裳,苏培盛正要给四爷扣扣子。 瞧着维珍进来,四爷眼睛都亮了,当下忙不迭就冲苏培盛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退下,路过维珍的时候,还冲维珍行了礼。 “妾身见过四爷……” 维珍冲四爷福身行礼,腿还没弯呢,手就被四爷扯住了,然后就不由分说就抱住维珍亲了上来,再然后,四爷的眼就更亮了。 “你吃糖了!” 维珍脸颊绯红,垂着眼根本不好意思看四爷。 事实上,她的确吃糖了,刚刚听说四爷请她来前院,她下意识地就回房剥了颗糖放进嘴里。 一路走来,维珍也没觉得怎样,等甫一进来,被四爷迫不及待拉着进寝房不由分说捧着脸亲,她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吃糖。 虽然羞得都不好意思抬头,可维珍还是轻轻点点头,然后小声“嗯”了一声。 “四爷……觉得味道好吗?” 对于西洋的硬糖块,四爷一直敬谢不敏,但是瞅着这个时候四爷的反应,维珍就知道他也……不是不喜欢哈,端看吃糖的方式。 四爷没回答,伸手把人拥在怀里,凑到维珍耳畔一字一字轻轻道:“爷一回来就去洗漱更衣,还特地揩了牙。” 大白天的洗漱更衣做什么?还特地揩牙? 一看就动机不纯! 维珍的脸更红了,伸手朝四爷胳膊上捶了一下,然后就被动机不纯的四爷一路扯进了寝房,甫一在床沿儿上坐下,四爷就迫不及待捏着维珍的下巴,又细细密密地亲了起来。 “爷觉得味道……特别好。” 维珍觉得半个月不见,四爷好像变得特别……会亲。 在情事上,他一贯是个急性子,有时候情到浓时甚至还带着点儿粗暴,但是今天的四爷耐心特别足,直到她口中的糖块彻底融化,他还细细密密地亲着,仿佛要吃尽她口中的最后一丝甜。 倒是她的耐心有限,被他这样猫崽舔食没完没了的架势搞得不上不下,实在是受不了,维珍伸手一扯,四爷的衣裳就落下肩膀。 这人刚才就是故意不让苏培盛扣扣子的! 肯定是! 这个动机不纯又不怀好意拼命引诱她的大尾巴狼! 不过,她好像……也有点儿动机不纯哈?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也不耽误她继续去扒人家衣裳,扒着扒着就被大尾巴狼给扑倒了。 …… “师父,主子爷的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小连子从膳房匆匆回来,瞥了一眼苏培盛身后紧闭的房门,然后又看向苏培盛,小声询问,“什么时候摆膳?” 不待苏培盛回答,房中就传出一声嘤咛,小连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下都用不着苏培盛回答了,小连子一脸明白,然后也不再多话,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 啥时候摆膳? 午膳肯定是用不着了,到是晚膳要给主子爷加一道大补汤。 是甲鱼枸杞汤好还是海参羊肉汤好? 小连子正瞎胡琢磨的时候,就听着苏培盛询问:“肖嬷嬷那边行李可都收拾好了?” 小连子忙不迭点头道:“是,肖嬷嬷都已经收拾好了,徒儿也已经给装车了。” “刚才你没跟李格格说漏嘴吧?”苏培盛又问。 小连子连忙摇头:“没有,徒儿的嘴可比石头都硬!” “这样就好。” 提到这个小连子就有些不明白了,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紧闭的房门,然后又凑到苏培盛身边,小声询问:“师父,主子爷为什么要瞒着李格格?” 苏培盛一脸看傻子的表情,那眼神把小连子都看得头皮发麻,再开口的时候,小连子声音都带着颤了:“师父?”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还是做错事儿了? 小连子一脸不安惶恐,看得苏培盛一脸黑线,当下就嫌弃地别过脸。 别叫我师父! 我没有你这么憨的徒弟! …… 第394章 宇宙无敌超级至尊大英雄 不出意外地,两个动机不纯的人的确是错过了饭点,等四爷跟维珍沐浴更衣后,已经是午后了。 体力消耗巨大的两个人都饿得要命,苏培盛跟小连子赶紧进来摆膳,然后又很有眼色地退到了门外。 维珍身子软得厉害,从内间出来的时候,腿都在发抖,是被四爷一路抱着进的暖阁,软榻够大,四爷索性把人抱在怀里用膳。 许是累得太狠,维珍面对着满当当的一桌子丰盛饭菜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海参小米粥就放下了碗筷,然后就懒洋洋地靠在四爷怀里,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就吃这一点儿?”四爷问。 维珍的脸贴着四爷的前胸,轻轻点点头,没说话,可呼出的气息却搞得四爷心里痒痒的,也暖暖的。 四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一边沉声道:“可是等下还要赶路呢,不吃饱的话,爷怕你撑不住呢。” 什么?赶路?! 下一秒,维珍蓦地就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地看着四爷:“四爷,你……你刚才说什么?要……要赶什么路?带着妾身吗?” 被这双近在咫尺的小鹿眼盯着,四爷就忍不住嘴角上翘,却还偏要摆出一副严肃表情:“你再吃一碗,爷才告诉你。” 切!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要带我出去玩! 这个闷骚的男人,竟然还会搞浪漫送惊喜! 维珍心里其实已经能猜到七八分,但是却还忍不住激动异常,当下也不觉得乏了,胃口也有了,不由分说就又端起了碗筷,不仅又吃了一碗粥,还吃了两个煎饺半只烤乳鸽。 “妾身这算不算是超水平发挥?” 喝完最后一口粥,维珍放下碗筷,一脸讨表扬地看着四爷。 四爷忍不住低头去亲她红润润的唇,然后轻声道:“算,所以爷要奖励你。” 维珍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巴巴地问:“四爷要带妾身去哪儿?” “去京郊的庄子,之前不是答应过要带你去挖笋的吗?” “真的?” 维珍愣了一下,然后就乳燕投林似的扑进四爷怀里,紧紧抱着四爷,半天才贴着四爷的脖颈,小声道:“谢谢四爷。” 声音都带着颤呢,眼睛肯定也红了。 送她那么些金银珠宝,也没见她这么激动过。 四爷难免有些心情复杂,大手在维珍的背上轻轻揉了两下。 维珍是真的高兴,根本抑制不住,抱了四爷一会儿,然后又开始问东问西。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本来爷是打算用过午膳就走的,咳……” 这话一出,四爷就觉得有些脸热,维珍也跟着脸红,伸手在四爷胸前捶了一下,然后瞪着四爷嗔道:“讨厌!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坚持原则?老话不是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吗?” “老话还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四爷理直气壮为自己找补。 维珍又瞪了四爷一眼,瞪着瞪着又忍不住嘴角上扬,然后又环着四爷的脖子道:“那大英雄,咱们现在就走?” 四爷有些迟疑:“你不累了?刚才不是路都走不利索……” 不待四爷把话说完,嘴就被维珍给捂住了,维珍的脸简直都能冒烟,气鼓鼓地瞪着四爷:“你……你少造人家黄谣!人家……人家身子好得很!你信不信我现在能……能狂飙八百……八百尺!” 本来是想说八百米的,结果话到嘴边,维珍才想起来清朝压根儿就没有米这个概念,结果就变成了尺…… 从八百米变成八百尺,真的好没气势哦!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维珍一脸“我超行”的表情。 见四爷不吭声,维珍还挺着急,又忙不迭争取道:“而且又不用我走的,咱们肯定是坐马车的,对吧?” “就算……就算有那么一点点累,可不是还有四爷吗?四爷的怀抱又暖和又宽广,还容不下人家在里头打滚撒娇啊?”维珍尾音像带着小钩子,环着四爷的脖子还不停晃着,“宇宙无敌超级至尊大英雄,你说好不好嘛?” 第395章 不是滋味儿 神特么宇宙无敌还超级至尊! 四爷忍不住笑出声,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红润润的唇:“你这张嘴啊!” 四爷本来是有些担心维珍身子的,她一向是个娇滴滴的,坐马车本来就累,而且天儿还这么冷。 四爷就想着歇一晚明儿一早再出发,但是瞧着维珍这一副眼巴巴的模样,自然也舍不得泼凉水,当下就点点头:“成,那咱们现在就走。” “四爷万……万福金安!”维珍狠狠亲了口四爷,然后就迫不及待道,“我这就让甘草回去收拾行李……对了,咱们去多久?” “用不着,爷已经让肖嬷嬷给你收拾好了,”四爷道,“这回能在庄子里住上二十日,就我们俩。” 四爷特地强调“就我们俩”,可是维珍满耳朵都是“二十日”。 二十日,那是什么概念?! 就算三个十一小长假呢! 真的已经超出维珍的预期了,维珍一时欢喜得都有点儿不知所措,傻乐了一会儿,才又突然想起什么,忙不迭询问四爷:“那大格格跟小西瓜呢?也跟着咱们一起去吗?” 四爷:“……” 刚才不是说了就他们俩吗? “天儿太冷了,这次就不带他们了,”瞧着维珍有些失望,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道,“下回天儿暖和的时候,再带他们。” 是了,如今也才二月呢,天寒地冻的,是不能带大格格跟小西瓜出门,没得感冒,让孩子受罪。 虽是突然上岗的新手妈咪,但是维珍一直把大格格跟小西瓜照顾的很好,尤其是大格格,自维珍穿过来之后,就没生过病呢。 “那我把茯苓跟甘草都留下来照顾孩子,”维珍道,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跟四爷打商量,“还有肖嬷嬷,能不能让她去我院儿里住上一阵子,也省得趁着我不在院儿里的人无法无天。” 什么省得院儿里的人无法无天,还不是不放心大格格跟小西瓜。 四爷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当下就叫了苏培盛去给肖嬷嬷带话,维珍松了口气儿,心情又开始雀跃起来,好奇地问四爷:“我用不用换衣裳?” 四爷打量了一番维珍的穿着,牙白色旗装上绣着梅花朵朵,淡雅里透着股子家常,是维珍一贯的风格,也是四爷最喜欢的。 四爷自然就有些纳闷儿:“要换什么衣裳?” “不用换……男装吗?就打扮成侍卫或者小连子那样?”维珍一脸期待,脑中已经在脑补自己女扮男装跟四爷微服出访,进入酒楼,大喝一声“小二,切三斤卤牛肉再来两坛烧刀子!”的豪迈场面了。 四爷顿时一头黑线,忍不住伸手在维珍额头上点了点:“你呀!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又看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了?”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人家电视剧里可都是这么演的啊! 不换就不换,也不影响维珍的好心情,从四爷腿上下来,维珍兴冲冲地哼着四爷没听过的小曲儿去内间洗漱,然后又催着四爷去。 等四爷从内间出来的时候,维珍连大氅都已经穿上了,站在门口,怀里抱着四爷的墨狐大氅,冲着四爷一个劲儿笑。 这一副迫不及待、欢呼雀跃样子,落在四爷眼中却很不是滋味儿。 之前万岁爷南巡的消息一出,四爷就挺期待,事实上,每一次伴驾出巡的机会,四爷都努力抓住,但是这一次却比以往更加期待。 之前两次的随驾出巡,因为种种原因都没能带上维珍,四爷知道维珍在宫里定然憋得难受,就一直盼着能有机会带维珍出宫逛逛。 出巡自然算不上游玩,也得守着规矩,赶起路来,维珍这小身板可能还会受罪,但是他知道维珍肯定开心,这也是能他目前为止能给维珍最好的出游体验了。 这一次万岁爷南巡更是绝佳机会,不比从前去塞外车马劳顿,大半路程都是能坐船的,自然比马车舒坦多了。 江南富庶,风景也好,他存着私心巴巴地盼着能带上维珍,好好儿陪陪维珍的。 但是偏生,他却没能随驾南巡。 第396章 爷从来都公私分明 原本满含期待风花雪月的江南两月游,现在缩水成了凄风冷雨的城郊廿日游,四爷觉得实在委屈了维珍。 偏生她还美得不行。 “妾身伺候四爷更衣。” 瞧着四爷出来,维珍小碎步跑到四爷跟前,殷勤地要给四爷披上大氅,只是这少说六七斤的大氅,再加上两人身高的差距,维珍还真是有心无力,亏得四爷伸手接过了大氅给自己披上。 “贝勒爷真是龙精虎猛、力拔山兮!”维珍彩虹屁张口就来,又抢着给四爷系带子。 四爷低着头看着那双白嫩纤细的手,又看着脸上笑就没断过的维珍,半晌,伸手把人拥进怀里。 怎么就那么容易满足呢? 不过就是去个庄子…… 傻乎乎的。 …… 去庄子的路上,维珍才知道四爷并不是单纯地带她出来玩。 “那四爷每天还要去公干?”维珍面露错愕。 “也不是每天都去巡河,还是有空陪你的,再说了,离庄子不算远,就算是要出门,爷也尽量早些回庄子陪你,”四爷忙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肯定每天都能赶回来陪你吃晚膳。” 大冬天的还要去巡河,就算是坐马车,也是够呛。 稍稍沉默后,维珍小声询问:“四爷是为了……带妾身来庄子玩,才特意接了这巡河的差事?” 四爷一怔,旋即摇头否认:“永定河水患频发,一直都是皇阿玛的心头之患,少不得要好好儿治理一番,爷是奉命行事。” 这话维珍只信了一半,永定河的问题再严重,也有的是官员维护观测,用得着四爷大冬天的亲自巡河? 维珍心里露出几分心疼,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也不说话,就巴巴地看着四爷,四爷最受不了她这种眼神,伸手把人拥进怀里。 “别胡思乱想,爷从来都公私分明。” 维珍闻言不由抿了抿唇,知道四爷面皮薄,她也不再提这茬儿,顺嘴问了一句:“万岁爷这是打算现在就治理永定河?” “皇阿玛暂未决断,只是在爷看来,却是刻不容缓,就这一两年,肯定是要下功夫好好儿治理一番的,不比从前的小打小闹,要不然迟早会酿成大灾。” 四爷点点头,提到这个四爷不由就眉头微蹙,语气也严厉了许多。 “其实皇阿玛对此也很重视,特地把之前的无定河改名为永定河,为的就是这条河能自此安定下来,可是也没能安定多久,去年秋天暴雨多,下游就又发了一处水患。” 虽是小水患,甚至当时都没怎么样引起注意,尤其是跟永定河之前的水患相比,但是四爷却还是觉得不容乐观。 水患就是这个样子,今年漏一处,明年就可能是两处三处,甚至是来场大的。 这就不是个能含糊打商量的事儿。 说来说去,还是朝廷的重视程度不够。 维珍很少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四爷,一脸严肃地谈公事,嘴巴绷紧,眉眼之间甚至带着点儿肃杀,说话的时候,腰背都不自觉地挺直。 可他的胳膊还环着她,大手还握着她的手,没什么力道,就这么轻轻握着。 这样的四爷严肃又温柔,陌生又熟悉。 这样的四爷,实在迷人,让维珍的一颗心难以自制的“砰砰”乱跳。 “所以四爷这是在为治理永定河做准备?” 四爷点点头,兀自眉头不展:“巡河的人是不少,工部那边也一直在修修补补,银子没少花,可也是没见起多大作用,少不得爷亲自过去瞧瞧,好过被下头的人一味儿糊弄。” 永定河是京师的母亲河,京师百姓饮用的也都是永定河的河水,不止于此,京师的漕运也断断离不开永定河,只是永定河水患频发,每到夏秋两季降雨暴增,永定河就有决堤风险。 距今最严重的一次水患,就发生在康熙七年,洪水一直冲向紫禁城,午门都被泡塌一角,当时万岁爷登临午门,亲眼看到全城近三分之一的房屋被淹,震惊不已。 自此后,万岁爷就一直很重视永定河的的治理,从那之后,大灾是再发生过了,但是小灾却还是杜绝不了。 第397章 还能狂飙八百尺吗? 万岁爷对于现状似乎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没有影响漕运,连灾民也只是零星,所以也就没有大修永定河的必要,只要修修补补的能维持现状就好,既省银子也不影响漕运。 但是四爷对此却忧心忡忡,这样治标不治本地一味儿拖着,迟早会酿成大灾。 再说了,眼瞅着这样每年小打小闹地维护打补丁是省银子,但是这么些年加起来,那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四爷私下算过,都足够彻底治理两条永定河了。 也是去年主持修建皇子府之后,四爷才有机会接触工部,这么长时间下来,四爷真是没少憋火,尸位素餐并不稀罕,更不知每年朝廷拨下的治河专款究竟有多少能扎扎实实用在治理永定河上。 自然工部不是个例,别处也是一般,这几年,朝中的风气并不好。 其实之前也有朝臣陆陆续续具折上奏,万岁爷却似乎只当做耳边风。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提,倒是都开始称赞起万岁爷施政宽仁,乃明君典范,万岁爷似乎对宽仁的盛赞也十分中意。 四爷当然不能也不敢说万岁爷老来昏聩,但是心里对此难免有异议,更有担忧。 别的事儿倒还是可以拖一拖,但是治理永定河的事儿,却不能再拖了,一旦大灾来临,漕运受损、京师漫灌,这么些年往永定河里头投的银子就算是打了水漂,更不知多少百姓要遭难。 四爷打定主意等这次万岁爷南巡归来,就要将巡河的情况仔仔细细具折上奏。 打量着沉默严肃的四爷,知道他正在琢磨大事儿,维珍没有出言搅扰,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由着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维珍不知不觉就睁不开眼,等四爷回过神来的时候,维珍都已经睡着了。 自然在马车里头睡,少不得睡得就很是不安,不但翠眉微蹙,连呼吸好像都比平时要急促。 四爷轻轻把人从肩膀挪到自己的大腿上,让维珍枕着自己的大腿,能睡得更舒坦些。 半梦半醒间,维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四爷的脸。 “四爷,你……你回来了?可用膳了吗?” 明显是睡迷糊了,还以为他们在家里头呢。 “是,爷回来了,也用过膳了,你快睡吧。”四爷柔声道,俯下身轻轻亲吻维珍的额头,维珍环着四爷的腰,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四爷这个位于南郊的庄子离京师其实并不算远,莫约有一百多里,在后世,不过就是不到两小时的车程,可是等他们到地儿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 “慢着点儿,仔细脚下。” 四爷先下的马车,然后站在下面扶维珍,瞧着维珍走路有些僵硬,四爷索性打横将人抱在怀里,径直朝屋子走去。 维珍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整张脸都紧贴着四爷的脖颈,默默催眠自己,没事没事儿,反正天黑,肯定没人看见。 四爷一路将人抱进屋子,把维珍放在软榻上,去了两人身上的大氅,又净了手,苏培盛进来禀报。 “主子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摆膳吧,”四爷点点头,一边在维珍身边坐下,一边伸手捏了捏维珍的腿,“还能狂飙八百尺吗?” 维珍:“……” 啊啊啊! 你杀了我算了! 虽然断断续续睡了一路,但维珍还是累的要命,现在腿还是麻的,以至于连心里的尖叫鸡跟土拨鼠都蔫哒哒的没力气咆哮了。 维珍没说话,只是幽怨地瞪了四爷一眼,然后嘟着嘴往另一边挪,一副要跟四爷划清界限的架势,四爷忍不住笑,手上微微使劲儿,就又把人扯进怀里。 “一会儿多吃点儿,再好好儿睡一觉,明儿爷带你狂飙八百尺。” 维珍嘟囔着嘴:“大英雄都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吗?” 什么狂飙八百尺啊,她现在连八厘米、八毫米都懒得挪动! 她现在就只想昏死在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爷特意让肖嬷嬷给你准备的骑装就用不上了,”四爷一副十分惋惜的架势,还长长叹了口气儿,“还有爷千挑万选的小马儿也派不上用场了,实在可惜。” 维珍:“……” 啊啊啊! 这臭男人到底什么时候多了这说话大喘气的毛病啊! 讨厌死了! 第398章 又是被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震撼到的一天 心里咆哮着讨厌死了人家,但是两只手却抱着人家的脖子不撒手。 维珍两眼放光,巴巴地看着四爷:“四爷的心意,怎可辜负,妾身现在突然就胃口大开,四爷等下可别拦着!” 四爷才不会拦,瞅着维珍捧着冬笋鸡汤喝得嘴巴油汪汪,四爷也觉得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四碗饭,等意犹未尽放下碗筷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吃撑了,所以四爷又吃了两颗山楂丸,维珍也跟着吃了一颗。 用过晚膳,维珍也缓过来不少,在屋子里头就坐不住,四爷就陪她去外头散步。 这一次维珍没有带侍婢,四爷也就只带了苏培盛跟小连子,这会儿两人也都退下了,至于一干侍卫,也只在远处守卫,所以这时候院子里头就只剩下维珍跟四爷两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苏培盛他们也总是会自觉地退下,并不留下搅扰,跟这会儿也没差多少。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京师的缘故,两人都觉得此刻异常轻松自在,连夜幕上那轮圆月似乎都比平时更大更圆。 维珍挽着四爷的胳膊,两个人慢吞吞地走在月光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四爷,这庄子有多大?” “二十八顷。” 一顷是等于多少亩来着?好像是……一百亩吧? 那二十八顷就是……两千八百亩。 他们家位于姑苏区的院子是多大来着? 维珍记得重新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还特地给量过,好像是小一亩。 维珍家的院子是外祖家留下来的,在他们家附近已经算是挺大的了,就这样,四爷手下的一个庄子约等于三千个她家院子面积…… 又是被腐朽的封建统治阶级震撼到的一天。 “这个小点儿,西郊的那个有六十顷,”四爷又道,“不过那个庄子大半都是林地,这个时候去没什么意思,夏秋时候倒是能带你去小住。”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谁问你了?要你多嘴!显得你了是不是?! 维珍拒绝继续讨论这个壕无人性的话题,转而问道:“这儿离永定河不远吧?四爷去永定河要多长时间?” “不算远,骑马来回也就半天时间,”四爷道,一边指着前头一边跟维珍说,“永定河最近的地方,离庄子也就三四里地,咱们庄子里头还有条永定河的支流穿过呢。” 黑乎乎的,维珍什么也看不清,就盯着四爷指着方向的那只手。 这么冷的天儿,还要骑马呢。 “怎么了?”发现维珍在走神,四爷拍了拍维珍的胳膊,“是乏了吗?那咱们回房歇着?” 维珍摇摇头,蹙着眉问:“怎么要骑马?不是有马车的吗?” 坐马车其实不算多舒坦,维珍坐了一下午,下车的时候腰酸背痛,腿都是麻的,但是再怎么也比骑马强啊,累不说,这天儿可还冷得厉害呢。 “还是骑马方便些。”四爷解释道。 不比来的时候都是官道大路,巡河的话,少不得有崎岖窄道儿要走,马车反倒会成为累赘。 而且,骑马明显要比马车快得多,真要坐马车的话,怕是一天功夫根本赶不回庄子。 就二十天的工夫呢,不在京师,没有任何人搅扰,连大格格跟小西瓜都不在,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得,四爷想每天都能见着维珍陪着维珍。 当然,这话四爷是说不出口的。 维珍还是担心,弯下腰撩开四爷的大氅,摸了摸腿上的棉裤,怎么摸怎么觉得薄,当下蹙着眉问:“毛裤带来了吗?出门的时候,里头得穿毛裤。” 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落下老寒腿的毛病了。 “带来了,今儿坐马车才没穿,”四爷道,伸手拉了维珍起来,“不放心的话,以后你日日亲手伺候爷更衣。” 让老娘日日天不亮伺候你更衣?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维珍默默白了四爷一眼,只当没听见,又仰头看起了月亮,一边发出做作的感慨:“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这个小妮子,真是越发恃宠生娇了! 第399章 所以这算不算是……蜜月? 四爷笑着地摇摇头,伸手捏了捏维珍的手,维珍不甘示弱也捏他,捏着捏着,两只手就十指紧扣,四爷脸上的笑根本就挡不住,维珍也笑。 之前就觉得这趟出来玩跟放风似的,是又开心又惊喜,这种心情就像是上小学的时候,学校突然组织春游,可是到现在,维珍才后知后觉咂摸出来别的味儿来。 四爷口口声声说自己公私分明,带她出来玩纯属顺便,但是维珍心里有数,四爷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来巡河,肯定是将她考虑进去的。 只有她跟四爷,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假期,所以这算不算是……蜜月? 算的吧。 她知道这已经这个老古董目前能最大限度做到的浪漫了。 暂时抛开孩子,连拥挤复杂的婚姻也暂且抛在脑后,维珍现在只想好好儿享受这个假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儿,慢吞吞地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四爷担心维珍会冷,就想着回房,维珍却还意犹未尽。 维珍晃了晃四爷的胳膊,依依不舍道:“人家现在还不想回去呢,要不再跟四爷聊个五……五文钱的。” 再聊个五文钱的? 敢情这妮子是当自己是说书的? 四爷无奈地摇摇头,暗暗捏了捏维珍的手:“又胡说八道。” 不过,被维珍这么挽着胳膊,一边听着她时不时的胡说八道,一边慢悠悠地在月光下漫步,对四爷来说,是一种特别的享受与放松。 既然维珍不累,他也舍不得这么早回房。 “对了,之前四爷说的竹林在哪里?”维珍突然想起这一茬儿,忙不迭地问四爷。 “过两天爷让人带你去,”四爷道,顿了顿,四爷又道,“你要是乐意,爷让人带你在庄子里四处逛逛。” 他不能一直在庄子里陪着维珍,大格格跟小西瓜也没有跟着来,四爷就担心维珍一个人无趣,四处逛逛也是好的。 “乐意乐意!”维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到时候妾身挖个冬笋再铲个荠菜什么的,也能为四爷加个菜呢。” “吩咐人做就是,你不许下手,仔细伤了手,”四爷叮嘱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出门的时候记得带手炉,不能在外头待太久。” 别人挖的哪有自己挖的好吃啊! 这人真是一点儿都不懂生活! “嗯,妾身记着了。”维珍心里不乐意,不过到底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四爷担心她为她着想,这个情她自然是领的。 “明天四爷不用去巡河?” “不用,爷明天一整天都待庄子里。”四爷道。 就不能直接说明天一整天都留下来陪她? 切,这嘴硬直男老古董! 维珍闻言忍不住嘴角上翘,当下就轻轻扯了扯四爷的手,四爷低下头,就对上她微微仰起的头。 且喜且羞的小鹿眼,东看西看就是不看他,他故意晾了维珍一会儿,果然维珍就不踏实了,小鹿眼总算看向他了。 水汪汪的映着天上的月,睫毛却一个劲儿颤,小刷子似的一下下刷着四爷的心,让四爷的心痒痒的,也“砰砰”跳得厉害。 “四爷?”维珍小声唤着,一边又扯了扯四爷的手,力道比刚才大了些,一边下意识地抿了抿一点儿都不干涩的嘴唇。 这么好的月色,这么好的氛围,虽然没有红酒玫瑰,也没有煽情的bgm,可维珍却也觉得异乎寻常的罗曼蒂克,所以此时此刻难到不该……亲一下的吗? 因为期待,因为紧张,维珍的一颗心都要破膛而出,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 四爷却半晌都没有吭声,仍旧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维珍,维珍恼得要命,这个不解风情的老古董,真是叫人扫兴! 维珍正要转身离开,四爷却蓦地伸手捧着她微微发烫的脸,然后一点点凑过去。 亲吻、辗转、交融。 明明这回维珍没吃糖,可四爷却还是觉得甜,于是善于挖掘甜蜜的四爷开启了忙碌又细心的挖掘工作。 …… 第400章 都挑好的 不止四爷觉得甜,太子也觉得甜。 “老四去巡河了?” 监国可不是轻松事儿,太子一直忙到天黑,才总算空下来用膳。 何宝投了帕子给太子净手,一边应声道:“是,四爷过了晌午就启程出发了。” “这个老四!真是自己找罪受!”太子无奈摇摇头。 每年初春万岁爷都会下令巡视永定河,这差事自然是工部的,万岁爷有时候也会命朝中大员亲自前往,但是皇子却还没有亲自去巡河的。 前些时日,四爷却突然毛遂自荐,说是想亲自去巡河,太子意外之余对四爷倒是更添了不少好感。 万岁爷几乎是明摆着让太子拉拢四爷,太子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拂逆万岁爷的心思,索额图对此也十分支持,太子自然一改对四爷的态度。 面儿上是春风化雨,但是内里太子对四爷到底是不放心,毕竟从前到底是结下梁子的。 他扎扎实实给过老四当胸一脚,不但还得老四当场吐血,后续更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易地而处,太子是断断不会放过对方的,必定是要十倍百倍报复回去的。 所以……老四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所以,越是看着老四对自己毕恭毕敬,太子心里越是嘀咕,让老四帮衬监国是他自己跟万岁爷求来的,他知道万岁爷肯定乐见其成,并且也能恶心到老大。 但是他到底是信不过四爷的。 至少眼下如此。 可就是这个时候,四爷却主动承下巡河的差事,并没有借着万岁爷的旨意趁机揽权的意思,反倒是主动退了一大步,这也难怪太子会对四爷心生好感。 “明儿让人给老四送些子补品过去,这天寒地冻的也是难为他了,”太子吩咐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都挑好的。” 经过这事儿,太子倒是觉得四爷不是个心胸狭窄气量小的,从前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太子倒是真的想要拉拢四爷了。 从前他倒还真是没有想过要拉拢过哪个弟弟,他可是得天独厚的储君,还用得着拉拢别人? 没有实力的人才会一门心思拉拢别人,所以他不需要,那些弟弟活该天生都对他俯首称臣。 可是如今,太子也渐渐改变了想法,追溯具体的时间,还是万岁爷给八爷赐婚的时候。 因为万岁爷给八爷赐的那门婚事,大爷没少得意,更是一门心思地给八爷操持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爷做新郎呢。 大爷缘何这般高兴?自然是因为八爷是大爷的人,万岁爷厚待八爷便就是厚待大爷。 所以大爷有多高兴,太子心里就有多恼。 赐婚还不算,万岁爷后来竟然还抬举老八做了贝勒,太子的心情真是可想而知,急怒交加之下,太子也开始重新审视起了他的这些弟弟们。 老三对他一向殷勤,只是老三打小就是一副花花心肠,太子对他哪里放心?时不时还要敲打一二呢。 老五就算了,连汉话都说不利索,万岁爷素来对他也没指望。 老七更别提,瘸子一个,额娘到现在还是个小小贵人。 老九老十,如今都还太小。 所以这么一圈看下来,还真的只有老四勉强能入得了太子的眼,只是偏生他跟老四还有过节,太子也只能放弃拉拢老四的想法。 到了如今的局面,说实话,太子心里还真是松口气儿。 要是老四真的肯一心一意辅佐他,那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老四。 “是,奴才遵命,”何宝道,一边上前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乳鸽汤送到太子面前,“殿下,尝尝这道燕窝乳鸽汤吧。” 炖了两个时辰的燕窝乳鸽汤滋而不腻、补而不燥,最适合慰藉整日劳累的太子。 太子也是食指大动,拿起了勺子,正要喝汤的时候,却突然有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将将接到了万岁爷从山东让人六百里加急送过来急件。 太子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自是顾不上什么燕窝乳鸽汤了,当下撂下勺子,就赶紧地叫人把东西送上来。 结果侍卫却是抱着个不到一尺长的匣子进来的。 “这是什么?”太子盯着那匣子询问。 第401章 保成吾儿 “这是什么?”太子盯着那匣子询问。 侍卫道:“回殿下的话,这是万岁爷亲自装箱的,说是让太子殿下亲启。” 太子点点头,然后何宝就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了匣子。 “行了,你退下吧。”太子冲侍卫道。 “是,属下告退。”当下,侍卫躬身退下。 太子蹙着眉瞧着面前的锦盒,实在猜不出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当下便撕下封条,打开匣子,然后瞧着里头装着的物件,太子登时就是一愣。 连边儿上的何宝,也是一怔。 万岁爷吩咐人六百里加急送给太子爷的,就是……两个糖瓜? 何宝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忙不迭地眨眨眼,可再去看,匣子里仍旧只是两个拳头大、平平无奇的糖瓜。 许是这一路颠簸的缘故,糖瓜上还出现了几处裂纹,匣子里还落了不少芝麻粒。 万岁爷还真是……出人意料,何宝默默感慨,旋即又想起,从前万岁爷在外的时候,也是喜欢派人给太子送这送那的。 有时候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因着万岁爷觉得顺眼,就一门心思也想让太子瞧个稀罕。 有时候是地方的特产,只是吃食大多不宜保存,往往送回京的时候,已经变质不能食用了,这道理自然万岁爷也知道,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让太子看看。 是的,他就是想让太子看看,那个留京监国、注定辛苦疲惫的太子,他一手带大的保成。 万岁爷并不是个吝于表达的人,他写诗夸赞大爷勇猛,会特意多赏三爷一套文房四宝,喜欢八爷就指一门好婚事,甚至对四爷的严厉也未尝不掺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但是这些加起来都不及对太子偏疼的一半。 说起来,万岁爷真的特别偏疼太子,可是上一次万岁爷出巡在外还惦记着太子捎东西回来,是什么时候呢? 哦,还是三年前,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的时候,让人给太子送了万岁爷自己猎到的熊皮,因为过于思念太子,万岁爷还吩咐侍卫取一件太子的衣裳送回西北前线,以慰万岁爷念子之心。 竟然都过去这么久了。 何宝陷入沉思,太子对着那两个皲裂的糖瓜也是半晌无语,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万岁爷会派人六百里加急送糖瓜。 还是何宝提醒了一句,说是匣子里还有一封信,太子这才回过神来。 放下匣子,太子取出那封信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太子最熟悉的、每日都要打交道的万岁爷的笔迹。 只是平时看惯了万岁爷冷峻严肃的朱批,这上头似乎还带着糖瓜甜意的温情笔触,看的太子沉默良久。 “保成吾儿:父在外日久,甚为眷念,行至济南,席间偶见糖瓜,思及吾儿嗜糖,特意带回,勿言不好。” 寥寥三行字,太子却低着头足足看了一刻钟。 何宝不识字,也不知道万岁爷信上写的什么,只知道太子自看了信之后,心情便就不大好,或许也不是不好,反正就是明显有些低落,或是难过。 几番踟蹰,何宝还是小心翼翼开口:“殿下,饭菜要凉了。” 饭菜凉了怕什么,再换新的就是了,何宝这是担心太子的肠胃。 自万岁爷启程南巡,太子监国理政,就没有一日闲过,太子日日起早贪黑、案牍劳形,眼瞧着人都瘦了,只是太子从无抱怨,甚至日日都精神焕发。 但是何宝却担心太子的身子,一直这么累,若是饮食再不规律,只怕肠胃要出问题。 太子没说话,将手中的信放在桌上,半晌,跟何宝道:“你下去吧,孤想一个人待着。” 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万岁爷到底在信上写了什么? 何宝看着太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心得很,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当下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何宝退下,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太子一人,半晌,太子的目光再度落到匣子里那两个皲裂的糖瓜上。 又过了一会儿,太子伸手拿起一个,轻轻用力一掰,糖瓜碎裂,他捏了一块送进嘴里。 是甜,甜得都有些齁嗓子,连带着鼻子都跟着发酸。 第402章 盖着棉被纯睡觉? 他真是不喜欢这种滋味儿,可他还是一块一块将两个糖瓜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连散落的芝麻粒都一粒一粒捡起送到嘴里。 两个糖瓜下肚,太子已经再吃不下别的了,桌上满当当的饭菜让他厌烦,只是他也不想动弹,好像许久以来积累的疲惫这时候一股脑儿地都涌了上来,实在没有力气。 他就坐在桌前,冲着空下来的匣子出神。 半晌,他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皇阿玛,保成早就不爱吃糖了。 …… 第二天,维珍到底是没能狂飙八百尺,不是四爷食言,实在是维珍实在腰酸腿疼爬不起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昨天先是跟四爷妖精打架了将近一个时辰,再是赶了快三个时辰的路,对于本就娇滴滴的维珍来说,的确是极限挑战。 维珍连早膳都是在床上用的,四爷能说什么?看了软榻上新簇簇的骑装,又看了看蔫头耷脑的维珍,就一脸的无可奈何。 “那过几天爷再教你骑马?” 维珍也觉得丢脸,用完早膳后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副没脸见人的架势,四爷伸手打算给她揉揉腰,却被维珍躲开了。 “都怨你!”维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一脸幽怨地看着四爷。 是的,都怪他! 明明昨天亲个嘴儿然后就该直接赶路来着,非要妖精打架! 妖精打架也就罢了,打了一架还不够!非要一架接一架! 牲口似的! 看看都把她都累成什么样儿了? 好好的一天就这么浪费了。 四爷:“……” 好吧,都怨他。 四爷再伸手给维珍揉腰,这回维珍倒是没躲,只是蔫蔫儿地没精神,揉着揉着,维珍就开始打起了哈欠,倦意袭来,维珍伸手握住四爷的手,软软地道:“上来陪人家睡觉。”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腰不酸了?” 维珍闻言蓦地双目圆睁,瞪着四爷:“你思想就不能纯洁点儿?就……就不能单纯盖着棉被纯、纯睡觉?” 四爷看了看海棠春睡似的女人,又低头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白嫩嫩的手,目光深邃,一边默默吞了吞口水。 盖着棉被纯睡觉? 对他来说,尤其是刚刚吃饱喝足的他来说,好像……有点儿难度。 四爷也不回答,就默默看着维珍,那赤裸裸的眼神把维珍看的浑身冒烟,她“倏”地把手撒开,又顾蛹着用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一双小鹿眼滴溜溜瞪着四爷,带着明晃晃地戒备。 四爷被这眼神看的不自在,正想起身走人,袖子却又被维珍扯住了。 “四爷说过的,今天一整天都要陪着人家的,”维珍小声嘟囔着,小鹿眼里五分羞涩,五分控诉,“就算骑不了马,我们可以聊天儿啊,从……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什么的。” 蜜月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两个人去哪儿干什么都跟连体婴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刻都不能分开! 被这种黏糊糊的眼神看着,四爷又有什么办法? 饶是口干舌燥得厉害,到底还是留了下来,宽衣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聊就聊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那就……再聊五文钱的? 维珍忙不迭挪进四爷怀里,自己动手扯了四爷的胳膊放在自己脖子下,一点儿也不见外,明明刚才还迷迷糊糊打瞌睡,这时候枕着四爷的胳膊倒睡意全无。 “永定河从前叫无定河,就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那个无定河吧?”维珍仰头看着床帏上挂着的香囊,随口道。 “嗯。”身后传来四爷的沉沉的声音,还有男人胸前的震颤。 维珍很喜欢这种感受,四爷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亦或是这样的震颤,总让她觉得安心,觉得踏实,她下意识地就又往四爷怀里贴了贴。 “好像跟无定河有关的诗词都特别伤感,”维珍感慨道,半天也没听到身后人的回应,维珍用胳膊往后怼了一下,“四爷,在想什么呢?” “诗词。” “也是跟无定河有关的吗?” 维珍好奇,扭头去看四爷,就瞧着四爷表情特别严肃,冲她摇了摇头:“不是。” 第403章 教你骑马 “那四爷在想什么诗词?” 四爷眉头微蹙,轻咳两声,表情比刚才更严肃,搞得维珍都屏气凝神等着四爷赐教,然后就听着四爷一字一字认真地道:“温饱思淫欲,古人诚不欺我。”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这算是什么诗词?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难得老娘文艺一把,你就是这么……这么捧场的? 四爷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挪开眼,一边看着维珍,一边厚着脸皮道:“是你问的。” 对!是她问的! 所以这就是你光天化日开……开黄腔的理由? 维珍拿眼瞪四爷,四爷也瞪她,瞪着瞪着维珍瞪不下去了,一边挪开眼,一边伸手去扯被子下四爷愈发放肆的手。 “你……你走开!我不要你陪了!” “不行,爷得做到言而有信,不然以后少不得又要被你编排,”四爷索性厚颜无耻到底,手脚并用环着维珍,一边亲着维珍可怜兮兮的红耳朵,一边喘息着道,“乖乖,爷现在就教你骑马……” …… 骑了半天的马,疲劳过度的维珍歇了半天零一夜,第二天早起的时候,都赶上午膳饭点儿了,自然四爷已经不在了,维珍对着外面空出的半张床一阵咬牙切齿,然后扶着还有些酸软的腰肢下了床。 听着房中有动静,旋即两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走了进来,行至床前,朝维珍行礼:“奴婢伺候主子梳洗!” 这次维珍没有带茯苓跟甘草来,这两个侍婢是四爷让苏培盛在庄子里挑上来伺候维珍的,苏培盛哪儿敢不尽心,挑的自然都是好的。 那什么样的奴婢才算好? 老实忠心有眼力见,至于样貌,要近身伺候主子的,那当然不能有碍观瞻,却也用不着出挑,六七分的长相就刚刚好,这两个侍婢就完全符合苏培盛的标准。 维珍就不是个难伺候的,除了一开始需要茯苓甘草帮着梳头之外,别的事儿她都能自己动手,甚至比起别人伺候,自己动手她更舒坦些,现在穿过来这么久,她其实连梳头都用不着别人伺候了。 只是如果她样样都亲力亲为,倒是会让这起子侍婢惶恐不安,所以除了涉及私隐的沐浴更衣,别的事儿,她如今也习惯了交给侍婢去做。 “你们叫什么?” 用过午膳之后,维珍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问道。 “回主子的话,奴婢贱名连翘,”两人忙不迭福身道,“奴婢贱名女贞。” 得,反正她一屋子都是药材呗。 抿了口茶,维珍问道:“苏培盛跟小连子今儿都随主子爷外出伺候的吗?” 连翘道:“回主子的话,今儿是苏公公随主子爷外出伺候,连公公留在庄子里的。” “去把小连子叫来。” “是,奴婢遵命。”连翘躬身退下。 维珍又吩咐女贞:“取五两银子来。” “是,奴婢遵命。” 没过一会儿,小连子就匆匆进来,行至维珍跟前。 “奴才见过格格,”小连子行礼问安,“不知格格有何吩咐?” 维珍没有开口,放下茶杯,上下打量了一番小连子,然后维珍才问道:“小连子,你往返一趟京师需要多长时间?晚上可能赶得回来?” 维珍这明显显带着五分不确定的眼神,让小连子顿时生出十分的男子气概,当下就斩钉截铁地道:“回格格的话,奴才肯定赶得回来!” 维珍松了口气儿,当下笑着点点头:“既如此,那我有件事儿要交给你……” 小连子听完吩咐,一个劲儿点头,正要退下的时候,维珍却又把人叫住了,给女贞使了个眼色,虽然是初初伺候维珍,但是女贞毕竟是苏培盛挑的,自然不蠢,当下便忙得将之前准备好的五两银子送到小连子面前。 小连子瞧见女贞手里白花花的银子,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 上次收武格格银子结果是个什么下场,小连子可还记得呢,从那之后,小连子就打定主意,往后不管是福晋的还是格格侍妾的银子,他都坚决不收! “给主子跑腿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奴才告退!”小连子忙不迭推辞,然后不待维珍开口,小连子就黄花鱼似的溜了。 第404章 哇!都是好宝贝! 瞧着小连子这一副白日见鬼、避之不及的架势,维珍实在头疼。 其实她对四爷的奴才也是从不赏赐的,最多也就是包个糕点什么的,如何跟四爷的奴才打交道维珍心里是有数的,只是这次要麻烦人家小连子天寒地冻地往返京师,维珍心里实在不落忍。 明摆摆地让人额外加班,却不给点加班费,维珍真是受不了这良心的谴责。 想了想,维珍吩咐女贞:“等下你去膳房那边吩咐,往后给小连子的膳食单独做,赶在回京之前,把这五两银子给用完。” “是,奴婢遵命。” 女贞一怔,旋即忙不迭福身答应,一边拿着银子去膳房,一边心里暗自可惜。 能被苏公公挑选出来伺候李格格,对女贞跟连翘来说都是激动又惶恐,她们这些庄子里的奴婢,难得有机会伺候主子,能伺候一回,就是难得的体面。 至于惶恐,她们粗手笨脚的,怕是连贝勒府里头的粗做丫头都不如,自是担心伺候不好主子,让主子动怒。 女贞是真没想到李格格这样天仙一样又得贝勒爷宠爱的主子,脾气竟这般好,待下人更是宽和。 若是自己能一直贴身伺候李格格就好了,只是这哪是她能奢望的。 …… 昨儿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头没出来,今儿维珍说什么都不肯再窝着不动了,趁着晌午天气稍暖,维珍决定去外头逛逛。 连翘跟女贞对庄子的情况都十分熟悉,有她们陪着,维珍就在附近逛了起来,至于竹林,听连翘说离院子还有四里地,维珍就暂时放弃了,想着等哪天早起的时候再过去瞧瞧。 虽然没去竹林,但是附近也够维珍逛的了,如今已是二月下旬,背阴处的雪尚未融化,但是向阳处却是春意盎然。 甫一出了房门,维珍就觉得神清气爽,昨晚上虽然已经逛过,但毕竟当时天黑,也瞧不真切,只知道院子挺大,这时候瞧得真切,非但院子很大,院子的景致还十分清雅。 翠竹、青松、梅树,眼前尽是深深浅浅的绿,一看就是四爷的风格。 只是靠墙处却多出个架子,爬着光秃秃的藤蔓,藤蔓上星星点点吐着新绿,这光景,实在眼熟又亲切。 瞧着维珍一直盯着架子看,女贞主动介绍道:“启禀主子,这架子一半是葡萄一半是紫藤,是去年才种下的,如今天暖才发芽,再过一阵子,紫藤就能开花了。” 其实根本用不着连翘介绍,维珍也知道,同样的架子,她院儿里也有一个呢,虽是再熟悉不过,维珍还是走了过去,一边欣赏那些子嫩芽,一边随口问道:“这宅院有多大?” “回主子的话,宅院拢共两个,这个宅院占地拢共三亩三,后面还有另外一处宅院,比这个要大一倍。” 不用问,这个自然是四爷单独的宅院,至于后面更大的宅院,自然是留给一众妻妾住的,也不知那里头自己的小院儿是什么样的。 维珍懒得去看,甚至现在也懒得去想。 是了,她是来度蜜月的,别的事儿都不该去想。 在架子下看了一会儿,然后维珍又兴致勃勃出了院子,极目远眺,一时间更觉得神清气爽。 “他们是在忙春耕?”维珍指着远处小小的人影问道。 “回主子的话,正是在忙春耕,”女贞继续给维珍介绍庄子的情况,“大半的田地头年已经种下了小麦,剩下的土地,现在正在种黄豆、花生还有红薯。” 维珍一派兴致盎然:“别的呢?没有蔬菜果树吗?” 女贞又继续道:“回主子的话,庄子里特地留了五亩地种菜,平日都是挑好的送往贝勒府的,果树也有十五亩,有梨树、苹果树、李子树、桃树、枣树、柿子树。” 哇!都是好宝贝! 秋天的时候她这个水果杀手还要来!还要带上两个杀伤力还有待提升的小崽子! “带我去看看。” 维珍兴冲冲地道,现在虽然吃不到这些水果,但是肯定能看到花啊! …… 四爷披着夜色回来,甫一进屋,就嗅到一股子香味,不是女人的胭脂香,不是熏香,也不是平日闻到的花香,就挺陌生的,清幽又馥郁。 第405章 你刚才在想什么? 四爷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进屋,就瞧见维珍正坐在软榻上修剪花枝,小几上满当当堆的都是花枝,红的、粉的、白的,应有尽有。 维珍埋头忙活,女贞跟连翘在一旁陪着,还是连翘先见到四爷,忙不迭地福身行礼:“主子爷万安!” 维珍闻言,旋即放下剪刀,一转身果然瞧着四爷就站在自己身后,顿时眉开眼笑:“四爷回来了!四爷你看……这些都是妾身挑的花枝!”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随手拿了一支梨花递到四爷面前:“四爷你闻闻,味道比熏香还好!” 四爷配合地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出乎意料地,味道是真的不错,四爷又嗅了一下,点点头道:“是不错。” “桃花杏花都没什么味道,倒是梨花的味道却特别好,可是接的果子却相反,桃子跟杏儿味道都浓一些,梨的味道却相对淡一些。” 维珍也觉得意外,她从前还真的没有闻过梨花,当下也使劲儿嗅了一下,随后就放下了梨花,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然后就蹙起了眉头:“四爷的手怎么这么凉?” 不待四爷开口,维珍就吩咐起了连翘跟女贞。 “连翘,去膳房知会一声能上菜了,女贞,把桌子收拾出来,再给主子爷倒杯大枣桂圆茶。” “是,奴婢遵命。” 女贞跟连翘纷纷领命退下,维珍也从软榻上下来,拉着四爷就去了内间,亲自动手给四爷投了个帕子擦手,四爷冻得有些发麻的手,这时候才总算有了知觉。 这个天儿骑马自然是要带皮手套的,但是却也不顶什么用,尤其是他这一整天走走停停,几乎都没进过屋,别说是一直露在外面的手了,就连身上也没什么热乎气儿。 四爷问:“这两个侍婢可还尽心?” “都挺好,苏公公定是用心挑的。”维珍道。 连翘跟女贞明显都很老实,可因为出身庄子的缘故,身上更有一股子甘草跟茯苓所不及的麻利能干。 尤其是连翘,下午的时候,为了给她折花,小姑娘二话不说撩起裙摆就上了树,动作那叫一个麻利娴熟,明明脸蛋通红,定是觉得难为情得厉害,面儿上偏还装着一派镇定。 这时候想起来小姑娘强作镇定的样子,维珍还不由勾了勾唇,她心里还真挺喜欢。 四爷瞧见维珍这副表情,当下也就放心了,不用担心维珍在庄子里头不习惯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维珍又扯着四爷的手泡进盆里的温水中,一边担心地道,“等下四爷泡个热水澡吧,再喝碗姜汤,发发汗。” “行,都听你的。”四爷点点头,一边抓着维珍的手也泡进水里,手指一根根霸道地钻进维珍的指缝。 明明也没做什么出格事儿,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可就单单是瞧着这一幕,维珍就莫名觉得脸热,她下意识地想抽出手,却被四爷攥得更紧,她恼的去瞪。 “四爷真是越发不正经了。” 不正经?这才哪到哪儿? 四爷挑了挑眉,松开了维珍的手,维珍取了帕子递给他然后就要先出去,却被四爷一把拽进怀里。 维珍下意识手肘顶着四爷,一脸警惕,听着外头女贞连翘摆餐的声音,维珍压低声音:“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爷就是想知道……”四爷好整以暇,一字一字慢吞吞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维珍一脸懵。 “你说爷不正经的时候。”四爷提醒道。 维珍回想着四爷手指一根根钻进自己指缝的场景,顿时脑中一“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炸开了,在四爷的注视中,维珍整张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根本就用不着她回答,四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我什么都没想!”维珍梗着脖子,声音都提高了一倍,“真的没有!” 这副虚张声势的样子,更叫四爷乐不可支,他俯下身,凑到维珍红玉般的耳畔,一字一字慢悠悠地道:“所以珍珍当时想的究竟是爷在犁地,还是……珍珍在骑马?” 第406章 衣冠禽兽 “啊!你这人真是讨厌死了!” 女贞跟连翘正在小心翼翼摆膳,蓦地就听到内间传来李格格的一声怒喝,顿时两个人都吓得屏住呼吸。 内间里头除了李格格还有谁? 这还用说,肯定是主子爷啊! 所以李格格方才是在吼主子爷? 李格格胆子怎么这么大?主子爷定要雷霆大怒,也不知会不会牵累到她们俩。 女贞跟连翘对视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慌,连翘甚至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蜂蜜炙兔子,直到内间传来主子爷的低笑,然后是她们听不清楚的低语,再然又归为平静,间或传来一两声亲昵黏糊的低吟。 所以…… 主子爷没有生气? 四爷当然没有生气,在内间把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小格格亲得嘴巴通红,得亏是小格格肚子此时大唱空城计,要不然洗澡的时间肯定得提早。 “饿了怎么也不知道提早用膳?也不怕饿坏了肠胃。”四爷喘息着放开维珍,投了个帕子去擦维珍泛红的脸。 “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维珍抿了抿唇小声道。 “是,两个人吃才有意思,”四爷笑着点头,俯身又亲了亲她红嘟嘟的嘴唇,“不光是吃饭,干别的也是一样。” 啊啊啊! 这人真的好烦! 知道现在是春天,你也用不着表现这么明显吧? 维珍一把把人推开,又瞪了四爷一眼,然后率先出了内间,迎头撞上两道关心的视线,维珍顿觉尴尬,好在到底做了快三年的主子,面儿上还能勉力维持。 “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了,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女贞跟连翘双双退下。 四爷背着手悠哉悠哉从内间出来,在桌子对面坐下,一派正经模样,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放浪? 衣冠禽兽!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有心不想搭理四爷,可是瞧着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维珍又实在坐不住,到底还是主动给四爷一一介绍了起来。 “这是蜂蜜炙兔子,兔子是庄子里人自己打的,特别肥嫩,最适合炙烤了!” “这个是腊肉蒸笋,腊肉跟笋也都是庄子里的!” “这个是油爆河虾,河虾是在庄子里那条河里捞的,出水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肯定比咱们平时吃的要新鲜!这个鱼也是,”说完了河虾,维珍又忙得指向一旁的鲫鱼豆腐汤,“原本膳房觉得鲫鱼刺多肉少,不欲上桌的,可我瞧着新鲜就让人做了鲫鱼豆腐汤,上桌前,我让人把鱼汤仔仔细细筛了一遍,保证没有鱼刺!” “这个菜四爷没吃过吧?这个是香椿煎蛋,这个是香椿拌豆腐。” “本来去果园看花的,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果园边上就有几棵香椿树,正是发芽的时候,我怎能放过?所以赶紧地就让女贞回去叫人用镰刀给割了下来,足有两篮子呢!” “一回来就让膳房去收拾做了这两道,一干调料都不用,只要油跟盐,再多就要拖累香椿的美味了!” 维珍真的很有说书的天分,指着这两盘在四爷看来平平无奇的菜色两眼放光一通夸, 饶是四爷从前没吃过香椿,下意识地觉得味道有些怪,却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然后果断加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维珍一脸期待看着四爷:“四爷,觉得味道如何?” 四爷点点头:“尚可。” 啧,这口是心非的德行,她早就看穿了! 维珍忍不住嘴角上翘,也跟着夹了一筷子:“既是四爷吃得惯这味道,那香椿酱就匀一罐给四爷。” 还有香椿酱? 四爷默默又吃了一筷子香椿煎蛋,然后状似随意问道:“两篮子香椿能做几罐子香椿酱?” 维珍咽下嘴里的河虾,跟四爷道:“四罐子啊。” 凉拌香椿跟香椿煎蛋根本用不了多少香椿,剩下的香椿维珍都让膳房那边给做成香椿酱了,香椿不好保鲜,但是香椿酱却是能存放些时日的,不管是拌面条还是夹馒头,那都是人间至味。 四爷撩起眼皮,默默看了一眼对面的维珍,维珍一开始还没注意,专注地吃着河虾。 第407章 原来被偏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身为地地道道的江南姑娘,她是打小吃河虾长大的,所以在吃虾这件事儿上,一向讲究个干脆利索。 不像四爷还得先去皮,维珍都是直接一口吞,然后舌头外加后槽牙一通灵活配合走位,不出三秒,就能吐出完整的虾壳。 自然了,她从前在四爷跟前也不是这样吃虾的,且得矜持着,后来相处时日多了,就矜持不下去了,毕竟矜持这件事儿,真的……挺累人的。 反正连可爱的鹿鹿她都当着四爷面儿吃过了,吃个河虾也不算什么哈。 饶是看惯了维珍吃虾,可四爷还是不得不感慨,动作那真叫一个利索,他这辈子怕是……拍马都追不上。 四爷现在已经懒得去想李家到底是怎么教养闺女的了,这样的维珍,他没觉得哪儿不好,反倒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就连她吃虾的架势,四爷也不觉得粗俗,反而觉得干脆利索,甚至还挺率真可爱。 当然,要是这妮子对他更大方一些,就更可爱了。 直到维珍吐出第四个虾壳,才察觉到四爷的目光,她看了看四爷,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碟子里面一小堆的虾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 “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就算非要盯着她看,就不能挑她修剪花枝或者对镜梳妆的时候,总之就不能挑个她娴静美好、宛若娇花照水的时候?非得挑这个时候?! 这人好烦啊! 见维珍一副不解风情的模样,四爷憋得够呛,他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可能张口去问维珍他怎么就值一罐香椿酱?当下也不吭声,低着头继续吃饭。 维珍没有察觉他的小心思,一边给四爷盛了一碗鲫鱼豆腐汤递过去,一边巴巴地跟四爷分享这一天自己在庄子里的见闻,从果园里的蜂窝到房檐下的燕子,连看不清花色的野猫也说了一嘴。 “见着我就跑,我又不凶,我就只是想摸摸它抱抱它而已,真小气!连碰都不让碰!” 提到这事儿,维珍还挺委屈,一脸遗憾,自从穿越过后,她就再没有脸埋猫肚、疯狂吸猫的机会了。 之前还好,今天冷不丁看到只喵星人,维珍顿时猫瘾大发。 四爷:“……” 为什么想摸野猫还想抱? 难道是他的手感还不够好?竟比不上一只……连花色都看不清的猫? 还是说家养的就是没有野的好? 刚才还觉得这鲫鱼豆腐汤十分鲜美,可是这会儿怎么越喝越酸。 四爷没了胃口,正要放下勺子,然后就听着维珍又道:“四爷,少吃点儿,等下还有饺子呢,我让连翘带人挖了荠菜,刚才包了饺子呢,差不多这就能上桌了。” “我特地多包了一些,明儿让苏培盛带一些过去,中午的时候,不管是上锅蒸还是下油煎都方便得很,四爷很快就能吃上的,”维珍又道,“还有刚才说的那一罐子香椿酱也带上,给四爷开开胃,要是四爷爱吃的话,剩下的三罐子……我再匀两罐给你。” 四爷:“……好,都听你的。” 好像……胃口一下子又好了,不仅鲫鱼豆腐汤喝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四爷又吃了两盘子,还是维珍怕他吃撑了伤胃提醒了一句,四爷才依依不舍放下筷子。 原来被偏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实在太好太好。 对着面前被扫荡一清的碗碟,四爷一边悄悄摸着胀鼓鼓、热乎乎的胃,一边默默心中感慨。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饭后,维珍跟四爷照旧去外头散步,这时候天儿还早,维珍兴致也高,在院子里待不住,四爷就陪她去外头逛了逛。 “我下午就在那儿看到猫咪的,”维珍一边手指着方向,一边跟四爷抱怨,“跑得可快了,离我三四丈呢,嗖地一下就窜不见了!真是一点儿机会都不留给人!” 维珍正哀怨呢,就听着头顶传来四爷的声音:“那爷给你摸给你抱,整晚的机会都给你,你想怎么蹂躏都行。” 维珍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谢谢,大可不必! 第408章 小西瓜的玉牌 察觉到男人的大手攀上自己的腰肢,维珍扭了扭身子,红着脸跟四爷打商量:“不行,人家得……得养养腰,人家还得学骑马呢!” 就算蜜月也扛不住天天……重体力活啊! 多难得的假期,她可不想每天都在床上度过! “你已经骑的很好了。” 耳畔传来四爷的低笑声,维珍恼得抓起四爷的手要咬,却被四爷一把拥进怀里。 “你放开!”维珍兀自恼羞成怒,在四爷怀里张牙舞爪,“你这人真是坏死了!老是这样!” 老是哪儿样? 床上的事儿非要拿到床下说! 老司机的脸皮真是彻底败给这老古董了! “爷错了!爷错了!” 嘴上认着错,可四爷脸上的笑却怎么都忍不住,这让维珍更郁闷,扭头就要往回走,四爷赶紧拉住人,一边哄着道:“听你的听你的,今晚就……养精蓄锐。” 维珍:“……” 话是好话,可怎么听着就觉得怪怪的? 维珍不想就这个怪怪的话题继续往下,当下就赶紧转了话题。 “对了四爷,下午在你书房里头瞧见桌上一堆田黄石,四爷是要刻什么东西吗?”维珍好奇问道。 四爷的书房不喜外人进去,这回来庄子就只带了苏培盛跟小连子过来伺候,小连子又被维珍打发回京师去了,所以下午的时候,维珍就去了趟书房,想着帮着收拾一下,结果就瞅见桌子上堆了一堆的田黄石,还有刻刀一类的工具,瞧着应该就是在雕刻什么。 四爷点点头道:“皇阿玛的寿辰要到了,爷准备亲自刻些印章做寿礼。” 维珍闻言顿时一阵抽搐:“……” 印章? 难道……章总对印章的疯狂痴迷竟是命中注定、刻在dna里的? “怎么了?”见维珍半天不吱声,四爷晃了晃维珍的手。 维珍回过神来:“就是有些意外,妾身还从未听说过四爷会刻章呢。” 会刻章算什么?他还会刻别的呢! 四爷不是个喜欢显摆的人,这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爷还会刻玉牌呢。” 又走出两步,维珍才蓦地回过味儿来,然后站在原地,一脸惊喜看着四爷:“小西瓜的玉牌是四爷亲手刻的?” 这妮子,总算是反应过来! 差点儿没把他憋死! 心里挺得意,面儿上还一派云淡风轻,四爷矜持地点点头。 给小西瓜的周岁生辰礼那块玉牌可不是他亲手刻的嘛,只是他这雕刻的手艺不算多娴熟,费了不少心力也废了不少玉石,才总算刻出一块满意的,心心念念送去给小西瓜抓周,结果…… 哼哼,人家压根儿就不稀得。 看都没看他精心雕刻的玉牌,倒是巴巴地抓了个馒头。 老父亲别提多堵心了。 “那回去妾身就把玉牌给摘下来!”维珍旋即道,“没得那小子成天调皮把四爷的心血给磕坏了,等他长大一些懂事儿了,妾身再给他戴。” 那你呢? 爷送你的平安扣怎么一直没见你戴? 也是怕被磕坏了? 四爷心中默默道。 “用不着,要是坏了,爷再给他刻就是了。”四爷道。 “那不一样,到底是四爷送给小西瓜的头一块玉牌呢,还是四爷亲手刻的,多珍贵啊,肯定得好生收着,要陪小西瓜一辈子呢!”维珍摇摇头道,一边靠在四爷的身上,目光柔柔看着夜幕,一边柔声道。 “你想想啊,等小西瓜成了大西瓜……或者成了老西瓜,他还能一直贴身戴着四爷给他亲手刻的玉牌,玉牌上都是四爷这个阿玛对他的期许与疼爱。” “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到阿玛的疼爱跟庇佑,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的心里肯定都不怕、不慌,因为有阿玛一直陪着呢。” 四爷沉默,他顺着维珍的视线看了看天上的明月,然后又低下头去亲维珍的发旋。 这妮子总是有法子让他的心软到不可思议。 “四爷,想听小曲儿吗?”维珍忽然道。 四爷撇撇嘴:“又是沾小西瓜的光?” 第409章 幸福 刚聊起小西瓜就突然想唱小曲儿,不用问,这妮子肯定是想孩子了!哪里是真的想为他唱曲儿? 维珍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全是,四爷这回是沾大格格跟小西瓜俩孩子的光。” 四爷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就知道他是顺便的那个! 好气哦! 心里说着气,嘴角却一个劲儿上翘,四爷捧着维珍的脸,凑过去在那副唇上好一番温柔碾转,只把维珍亲的头晕目眩,四爷才总算舍得放人,然后一派理直气壮道:“唱吧,爷已经打赏过了。” 维珍:“……” 又是被四贝勒的无耻震惊到的一天。 维珍瞪了四贝勒一眼,不过她此刻心情很好,所以就大方地决定不跟无耻的四贝勒计较了。 抿了抿唇,然后维珍靠着四爷的肩膀一字一字轻轻吟唱。 “阿玛。哎!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对啦。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在天上。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它回家啦。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额娘。哎!叶子绿了什么时候开花?等夏天来了。花儿红了果实能去摘吗?等秋天到啦。果实种在土里能发芽吗?她会长大的!花儿叶子果实就是吉祥的一家。” “宝贝。啊?阿玛像太阳照着额娘。那额娘呢?额娘像绿叶托着红花。我呢?你像种子一样正在发芽。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 …… 唱完都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四爷又什么反应,半晌都静悄悄的,维珍就有点儿不自在了,她……唱的不难听吧? 还是四爷这老古董接受不了三百年后、稍微带点儿说唱的调调? 维珍伸手轻轻捏了捏四爷的腰。 拜托,给点儿反应嘛,不然人家好尴尬的。 四爷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维珍以为他又要说尚可,结果四爷却认真地道:“好听。” 搞得维珍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捋了捋额发,维珍随口问道:“四爷刚才想什么呢?半天不吭声。” “爷在想,大格格跟小西瓜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四爷轻轻道。 维珍一怔,停下脚,仰头看着四爷:“还有呢?” “爷也特别幸福。”四爷垂下头,对着维珍的眼,一字一字认真道。 维珍鼻头陡然一酸,忙低下头,一边伸手照着四爷身上捶了两下,一边哽咽道:“讨厌。” 嘴上说着讨厌,可维珍却对着四爷再度伸出了手。 四爷看着那双柔软白皙的手慢慢环上自己的腰,然后面前的小女人轻轻伏进自己的怀里,再然后,她呢喃低语:“我也……很幸福。” 是的,因为有大格格、小西瓜,她很幸福。 因为有四爷,她也……很幸福。 虽然不安、焦虑、苦闷一直如影随形,但是却不能因此否认幸福的存在。 就像是沙漠中最后一处的绿洲,荆棘中颤颤巍巍绽放的玫瑰。 一颗心几乎要破膛而出,四爷伸手捧住了维珍的脸,微微带着劲儿,让她仰起头,让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看着自己。 “刚才的打赏还不够。”四爷柔声道,然后缓缓低下头。 …… 两人正腻歪着呢,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被亲的三迷五道维珍迅速回过神来,然后果断甩开了四爷,旋即背过身去。 四爷也轻咳了一声,转向停在不远处的苏培盛。 “有事儿?” 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四爷心情不爽,苏培盛冤得厉害,他知道四爷这是不高兴自己来搅扰他跟李格格……蜜里调油,但是他也是不得已啊。 “启禀主子爷,太子殿下派人来了。”苏培盛应声道。 要是旁的事儿,苏培盛说什么都会等会儿再禀报,绝对不会搅扰四爷跟李格格腻歪,但是事关太子那就是一刻都等不得。 四爷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眉头微蹙,太子怎么派人找到这儿来了? 万岁爷这次留他在京师帮衬太子监国理政,太子倒是没有让他坐冷板凳,还真的分派了他不少事儿。 这半个月,四爷忙得脚不沾泥,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算起来,四爷做的都数都是跑腿的活儿,什么去探望一众年长宗亲,又什么去造办处盯着烧窑,连盛京三陵四爷都跑了一趟。 四爷又不傻,心里也清楚,太子这是有意防范着自己。 第410章 这……这是熊掌? 从盛京回来后,赶着工部那边上奏巡视永定河的事儿,四爷就主动接了过来,自然是有找机会陪陪维珍的想法,四爷也是想自觉主动些,别成天留在京师碍人家太子的眼。 太子当时答应得很是干脆利索,可见四爷这举动,是很合太子心意的,只是怎么他前脚才到庄子,后脚太子又派人找过来了? 难不成太子连永定河都不肯让自己巡视了? 这是又想着把他打发到什么犄角旮旯去呢? “把人请进来。”四爷道,语气跟方才可就大不一样了。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便就躬身退下了,四爷跟维珍也抬脚往回走,打量着四爷沉默的脸,维珍有些担心,到底也什么都没问,随着四爷回了房,然后就很自觉进了寝房回避。 对于太子对四爷的态度,维珍一直是很疑惑的。 哪怕是历史小白,维珍也知道历史上的四爷早年可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党,跟太子的关系极为密切,连带着跟四爷交情最深的十三爷也都效忠太子的。 但是自打穿过来之后,太子跟对四爷的态度,就让维珍大跌眼镜。 且不说太子当众把四爷踹吐血,压根儿就不顾手足之情,就她跟四爷的接触,也能感受到四爷对太子的抵触。 四爷又是个较真儿认死理儿的性子,既是已经对太子心生抵触抗拒,又如何肯辅佐太子呢? 牛不喝水强摁头这种事儿,压根儿就不可能发生在四爷身上。 倒是前一阵子,太子突然转了性儿,对四爷那叫一个殷勤,又是送这又是送那的,维珍虽是后宅妇人,却也有耳闻。 还不止太子呢,大爷也是没少登门,茯苓没少掰着手指头跟维珍念叨太子殿下跟大爷第几次派人送礼了。 一个大千岁,一个天生储君,从前比赛似的祸害四爷,可现在却像是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比赛似的找四爷扮演亲兄热弟,贝勒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这两人给踩碎了呢!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大爷跟太子突然都对四爷改了态度? 为什么四爷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 维珍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万岁爷对四爷改变了态度。 是的,能叫堂堂大千岁跟太子爷转变想法的,也就只有康熙爷了。 所以,康熙又是为什么突然对四爷改变态度呢?之前康熙好像压根儿对四爷就不上心,甚至维珍还觉得康熙很嫌弃四爷。 所以康熙这是怎么想的? 迟到的父爱一下子爆发出来汹涌澎湃?还是康熙觉得太子跟大爷闹得太凶,所以得再拉上四爷平衡一下局面? 他就不怕越来越乱? 维珍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最后默默叹了口气儿。 都道是女人心海底针,可是跟万岁爷比起来,海底针又算得了什么? “奴才见过四爷,给四爷请安!” “平身吧,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回四爷的话,太子殿下记挂四爷巡河辛苦,故而特地让奴才给四爷送了这些补品过来滋补身子,四爷请过目!” 维珍在寝房里头正出神的时候,外面苏培盛把人给引进了正堂,维珍也回过神来,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这次来的不是之前的那个何宝,应该是何宝手下的小太监,听着声音就知道年纪不大。 那人也没有多待,只是将太子的赏赐送到四爷手里,然后就匆匆返京去了。 太子殿下还真是喜欢赏赐别人,尤其是赏赐四爷。 维珍不由在心中默默感慨。 这都是太子第几次赏赐四爷了? 维珍也数不清。 在寝房里坐了一会儿,外头半天没动静,维珍撩开帷幔,就瞧着四爷正对着桌上的四个敞开的匣子出神。 待维珍走近瞧清楚里面的物件,顿时就瞪圆了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熊掌?”维珍指着最外头的匣子,磕磕巴巴地开口。 四爷点点头,维珍顿时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却又实在忍不住好奇,又多看了一眼。 第411章 所以特意……哄他? 身为后世人,维珍对于传说中熊掌的了解,也仅限于《报菜名》了,冷不丁地看到这匣子里头两个黑乎乎的大熊掌,虽然维珍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却还是觉得瘆得慌。 怎么会有人愿意吃这么吓人的玩意儿?! 维珍也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忙得挪开眼,就瞧着别的三个匣子里头,分别是血燕、雪蛤还有人参。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维珍对于这些子补品也算是有了相当的了解,这四样不管是哪个都是相当拿得出手,更别说太子一出手就这四样,而且量都不少,光血燕估摸着就有上百盏,是真的相当阔绰了。 只是瞧着四爷的样子,似乎并不开心,她记得上回何宝送赏赐的时候,四爷好像也是这种表情。 那次太子送赏是因为踹伤了四爷,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四爷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 太子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赏他,而且还是这样大手笔。 明明之前还是那么防着他,怎么现在突然转了性? 是赞许他的识趣?还是……有别的打算?比如真的想拉拢他? 四爷真的宁愿是前者,即便圣意难以违拗,他也不情愿投到太子麾下。 只是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万岁爷,又岂是他能做的了主的? 想到此处,四爷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啪!” 屋子里落针可闻,冷不丁地一声响,让四爷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刚才是维珍过去把那个装熊掌的匣子给盖上了。 “瞧着怪……怪吓人的。”维珍解释道。 四爷瞧着她这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心情才好了些,伸手握住维珍的手,到:“既是害怕,那咱们就不吃。” 维珍忙不迭点头:“嗯嗯,我才不想吃!熊熊那么可爱……” 说到这里,维珍蓦地顿住,某段羞耻的记忆浮上脑海对她展开猛烈攻击。 维珍忙不迭转向四爷,在四爷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一脸真诚地强调道:“这次绝对是真的!妾身是真的不想吃!” 四爷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维珍的脸,一边道:“等哪天空下来,爷去打头不那么可爱的鹿鹿来给珍珍尝尝,好不好?” “那自然是好,”维珍红着脸点头,“妾身保证让它死得其所。” “哈哈,爷知道你有这个实力!” 苏培盛把人送走又返回,还没进屋,就听到自家主子在笑,心里就不由得感慨,还是李格格了得,方才他明显感受到主子爷心情不快,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就被李格格给哄好了,他也能松口气儿了。 “启禀主子爷,奴才已经把人给送走了。” 四爷点点头,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吩咐道:“把这些拿下去吧。”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一个人抱不完,又叫了小连子来,师徒两人才把东西抱完,这边维珍也推着四爷进内间了。 “赶紧洗澡!”维珍催促道。 “还有别的事儿?”看她一副着急模样,四爷好奇。 “洗完了好……好上床养精蓄锐啊!”维珍道,顿了顿,然后又小声道,“或者四爷体力充沛、威武雄壮、龙精虎猛还……还可以耕回地,咳咳!” 明明刚才还喊着要养腰的,现在又不需要了? 这是觉得他心情不好,所以特意……哄他? 还没泡澡呢,四爷身上就已经暖和和的了,他俯身下轻轻亲吻维珍的发旋,旋即离开,一边含笑道:“不着急,爷要养养地,等养好了,爷再耕个痛快。” …… 等京师的六百里加急急件送到万岁爷手中的时候,万岁爷人还在山东,每次南巡,万岁爷都要经过山东,停留的时间也相对长,这一次也是一样。 除了去曲阜拜孔庙之外,万岁爷还亲临黄河巡视河工,黄河水患历来严重,万岁爷一向重视,自然万岁爷都圣驾亲临了,一众皇子也是悉数到场。 冒着寒风在黄河边巡视了一整日,就算万岁爷一向龙精虎猛,也难免冻得手脚冰凉,一张脸更是早被寒风吹木了,压根儿就没有一丝表情,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只觉得万岁爷君威更胜,更是诚惶诚恐。 第412章 一味儿逞强 “自南巡以来,皇阿玛日日都奔波操劳,实在辛苦,儿臣恳请皇阿玛顾念龙体,多加保重!” 护送万岁爷回来,三爷一脸担忧,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带着微微的哽咽,眼睛都泛着红,三爷这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引得边儿上的大爷默默撇了撇嘴。 这个老三,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在皇阿玛面前做戏卖乖,这一路上,对皇阿玛又是吟诗作赋又是嘘寒问暖的,就属他蹦跶得最欢! 偏生皇阿玛还就吃这一套! 万岁爷是吃这一套的,方才还一脸严肃冷峻,这时候瞧着三爷这副孝子模样,顿时脸上就多了几分慈爱:“你们几个也吹了一天的冷风了,都快些回去歇着吧,朕这里就用不着你们伺候了。” “是,儿臣告退。” 一众皇子这才恭恭敬敬退了下去,梁九功旋即端着一碗早就备着的姜汤进来,送到康熙面前:“万岁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您先喝碗姜汤去去寒!” 万岁爷嗅着那股子味道,不由蹙了蹙眉,当下摆摆手道:“换碗鹿血来。” 梁九功一怔,旋即道:“是,奴才这就去。” 梁九功退到门外,把姜汤交给旁人,一边又吩咐小瑞子:“去取碗鹿血来。” 这下子,连小瑞子也是一怔,一边朝屋里瞄了一眼,一边压低声音,小声询问:“徒儿跟着万岁爷伺候了一天,真真是去了半条命!怎得?万岁爷却……还这般龙精虎猛?” 鹿血性热,不宜睡前饮用,好端端地万岁爷这大晚上地非要喝鹿血,喝完了还能睡得着? 少不得要妃嫔伺候一通翻云覆雨。 随万岁爷东奔西走了这一整天,连小瑞子这样十七八的壮小伙儿,都累得两股战战,没想到万岁爷倒是还如此精神焕发。 “哪儿来的这些子废话?”梁九功唬着脸瞪小瑞子,“在御前伺候也这般不谨慎,仔细哪日没了舌头,才叫你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是!多谢师父提点!徒儿再不敢了!”小瑞子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当下缩着脖子,赶紧去取鹿血了。 梁九功皱着眉看着一路小跑、渐行渐远的小瑞子,半晌发出一声轻叹。 万岁爷当真这般龙精虎猛? 那倒未必。 方才他伺候万岁爷下马的时候,明显显瞧见万岁爷的腿在轻轻打颤,自之前那次在塞外狩猎伤了腿之后,万岁爷的身子骨其实就不如从前了,只是这事儿也就只有贴身伺候的梁九功跟太医才知道。 可就这样,万岁爷还是要坚持喝鹿血酒,宠幸嫔妃。 万岁爷何苦非要这般糟蹋龙体? 倒未必是万岁爷昏庸荒淫,只怕是万岁爷不肯叫人瞧出半丝疲乏不济来,尤其是在一众年富力强的儿子面前。 只是这样一味儿逞强,万岁爷的身子骨只怕会变得更差。 梁九功正默默叹气呢,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梁九功转头看去,就瞧着有人正疾步朝这边走来,待那人走近,梁九功福身行礼:“佟大人!” 来人正是鄂伦岱,乃一等功佟国纲之子。 佟国纲乃佟国维兄长,深得万岁爷信任,只是佟国纲早年随驾征讨噶尔丹之时为国捐躯,万岁爷当时悲痛异常,下令让众皇子与百官出宫迎接其灵柩,更是为佟国纲举办了国葬。 作为佟国纲之子,鄂伦岱不单单深得叔父佟国维疼爱,也一直深得圣心,作为一等侍卫,这一次鄂伦岱也是随驾南巡,负责万岁爷警卫。 鄂伦岱稍稍点点头,目光却都不给梁九功一个,抬脚就要往里走,梁九功忙不迭上前拦住了鄂伦岱:“不知佟大人所为何事?” 万岁爷将将回来,这时候必然疲惫异常,还没歇过来呢,怕是不想见人,就算是鄂伦岱这个小舅子,这时候贸贸然进去,只怕也要惹万岁爷不快。 梁九功也是好意,只是鄂伦岱一贯眼高于顶、性情倨傲,见梁九功阻拦自己,便十分不耐,当下冷声道:“太子殿下派人六百里加急送来急件,梁总管也要拦吗?” 第413章 失望 梁九功自然是不敢拦,当下忙不迭躬身道:“佟大人里面请。” “哼!” 梁九功头前带路,鄂伦岱一声冷哼,然后抬脚跟了进去。 “什么事?” 梁九功猜的不错,这时候的万岁爷是不想见人的,甫一瞧见梁九功进来,万岁爷的表情就不大好,明显显地带着不耐。 “启禀万岁爷,是佟大人来了。” 梁九功一边说着,一边让开道儿,鄂伦岱旋即快步上前,从袖中取出急件,躬身呈上:“启禀万岁爷,这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急件,万岁爷请过目!” 听说是太子来的急件,万岁爷顿时来了精神,当下点点头:“呈上来。” 梁九功接过信双手递到万岁爷跟前,万岁爷接过打开,里面只有短短的一页纸,万岁爷难免有些失望。 看完太子回信之后,万岁爷又看向鄂伦岱:“还有呢?” 还有什么? 鄂伦岱一怔,旋即道:“回万岁爷的话,臣并没有收到别的。” 万岁爷更加失望,垂着眼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眉头紧锁。 那天,他甫一瞧见席间的糖瓜,就想起来太子幼年嗜糖,有一回,他在宫外瞧着有卖糖人儿的,一时心血来潮各种样式都给太子买了一通,太子当时别提多高兴,抱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说阿玛好,看着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那时候保成多大?七岁还是八岁? 对他这个皇阿玛的全然依赖与儒慕,让万岁爷的心肠都柔软得厉害。 人人都说他偏疼保成,他也承认,谁叫保成是他一手养大、又是最器重的儿子? 而且他的保成又那么乖那么聪慧那么惹人疼,他怎么可能不偏疼? 就算后来保成长大了,性子不如从前乖巧,出格的事儿也不是没有,他固然生气也有忌惮,甚至屡屡敲打,但是…… 保成到底是不一样的,别的儿子也是万万比不上的。 这程子,保成又变乖了,像极了小时候,万岁爷的心肠难免再度柔软下来,出门在外,就异常惦记远在京师的保成。 巴巴地让人把糖瓜给保成送回去,没想到保成的态度竟这般冷淡,回信竟连一页纸都没写完,这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万岁爷将那张薄薄的纸放下,连带着一腔慈父心肠都冷却了下来。 房中寂静一片,鄂伦岱跟梁九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在这时候,小瑞子端着鹿血进来,梁九功上前接过,小心翼翼送到万岁爷面前。 万岁爷接在手里,垂着眼打量着面前这一碗赤色血腥,然后一饮而尽。 “万岁爷,您清清口。”梁九功忙不迭递上茶水。 万岁爷接过漱了口,然后摆摆手示意退下。 梁九功跟小瑞子旋即躬身退下,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万岁爷跟鄂伦岱。 “太子这程子在京师都忙些什么?”万岁爷沉声问。 鄂伦岱忙不迭作答,将太子这程子的言行举动一一禀报。 万岁爷一边慢条斯理拢着茶,一边听着鄂伦岱禀报,待鄂伦岱说完,万岁爷才点点头:“真是忙得脚不沾泥,倒是没有辜负朕的期望,监国也算尽心。” 万岁爷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鄂伦岱有些头皮发麻,正不知万岁爷是真的夸赞太子还是意有所指,就听着万岁爷又问:“对了,老四呢?怎么没听你提起老四?” 鄂伦岱忙不迭又道:“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于十日前,自请巡视永定河去了。” 十日前?那就是他离京的半个月后。 “哦?他是自请巡河的?”万岁爷闻言挑了挑眉,“太子也应允了?” “是,太子殿下应允了,四贝勒当天就启程离京了。” 万岁爷闻言又是眉头紧蹙。 南巡之前,他特意叮嘱让老四帮衬着太子监国理政,结果他才走半个月,老四就自请巡视永定河,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老四竟会主动想要离京巡河? 顿了顿,万岁爷又问:“朕南巡之后,老四都忙活些什么?” 第414章 我不紧张!不紧张! “回万岁爷的话,四贝勒接连去探望了一众皇室宗亲,期间还奉太子之命过问造办处烧窑事宜,之后四贝勒又奉太子之命前往盛京视察三陵修缮情况,待回京之后四贝勒便自请去巡视永定河。” 鄂伦岱话音一落,万岁爷顿时就溢出一声嗤笑。 难怪老四要自请去巡河了,短短半个月的功夫,老四跑的竟是比他南巡还要远,只怕两条腿都给跑细了,要是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不定被太子殿下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他一门心思为太子着想,精挑细选的老四来辅佐太子,哪知道人家却压根儿就不领情,千方百计地防范着排挤着。 怎么着? 是信不过他这个皇阿玛的眼光?还是他这个万岁爷已经做不了太子的主了? 万岁爷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鄂伦岱的头皮却更发麻了,直到万岁爷让他退下,鄂伦岱才总算松了口气儿,等退出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万岁爷刚才是生气了吧? 太子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才让万岁爷动气的呢? 还是四爷做的不对,万岁爷这是在生四爷的气? 鄂伦岱心事重重往外走,却冷不丁撞到了个熟人。 “大哥!”来人恭恭敬敬朝鄂伦岱行礼。 不是旁人,正是隆科多。 鄂伦岱是佟国纲的嫡长子,隆科多是佟国维的第三子,这两人是实实在在的堂兄弟,只是同为万岁爷的小舅子、一等侍卫,隆科多平素要比鄂伦岱更得圣心,一向也是隆科多贴身伺候万岁爷多一些。 鄂伦岱对此一向不忿,对隆科多这个弟弟自然也没什么好脸儿,倒是这程子,万岁爷明显对鄂伦岱更信任一些,尤其是这次南巡,隆科多几乎都没怎么见到万岁爷的面儿,倒是鄂伦岱日日在万岁爷跟前行走。 这时候瞧见隆科多,鄂伦岱也不心事重重,倒是一脸的志得意满,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堂弟,然后好整以暇道:“这是要值夜啊?” 隆科多点头:“是,今儿晚上轮到弟弟为万岁爷值夜。” “怎么不多穿一些?”鄂伦岱一派关心语气,眼神却十分玩味儿,“若是冻坏了,还怎么能随驾伺候呢?叔父少不得也要挂心。” “多谢大哥关心,弟弟记住了。” 隆科多始终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鄂伦岱也觉得无趣,当下也不再废话,抬脚走人。 眼瞅着鄂伦岱走远,隆科多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目送鄂伦岱走远,隆科多又扭头看向正堂,眉头微蹙,眼中露出几分迷茫。 万岁爷这程子为何待自己如此冷淡? 难道是……万岁爷察觉到了什么? 不,不会的。 念头才一闪现,隆科多旋即摇摇头,他自认一向行事谨慎,不会被人抓住马脚,而且这程子,他也没有跟大爷往来,尤其是南巡期间,他跟大爷更是连句话都没说过。 想到此处,隆科多才长舒一口气儿。 …… 眼瞅着都入三月了,维珍才总算骑上了马,货真价实的骑马。 穿着新簇簇还有点儿小帅的骑装,维珍精神焕发,走路都带着小跑,只是这股子欢欣雀跃并没有持续多久,等真的坐在马背上的时候,维珍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看着手脚并用死死抱着马脖子的维珍,四爷深感无语。 “不要怕,这是爷亲自给你挑的马儿,性情很是温和,不会把你甩下去的,”四爷一手牵着马缰,一手安抚着维珍的后背,“你别这么紧张,爷不是在给你牵马吗?还能让你摔着?” 维珍忙不迭摇头:“有四爷在,我不紧张!不紧张!” 四爷:“……” 能不能先把放开马脖子再说这话? 难道你自己觉得这样很有说服力吗? 眼瞅着马儿都开始不安地蹬腿了,维珍更加害怕,把马脖子抱得更紧了,四爷赶紧又道:“你一直这么紧张,把马儿箍得这么紧,马儿也会紧张的,来来来,试着松开手。” 第415章 保定府 维珍使劲儿吞咽了两口唾沫,然后大着胆子松开马脖子,不待四爷夸奖,她又蓦地趴在马脖子上,死死抱住。 “我不敢!” 这下开口,都带着哭腔了。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当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脚踩上马镫,然后在维珍的惊呼中,四爷已经干脆利索地跃上了马,一手从维珍腋下穿过稳稳握住马缰,一手轻轻去捞维珍的腰。 “来,靠在爷身上。” 维珍又吐了两口气儿,然后被四爷扶着一点点儿坐了起来,等后背总算靠在四爷前胸,维珍才总算觉得脚踏实地,长舒一口气儿。 看着维珍这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四爷忍不住打趣:“要不以后还是在床上骑吧?” 维珍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羞恼异常,想要去瞪四爷,却根本不敢回头,所以就只是用手肘轻轻怼了四爷一下。 “一回生二回熟,我多骑两回,兴许就会了!”维珍不服气,为自己找补着,“难不成四爷头一次上马就会骑?” 那还真不是。 他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是跟着三哥五弟一起,都是第一次上马,三哥跟五弟胆子都大,都能像模像样地坐稳,由着侍卫牵着适应。 他就不行,他当时怕得要命,跟维珍一样死死抱着马脖子,就怕被马儿甩下来,因为这个,还被三哥取笑,连皇阿玛都说他不是个习武的料儿。 后来,他还是害怕,但是却也只能咬牙忍着,虽然比三哥五弟慢了些,到底也学会了骑马。 再后来,他喜欢上在马背驰骋的感觉,除了猎猎雄风,他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特别喜欢这种激烈又沉默的宣泄,更喜欢掌握方向与速度的踏实心安。 “行,下回爷再教你,”四爷在维珍耳畔温柔低语,然后又蓦地抬高声音,“现在,爷带你痛快!” “驾!驾驾!” “啊!” 维珍的尖叫声中,马儿驰骋向前,激起一路尘烟。 四爷原本想着只带维珍过过瘾,没想到维珍的瘾挺大,明明胆子小得不行,却偏不让他停下来,四爷一口气骑了一刻钟,维珍的嗓子都喊哑了,四爷才勒住马缰,待马儿停下,四爷取下水囊递给维珍。 “润润喉。” 维珍接过水囊“咕嘟嘟”喝了一气儿,又递给四爷,四爷接过来也喝了一气,一边将水囊放好,一边问维珍:“冷吗?” 虽然已经入了三月,这几天也在升温,但到底春寒料峭,他们身上的棉衣都没退,四爷怕维珍着风寒。 “不冷,”维珍使劲儿摇摇头,巴巴看着四爷,“人家还想再骑一会儿!” 说的跟自己在骑马似的。 四爷抿唇笑,一边又继续策马向前,只是这一次却慢悠悠的,信马由缰,身后的侍卫也纷纷放慢了速度,远远跟着。 速度不快,维珍也不叫了,靠在四爷怀里东张西望,心情好得不得了,嘴里就开始哼哼唧唧:“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四爷听得不真切,凑过去问:“唱什么呢?” 这人的耳朵怎么这么灵?上辈子怕不是顺风耳吧! 维珍果断闭嘴,顿了顿,再开口就曲风突变:“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百花香百花香,蜜蜂忙蝴蝶也忙……” 压根儿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维珍也唱不全,就这么几句来回倒腾,不过这曲儿倒是很应景,四爷听得也是津津有味,踩着马镫的脚一下下轻轻晃着。 一路信马由缰,又跑了约莫两刻钟,人就渐渐多了。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维珍好奇,盯着远处不甚真切的建筑问,“前面是个镇店?” “已经进保定府了,”四爷道,低头打量着维珍一脸的好奇,四爷又问,“去找家酒楼用膳?” 维珍果然一脸惊喜,不确定地询问:“可以吗?” 四爷笑:“当然可以。” 那还等什么呢?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嘴都要咧到耳朵后了。 只是个小镇店,也找不到多像样的酒楼,四爷就有些后悔刚才地提议,倒不是他挑剔,是担心维珍娇气,吃坏了肠胃,可是瞧着维珍亮晶晶的一双眼,四爷到底也说不出打击的话。 第416章 她会……舍不得吗? 最后勉强挑中一家相对像样的馆子,四爷率先下了马,又扶着维珍下了马,在外面,维珍没有像平时那样挽着四爷,慢一步走在四爷身后。 “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好吃的,我还从没吃过……保定府的风味儿呢!” 其实是吃过的,驴肉火烧嘛,全国人民都知道。 当时就是为了大名鼎鼎的驴肉火烧,维珍去北京的时候,还特地先去了趟保定,驴肉火烧吃的美滋滋,一顿没吃够,她第二天临走时还特地买了俩路上吃,一路有滋有味儿吃到了故宫,然后…… 不说了,都是眼泪! 维珍这厢忆往昔悲从中来不可断绝,那厢四爷还不乐意了,扫了扫自己空荡荡的胳膊,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当下放慢步子,跟维珍并排,不由分说地晃了晃胳膊。 维珍顿时一脸无语。 就算他们今天身着常服,但到底是在外头,人来人往的,怎么能挽胳膊? 你当这是三里屯还是平江路? 从前怎么都没发现四爷竟是个显眼包? “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儿,我还真是饿了,一会儿多点几个菜,四爷可别小气哈!” 维珍只当没看见,结果四爷又晃了两下,见维珍不搭理,四爷还侧过脸来瞪维珍。 维珍:“……” 实在看不懂这位大清四贝勒的狂野操作。 维珍有心不想搭理,但是身后到底还跟着侍卫呢,她也不好让四爷在侍卫面前丢脸,所以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伸手……扯住了四爷的袖子。 维珍自以为已经很迁就了,可四爷还是不满意,又拿眼儿瞪她,谴责她的敷衍举动,这回维珍也不顾左右而言他,也用小鹿眼儿瞪回去—— 在外面就这待遇,不服你咬我啊! 四爷又不是丧尸,当然不会当街咬人,却大手一翻直接将那扯着他袖子的小手握住了,然后在酒楼小二的目瞪口呆中,十指紧扣、昂首阔步牵着维珍进了酒楼。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她就不明白了,对着人家店小二秀恩爱,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店小二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兴许人家在炕上比你玩儿得还花还野呢! 好在早就过了午膳点儿,这时候酒楼里头没什么人,要不然对于四爷的无理牵手要求,维珍肯定死活不允。 四爷跟维珍的穿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一行人光马就有六匹,后头还夸张地跟了一辆青呢马车,不用问,定是初春踏青的京师贵人。 店小二很有眼力见儿,在最初的目瞪口呆后,就忙不迭殷勤地把人引进了雅间,剩下的几个侍卫则在大堂落座。 四爷才不小气,一口气点了八个菜,都是酒楼的拿手菜,难得的是,这家还真有驴肉火烧,据说还是酒楼招牌。 虽然很遗憾没能豪迈地一拍大腿,大喝一声“小二上酒来!”,但是还能吃到驴肉火烧,维珍已经很惊喜了。 上回吃完驴肉火烧,就直接穿到了大清,招呼都不带打一下的,这回吃驴肉火烧,会不会……穿回去? 要是真的能穿回去,她会……舍不得吗? 哭着说特别爱她的大格格、抓到寿桃馒头就巴巴送到自己嘴里的小西瓜,她这个做娘的,真的能放得下吗? “想什么呢?”见对面的维珍捧着个驴肉火烧发呆,四爷开口询问,一边动手给维珍盛了一碗驴肉汤,递过去,“仔细噎着,喝口汤润润。” 维珍盯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驴肉汤,半晌,又抬头看了看对面正闷头喝汤的四爷,目光微滞,然后就听着四爷又道:“从前不知道你爱吃驴肉,回头爷就让庄子里也养一批,往后按时送去京师。” 没听到维珍的回应,四爷抬起头,隔着迷雾一样的热气,四爷有些看不真切维珍的脸,只隐约觉得维珍眼睛有些红。 “怎么了?”四爷放下筷子,倾身向前,伸手抚着维珍的脸,面露担心,“骑马儿累到了?身子不舒坦?” 维珍摇摇头,使劲儿咽下嘴里的火烧,顿了顿,才哽咽道:“不是,就、就是有些想孩子了。” 第417章 吃什么吃?再吃她就成药渣了! “不是马上就要回去了吗?”四爷有些无奈,刚才骑马的时候,这妮子又唱又叫的,欢实得很呢,转眼就这么一副泫然欲泣的架势。 四爷起身行至维珍身边坐下,伸手把伤感的维珍拥进怀里,一边柔声道:“下次再来的时候,把他们都带上,省得你惦记。” 维珍靠在四爷怀里,对着手里的火烧惆怅半晌,突然回过神来,蓦地坐直了身子,蹙着眉看四爷:“难道你这个做阿玛的就一点儿都不惦记?” 四爷被维珍看的心虚,愣了一下,才摇头:“爷自然惦记。” 嘴上是这么说的的,但是说实在的,四爷其实并不怎么惦记孩子,不是他不心疼孩子,实在是这样跟维珍单独相处的机会太少。 他真的太喜欢这样的日子了,维珍不属于大格格跟小西瓜,就只完完整整地属于他一个人,他知道一回到京师,维珍的精力跟时间难免又要分给孩子,而他也不是日日有空能去见维珍。 更不能像现在这样与她共乘一骑、放肆地十指相扣,在每一个春风如醉的夜晚与她沉醉其中,然后每一个清晨亲吻她的睡颜。 这大半个月,像是偷来的,每一日都珍贵无比。 四爷的心虚维珍一眼看穿,却也懒得拆穿,只是白了四爷一眼,然后又捧着火烧继续吃,吃了两口又问:“要是带几个给大格格回去,会不会放坏?” 四爷一怔,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火烧?” “是啊,挺好吃的,想让大格格尝尝。” 四爷看了看渣掉了半盘子的维珍,一脸无语,顿了顿,道:“让大师傅做就成,你要是觉得味道不对,到时候爷叫人在保定府找个师傅入府伺候。” 这回轮到维珍一脸无语了:“……专门做火烧的师傅?” 四爷点点头,表情还挺正经。 从前在宫里,处处都是规矩,请个师傅都怕人指指点点,现在出宫了,四爷觉得喘气儿都痛快,三哥恨不得把自家宅子修成御花园,他不过就请个厨子,这才哪儿到哪儿? 见四爷不是说笑,维珍赶紧摇摇头:“这就是偶尔吃个稀罕,见天吃就没有这稀罕劲儿了。” 见四爷蹙了蹙眉,维珍赶紧端起驴肉汤送到四爷跟前:“四爷,您尝尝。” 快喝!憋说话! 不想听你这个腐朽的封建阶级玉音放送! 不能带火烧回去,维珍就给大格格跟小西瓜买了面人儿,什么哪吒三太子,什么遁地土行孙,又什么齐天大圣孙行者,维珍在面人儿摊前仔仔细细挑了一刻钟。 四爷对于面人儿摊主的手艺很是嫌弃,不过却也没有不耐烦,陪着维珍挑完东西。 来的时候是骑马,回去的时候坐马车,午膳吃得有些撑,一上车维珍就开始犯困,靠在四爷肩膀睡了一路。 等回到庄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维珍又开始精神焕发了,白天不好意思牵手的人,这时候非要四爷抱着才肯下马车,黏人得不像话。 四爷哪儿有不肯的,直接一路把人抱进寝房,痛痛快快犁了两回地,维珍才算总算老实下来,四爷又抱着人去内间沐浴,等再出来的时候,维珍已经彻底累瘫了。 “别着急睡,稍微吃点儿再睡,没得晚上饿得睡不好。”四爷伸手轻轻拍了拍维珍的后脑。 “不吃,走……走开……”维珍嫌他吵,一边伸手把人推开,一边顾蛹着往里躲。 四爷只能使出杀手锏:“不吃晚膳也好,左右爷还没尽兴,正好再来一回。”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就开始解寝衣的扣子。 维珍掀开被子,一脸控诉看着四爷,四爷不躲不闪,垂丹凤眼看她,手上还没停,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解着扣子。 一颗,两颗…… 眼瞅着最后一颗扣子就要解开,四爷带着红痕的健硕胸膛露出大半,维珍眼里的控诉不见了,就剩下挣扎了。 什么叫秀色可餐啊? 这就是啊! 所以,此时此刻大餐当前,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嘶!” 某处使用过度的地方蓦地一阵酸疼直冲大脑,及时拍死了正没出息流着哈喇子的花痴脑细胞。 维珍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吃什么吃?再吃她就成药渣了! 她还是……吃点儿该吃的去吧。 咳咳! 第418章 姆妈是谁? 事实证明,就算是按时用了晚膳,也有睡不好的可能。 “珍珍!珍珍!” “醒醒!乖,醒醒!” 四爷轻轻推着一脸泪水却兀自双眼紧闭的维珍。 维珍倏然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早已出了一层薄汗,面色亦是难看异常,一双小鹿眼没有焦距,瞪得老大。 四爷担心得很,忙询问道:“可是梦魇了?” 维珍怔怔地看着帷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吐了口气儿,维珍摇摇头道:“不,就是做了个噩梦。” 四爷看着她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很是担心:“真的只是做噩梦?” 如果是梦魇的话,肯定是要请太医来瞧瞧的,要是严重的话,还得去宝华寺给维珍供海灯的。 “四爷别担心,妾身就是做了个梦。”维珍点点头伏在四爷的腿上。 四爷听着她声音有些干涩,叫连翘给倒了茶来。 很快值夜的连翘就送了茶进来,维珍却不肯动,又伏在四爷腿上,半天才总算缓过神来,然后起来喝茶,四爷觉得她的眼睛好像比刚才更红了。 维珍喝过茶,去了趟内间,然后又回到床上,四爷的胳膊习惯性地放在她的枕下,维珍侧着身枕着四爷的胳膊,小手伸进四爷微张的大手。 下一秒,十指紧扣,四爷从背后抱住她。 “刚才是梦到什么了?” 身后传来四爷关切的声音,维珍的鼻头鼻子陡然一酸,眼睛又开始发烫,她一边使劲儿眨了眨眼,一边假装打了个哈欠:“不记得了,妾身……好困啊。” “那睡吧。” 四爷没再问,维珍才觉得松了口气儿,被四爷这么拥着,嗅着四爷身上熟悉的味道,维珍很快就睡着了。 她却不知,四爷失眠了半宿。 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才会让维珍这么难过、害怕? 是想家想孩子还是梦到被……福晋欺负了? 二阿哥周岁宴那天,尤其是二阿哥抓周的时候,他明显能感受到维珍的紧张,至于为什么会紧张,四爷心里当然也能猜到。 这程子,四爷一直在琢磨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如今二阿哥周岁生辰刚过,过年的喜气还没散,也的确是请封的好时候。 只是维珍毕竟年轻,才只有二十出头,膝下也只有一儿一女,再加上一众皇子府上还愣是没有一位侧福晋,想要维珍做成这头一位侧福晋只怕是够呛。 四爷原本还指望大哥府上能先出一名侧福晋,之前惠妃张罗着要给大哥立侧福晋的事儿,四爷其实一直都在观望,有大哥打头,后面再给维珍请封压力也能小一些。 但是大爷偏生就是不肯,别说惠妃失望了,连四爷都差点儿没忍住去劝一劝大爷,你这个当大哥的不开头,下面的弟弟等得可实在焦心啊。 大爷不肯就罢了,四爷照样一早把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给递到了宗人府,只是光递上去这事儿还不算完,宗人府办理这种事儿最是拖沓,又是这个规矩那个流程的,请封个侧福晋恨不得能拖上好几年。 他可不想让维珍跟老五后宅的刘格格似的,这么一直眼巴巴地等着,叫人背后议论看笑话。 所以,别的地方还得使使劲儿。 要是德妃肯帮忙的,多在万岁爷跟前为维珍美言,情况还能好一些,但是四爷哪里能指望的上德妃? 早就不指望了。 不过有五公主帮忙,让维珍已经在太后面前挂了号,要是再能让太后为维珍说话的话,那不比十个德妃加起来都强? 有太后帮忙,再加上去年万岁爷还曾经赏赐过维珍娘俩儿,这头一位侧福晋说不定维珍就能顺利当上。 不行,不止这些,还得朝宗人府使使劲儿…… 四爷越想越是起劲儿,直到怀里的女人顾蛹了一下,四爷才回过神来,一边伸手拍了拍维珍的后背,一边注意力又转到了维珍身上。 “姆妈”是谁? 刚才维珍在梦里一直叫着“姆妈”哭得厉害。 第419章 八哥可真是小题大做 “姆妈”是谁? 刚才维珍在梦里一直叫着“姆妈”,哭得厉害。 听着也不像是个人名,应该是……妈妈吧?兴许是他听岔了吧。 对,就是妈妈,汉人似乎就是这么称呼乳母的,维珍应该是梦到自己从前的乳母了吧。 等维珍成为侧福晋之后,按照规矩,院里也能添一位管事嬷嬷的,倒是可以把她的乳母给请过来。 其实四爷还是更属意肖嬷嬷,当初让肖嬷嬷留下来,私心也是为了维珍,有肖嬷嬷帮衬着维珍,四爷也能更放心。 不过如果维珍那么惦记自己乳母的话,自然还是要以维珍为主。 …… 这程子从京师送出去的急件还真不少,除了太子的,别的皇子府邸也都没闲着,无他,万岁爷的万寿节要到了,身为皇子,自然是得争先恐后的敬献孝心。 圣驾一行于三日前抵达苏州,京师那边送来的寿礼,也陆陆续续送到地儿了,八爷府自然也不例外。 石剑引着侍卫匆匆进来的时候,八爷正跟九爷十爷在园子里头赏花儿,八爷如今下榻的是苏城的一家姓何的员外的园林。 论起来,这位何员外还是八爷伴读何焯的远亲,何氏一门乃苏城书香世家,在学子中很有威望,其母族也是当地名门。 “说起来这江南的园子远不比得京师的大气富贵,不过却也有它的好处,”九爷一边悠哉悠哉喝着茶,一边含笑道,“就像这江南的美人儿一样,端庄大气不足,却贵在小巧可人。” 九爷这话一出,八爷就不由摇头笑了,十爷也笑,冲着九爷一阵挤眉弄眼,然后扭头跟八爷道:“八哥,你不知道,九哥这是有感而发,现下九哥房里不定就藏着几位江南美人儿呢!” 被十爷当面点破,九爷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直接点头大方承认:“是有那么几位,都是下头敬献的,怎么?十弟你那儿没有?” 十爷闻言倒是生出些难为情来,虽然已经十六,早就知人事了,可十爷的脸皮却不能跟九爷比,更何况还当着八爷面儿呢。 十爷瞄了八爷一眼,又暗暗瞪了九爷一眼,然后才梗着脖子道:“我可没碰!瞧着就妖妖招招的,不定被怎么调教过,再说了,我这趟出来又不是没带侍妾伺候!” “成日可着一个味儿吃,你也不嫌腻得慌,”九爷一脸的不认同,又抿了口茶,然后一脸享受道,“到了江南,自然要入乡随俗改改胃口,你看,不是连皇阿玛到了江南,都开始喝这碧螺春了嘛。” 说起碧螺春,十爷也来了兴致,喝了一口,一边也跟着感慨:“的确是香得很,也难怪从前会叫什么……对,叫吓煞人香!也不知当地人怎么想起来取这个奇怪名儿,得亏是皇阿玛给赐了碧螺春这个新名儿,要不然就冲原来那个名儿,爷这辈子都不稀得碰!” “谁说不是呢,往后这碧螺春要是名扬四海,那可都多亏了皇阿玛!” “老九这话说的不错,皇阿玛这是画龙点睛,”八爷对此也很赞同,当下点了点头,然后放下茶杯,又看着九爷叮嘱道,“下头敬献几个女人不算什么,你收了也就收了,只是别太过,要是叫人抓住了把柄捅到皇阿玛跟前,也够你受的!” 九爷如今也十六了,按说房里多几个女人也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万岁爷才给九爷赐了婚,婚期就定在明年初,要是九爷赶着这个时候闹出点儿什么花边新闻,自是难看,万岁爷也定会不悦。 九爷心中不以为然,不过就是收了几个女人而已,又不单单是他。 大哥没收?三哥没收?五哥没收?就连七哥只怕也夜夜拖着瘸腿在床上忙活着呢。 尤其是大哥,不但收了下头官员的孝敬,昨儿还收了万岁爷亲赐的两位美人儿呢,说是体贴他发妻新丧。 啧,跟大哥比,他这才算是哪儿到哪儿啊? 八哥可真是小题大做。 第420章 寿礼 除了小题大做,九爷还觉得八哥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给大福晋守孝碰不得女色,这是也看不得他乐呵了。 心里不大痛快,可是面儿上却还是一贯的认真听话,当下就冲八爷点点头:“是,多谢八哥提点,弟弟记住了。” 瞧着九爷滴溜溜转的眼睛,八爷不动声色抿了口茶,顿了顿,又跟九爷道:“对了,福晋前几日来信,说是听闻宜妃娘娘卧病,她特地入宫探望,说只是偶然风寒并不严重,九弟不必挂心,碰到五哥,也记得知会一声,省得他寝食难安。” 宜妃卧病的事儿,九爷自然也听说了,他跟五哥都伴驾在外,自是不能探望额娘的,五福晋作为儿媳妇,本该入宫侍疾的,只是五福晋才小产不久,还在小月中,压根儿就出不了门。 五爷跟九爷自然很是焦急,倒是没想到八福晋竟会入宫探望,方才九爷还对八爷不以为然,这时候心里就全是感激了。 九爷闻言忙不迭放下茶杯,起身冲着八爷就是深深一揖:“多谢八哥!” “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你八嫂。”八爷含笑道,一边伸手拉着九爷又坐了下来。 九爷又忙不迭点头道:“是,多谢八嫂,等回京后,弟弟定是要登门面谢八嫂。” 十爷一边慢吞吞喝着茶,一边在心中暗道,八嫂倒也不像是外头传的那般嚣张跋扈,之前在四哥家里的那处闹剧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兄弟三人正在闲聊,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闻声看去,就瞧着石剑急匆匆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主子爷!见过九爷十爷!” 八爷问:“什么事儿?” 瞧着九爷跟十爷都在,石剑面露踟蹰,八爷面露不耐,放下茶杯道:“有话就说,这儿又没有别人。” “是,奴才遵命,”八爷都发话了,石剑哪里敢违拗,当下忙不迭躬身禀报,“启禀主子爷,寿礼已经到了。” 这寿礼自然是准备敬献给万岁爷的,事关重大,再加上后日就是万岁爷的万寿节了,所以石剑也不敢耽搁,东西一到就赶紧来禀报八爷,若是寿礼有什么不妥或是损坏之处,也好尽快想办法。 八爷其实也猜到了七八分,这两日,一直都在等着寿礼,不待八爷开口,九爷十爷都一脸期待。 “不知八哥给皇阿玛准备了什么寿礼,也让咱们兄弟先开开眼呐!” 八爷一点儿都不扭捏,当下含笑道:“正想让你们俩掌掌眼,若是瞧出什么不妥之处,也好能给哥哥提个醒。” “八哥客气了,八哥准备的东西怎会有不妥之处?咱们做弟弟的也就跟着八哥开眼罢了。” 当下,九爷十爷跟着八爷起身,兴冲冲地直奔正堂。 正堂的桌上果然放着个一尺有余长宽的锦盒,石剑指着这匣子道:“启禀主子爷,就是这个了。” 八爷点点头,示意他打开,旋即石剑上前将锦盒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取出一尊莫约一尺长宽、百子嬉春的玉雕。 九爷登时就赞不绝口:“岫玉原算不得稀罕,可这样大个头还没有杂质全然通透的岫玉还真是不多见。” “红绿白黄黑俱全,色彩丰富又艳丽,质地也细腻温润,”十爷也一个劲儿点头,“再说这雕工,也是浑然天成,确是难得。” 八爷瞧着也很是满意,福晋也算是花了心思。 关于给万岁爷敬献寿礼的事儿,年后八福晋就主动应承了下来,一方面八福晋是真的想为八爷分忧,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扭转自己在八爷心里的形象。 原本八爷对八福晋还不放心来着,实在是八福晋做事儿太不靠谱,但是八福晋拍着胸脯保证,又挑了几块玉料向八爷展示,都是八福晋带过来的嫁妆,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玉石,连一贯眼光颇高的八爷瞧着都稀罕。 这块岫玉是八爷挑中的,虽然尺寸够大质地也是一流,但是岫玉本身不算稀罕,作为寿礼敬献给万岁爷,不会扎了别的皇子的眼,当然八爷也是下了功夫的,特意挑了百子嬉春的图案,万岁爷瞧着定然喜欢。 第421章 另寻出路 不用八爷叮嘱,八福晋也知道给万岁爷的寿礼必得万无一失,所以这程子一直不错眼珠地盯着玉雕的进展,待雕刻完成,八福晋就赶紧让人快马加鞭给八爷送了过来。 “听闻大哥也给皇阿玛准备了玉雕呢,不过……”说到这里,十爷顿了顿,打量着八爷的神色,然后才继续往下道,“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和田玉的。” 八爷闻言就笑了:“不错,的确是和田玉雕,昨儿在大哥那儿,我还亲眼瞧见,半尺高的祥云腾龙呢,真真是好宝贝,皇阿玛见了定会喜欢。” 九爷看了一眼桌上的百子嬉春,顿了顿,含笑道:“也不知太子殿下给皇阿玛敬献的是什么寿礼。” “后天不就知道了。”十爷道。 …… 在八爷这里瞧过稀罕之后,九爷跟十爷就双双告辞了,说是去别的皇子那里也瞧瞧稀罕。 目送九爷十爷离开,八爷转身又进了正堂,仔细打量着桌上的百子嬉春玉雕,伸手在上面轻轻抚摸,温润的触感让八爷满意。 所以,福晋也不尽是一无是处,还是有做贤内助的本事的。 “主子爷,这是随寿礼一并送来的密信。”石剑道,一边从怀中取出密信,送到八爷面前。 玉雕让九爷十爷瞧瞧也就罢了,密信就算了。 八爷收回手,然后接过信打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眼中就不由露出一丝讥诮。 太子殿下一贯防着他们这起子兄弟像是在防狼,防着他们也就罢了,如今是连皇阿玛也一并防着了呢。 皇阿玛为什么会特地留下四哥帮衬太子监国理政?皇阿玛明显显地就是挑中四哥,想着让四哥做太子的左膀右臂。 太子可好,皇阿玛前脚才离京,后脚就把四哥逼去巡视什么劳什子的永定河了。 四哥的脸要往哪儿放?皇阿玛的脸又要往哪放? 这趟南巡结束,待皇阿玛圣驾回銮,不定又要怎么找太子的错处呢。 倒是四哥…… 皇阿玛这程子明显显很看重四哥,显然是对四哥在大哥跟太子大闹灵堂时候的做法十分满意。 还不止皇阿玛,自那之后,大哥不也一门心思地拉拢四哥? 如今眼瞅着是太子不待见四哥,一门心思地排挤四哥,想来四哥对太子必然是寒了心,指不定四哥就要倒向大哥了呢。 若真是那样的话,他如今在大哥身边的位置…… 少不得要为四哥腾腾位儿了。 四哥如今正得圣宠,因为五公主跟舜安颜的亲事,跟佟家也多了层姻亲,大哥少不得想借着四哥巩固跟隆科多的关系,哪儿有不捧着四哥的? 而他呢? 蓦然回首,他身后好像就只有福晋带来的安亲王一脉的势力,就这样,因着新婚将将半年,压根儿就不稳固。 所以在大哥眼里,自己又哪里比得上四哥。 跟四哥虎口受的那道伤相比,他这为大福晋守孝一年的举动,倒显得有些不疼不痒了,尤其是八福晋在大阿哥周岁生辰那天还闹出笑话,他所谓的孝心简直就只剩下滑稽可笑。 他还能指望惠妃跟大哥因此念自己的好儿? 想到此处,八爷不免一声叹息。 “哎!” 想到此处,八爷又是一番长叹,对着桌上的百子嬉春怔怔出了一会儿的神,然后八爷又重新仔细看了一遍信,目光在“裕亲王卧病”上停顿了下来。 思量半晌,八爷起身,然后抬脚就往书房走,待进了书房,行至桌后,八爷拿起了毛笔,跟着进来的石剑忙不迭过来帮着磨墨。 一通笔走龙蛇,八爷放下毛笔,然后吩咐石剑道:“快马加鞭把信传回京师。” “是,奴才遵命。”石剑忙不迭躬身道。 等信干的功夫,石剑为八爷倒了杯茶端过来:“主子爷,您喝口茶润润。” 八爷垂眼看着茶杯里面从曲卷一点点舒展开来的碧螺春,目光幽深。 既然大哥更看重四哥,那他也不得不为自己另寻出路。 …… 此时此刻,一众皇子想必都在好奇太子殿下究竟给万岁爷敬献了什么寿礼,而太子殿下给万岁爷敬献的寿礼,这时候就摆在万岁爷的跟前。 第422章 回京 不止有太子的,还有四爷的,这两人留守京师,自是不能当面给万岁爷敬献寿礼,是一道派人将寿礼送过来的。 太子殿下送的是费尽心思寻来的右君真迹、自己亲手抄写的《孝经》以及太子妃亲手绣的《百寿图》。 万岁爷一向爱好书法,对右君真迹自是爱不释手,当下便好一会儿品鉴,不时发出感慨称赞,然后让梁九功给好生收着。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小心翼翼接过,心中暗道,看来太子殿下这回送的寿礼可是送到了万岁爷的心坎上去了。 只是梁九功也就猜对了一半,除却右君真迹,剩下太子敬献的寿礼,万岁爷的热情可就明显不在了。 太子六岁即开蒙,师承满汉大家,又得万岁爷亲自指点,书法造诣乃众皇子之翘楚,用心抄录的《孝经》,那自是赏心悦目。 只是万岁爷态度淡淡的,随手翻了两页便就撂下了,至于太子妃绣的《百寿图》,万岁爷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倒是四爷敬献的一套、十二枚田黄印章,万岁爷饶有兴致一一观瞧,还叫梁九功取了印泥过来试用。 万岁爷看着纸上的印章,摇摇头评价道:“老四这刻章的手艺也就勉强过得去。” 老四信中提到,这些子印章都是自己一手雕刻,一片拙心,恳请皇阿玛不嫌弃。 万岁爷评价挺中肯,四爷刻章的手艺不算多出挑,瞧着是给万岁爷送了十二枚印章,不定背后刻坏了多少呢。 说是拙心倒是一点儿没自谦,是真的……有些笨拙。 不过万岁爷倒也不嫌弃,放下了印章,还吩咐梁九功道:“好生收着。”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又小心翼翼将印章收好,目光落在一旁的《孝经》跟《百寿图》上,顿了顿,也小心翼翼将这两样收了起来。 “着人给老四送点儿明前茶过去,”万岁爷一边拢着茶一边吩咐,“就朕喝的这碧螺春就不错。” 太子跟四爷的寿礼一道送来,万岁爷却只赏赐了四爷,旁人不定怎么想呢,梁九功心中暗道。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应声,当下躬身退下。 瞧过了儿子敬献的寿礼,万岁爷又翻开了一道送过来的折子,是四爷的折子,里头详述对永定河的巡视情况,以及对关于治理永定河的几点意见。 洋洋洒洒几千字,万岁爷起初只是随手翻翻,翻着翻着表情却愈发严肃起来。 …… 万岁爷赏赐的明前茶还在路上,四爷跟维珍正准备启程回京。 来的时候,还白雪皑皑的,这才过去多久?到了回去的时候,已是积雪消融,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嫩绿,好像一下子就春回大地了。 维珍没功夫赏春,她现在有些恍惚,真的已经过了二十天? 好像昨天才刚到,今儿就得回去似的。 “主子,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维珍正坐在软榻上出神的时候,女贞走了过来,福身禀报。 维珍回过神来,冲女贞点点头:“辛苦你了。” “奴婢不敢!”女贞吓了一跳,忙不迭又福下身去,诚惶诚恐道,“能伺候主子是奴婢天大的体面!主子切莫折煞了奴婢!” 维珍看着面前恨不得把脸贴在地上的姑娘,忍不住心中默默叹气,当下伸手扶了女贞起来,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两个荷包递到女贞面前:“这是赏赐你跟连翘的,拿着吧。” 女贞还有些踟蹰不敢接。 伺候维珍这二十天,她没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反倒比从前还要轻松,尤其是这些天的伙食都跟着提升了一个档次,她跟连翘甚至都胖了些,还额外得了两身新衣裳。 这时候瞧着维珍手里的两个鼓囊囊的荷包,她觉得这赏赐烫手。 “让你拿你就拿。” 还是维珍沉了脸,女贞才硬着头皮接过,然后又不由分说跪地给维珍磕头谢恩。 “多谢主子!”再开口的时候,女贞声音都带着点儿哽咽。 要是能一直伺候李主子就好了,只是她这样的身份哪儿配跟着李格格回京伺候? 第423章 所以,这是……原主的家? 维珍是真见不得这样场景,当下拍了拍女贞的肩膀,让她退下。 “怎么了?”四爷进来的时候,就瞧着维珍正坐在软榻上发呆,他行至维珍面前,低着头看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维珍不说话,只伸手抱住四爷的腰,整张脸都埋进四爷的怀里。 四爷还有什么不懂的?当下默默叹了口气儿,一边伸手抱着维珍,一边柔声道:“下回得空爷再带你过来。” 维珍没说话只使劲儿点了点头,四爷怕她哭,正想着哄哄她,维珍却突然站了起来,拉着他进了寝房,四爷顿时就觉得喉头有点儿紧。 怎么着? 这是打算临行之前再……再骑回马? 他倒是没问题,就是担心维珍的腰受不了,昨晚还骑到半夜呢。 维珍并不知道四爷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把人摁在床上坐下,然后动手打开了旁边的一个小包袱,递到四爷面前。 “本来是想着早些送给你的,只是……前几天才织好,你知道的,我就是手笨,”维珍叹着气道,带着股子明显的自暴自弃,“算了,现在也用不上了,你留着等冬天再戴吧。” 四爷一脸狐疑,打开包袱,才发现里面装着一副手套,就是从前维珍给大格格织的那种半截手套,他为此还没少吃闺女的味儿,没想到维珍竟然也给她织了一副。 四爷把手套拿在手里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嘴角一个劲儿上翘,蓦地转头看向维珍:“你什么时候织的?爷怎么都不知道?” 就是故意不让你知道啊!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哪知道……惊喜延迟,变成了鸡肋。 被四爷看的不自在,维珍撇撇嘴,小声道:“刚到第二天,我让小连子回京把针线给取来了,想着给你织副手套,你在外巡河的时候能用上。” 不管是骑马的时候戴在棉手套里,还是写字记录的时候用,肯定能暖和一些的。 只是…… “哎!”维珍又叹了口气儿,有些自暴自弃地道,“怪我手太慢。” 什么大清帝国掌握织毛线的神,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她就是很菜很菜。 “不慢不慢,现在还用得上!”四爷忙不迭道,当下就把手套给戴上,伸到维珍面前晃了晃,“等会儿骑马的时候,爷就戴着!” 维珍眨眨眼:“四爷要骑马啊?不……不跟我坐马车的吗?” 四爷:“……那爷改日再戴。” 维珍不由抿唇笑了,伸手握住四爷的手:“以后每年都给你织一副。” 四爷嘴角翘得更高了:“口说无凭,咱们拉钩!”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现在怎么跟大格格似的?” “你就说拉不拉钩吧!”四爷梗着脖子,冲维珍翘起了小手指。 维珍一脸嫌弃,到底还是伸手小手指跟四爷拉了钩,只是拉完钩四爷却没撒手,直接握住了维珍的手,把维珍拉了起来,一路牵着出门上了马车。 …… 回京的路上,维珍照旧在马车里头昏昏欲睡,等四爷叫醒她的时候,维珍人都有些恍惚。 “到了?”维珍打了哈欠问。 四爷没说话,伸手撩开了维珍那一侧的帘子,维珍眯着眼朝外看去,对面是个陌生的巷子,巷子口有一棵海碗粗细的柿子树,两侧都有宅院,瞧着不算大,但是却也算是十分规整,应该也算是体面人家。 不过…… 这是什么地方?四爷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维珍看了看窗外,又扭过头看四爷,一脸茫然。 她这一副迷迷糊糊的表情引得四爷发笑,伸手在维珍脸上捏了一把,然后含笑道:“怎么?睡迷糊了?连自己家都认不得了?” 自己家? 维珍闻言,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扫脸上的茫然,她蓦地扭过头再仔细看去,果然靠着巷子口柿子树的那家宅院,门前挂着的灯笼上头写着“李”字。 所以,这是……原主的家? 短短几秒,维珍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四爷……没发现什么吧? 第424章 她真的很受困扰! 她死死盯着一街之隔的李府,使劲儿地吞咽了两口,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维珍才大着胆子扭过头垂着眼看四爷,小声道:“妾身刚才还以为在做梦呢。” 四爷听着她微微带着颤的声音,颇为心疼,一边伸手揉了揉维珍的肩头,一边叹了口气儿,道:“爷本想带你去李府走一遭呢,只是你兄长年后送李夫人远赴长乐县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长乐县远在福建,李父去年才调任过去,李母当时生了场病,故而没能随李父前往,如今病养好了,又记挂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所以年后就由儿子李绘清护送去了长乐县。 因为前几日维珍晚上睡的不安,所以四爷就打算这回顺路带维珍回娘家走一趟的,也好让维珍高兴高兴,只是派人来李府递消息,四爷才知道李家压根儿没人,连李绘清的夫人、维珍的嫂子董氏也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塘沽。 四爷对此也很无奈。 “等下回你父母回京了,爷就安排你们相见。” 听着四爷的语气并无异样,维珍这才默默舒了口气儿,然后靠在四爷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妾身都听四爷安排。” “要不要下来逛逛?”瞧着维珍似乎有些低落,四爷还体贴地建议,“或者这附近有你从前爱吃的点心,爷叫人买些带回去。” 维珍摇摇头:“妾身没什么想吃的,还是早些回去吧,妾身想赶回去陪大格格跟小西瓜用晚膳。” “也好。” 四爷点点头,放下帘子,伸手在车壁上拍了拍,马车旋即行驶向前。 …… 一走二十天,待维珍再回家的时候,不光光受到了大格格的热情接待,连小池子他们都个个笑得见牙不见眼。 “主子吉祥!” “平身吧,这程子家里可还安生……” 不待维珍话说完,就被大格格的小奶腔给打断了。 “额娘!” 甫一瞧见维珍进门,大格格就从沙坑里头跑了出来,然后小炮弹似的冲向维珍。 维珍哪里还顾不得别的,赶紧迎上去,对着大格格伸出手:“大格格慢些,仔细跌跤!” 大格格一把抱住了维珍的腰,整张小脸都埋进维珍怀里,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额娘!我好想你!每天都好想!你怎么走了那么久?” 维珍真是心疼又心虚,她之前还嫌四爷这当爹的没有心,离家在外这么多天,好像都不怎么惦记孩子似的,其实…… 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二十天她过得真的挺开心,像是出笼的鸟儿,就顾着撒欢到处飞了,还真的没怎么想笼子里的事儿,就连她的两只小小鸟,她其实也没怎么想。 她这个做娘的好像有点儿不称职哈。 “额娘也想的你呀!”维珍心疼又内疚,伸手轻轻揉着大格格的后脑,柔声道,“额娘已经跟你阿玛商量好了,下回再去庄子玩,也把大格格给带上!大格格就能每天见到额娘了。” “真的?额娘不骗人?”大格格忙得仰起头,水汪汪的一双眼巴巴地看着维珍。 维珍忙不迭点头:“当然是真的,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额娘还没给我生小妹妹呢!”大格格控诉道,小嘴嘟囔着。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小孩子的记性会这么好?! 她真的很受困扰! 不过小妹妹现在不是重点,大格格也就是提了一嘴,又赶紧冲维珍伸出手,一脸警惕道:“额娘,咱们拉钩上吊!”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好!” 真不愧是你爹的好闺女!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是……唐三藏!” 对于人生的第一本睡前读物《西游记》,大格格最喜欢的是孙行者,最讨厌的就是唐三藏,对此维珍十分意外,小孩子喜欢孙行者很好理解,但是讨厌唐僧的还真不多见。 事实上,对于《西游记》人物的喜恶,读者往往都会忽视唐僧,对此,维珍还特别采访过大格格,为什么偏偏讨厌唐僧,小朋友不是一般都更讨厌好吃懒做的猪八戒吗? 说起这个,大格格就深恶痛绝,小手掐腰,一脸谴责:“他自己不吃肉就算了,还不许别人吃肉!讨厌!再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了!” 第425章 她真的真的很受困扰! 维珍:“……” 行吧,要是这个思路的话,那她……也讨厌唐僧! 非常讨厌! 拉完钩,大格格还黏着维珍不放,维珍赶紧让茯苓跟甘草去箱子里头把她给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 “有孙行者!还有三太子!知道你讨厌唐三藏,所以额娘特别没买他!” “额娘最好了!” 大格格欢喜得手舞足蹈,这下也不粘维珍了,欢欢喜喜地过去玩面人儿了。 维珍听着大格格的笑声,不由也跟着抿唇笑了,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大格格还哭唧唧的,现在就笑哈哈了。 不过,也有小孩子的情绪特别稳定,就比如说,自打维珍进门,就一直蹲在里头玩沙子的小西瓜。 他先是瞪着小鹿眼看着一会儿哭又一会儿笑的姐姐,这会儿又看看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维珍,一脸茫然,一副还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哄好了闺女,维珍又赶紧疾步行至沙坑前蹲下,去哄儿子。 “小西瓜,你想不想额娘呀?”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冲小西瓜伸出双手,“要不要来额娘怀里呀?” 小西瓜兀自一脸迷茫,上上下下盯了维珍两圈,然后转头看向边上跟着伺候的乳母,询问的表情很明显,而且不止询问,小家伙还带着警惕呢! 这人谁啊?把姐姐搞得又哭又笑,现在竟然也对他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他必须远离! 乳母看了看小西瓜又看了看维珍,一脸尴尬,然后蹲下来,小声提醒小西瓜:“二阿哥,这……这是主子呀,快叫额娘!” 小西瓜将信将疑地转过头,又盯了维珍一会儿,才试探着小声开口:“额娘?” 维珍:“……”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小孩子的记性会这么差?! 她真的真的很受困扰! 被儿子疑惑的眼神看的心里拔凉拔凉的维珍,脸上还强颜欢笑:“是呀,我是额娘呀,小西瓜这是认出额娘来了?” 小西瓜蹙着眉盯着维珍,渐渐地,眉头舒展,小西瓜笃定地点点头:“你是额娘。” 维珍:“……呵呵,儿子你可真棒!” 认出了维珍,小西瓜也就不高冷了,当下就赶紧喷着小碗送到维珍跟前,一脸期待地跟维珍道:“额娘,吃饭饭!刚做好的,趁热吃。”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你可真是娘的好大儿! 到底不想打击儿子的一片孝心,维珍接过了小碗,用袖子挡着,装模作样地吃完了一碗饭,还努力演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小西瓜做的饭饭就是香!看!额娘吃的多干净!” 额娘牌彩虹屁虽迟但到,见小西瓜一脸激动,维珍又赶紧鼓励:“再接再厉,下次也给你阿玛露一手,记得一定要换个大碗,你阿玛饭量有……这么大!” 维珍夸张地比划着,小西瓜一个劲儿点头,然后催着乳母带他去找大碗,维珍看着他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了。 她儿子真是太可爱。 也不知道四爷小时候是什么样儿的。 “二阿哥真真是玉雪可爱,”肖嬷嬷也看着小西瓜,一向严肃的脸这时候都带着慈爱的笑,“长得结实,不像主子爷小时候,时常生病,还总是不长肉。” 想到幼年四爷,肖嬷嬷又不由叹了口气儿。 维珍看向她,由衷道:“多亏嬷嬷悉心顾看,四爷才能平安长大。” 对于四爷跟肖嬷嬷的关系,当事双方都没有提过,但是维珍还是能从细枝末节处察觉出来。 四爷当年刚满月就被送到孝懿皇后膝下抚养,只是孝懿皇后自己身子都一直不大好,所以自是没有心思照拂四爷,倒是肖嬷嬷,明里暗里没少为四爷操心。 肖嬷嬷心善,四爷重情,才成就了这一段主仆情分。 “格格谬赞了。”肖嬷嬷忙摇摇头,在照顾四爷这事儿上,她从不居功,她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照顾主子本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格格如今既是回来了,那奴婢就算是功德圆满了,就不搅扰格格了。” 第426章 这辈子都做不来 肖嬷嬷这二十天一直都待在维珍这儿,连前院儿都没回,可以说是不错眼珠地看着大格格跟小西瓜,如今维珍回来了,肖嬷嬷也总算松了口气儿,就想着告辞回前院儿。 “辛苦嬷嬷了。” 维珍没有强留肖嬷嬷,待肖嬷嬷走后,维珍才叫来小池子,吩咐道:“明儿你去趟前院,把我从庄子里头带回来的特产样样都挑一些给肖嬷嬷送去,额外再给肖嬷嬷包二十两银子一并送去。” 自然,四爷也肯定会赏赐肖嬷嬷,不过一码归一码,她也是真心感激肖嬷嬷,若是没有肖嬷嬷帮衬着,她怕是都不敢随四爷离开去庄子的。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躬身领命退下。 大格格说想吃蛋黄酥跟鸡蛋糕,但是眼瞅着天儿都擦黑了,维珍就跟大格格打商量明天再做,大格格也没闹,乖乖点头答应了。 当下维珍吩咐茯苓去膳房领膳,一边询问起了这程子府上的动静。 甘草道:“回主子的话,这程子后院儿都是风平浪静的,没出过什么事儿,就是奴婢听说武格格如今的日子不大好过。” 维珍抿了口茶,问道:“怎么个不好过法儿?” “奴婢听闻,前些时日,武格格早上去正院儿给福晋请安,一不小心碰碎了个花瓶,惊得大阿哥嚎哭不停,怎么都哄不好。” “福晋还请了太医过来,说是大阿哥受了惊吓的缘故,太医还给大阿哥开了方子。” “福晋当天就罚了武格格,让武格格给大阿哥抄经祈福来着,从那之后,武格格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听说日日抄经到深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把头天抄好的经送到正院儿去。” 事情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福晋发怒以至于罚武格格抄经,也算是可以理解,但…… 若是大阿哥情况当真严重的话,福晋又怎么可能不派人去庄子里头禀报四爷呢?四爷可是一贯挂心大阿哥身子的。 可见大阿哥的情况并不严重,但即便如此,福晋还是罚了武格格,后面应该也是福晋授意,膳房才会苛待武格格。 既不是因为大阿哥,那福晋又是为什么一改对武格格的亲和厚待呢? 维珍慢吞吞抿着茶,脑中回想起前不久武格格登门给小西瓜送生辰礼的情景。 从前还在阿哥所的时候,武格格也登过门,只是那个时候,武格格对她明显是试探,但是上一次,武格格却变成了示好。 试探跟示好的区别,维珍自然感受地出来。 只是不管是那种,维珍都不想跟武格格搭上关系,她当时的态度也很明确,只当听不出武格格想去她后院赏花的意思,连茶都没给武格格上第二杯。 武格格自打进门,就牢牢抱住福晋的大腿,期间还顺着福晋的意,没少明里暗里针对她,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要转头向她示好? 自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 那什么是她能给得了的,而福晋给不了武格格的呢?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四爷。 福晋没少举荐武格格,但是每一次都以碰壁告终,武格格进门都是两年前的事儿了,十六岁的少女如今都变成十八岁的大姑娘了,眼瞅着明年又是选秀年,少不得还有新人入府,武格格怎能不慌? 她定是慌得不行,以至于都起了背叛福晋改投自己的心思了。 想想武格格这也是情非得已,但是…… 维珍没办法接受。 不仅仅是因为跟武格格之前的过节,也不仅仅是因为担心福晋的记恨,她是做不来。 做不来像老鸨一样给四爷拉皮条。 四爷自己主动想起来武格格或者别人是一回事儿,她主动给四爷拉皮条是另一回事儿。 她做不来,这辈子都做不来。 喝完最后一口茶,维珍将茶杯放下,又问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甘草点点头:“还有就是,五日前,爱新觉罗氏入府探望福晋与大阿哥。” 甘草口中的爱新觉罗氏,是福晋的额娘,没错,人家跟当今万岁爷一个姓,只不过是爱新觉罗氏的远支。 第427章 又是被漏风小棉袄们痛击的一天 从前住在宫里,倒是不方便探望闺女,如今搬出宫了,倒是方便了爱新觉罗氏时常入府探望闺女跟外孙。 自然福晋是四爷的正妻,三不五时地请母亲入府小聚,这并无不妥,不像她们这些格格侍妾,是没有资格邀请娘家人登门相见的。 想到娘家人,维珍又想起了方才见到的李府,她没想到四爷竟然会主动带她去李府绕一圈,当时她只觉得惊恐不安浑身战栗,这时候再回想起来,少不得心生感动。 四爷……是真的很好。 他英俊、帅气、成熟、体贴、会疼人,工作认真对自己要求高,还有些无伤大雅、甚至让她喜欢不得了的孩子气,若是在后世,能嫁给四爷这样的男人,又复何求? 爸爸妈妈肯定也特别喜欢这样的女婿吧。 …… “主子爷吉祥!” 维珍正失神,就被甘草给打断了,她回过神,果然瞧着四爷正朝她走过来。 “四爷?”维珍愣愣地看着四爷,一时都忘了起身行礼。 四爷怎么来了? 刚从庄子回来,维珍以为四爷肯定要去福晋那儿的,而且……大阿哥不是病了吗? 四爷看着她这一副傻乎乎的表情,一颗心真是软得发酸,才分开多一会儿?就这么久别重逢的不可置信。 他行至维珍面前,伸手捧着维珍的脸,低着头看她:“怎么?爷来了你不高兴?” 怎么会? 维珍摇摇头,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嗅着四爷身上淡淡的沉水香,维珍鼻子就陡然一酸,她忙深吸几口气儿,竭力不让自己在四爷面前失态。 真是的,明明之前都好好儿的,才一回来,就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四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一边揉了揉维珍的后脑,一边道:“爷听说大阿哥身子不大好,刚刚过去看了看。” 维珍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子,仰着头问四爷:“那大阿哥现在情况如何?” “还不错,爷过去的时候,乳母刚刚喂过,爷看着他睡着才走。” 那福晋没有留你用膳吗?没……没留你在正院歇下吗? 维珍问不出口,也不想问,使劲儿地吞咽了两下。 她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从前装聋作哑的像藏头的鸵鸟,现在好像渐渐藏不住了。 四爷看着怀里柔顺的女人,微微蹙眉。 怎么一回来就心情不好? 是因为刚才没有见到家人,所以才会难过的吗? 四爷正要出言宽慰,却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小奶音。 “阿玛!” 维珍旋即放开了四爷,四爷也笑着扭过头去,冲一脸惊喜的大格格招手:“是大格格呀,快来阿玛这儿!” 大格格却一脸纠结,朝门外看了看,然后又扭头跟四爷道:“阿玛你先等等,我先把弟弟带进来!天儿黑了,不能由着他一直玩沙子!” “去吧!”四爷笑着点点头,一脸赞许。 看着大格格小跑着出去,四爷在维珍身边坐下,含笑跟维珍道:“咱们大格格真是越来越有姐姐样儿了。” 维珍心里的那股子情绪这会儿也消散了,听四爷夸大格格,维珍也笑着点头:“确实是呢,别看她平时对小西瓜好像挺不耐烦的,其实心里且疼弟弟呢,她自己不喜欢挖沙子,嫌沙子脏兮兮的,但是如今却也肯陪弟弟玩儿呢。” “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想起来给孩子挖这么大的沙池?”四爷对此一直很好奇,“难道你小时候喜欢玩?” 维珍:“……” 哪个小孩儿不喜欢啊! 在后世想玩沙子那是得花钱的好不好?! 正琢磨着要怎么回答,那边大格格已经带着小西瓜进房来了,姐弟两人还齐心协力、小心翼翼地抬了……一大碗沙子。 然后就在四爷茫然不解的目光中,姐弟俩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在四爷跟前停下。 “阿玛,吃饭饭!”大格格跟小西瓜异口同声地道,“这是我们亲手为阿玛做的!” 四爷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又是被漏风小棉袄们痛击的一天。 第428章 高郎中 回京没几天,四爷又得出城,这回倒不是去巡河,而是随太子一道,前往天津卫迎驾。 从京师到天津卫骑马得两日,在天津卫准备迎驾事宜,也要两日功夫,等接驾再返回京师,前前后后怎么也得六七天的功夫。 之前四爷也出城迎驾过,但是却也没用迎出这么远过,自是因为这回不一样,这回正好赶上万寿节。 虽然万岁爷今年是在苏城过得万寿节,但是毕竟还没过多久,三月都还没出呢,作为万寿节没能在御前尽孝的皇子,自然得展示孝心,不止太子跟四爷要去,连十二阿哥跟十五阿哥也要一并跟着去。 十五阿哥今年也就才七岁,将将学会骑马,至于再小的皇子就算了。 不仅皇子们重视,连直隶巡抚李光地也请了旨前往接驾。 因为今儿要早起出门,所以四爷昨晚上宿在前院儿,这会子苏培盛叫起四爷,按照四爷的习惯,早上的茶是要沏得浓一些的,只是这次苏培盛端来的却是白水。 四爷看着杯子里的白水,表情没什么变化,端起茶水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苏培盛这才默默松了口气儿。 四爷的胃不好,按说就不该喝浓茶,更别说还是大早上起来空腹喝浓茶了,只是他一个奴才,哪里敢劝? 倒是这一趟李格格陪着四爷去庄子小住,日日晨起,李格格都吩咐给四爷上白水,不要沏浓茶,四爷也没说什么,白水也都喝了。 可见李格格的话好使,只是要是李格格不在呢? 苏培盛担心四爷又要非浓茶不喝,直到这会子亲眼瞧见四爷把白水喝完,苏培盛才彻底放心。 一杯水喝完,四爷将茶杯放下,那边小连子也已经摆好了早膳。 “主子爷,该用早膳了。” 四爷起身朝正堂走,却突然跟苏培盛道:“去把顾俨叫来。” 顾俨是四爷老师顾八代的儿子,如今担任贝勒府的司仪长,从四品官职,说白了,就是四贝勒府的大管家。 “是,奴才这么就去。” 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退下,吩咐人去顾俨过来,瞅着外头黑漆漆的天儿,真是满脑子都是问号,这还不到三更呢,人家顾大人肯定还没起呢,也不知四爷非挑这个时候叫人做什么。 等顾俨披着夜色匆匆赶来的时候,四爷已经用罢了早膳,正坐在软榻上喝茶。 “奴才见过主子爷,主子爷吉祥!”顾俨忙不迭上前行礼。 “起来吧,”四爷点点头,放下茶杯,一边看向顾俨,“吩咐你去寻郎中,寻得怎么样了?” 自宫中搬出来,四爷就吩咐顾俨去寻一位医术精湛、底细可靠的郎中,自然贝勒府看病随时都可以请太医,但是四爷还是想找一位住府的郎中,太医院人多眼杂的,四爷也不想自己府上的事儿传的到处都是。 自然之前一直负责给四爷府上瞧病的许太医还算可靠,可毕竟许太医的主子是德妃,四爷虽然是做儿子的,却也不想德妃对自己宅子里的事儿了如指掌。 顾俨忙不迭道:“回四爷的话,奴才已经物色到了一位姓高的郎中,此人如今二十有七,往上几代皆从医,其祖父自顺治爷在位的时候起就做了太医,医术了得,在宫中伺候了大半辈子,十年前才因年事已高告老还乡。” “说来可惜,高老太医膝下只有一子二十五岁便英年早逝,而高郎中作为高家独苗,却偏生天生残疾,虽然尽数承袭其祖父医术,但却没有入宫做太医的可能,从前随祖父回乡开了家药堂为生。” “六年前,高老太医过世,高郎中原本是是再无机会再回京的,只是后来他老家邳县遭了水灾,高郎中家宅铺子都被冲毁,后来接受祖父旧友的援手,于去年底才又孤身一人回的京师。” “高郎中如今在南城租了套巴掌地儿坐堂,因着初来乍到,名声不显,他又不善经营,所以空有一身本事,药堂却是凄风惨雨,勉强只够果腹。” 顾俨禀报的十分详细,四爷听了也满意大半,只是…… “他残疾得可厉害?”四爷问道。 第429章 有……有什么看头? “回四爷的话,高郎中左右手皆是天生六指儿,”顾俨忙道,然后又添了一句,“高郎中最擅妇婴一科。” 高郎中的祖父原本就是最擅妇婴一科的,自然一手教出来的孙子也是如此。 在封建王朝,连官员都必须得五官端正不能有任何身体缺残,更别说是要入宫伺候贵人玉体的太医了。 高郎中固有医术了得,却打一落生就没有入宫做太医的机会。 按说高郎中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合适在四爷的府上伺候,但是顾俨还是想为高郎中争取一把,毕竟高郎中是他这些时日来,找到的医术最好,同时身家也最干净可靠的了。 四爷对于六指儿倒是并不在意,只要不是外表太过骇人就成,毕竟寻摸郎中主要还是为了顾看后宅女眷,若是相貌太过怪异,只怕要吓着女眷,尤其是维珍,她胆子那么小。 比起外在,四爷更看重真才实干,而高郎中擅长妇婴一科,这就更对四爷的心思了。 “既是你挑中的,想必是好的,如此就赶紧请人入府吧。”当下,四爷便点头道。 “是,奴才遵命,”顾俨躬身领命,“要是主子爷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四爷叫住了顾俨,抿了口茶,然后又吩咐道,“得空去把李文烨的官档给调出来,回京之后爷要看到。” 李文烨……是谁? 顾俨脑中空白了足足三秒,才总算想起来,李文烨是李格格的父亲,如今正远在福建长乐做知县。 好端端地,主子爷怎么想起来看李文烨的官档了? 而且,一个区区七品知县的官档,有……有什么看头? 顾俨一时想不明白,不过却也不耽搁他麻利地躬身领命:“是,奴才遵命。” …… 四爷走后将近一个时辰天才亮,福晋一向早起,这几天又格外觉少,这时候都已经在小佛堂里头捡了半个时辰的佛豆了。 李嬷嬷去瞧过了大阿哥,然后匆匆来小佛堂里头找福晋。 “福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李嬷嬷道。 福晋点点头,对着佛像虔诚三拜,然后被李嬷嬷扶着站了起来,只是跪了这么长时间,福晋的腿脚都是麻的,才一站起来,就不由蹙眉,一阵头晕目眩,李嬷嬷赶紧把人扶着在凳子上坐下。 “福晋,您先缓缓。”李嬷嬷道,一边坐在蒲团上,给福晋揉腿。 “主子爷已经走了?”福晋问道。 “是,王全子刚刚来回话,说是四爷过三更就出门了,”李嬷嬷道,“这会子四爷怕是都出京了呢。” “自搬出宫后,四爷是越发忙了,一个月竟都没几日待在京师……” 说到这里,李嬷嬷自知失言,忙不迭打住,小心翼翼打量着福晋的神情,瞧着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儿。 四爷的确是越来越忙了,在家的时日也越来越少,但是却也不耽搁四爷宠爱李格格,这不,四爷出宫头一次去庄子小住,谁都没带,就只带了李格格一人呢。 这还不算,回京之后,四爷也日日都宿在李格格那儿,也就回京当天来正院一趟,为的还是来看大阿哥,待大阿哥睡着之后,就走人了,前后也就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哎! 从前还在阿哥所的时候,四爷多少还知道收敛,再加上有德妃娘娘的叮嘱,四爷对福晋就算不喜也要过过面子,如今这一搬出宫,四爷偏宠李格格,竟是越发不管不顾了。 这也难怪福晋这程子总是失眠,连她这个老婆子都是日日惴惴不安。 福晋似是没听到李嬷嬷的话,只眯着眼儿看门外鱼肚白的天光,半晌无言。 “大阿哥可睡醒了吗?”蓦地,福晋回过神来问李嬷嬷。 李嬷嬷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奴婢方才去瞧的时候,大阿哥还睡着呢。” 打量着福晋紧锁的眉头,李嬷嬷小心翼翼道:“福晋,之前太医说过,如今大阿哥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好是能睡多久水多久。” 第430章 怄的要死 福晋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四爷从庄子回来那天,是来过正院的,福晋多日不见四爷,哪儿有不喜的?一边吩咐王全子去膳房提膳,一边忙不迭叫乳母把刚吃过奶的大阿哥带来。 “主子爷,大阿哥已经会叫人了!”福晋难掩欣喜,巴巴地跟四爷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四爷听了也挺高兴,大阿哥是一众孩子中开口最晚的,四爷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挺着急,就担心着别是先天不足,毕竟大阿哥不是瓜熟蒂落生下来的孩子,又一直体弱。 “既是刚吃过奶,那就别折腾他,爷过去瞧瞧就是。” 四爷担心一通折腾会让大阿哥吐奶,所以就自己亲自过去看大阿哥,福晋自然笑盈盈跟上,一边还不住道:“大阿哥虽然开口迟,但是发声特别清楚!” “这是你教的好。”四爷道。 自过年来,四爷难得给福晋好脸,福晋心酸之余,也备受鼓舞,只是待见到大阿哥之后,福晋心里就只剩着急跟错愕了。 “大阿哥,这是阿玛,快叫阿玛啊!” 看着床上一脸警惕、嘴巴紧闭的大阿哥,福晋真挺着急上火,却还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额娘之前怎么教你的?你不是叫得很好嘛?” 大阿哥看了看福晋又看了看四爷,不安地朝乳母怀里缩了缩,嘴巴闭得更紧了。 福晋身上都出汗了,想要再催大阿哥开口,却被四爷给打断了。 “算了,不着急,”四爷道,瞧着大阿哥紧张的模样,很是心疼,“他什么时候想叫就什么时候叫。” 四爷都发话了,福晋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担心四爷会嫌弃大阿哥笨,毕竟二阿哥早就会说话了,连宋格格生的二格格也比大阿哥说话早,福晋又怎么可能不着急? 好在四爷没有嫌弃大阿哥的意思,没有着急走,坐下来逗了大阿哥好一会儿,直到大阿哥在乳母怀里打瞌睡,四爷才起身离开。 然后不待福晋开口邀请四爷去正堂用晚膳,四爷就抬脚走了。 福晋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当时就红了眼眶。 要是大阿哥刚才开口叫四爷,是不是四爷就肯留下来了? …… 李嬷嬷知道福晋在苦恼什么,又苦口婆心劝着:“福晋,大阿哥如今还小,周岁生辰这才过去多久?您别着急,等大阿哥再长大些,自然就好了。” 福晋叹了口气儿,道:“但愿能如嬷嬷所言。” 李嬷嬷忙不迭点头如捣蒜:“这是肯定的,咱们大阿哥得佛祖庇佑,自然万事遂意!” 福晋回头看了一眼庄严肃穆的佛像,渐渐地眉头舒展。 李嬷嬷揉了半天,福晋的腿脚也总算缓了过来,当下李嬷嬷扶着福晋出了佛堂回到正堂。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碧瑶伺候福晋净手,福晋在桌前坐下,李嬷嬷才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百合羹给福晋递过来,就瞧着碧乔进来禀报:“启禀福晋,武格格到了。” 自武格格让大阿哥受惊、被福晋罚抄经之后,武格格每天一大早就来给福晋送昨日抄的经,福晋又没说让她抄多久,所以就算如今大阿哥身子早就没有问题了,武格格也不敢停。 福晋只当没听见,端起银耳莲子百合羹慢条斯理地吃着,倒是李嬷嬷瞪了一眼碧乔:“到了就到了,嚷嚷个什么?也不怕搅了福晋的胃口!” “奴婢不敢!”碧乔忙道。 “退下吧。”李嬷嬷摆摆手,碧乔旋即退下。 待福晋吃完早膳,漱了口之后,才想起武格格来。 “把人给打发了,”福晋面无表情道,“让她不必再日日过来了,瞧着就碍眼。” 福晋的确是要给武格格长长教训,她自认没有亏待过武格格,就算搬出宫后收回了武格格的管家权,但是却也是武格格实在不中用。 她给了武格格多少机会,可是武格格又都做成过什么?倒是害得她跌过几次脸! 要不是看在武格格是德妃挑的人,她早就忍不了了,没想到她还没怎么着武格格呢,倒是人家武格格先一步要弃她而去了! 还是一门心思要投到李格格麾下! 福晋简直怄的要死,自然要给武格格好看。 第431章 惊弓之鸟 只是如今四爷回来了,她也不想让四爷觉得自己身为福晋却苛待妾室,倒是不好一味儿让武格格抄经了。 只是不抄经就没事儿了? 福晋拢着茶发出一声嗤笑:“到底是主子爷的格格,面子还是要给的。” 面子是得给,可里子就未必了。 李嬷嬷会意,当下含笑点头道:“福晋宽容,想来武格格会感恩戴德。” …… 武格格暂时没觉得感恩戴德,她现在就像是只惊弓之鸟。 甫一出了正院,武格格身子就发软,好在佳音眼疾手快上前搀了一把:“主子,您当心脚下!” 佳音的提醒,武格格是听到了,但是她就是站不直身子,不仅仅是这些时日连白带黑地抄经太过消耗体力,也是刚从正院出来还心有余悸。 武格格实在腿软走不动,四下看了看,有气无力跟佳音道:“要不你先扶我去花园里的凉亭歇一歇。” 佳音看了看距离不远的凉亭,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扶着武格格走了进去,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佳音打量着武格格面色惨白、眼底乌青的脸,心里默默叹气,她坐下来,伸手去揉武格格一直发颤的手。 成天地抄经,武格格的手打几天前就一个劲儿发颤,因为手抖字迹不佳,又得重抄,这回武格格是真的受罪了。 “主子,等下回去,奴才用热帕子给您敷一敷,”佳音道,说这话的时候,又松了口气儿,“不过往后主子总算是不用抄经了。” 方才在正院,李嬷嬷说的清楚,说是福晋的意思,大阿哥身体好转,所以就用不着武格格再抄经了。 这时候听着佳音提起,武格格还有些恍惚:“真的不用抄了?你清楚了?没有听错?” 佳音使劲儿点头:“奴婢听得清清楚楚,李嬷嬷的确是这么说的。” 武格格这才长舒一口气儿,低头看着自己不住打颤的手,武格格就有些忍不住想哭,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没攀上李格格不说,如今又被福晋抓着把柄责罚,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武格格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咽下,才从正院出来就掉眼泪,别人会怎么想?福晋又会怎么想? 她现在可是被吓破了胆儿,万万不敢在惹福晋不快。 “佳音你说,福晋……福晋这是放过我了吗?”武格格先是四下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小声问佳音。 自从上次在这附近跟李嬷嬷狭路相逢之后,武格格如今在外就特别小心,轻易不说话,非要说话也得先观察一下环境。 佳音也难不准,踟蹰着道:“左右四爷回来了,福晋也不好再继续针对主子了。” 这倒是,四爷回来没几天,福晋就主动停了自己的抄经,武格格现在就盼着四爷能够一直待在京师,得不得宠的,武格格现在都顾不上了,她现在只盼着福晋能高抬贵手,留她条活路。 只是不等武格格舒口气儿,佳音就又愁眉苦脸地道:“可是奴婢听闻四爷又出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武格格一口气儿没提上来,生生把自己给呛着了。 “咳咳!” “主子,您没事儿吧!”佳音忙不迭给武格格拍背。 武格格捂着胸口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佳音却兀自一脸担心,“主子这些天吃睡都不踏实,人都瘦了一圈,等会儿奴婢叫膳房给主子炖锅人参鸡汤。” 人参是现成的,还是过年时候福晋赏的,能赏给武格格的自然不可能是福晋平日用的百年人参,不过好歹也是五十年的,用来补身子也是足够的。 只是额外让膳房炖鸡,少不得就得花银子了,好在武格格银子也不缺,除了每个月的月俸,过年的赏赐武格格都还没动呢。 武格格也觉得自己需要进补,要不然的话,只怕要病倒,到时候还得通报福晋,福晋要是有心为难自己,怕是太医都不肯给请,那她到时候就只能熬着。 第432章 老油条 所以花个半两一两的银子炖个汤补补身子,说不定就是省去了个大麻烦。 待佳音把武格格送回去,就急忙忙从库房取了人参赶往膳房。 “你说多少?”佳音一脸震惊看着大师傅。 大师傅赵尔登的徒弟小桂子大喇喇冲着佳音比出两根指头,佳音倒吸一口凉气:“二两银子?从前在宫里,也只要一两银子呢!怎么出了宫反倒还涨了一倍?” 再说了,从前还是赵尔登下厨呢,如今赵尔登说是忙着给福晋炖药膳走不开,打发了小桂子来应付佳音,结果小桂子这个做徒弟的要价竟然比师傅赵尔登还高? 简直岂有此理! 小桂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就是这个价儿,姑娘若是觉得不合适就找旁人做就是了。” 找旁人,她还能找谁?这膳房里头可不就是赵尔登一手遮天?! 佳音气得不行,却也不敢得罪小桂子,没得日后他们院儿里的膳食缺斤短两,如今可不是武格格打理后宅的时候,连福晋都不待见武格格了。 兴许膳房这边就是认定武格格彻底翻不了身,才趁机敲他们竹杠! 佳音敢怒不敢言,到底还是掏了二两银子送到小桂子手里,正要叮嘱小桂子炖得时间久一些,就瞧着小桂子突然两眼放光,从她身边窜过。 “池哥哥,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小池子。 小桂子热情得不得了,不待小池子回话,就伸手抓了一把核桃仁塞进小池子手里,一边忙不迭问:“可是李主子又什么吩咐?” 小池子道:“主子午膳想吃锅子,要鱼汤打底,涮菜要鱼片蘑菇春笋豆腐鹌鹑蛋,别的你看着加点儿。” “正好有庄子里才送过来的金菜豌豆苗,最适合涮锅子的了,还有河虾,个个都欢蹦乱跳!到时候奴才每样都给李主子送去尝尝鲜。”小桂子忙不迭道。 小池子点点头:“那我到时候来取。” “怎敢劳动池哥哥大驾?到时候小的给送去就是了。”小桂子赔笑道。 “用不着,也没几步路,还是我自个儿来拿。”小池子摇摇头,一脸坚持。 旁的事儿好说,在给主子取膳这件事儿上,小池子从不假手于人,都是在膳房仔细检查无误,再把东西取走。 真是难得有去李格格面前讨好的机会,小桂子心里挺遗憾,可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殷勤地把小池子送走,一转身,险些撞到佳音,小桂子一脸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佳音忙不迭道:“劳烦桂公公挑只好的母鸡,再炖得久一些,午膳的时候我来取。” “午膳?午膳哪儿有功夫给你炖鸡?不得先紧着李格格?”小桂子一脸不耐烦,“你晚膳时候再来取,要不然这银子你拿回去!” 还有没有先来后到了?! 而且她可是付了银子的! 还足足二两呢! 佳音气得一口气儿险些没提上来,到底还是忍住了,勉强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那……那我晚上来取,有劳桂公公。” 小桂子正想把银子塞兜里,就瞧着大师傅赵尔登朝自己走了过来,当下忙不迭满脸堆笑把还没捂热乎的二两银子送到赵尔登面前。 “干爹,这是武格格赏的,儿子正要给您送进去!” 小桂子一开始是赵尔登的徒弟,后来认了赵尔登做干爹,这在太监里面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没儿没女、年纪大的太监,很多都会认干儿子,算是有个感情寄托,也盼着日后有人养老。 赵尔登方才在膳房里头闭目养神,其实也听到个大概齐,知道小桂子故意使坏敲银子,不过赵尔登也不甚在意。 谁不知道福晋才罚了武格格?更有甚者,正院儿的下人更是掐着点儿过来截胡了几回武格格的饭食。 像赵尔登这样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福晋这明摆摆地就要寻武格格的晦气。 虽说福晋不得四爷宠爱,却是四爷正妻,又诞下了四爷的嫡长子,况且这后院儿也是扎扎实实攥在福晋手里的,他昏了头才会故意违拗福晋的意思! 第433章 危机感爆棚 不就是苛待武格格嘛,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面,不是还有小桂子嘛。 赵尔登瞥了一眼小桂子手里的碎银子,又看了看满脸堆笑的小桂子,摆了摆白胖胖的手:“既是武格格赏的,你就好生收着。” 这区区二两银子赵尔登不稀得要,就当给干儿子做零花了,不过赵尔登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小子要适可而止。” 福晋再不待见武格格,武格格到底也是四爷的人,日后要是侥幸得宠,怕也不敢报复到福晋头上,倒是一定不会放过小桂子。 “是,多谢干爹提醒,儿子晓得!”小桂子一个劲儿点头,答应的脆生。 “刚才来的是小池子?”赵尔登紧接着就问。 他这么着急忙慌跑出来,就是因为方才听到了小桂子跟小池子说话。 小桂子忙不迭把银子塞好,然后使劲儿点头:“是,正是小池子,说是李格格想吃锅子,跟从前一样要鱼汤打底!” 这正是赵尔登的拿手菜。 赵尔登闻言顿时两眼放光,然后就哼着小曲儿亲自去挑鱼去了。 虽说后院儿扎扎实实攥在福晋手里,但是最让赵尔登花心思伺候的还真不是福晋,而是李格格。 李格格是妾,地位上自然跟福晋不能比,可福晋再尊贵,还能尊贵过四爷? 四爷可是十天里头有八天是在李格格院里用膳的,所以对李格格的一日三餐,赵尔登可是万万不敢马虎的。 而且赵尔登最近危机感爆棚。 宋师傅原本是四爷跟内务府要过来伺候李格格孕期饮食的,赵尔登还以为待李格格生育之后,宋师傅就会被送回内务府。 像宋师傅这样擅长做孕妇饮食的,就跟内务府里头的那起子接生嬷嬷似的,都是按照需求拨去伺候贵人的,除了伺候有孕的福晋,也得伺候有孕的嫔妃。 按理说李格格这样的身份原是不配有专门的御厨伺候饮食的,也是李格格得宠,四爷亲自去内务府要的人。 宋师傅手艺好,不仅李格格爱吃连福晋也喜欢,以至于赵尔登那一阵子都挺闲,不过那时候赵尔登也没什么危机感,还趁机好好儿歇了一阵儿。 宋师傅手艺再好,那一阵子也确实得了不少赏,但是赵尔登并不眼红,毕竟宋师傅是过客,而他才是四爷府上铁打的掌勺大师傅。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待福晋跟李格格都生子之后,宋师傅却没有回内务府,而是被四爷直接要了过来,赵尔登从那之后就有点儿慌。 到后来,搬进贝勒府,除了后院儿的膳房仍旧由他负责之外,前院儿也多设了个膳房,四爷安排宋师傅主管,赵尔登差点儿一口气儿没提上来。 还有没有先来后到?老宋才进府多久,凭什么越到他头上去? 没错,人家宋师傅还真是后来居上,越到他头上去了,毕竟前院的膳房,那可是专门伺候主子爷的,自然是高出后院膳房一头的。 呸!前院儿也就占了个名儿好听! 老宋也就赢了面子,论里子却是远远比不上他! 赵尔登自我安慰,不过这话也不错。 比起专门伺候主子爷的前院膳房,后院儿膳房其实才是贝勒府的大头,毕竟伺候的人多,除了贝勒府的一众女眷,还有格格阿哥们,再加上一下子翻了几番的下人,后院儿膳房每天的流水少说是前院儿的五倍。 人家赵尔登是扎扎实实赢了里子的! 赵尔登的这口气儿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只是没过多久就又险些把赵尔登噎死。 无他,他就是发现四爷越来越喜欢给李格格赐菜了! 而且回回都是从前院赐菜! 每每瞧着小连子从前院儿拎着食盒巴巴地往李格格院儿里送,赵尔登那叫一个堵心。 后院儿可是他赵尔登的地盘,前院儿的老宋凭什么来染指?! 但是再堵心,他也只能憋着,谁叫是四爷赐菜?! 赵尔登憋得那叫一个相当难受,自然也对李格格的一日三餐越发上心,迫切地希望能够牢牢抓住李格格的胃,彻底把讨厌的老宋赶出他的地盘! 第434章 这个老四,一贯如此 什么给武格格炖鸡汤,用得着他赵尔登动手? 赵尔登连问都懒得问,一门心思地挑鱼给李格格炖鱼汤做锅子。 大的不行,小的也不行,就得是三寸长的小鲫鱼炖出来的汤味道才最好,也不能只放小鲫鱼,炖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往里头加一把去了皮的嫩蚕豆,那味道才叫一个春意盎然。 …… 万岁爷回京的第三天,召见了四爷,四爷闻讯匆匆赶往乾清宫。 瞧着四爷进来,梁九功面露笑意,躬身向前:“奴才给四爷请安!” “谙达有礼,”四爷点头道,“不知皇阿玛这时候可有空见我?” “万岁爷正等着四爷您呢,”梁九功含笑道,一边冲四爷比着手势,“四爷请吧。” 梁九功引着四爷进了暖阁,万岁爷果然正在等四爷,瞧着四爷进来,还伸手冲四爷招了招手:“老四来了。” “儿臣见过皇阿玛,恭请皇阿玛金安!”四爷忙不迭上前给万岁爷行礼。 “行了平身吧,”万岁爷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鼓凳,“坐下来说话。” “去给老四上茶。”这话万岁爷是冲着梁九功说的。 “是,奴才这就去。”梁九功忙道,然后便躬身退下。 又是赐座又是赐茶的,还真是难得在万岁爷这里有这样的待遇,四爷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更加谨慎,小心翼翼在鼓凳上落座,身子下意识地微微前倾。 “不知皇阿玛召见儿臣所为何事。”四爷小心翼翼道,目光轻轻扫过小几上放的折子。 他自然认得出那是之前自己派人与寿礼一并送到御前关于巡视永定河的折子,折子是三月上旬送出去的,后来就迟迟没有批复。 也不知万岁爷是压根儿就没当一回事儿直接丢在一旁,还是万岁爷故意在晾一晾他。 是不是他提出重修永定河的想法,引得万岁爷不悦?万岁爷是认为他的手伸得太长,对于万岁爷对维护永定河的态度看不过眼了? 就因为这个,这程子四爷心里其实挺不安。 如今都到四月了,万岁爷才突然想起来这茬儿。 此时此刻四爷心里难免紧张,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连搁在大腿上的双手都微微攥拳。 他这副紧张模样自然瞒不过万岁爷的法眼,万岁爷瞧在眼里,不由抿了抿唇。 这个老四,一贯如此。 他如今对老四是个什么态度?都让他留京帮衬太子监国理政了,自然是看重他宠着他,结果他呢? 明知道这道折子可能会引发他这个皇阿玛的不满,甚至或许还会因此让自己失去如今的宠爱,但是他却还是选择递上这道奏折。 十四那样咋咋呼呼、心里藏不住事儿就叫心口如一了? 不,老四这才是。 不管是身为儿子还是身为臣子,老四的这一份心口如一都难能可贵。 是啊,他的这起子儿子中,又有哪个会像老四这样心口如一、对他这个皇阿玛从无隐瞒呢? 想到这里,万岁爷不由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四爷的背就挺得更直了,一时间,额头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万岁爷瞧在眼里又忍不住笑,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一边,万岁爷指了指桌上的小几,跟四爷道:“你的折子朕细细瞧过,倒是比从前工部呈上来的巡河事宜都要详细,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朕听闻你不畏严寒亲自巡视永定河,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四爷闻言忙起身,冲着万岁爷行礼道:“这都是儿臣应该的,儿臣并不觉得苦,皇阿玛切莫折煞了儿臣。” “坐下说话。”万岁爷点点头道。 “是,儿臣遵命。”四爷又坐了回去。 万岁爷翻了翻那折子,半晌,又道:“如何治理永定河,你也列出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纸上谈兵要不得,到底还是得事必躬亲。” 万岁爷这话一出,四爷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忍不住朝万岁爷看去,带着浓浓的期待与惊喜,旋即又忙得垂下头,秉着呼吸道:“儿臣都听皇阿玛的。” 第435章 竟都过去十年了 万岁爷放下折子,抿了抿唇,道:“难得你对治河的事儿上心,既如此,朕就许你调阅工部所有治河档案,得空的时候,多跟有治河经验的官员交流学习,想要治河,第一步就得知道前人如何治河,长处短板又在何处。” 四爷真是大喜过望,当下忙不迭起身给万岁爷叩头:“儿臣多谢皇阿玛!” “行了,起来吧。” 四爷再次落座,梁九功这时候也端着茶进来,恭恭敬敬奉上:“四爷请用。” 四爷接过茶,甫一打开茶杯,碧螺春的清香就扑面而来,四爷抿了一口,更觉得唇齿留香。 难得在乾清宫里,他的味觉嗅觉都一切正常,从前在乾清宫不管是吃的喝的,他压根儿都尝不出味儿来。 “这碧螺春你可喜欢?” 甫一听到万岁爷的询问,四爷忙得放下茶杯,恭恭敬敬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喜欢,儿臣还未来得及叩谢皇阿玛赐茶的恩典!”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又起身行礼。 之前万岁爷没有批复他的折子,倒是叫人送了一斤碧螺春回来,碧螺春清香,其实并不符合四爷喝浓茶的口味儿,不过维珍却很是喜欢,所以万岁爷赏的碧螺春,如今半数都到了维珍的手里。 万岁爷抬抬手让他起身,一边又道:“既是喜欢,那朕再赏你一些就是了。” 四爷忙不迭又起身谢恩:“儿臣多谢皇阿玛恩典!” 梁九功把四爷送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鹿血,恭恭敬敬放在万岁爷面前。 万岁爷放下茶杯,端起鹿血,一瞥眼瞧着梁九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万岁爷瞥了一眼,梁九功旋即躬身禀报:“启禀万岁爷,丁院首已经……给章佳嫔娘娘加药了。” 端着鹿血的手一顿,旋即万岁爷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将鹿血一饮而尽。 梁九功忙得取了帕子给递过去,万岁爷接在手里轻轻擦去唇上的血迹。 漱口过后,万岁爷又重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道:“章佳氏是什么时候晋嫔位的?” “回万岁爷的话,是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一。” 竟都过去十年了。 顿了顿,万岁爷道:“吩咐御膳房给十三做道酥油豆面送过去。” 记得章佳氏最爱吃酥油豆面,连十三这个做儿子的都爱吃。 “是,奴才遵命。” 万岁爷没再说话,摆摆手让梁九功退下。 …… 在乾清宫待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四爷头没少磕汗没少流,不过离开的时候却是脚步轻盈,一直候在外面的苏培盛瞧着四爷的状态,也默默松了口气儿。 从前每每四爷入乾清宫,出来的时候莫不是心事重重,难得这一次情况不同,想来是万岁爷没有训斥四爷。 跟着四爷一路下到台阶下,四爷开口问:“糕点已经给送五公主过去了吗?” 太后甫一回宫,五公主就着人给四爷带话,说是太后很是惦记维珍做的糕点,让维珍做些给送进来。 维珍昨儿把糕点做好,今儿四爷入宫就顺路把糕点给带进来了。 苏培盛忙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小连子已经把李主子做的糕点给慈宁宫送过去了,五公主还叫小连子带话,说是万事俱备。” 苏培盛不懂五公主打的哑谜,但是隐隐约约心里也有猜想。 李格格的手艺再好,她一个贝勒府里的小格格做的糕点又怎么能被送到太后跟前、还让太后如此喜爱? 这里头不止四爷花了心思,五公主肯定也没少花心思。 至于四爷为什么会如此费力地为了李格格花心思,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四爷闻言,果然面露喜色,方才只是脚步轻盈,这会子竟是满面春风了。 苏培盛打量着四爷的面色,心里不由感慨,李格格当真得宠,如今不过二十有二,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家世也是提不上把,就这样,四爷都迫不及待要为她添砖加瓦、一门心思地要扶她做侧福晋。 如今可是连大爷、三爷院儿里都还没出侧福晋呢。 第436章 老母亲一时心情复杂并且无言以对 一路感慨着,苏培盛随着四爷出了宫门,侍卫都还没来得及牵马过来呢,就瞧着小连子一脸慌张匆匆行至四爷面前。 “主子爷,顾大人方才派人来递话,说是李主子将将昏厥了过去!” 四爷闻言,登时就沉了脸,一边招手让侍卫牵马,一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昏厥?已经请太医了吗?” “回主子爷的话,已经请太医过去了,”小连子忙不迭道,“至于李主子为何突然昏厥,奴才也不清楚。” 四爷不再出声,从侍卫手里接过马缰,当下飞身上马,然后策马向前,激起一阵尘烟,小连子跟苏培盛也赶紧上马紧随其后。 四爷走的飞快,若是慢一些,就能瞧见一顶软轿缓缓进了宫门,然后一路径直向前,最后在乾清宫门前停下。 梁九功早就候在门前,待远远瞧见轿子,就一路拾级而下,恭恭敬敬朝着从轿子走出的人躬身行礼:“王爷,万岁爷正在偏殿候着您呢。” 来人一身绣五爪金龙四团亲王卜服,不是别人,正是万岁爷的兄长,裕亲王福全。 …… 维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当时刚刚用完午膳,她这两日总觉得胸闷,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口味偏清淡吃的也不多。 许是昨日做糕点太费体力,难得维珍今日胃口不错,就吩咐膳房做了炸酱面。 一碗下肚还意犹未尽,维珍又吃了半碗菜觉得痛快,只是放下碗筷,就开始觉得油腻撑得慌,喝了两杯碧螺春也压不下去这股子油腻感。 午睡是不可能午睡了,维珍就想着去院子后面的竹林里头散散步。 说起来,自从搬进贝勒府,她倒是没逛过几次竹林,倒是大格格很喜欢来竹林里头玩,几乎每日都要来一趟,维珍不放心,除了乳母方氏跟着,维珍也会让茯苓跟着。 这一日难得母女两人一道来竹林散步,大格格自是眉开眼笑,一路都蹦蹦跳跳。 “额娘,我能不能在竹林里头养鸡?”大格格牵着维珍的手,眼巴巴地看着维珍,“我特别喜欢鸡,从小就喜欢!”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你那是喜欢鸡吗? 你分明就是喜欢鸡肉!喜欢到顿顿都得有的地步! 看着闺女期待又纯洁的眼神,维珍怪不落忍的,牵着大格格在凉亭里头坐下,然后循循善诱道:“大格格为什么喜欢鸡呀?” “因为鸡好吃啊!”大格格吐口而出,一边说一边就开始掰起了手指头,“葱油鸡好吃,白切鸡好吃,红烧鸡块好吃,栗子炖鸡好吃,额娘让人做的炸鸡腿最好吃!” 维珍满脑子黑线,所以你养鸡做什么?每天对着小鸡流哈喇子吗? 你到底有没有考计算过小鸡的心理阴影面积?! 心里在咆哮,维珍面儿还是一派温和:“所以大格格养鸡是为了……养大之后再吃掉吗?” 大格格一怔,然后摇摇头:“不是啊,小鸡毛茸茸的,好看。” 前几日庄子里头送东西入府,许是鸡蛋里头混进了受过精的蛋,结果到了膳房就孵化出了一只小鸡儿来,赶着茯苓去领膳,瞧见小鸡毛茸茸的唧唧叫十分可爱,就带回来给大格格玩。 结果那只小鸡许是天生不足,没两天就夭折了,大格格伤心过后,就开始心心念念地想养鸡了。 知道大格格养鸡不是为了杀了吃肉,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继续跟大格格道:“小鸡小时候的确毛茸茸的可爱,可是长大了之后可能就不那么可爱了,到时候大格格会不会嫌弃?会不会想着丢开呢?” 大格格想了想然后果断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不会呀?”见大格格表情如此坚定,维珍还挺好奇。 “弟弟比小时候丑,还聒噪,成天缠着人家陪他玩沙子,每回都玩的浑身上下特别脏,但是我也没有嫌弃他!”大格格挺着小胸脯,一派理直气壮,顿了顿,大格格又补充道,“有时候心里也挺嫌弃,但他是我弟弟,我是不会丢开他的!” 维珍:“……” 老母亲一时心情复杂并且无言以对。 第437章 有喜了 见维珍半天不吭声,大格格还挺纳闷儿,伸手晃了晃维珍的手:“额娘,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大格格……特别棒,”维珍赶紧摇头,“特别有……长姐风范!额娘很是欣慰。” 大格格一脸得意,然后又忙不迭追着问:“那我能养小鸡了吗?” “这个……”维珍四下打量了一圈清幽雅致的竹林,顿了顿,道,“当然可以养,只是不能在竹林里,只能在咱们得院子里。” 大格格皱着眉:“为什么不能在竹林里头养?” “大格格,这竹林不是咱们得私人地盘啊,这是公用的,额娘可以带你来竹林里玩儿,宋额娘也可以带二格格来这玩儿是不是?你觉得小鸡毛茸茸的特别可爱,说不准二格格就害怕小鸡呢,到时候要是吓着了人家,就特别不好是不是?” 维珍耐心说着,大格格也听得明白,虽然嘴里小声嘀咕着“小鸡那么可爱,怎么会有人害怕?”,可到底还是同意了维珍的建议,决定在小院儿里养小鸡。 维珍又循循善诱道:“等养了小鸡之后,大格格可就是监护人了,是要对小鸡负责的,什么时候给小鸡喂食、打扫鸡圈,大格格都是要过问的,不能假手于人的,明白吗?” 大格格使劲儿点头,表情严肃:“额娘说得对,我要对我的小鸡负责。” 大格格的反应让维珍倍感欣慰,不过她没有着急夸大格格,而是又继续问:“如果小鸡生病了,大格格会怎么办?” 大格格捧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脸正经地道:“我请郎中给小鸡看病!不过汤药太苦了,我还是好好儿养它们,争取不让他们生病受罪。” 啊!大格格真的是个小天使啊! 维珍一把抱住大格格,使劲儿亲大格格的脸:“我们大格格真棒!” “额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养小鸡?”大格格迫不及待地问。 “额娘明儿就叫你阿玛派人去庄子取小鸡回来,后天小鸡差不多就能送到,大格格先把鸡圈准备好,好吗?” “好!太好了!我现在就去!” 大格格乐得一蹦三尺高,等不及要去准备鸡圈去了,维珍的食也消得差不多了,当下就牵着大格格回了小院儿。 方氏领着大格格走了,维珍也回了寝房,正要宽衣上床午休,一股子反胃却又蓦地涌了上来。 维珍蹙着眉捂着胸口,甘草见状忙不迭倒了杯茶给维珍送进来:“主子,您喝口茶润润。” 维珍接过茶喝了半杯,没觉得好,反倒更是恶心得厉害,她盯着杯子,蓦地心口一阵狂跳。 她的月信迟了…… 不单单这个月迟了,上个月更是干脆没来。 只是当时她在庄子里,甘草跟茯苓也没有跟着过去伺候,没人提醒,那程子她见天兴奋,竟是把这么要紧的事儿给忘了。 “主子,您怎么样了?可是身子不爽?”瞧着维珍面色凝重,甘草担心询问。 “四爷可在前院儿吗?”维珍放下茶杯,询问甘草。 甘草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让小池子去问问?” 维珍点点头:“去吧。” 甘草急匆匆退了出去,维珍双手轻轻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如果真如她所料的话,那…… 一时间,维珍额头满是冷汗。 之前在庄子里,成日撒欢,到处嘚瑟的,又是骑马,又是……骑马的。 ……孩子不会有事儿吧? 正担心着,蓦地一阵腹痛袭来,维珍来不及发出痛呼,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茯苓登时吓得腿软,忙不迭小跑过来。 “主子,您怎么了?” …… 四爷匆匆赶到,这个时候,许太医都已经为维珍诊过脉了,正在收拾着药箱。 四爷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询问许太医:“许太医,李氏怎么样了?” 不想许太医却是一派喜色,忙不迭冲四爷行礼道:“恭喜四爷,李格格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甘草茯苓她们也忙不迭跟着福身:“恭喜主子爷!” 第438章 真是个好孩子啊 四爷一怔,旋即一脸惊喜,然后大手一挥:“院里上下都赏半年的月钱!” “谢主子爷!” 四爷忙不迭抬脚进了寝房,甫一瞧见兀自沉睡的维珍,顿时又担心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出去,使了个眼色,让许太医跟着进了暖阁。 “李氏情况如何?”四爷问。 “回四爷的话,李格格月份小,胎气不稳,故而晕厥过去,务必好生调养,过了三个月,胎气稳固,李格格就没有大碍了,”许太医道,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只是臣不得不提醒四爷一句,李格格如今月份浅身子弱,还请……四爷节制,莫再让李格格动了胎气才好。” 同样的话,许太医之前也说过,当时四爷就觉得局促别扭,这时候也是一样,别说之前在庄子里的快活放纵,就是昨晚四爷还折腾得维珍哭哑了嗓子,如今想起,四爷只觉得后怕不已。 四爷从善如流点头道:“这是自然。” 许太医还兀自不信似的,又再三叮嘱,得亏四爷一副棺材脸,也不大瞧得出局促来。 打发了许太医去给维珍开安胎药,四爷又返回了寝房,在床沿儿上坐下,不错眼珠地盯着沉睡的维珍,一颗心都充斥着喜悦。 他伸出手隔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维珍平坦的小腹,半晌,默默发出一声轻叹。 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 不管是男是女,都无疑给维珍请封侧福晋加了筹码。 真是个好孩子啊。 四爷正坐在床沿上无声笑的时候,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四爷收回手,抬眼看去,是肖嬷嬷站在正堂,朝四爷福身行礼。 四爷知道肖嬷嬷定是有事儿要禀报,当下便起身去了正堂,才一出来,肖嬷嬷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跟四爷请罪:“奴婢僭越,未通报福晋就擅自让人去请太医,请四爷责罚!” 许太医他一个外男自然是进不了后宅的,当时就是肖嬷嬷引着许太医来给维珍请脉的。 其实按道理说,给维珍请太医是要先通报福晋的,但是当时听闻维珍突然晕厥,肖嬷嬷也没顾得上去通报福晋,赶着就打发人去请太医了,后来又一路引着许太医来维珍小院儿。 当时真是急昏了头,这时候冷静下来,肖嬷嬷自知有罪,所以就赶紧来向四爷请罪。 眼瞧着肖嬷嬷脸贴着地毕恭毕敬跪着,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一边看着肖嬷嬷,一边一字一字认真道:“如此,那爷就罚嬷嬷好生顾看李氏这胎。” 肖嬷嬷一怔,旋即福身,也同样一字一字认真道:“是,奴婢遵命,必尽心竭力照顾好格格。” “有嬷嬷顾看李氏,爷也能放心些,”四爷道,顿了顿,四爷又道,“你没通报福晋也好,李氏有孕的事儿,暂且对外隐瞒,别扰了李氏养胎。” 维珍的突然昏厥,再加上许太医的再三叮嘱,都让四爷很是担心,暂时隐瞒就能免了维珍的许多往来交际,只管踏实养胎。 而且,汉人不是有说法,头三个月最好瞒着孩子才能一切顺利吗? 四爷一个满人从前也没有这种顾虑,只是这回却觉得很有道理。 只是再怎么隐瞒也瞒不住德妃,许太医肯定会跟德妃禀报的。 对此,四爷倒是乐见其成。 给维珍请封侧福晋自然是要先知会德妃的,就德妃以往对维珍的态度,只怕是不肯的,如今维珍再度有孕,德妃的态度应该也能松动些。 肖嬷嬷闻言,点点头:“是,奴婢遵命。” …… 维珍并没回昏睡多久,天擦黑的时候人就醒了,然后就瞧着四爷正坐在床上翻着什么,瞧着好像是折子。 “四爷……”维珍一张口,嗓子软绵绵的,还透着股子虚。 四爷忙放下手里的折子,然后起身坐到维珍身边:“醒了?” 维珍点点头,旋即就抱住了小腹,一副慌张模样,四爷忙不迭扶着维珍坐起来,一边握住了维珍的手,一边道:“孩子没事儿,别担心。” 第439章 往后她……都没脸见许太医了! 维珍一顿,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阵失神,喃喃道:“真的有了?” 她方才只是心存疑影,没想到竟是真的。 四爷瞧着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翘,又忙不迭问:“你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时候猜到的?怎么都没跟爷说一声?要是爷知道的话,怎么敢……咳咳!” 怎么敢什么,四爷没往下说,轻咳两声,一脸的局促。 维珍回过神来,拿眼瞪他,想要挣开手,却被四爷攥得更紧了,维珍看着被四爷紧紧攥着得手,不由就想起了昨晚。 当时四爷也是从背后这么攥着自己,把自己牢牢钉在床上,害得她嗓子都哭哑了,想伸腿把人蹬开,脚却被他一把扛在了肩上…… 维珍面皮发烫,别开眼,小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认定我明明知道怀了孩子,还……巴巴地非要勾着你不放?” 四爷一怔,旋即摇头道:“爷……爷不是那个意思!爷怎么会那样想你?” 瞧着维珍不吭声,眼风也不给自己一个,四爷起身坐到维珍的身边,伸手想把人搂进怀里。 维珍不想理他,抗拒着推了一把,四爷厚着脸皮坚持不懈,几个回合下来,到底是把维珍搂进了怀里。 “爷就是特别高兴,没有别的意思,爷平日里是怎么待你的,你还不知道?”四爷柔声道,一边低下头去亲维珍的额头,“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不告诉爷?” 维珍靠在四爷怀里,小声道:“这几天总是觉得胸闷胃口差,原也没多在意,只是今儿晌午开始觉得反胃恶心,才隐隐约约有了猜想,就想着等你回来告诉你来着,哪里想到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哪儿还有功夫知会你?”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把手放在了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点儿心有余悸:“也是我粗心,上个月没来月信都意识到。” 四爷的手覆在维珍的手上,一边柔声道:“所幸孩子一切都好,许太医给开了安胎药,按时服用也就是了。” 维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儿,然后又忙不迭询问:“许太医还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叮嘱?” 对于因为自己粗心被忽略这么长时间的孩子,维珍到底是不放心。 四爷看着维珍,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你真想知道?” 维珍莫名其妙:“我当然想知道啊。” 这人在搞什么? 怎么狗狗祟祟的? 四爷牵了牵唇,然后凑到维珍的耳畔,维珍更加莫名其妙,太医的医嘱有什么是不能大大方方说的?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而且她的耳朵真的好痒! “你坐好了,好好儿说话……” 维珍正要推开四爷的时候,却听着四爷一通低语,然后下一秒,维珍就蓦地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这人真是烦死了!”维珍一把推开四爷,兀自觉得不解气,又冲着四爷一通挥拳。 都怪他,害得她在人家许太医面前丢脸! 往后她……都没脸见许太医了! 四爷忙把人搂在怀里,一边含笑道:“好了好了,都是爷的错,等胎坐稳了,由着你找爷算账,现在爷先欠着。” 维珍停下手,白了四爷一眼,嘟囔道:“懒得理你。” “主子,安胎药已经煎好了。” 甘草端着安胎药进来,甫一嗅到那味道,维珍就不由蹙了蹙眉,不过却也没什么抱怨,接过来,然后一口气儿把汤药喝下。 四爷忙从托盘上断过茶水来给维珍漱口,一边吩咐甘草道:“摆膳吧!就在寝房里头用膳。” “是,奴婢遵命!”甘草退下,然后躬身退下。 “你晕倒了将将醒来,身子定是虚的,晚膳就在床上用,”四爷道,“等明儿用过早膳后,爷叫高郎中再过来给你请回脉。” “高郎中?”维珍好奇,“哪个高郎中?妾身从前怎么都没听过?” “也是将将入府的,医术不比宫里的太医差,往后就让他专门顾看你的身子,”四爷道,顿了顿,四爷又道,“只要你觉得身子不适,随时都能让人去前院请高郎中,爷要是不在,就直接去找肖嬷嬷。” “嗯,妾身多谢四爷。”维珍闻言点了点头。 第440章 呸!你这个学人精! “嗯,妾身多谢四爷。”维珍闻言点了点头。 府上就有现成的郎中自然是好,瞧病请脉也方便,用不着每回看郎中还得巴巴地去宫里请,听着四爷的口气,对这位高郎中的医术还挺信任,维珍自然更放心。 甘草跟茯苓很快就将晚膳摆好,四爷也没挪动,仍旧拥着维珍坐在床头。 维珍明显没什么胃口,平时最喜欢吃的银鱼莼菜羹,这回半天都才吃了小半碗,要不是怕四爷担心,维珍真是多一口都不想吃。 眼瞅着维珍味如爵蜡,四爷蹙了蹙眉,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背,一边道:“算了,不想吃就别为难自己了。” 维珍如闻大赦,忙不迭放下了勺子,扭头跟四爷道:“许是睡太久,这会子根本没胃口,明天兴许就来胃口了。” “嗯,那到时候一定要多吃点儿。”四爷点点头,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的额头。 用过晚膳后,四爷没有回前院,沐浴之后,就上床来陪维珍,维珍现在还有些兴奋,完全没有睡意。 当时刚知道怀小西瓜的时候,维珍只觉得是晴天霹雳,但是这时候维珍却觉得心里软软的。 所以这就是大学生意外怀孕跟小夫妻蜜月旅行顺其自然怀孕的……区别? 咳咳! 她决定这辈子都要对小西瓜保密,对她这个做娘的来说他实际是个不速之客! 在怀小西瓜之前,维珍还一直坚持自欺自然的手工避孕,成天提心吊胆,但是自从小西瓜瓜熟蒂落之后,她就彻底放弃了那不靠谱的法子。 小西瓜的顺利降生、一路康健平安给了她勇气,让她知道自己不会重蹈历史上齐妃孩子接连早夭的覆辙,所以在对待生儿育女这件事儿,她的心态变得平和轻松了。 如今的日子虽然谈不上尽善尽美,但有大格格、有小西瓜,还有……四爷,有他们爷仨陪着,她对未来的迷茫惶恐越来越少。 如今又多了腹中这个八个月后呱呱落地的孩子,维珍一颗心都是软软的。 四爷靠着软枕坐,维珍枕着他的大腿,一边牵着四爷的手覆在小腹上,一边问四爷:“四爷,你觉得是儿子还是闺女?” 大手在维珍温热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来回,四爷脱口而出:“儿子。” 维珍闻言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仰着头去瞪四爷,四爷忙又加了一句:“女儿也很好。” “……你真的这样想?”维珍眯着眼看他。 四爷忙不迭点头:“真的,比珍珠都真。”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呸!你这个学人精! “爷说的是真的,儿子女儿都好,你看爷多疼大格格。”四爷又忙不迭为自己找补。 这倒是。 四爷疼大格格是真心实意,也从不遮遮掩掩,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在四爷心里的地位到底不同。 每回四爷在外头见到了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都一定会给大格格带回来,大格格的陀螺是四爷教亲手教的,如今大格格喜欢打秋千,四爷只要过来,都会陪大格格玩。 他知道大格格最喜欢吃栗子炖鸡,也会蹲在沙盘前,耐心地陪大格格画画写字。 在大格格这里,他一直都是个好爸爸,就算是放到后世,也挑不出毛病。 倒是对小西瓜,四爷虽然也疼,倒是明显收敛许多,毕竟小西瓜上头还有个只大半个月、天生体弱的大阿哥。 对于这两个儿子,四爷一直都不偏不倚。 提到大格格,维珍才猛然想起一件事儿,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坏了!坏了!我忘了一件大事儿!” 瞧着维珍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四爷也跟着坐直了身子,一边握住维珍的肩头让她镇定,一边赶紧问道:“什么事儿?瞧把你慌成这样。” 维珍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我都已经答应了大格格,要给她抓鸡崽子回来养的!” 四爷是真没听懂,一脸懵:“抓什么?” 维珍解释道:“就是小鸡崽子!大格格说想养鸡,我都已经答应了,说是让人去庄子里头给她抓几只回来养,可到现在才想起来!” 第441章 吃鸡大魔王 四爷听明白了,脸也不懵了,倒是有些一言难尽,顿了顿,四爷才小声试探着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想养鸡?” “她是……想亲手养大了然后再宰了吃吗?” 维珍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还真是一个被窝里头睡不出两路人! 才将将四岁的大格格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他们两人心中的吃鸡大魔王的? 啊啊啊啊! 维珍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又对闺女十分羞愧,但是却也不耽误她狠狠剜了四爷一眼:“有你这么想亲闺女的吗?” “咳咳!”四爷轻咳一声,随即摆摆手,坚决不肯承认,“爷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你不要无端栽赃!” 维珍懒得拆穿,哼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为大格格证明:“大格格就是觉得小鸡崽子毛茸茸的特别可爱,才想养的,这说明我们大格格特别有爱心,特别善良,你可别想岔了。” “是是,小鸡崽子可爱,可爱。” 四爷一个劲儿点头附和,心里却暗道,小鸡崽子可爱,鹿鹿也可爱,就是因为它们都太可可爱爱,所以在遇到你们娘俩儿之后,都注定了…… 死得其所的命运。 “你明儿让人去趟庄子,给大格格把小鸡崽子抓回来,我都已经答应孩子了,可不能食言了。”维珍晃了晃四爷的手。 “行,明儿爷让小连子去一趟。”四爷点头应道。 …… 翌日,用完早膳后,维珍就吩咐茯苓去给自己准备笔墨纸砚。 茯苓闻言,还有些诧异:“主子这是又要练字?” 被茯苓这么一说,维珍难免就有些难为情起来,点了点头,道:“快去准备吧。” “是,奴婢这就去。”一边说着,茯苓就一边朝库房走去。 看着茯苓远去的身影,维珍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记得上回练字,好像还是在怀小西瓜的时候,当时是为了给小西瓜胎教来着,她还真的认认真真练过一阵来着,后来生下小西瓜就把练字的事儿给忘了,也就是平时陪着大格格在沙盘上写写画画了。 这一年多不练字,再加上中间又搬了一回家,笔墨纸砚自然早就不在屋里,被茯苓她们给收起来了,所以这时候茯苓还得现去库房取。 如今又有身孕了,维珍就又惦记着胎教来着。 什么叫临时抱佛脚?什么叫三天打鱼三百六十二天晒网?她这就是! 好孩子,你可千万别学娘啊。 要学就学你爹,再怎么妖精打架都不耽误他练字。 维珍心虚地摸了摸肚子,捧着牛乳慢吞吞地喝。 茯苓手脚麻利,很快就取来了笔墨纸砚,给维珍铺好纸,又开始研墨,维珍牛乳也喝完了,正要起身去练字,然后就瞧着甘草走了进来。 “主子,肖嬷嬷带着高郎中来给您请脉了。”甘草道。 维珍忙点点头:“快请进来。” 当下肖嬷嬷就引着高郎中进来,乍一瞧见高郎中,维珍还有些意外。 昨晚听四爷对高郎中的医术甚为称赞,她还以为高郎中是个年过半百、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先生呢,却不想瞧着还不过二十多岁。 虽然进门之后就一直低着头,可是却还能瞧得出模样很周正,一身墨蓝色绣竹子长衫显得清瘦又挺拔。 “格格,这位便是高郎中了。”肖嬷嬷介绍道。 高郎中旋即躬身给维珍行礼:“在下高如远见过李格格。” 维珍点点头道:“有劳高郎中了。” “在下不敢,”高郎中道,一边取出脉诊递给甘草,“有劳姑娘。” 甘草将脉枕在小几上摆好,维珍将手搭上,甘草又覆上一方丝帕,高郎中这才近前搭上手指。 维珍这才注意到,高郎中的大拇指外侧都长了一根朝里歪着的小手指,甘草跟茯苓冷不丁瞧见都吓了一跳,甘草忙往后退了一步,茯苓没退却盯着高郎中的手倒吸一口凉气。 维珍立时看了两人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两人忙得又齐刷刷垂首站好。 对于甘草跟茯苓的反应,高郎中似乎并没有察觉,心思都放在维珍的脉搏上,片刻之后,高郎中收回手,又退回原地。 第442章 学会尊重 高郎中瞥了一眼桌上的纸笔,然后沉声道:“格格如今的月份尚浅,再加上之前保养不善,所以胎气有些不稳,近些时日最忌优思费神,最好卧床静养再佐以安胎药,不出半月也就无妨了。” 这高郎中所言听着倒是比许太医要严重一些,维珍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吩咐甘草道:“去把昨儿许太医开的方子拿来。” “是,奴婢遵命。” 甘草很快把方子取来,维珍看向高郎中道:“劳烦高郎中为我瞧瞧,这安胎的方子是否妥当,可有需要更改之处吗?” 高郎中从甘草手里接过药方垂眼扫了一遍,便道:“回格格的话,这安胎的方子并无不妥,正适合格格如今的情况,待格格胎位稳固之后,可将此方中的白芍换成续断。” 断续是什么?也是一味儿药材? “这是为何?”维珍问。 “回格格的话,白芍与续断同有补虚安胎之效,白芍主安胎热不宁,断续则主安胎强筋骨,故而白芍适有孕初期保胎,断续更宜中后期。” 高郎中满嘴药材药效,甘草跟茯苓都没听多大明白,维珍倒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同样是安胎的功能,白芍适合早期胎气不稳时安胎,断续更适合中后期,对缓解孕期的腿脚抽筋的问题有帮助。 这高郎中瞧着年轻,瞧着十有八九还是个社恐分子,不过就像是四爷说的那般,医术应该是没问题的。 “有劳高郎中走这一趟,”维珍含笑道,一边唤道,“小池子,好好儿送一送高郎中。” “是,奴才遵命!” 小池子忙不迭应声,然后引着高郎中跟肖嬷嬷退下了。 待高郎中跟肖嬷嬷一走,维珍就沉了脸。 瞧着一脸做错事儿等着挨骂的甘草跟茯苓,维珍到底也凶不起来,只是沉声道:“高郎中是四爷请来府上的郎中,如今又是专门为我顾看身子,要是想让人家寒心,你们往后只管一直这般大惊小怪!” 人家不就多长两根手指头吗? 这有什么?也值当当着人家的面儿大惊小怪? 维珍是真心不能理解。 维珍的语气虽然不凶,却还是让甘草跟茯苓面色大变,两人忙不迭跪倒在地,齐刷刷给维珍请罪:“奴婢再不敢了!请主子宽恕!” 维珍垂着眼看泫然欲泣的两人,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儿。 都是打小入宫,成日在四四方方的巴掌院里头为奴为婢,来来回回见的都是那几个人,也不能怪这两人。 更何况这个时代又讲究什么天生异相,什么小腿长七十二颗痣,又什么重瞳降世,有的就是帝王命格,有的却是天煞孤星,多离谱的都有。 就她看的话本子,也多得是这起子糟粕,可见这时候人是真的信,甘草跟茯苓这俩土着自不例外。 再开口的时候,维珍的语气就温和了些:“这世上谁又是十全十美的?以后切莫怠慢了高郎中,要学会尊重。” “是,奴婢遵命。”甘草茯苓齐声道。 “行了都起来吧,去把纸笔给收起来,改天我再练字。” 高郎中的医嘱维珍自然是听的,虽然卧床静养挺折磨人,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 “是,奴婢遵命。” 甘草爬起来忙不迭去收拾纸笔,茯苓扶着维珍进了寝房歇着。 维珍上了床靠着软枕半躺,让茯苓给自己找了个话本子来打发时间,然后又吩咐道:“挑几样糕点去给高郎中送去。” “是,奴婢遵命。”茯苓道,当下躬身退下。 …… 既是万岁爷允准可以随意调阅工部治水档案,四爷就不客气了,在文华殿一直待到傍晚,走的时候,又带了一摞的折子文献。 眼瞅着四爷总算走了,文华殿里头的一众官员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同时暗戳戳松了口气儿。 按说四爷跟工部打交道也不算短了,自去年主持修缮皇子府,到现在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按说工部的官员跟四爷多少会是熟络一些,其实不然,四爷办事认真,甚至说是一板一眼都不为过。 第443章 兄弟三人 就拿巡视永定河的事儿来说,以往工部需派出四位官员前后巡察至少得半月,但是这次四爷亲自巡河,前后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月,但是后来向万岁爷上奏的折子,内容却比从前足足多了一倍,谁听说了不是汗流浃背? 好在万岁爷没有批复四爷的折子,也没有就此找工部的麻烦,只是一口气儿还没喘匀实呢,万岁爷就允了四爷可以随意调阅工部治水档案,四爷一来就一整天,文华殿里头就鸦雀无声了一整天。 也不知四爷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往后天天如此。 要是后者的话…… 日子可就难熬喽。 万岁爷的确没有批复四爷的折子,倒是之前在天津卫的时候,万岁爷私下召见了直隶巡抚李光地,让他看一看四爷的折子。 “他到底年轻少历练,办事自然不如你老道,你来瞧瞧这折子有什么错处纰漏。” 身为直隶巡抚,李光地自然也少不了要跟永定河打交道,这些年来也是没听过修修补补,自然在治理永定河上头经验十足,万岁爷让他看折子也的确没找错人。 万岁爷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每个字李光地都在脑中过了三遍。 “是,微臣遵命。” 李光地一边恭恭敬敬接过奏折,一边在心中默念万岁爷这是有意大修永定河?而且还打算让四爷主持? 当下李光地将奏折仔仔细细看过,起先带着揣测,后来越看越是认真,待看完一遍,李光地合上奏折,万岁爷抿了口茶,含笑问道:“如何?” “回万岁爷的话,内容中肯,数据翔实,四贝勒定是花了心血的。”李光地恭恭敬敬道。 “这孩子不聪明,不过身上就是有股子憨直劲儿,是个能办事儿的,”万岁爷含笑道,顿了顿,又吩咐道,“你回去之后,且准备着,朕打算下半年好好儿修一修永定河。” 万岁爷果然要大修永定河,而且还是京师跟直隶一并治理,不再是如今这样直隶修直隶段的,京师修京师段的。 这么大的工程,万岁爷到时候会派谁主持,旁人暂未可知,不过四爷跟他却是已经能定下来的。 听闻这程子万岁爷对四爷十分偏爱,这回更是让四爷留京辅佐太子监国,万岁爷这南巡都还没回京呢,又已经定下来让四爷治理永定河了。 可见传闻不虚,万岁爷的确偏爱四爷,或者说,万岁爷当真宠爱太子。 是啊,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万岁爷捧着四爷还不是在为太子添砖加瓦?更别说万岁爷还特意提前知会他。 原是他多心了,这两年万岁爷一直打压太子,却捧着大爷,身为汉臣领袖的李光地难免为太子忧心,担心万岁爷别是起了什么可怕的心思。 这时候万岁爷的明示,也算是给李光地吃了颗定心丸。 “是,微臣遵命!”李光地忙不迭躬身道。 …… 四爷对于万岁爷的“明示”一无所知,在文华殿待了一天,四爷觉得收获颇丰,连回来的马车上,四爷还在翻着文献,待马车在贝勒府门前停下,四爷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主子爷,十三爷跟十四爷都在正堂等您。” 甫一进门,小连子就忙不迭上前禀告。 他们两个怎么一块来了?平时也没见这俩小子有多亲近。 四爷还挺纳闷,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小连子:“可说了是来做什么?” 这么齐刷刷的一道来,莫非是事先商量好的?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儿? 小连子忙不迭道:“回主子爷的话,十三爷跟十四爷一前一后到,都是带了东西过来的。” 那就是凑巧了。 至于十三带什么东西过来,四爷倒是就猜个九成九,定是南巡时候给他带回来的礼物,至于十四…… 难道也是给他送礼的? 这倒是稀奇。 四爷迈步进了正堂,果然就瞧见十三跟十四正在里头候着,只是十四坐在正堂椅子上,十三则坐在暖阁软塌上,兄弟两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第444章 弟弟们的礼物 “四哥,你回来了!” 见四爷进来,十四忙不迭地站起来,可不待他开口,十三就已经抢先叫了“四哥”,一边忙不迭从暖阁里头出来,两眼放光看着四爷,活像只总算等到亲鸟回巢的雏鸟。 “四哥,弟弟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十三今年十三岁,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去年还只到四爷胸口,现在都到接近四爷的肩膀了,正处在变声期,十三粗噶的声音有些像鸭子叫,可就这样,四爷还是听出来了一股子撒娇意味儿。 十三一贯跟他亲,但是却也没这么撒过娇,一时间四爷都忍不住笑,伸手捏了捏十三的下巴,打趣道:“眼瞅着都到能定亲的年纪了,怎么还好意思跟四哥撒娇?” 十三有些难为情,扭着头躲开四爷的手,一边别扭道:“人家哪有?人家就是太想四哥了!四哥不许再打趣人家了!” 还人家起来了! 平时也就维珍才会张口闭口人家! 这还不算撒娇? 四爷笑着摇摇头:“也就几天没见而已。” 是的,就几天没见,他们在天津卫的时候就见过了,后来又是一路护驾回的京师。 “这几日弟弟忙着给额娘侍疾,所以都没得空把礼物给四哥送来,”十三道,一边从小几上取来锦盒,递到四爷手里,一边道,“这是弟弟南巡路上给四哥还有侄儿侄女求的平安符。” 四爷打开锦盒,就瞧见里面齐齐整整放了半盒子的平安符,花样跟符文都不同,一看就是从不同寺庙求来的,瞧着这数量样式,十三只怕把一路上能遇到的寺庙都给拜了一遍。 四爷看着齐齐整整的平安符,心里暖乎乎的,也沉甸甸的。 二格格跟大阿哥自打出生就身子不佳,十三不便前往后宅探望,平时却也没少担心,几个孩子的洗三礼、满月礼、周岁礼,十三都没有落下,从来都是用心准备。 他一个光头阿哥,一年就那么点儿俸禄,能顶什么用?更别说平时还得照看两个幼妹。 四爷将锦盒合上,递给苏培盛,吩咐道:“好生收着。”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道,当下捧着锦盒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你有心了,”四爷伸手拍了拍十三的后背,“既是来了,就别走了,搁四哥这儿用了晚膳再走,等会儿咱们兄弟喝两盅。” “是,弟弟就是特意空着肚子来的呢!”十三顿时喜上眉梢。 跟十三说定了,四爷又看向一直杵着十四,道:“十四也留下来,等用过晚膳,我派人送你们回宫。” “多谢四哥,四哥美意弟弟原是不该辞的,只是我已经答应了晚膳要陪额娘用的,还请四哥见谅,”十四道,一边冲丘丘鹤招招手,一边道,“我在苏州给四哥……还有额娘跟五姐都捎了礼物回来,今天就是特地来把礼物给四哥送来的。” 丘鹤捧着个不大的盒子上前,四爷接过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把六瓣紫砂圆囊壶,器型圆润,颇具古风,四爷眼光一向挑剔,这把紫砂壶也能入得眼。 对于一向不靠谱的十四送出这么一把像模像样的紫砂壶,四爷明显有些意外。 “多谢。”四爷道。 十四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到底没有,跟四爷道别之后,就匆匆离去,只是走出贝勒府大门,十四却停下了脚,回头看了看。 “主子爷……”跟出来的丘鹤也忙得停住脚,打量着十四的神情,有心想问十四为什么不留下来一块用晚膳,可丘鹤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心里却又是着急又是懊恼。 难得四爷这么客气地邀十四用膳,不知道十四是怎么想的,反正当时丘鹤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心里不住口地道,四爷真是大人大量,都不记恨他们家主子爷…… 只是丘鹤嘴角还没翘起来,就被十四爷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什么答应了要回去陪德妃娘娘用膳? 他怎么不知道?! 人家四爷都主动邀请了,他家主子爷怎么还硬是不肯呢? 多好的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啊! 第445章 竟会是我亲手推着额娘赴死 十四不过只是稍稍站了站,然后就拾级而下,侍卫赶紧牵马过来,十四接过马缰飞身上马,不像来的时候纵马疾驰。 夕阳斜照,晚风习习,马儿驮着少年人慢吞吞向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 四爷甫一发话要留了十三爷用膳,当时苏培盛就吩咐人去膳房取膳,待十四爷走了没多会儿,一桌席面就已经准备好了。 “主子爷,可以晚膳了。”苏培盛过来禀报。 “走吧。” 四爷拍了拍十三的肩膀,兄弟两人一道起身进了偏堂,在桌前坐了下来。 甫一坐定,十三就拎起了小酒壶,苏培盛忙不迭上前:“还是奴才伺候吧。” 十三却摇摇头:“不用,我亲自给四哥倒!” 四爷朝苏培盛摆摆手,苏培盛旋即就躬身退到了门外,一时间,偏堂里头就只剩下十三个四爷两人。 十三先给四爷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着酒盅含笑跟四爷道:“四哥,这杯庆咱们兄弟久别重逢!” 四爷闻言不由摇头笑了。 什么久别重逢,明明前几天还见过面。 不过四爷也不驳十三的面子,端起酒盅一仰脖儿就跟十三一道喝下。 到底还是年纪轻,一盅玉泉酒下肚,十三还是不由蹙了蹙眉,不过却也没有耽搁他再度拎起酒盅,又给四爷跟自己满酒。 “这第二杯祝……祝额娘万事遂意。” 四爷敛起笑,他看着十三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他冲自己端起酒,四爷没说什么,也端起了酒,兄弟两人碰杯,然后又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四爷沉声道:“章佳娘娘现下如何了?” 四爷不问还好,他一开口,十三爷就捂住了脸,咬着牙忍着不哭出声,身子却一下下颤得厉害,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起身坐到了十三的面前,伸手揽着十三的肩膀,一下下轻轻拍着。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也帮不到十三,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时候无声的陪伴。 过了好半晌,十三的情绪才勉强平复下来,接过四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然后才又红着眼跟四爷道:“四哥,额娘她已经开始用阿芙蓉了。” 阿芙蓉? 那是用来止疼的,只是这一味儿药除了暂时缓解疼痛再没有别的作用了,而且还极易成瘾,连治标不治本都算不上。 宫中对于阿芙蓉的使用十分慎重,不是熬不下去、命不久矣是不可能用的,太医自然不敢擅自做主给嫔妃使用阿芙蓉的,这是得必须要禀报万岁爷允准的。 所以,在受了那么多年罪之后,章佳氏到底还是撑不下去了。 四爷心里发沉,沉默半晌,他拎起酒壶为两人满上酒,兄弟俩再度碰杯,又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盅,十三深深吸了口气儿,又道:“是我求皇阿玛允准让额娘服用阿芙蓉的。” 四爷一顿,抬眼看向十三,显然是没有料到。 十三的喉头上下滑动,像是在费力吞咽着什么,额上、脖颈上皆是青筋暴起。 “四哥,不瞒你说,我设想过额娘的死,是病重不治还是安详地沉睡不醒,能想到的我都、都想过,但是我万万想不到,竟……竟会是我亲手推着额娘赴死。” 十三也扭头看向四爷,少年人猩红的一双眼,满是苦痛仿徨:“四哥,我……我是不是特别不孝?” 四爷被这双眼看的心都要碎了,他什么都没说,只伸出手,将浑身颤抖的十三紧紧拥入怀中。 “四哥!”待被四爷拥入怀中,十三才总算哭出声,“四爷,为什么会这样?我……我受不了了!” “我特别……特别爱她,但是我也特别怕去看她,每回看她受苦,看她生不如死,我心里就跟刀割似的,我……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回南巡一个多月不用去见她,我心里……心里时时记挂着额娘,担心着她,只恨不能插翅回来见她,但是……但是我又、又觉得松了口气儿,这种感觉真的特别罪恶。” 第446章 除了十三,她还能求谁? “等总算回来了,我又……我又不想、不敢去见她。” “这么些年下来,我眼睁睁地瞧着她越发没有人形,四哥你还记得她从前的样子吗?我现在都快想不起来了,好像打记事起,就一直在看她受罪。” “四哥,你知道吗?她现在……现在就像是一具骷髅,她见到我高兴,但是却连叫我、伸手摸摸我脸的力气都没有,她一直都在熬着,我知道她是想着熬到我……我娶妻,熬到妹妹们有着落……” 说到这里,十三停了下来,使劲儿喘了口气儿,才又哽咽着道:“那天我刚回来,赶着就去给她请安,她难得有力气跟我说话,她说……” “她说十三,额娘实在撑不下去了,你帮帮额娘……好不好。” 十三说不下去了,四爷耳畔只剩下十三悲切的呜咽。 一个母亲,竟会求着儿子帮她去死,她难道不知道这对儿子不公?她不知道这会成为儿子终身的阴影?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章佳氏又怎会如此? 除了十三,她还能求谁? 她自然还能求万岁爷,之前也肯定求过万岁爷,如果万岁爷肯成全她的话,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饱受这般痛苦折磨。 可见万岁爷并没有答允,章佳氏应该不止求过一次,实在是绝望了,所以不得已地只能求助十三。 后来十三主动求万岁爷给章佳氏服用阿芙蓉,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如今章佳氏都已经用上阿芙蓉了,可见万岁爷这回并没有多纠结,应该是很痛快地就答允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同一件事儿万岁爷的前后态度却截然相反? 无非是万岁爷不肯担一个薄情冷酷的名声,阿芙蓉能赐,却不当是由他这个章佳氏的枕边人赐,至于十三这个做儿子的会经历什么,万岁爷似乎并不在意。 一股子寒意打心底升起,涌向四面八方,四爷下意识地将十三抱紧。 直到天彻底黑了,发泄了一通的十三,才总算又镇定下来,这顿饭到底是没能吃好,看着满桌子几乎没动的饭菜,十三有些歉意。 “连累四哥跟着没胃口,下回弟弟做东好好儿请四哥一顿。” “你小子说什么呢?”四爷佯怒,伸手在十三前胸捶了两下,“下回再来四哥这儿,还是四哥请。” 想了想,四爷又加了一句:“到时候我让李氏给你烤个蛋糕,她烤的蛋糕特别甜。” 十三总算又笑了:“那弟弟就却之不恭了。” 四爷也笑了,一边把十三往外送,一边沉声道:“这程子多陪陪章佳娘娘,叫她安心些。” 十三沉默地点点头。 行至院中,一片寂静,连灯笼发出的光都透着一股子孤寂,兄弟两人就在这冷寂的夜色中并肩前行。 “十三,你是称职的,”直到把人送到门口,四爷停住脚,才又开口,一字一字跟十三道,“不管是身为人子,还是人臣,你都是称职的,所以,不要自责苦恼。” 这话十三未必想听,可四爷却还是说了。 十三闻言,摇摇头苦涩地牵了牵唇:“四哥,我倒是宁愿不用这么称职。”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他能硬着心肠像万岁爷那样眼睁睁看着额娘继续煎熬受罪? 他做不到,他只能成全额娘最后的心愿,也是了了万岁爷的一桩心事。 四爷没再说什么,把十三一直送到门外,眼瞅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四爷还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已经开春,但是晚上京师还是冷的,四爷出来也没披披风,见四爷半晌没有动静,苏培盛到底是不放心,上前提醒道:“主子爷,外头风大,还是进去吧。” 四爷这才回过神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然后四爷转身进了大门,一路步履不停飞快地朝后院儿走。 其实今晚不该去后院儿的,维珍如今需要静养,这会子怕早已经歇下了,这个时候,他不该去搅扰维珍的,而且他又喝了酒,说不定还会引得维珍害喜呕吐,但是四爷就是忍不住。 他必须要去,这个夜晚,这个时刻,他必须要见到维珍。 他从头到脚都冷的要命,只有维珍能给他暖一暖。 第447章 女贞送货 翌日。 大格格心心念念的小鸡崽子,午后被送了过来,维珍当时正半躺在软榻上看话本,然后就隐隐约约听到了有“叽叽咯咯”的声音。 “甘草,你听没听到?”维珍放下手中的话本,蹙了蹙眉仔细聆听,“好像有小鸟在叫。” “奴婢好像也听见了,”甘草放下了手上的做了一半的针线,站起身,“奴婢出去瞧一瞧。” 维珍点点头,还一脸兴致盎然:“兴许是屋檐下的那窝燕子孵出小燕子了呢!” 从庄子回来,维珍就发现了屋檐下有个搭了一半的燕子窝,小池子问要不要给捣毁,没得吵了主子歇息,维珍当时就一脸黑线。 燕燕那么可爱,怎么能捣毁? 燕子窝被保住了,维珍就每天都要去监督燕子窝的建造情况,如今她要静养,已经有三天没去看燕子窝了,这时候听到有小鸟叫,自然以为是小燕子的声音,心里那叫一个痒痒。 虽然出不了门,维珍却叫茯苓撑开了窗子,然后维珍就看到了个熟人。 是女贞。 旋即,女贞就被甘草引了进来,甫一瞧见维珍,女贞就忙不迭下跪磕头:“奴婢给主子磕头!” “快起来,”维珍赶紧道,一边冲甘草摆了摆手,“给女贞赐座。” 甘草忙不迭把人扶了起来,茯苓搬了鼓凳过去,女贞却一脸惶恐不敢坐,还是维珍沉了脸,女贞才怯生生坐下。 瞧着女贞风尘仆仆嘴巴都干得起皮,维珍又吩咐甘草去给女贞倒了杯桂圆红枣茶来,女贞捧着热乎乎的桂圆红枣茶,惶恐倒是少了些。 “多谢主子。”女贞道。 “怎么是你来给送小鸡崽子?”维珍含笑道,方才瞧见女贞,她就想到了,女贞肯定是来给大格格送小鸡崽子的,至于那“叽叽咯咯”的声音,肯定也是来自小鸡崽子。 女贞忙道:“回主子的话,原本该是庄子上的孟有成来给主子送小鸡崽子的,只是赶巧孟有成昨儿下午早起崴了脚,故而出不了门,所以奴婢自告奋勇来给主子送小鸡崽子。” 维珍有些意外:“你是自己赶车过来的?” 女贞摇摇头:“回主子的话,赶上庄子今儿要来贝勒府送货,奴婢顺路一并带着小鸡崽子过来。” “知道要来贝勒府,奴婢昨儿特地给主子摘了两篮香椿芽儿,又挖了一筐春笋,刚才跟小鸡崽子一起,都交给池公公了。” 如今这个时候,香椿芽儿哪儿是好找的?就算连春笋也不多了,为了这两篮子香椿芽儿还有一筐春笋,这姑娘不知得费多少劲儿呢。 维珍目光落在女贞的手上,女贞有些局促地缩了缩手。 自进了贝勒府,女贞就一直垂着眼屏息凝神,压根儿就不敢抬头乱看,但就这样,她也觉得自己的眼睛要使不过来了。 尤其是进了李格格这儿,女贞简直都不知该往哪儿下脚,别说是李格格了,就是茯苓跟甘草的穿戴打扮都叫女贞自惭形秽。 维珍只当没看见女贞的局促,目光又落到女贞的脸上,含笑道:“你有心了,从庄子回来,我还真是惦记这口儿呢。” 女贞闻言顿时两眼放光:“那奴婢下次再……” 说到这里,女贞顿住了,然后又沮丧起来,低着头小声道:“明年奴婢再给主子送来尝鲜。” 维珍想的不错,如今已然过了吃香椿芽儿跟春笋的时节了,女贞再怎么费劲儿,也找不到了。 “没事儿,不止香椿芽儿跟春笋,庄子里的蜂蜜我也爱吃,从下个月起,你每月给我送一次。”维珍道。 维珍在庄子里待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庄子里的奴才日子辛苦,就像是女贞跟连翘,也就伺候她的这段时间轻松些,平日的活计且多着呢,单看她那一双长满茧子的手就知道了。 往后有这个每月来贝勒府送蜂蜜的差事,女贞在庄子里的日子自然会好过些,也能多得些赏。 女贞闻言顿时又坐直了身子,忙不迭道:“是!奴婢遵命!奴婢一定办好!” 第448章 赐名大业 这一脸难掩激动的模样,让维珍颇为动容,当下吩咐茯苓带人下去歇着,又特意吩咐留女贞用过午膳再赶路回去。 外面的小鸡崽子一直在叫,维珍心里实在痒痒,光在窗户后面看哪儿能过瘾呀? 在屋里是待不住了,维珍还是穿上平底绣鞋去外头瞧瞧稀罕。 说起来,除了刚穿过那阵子日日要去给福晋请安,必须得穿花盆底,她后来都没怎么再穿过了,也不知以后还穿不穿得惯。 “主子,您小心脚下。” 甘草跟茯苓都很紧张,一左一右搀着维珍,搞得维珍都不知得先迈哪条腿了。 “想要我摔跤,你们只管这么搀着。” 这么如临大敌恨不得当她是植物人,她反倒会出事儿。 甘草跟茯苓这才收回手,兀自寸步不离跟在维珍身后。 “额娘!” 甫一瞧见维珍出来,大格格就兴奋地朝她招手:“额娘快来看!这里都是咕咕鸡!” 维珍含笑走到跟前,茯苓在石凳上铺了个羊毛垫子,维珍坐下,凑过去跟大格格一起看竹编的鸡笼,里头正是咯咯叫得不停的小鸡崽子。 黄的、白的、黑的、花的…… 颜色应有尽有,女贞定是一只只仔细挑的,一只只长得都好看,叫的也好听,别说大格格喜欢,维珍也看了也挪不开眼。 “大格格,这里面一共有几只咕咕鸡呀?”维珍问。 大格格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头,一只只地数,很快就给了维珍答案:“十四只!” “哇!大格格真棒!这么快就数完了!额娘才刚刚数到十呢!” 维珍这回倒不是彩虹屁,大格格是真的聪明,她前一阵才刚开始教大格格算数,大格格的学的就特别快,十以内的加减法几乎没有问题,数数能一口气数到一百。 大格格暂时把注意力从咕咕鸡上面转到自家额娘身上,一脸发自肺腑的担心:“额娘,你要不要多吃点儿核桃仁?” 维珍有些纳闷儿:“为什么要额娘吃核桃仁呀?” “乳母之前说过,吃核桃仁能补脑,会变聪明。”大格格说的特别认真,还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儿。 维珍:“……” 行吧,六个核桃没找她家宝贝闺女代言绝对是他们的损失! “行,那额娘听你的,争取下回能像大格格一样数数特别快!”维珍配合地道,还一本正经吩咐茯苓,“等下记得给我上些核桃仁来。” “是,奴婢遵命。”茯苓忍着笑点头答应。 大格格这才满意,然后又扭过头,继续盯着笼子里看,一边小声念叨:“从今天起,你就是小一,你就是小二,小一,不许欺负小二!” 给小一小二拉开架之后,大格格又继续赐名大业:“嗯,到你啦,你是小三,你是小四……你是小十三,你是小十四!”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闺女,这名字起的是不是有些草率?” 什么小三小四,又什么小十三小十四,维珍总觉得听起来怪怪的。 大格格扭过头,一脸茫然:“额娘,草率是什么?” 维珍:“嗯,草率就是……办事不走心,不怎么过脑子。” 大格格闻言蹙了蹙眉:“可是这些名字是我认真起的啊,我昨天就起好了!我从小一一直想到小十呢!没想到竟然还不够数!” 维珍:“……那是额娘草率了,误会大格格了。” 大格格晃了晃脑袋,一副不跟额娘计较的架势,转身继续逗了逗小鸡,半晌,大格格又突然转过身,仰着头看维珍,好奇问道:“额娘,你从前养过咕咕鸡吗?” 维珍摇摇头,含笑道:“额娘没有养过呢,不过额娘养过猫咪,那个猫咪外形的烤炉就是照着额娘从前养的小猫修的呢。” 大格格闻言顿时两眼放光:“我也想养猫咪!” “你确定吗?”维珍一脸不赞同,指了指笼子里叽叽咕咕叫的热闹的小鸡崽子道,“猫咪可喜欢吃小鸡崽子了,到时候一口一个,用不了几天,就能从小一一直扫荡到小十四!” 大格格旋即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还是不养了吧。” 第449章 养鸡计划 看着大格格又低着头逗小鸡玩儿,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 之前在庄子里头瞧见只小野猫,引得她猫瘾综合征爆发,原本还想着叫四爷给她找只猫咪回来养,哪知道前脚回来后脚就确诊有孕了。 猫咪暂时是养不了的,要是被抓了咬了,这地方也打不了狂犬疫苗,尤其她还现在是双身子。 所以等卸货了再说吧。 “大格格,来额娘这儿,”维珍招招手把大格格叫到身边坐下,一边取了帕子给大格格擦汗,一边问,“大格格有没有做好养鸡计划呀?” 大格格一怔:“额娘,什么叫养鸡计划?” “就是每天什么时候喂食,什么时候把小鸡崽子放出笼子,什么时候再让咕咕鸡们回笼子休息。” 大格格还真是没想过,听了维珍这么说,当下蹙着眉陷入沉思,维珍觉得她这么一副严肃的小大人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抿了抿唇,却也没有打扰。 大格格想了一会儿,然后道:“额娘,我想好了,以后咕咕鸡们跟我一起早睡早起!我用膳的时候,也给咕咕鸡们喂食,我玩的时候,咕咕鸡们也可以玩,我午休的时候,咕咕鸡们也回笼午休!” “嗯,大格格考虑得很周全,”维珍含笑道,“可是咕咕鸡们现在还小,刚孵化才几天呢,身体比大格格虚弱多了,它们比大格格需要更多休息时间,而且高郎中说额娘最近也需要静养,所以咕咕鸡每天出笼的时间,咱们暂定上午半个时辰,下午半个时辰,好不好?” 大格格没有异议,一个劲儿点头:“听额娘的。” “大格格真乖,额娘决定赏大格格……一记痒痒挠!”一边说着,维珍一边突如其来去挠大格格脖子,引得大格格哈哈笑。 “额娘坏!哈哈!额娘快放过我!” 大格格好不容易躲开额娘的摧花辣手,扭着小屁股跑到对面,又蹲下来,随手捡起一片叶子逗鸡笼里面的小鸡。 “呀!小一小一,你怎么又跟啄起小二来了!快走!走开!” “呀呀呀!小二你怎么回事,人家小一明明都走开了,你怎么又追上去啄人家!没完没了是吧?” “小一,你不要回嘴!老实待着!” 维珍看着鸡笼对面无忧无虑逗着小鸡的大格格,倒是一阵沉默。 陪大格格玩儿了约莫一刻钟,甘草小心翼翼过来提醒:“主子,还是回房歇着吧,这外头有风呢。” 维珍点点头,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逞强,当下吩咐方氏道:“等大格格玩够了,记得要给大格格沐浴更衣。” 养宠物别说对小孩子的成长有帮助了,就是连她这个成年人,看着这一堆叽叽咕咕的小毛团子,也是舒心放松。 就像从前养咪咪的时候,不管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只要回到家把脸埋进咪咪肥嘟嘟的肚子上一顿狂吸,烦恼自然就会九霄云外。 这样美好的经历与陪伴,维珍希望大格格也能打小就拥有,所以她自然不会拦着大格格养小鸡。 但是毕竟小孩儿的免疫力低,大格格跟小鸡崽子玩儿了这么长时间,自然得沐浴更衣。 “是,奴婢遵命。”方氏忙不迭福身道。 当下,甘草搀着维珍起身,维珍慢吞吞地回了房,去内间净了手,维珍就准备去寝殿午休了,一边还吩咐甘草道:“等下炖一盅杏仁百合猪肺,正好四爷晚膳能用。” “是,奴婢遵命。” 昨夜四爷过来的时候,维珍已经睡下了,四爷什么时候上床的维珍压根儿不知道,早起的时候,四爷也已经离开了,要不是甘草说四爷来过,维珍就压根儿不知道。 所以夜里隐隐听到不真切的咳声,应该来自四爷,亏她还以为是在做梦。 所以这是换季了,要感冒的节奏吗? …… 四爷的确有些感冒,早起的时候还并不严重,四爷都没当一回事儿,只是等晚上回来的时候,四爷就有些顶不住了,头晕目眩得厉害,还咳个不停。 苏培盛请了高郎中过来诊脉,果然是着了风寒。 第450章 养鸡如此,何况养孩儿? 既是着了风寒,那四爷也不敢去维珍那儿的,怕过了病气给维珍。 “就说爷这几天忙,没空去瞧她,让她安心养着,爷忙完了就去看她。” 怕维珍担心,四爷还不敢说自己着了风寒,打发小连子去维珍那儿知会一声,等小连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个食盒。 “启禀主子爷,李格格让奴才给主子爷带话,说让主子爷保重身子,这几日多喝些清热宣肺的汤羹。” 小连子也是奇了怪了,四爷前脚才被高郎中诊出风寒,后脚李格格就送了这杏仁百合猪肺汤过来,还让四爷保重身子。 这李格格……是有些能掐会算的本事在身上的。 待热气腾腾的杏仁百合猪肺汤摆到面前,四爷登时就觉得病好了一半,才拿起勺子,就瞧着小连子又从食盒里头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四爷跟前。 “启禀主子爷,这是李格格让奴才交给您的亲笔信。” 有什么是不能让小连子带话的?竟然还写成信了? 不过这好像是维珍头一次给他写信呢。 四爷好奇中带着期待,当下也顾不上喝汤,飞快地把信打开,带维珍的笔迹映入眼帘,四爷就默默叹了口气儿。 他记得维珍从前有一阵子练字特别认真,写的字也是有进步的,但是现在…… 又回归到了他熟悉的狗爬字儿。 他亲手写的字帖,只怕这会子早就压箱底了。 四爷无奈地摇摇头,不过待瞧清楚信的内容,旋即四爷又忍不住抿唇笑了。 四爷: 见信如唔。 今日午后,大格格总算心想事成,共得鸡崽儿十四只。 身为鸡崽儿第一监护人,大格格第一时间为鸡崽儿们赐名。 养鸡如此,何况养孩儿? 妾羞愧难当泪奔宛若黄河水涛涛不可断┭┮﹏┭┮。 闻君治水有一套,盼君危难之时显身手,尽早尽心帮妾治水,妾好早日展颜^_^。 维珍亲笔。 四爷是真的忍不住,一开始还只是无声笑,到后来都笑得浑身发颤,搞得苏培盛跟小连子都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家主子爷笑成这副模样? 不是,四爷这哪里还有半分像被三爷背后吐槽的棺材脸? 苏培盛看了看小连子,用眼神无声询问,知道李格格信里写的什么? 小连子忙摇摇头,我母鸡啊! 他压根儿就没看到信的内容,再说就算看到了也是白搭,他又不识字! 好半晌,四爷才总算停下来,实在是笑得太久太狠,他现在腮帮都泛酸,甚至眼睛都有些起潮,却兀自舍不得丢开这张薄薄的纸,又眯着眼含笑看了一遍。 什么第一监护人,什么闻君治水有一套、危难之时显身手? 不就是拐着弯儿让他给大格格起名儿嘛,这妮子这弯儿拐的真是……可爱。 就连这软趴趴的狗爬字,这时候四爷都瞧得顺眼多了了。 四爷含笑看着怪模怪样的哭脸跟笑脸,顿了顿,放下信。 要不是维珍提醒,四爷还真是没想过要给大格格起名字,倒不是他这个做阿玛的粗心,毕竟宫里一直都是这样。 万岁爷会给皇子赐名,也会分批给皇孙们赐名,但是却没听过万岁爷专门给哪个公主起名儿的,太后管五公主都是五妞儿五妞儿的叫,连万岁爷也是如此。 上行下效,格格们自然也没有名字。 养鸡如此,何况养孩儿? 四爷定定看着这行字,沉默半晌,四爷吐了口气儿,然后蓦地起身,抬脚就果断往书房去。 苏培盛愣了一下,忙不迭跟了上去,瞧着四爷走到书桌前,苏培盛会意,忙不迭上前伺候纸笔。 刷刷几笔龙飞凤舞,四爷就放下毛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笔迹,然后吩咐苏培盛道:“这就给你李主子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道,待墨迹风干,就忙不迭朝后院送去。 四爷则又回到了正堂,重新拿起了勺子,本是病中吃什么都没味儿,可这一盅杏仁百合猪肺汤四爷还是吃的有滋有味儿。 第451章 真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眼瞅着四爷吃完了杏仁百合猪肺汤,小连子忙不迭递了茶水过去,一边躬身道:“启禀四爷,福晋今天派人过来传话,让四爷得空的时候去一趟正院,商量一下德妃娘娘寿诞的礼单。” 四爷抿了口茶,点点头道:“知道了。” 四月二十八,是德妃的四十岁寿诞,四十岁可是整生,自然比以往的生辰来的更加隆重,寿礼也得更用心准备。 的确是要去跟福晋商量商量,而且除了寿礼的事儿,他也有别的事儿要跟福晋商量。 …… 翌日。 四爷一早打发了小连子来正院传话,说是请福晋傍晚去前院用膳。 “主子爷让我去前院儿?”福晋闻言有些诧异。 四爷一向不喜女眷入前院儿,福晋过门这么些年,满打满算也就去过两回前院儿,还都是因为四爷受了伤,只不过一次是四爷在小校场崴了脚,一次是四爷被太子踹伤了。 “是,”小连子躬身道,“主子爷近日偶染风寒,不便来正院,怕过了病气给大阿哥。” 福晋闻言登时就眉头紧蹙,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蓦地提高了一倍:“主子爷病了,怎得也没人来正院禀报?” 小连子有些诧异,不知道福晋为何突然动气,忙不迭解释道:“回福晋的话,主子爷也是昨儿傍晚被诊出的风寒,并不严重。” 傍晚才诊出,所以大晚上的还得兴师动众来后院儿禀报福晋? 没……没这个必要吧? 而且四爷风寒并不严重,喝了李格格炖的杏仁百合猪肺汤出了一身的汗,再加上又喝了药,其实就好了一半了,今儿早起,四爷就精神了不少,都不耽误他照旧骑马去文华殿呢。 福晋也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当下舒展眉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就恢复了正常。 “虽是不严重,却也是你们这起子奴才伺候不周,以至于主子爷千金贵体饱受病痛,莫要仗着主子爷宽容,你们便懒怠粗心,往后需更用心伺候主子爷,听见了吗?” “是,福晋教训的是!奴才再不敢了!”小连子忙跪地叩头谢罪。 “行了,你回吧。”福晋摆摆手,淡淡道。 “是,奴才告退。” 小连子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眼瞧着小连子走远,福晋舒展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从前不管是主子爷崴了脚还是被太子踹伤,前院儿的奴才都会第一时间过来禀报她这个福晋,但是如今四爷病了,竟没人向她禀报。 若不是赶巧她派人去请四爷,只怕等四爷风寒痊愈了,她这个福晋都被瞒在鼓里呢。 所以是前院儿的奴才不把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还是四爷的授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如今的处境…… 真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瞧着福晋面色不虞,李嬷嬷给福晋沏了杯茶端过去,一边宽慰道:“福晋,四爷的风寒想来是不要紧的,您就莫要担心了。” 福晋摇摇头,半晌,才叹息着道:“嬷嬷,我从前一直认为,只要是能生下儿子,一切都能变好,我的地位也能稳固,但是如今大阿哥眼瞅着都快一岁半了,我怎得……怎得还总是觉得心里慌慌的没个安定呢?” 打量着福晋茫然中带着疲惫的脸,李嬷嬷也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取来薄荷脑油,熟练地给福晋揉按着太阳穴。 “福晋,奴婢以为老夫人之前说的话甚有道理。”李嬷嬷道,一边说一边继续轻轻揉着。 老夫人说的什么话? “尤其是那个李格格,连对八福晋都这般牙尖嘴利,可见平日有多厉害,又是有儿有女傍身的,可比你那几个姨娘厉害多了,你可要盯紧了她!千万别像娘那样跌跟头!” “不过却也不必脏你的手,且让她们狗咬狗!” …… 沉默半晌,福晋才点点头,道:“是的,额娘所言不错。” 李氏再得宠又如何,不过就是个妾,她可是万岁爷亲赐的福晋,膝下又有四爷的嫡长子,这辈子都地位稳固。 第452章 德妃的寿礼 李氏眼下瞧着是得宠,可既然是以色侍人的妾,少不了就有色衰爱弛那一日。 或许压根儿就等不到哪一天,就被新人给取代了。 李氏从来就不是、也不配做她的对手,李氏的对手是那一茬一茬新人,一个又一个的妾呢。 所以她又有任何可担心的?且稳坐钓鱼台,看着她们狗咬狗也就是了。 原是她庸人自扰了。 想通这关窍,福晋顿时一脸的轻松。 李嬷嬷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忙得给福晋续了杯茶,福晋抿了口茶,然后起身去瞧大阿哥,一边吩咐李嬷嬷道:“明儿让王全子再入宫一趟,请许太医再过来给大阿哥瞧瞧。” 大阿哥身子其实并没有问题,可是福晋却一直都担心,实在是大阿哥天生体弱,太容易生病了,所以就时常请许太医入府给大阿哥诊脉。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道,顿了顿,李嬷嬷有些迟疑着道,“奴婢听闻,主子爷请了一位姓高的郎中入府,福晋可要请那位高郎中来给大阿哥瞧瞧?” 请许太医自然更让人放心,但是三不五时地就去请人家入府,难免扎眼,外头不定怎么琢磨大阿哥的身子骨呢。 李嬷嬷是觉得如果高郎中医术不错的话,平日就可以让高郎中给大阿哥请脉。 福晋闻言想也不想就摇摇头:“外头的郎中怎么能跟宫里的比?” 这倒也是。 李嬷嬷点点头,也就没再提这茬儿了。 …… 因着四爷得了风寒,福晋特地吩咐膳房菜色的要清淡,还让炖了一盅冰糖雪梨枇杷。 等四爷风尘仆仆从外头赶回来的时候,福晋已经在前院候着了,瞧着四爷从外头进来,福晋忙站起了身,迎了上去。 “妾身见过主子爷!” “福晋有礼了,”四爷迈步进来,冲福晋点点头,“起身吧。” “谢主子爷。” 福晋起身,正想上前把四爷的披风取下,苏培盛却已经抢先一步,帮四爷去了披风,四爷抬脚去内间净手更衣,福晋在原地愣了愣,旋即吩咐人去膳房取膳。 待四爷从内间出来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了。 四爷入座后,福晋也跟着入座。 碧乔忙将冰糖雪梨枇杷放到四爷面前,福晋一边道:“听闻主子爷得了风寒,妾身特意吩咐膳房做了这冰糖雪梨枇杷,主子爷用些吧,也好能润肺止咳。” “福晋贤惠。”四爷点点头,当下拿起了勺子,一勺勺吃了起来。 福晋当下也拿起了筷子。 饭后,四爷跟福晋在暖阁叙话喝茶,聊的自然是送德妃的寿礼。 “今年是娘娘的四十整生,所以妾身以为寿礼自然也要格外厚一些,”福晋道,一边从碧乔手中接过礼单送到四爷面前,一边道,“这是妾身草拟的礼单,主子爷瞧瞧,有什么不妥之处,妾身再改。” 四爷垂着眼看完,然后点点头道:“不错,就照着这礼单采办。” 福晋松了口气儿,点头道:“是,妾身遵命。” 抿了口茶,四爷又道:“再加一斤碧螺春进去,苏培盛,把万岁爷前几日赏的碧螺春取来。” 这趟南巡过后,万岁爷对碧螺春十分钟爱,上行下效的,不管是后宫嫔妃还是皇子大臣,如今也都改喝碧螺春了。 自然德妃也不例外,万岁爷南巡回来对德妃也有赏赐,丝绸苏绣林林总总也不算少,却偏生就是没有碧螺春,倒是四爷这程子都被万岁爷赏了两回碧螺春了,四爷这个做儿子的自然要孝敬孝敬额娘。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躬身领命,忙不迭就退下了。 福晋抿了口茶,含笑道:“这碧螺春汤色碧绿、茶香怡人,真真是好茶,难怪万岁爷喜欢,妾身听闻就连这碧螺春的名字也是万岁爷起的,真是清雅脱俗。” “你既是喜欢,爷也叫苏培盛给你取一些。”四爷道。 福晋笑意更甚,当下点头道:“那妾身就先谢过主子爷了。” 打量着福晋一脸笑意,四爷放下手中茶杯,转而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儿。 第453章 这样的惊天巨瓜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吃! “李氏入府多年,伺候爷尽心周到,对福晋也十分恭敬,又为爷诞育儿女,所以爷打算给李氏请封侧福晋。”说这话的时候,四爷很是认真,一直盯着福晋。 握着茶杯的手,陡然就是一僵,福晋半晌无言,一时间,暖阁里头鸦雀无声,跟着福晋过来伺候的碧乔使劲儿低着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老天爷,早知道就该让李嬷嬷跟着过来伺候! 她就不该过来! 看着对面良久不语的福晋,四爷眯了眯眼,半晌,四爷收回视线,轻轻地拢着茶,缓声道:“福晋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她能以为如何?! 主子爷分明就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明摆摆地就是打定主意要给李氏请封侧福晋,知会她一声罢了! 什么稳坐钓鱼台?又什么庸人自扰?眼瞅着主子爷就要捧着那下贱之人往她脸上踩了! 福晋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蓦地冲了上来,她忍不住身子轻轻发颤,她死死攥着茶杯,不让自己失态,半晌,她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看向四爷。 “主子爷说的是,李氏一向安分,又为主子爷生儿育女,自是功劳不小,请封侧福晋原是应当,只是如今皇子府上皆无侧福晋,这头一位侧福晋想来万岁爷十分重视,等闲是做不成的,主子爷不若等连直郡王、诚郡王府上出了侧福晋之后,到时候再为李氏请封,那样的话,也能顺利一些。” 什么伺候尽心周到?分明就是李氏狐媚祸主! 又什么对她十分恭敬,要真是恭敬,她一个区区妾室敢霸着主子爷?敢与她抢大格格?又敢在大阿哥的周岁宴上当众不顾她这个福晋脸面? 就她那样汉军旗下五旗的小家子出身也配做侧福晋? 额娘还说什么且让她们狗咬狗,可如今这狗眼瞅着都要蹦上来跟她打擂了! 半晌不见四爷回应,只一味儿盯着面前的茶水,福晋深吸一口气儿,又默默呼出,然后起身,冲四爷福身下拜。 “并非妾身嫉妒李氏,请封侧福晋本是大事,不仅关系贝勒府的颜面,也会影响万岁爷对主子爷的看法,妾身斗胆,请主子爷慎重。” 关系贝勒府的颜面? 影响万岁爷对他的看法? 福晋倒不如直接说,他给李氏请封侧福晋就是丢人现眼。 四爷垂着眼居高临下打量着福晋,要是此刻福晋抬头,定能看到四爷眸中的泠然。 半晌,四爷收回视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然恢复了平静:“还是福晋思虑周全,既如此,那爷再思量思量,福晋请起。” 福晋总算松了口气儿,她没有起身,而是继续道:“未免府上人心浮动,在盖棺定论前,请主子爷勿要再提此事。” 四爷闻言忍不住一声嗤笑:“那就如福晋所言。” “时候不早了,福晋请回吧。” 四爷语气淡淡的,福晋知道她刚才语气太重,四爷这时候心情必然不好,可到底四爷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她原该表现出小意温柔,尽可能让四爷消气,但是福晋此刻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情,当下福晋冲四爷福身行礼,然后便转身离开。 碧乔赶紧跟上,原以为离开前院,能松口气儿,但是瞅着福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碧乔又不住在心里哀嚎。 为什么今天是她跟福晋来前院! 作为除了福晋之外唯一得知四爷想为李格格请封侧福晋的人,碧乔简直欲哭无泪。 她虽然热爱各种八卦,但是偶尔吃吃武格格被膳房欺负刁难的那种小瓜她就很满意了! 这样的惊天巨瓜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吃! 苏培盛取了茶叶回来,福晋已经不在了,暖阁里头就只剩下四爷一个人喝茶。 苏培盛有些诧异,不就是取个茶叶的功夫吗,福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主子爷,这茶叶……”苏培盛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踌躇着开口。 “去给福晋送去,”四爷垂着眼喝茶,表情跟语气都是淡淡的,“你亲自去送,不要假手于人,没得跌了福晋的身份。” 第454章 老父亲的凄凉孤寂 主子爷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好像是重视福晋,可是话里话外又像在夹枪带棒。 “是,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一时也搞不明白四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当下也不敢耽搁,忙不迭捧着碧螺春朝后院儿赶去。 …… 四爷这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三天的药也就好利索了,只是如今维珍有身孕,四爷到底又拖了几天才又去看维珍,就怕过了病气给维珍。 四爷没让人事先通报,从外头回来就直接来了维珍这儿,还没进门呢,里面传出的叽叽咯咯的叫声就已经不绝于耳,不止鸡叫声,大格格的声儿也不小呢。 这么小小年纪就……就挺中气十足了。 四爷听着里头人鸡混合的热闹动静,不由笑着摇头,然后又有些担心。 赶着小池子出门去取膳,甫一瞧见四爷,小池子忙不迭就要行礼,被四爷摆摆手免了,然后又把人叫到了跟前,沉声问:“大格格每天都这么闹腾?” 孩子活泼点儿挺好,他就喜欢大格格身上的这股子活泼劲儿,但是大格格要是总这么闹腾的话,四爷就担心会影响到维珍养胎。 要不……把小鸡放到前院儿养?大格格想玩就去前院儿,也不会吵到维珍。 不待小池子回话,四爷都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回主子爷的话,小鸡崽子们刚到的时候,主子跟大格格商量好了每天嬉戏时间,除了早膳后大格格能陪小鸡玩半个时辰,晚膳前,大格格也能陪小鸡玩一个时辰。”小池子恭恭敬敬道。 四爷闻言一怔:“大格格听话吗?” 小池子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回主子爷的话,大格格听话的,自从跟主子约定了陪小鸡的时间,大格格就一直遵守,从来没有食言过。” 这倒是让四爷颇为意外,毕竟大格格如今才四岁呢。 十三已经够老实懂事儿的了,可十三四岁的时候,也不像大格格这么听话啊。 不,不是听话,是讲道理,这可比听话要紧十倍。 再听里头大格格的吵吵,四爷也不担心了,心里倒是有股子欣慰骄傲油然而起。 不愧是他的大格格!真是好孩子! “去取膳吧,”四爷吩咐小池子,又加了一句,“给大格格取一盅冰糖枇杷来。” 这么又喊又叫的,四爷担心大格格的嗓子会哑。 “是,奴才遵命!” 小池子忙不迭地去取膳,四爷也抬脚进了小院儿,然后就见识到了什么叫鸡飞狗跳,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四爷还是目瞪口呆。 “小一小一,你怎么老是针对小二?小二都快给你啄成秃子了!弟弟,你去把小二带走,我去拉开小一!” “嗯!” 眼瞅着都四月下旬了,大格格早就退去了冬衣,这会子连裙子都没穿,直接一身红绸子的短打穿戴,腰上还系了个鹅黄的腰带,瞧着就挺有英姿飒爽之感。 当然要是……屁股后头没有一大滩泥印儿,辫子能在整齐些,看上去不那么像疯婆子,就更有说服力了。 小西瓜也好不到哪儿去,跟着他大姐在鸡群里头冲锋陷阵,累的脸通红气喘吁吁,就这样还专注地去追小鸡,然后就在四爷的目瞪口呆下,“噗通”摔了个屁股堆儿。 四爷吓了一跳,忙不得就要上前去扶小西瓜,小西瓜却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带着一屁股的泥土,又开始风风火火地追小鸡去了。 摔这么狠,连哭都不哭一下的嘛?老十三小时候可是个爱哭包,动不动就哭唧唧的! 看来不光是大格格,他的小西瓜也比老十三强太多! “阿玛!” 这对比十三叔强太多的姐弟,总算是见到了自家阿玛,大格格叫了一声阿玛,然后就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养鸡大业去了,至于小西瓜,就扭头看了一眼四爷,声儿都没出一个,然后继续扭着屁股追小鸡去了。 “弟弟,你先别管小二了!先拦着小三!他放着粮食不吃,竟然去刨葡萄了!” “嗯!” 四爷:“……” 为什么明明身处繁华喧嚣,他这个老父亲还是觉得凄凉孤寂? 还有,他的存在感真的还不如……一只鸡吗? 第455章 这是大格格的名字? 又看了一眼满院儿飞的一双儿女,四爷转过头,然后默默一步步朝正堂走,每一步都带着旁人体会不了的心酸委屈。 “时间到了,让乳母带大格格跟二阿哥去洗漱准备用晚膳了,等小池子回来再把鸡崽子给抓回鸡窝里头。” 四爷才进来,就赶着维珍正在暖阁里头吩咐茯苓。 “是,奴婢遵命,”茯苓福身领命,正欲退下,然后就瞧着四爷进来,又忙不迭福身行礼,“主子爷吉祥。” 四爷抬抬手让她平身,四爷没着急进暖阁,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院子。 他瞧着茯苓吩咐乳母,又瞧着乳母去找大格格跟二阿哥,然后两个孩子就乖乖地随着乳母去洗漱收拾去了。 一边走,两个孩子还不时回头看小鸡,可见是没有玩够,但是他们也没有哭闹,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被乳母牵走了。 “四爷。” 这男人进门之后就一直愣呵呵地站在门前,不知道在搞什么,维珍在暖阁里头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出口唤道。 四爷回过神来,转身走进暖阁,然后就瞧见维珍坐在书桌后面,面前的纸上,墨迹未干,旁边还摆着他亲手写的字帖。 啧,竟然是在练字,这倒是让四爷十分意外。 “看什么呢?那么出神?”维珍好奇道。 看什么?自然是看大格格跟小西瓜啊。 方才小池子说的话,四爷还有些不大信,毕竟孩子都这么小呢,如今亲眼瞧见才信了十成十。 大格格实在难得,而且有大格格做表率,小西瓜也不是个好哭好闹的,四爷心里很是欣慰。 “看看大格格这个小鸡崽子的第一监护人做得如何。”四爷含笑道,行至维珍身边,垂首看着墨迹未干的字。 还是熟悉的狗爬字儿,让四爷不由想起了那晚上维珍写给他的信,不由就抿了抿唇。 “那四爷以为如何?”维珍仰着头问。 “爷以为……”四爷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撑着椅子柄,俯身下去在维珍嘴上印上一吻,然后缓声道,“大格格这个监护人做的很好。” “既然如此,那四爷这个大格格的第一监护人可得好好儿赏赐大格格。”维珍道,重音毫不掩饰地都用在“第一监护人”上。 四爷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不由笑了,他没有顺着维珍的话往下说,而是伸手拿起了维珍才放下的毛笔,又递到了维珍面前。 “干嘛?”维珍一脸明显显地抗拒,“我都已经练了两刻钟了,不想再练了,而且马上就要吃饭了!” 什么人啊! 只要一看到她练字就来劲儿,就非要逼着她做女状元! “就再写两个字。”四爷却坚持把毛笔送到维珍手里。 维珍撇撇嘴:“是你说的啊!就俩!多一个我都不写。” “就俩。” 说是让维珍写,但是四爷却没撒手,俯下身,左手绕过维珍的背撑着在另一侧椅柄,右手虚虚地握着维珍的手,然后就带着维珍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月华”。 放下毛笔,维珍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两个字,半晌,她倏然转向四爷:“这是大格格的名字?” 四爷对上维珍的眼,柔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月华,”维珍喃喃道,然后使劲儿点点头,“这名字妾身很喜欢,多谢四爷。” 她这个做娘的当然也能给大格格起名字,但是她这个格格起的跟四爷起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能给二阿哥起小西瓜这么个挺随意的乳名,是因为日后万岁爷肯定会给二阿哥赐名,一个乳名她起就起了,对二阿哥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大格格不一样,她需要一个来自于阿玛、郑重其事的起名。 谢他做什么?他可是大格格的阿玛。 傻不傻? 四爷轻轻一声叹息,然后伸手环住了维珍,一边道:“是爷不好,都疏忽了,得亏你提醒。” 维珍整张脸都埋在四爷怀里,轻轻摇摇头。 面前的胸膛震荡,随之头顶传来四爷的声音:“要是这回生下来的是姑娘,就叫月明。” 第456章 痴呆老父亲人设 维珍仰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四爷,这老古董是真的进化了?不再一门心思地要儿子了? 进步不小嘛! 四爷被维珍看的莫名,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好端端地怎么一直盯着爷看?” “当然是因为四爷玉面英姿、丰神俊朗、风流倜傥,城北徐公都难以望四爷项背!” 彩虹屁,维珍从来都是张口就来。 彩虹屁不可怕,就怕人家说的句句诚恳字字恳切,再加上这一双十足崇拜、巴巴看着你的小鹿眼。 不知换了旁人能不能顶得住,反正四爷是顶不住,一时间四爷就觉得面皮发烫,他挪开眼,轻咳一声,再低头,迎接他的还是那双水汪汪亮晶晶的小鹿眼。 真拿这个妮子没办法! 四爷无奈地将维珍抱在怀里,换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后凑过去亲维珍的唇,维珍旋即伸手环着四爷的脖子。 这么几天不见,亲吻好像都带着甜,原本只想一亲芳泽,四爷却不由加重了这个吻,直到怀里的维珍被亲的身子发软,双手都抱不住四爷的脖子,软趴趴地松开,四爷才不得已停下。 “靠在爷身上缓缓。”四爷道,一边伸手握着维珍的手。 维珍点点头靠在他身上喘息,半晌才缓过来,四爷看着自己手里那白津津的手,还有维珍红润润的唇,眼神越发深沉…… 蓦地,维珍逃也似的从四爷怀里站了起来,红着脸瞪他:“你……真是讨厌死了!” 被发现了。 四爷轻咳一声,讪讪地换了个坐姿,待一杯凉茶下肚,四爷才平复下来,被维珍催着去内间净手,出来之后,晚膳已经摆好了,大格格跟小西瓜也到了,娘仨儿这时候正围在书桌前。 “这是我的名字?”大格格指着纸上的字,好奇地问维珍。 “是,这是阿玛足足花了四年时间才总算为大格格起好的名字!”维珍指着纸上的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格格,现在明白什么叫父爱如山了吗?” 四爷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大格格明不明白他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就觉得很尴尬。 尴尬的四爷正想转身再进内间待一会儿的时候,却被自家闺女给叫住了。 “阿玛!” 四爷就不大好再回内间躲着了,只能在大格格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冲大格格点点头:“嗯。” 虽然挺尴尬,但是四爷心里已经做好了接受大格格对父爱如山的反馈了,不管是对他道谢,还是扑进他怀里眼泪吧啦…… 虽然这种场面有点儿小尴尬小矫情,但是他这个老父亲……都能接受! 还隐隐有点儿小期待又是怎么回事! 正胡思乱想着,大格格已经走到四爷身边,她伸手拉着老父亲的手,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老父亲,然后语重心长地道:“阿玛,你一定要多吃核桃仁。” 是啊,必须要多吃! 看看她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给十四只小鸡崽子起好名字,阿玛倒好,给她起名字竟然都花了四年时间! 大格格对自己阿玛的智力深表担忧。 核桃仁? 他为什么要多吃核桃仁? 四爷眨了眨眼,几天没见大格格,怎么这孩子说话他有点儿听不懂了呢? “噗嗤!” 四爷听不懂,可是维珍能听懂啊,瞅着四爷这张不明就里的脸,维珍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四爷跟大格格都纷纷朝她看来,维珍怪难为情,可实在又停不下来,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继续笑。 “还有额娘,你的核桃仁也不能停!”大格格看着趴在桌上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停不下来的维珍,一脸担忧,出言提醒。 维珍:“……” …… 待沐浴上床之后,四爷才总算明白多吃核桃仁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老父亲的心又碎了一次,看维珍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 好端端地为什么给他加了这么个起名字需要四年时间的……痴呆老父亲人设? 难怪大格格看他的眼神里头都透着明显显的担心,吃饭的时候有一道琥珀核桃仁,大格格给他夹了好几筷子呢,孩子打小就这么孝顺,搞得他这个老父亲欣慰得想哭。 他现在不想哭了,就有点儿……欲哭无泪,还想找始作俑者算算账。 第457章 今年爷想好好儿给大格格过个生辰 维珍被四爷这眼神看的心虚不已,她伸手把被子拉高,直接把自己埋进去,半晌又偷偷摸摸露出一角朝外看去,然后就又跟四爷对上了眼。 看看看! 你看什么看?! 维珍索性扯下被子,拿眼去瞪四爷,可再张嘴的时候,声音却软绵绵的带着浓浓的娇气:“安胎药好苦啊,妾身嘴巴现在还是麻的。” 四爷的眼神顿时就不幽怨了,忙不迭朝里挪了挪,很自觉地伸出了胳膊,维珍满意地抬起脑袋枕了上去,然后闭着眼嘟起了嘴。 四爷抿了抿唇,然后就低着头迅速凑了过去。 不敢太过火,四爷舌头都没伸,片刻之后就松开了。 “现在嘴巴还麻吗?”四爷问。 维珍红着脸小声道:“更麻了。” 四爷笑着又亲了亲维珍,然后伸手轻抚了抚维珍的小腹,柔声问道:“最近这程子如何?害喜可厉害吗?” 维珍摇摇头:“不严重,也就偶尔吐个一次,比之前怀小西瓜的时候好多了。” 是的,怀小西瓜的头几个月,维珍是真的辛苦,害喜实在厉害,有几次硬生生把自己吐晕了过去,现在又有孕了,也会害喜,不过症状却不严重,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精心调养,维珍是真的挺好。 四爷也松了口气儿,之前倒是总听高郎中禀报,说维珍情况不错,可到底是亲眼瞧见亲耳听见,四爷才能放心。 “看来是个乖孩子,”四爷轻叹一声,“以后肯定省心。” “小西瓜也乖啊,”维珍并不赞同四爷的判断,下意识地为小西瓜分辩,“怀小西瓜的时候,是辛苦些,可小西瓜多省心啊,自从生下来之后,就没让我操过心。” 是的,小西瓜特别省心,从生下来之后,就不是那种爱哭爱闹的孩子,他吃饭积极,不睡倒觉,给他断奶的时候,也就哭唧唧了两天然后就适应了。 到现在,小西瓜快要一岁半了,维珍已经彻底给他断奶了,包括乳母的奶,乳汁是有营养,但是像宫规那般动辄数年的长期哺乳就很没必要。 不过小西瓜跟大格格每天都会喝两杯羊奶。 两个孩子的饮食清单都是维珍亲自定的,后来维珍又特地让高郎中给掌掌眼,然后又根据高郎中的建议做了调整。 大格格饮食的自然更丰富一些,小西瓜的目前还相对简单,自己院儿里的炉子跟烤炉基本就能解决。 每天营养搭配,两个孩子都长势喜人,尤其是小西瓜比吃奶的时候长得要快。 “是,小西瓜是个省心的,才一岁出头饭都能自己吃了,胃口也好。”四爷点点头。 回想着方才席间,小西瓜都不用乳母喂,自己拿着小勺,很快把蛋羹给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又从容不迫地吃了一小碗鱼汤面,要不是维珍担心他吃多了积食,这小子怕是还能再吃一碗呢。 就这样,饭后小西瓜还吃了一块鸡蛋糕,才被乳母给带走。 想起小西瓜的好胃口,四爷不由就嘴角上翘,但是很快又默默在心里叹气。 二格格跟大阿哥是怎么吃饭的,他也见过,每回瞧着总是忧心忡忡,尤其是大阿哥,到现在还离不开乳母,辅食也大肯吃,小西瓜这一顿怕是大阿哥一天都吃不完…… 要是都能像小西瓜这样就好了。 “他就是胃口太好了,我现在就担心他会长成小胖子!”想起小西瓜的饭量,维珍忍不住摇头笑了。 没有掣肘,再加上有养大格格的经验,维珍现在养起小西瓜来可谓是得心应手,瞧着孩子健康成长,她这个做母亲的,发自内心地喜悦,也有股子成就感。 这时候跟四爷聊起孩子,维珍的语气柔和恬然:“也亏得有大格格这个做姐姐成日陪着,要不然小西瓜只怕要闹我。” 平时闹就算了,现在她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呢,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是,大格格这个姐姐特别像样,”对于这点,四爷也十分认同,“今年爷想好好儿给大格格过个生辰。” 第458章 神特么的治水! 从前都没给大格格过个像样的生辰,如今想起来,四爷心里怪内疚的,就想着要好好儿给大格格过生辰。 好好儿给大格格过个生辰? 维珍闻言一顿,怎么个好好儿过法儿?让福晋操持吗? 说实话,维珍不情愿,就像之前她同样不情愿福晋给小西瓜办生辰宴。 稍稍顿了顿,维珍伸手握住四爷的手,一眨不眨看着四爷道:“妾身想亲自给大格格操办过生辰。” 虽然让福晋给大格格操持过生辰更显重视,但是她还是更希望自己这个做亲娘的给女儿操办。 就算是妾,那又怎么样?大格格不会嫌弃她这个亲娘,也肯定更希望她来操办自己的生辰。 别的事儿也就罢了,但是一旦涉及到孩子,维珍就很坚持,所有跟她孩子相关的事儿,她都不希望假手于人。 即便她是妾,即便会不合规矩,但孩子是她的底线。 这份坚持四爷早就感受到了,维珍一直都是懂事儿甚至隐忍的性子,她从不会自己为难,也很少会在什么事儿上如此坚持,上一次这么坚持,好像就是希望能亲自喂养小西瓜,这一次是为了大格格。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这句话,在她身上凸显无疑。 四爷被她看得默默叹气,凑过去亲了亲那双一直盯着他看、巴巴等着他回复的眼睛。 “大格格是你的孩子,她的生辰宴自然由你来操办,”顿了顿,四爷又加了一句,“就在你的院儿里办。” 下一秒,四爷的脖子被维珍环住,维珍使劲儿亲吻四爷:“是!妾身领命!” 原想亲一口就撒嘴,却被四爷箍住了后脑,维珍挣脱不了,双手虚虚地搭在四爷肩上,被四爷亲的气喘吁吁,正晕晕乎乎着,她的手就被四爷握住了,然后引导着一路向下…… “你……你怎么又、又来劲了?!”维珍蓦地瞪大双眼,面颊绯红。 又来劲儿? 刚才那也算来劲儿? 四爷不住亲吻着维珍的耳朵,一边引导着维珍,一边喘息着道:“乖乖,就来一回,不然爷憋着……睡不着。” 你是能睡着了,可是人家……会睡不着啊。 男人的脖颈就在眼前,因为较着劲儿,大动脉显露无疑,随着男人的呼吸时隐时现。 再往下是他的喉结,此刻正一下下上下地滑动,耳畔随之就传来一声声断断续续的气息…… 维珍口干舌燥,下意识抿了抿唇,然后一张嘴含着了,旋即耳畔的声音更大了。 …… 四爷说话算话,来了一回就没有继续纠缠维珍,麻利地去内间清洗一番。 刚才他虽然克制,却还是流了一身汗,自然维珍身上也出了汗,黏黏糊糊的也不好受,她本来也要去内间清洗,却被四爷拦着了。 “老实躺着,爷等下给你擦擦。” 维珍手软脚软的,四爷担心她跌跤。 三下两下给自己简单冲洗一番,四爷又赶紧端着热水进来,就怕维珍晾汗着凉。 维珍不喜人近身伺候,四爷如今也不喜欢,就自己投着热帕子给维珍擦身,只是越擦维珍的脸就越红,身子也颤得越发厉害。 “不……不擦了……”维珍磕磕巴巴地开口,不由分说扯过被子盖住腿,“行了。” 擦什么擦?越擦腿越软! 四爷就很无奈,放下帕子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的脸,柔声道:“现在不行,过程子爷好好儿帮你治一治水。” 维珍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四爷是个什么意思,登时又气又恼,抢过四爷手中的帕子一把丢在四爷脸上:“你烦死人了!” 神特么的治水! 四爷也不恼,拿下帕子,露出一张坏笑的脸:“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维珍瞪着四爷,一脸你少胡咧咧抹黑老娘的表情。 四爷清了清嗓子,然后好整以暇道:“闻君治水有一套,盼君危难之时显身手,尽早尽心帮妾治水……” 啊啊啊啊! 这男人脑子里头怕不都是黄色废料? 她哪儿有那个意思!就他这样的想象力不去p某站发光发热简直是极大的浪费! 第459章 谁着急了?她才不急! 维珍气得要命,但是却愣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气呼呼地照着四爷的锁骨咬了一口。 她也不敢使劲儿,怕留印子,却也不甘心就此撒嘴,就那么虚虚地叼着,活像只对着鲜美肥肉无处下嘴的小奶猫。 这一咬又叫四爷心花怒放:“牙尖嘴利的,净喜欢往爷身上招呼!” 他早就发现了,维珍最喜欢在他身上下嘴,至于是更喜欢咬锁骨还是喉结,他也搞不清楚。 自然也没必要搞清楚,总归是维珍喜欢他这副身子、一看到就会馋得腿软就是了。 四爷心里很得意,从前就一直坚持练骑射,如今越发是一日都不落下了,不止在小校场上挥汗如雨,在床帏里头也更卖力气,回回都把维珍喂得饱饱的。 他喜欢维珍对他不加掩饰地渴望跟回应,喜欢维珍在他的面前化作一滩春水。 喜欢维珍对他的迷恋,不管是心还是身。 只是最近真是委屈这小馋猫了,将将怀上,胎气不稳,旷了这么些天,如今也是能看不能吃的,瞧把她馋的。 当下四爷不由分说捧着维珍红的冒烟儿的脸又亲了两口,一边含笑道:“爷治水确有一套,乖,不着急,前几天不还是回信跟你说,咱们来日方长嘛。” 啊啊啊! 谁着急了?她才不急! 这人真是讨厌死了! …… 康熙三十八年四月二十八,乃是德妃四十芳诞,四十岁是整生,自然跟从前的生辰不同,是要隆重操办的。 不单单四爷提早就备下了厚礼,连万岁爷的赏赐也比以往厚了不少,更别说,万岁爷昨儿晚上还特意翻了德妃的牌子,今儿早上也没着急早,特意在永和宫用的早膳,席间,自然少不了寿面。 “万岁爷,这汤面是淮山枸杞炖乌鸡打的底,是臣妾昨晚上就吩咐小厨房炖下的,已经撇去了油花,早膳用也不会觉得腻,您尝尝可还入得了口?” 德妃亲手盛了一碗汤面送到万岁爷跟前。 之前因着纵容十四的关系,万岁爷很是冷落了一阵子德妃,要不是四爷在万岁爷跟前得脸,甚至还被万岁爷留京帮衬太子监国,德妃定是颜面扫地。 如今十四变老实了,没再遭万岁爷训斥,甚至这回南巡万岁爷还带上了十四,德妃自然是松了口气儿,就连待她,万岁爷也一如往昔,似乎从前的那一段冷落压根儿就不存在。 德妃欣喜之余也有后怕,在伺候万岁爷上更是尽心。 就连从前倍感屈辱之事,如今德妃也接受得很好,昨儿晚上就伺候得十分卖力,让万岁爷很是满意。 小嫔妃有小嫔妃的好,可像德妃这样多年的老人儿自然也有妙处。 眼瞅着德妃如此温顺谦卑,倒是叫万岁爷想起了从前德妃刚刚承宠的时候,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努力讨好。 之前的确是觉得德妃跋扈张扬,如今这般伏低做小的德妃,显然让万岁爷满意。 “不错,”万岁爷点点头,温和地看着德妃,“这可是你的寿面,哪儿有看着朕吃你这个寿星倒不动筷子的道理?” “是,臣妾遵命。”德妃忙含笑点头,也拿起了筷子。 万岁爷觉得这淮山枸杞乌鸡汤不错,可是德妃却没吃出什么味儿来,毕竟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的万岁爷身上,即便万岁爷之后再没有开过口,可德妃的耳朵却一直支着。 眼瞅着万岁爷放下了筷子,德妃也赶紧放下,给万岁爷递去了帕子。 万岁爷擦了嘴,又从梁九功手里接过茶杯,漱了漱口,然后便站起身,德妃忙行至万岁爷跟前,替万岁爷整理朝珠。 “今儿是你的生辰,等下让孩子们好好儿陪陪你,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德妃闻言,难免有些失望,要是万岁爷今儿能过来陪她过生辰,抑或是再翻她的牌子,她自然更加面上有光。 若是换做更年轻得宠的宜妃,这时候只怕要撒娇求万岁爷晚上来陪自己,但是德妃到底是不敢强求,当下一脸得体温顺笑意。 “是,妾身遵命。” 第460章 儿子不想亏待她 万岁爷没再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德妃的肩膀,然后就大步离开。 “娘娘,您再用一些早膳呢。” 待万岁爷离开,慧嬷嬷忙不迭过来跟德妃道,刚才净顾着伺候万岁爷了,德妃都没吃几口。 德妃点点头,重新在桌前坐下,只是到底是没了胃口,只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勺子。 慧嬷嬷难免有些担心,今儿是德妃的生辰,除了四爷、五公主、十四爷要来给德妃贺寿之外,别的嫔妃甚至是德妃的娘家人也会进宫来给德妃贺寿送礼,慧嬷嬷担心德妃吃的太少怕是顶不住。 慧嬷嬷又劝了德妃几句,只是德妃实在没有胃口,打发人收拾碗筷,然后抬脚进了寝殿,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一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一边吩咐道:“把万岁爷新赏的珠宝首饰都取来。” 德妃说的是万岁爷这次南巡回来赏赐的珠宝首饰,这次但凡是随驾的皇子额娘都得了赏赐,惠妃的赏赐最多,谁叫人家是四妃之首?而且膝下的大爷跟八爷都有随驾南巡的功劳? 可除了惠妃,就属德妃跟宜妃的赏赐最多了。 这次南巡,宜妃所出的五爷跟九爷,还有德妃所出的十四爷,都是伴驾的,宜妃人家可是两个儿子伴驾,德妃却只有一个十四爷,论起来,平时更是宜妃得宠,缘何这一次万岁爷给的赏赐却是一般无二? 就算是德妃再怎么偏心十四爷,心里也明白,这回赏赐自己能跟宜妃平起平坐,那是沾了老四的光。 老四虽然没有伴驾南巡的功劳,但是却是被万岁爷钦点留在京师帮衬太子监国的,可见万岁爷对老四看重,并且对老四留京的作为也很是满意,所以德妃这个做娘的才能跟着沾光。 就冲这个,德妃这程子对四爷的态度就温和不少,连前几日四爷入宫跟她提想给李氏请封侧福晋,德妃虽然心中不悦,可到底也没有明着一口回绝。 “她到底还是年轻,这个时候就给请封是不是太着急了?”德妃忍住不喜,一派温和跟四爷打商量,“要不再过两年?” “李氏虽然年轻,但是却为儿子生儿育女,功劳不小,儿子不想委屈了她。”四爷道。 委屈她? 哪里委屈她了? 那个李氏不是最会狐媚、迷得老四只上她的床,虽是格格,但是吃穿用度怕是都不输福晋,这也叫委屈? 至于生儿育女,老四压根儿就不去别人的院儿,这生儿育女的功劳自然也就没有别人的份儿了。 别说她用心给四爷挑的侍妾跟武格格,就连福晋,如今不也是日日独守空房? 四爷一句话就让德妃心中不悦,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淡淡的了:“她这一胎,也未知男女,待诞下阿哥再为她请封也不迟。” 这一胎来的意外,怀了两个月才察觉,四爷跟维珍都是后怕不已,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四爷对外是暂时隐瞒维珍有孕的,想着等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到时候再对外宣布。 但是当时是许太医为维珍诊出的喜脉,德妃这里自然也就知道了。 四爷也没想瞒着德妃,原本还以为德妃知道了维珍有孕,对他提出给维珍请封侧福晋更能接受一些。 可是此时,饶是德妃没有像从前一样动辄怒目相对,但是四爷心里也明白,德妃是不肯让维珍做侧福晋的。 什么年轻又什么未知男女,说白了,在德妃眼里维珍就是不配做侧福晋。 四爷无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心里的躁郁交织翻滚,比平日被德妃训斥甚至掌掴来得更甚。 顿了顿,他使劲儿把这股子躁郁之气压下,然后看着德妃一字一字认真道:“额娘,李氏甚得儿子心意,儿子不想亏待她。” 维珍为他生儿育女的确功劳不小,但是他对维珍从不吝啬,就像是德妃想的那样,维珍的吃穿用度都不输福晋,不仅如此,这几年他陆陆续续给维珍的赏赐,怕是维珍的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平心而论,他没有亏待为他生儿育女的维珍。 第461章 她也配? 他之所以要给维珍请封,不是因为她孩子生了两个,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是因为他中意维珍。 他舍不得让自己中意的女人受委屈,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名分上的。 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大格格哭着跟维珍说委屈额娘了,维珍说给大格格做额娘不委屈,这娘俩的对话,四爷这辈子到死都不会忘。 维珍觉得给大格格做额娘不委屈,他也想让维珍觉得做自己的女人不委屈。 福晋他是没办法让维珍做,所以侧福晋是必须的。 这句话,四爷说的掏心掏肺,难得在德妃面前他吐露了一次自己的心里话,但是却只换来德妃的一声嗤笑。 甚得儿子心意? 她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家子?怎么就能得这个一贯跟自己唱反调的儿子的心意? 无非就是老四故意跟自己对着干,不想让自己这个额娘顺气。 就算真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意,就配侧福晋之位了? 她当初可是为万岁爷生了两个儿子,才被册封妃位,后来又生了两女一儿,才能位列四妃,就算如此,她上头排着的女人可多着呢。 李氏,不过生了一儿一女,就想一跃成为仅次于福晋的侧福晋? 她也配?! 德妃恼的很,换做从前,这会子定是要撂脸了,可是这回德妃倒是难得忍住了。 万岁爷的赏赐才到呢,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给老四脸,之前的教训,她还记得呢。 万岁爷当初为什么那般羞辱又冷待她?一开始的时候,德妃只道是万岁爷嫌她没教好十四,可是后来,眼瞅着万岁爷对四爷变了态度,对四爷越发重视,德妃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万岁爷怕是也嫌她偏心呢。 从那之后,德妃就收敛许多,至少不敢明着偏心了,一半是不敢再撂虎须,一半也是怕担心会连累十四的前程。 这时候眼瞅着四爷面色不佳,德妃倒是没有讲什么诛心之言,只是轻描淡写道:“你既是心意已决,那为她请封就是了,到底也是开门立府的贝勒了,难不成我这个做额娘的还能事事拦着不许吗?” 德妃是没有拦着,但是听这口气儿,就是不打算帮忙了。 前朝的事儿,后宫嫔妃自然是万万不敢置喙的,但是像请封侧福晋这种事儿,倒是能够管一管的。 要是能有额娘帮衬着在万岁爷跟前美言,吹吹枕边风,自然事半功倍,可是四爷又如何能指望得上德妃? 早就不指望了,但是这个时候,四爷还是觉得失望郁结。 …… 德妃过寿是大事儿,四爷福晋自然都是要亲自入宫贺寿的,除了给德妃贺寿,也要帮衬着接待宾客。 除了设宴款待宾朋之外,席罢,德妃还做东请了一众嫔妃女眷看戏,作为儿媳妇,福晋自然是要作陪的。 四爷先行告辞,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然后还得去文华殿,苏培盛紧跟其后,手里还拎着个食盒,这是维珍给太后才做的糕点。 除了太后喜欢的枣泥蛋糕跟肉松小贝,这回维珍还做了几种口味的粽子,咸甜口的都有,毕竟端午节就在眼前。 从前都是肖嬷嬷给送进宫来的,这回四爷亲自给送过去,太后近来身子抱恙,做孙子的少不得要入宫探望。 待两折戏唱罢,已然是日光西斜,德妃的生日宴才总算彻底结束,众人起身告辞,陪笑了一整日脸都已经僵了的福晋,却还不能走,德妃留下福晋叙话。 “哎呀,吵吵嚷嚷了一整日,本宫的脑子都要炸了。”德妃摇着头感慨道。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德妃却神采飞扬,根本看不出任何疲态,倒是累得浑身酸疼的福晋一直强打着精神。 福晋从慧嬷嬷手里接过蜂蜜燕窝,送到德妃面前:“娘娘喝杯蜂蜜燕窝润润喉吧。” 德妃点点头,端起蜂蜜燕窝吃了起来。 慧嬷嬷也给福晋端了一杯过来,瞧着德妃开吃,福晋才拿起勺子。 只是德妃没吃两口就放下了勺子,蓦地抬头看向福晋:“大阿哥怎么又病了?” 第462章 真真是一无是处 今天是德妃寿辰,按说四爷福晋该带着几个孩子入宫来给德妃祝寿的,但是大阿哥身子不爽,不能耽搁了吃药,所以就不便入宫了。 前脚大阿哥身子不爽,后脚宋格格那边就来禀报,说是二格格贪嘴吃坏了肚子,也不便入宫。 维珍心里就猜到了个大概,宋格格这是怕二格格抢了大阿哥在德妃跟前的风头,故而才想法子不肯让二格格入宫。 照维珍说,宋格格这就是多虑了,别说是二格格了,大格格如今都四岁了,除了当初落生,就没再见过德妃赏赐,德妃压根儿就不稀罕孙女儿,又何来抢大阿哥风头一说? 要说德妃重男轻女吧,小西瓜也明显不怎么讨德妃欢喜,倒是大阿哥没少收到德妃赏赐,许太医不也随叫随到? 维珍自然也不想让大格格跟小西瓜入宫,让福晋带着她的孩子,她不能放心,正琢磨着要不要也让孩子装个病,然后四爷那边发话这次索性不带孩子,就他跟福晋入宫贺寿。 维珍自然是松了口气儿,但是德妃的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又不是没有孙子孙女,可却没有一个入宫给自己祝寿的,难免就觉得身前空空荡荡的不好看。 白天人多她也没功夫询问福晋,这时候自然得好好儿问一问。 德妃一出口,福晋顿时就浑身一僵,旋即放下了勺子,忙得福身道:“回娘娘的话,大阿哥身子一向娇弱,如今春夏交替,一时不慎,就着了风寒,不过许太医瞧过了,说是并不要紧,吃几天的药也就能好利索了。” 大阿哥的病情,许太医自然是会禀报给德妃的,可是德妃偏偏还是要问这一嘴,这时候听了福晋禀报,德妃眼神就带着几分不耐嫌弃了。 “孩子都顾看不好,还能指望你什么?” 是啊,还能指望福晋什么呢? 入门多年无出,好不容易生下嫡长子却是个先天不足、动辄生病的。 拢不住老四的心也就罢了,可是连把武格格她们送到老四床上都做不到,以至于落到如今老四竟然要捧着李氏做侧福晋的地步。 这就是她精心挑选的儿媳妇,这就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贵女。 真真是一无是处。 德妃的声音不高,却让福晋浑身发颤。 从前有一段时间,因为福晋久久不孕,在德妃宫里每每局促惶恐,但是自从有孕之后,福晋在永和宫的待遇就直线上升。 以至于她几乎都忘了德妃从来就不是个温和良善的性子。 “娘娘教训的是,都是妾身无能。”忍着屈辱,福晋福着身毕恭毕敬道。 德妃撩起眼皮看了福晋一眼,复又垂下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蜂蜜燕窝,由着福晋这么一直福着身行礼。 眼瞅着福晋身形微晃,额头冒汗,慧嬷嬷正想着提醒一下德妃,德妃却开了口。 “站这一会子可有你平时抄经累吗?”德妃看着福晋,目光淡淡的。 这话把福晋给听愣了,德妃是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怎么又提起抄经来了? 当下,福晋小心翼翼询问:“娘娘的意思是……” 德妃打量着福晋这副怯懦不安的模样,心里又“蹭蹭”冒火,有心想数落福晋两句,却一瞥眼瞧着侍婢走了进来,福身禀报:“启禀娘娘,五公主来了。” 既是五公主来了,德妃哪里还有功夫搭理福晋,当下皱着眉摆摆手,道:“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吧。” “是,妾身告退。”福晋忙低着头福身退下。 德妃瞧着福晋退下,眉毛拧得更厉害了,忍不住跟慧嬷嬷抱怨:“抄经抄经就知道抄经!除了抄经,她还有什么本事?” 慧嬷嬷默默在心里吐槽,当初您之所以挑中福晋可不就是喜欢她年纪轻轻就好礼佛? 再说了,人家福晋平日里可没少抄经为您这个婆婆祈福祝祷。 慧嬷嬷不好就着德妃的话头往下说,当下很有眼色地转了话题:“奴婢去小厨房瞧瞧,娘娘吩咐给五公主准备的燕窝鸭子该是好了。” 第463章 张不开嘴 因着太后近日抱恙,所以今晨五公主早早地过来给德妃贺寿之后,就忙得返回慈宁宫侍疾去了,说是晚膳再来陪德妃用,德妃心疼闺女,早早地吩咐小厨房准备五公主爱吃的菜色。 当下,德妃忙不迭点头道:“快去。” 慧嬷嬷才退下,五公主就走了进来,瞧着五公主脸上挂着汗珠,德妃那叫一个心疼,一边忙不迭吩咐侍婢给五公主拿个冰碗,一边取出帕子亲自给五公主擦汗。 “你这程子要为太后侍疾,本就辛苦,今儿又让你一天跑两趟,定是累坏了,真是辛苦我儿了。” 五公主被德妃拉着在软榻上坐下,笑着摇摇头:“要来额娘宫里好吃的,女儿才不辛苦,只恨不能多蹭些呢!” “你既是爱吃额娘宫里的饭菜,往后就尽管多来,”德妃忙不迭道,“额娘也叫人给你送过去!” “额娘平时就没少给女儿送吃的,再多送的话,女儿怕是都吃不完了呢,”五公主笑着道,顿了顿,五公主又含笑道,“倒是四哥膝下如今有一堆儿女呢,额娘也别净顾着心疼女儿,好歹也心疼心疼孙子孙女嘛!” 德妃闻言,下意识就是一声嗤笑。 那个李氏不是最会做糕点的吗?连太后都喜欢得紧,还用得着她赐糕点? 只是当着五公主的面儿,德妃也不好说这些,当下便敷衍点点头:“还是我儿想的周到。” 五公主打量着德妃的表情,再回想方才在外头遇到福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 “娘娘将将才训斥过福晋,这会子正心情不悦呢。”方才慧嬷嬷还特地提醒她。 训斥福晋什么,慧嬷嬷没说,五公主也懒得知晓,她心里就特别无奈。 今儿是额娘的寿辰,额娘一向喜欢风光,今年的四十芳诞过得也算风光,可就这样,额娘还会是动气,还会数落一整日忙前忙后怕是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的福晋。 额娘的脾气似乎是越发不好了。 五公主这趟过来,其实是想着跟德妃提一嘴四爷给李格格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这事儿的进度她这个做妹妹的要比旁人来的更清楚一些,眼瞅着都要成了,五公主少不得要来给德妃透透气。 可是这时候五公主却又张不开嘴了。 德妃说的不错,她这程子忙着给太后侍疾,本就辛苦,今天又跑了两趟,浑身都累的要命,她是真的不想跟德妃起争执。 何况,今儿还是德妃的生辰呢,她也是真不希望这个日子惹德妃不快。 “娘娘,公主,晚膳已经摆好了。”慧嬷嬷进来禀报。 当下德妃牵着五公主,娘俩儿一道去了偏殿用膳。 …… 德妃生辰的第二天,四爷又进宫,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过后,四爷抬脚往咸安宫走去。 咸安宫位于皇宫的西北角,几乎算得上是整个皇宫最冷清的宫殿了,自然住在里头的嫔妃也都是些不得宠的。 如今章佳氏就住在咸安宫,除此之外还有两位贵人另有常在答应若干,自然章佳氏身为嫔位,是咸安宫的主位娘娘。 只是万岁爷并未给章佳氏举行过正式的册封礼,再加上章佳氏常年卧病,所以这个主位娘娘其实也不是那么名副其实。 虽然章佳氏因病无福再伺候万岁爷,但是万岁爷却是念旧情的,不单单常年珍药贵宝地紧着章佳氏吃用,连给章佳氏看病的都是太医院院首。 再加上十三阿哥时常来探望章佳氏,自然咸安宫其他的小嫔妃是断断不敢欺负到章佳氏头上的。 身为成年皇子,又早就成婚立府,除了来给德妃跟太后请安,四爷平日是不便在后宫行走的,对章佳氏的心意都是让十三转交,只是如今章佳氏病情恶化,只怕是命不久矣,四爷也是挂心,一直惦记着来探望章佳氏。 四爷一早就打发人知会了十三,如今掐着时间往咸安宫赶。 “四哥!” 只是不想,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从后头给叫住了。 第464章 这些年四哥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四爷站住脚,一转身,就瞧着十四正朝他这边走来。 “是有什么事儿吗?”待十四走近,四爷开口询问。 十四没有事儿,他也是来给德妃请安的,只是比四爷慢了一步,他刚到永和宫的时候,赶着四爷离开。 十四瞅着四爷疾步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什么,他没有进永和宫,而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四爷后面。 四哥这是要去哪儿呢? 只是四爷却不是朝宫门的方向,竟是往后宫深处走,十四觉得诧异,然后就叫住了四爷。 “没……没什么事儿,”十四道,在四爷面前他总是特别紧张,说话都容易磕磕巴巴,十四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没出息,一边状似随意问道,“四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四爷打量着面前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十四,道:“跟十三说好了,要去探望章佳娘娘的。” 跟十三说好了…… 四爷这话一出,十四的局促不安就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失落。 愣了愣,十四点点头:“那四哥快去吧,我就不打扰四哥跟十三哥了。” 说完,十四就转身走了,两侧高高的宫墙,衬得少年人瘦弱得很。 四爷看着十四这副被泥水打头可怜兮兮小狗似的背影,又想到那把十四送的紫砂壶,心里难免有些不忍。 若说十四什么本事最大,四爷定然毫不犹豫回答,闯祸的本事,可但凡只要十四乖一点儿,四爷再硬的心也会松动。 十四觉得自己是贱皮子,有时候四爷也这么觉得,就冲这一点,这两人就是活脱脱的亲兄弟没跑。 四爷有心想叫住十四,带他一起去探望章佳氏,只是十三未必希望这个时候十四出现在章佳氏的宫里。 哪有儿子不爱娘的? 谁又希望自己额娘病弱支离、甚至就像十三说的那样就是个骷髅的模样,展示在外人面前? 何况十四跟十三一向也不对付。 所以四爷到底是没有开口,旋即就转身走了,继续往咸安宫赶去。 待四爷疾步走远,十四又停住了脚,回首看着四爷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朱红的宫墙之后,十四半晌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都知道四哥跟十三的情分是不同的,从前他瞧着会吃味儿会嫉妒,如今他还是吃味儿,但是却依然没了嫉妒,心里有的是酸楚跟懊恼。 他从前都做了些什么? 他是真的混账。 那天在四哥家里,眼瞅着四哥跟十三相谈甚欢、亲密无间,他这个亲弟弟却像是个外人似的,连嘴都插不上。 那天十四第一次感受到被排挤在外是个什么心情。 那从前…… 在永和宫被额娘与他有意无意地排挤,在大阿哥的周岁宴他这个亲弟弟胳膊肘往外拐护着选择护着八哥对他怒目而视…… 像这样他混账的时候,还有许多许多。 这些年四哥都是怎么忍过来的? 只一次,他就难受得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觉。 “主子爷,刚才您怎么不跟着四爷一起去探望章佳娘娘呢?”丘鹤忍不住道。 他倒是想,可是四哥可有带他去的意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十三在,四哥就绝对看不见他这个亲弟弟。 自然,也是他活该。 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十四嘴却还是硬的,梗着脖子跟丘鹤道:“我去看哪门子的章佳娘娘?我看自己额娘还看不过来呢!” 这话竟是把四爷也给饶进去了,十四一向说话不过脑子,他自己压根儿就没意识到,丘鹤正要提醒,现在还在宫道上呢,人来人往地可不能乱说! 只是丘鹤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蓦地听到一阵“啪啪啪”声传来。 十四跟丘鹤旋即朝声音方向看去,然后就瞧着三爷从拐角处走出来,一边拍着手,一边含笑走到十四面前。 “十四,这话你说到点子上了,自然谁的额娘谁孝敬,”三爷笑吟吟地道,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四爷消失的方向,笑得别有意味,“四弟还真是忙啊,入宫除了给德妃娘娘请安,竟还有别的安排。” 十四又不傻,自然听出了三爷话里有骨头,当下就有些着急了。 第465章 裕亲王 “四哥跟十三哥从前都是养在孝懿皇后宫里的,他们感情自然要好,章佳娘娘病了,四哥去探望也是应该!”十四赶紧为四爷找补,一边还不忘提醒三爷,“三哥,你可别乱说!” 三爷上下打量着有些急头白脸地十四,似笑非笑道:“你急个什么劲儿?我乱说什么了?” 十四愣住。 是啊,就算三爷话里有骨头,可是人家乱说什么了? “有生之年竟能从十四嘴里听到维护老四的话,啧啧,还真是难得,怕是要天下红雨喽!” 三爷“啧啧”两声,然后也不再搭理十四,转身就走了,留下十四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 探望过章佳氏,四爷要去文华殿,十三爷要去小校场,兄弟两人在左翼门分手。 “仔细这点儿,别再受伤了,实在不行,歇几天再上小校场。” 四爷今儿一见面就瞧见十三走路姿势不对劲儿,一问才知道是在小校场上崴了脚,四爷难免要叮嘱两句。 十三却摇摇头道:“多谢四哥关心,弟弟今儿只练射箭,旁的不练,也废不了脚。” 万岁爷南巡才将将回来,但是等到秋日,又要去巡幸塞外,十三这是在挣表现。 十三一向是个用功爱拼的,如今眼瞅着章佳氏时日无多,十三更加拼了。 不止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不只是为了两个幼妹,十三如今更想能为章佳氏挣一份哀荣。 她生前活的痛苦煎熬,名不符其实的嫔位一做就是十年,十三心疼额娘,自然她能走得体面风光。 这些话,不用十三说,四爷也明白,当下四爷也就没再劝,只是在十三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兄弟两人才分的手。 四爷在文华殿又是待到了傍晚才出来,然后就瞧着八爷站在门口。 “弟弟见过四哥!”八爷疾步上前,给四爷行礼。 四爷伸手将人扶起:“怎么?来文华殿有事儿?” 四爷还以为八爷来文华殿有事儿呢,故而问。 南巡回来之后,八爷就被万岁爷派去帮衬裕亲王福全打理广善库了,少不得跟户部、内务府甚至是宗人府都有往来,四爷在文华殿也遇见过八爷几次。 如今八爷也算是正经领了差事了,而且还明显是块让人眼馋的肥差。 广善库是做什么的? 广善库是万岁爷首创,为的是解决八旗债务与生计问题,同时对官吏也能进行特殊照顾。 简单地说,就是从户部努银中拨出一定数额的款项,交给八旗都统衙门及其他部院衙门主管, 贷借给八旗、驻防旗丁和官吏人等, 定期定额收缴本息的制度。 再说得白一点,就是借银子给他们使,只收极低的利息。 广善库跟户部、八旗都统衙门以及其他部院衙门打交道,跟宗人府也关系密切,自然谁都知道银子的好,自然都一门心思的想从广善库借银子,广善库自然炙手可热,也必得是万岁爷最亲近可信之人才能打理。 如今掌管广善库的正是万岁爷兄长裕亲王福全。 按说八爷如此年轻,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是没有资格进广善库帮衬福全的,但是谁叫人家裕亲王就是看中了八爷呢?而且还主动去跟万岁爷要人。 就是万岁爷回京的第三天,四爷面圣之后听闻维珍昏倒,着急忙慌往回赶,当时,福全就在乾清宫,不同于四爷坐的鼓凳,福全坐在软榻上,跟万岁爷面对面。 “……当年圣上亲征噶尔丹,八阿哥实年不满十六,是随驾出征的皇子里头最小的一位,当时臣还挺瞧不上八阿哥,毕竟战场不是小校场,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指望他做什么?不拖后腿也就是了,但是后来,八阿哥却叫臣长了眼。” 福全说的是康熙三十五年万岁爷亲征噶尔丹的事儿,那也是八爷第一次上战场。 毕竟是头一次上战场,不管是谁都对八爷这样的半大小子没存什么指望,自然万岁爷也是,不过是想让一众皇子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沙场,没得成日养尊处优都给养废了,失了他们满清先祖的血性。 第466章 恭喜四哥 说到这里,福全不由抿唇笑了,看着万岁爷道:“臣记得当时万岁爷还特地写诗称赞八阿哥来着。” 万岁爷当时给八爷安排的差事是看管营地,每日的进出各项,八爷都盯得仔细,且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于人。 因着八爷这份用心,八爷所负责的营地整个战时都没有出过岔子,每一笔的物资进出,不论大小,都被详尽记录。 提到这个,万岁爷也抿唇笑了,点点头:“不错,老八心是细,而且也是难得的不骄不躁,所以后来再征噶尔丹,朕也带上了他。” 第一次,万岁爷只让八爷看管一个营地,第二次,万岁爷就让八爷帮着盯全军的后勤了,八爷同样完成的相当漂亮。 转年,作为唯一未成年且尚未大婚却被册封的皇子,八爷这个贝勒爵位来的是名副其实。 “臣也觉得八阿哥心细且性子又沉稳,所以才想着让八阿哥来帮衬着臣打理广善库。”福全道。 说到这里,福全又叹了口气儿,再开口就带着点儿无奈了。 “臣这回病愈之后,总觉得身子虚得很,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在打理广善库上,臣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就想找个妥帖的皇子来帮衬着,趁着臣还有膀子力气,如今脑子尚且没糊涂,臣也能带一带,不出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臣也能心安了。” 少年时裕亲王保护根基不稳的弟弟,青壮年时,他是康熙平三藩、征讨噶尔丹最坚定的支持者,更是挂帅出征噶尔丹,落下一身伤。 如今到了晚年,又兢兢业业为康熙掌管广善库,自觉身子骨不佳,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又操心培养继承人,好能接手广善库。 幼年时,福全说过愿为贤王,他这辈子也的确做到了。 眼瞅着年长自己八岁却已然满头花白、眼瞅着竟像是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兄长,康熙一时心头泛酸。 八岁登基的少年天子,龙袍一穿就是三十八年,能信得过的人有几个?能一路默默辅佐自己走到今天的又有几个? 压下喉头的酸涩,康熙看向福全,沉声道:“少说这样的丧气话,朕还等着你养好身子,再跟你去木兰围场比试比试呢!论起来,咱们兄弟也是许久没一起上过围场,下回,叫上常宁,咱们兄弟三人痛痛快快围猎一场!” 常宁,是康熙的弟弟,恭亲王。 福全闻言就是一怔,常宁的身子骨还不如他呢,别说是去木兰围猎了,只怕是出门都费劲儿。 不过福全自然也不会扫康熙的兴致,稍稍一怔过后,旋即便笑了,冲康熙点点头:“是,臣跟常宁定都好生养着。” 抿了口茶,康熙沉吟道:“既是看中老八,那就让他过去暂时帮衬着你一二,听清了,只是暂时!等你病好利索了,广善库的担子还得你继续挑着!甭想偷懒!” 福全笑意更甚,点头道:“是,臣遵命。” …… 有福全的力荐,八爷顺利地进入广善库,都道是万事开头难,这些天四爷忙活着研究治水,人家八爷也没闲着,哥俩儿那几回在文华殿碰头,也不过就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各忙各的。 四爷以为这回也是一样,但是八爷却径直走到自己跟前,笑着冲自己拱手:“弟弟特地候在此处等着恭喜四哥呢!四哥今儿无论如何都得请弟弟喝一杯!” 所以老八这是专门等自己,还是……恭喜自己来着? 可是恭喜他什么呢? 瞧着八爷脸上的笑意,四爷心里有了隐隐的猜测,蓦地眼皮就狂跳了起来。 …… 端午节已经过去,可是维珍的小院儿里头却还是弥漫着苇叶的香味儿。 因为如今有孕,维珍在饮食上很小心,担心吃粽子不好克化,所以维珍今年其实都没有怎么吃粽子,不过她又特别馋粽子,所以就让宋师傅在米饭上面铺着苇叶蒸,好歹过过瘾。 头三个月平安度过,维珍的胎已经坐的很稳了,四爷总算松了口气儿,前几天在端午家宴之上,就宣布了维珍有孕的消息。 第467章 定心丸 既是怀着孩子,维珍如今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出自宋师傅之手,按说四爷该把宋师傅暂时借调到后院膳房,也方便就近伺候维珍的饮食,但是四爷却没有,仍旧把宋师傅留在前院儿,日日让小池子他们去前院领膳食。 倒不是四爷离不开宋师傅伺候,而是四爷有意防范着。 防范什么呢? 如今四爷被封了贝勒,又搬出了宫,自然如今府上的下人也比从前翻了数倍,尤其是后院儿,单单是负责洒扫跟打理花木的下人就一下子添了几十号人。 连维珍的院儿里也新添了几个粗做侍婢两个小太监,毕竟如今不是从前在阿哥所里头憋屈如日,家大业大的,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就多了。 膳房里头自然也比从前热闹。 四爷就对福晋的管家能力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从前也不是没出过张侍妾勾结洗碗的粗做婆子蓄意谋害维珍的事儿,如今这人多手杂的,四爷就怕维珍的饮食会出岔子。 不单单是仍旧把宋师傅留在前院儿膳房,四爷也暂时将肖嬷嬷拨去维珍的院儿里伺候,有肖嬷嬷打理,维珍自然高枕无忧,安心养胎。 比起之前怀小西瓜时候的焦虑不安,这一次维珍明显就放松多了,几乎就没害过喜,胃口也好。 如今有着三个月的身孕,尚且没显怀,维珍的脸蛋儿跟体态看上去没什么改变,可是宽松的衣裙下,她的身体实则丰腴了不少。 怀小西瓜的时候,她整个孕期都没怎么胖,尤其是前期,因为害喜得厉害,反而还瘦了,如今又怀上了,因为没怎么害喜,她也做好了会胖一些的准备,毕竟怀孕嘛,胖一点儿也无可厚非,但是这长肉的速度实在让她始料未及。 维珍难免就有些担心,这才将将三个月自己就这么明显得长肉了,那等到瓜熟蒂落,岂非要胖的不成样儿? 这也就罢了,维珍还担心腹中的孩子会超重,到时候体型太大不好生,这地方也没有顺转剖的技术啊,还不是得她硬抗? 而且…… 后世不是有许多妊娠期得糖尿病的吗?有的是孕妇得病,以至于胎儿没保住,有的则是孩子生下来就有糖尿病。 维珍对此的了解全部来自于时不时的微博热搜,她当时顶多就瞄一眼标题,实则根本不了解,所以难免就会紧张。 不过高郎中却给维珍吃了定心丸。 “从格格之前的脉相来看,格格身子娇弱,五内郁结,一贯是虚不受补,若照此下去,格格此胎必定怀的辛苦,不仅仅母体受损,连腹中的孩子也怕天生不足。” “不过这程子,格格的脉象却大改,充实有力,流利圆滑,一扫往日虚沉,正是进补的好时候,格格不必忧心。” “至于格格担心的胎儿过大不利分娩,有在下为格格请脉盯着,自会保格格母子相安无事。” 有高郎中保证加把关,维珍这才放心,趁着胃口好,日日少食多餐不重样,把自己给养的气色红润,四爷之前还担心维珍有孕辛苦身子受不住,还想着要给维珍添药膳,这下子连药膳都用不上了。 这两天维珍就馋粽子,所以已经吃了几天用苇叶蒸的米饭了,今儿还还特地吩咐让宋师傅往米饭里头掺了蛋黄、栗子以及用酱油腌好的五花肉,这样吃起来就更有粽子味儿啦! 粽子分南北,维珍是苏州人,自然天生的爱吃肉粽子,其实今年维珍也动手包了粽子,蛋黄栗子的,五花肉的,猪油豆沙的,还有江米小枣的,每种维珍都包了一大锅。 她怕积食,每样都只吃了几口,剩下的都进了四爷的嘴。 大格格跟小西瓜都爱吃粽子,大格格爱吃咸的,小西瓜爱吃甜的,但是到底年龄太小肠胃弱,维珍也不敢给他们多吃。 粽子的大头其实都让肖嬷嬷送给宫里去了,自然是要给太后送去的,有太后的长期订单,维珍的处境就改善不少。 第468章 你……你过来呀 从前德妃对维珍什么态度?如今德妃还是不喜欢维珍,却也不好再动辄宣之于口,到底是太后关照的人,德妃多大的胆子敢不买太后的面子? 维珍自然感激太后,端午节孝敬太后些粽子是应该的,再多的,她也拿不出手了,就连端午节佩戴的香囊她都不会做呢。 自然给太后送了粽子,万岁爷跟德妃的也不能少,只是这两下是苏培盛给送去的。 维珍还在练字,茯苓轻手轻脚走进来,行至桌前,小声询问:“主子,宋师傅打发人来问您什么时候用晚膳?” 维珍头也不抬,继续一笔一划认真练着:“小连子还没来传话?” 不管四爷来不来她这儿,都会让小连子过来通传一声,只是今儿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小连子也没过来。 茯苓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小连子还没来呢,主子爷怕是要晚些才回来,主子您还是先用膳吧,仔细饿着。” 维珍点点头,放下毛笔:“取膳去吧。” “是,奴婢遵命。” 当下茯苓就退下取膳去了,甘草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维珍起身去了内间,等再出来的时候,茯苓跟甘草正在摆膳。 加了料的米饭的确有那么点儿意思,维珍心满意足地吃了一碗,又歇了一会儿,然后就去内间洗漱去了。 等洗漱好了出来,甘草替她维珍修剪指甲。 别的主子,不管是宫里的嫔妃还是皇子府里头的福晋格格,哪个是不留指甲的?洁白纤细的指甲水葱似的多好看,可是自家主子却偏生不喜欢,半个月就得剪一次指甲。 每回甘草都舍不得下手,偏生自家主子盯得紧,还时不时提醒再剪短一些。 哎!再短就秃了! 甘草一边默默叹气,一边不情不愿地给维珍剪指甲,正剪着呢,然后就听着外头传来小池子的声音:“主子爷吉祥!” 是四爷来了。 维珍也没着急起来,让甘草继续把最后一个指甲给剪好,又让茯苓把牛乳端来,等维珍放下杯子、漱好口的时候,正好就瞧着四爷一脸带笑朝她这边走来。 都说四爷是棺材脸,可是四爷在她跟前一贯却是爱笑的,只是却也很少像现在这样笑得露出两排牙。 这是出了什么好事儿? 维珍好奇着迎了上去,然后就被四爷的一身酒气熏得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 维珍赶紧往后退,一边伸手示意四爷打住,一边捂胸口,那里头有些翻腾,甘草跟茯苓都顾不得给四爷行礼,赶紧过去,甘草忙不迭给维珍拍背,茯苓则麻利地端来了痰盂。 四爷被吓了一跳,三分酒意顿时烟消云散,醒了个彻彻底底。 他不敢再往前走,担忧地看着捂着胸口的维珍,小心翼翼问:“是害喜了吗?” 是有点儿,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维珍并没有吐,喝了一杯茶后,那股子翻腾就被压了下去,倒是觉得胃里头空落落的…… 不会吧,这就又饿了? 她明明才刚吃饱! 不行,不能再吃了!大晚上的,吃多了肯定积食睡不着,睡不着第二天又会头晕脑胀不舒坦。 维珍打定主意坚决不吃,把茶杯放回桌上,这才发现,四爷还在大老远儿地地方站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额,好像把这人给忘了。 看维珍总算表情缓和了下来,四爷也总算舒了口气儿,又道:“不难受了吧?” 维珍点点头:“没事儿了,就刚才那一阵子,你……你过来呀。” 他一个大男人杵在门口一动不敢动的,瞧着就怪可怜的。 四爷不敢过去,担心自己过去维珍又有难受,有心想直接回前院儿,等明天酒味彻底散去了之后才来维珍这儿。 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脚底却像是生了根。 所以,走还是不走? 一番纠结之后,四爷做出决定。 “备水去,爷先洗个澡。”四爷扭头吩咐身后的苏培盛。 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就下去备水去了,留下四爷继续杵在门口,跟暖阁里的李格格,遥遥相对。 维珍:“……” 不是刚过的端午吗?怎么这就迫不及待演起牛郎织女的戏码来了? 第469章 哇,马里亚纳海沟隔着的两个人这回竟然位置调了个儿! 见四爷不肯过来,维珍起身想过去,四爷见状忙不迭一个劲儿摆手:“你别动!就在原地待着!不要过来!” 维珍:“……” 行吧,就这样吧,等到七夕,咱们再相会! 维珍懒得搭理四爷,随手拿起看了一半的话本子看了起来,她这边看的是有滋有味儿,四爷那边可就难受得够呛。 不让你过来但也没让你看话本子啊! 看什么话本子?话本子……有他好看吗? 不过这些话本子好像还都是……他让苏培盛给找来的。 好气哦! 四爷轻咳了两声,试图增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这做作的咳嗽声听得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会四爷,只吩咐茯苓道:“去给四爷沏杯茶。” “是,奴婢遵命!” 茯苓手脚麻利,很快就给四爷沏好了茶送过去,四爷默默看着手里的茶,又看看对面的维珍,眼神哀怨。 一杯茶下肚,四爷到底是憋不住了:“别看话本子了,咱们说说话啊。” 维珍放下话本子,一脸无语:“离这么远怎么说话?” 不是想扮牛郎跟织女嘛,那可不就得一直这样脉脉不得语? 四爷忙道:“听得见!听得见!” 维珍:“……”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今天的四爷这么傻? 是真的有点儿傻,瞅着维珍看自己,四爷就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露出两排牙。 所以,这是……又喝多了? 维珍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度捧起话本子。 四爷两排牙顿时也不见了,嘴巴紧闭,又是一脸哀怨,好在苏培盛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别看话本了,乖乖回房等着爷!”撂下这话,四爷就急匆匆去了内间。 就看就看!才不要乖乖等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尾巴狼! 维珍怒目相视,坚决不肯听命,又继续翻着话本子,不过翻了几页就翻不下去了,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行,到底还是红着脸磨磨蹭蹭进了寝房。 已经过了头三个月,高郎中说她的胎已经很稳了,连安胎药都可以暂停了,等到了孕后期再继续。 高郎中这话是昨天才说的,说这话的时候四爷也在,当时维珍就觉得四爷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这时候再回想起来,维珍不由脸红心跳。 呸!这个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大坏蛋! 不过……她的脑子好像也、也不是很纯洁哈。 …… 洗了澡揩了牙,四爷又变回香喷喷的四爷,三步并作两步就进了寝房,甫一瞧见乖乖躺好的维珍,四爷嘴角就忍不住上翘。 待上了床凑过去,眼瞧着维珍的眼皮一下下轻轻动着,连睫毛都跟着轻轻颤,四爷的嘴角就翘得更厉害了,然后就迫不及待揭开毯子,轻轻把装睡的维珍搂进怀里,然后细细密密地吻了起来。 四爷的唇甫一贴上,维珍就装不下去了,呼吸的节奏陡然就乱了,然后四爷就也跟着乱了,带着丝丝酒味儿的吻霸道凶悍,一双大手在维珍身上游走,每一下都让维珍心悸目眩。 “不、不……”维珍推着四爷,小声讨着饶,“四爷,不……不行……” 旷了这么些天,日日能看不能吃的,她其实馋的要命,此刻维珍心里四分意乱四分情迷,剩下的两份担心让她不安。 “没事儿的,爷慢些就是,”四爷凑在她耳畔,一字一字柔声哄着道,“而且爷方才特地仔细问了高郎中,高郎中也说了无事。” 意乱情迷个屁! 维珍现在心里就只剩下恼了。 “你……你怎么什么都问高郎中?”维珍一张脸都红得不成样。 这让她以后还哪儿有脸见高郎中?! 四爷倒是一脸理所当然:“这事儿当然要问高郎中啊。” 四爷的反应倒是让维珍一怔,是啊,这种事儿行不行的当然要问……医生啊,后世不少妇产科医生还不都是男的? 所以,这回是她这个现代人……太老古董了? 哇,马里亚纳海沟隔着的两个人这回竟然位置调了个儿! 第470章 你的嘴真大啊~ 趁着维珍发愣的功夫,四爷继续加大攻势,把维珍亲的迷迷瞪瞪,除了脸别的地方也不放过。 对于丰腴起来的维珍,四爷的热情简直溢于言表,之前虽是顾及着维珍没满三个月,不敢太放浪,每每搞得自己狼狈不已、维珍气喘吁吁。 “总算是长点儿肉了,”四爷三分感慨七分迷恋,声音哑得不像话,“爷也总算能吃上肉了……” 果然!长肉就是为了羊入虎口! 维珍回过神来,默默吐槽,不过心里那一丝隐隐的担忧瞬间就消失无踪。 身材焦虑她不多,但也有,毕竟谁不希望自己在枕边人身边能够尽可能的展现完美? 就像四爷,人家的身材是越来越有料了,比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要健硕许多,肉眼可见地从清瘦少年变成了叫她挪不开眼的男人,穿衣裳的时候还不看不出来,可是只要一脱了衣裳啊…… 咳咳! 谁用谁知道! 而且四爷还长高了! 从前她的个头儿差不多能到四爷的眉毛,现在她的个头儿依然到四爷的眉毛,但是前提却是得她穿上十厘米的花盆底! 都道是二十三还窜一窜,如今四爷周岁也才二十一呢,人家还能继续窜两年呢! 倒是她,好像都没再长个儿了,为什么长身高还搞性别歧视? 真的好气哦! 生气的维珍变得凶猛起来,照着面前硬邦邦的胸肌“啊呜”就是一口,脖子喉结锁骨什么的,她不敢留印子,难道这地方还不敢? 四爷被她咬的顿时倒吸凉气,二分疼八分爽,火力全开的维珍让他激动得厉害,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像是着了火:“乖乖,别着急,咱们谨遵医嘱,慢慢来。” “那你……你慢点儿,别、别挤着孩子!” …… 的确是谨遵医嘱,这一回,四爷特别耐心,也特别慢,而且还只叫了一次水,不过四爷跟维珍都特别满足,浑身上下都舒爽得很。 四爷先给维珍清理,然后自己又去内间洗了个澡,等再回来的时候,维珍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四爷轻手轻脚上了床,然后迷迷糊糊地维珍就扭股糖似的朝他身上黏了过来,一边嘟嘟囔囔地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久吗? 他不过就是冲了个澡又喝了杯茶,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四爷伸手把胳膊放在维珍脖颈下面,一边轻轻给维珍拍着后背,一边凑过去亲维珍的额头:“睡吧乖乖。” 维珍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然后又突然说道:“好饿!” 孕期妇人的确是容易饿的,这个四爷自然也知道,当下就想着让人去前院儿让宋师傅给维珍做点儿宵夜,可是维珍喊过饿之后,然后就又倒头睡了,四爷叫了几声都没反应。 额,看来是瞌睡虫镇住了五脏庙的呐喊。 那就让她睡吧,赶明儿早起再多吃一些。 四爷打量着熟睡中的女人,半晌口中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原本还想把好消息告诉维珍的,只是现在…… 还是算了。 没得她激动的一夜都睡不好。 又亲了亲维珍,四爷也闭上了眼。 …… 维珍这一晚的确睡得很好,难得早起的时候,四爷还在,不仅在,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哈欠正打一半的维珍:“……” 不知怎么的,维珍脑中就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哪部剧里面的台词来—— “啊哈,你的嘴真大啊~” 啊啊啊啊! 老天鹅你到底对我有多少不满? 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能让我出多少丑! 忙不迭把打了一半的哈欠咽了下去,差点儿没把维珍给噎死。 “四爷今儿不用入宫?”维珍好奇道。 四爷摇摇头:“要入宫。” 那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是老天鹅故意安排你留下来看我出丑的? 维珍正纳闷来着,然后就听着四爷道:“有个好消息得先让你知道。” “好消息?”维珍一怔,“什么好消息?” 第471章 她要当……侧福晋了? 四爷握着维珍的手,一字一字认真道:“册封的旨意这几天就会下来,珍珍,你马上就是爷的侧福晋了。” 侧福晋? 她要当……侧福晋了? 维珍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半晌才喃喃道:“可是……我怎么能做侧福晋呢?” 是啊,她才只有二十二岁,膝下只有大格格跟小西瓜,又没有家世背景,怎么……怎么就能当侧福晋呢? 而且如今,不是连大爷府上都还没有侧福晋的吗?怎么就轮到她了? 这副回不过神来的表情看得四爷心疼不已,他将维珍搂进怀里,一下下亲着维珍:“你当然能做侧福晋,你早就该做了。” 是啊,她本来能更早成为侧福晋的。 他的维珍为了他受了这么多委屈。 四爷把维珍抱的太紧,以至于维珍都有些喘不过气儿了,维珍这才反应过来,一边伸手把四爷推开,一边忙不迭道:“你小心些,别挤着孩子!” 这话一出,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这话,她昨晚……好像也说过,只不过当时是…… 啊啊啊! 老天鹅,你果然恨我! 维珍正在内心对着老天咆哮,然后她身边的四爷实在绷不住笑了起来,维珍的脸红得简直冒烟儿! 什么茫然又什么感动,一下子就烟消云散,维珍现在就只剩下恼羞成怒了,双手紧握成拳,一下下去捶面前这个笑得东倒西歪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坏!这么坏!” 四爷不满,据理力争:“我哪里坏了!不管是昨晚还是刚才我可都没挤着孩子!” “你还说!还说!咳咳!”这下子,不仅脸冒烟儿,维珍的嗓子都跟着冒烟儿了,一张嘴就被呛得咳嗽起来。 四爷吓了一跳,不敢笑了,一边给维珍拍背,一边吩咐甘草端茶进来。 待喝了大半杯茶,维珍好多了,也不咳嗽了,就是还别扭得厉害,面向里背对着四爷,对着床帏怄了半天的气,维珍又忍不住转过身来,小鹿眼巴巴看着四爷。 “你什么时候给我请封的?” “正月二十。”四爷道。 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大年初二一早就写好了,等到正月二十,宗人府年后一开门,四爷就着人给送了过去。 竟然是正月里的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维珍带着小小的抱怨。 这人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不管是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还是给太后皇上他们送青团子为她铺路,后来更是通过五公主,终于让她攀上了太后,这人从来都不说。 真是个锯嘴葫芦。 “得成了再告诉你。”四爷握着维珍的手自然而然地说。 “可你早告诉我,我也就能早点儿开心呀,”维珍道,垂着眼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她微微用力去挤男人的手指,惹得男人不解地朝她看了过来,维珍又小声道,“我也……也能早些知道你的心意呀。” 就像要是当时知道四爷让李夫人给她包饺子,她当时应该就不会那么患得患失了,她能对四爷的信心更多一些,也会更安心一些,也不至于两个人会莫名其妙闹了那么一场。 虽然…… 闹过之后,好像感情更好了……但是这不是重点! 咳咳! 四爷明白了,看着维珍微微泛红的眼睛,一颗心柔软得不成样子,他低下头轻轻亲吻维珍颤抖的眼皮,然后轻声道:“爷是怕你等得焦心。” 虽然四爷一直各处使劲儿,但是给维珍请封的旨意究竟什么时候能下来,他也说不清楚,他不想让维珍一直焦心等着,就像五爷家的刘格格那样,眼瞅着都过去两年,也没等到册封的旨意。 这样的煎熬与等待,四爷自己默默承担就成,怎么忍心加在维珍身上? 而且,他也不想声张,怕有人中途蹦出来阻挠,亦或是伤害维珍。 维珍的眼更红了,她没再说什么,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脸贴着四爷的脖子,顿时那一处就潮湿温热起来。 这有什么可哭的?不都是他应该做的?而且…… 还迟到了一年,是他欠维珍的呢。 傻不傻啊。 第472章 太后称赞 傻乎乎的维珍抱着四爷哭了一会儿,然后就满血复活,后知后觉地惊喜起来。 “你昨晚肯定就已经知道了!怎么当时不告诉我!”眼泪都顾不得擦,维珍就迫不及待谴责四爷,“你知不知道?你让我的快乐延迟了一整晚!额……至少六个时辰!真讨厌!” 难为四爷刚才还挺愧疚伤感,这下又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是是是,都是爷的错。” 是的,四爷昨晚就知道了,昨天,八爷就是特地等在文华殿门口,为的就是告诉四爷这个好消息。 八爷如今帮衬裕亲王打理广善库,平日里跟宗人府自然往来频繁,他甫一听到消息,然后就赶紧来给四爷做报喜鸟。 “听闻太后在皇阿玛面前称赞四哥府上的李格格蕙质兰心、孝顺手巧,皇阿玛也说难得。” “宗人府那边甫一得了消息,赶紧就把四爷给李格格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送去了乾清宫,弟弟估摸着,这两日圣旨就会下达,弟弟这里先恭喜四哥了!” 八爷说的太后当着万岁爷的面儿称赞维珍,就是端午节当天的事儿。 那天万岁爷去慈宁宫陪太后用膳,席间吃的粽子,甚得太后欢心,连万岁爷也称赞不已。 五公主介绍说是四爷府上的一位格格敬献给太后的。 太后当时就道:“这位李格格真真是蕙质兰心、孝顺手巧,平时做的糕点就生合哀家心意,之前因着南巡在外,有一阵子没吃到她做的糕点,哀家就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做粽子的手艺,比哀家在苏州吃的都不差呢!” 太后说完,五公主也跟着附和:“太后在苏州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肉粽,说是比宫中御厨做的好吃,没想到李格格做的粽子竟是十足苏州味儿,要不是孙女拦着,太后这两日怕是要积食呢。” “好你个五妞儿,这是在你皇阿玛面前打趣哀家呢!”太后闻言不由笑着摇头,然后又唬着脸吓唬五公主,“仔细哀家罚你抄经!” “那五妞儿就抄《药师经》,为太后跟皇阿玛祝祷。”五公主一脸认真道。 “朕的五妞儿真是难得,”万岁爷看着五公主不由感慨,顿了顿,又道,“老四家的李氏也是难得,难为她有这一片孝心。” 太后夸还不算,万岁爷也说了李格格难得,有孝心,宗人府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四爷给李格格请封的折子是年后才递上来的,按照流程,请封的折子得先过宗人府那边,待宗人府这边确认无误,符合条件,然后再送到御前。 只是请封的折子一般都是得压一压的,毕竟一位皇子拢共也就只有两位侧福晋的名额,请封的事儿自然得慎重,尤其像维珍这样的汉军旗出身,时间只会拖得更久。 五爷为府上的刘格格请封都过去多久了?人家刘格格都为五爷生下长子长女了,请封的折子不还被宗人府给压着? 皇家玉牒是那么好上的?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谁来当这头一位侧福晋。 按理说自然该出自直郡王府,但是大福晋病逝还不到一年,大爷死活不肯这个时候立侧福晋,所以不管是五爷还是四爷请封侧福晋的折子,宗人府都是暂时压着的态度。 到底不好让弟弟越过了兄长,而且谁又敢得罪惠妃跟大爷呢? 可是这些明里暗里的规矩道道,跟太后跟万岁爷的心意相比又算个屁! 什么流程规矩,端午节第二天,四爷给维珍请封的折子就被宗人府那边送到了乾清宫,八爷也是消息灵通,赶着就来跟四爷报喜了。 “四哥,不打算请弟弟喝一杯?”八爷难得敢打趣四爷一回。 四爷自然不会恼,当下笑着拍了拍八爷的肩膀:“那还等什么?” 兄弟两人一路闲聊出的宫,四爷是跟八爷在外头吃了酒之后才回来的。 四爷看着维珍一脸的谴责,还有嘟起来的嘴,着实可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然后含笑道:“原本昨晚是打算告诉你来着,可是……” 第473章 还请嬷嬷能为我解惑 可是什么,四爷没往下说,然后就凑过去亲维珍,一边亲,一双手又忍不住在维珍身上放肆游走,害得维珍气喘吁吁,正要伸手把人推开,手却被四爷攥住,带着一路向下…… “主子爷,该起了!”帐幔外头传来苏培盛的低声的提醒。 维珍一惊吓得要缩手却被四爷抓着不放,维珍且羞且恼:“你该起了!” “已经起了啊,”四爷嗓子沙哑的厉害,一边使坏地继续引导着维珍,“怎么?珍珍还是感受不到?” 维珍:“……” 这人到底还要不要脸啦!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哦……可是昨晚不是顾不上吗?一瞧见爷白嫩嫩的珍珍躺在床上等着爷,爷哪儿还有心思顾不得旁的?” 说这种让人脸红心跳话的时候,四爷脸上还一派慵懒,手上却微微带着劲儿,游刃有余又强硬地引导着维珍:“乖乖,快帮帮爷,不然爷真要迟了。” 真是难为你,尚且有百分之一的大脑没被黄色废料污染! …… 吃饱喝足,四爷身心舒畅地出门了,维珍也用过了早膳,陪大格格跟小西瓜逗了一会儿小鸡崽子,然后就回了房,胡乱翻了几页话本子,维珍就看不下去了,索性把话本丢在一旁。 满脑子想的都是四爷早上说的话。 她就要做侧福晋了,惊喜之余,维珍心里也有些不安,毕竟很多事儿她完全不了解。 维珍正欲让人去前院儿请肖嬷嬷来一趟的时候,结果就瞧着茯苓引着肖嬷嬷进来。 “奴婢见过格格,格格吉祥!”肖嬷嬷福身给维珍行礼。 维珍一脸惊喜,忙道:“嬷嬷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叫人请嬷嬷过来一趟呢,结果嬷嬷就来了!” 肖嬷嬷闻言不由抿了抿唇,道:“主子爷临出门之前特意交代奴婢过来一趟,让奴婢给格格交代一下领旨的相关事宜。” 四爷倒是心细,维珍心里很是熨帖,当下点头道:“是,我正愁这事儿呢。” 当下肖嬷嬷便仔仔细细将领旨的相关流程跟维珍讲了一遍,还有接旨后的事儿。 “待册封圣旨下来,格格就是侧福晋了,接旨第二天,是得由福晋带着去宫里给德妃娘娘请安的。” 一听到这个,维珍不免又有些紧张,要进宫见德妃,还是福晋带着,想象就知道那天必然十分煎熬。 但是她如今怀着身孕,纵然德妃再怎么不喜自己,想来也是不会故意磋磨她的,不然若是她在永和宫里头出了什么好歹,德妃的脸上能好看? 维珍松了口气儿,抿了口茶,又问:“那我能去向太后请安吗?” 维珍心里是特别感激太后的,她能这么顺利被册封为侧福晋,跟太后的助力绝对是分不开的,她就想去给太后谢恩。 还有五公主,没有五公主在其中的斡旋,太后认识她是谁?又怎么可能会为她一个区区小格格开金口? 维珍很感激五公主,虽然五公主肯定看的是四爷的面子,也想当面谢一谢人家。 肖嬷嬷有些迟疑,就算维珍成为侧福晋了,也不是轻易能见到太后的,不过维珍知道感恩,这自然是好事儿,想了想,肖嬷嬷道:“那到时奴婢先进宫一趟问一问公主的意思。” 维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点头道:“那就多谢嬷嬷了,只是若是为难的话,也不必强求。” 维珍不想为难肖嬷嬷,也不想为难五公主。 肖嬷嬷点头:“是,奴婢心里有数。” 牛乳已经温好了,甘草给维珍端了上来,也给肖嬷嬷续了茶,主仆两人,一个人喝牛乳一个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聊了半晌的天儿,维珍突然蹙着眉道:“嬷嬷,有一件事我其实不大明白,还请嬷嬷能为我解惑。” 肖嬷嬷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闻声就忙不迭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维珍使劲儿点头:“格格尽管直言,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维珍撑着下巴,带着迷茫道:“我就是不大理解,五爷给刘格格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都递上去那么久了,怎么……太后为什么迟迟没有为刘格格说话,而为我说话呢?” 第474章 倒是她儿子后来居上 这话一下子就把肖嬷嬷给问住了。 是啊,谁不知太后是最疼五爷的,五爷可是打小养在太后膝下的,最是宝贝了。 可是五爷给刘格格请封的折子都递上去将近两年了,却也没见太后为刘格格说话,如今倒是为了维珍开了金口,难道就因为维珍做的那点子蛋黄酥跟肉松小贝? 这怎么可能呢? 人家可是堂堂的大清皇太后,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头老妪。 维珍不解,肖嬷嬷也想不明白,当下只是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 …… 维珍跟肖嬷嬷想不明白的事儿,德妃也同样想不明白。 宗人府把四爷给维珍请封侧福晋的折子递到了御前,德妃也就只比八爷迟了一日,第二天也就得了消息了,德妃当时还道自己是听错了。 “这怎么可能?”德妃一脸的不信,打量着面前躬着身的小太监,蓦地,目光锐利,“你从哪儿听到的讹传?” 老四也是上个月才跟她提要给李氏请封的事儿,她当时之所以没拦着,就是料定老四这请封的折子就算是递上去还不是得被压着? 大爷跟三爷的府上尚且没有出侧福晋,哪儿就轮到他了? 老五的折子这都被压了多长时间了?将近两年了吧? 这冷不丁地听说四爷的折子竟都被递到了御前,德妃自然不信,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处心积虑地造谣讹传。 “奴才不敢!奴才也是听了乾清宫的人议论,这才来跟娘娘禀报的!”小太监忙不迭道。 乾清宫的人议论? 乾清宫人的嘴可最是严的,毕竟是伺候万岁爷的,有梁九功管着,一众宫人平日里恨不得个个都是锯嘴葫芦,乾清宫里头的事儿,又哪儿是他们敢议论外扬的?一个不小心脑袋得搬家,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但是乾清宫里头的奴才也有嘴不严的时候,就比如大封皇子前夕,当时宫里上上下下都议论纷纷,这源头可就是乾清宫,不过是万岁爷借着奴才的嘴吹吹风罢了。 如今,乾清宫的人又开始议论老四请封侧福晋的折子了,这是什么意思? 只怕十有八九李氏被册封的旨意这就要下来了! 德妃旋即就想明白了,就是想明白了,德妃的脸色才难看的要命。 万岁爷怎么会这么快就同意给李氏册封?难不成就真是因为端午节的时候,太后夸了一句李氏粽子做得好? 半晌,德妃喃喃道:“可是万岁爷怎么也没事先跟本宫通个气儿呢?” 慧嬷嬷不由在心中暗道,怎么得?要是万岁爷真的跟你通气儿,你还能阻拦不成? 是说李格格不够格儿做侧福晋,还是四爷品味差就是不喜欢你精心挑选的福晋武格格,反而就是喜欢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李格格? 或者干脆跟万岁爷说四爷这就是宠妾灭妻? 德妃自然哪个都不敢说,就算是再不喜欢李格格,那还不是得乖乖跟万岁爷谢恩? 德妃敢给四爷甩脸,难不成还跟敢给万岁爷甩脸? 德妃的跋扈偏激也分人,在万岁爷面前别提多小意温柔了。 “下去吧。”慧嬷嬷小声跟小太监道。 小太监忙不迭躬身退了下去。 慧嬷嬷沏了杯茶给德妃奉上,一边劝道:“万岁爷恩典,让咱们四爷府上出了头一位侧福晋,惠妃娘娘、宜妃娘娘还有荣妃娘娘定然十分羡慕娘娘呢。” 慧嬷嬷这么一劝,德妃的心情才总算好了些,是啊,抛开老四不听话李氏不讨喜,这事儿也不是一点儿好处没有。 去年大封皇子,因为老四只捞了个贝勒爵位,她实际上已然落到四妃之末,丢下的面子,后来因为四爷得万岁爷看重,才勉强捡回来一些。 现在要是老四府上出了这头一位侧福晋,她心里的憋屈也总算尽数能出,尤其是面对宜妃。 不是一门心思巴结宜妃跟荣妃吗? 不是仗着万岁爷宠爱、也讨太后欢心吗? 怎么宜妃生的老五,废了这老鼻子的劲儿,刘格格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接到册为侧福晋的旨意呢? 倒是她儿子后来居上。 第475章 迁怒 想到此处,德妃心情那叫一个愉悦,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然后吩咐道:“让小厨房做一道红焖鹿肉,待午膳的时候给乾清宫送去。” “是,奴婢遵命,”慧嬷嬷松了口气儿,却没有着急去小厨房传令,而是又含笑跟德妃建议道,“四爷的请封折子能如此迅速被递到御前,奴婢琢磨着这里头也有太后的功劳,娘娘要不也叫小厨房给太后做道菜送去?” 德妃点点头,的确不能把太后落下了。 慧嬷嬷正要退下,德妃又突然加了一句:“给太后送去的时候,顺道去见五公主,让她得空来见本宫。” 往日里每每提到五公主,德妃的语气别提多温和了,倒是这回,德妃的语气就有些平淡了,慧嬷嬷心知,德妃这怕是已经迁怒五公主了。 四爷请封的折子能顺利被送到御前,自然有太后的功劳,可太后好端端地怎么会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李氏开金口? 太后又是怎么知道李氏其人吃上李氏做的糕点、甚至端午当天在与万岁爷一道用膳的时候吃的恰好就是李氏做的粽子? 若说这里头没有五公主的暗中使劲儿,德妃哪里肯信? 所以五公主打一早就开始悄默声儿地在帮老四,也必然知道老四要给李氏请封,然后一路为老四暗中使劲儿,才能叫老四跟李氏得逞。 五公主必然是使尽了浑身解数,要不然太后怎么可能放着最疼的老五不帮却肯帮老四? 而自始至终,五公主却从未向她这个做娘的透露过,哪怕是一字半语。 怎么得?眼里是只有老四没有她这个额娘了是吗? 倒是从没见她这么花心思帮过十四! 德妃很难不生气,平日里心疼五公主伺候太后的辛苦,从来不会叫五公主在慈宁宫跟永和宫之间奔波往返,今天却破例了。 慧嬷嬷忧心忡忡,却也不得不福身领命:“是,奴婢遵命。” …… 待小厨房把东西做好,慧嬷嬷就亲自给慈宁宫送了过去,只是当时太后还在佛堂里头没出来,慧嬷嬷见不到太后,是五公主把食盒收下的。 “怎么?嬷嬷还有事儿?”见慧嬷嬷一副踟蹰模样,五公主主动询问。 慧嬷嬷尽可能地委婉道:“回公主的话,娘娘有日子没见您了,所以想……想见一见您。” 真稀罕,这还是额娘头一次主动要她去永和宫,从前额娘可舍不得让她两头跑。 小时候,额娘每每想她了,总会亲自来慈宁宫见她,她当然也会主动去永和宫,德妃哪一次不是心疼得要命?让她注意身子,莫要累着。 还说什么有日子没见她了,端午节的时候,德妃可是来过慈宁宫一趟的,这才刚过去几天? 这么着急忙慌还明显带着情绪让她去永和宫,分明就是听说了四哥给李格格请封的事儿,这是恼了她暗中为四哥帮忙呢,要叫她过去兴师问罪呢! 就算她事先没有跟德妃通过气,但是这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四哥是她的亲哥,她这个做妹妹的帮帮自己四哥究竟哪里不对? 非得跟十四一样处处跟四哥对着干、把四爷的脸踩在脚下,额娘才会高兴吗? 慧嬷嬷话说的再委婉,五公主心里也明白,顿时脸色便就不大好看了,就算是再怎么聪慧稳重,可到底也就是个十六岁少女,一时掩不住心中情绪也是有的。 慧嬷嬷暗自叫苦,娘娘这是何必?跟四爷的关系已然如此,怎么如今这是连五公主也要不顾了吗? 正两厢沉默的时候,一个侍婢匆匆过来,行至五公主面前福身行礼:“启禀公主,太后出佛堂了。” “我要去伺候太后了,待得空的时候再去给额娘请安,劳烦嬷嬷代为转达。” 五公主道,当下也不等慧嬷嬷回复,然后便就转身朝正殿走去。 慧嬷嬷看着五公主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默默叹气。 哎!娘娘到底图的什么呢? 慧嬷嬷想不明白,无奈摇摇头,转身走了。 第476章 都是棋子罢了,谁又配可怜谁呢? 五公主同样也想不明白,在殿外深吸几口气儿,努力调整好情绪,然后抬脚进了正殿,投了个热帕子,含笑行至太后面前:“皇玛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擦擦手就去用膳吧。” 太后从五公主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手又把帕子递过去,随口问道:“听说你额娘方才派人来给哀家送菜来了。” 五公主表情一滞,旋即又继续含笑道:“是,额娘让小厨房做了一道酸辣羊肠汤孝敬皇玛嬷,孙女儿已经给皇玛嬷摆上了。” 打量着五公主脸上温和的笑,目光在五公主落寞的眼睛上稍稍停顿,太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点头道:“哀家也有日子没喝酸辣羊肠汤了,这会子还真惦记那味道呢。” “孙女儿这就伺候皇玛嬷用膳。” 当下,五公主就扶着太后去偏殿用膳。 太后很给德妃的面子,酸辣羊肠汤喝了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五公主却说什么都不肯再给太后添了。 酸辣羊肠汤固然开胃又美味,德妃小厨房那边也是特意撇过油的,但到底还是油腻,太后如今的肠胃并不适宜多用。 “太后尝尝这道清炒百合吧。”五公主麻利地给太后夹了一筷子的清炒百合。 太后看了看碟子里的清炒百合又看了看五公主,无奈地摇摇头:“如今也就你这丫头敢管到哀家头上!” 这话倒是不错,太后的饮食,是连万岁爷都不敢置喙的,自是由着太后的喜好,也就是五公主敢管着太后,一日三餐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三不五时还要叫来太医细细询问,然后根据医嘱调整太后的饮食。 “皇玛嬷这是怪孙女儿伺候得不好吗?”五公主闻言顿时就嘟了嘟嘴,一向娴静高贵的公主,也就是在太后跟前才会露出这股子小儿女情态。 “哀家哪儿有这个意思?哀家巴不得你能一直陪着哀家呢。”太后叹了口气儿道。 “那孙儿就一直陪着皇玛嬷!”五公主忙道。 这孩子,净说傻话。 太后无奈地摇摇头,冲五公主招了招手:“五妞儿,到哀家身边来。” “是。”五公主旋即放下筷子,在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伸手握住五公主的手,打量着正直青春的少女,眼里尽是不舍,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慈爱:“眼瞅着五妞儿就要嫁人了,哀家固然舍不得,不过却更为五妞儿高兴。” 万岁爷是去年给五公主指的婚,额驸是顺安颜,婚期定在明年上半年。 五公主没想到太后会突然提起这个,蓦地就涨红了脸,一个劲儿地摇头:“五妞儿不想嫁人!五妞儿想一直陪着皇玛嬷!” “胡说!你好好儿的一个大姑娘,一直陪着哀家这老婆子做什么?从大姑娘陪到老姑娘吗?”太后也就只沉了一下的脸,旋即又一脸慈祥,拍着五公主的手,继续道,“更何况,哀家费心给你挑的这门好婚事,自是盼着你能安稳顺遂。” 能夫妻恩爱自然是好,但是安稳顺遂才是太后对五公主婚后生活的最大期望。 太后出身蒙古,遵循的是满蒙联姻的传统,对于公主远嫁抚蒙,太后是乐见其成的。 抚蒙的公主日子如何,太后能不知道?但是在太后眼中,这些都是不值一提。 早年为了问鼎中原,满清主动与蒙古联姻,借助蒙古的势力,打下大清基业,待江山稳固,再看昔日的盟友也就多了提防戒备,不然万岁爷的后宫一干蒙古出身的妃嫔,怎么个个都膝下无出? 她的亲姑姑是大清第一位废后,在姑姑被废之后,她这个侄女作为继续维护满蒙联姻的纽带嫁给了昔日的姑父顺治,一入深宫如履薄冰,后来也更是险些步了姑姑的后尘。 公主抚蒙是可怜,但是她们这些出身蒙古的后妃就不可怜吗? 都是棋子罢了,谁又配可怜谁呢? 太后并不可怜那些抚蒙的公主,但是到了五公主这里,太后却硬不下心肠,那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最孝顺最贴心的孩子。 第477章 帮老四还不就是在帮老五? 她这辈子没能生儿育女,活死人似的熬完半辈子,余生仅有的温暖跟欢愉,都来自于老五跟五妞儿,少不得要为他们两个打算。 蒙古已经出了一位历经三朝、扶持两位天子居功至伟可也叫万岁爷忌惮的孝庄皇后,太后知道自己该如何定位,更何况万岁爷又不是她的亲儿子。 她一门心思礼佛,连嫔妃都很少见,眼里心里似乎都只有慈宁宫这一亩三分地,万岁爷果然对她放心,又许她养五阿哥跟五公主,也算是一段母慈子孝的佳话了。 他们这对非亲生的母子倒是处得越发像是亲生母子了。 这是因为太后从来都知道分寸。 她再疼老五,也不会过问大封皇子的事儿,毕竟事关朝堂,当时也是万岁爷心意已定,不过是借着她的嘴跟后宫宣布而已。 至于五公主的婚事,她倒是有争取的空间,因为在万岁爷眼里公主的分量远不及皇子,再有就是,五公主也是真的讨万岁爷喜欢。 佟佳氏的舜安颜已经是太后能为五公主争取到最好的额驸人选了。 光这个还不够,太后冷眼瞧着德妃这个做娘的不靠谱,十四也是个没定性的,倒是老四是个重情有担当的,后来五公主暗戳戳地为老四后宅的李格格铺路,太后也就顺了老四的心思。 她又不求老四的感恩回报,可是这时候她帮一把老四,老四就会记着五妞儿的好,五妞儿也就能多一个倚靠,等到日后她这个老婆子不在了…… “可是我舍不得皇玛嬷。”五公主再张嘴就带着哭腔了,眼睛也湿了,伏在太后怀里,轻轻抽泣。 太后拍着五公主的后背,柔声宽慰:“舍不得就常来宫里看哀家,哀家也舍不得你。” 五公主一个劲儿点头,半晌都说不出来,太后一直耐心地拍着五公主,就像是昔日对幼年五公主一般。 半晌,五公主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去了内间一番清理,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彤彤的,难免有些难为情,好在太后没再提刚才的事儿。 “哀家叫小厨房做了花生酪,这个老五最爱吃,你叫人给老五送一碗过去。”太后道。 “是。”五公主忙得应声,不过却杵在原地没动。 太后有些奇怪:“怎么了?还有别的事儿?” 五公主有些踟蹰着道:“皇玛嬷,您为什么……不帮帮五哥?” 帮五哥什么?自然是请封侧福晋的事儿。 如今眼瞅着李格格册封的旨意都要下来了,可是五哥后宅的刘格格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五公主就很不解。 太后都能帮四哥,可是怎么就不帮五哥呢? 太后闻言牵了牵唇,含笑道:“帮老四还不就是在帮老五?” 帮四哥就是……就是在帮五哥? 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 …… 康熙三十八年,五月初十。 册封维珍的圣旨即将被送到四贝勒府,接旨是大事,四爷没有出门,福晋也一身福晋吉服,打扮得一丝不苟,然后前往前院候旨,这时候维珍还没到,四爷正在正堂看书。 “主子爷,福晋来了。”苏培盛进来通报。 四爷点点头:“请进来。”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快步行至门前,恭恭敬敬冲福晋道,“福晋,您里面请。” 福晋看了一眼头都不抬的四爷,然后才抬脚进去,行至四爷面前,福晋福身道:“妾身见过主子爷。” 四爷点点头:“福晋有礼。” 福晋没有起身,咬咬牙,又道:“妾身恭喜主子爷。” 四爷闻声这才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今儿是个大晴天,外头的阳光刺眼,此刻背着光,四爷竟有些看不清福晋的脸,不过他也无心去探究福晋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淡淡道:“坐吧。” 然后,四爷就又低着头去看手中的书。 “是,多谢四爷。”福晋坐在四爷的身侧,一如既往地坐姿端正、表情端庄,但是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紧握成拳。 第478章 接旨 前不久,也是在前院,四爷跟她提起要为李氏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当时她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还担心走漏风声,引得阖府震荡,所以最后她还请求不到事情盖棺定论,请四爷暂时保密此事。 四爷当时很痛快地答应了她,后来四爷也做到了,的确是在盖棺定论前,阖府上下没有任何关于四爷要为李氏请封侧福晋的传言。 直到此事板上钉钉,直到眼瞅着圣旨都要到了…… 四爷还真是重诺,果然做到了守口如瓶。 四爷说到做到,福晋却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她觉得四爷这是在打她的脸,还不止一记耳光。 四爷明知道她不乐意李氏做侧福晋,可还是给她请封了,更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竟都求到了太后那里。 非但是给李氏请封这件事儿,还有李氏有孕一事,非得等到李氏过了头三个月、胎位一稳,四爷才对外宣布,可见有多重视李氏还有李氏腹中这一胎。 如今想来当初四爷之所以留下宋师傅必然是为了李氏预备着的,还有那个高郎中也明显显是为了李氏才寻摸入府的。 四爷这是早就开始为李氏预备了,也足以见得四爷是多盼着李氏能继续为他生儿育女。 四爷可曾为她这般花过心思?又可为大阿哥这般上过心? 福晋这两天真真是度日如年。 四爷也觉得这两天挺熬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既是已经知道圣旨要下,就难免开始坐立不安,他自己被册封的时候,也没这样过,今儿总算是要等到册封的圣旨了,四爷真真是心情不错。 连带着一身低气压的福晋也没有影响四爷的心情,又看了两行,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四爷一抬眼就瞧见维珍正朝这边走来,甫一瞧见被甘草扶着缓步走来的维珍,四爷的眼睛蓦地就亮了。 维珍一贯是闲散惯了的,平日都是怎么舒坦怎么来,在家基本都是汉女打扮,编辫子了事,最多梳个单螺,她嫌戴首饰累,也怕英年早秃,也就偶尔簪朵花儿。 四爷平素给她塞的那许多首饰,不是躺在首饰盒里吃灰,就是变成大格格臭美的道具,今儿倒是难得用上了。 红珊瑚白玉嵌珠双结如意钗,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同一套的红珊瑚滴珠耳坠还有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镯,无一不衬得人气色极好、肤若凝脂。 非但首饰用上了,维珍身上的衣裳也是新做的,茜色织金纱的旗装,日光之下如锦如霞,微风拂来,勾勒出维珍曼妙的身姿,虽然只有一瞬,却看的四爷心头直跳。 这云锦还是南巡之后万岁爷赏的,福晋的份儿自是不能缺,四爷吩咐让苏培盛挑几匹给福晋送去,维珍的却是四爷亲自给挑的,当时四爷一眼就看中了这款茜色织金纱的。 他就知道珍珍穿这个颜色好看! 他也知道珍珍最喜欢珊瑚! 四爷打定主意,以后所有的跟珊瑚有关的首饰还有茜色的衣料通通都送给维珍。 维珍今天还穿了花盆底,许是不习惯,又许是担心腹中孩儿,虽然有甘草扶着,但是维珍走的很慢。 虽然这样小步婀娜的维珍别有风情,可是四爷却瞧着担心,要不是场合不对,他肯定会起身迎上去。 到底还要顾一顾福晋的面子,虽然福晋身上有太多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四爷在看维珍,福晋也在看,她对维珍的印象固然不好,但是平心而论,每每家宴的场合,维珍总是衣着低调,甚至是不起眼,这时候冷不丁瞧见精心装扮的维珍,福晋一时都觉得晃眼。 不是有孕吗?怎么气色竟这么好? 并不是用脂粉堆出来的好气色,福晋瞧得清楚,李氏分明只描了眉毛,什么胭脂水粉都没用,连口脂也没有,她就是由内而外的气色好,不仅面色红润,头发也乌黑浓密…… 不像她,如今不敷粉都不敢出门。 而李氏已经经历两次分娩,如今又怀着第三个孩子,还比她大了两岁。 第479章 接旨2 福晋双目失神,脑中一片空白。 她从来都没有低估过李氏的威胁,也一直用心提防着,可是……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如今这番田地? 蓦地,她觉得一股子寒意打脚底窜了上来,福晋下意识地朝四爷看去,然后就正对上了四爷投过来的目光,再然后,福晋不由打了个寒战。 她从来没见过四爷这样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四爷垂着眼盯着福晋,一言不发,片刻又转过头,继续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维珍。 明明四爷那泠然的眼神不在了,福晋却愈发觉得脊背生寒,一颗心更是跌入了谷底。 她再用心提防着李氏又有什么用?她能防得住李氏难不成还能防得住四爷? 蓦地,福晋牵了牵唇,嘴角有一抹苦涩稍纵即逝。 从前四爷虽是对她失望,却还会跟她讲让她学着做个合格的福晋,到底对她还存着期望呢,但是现在呢? 四爷对她还有什么期望?有的也只是警告戒备。 她跟四爷……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番田地的? 难道就是因为李氏吗? “妾身给主子爷、福晋请安!” 行至正堂正中,维珍福身行礼,因为穿着花盆底,难免有些小心翼翼。 格格是没有像样的正装的,但是为了接旨,维珍今儿从头到脚的穿戴都仔仔细细,连最不喜欢的花盆底也老老实实穿了。 “快起来,”四爷旋即就抬抬手,一边看向甘草,“扶着点儿你家主子。” “谢主子爷。”维珍道,然后被甘草扶了起来,在四爷下首落座。 苏培盛忙不迭端了杯红枣桂圆茶给维珍奉上:“侧福晋请用。” 侧福晋? 还是头一次有人叫自己侧福晋呢。 听惯了别人叫自己格格,这冷不丁地改了称呼,维珍真有些不习惯,面儿上却没有表露,只是稍稍冲苏培盛点了点头。 倒是福晋瞥了一眼苏培盛,然后又转向维珍,含笑道:“妹妹今日大喜啊!” 维珍放下茶杯,站起来冲福晋福身行礼,恭恭敬敬道:“谢福晋。” 余光瞥见四爷微微蹙眉,福晋心里苦笑,当下冲维珍道:“坐下说话吧,仔细着身子。” “是,多谢福晋关心。”维珍又坐了回去。 男人微蹙的眉毛总算是展开了,福晋心中漾出一片苦涩,真的就那么稀罕她吗?竟是连站那么一会儿都怕她累着。 福晋收回视线,垂着眼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沉默、端庄又隐忍的自己。 半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清香的沿着喉头一路向下,福晋眉头微蹙。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今天的碧螺春特别苦。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贝勒格格李氏静容婉柔,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着即册封为侧福晋。钦此。” 这是维珍第一次看到圣旨,也是第一次拥有圣旨,此刻,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坐在暖阁软榻上捧着圣旨,一字一字认真地看。 有了这道圣旨,她就不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的格格,她是四爷的侧福晋,她会上皇家玉牒。 像之前被刘玉柱掌掴被福晋罚跪到中暑昏过去的经历,不可能再有。 除此之外,她的月钱也翻倍了,她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吉服,日后凡大节庆,她跟福晋一样都有入宫参加的资格。 对于参加这些宫中庆典,维珍其实相当敬谢不敏,四爷颁金节跟过年是怎么吹着冷风熬过来的,她又不是不清楚。 福晋应该不会吹冷风,但是少不得却要去德妃宫里点卯,做低伏小地伺候德妃,虽然从没见过德妃,但是维珍也能猜到德妃是个什么性格脾气。 反正除了万岁爷跟十四爷……或许还有个五公主,就压根儿没有人能让德妃放在眼里的,她连四爷这个儿子都不待见,还能指望她对四爷的妻妾态度多好? 指不定日后有自己这个倒霉蛋儿跟着去,福晋在德妃那里还能好过一些。 就算如此,维珍还是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资格。 第480章 小家伙听到没?你有名字了 上回德妃过四十岁的生辰,按说四爷跟福晋该带着一众阿哥格格入宫给德妃祝寿庆贺的,可因为大阿哥跟二格格抱病,后来四爷索幸一个孩子都没带进宫,当时维珍是松了一口气儿的。 她不想让大格格跟小西瓜离开自己的视线,尤其是跟着福晋入宫。 即便有乳母跟着,即便福晋都不可能会让孩子难堪,毕竟福晋到底要维持福晋的体面,可是维珍就是不放心。 小西瓜抓周时候,福晋看向小西瓜的眼神,维珍这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或许是她小人之心吧。 上回大格格跟小西瓜没能入宫,维珍是长舒一口气儿的,但是哪能回回都这么幸运?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大格格跟小西瓜还有更多的场合要出席、更是多的人要接触、更大的世面要见。 她的小院儿不算小,但是却不能像拘着小鸡崽子那样,把孩子一直拘在她这一亩三分地里。 而如今,她成了侧福晋,她就有了能陪孩子入宫的资格。 不止入宫,还有更多的场合,她这个做娘的总算能陪在孩子身边,而不是只能在家里焦心等着,担心孩子会出什么意外。 想到此处,维珍不由就长舒一口气儿。 甘草端着温好的牛乳进来,放到维珍跟前:“主子,该喝牛乳了。” 维珍这才回过神来,伸手端起了牛乳,一口气儿喝完了一整杯,维珍又冲着手里的玻璃杯出神。 没错,维珍喝牛乳用的是玻璃杯,敞口形的玻璃杯,乍一看跟后世最常见的玻璃杯也没什么区别。 受西方影响,她穿来那年,万岁爷下令于内廷建立了玻璃厂,专门生产玻璃器具供皇家专用。 四爷对玻璃制品没什么兴趣,维珍倒是喜欢,四爷就赏了维珍不少,不过维珍最常用的就是这个瞧着最普通的玻璃杯。 是啊,特别普通,不管在这里还是后世,都普通到不起眼。 她家里也有许多这样的玻璃杯,妈妈也是用这种杯子装牛奶,在每一个她熬夜苦读准备高考的时候,轻手轻脚给她端进书房,然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正对着走着神,头顶就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维珍回过神来,一仰头就对上四爷熟悉的眉眼。 小鹿眼有些红,看得四爷不由皱眉,伸手接下维珍手里的玻璃杯放到小几上,四爷伸手捧着维珍的脸,轻声问:“怎么了?” 维珍摇摇头,然后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腰,把脸埋进四爷的怀里:“没什么,妾身……就是太高兴了。” “傻不傻。”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一边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一边瞥了一眼小几上的圣旨,忍不住眉毛上扬。 他其实也很高兴。 维珍总算是成了他的侧福晋了,能上皇家玉牒,而且还是他们这辈皇子府中,第一个被万岁爷下旨册封的侧福晋,还是梁九功来宣的旨。 太后称赞、万岁爷看重,他的维珍会是未来所有侧福晋的标杆,连福晋们也会对维珍客客气气,再不会出现八福晋当众刁难维珍的事儿了。 至于福晋…… 她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等下叫膳房做个锅子,还是鱼汤锅底?”四爷问。 维珍喜欢吃锅子,最喜欢的又是鱼汤锅底。 维珍使劲儿点点头:“能吃,让苏师傅多做点儿鱼丸。” 这回怀孕,维珍没怎么害喜,连鱼虾也不觉的腥,反倒特别喜欢,尤其是苏师傅手打的鱼丸,维珍现在几乎顿顿都离不开。 “是你爱吃鱼丸还是小家伙喜欢吃?”四爷闻言就忍不住笑。 这问题好像似曾相识啊。 维珍眨了眨眼,然后一本正经道:“这回是小丸子爱吃。” 是的,她从前对鱼丸并不怎么感冒,这是有孕之后才突然添了的喜好。 小丸子爱吃? 四爷一怔,旋即笑得停不下来,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纹路,他在维珍身边坐下,俯下身,脸贴着维珍尚且平坦的小腹,冲里面含笑道:“小家伙听到没?你有名字了。” 第481章 入宫请安 维珍也忍不住勾了勾唇,伸手环着四爷的脑袋,一瞥眼瞧见小几上的圣旨,笑容又有些凝滞。 方才四爷问她想什么呢,她其实是想起了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不知怎么的,对着明黄黄的圣旨,她就突然想起了她大红色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都是对她的肯定,只是从前靠的是自己脑子与努力,如今靠的是…… “还是平平的,”四爷的大手在维珍小腹上轻轻来回着,然后一脸笃定地道,“不过现在应该有鸡蛋大小了,等再过两月就差不多有木瓜大了,再再过两月,就有小西瓜大了,再再再过俩月,阿玛就能见到小丸子喽!” 这一份笃定跟期待让维珍心中酸涩少了许多。 她轻轻吐了口气,然后伸手覆在四爷手上,轻声道:“四爷,今年闰七月。” 四爷一怔,旋即又笑了:“那大格格岂不是要过两次生辰?爷还得准备两回礼物?” “是呀,所以四爷少不得要破费一二了,”维珍促狭地咧咧嘴,顿了顿,又小声道,“高郎中说预产期在十月下旬呢。” 十月下旬? 那岂不是…… 四爷的眼一下子就亮了,看了看维珍的小腹又蓦地抬头看向维珍,再开口就满是惊喜:“那会跟爷一个生辰吗?” 维珍一派严肃点点头:“妾身也想啊,要是你们爷俩真能一个生辰的话,往后妾身每年还能省下一个生辰蛋糕。” 四爷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敢情这妮子在这儿等他呢! 四爷不说话了,气呼呼地扭过脸,给维珍留下一个“爷不痛快”的背影,看得维珍实在憋不住笑,伸手扯着他的辫子,晃了晃。 “又没说省下你的。” 啧,这么大的男人,怎么好意思动不动就撒娇? 大格格跟小西瓜加起来都娇不过你! 四爷这才又转过身,丹凤眼欲语还休看着维珍,三分无奈三分得意还有四分暗爽? 不等维珍总结完毕,四爷就不由分说捧着维珍的脸就是一阵猛亲,亲着亲着又柔和起来,两副唇舌温柔纠缠。 半晌,四爷的脑袋顶着维珍的脑袋,柔声道:“不是也没有关系。” 是啊,不是一天生辰也没有关系,只要是你生的,爷都稀罕得要命。 …… 翌日。 按照规矩,被册封为侧福晋的第二天,维珍是要随福晋入宫给德妃请安的。 难得起了个大早,又是一番从头到脚的细致装扮,只不过今儿维珍穿上了侧福晋的吉服,从前看着四爷穿贝勒爷的吉服,净觉得帅了,直到自己也穿上了,维珍才知道有多繁琐累人。 又是朝冠又是披领又是朝珠又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朝褂袍子,等彻底穿戴好了,都用了小半个时辰,孕中本来体温就较高一些,这一通忙活,维珍其实已经出了不少汗了。 好在一年用不了穿几天。 “主子,肖嬷嬷已经在外候着了。”茯苓进来禀报。 四爷不方便跟着去永和宫,又不放心,所以就吩咐肖嬷嬷跟着维珍入宫,对此,维珍自是欣然接受。 “再仔细瞧瞧我这一身还有什么不妥吗?”维珍有些不放心,第一次入宫给德妃请安,她可不想出岔子。 甘草跟茯苓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维珍才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起身朝外走去。 “奴婢见过侧福晋,恭请侧福晋金安!”瞧着维珍出来,肖嬷嬷忙不迭福身行礼。 “嬷嬷请起,”维珍行至肖嬷嬷面前,亲手把肖嬷嬷扶了起来,小声跟肖嬷嬷道,“嬷嬷能陪我入宫,我也能心安些。” 成了侧福晋,自然维珍院儿里的人员配置也会有变化,比如能再加一位近身侍婢,也能多一位管事嬷嬷。 近身侍婢维珍倒是并不着急,甘草跟茯苓伺候得就挺好,再添生人到跟前伺候,维珍会觉得不习惯,但是管事嬷嬷却是必要的。 她院儿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大格格跟小西瓜,过不了多久,还会再添个小丸子,乳母跟奴婢自然也要跟着再添六七人,这么算下来,她院里光奴才就有近三十人了,的确需要个有经验、能力的管事嬷嬷打理着。 第482章 你就不能让老婆子多满意一会儿? 维珍自然想请肖嬷嬷来做自己的管事嬷嬷,但是这话实在烫嘴,维珍难以启齿。 肖嬷嬷从前是伺候孝懿皇后的,如今做贝勒府前院的管事大嬷嬷,深得四爷信任,而且前院儿也轻省,毕竟就伺候四爷一个主子,其实不费肖嬷嬷多少心力,但要是肖嬷嬷做了维珍院儿里的掌事嬷嬷的话…… 不但地位有所下降,而且要管的事儿也会翻倍,就是传说中的钱少事儿多没地位,这样的破班儿,她哪好意思让肖嬷嬷上? 工资她倒是能私下多贴补肖嬷嬷,不会亏待她,可是…… 瞅着肖嬷嬷灰白夹杂的头发,维珍到底是张不开这个嘴。 维珍在打量肖嬷嬷,肖嬷嬷也在打量维珍,从前只觉得维珍家常慵懒,这一身侧福晋吉服加身,倒是显得精神端庄了不少。 嗯,好像还多了股子威严。 肖嬷嬷很满意,这才是天家媳妇该有的样子嘛。 “嬷嬷,这朝冠好沉呀,压的人家脖子好酸的,还有这吉服,又闷又热的,穿的人家好难受。”维珍撇撇嘴,小声跟肖嬷嬷抱怨。 肖嬷嬷:“……” 你就不能让老婆子多满意一会儿? 天家媳妇应该是这样的吗? 算了,原是她老眼昏花看错了! 肖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冲维珍抬起了手,一边道:“侧福晋,该出门了。” 维珍笑着把手搭在肖嬷嬷的手上,然后主仆俩一路出了门。 自然是维珍先到门前的,维珍在耳房里头候着福晋,肖嬷嬷让人给维珍上了杯茶,结果茶还没来呢,肖嬷嬷就进来禀报,说是福晋来了。 维珍都有些意外,她都做好了福晋会耍大牌给她下马威的准备,没想到福晋人家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额,所以又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妾身见过福晋,福晋吉祥!”维珍忙冲福晋福身行礼。 福晋目光再维珍身上只停留了一秒钟就挪开,淡淡道:“起来吧,仔细身子。” “谢福晋。” 福晋点点头,然后就被李嬷嬷扶着朝外走,维珍跟在后面,出了门,早有两辆马车候在外头,福晋跟维珍一前一后都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车朝皇宫驶去。 “福晋,您靠在奴婢身上歇一会儿吧?”李嬷嬷担心着道。 昨晚福晋就没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虽是仔细装扮,遮去了一脸的憔悴,可李嬷嬷就担心福晋会撑不住。 福晋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地闭上眼。 李嬷嬷也就没再吭声,担心地看了福晋半晌,然后挪开眼,靠在马车壁上发愁。 昨天梁公公过来宣旨之后,四爷难得来了一趟正院,陪福晋跟大阿哥用了一顿午膳。 而且吃完午膳,四爷也没有着急走,又在暖阁里头陪福晋喝了一杯茶,甚至走的时候,还赏了福晋一套文房四宝外加一本《佛母经》。 李嬷嬷瞅着那本《佛母经》,心里很是欣慰,四爷虽然更宠爱李格格……不,是侧福晋,但是四爷对福晋到底是敬重的,也是看重大阿哥的,这本《佛母经》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四爷这是知道福晋日日都为大阿哥抄经祈福,被福晋的这一副慈母心肠感动,故而才赏福晋这《佛母经》来的呢! 只是福晋怎得收了四爷的赏赐,瞧着倒似是并不开心呢? 福晋当然不会开心,要是没有昨天在前院儿,四爷那警告的眼神,这本《佛母经》也算是送到她心坎儿上的。 但是现在她心里有数,这是四爷对他的警告,让她一门心思地顾看好大阿哥,不要再针对李氏生出事端。 要不怎么除了《佛母经》还特地额外赏了她文房四宝呢? 她又不缺。 想到此处,福晋只觉得前从头到脚俱是乏累,而一会儿还要见到德妃…… “站这一会子可有你平时抄经累吗?” 那日德妃语气不耐的询问就在耳畔。 当时福晋是真的不明白,德妃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是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483章 在绝对的富贵面前,什么品味都是渣渣! 德妃必然是一早就知道四爷给李氏请封侧福晋的事儿,李氏一贯不得德妃欢心,德妃自然不想看到李氏成为侧福晋,难免就嫌弃她这个福晋无能。 既不能拢住四爷的心,也没本事调教出宋格格跟武格格甚至别的侍妾与李氏争锋。 在德妃眼里,她除了抄经,再没有别的能耐了。 好像……还真是这样。 福晋牵了牵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 这是维珍第一次来永和宫,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地方真小。 自然比起从前阿哥所的那巴掌地儿,永和宫是宽敞多了,但是跟如今的四爷府相较的话,永和宫的地方就不够看了,连个小花园都没有,院子里头就种了几棵碗口粗的石榴,这时候石榴花谢,也没什么看头。 而且这永和宫也不是只有德妃一个人的居住,听说还有两位庶妃。 这就是四妃的待遇,看来宫里娘娘的日子也不算多好过嘛。 维珍的感慨在进入正殿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无他,她被桌上的两盆花晃了眼。 她平时屋子里头也摆花儿,可她摆的那些子茉莉花、梅花算什么?人家德妃娘娘宫里摆的是宝石做的花! 那粉色的花朵是碧玺还是红宝石?花蕊呢?黄澄澄的,是蜜蜡还是琥珀?反正叶子肯定是翡翠没错! 虽然已经穿过来三年了,维珍也自诩见过吃过,毕竟四爷私下对她大方的很,什么金银宝石没少赏她,而且前院儿维珍也没有少去,四爷屋里的摆件她也都清楚。 四爷一贯主打的都是贵精不贵多,所以屋里的摆件并不多,但是四爷的审美在线,什么松花江石砚什么玛瑙茶盏又什么胭脂水釉梅瓶,件件都是精品。 但是这一刻,四爷的精品被德妃娘娘的两盆花直接妙成了渣渣! 在绝对的富贵面前,什么品味都是渣渣! 何况人家德妃娘娘这里还不止两盆花儿呢,连帘子都是翡翠珠子穿的,一整面都是呢。 她再也不说德妃娘娘的日子不好过了。 怪她见的世面少。 “福晋、侧福晋请在偏殿稍等片刻。” 慧嬷嬷将福晋跟维珍引进偏殿,目光在维珍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躬身退下,旋即又有小宫女端着茶来给两人奉上。 福晋的是碧螺春,维珍面前的是玫瑰花茶。 白玉杯衬得里头的玫瑰茶水红的有些渗人,维珍不由蹙了蹙眉,有孕之后,她就特别害怕见血。 这玫瑰茶她没有喝的打算,但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儿,就算德妃再不喜自己,可到底也顾及她腹中的孩儿呢。 …… 德妃的确不能把维珍怎么样,万岁爷特意着梁九功去下的旨,可见万岁爷看重,她自然不能跟万岁爷对着干,不过晾一晾维珍倒是可以,没得让李氏太过得意。 慧嬷嬷进了寝房,就瞧着德妃正在软榻上慢吞吞地吃燕窝,慧嬷嬷不由蹙了蹙眉,旋即上前,福身道:“娘娘,福晋跟侧福晋已经到了。” 德妃点点头,又吃了几口燕窝,然后慢条斯理道:“模样如何?” 德妃问的自然是维珍,慧嬷嬷点点头,道:“回娘娘的话,侧福晋容色出众。” 德妃一声冷哼,正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瞧着小宫女进来禀报:“启禀娘娘,五公主来了,此刻正在偏殿与四福晋跟侧福晋叙话呢。” “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德妃闻言就不由眉头蹙起,“砰”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燕窝。 前几天她打发慧嬷嬷去请五公主过来,偏生五公主要伺候太后走不开,说是得空的时候再来给她请安,只是这几天也不见人影,德妃心里难免不悦,也多少猜到五公主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既是知道躲着自己,那想来是知道做错事儿了。 德妃心情又好了不少,等着知道做错事儿的五公主来跟自己认错呢,哪知道五公主偏生挑了这一天来永和宫? 难道是不知道李氏今天入宫来给她请安? 第484章 不愧是九龙夺嫡mvp他妈,架子比mvp本人还大! 肯定是知道的,却还偏挑这个时候过来,怎么得?帮老四一回还不够?这是生怕自己刁难李氏,所以特地过来给李氏解围的? 是五公主自己的想法,还是老四逼着五公主来的? 德妃心里一时也想不明白,但是不管是哪个情况,都让德妃心中不悦。 晾着福晋跟李氏是一回事儿,晾着亲闺女又是一回事儿,没得让福晋跟李氏瞎琢磨,以为她们母女有嫌隙呢。 德妃到底是忍着不悦,然后起了身,慧嬷嬷松了口气儿,忙不迭扶着德妃出了寝殿。 …… 德妃到偏殿的时候,五公主正在询问大阿哥的身子情况,福晋一派温和正仔细跟五公主讲着。 “劳公主记挂,大阿哥虽然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弱一些,但是得娘娘恩赐,时时有许太医诊治,如今身子已经好多了,前些时日只是偶然风寒,吃了几天的药也就好利索了。” 五公主闻言也松了口气儿:“额娘生辰的时候,大阿哥因病没能入宫,我就一直担心着,着人给大阿哥准备了些滋补药材。” 五公主抬抬手,旋即就有宫女捧着个锦盒走到福晋跟前。 福晋有些意外,忙道:“妾身多谢公主。” 然后就让李嬷嬷把东西收下了。 “这是公主赏给大格格跟二阿哥的。”那个宫女儿退下,又有个宫女儿进来,捧着锦盒送到维珍面前。 维珍顿生意外,自从五公主进门,就一直在跟福晋叙话,对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怎么看她。 维珍也不好插嘴,其实她心里是挺感激五公主来的,只是这个场合也不方便跟五公主道谢,所以维珍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却不想五公主的赏赐也有她的份儿。 “妾身代大格格、二阿哥谢过公主。”维珍忙起身朝五公主福身行礼。 五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维珍正要坐下,就听着一阵泠泠珠帘声传来,她扭头看去,然后就瞧着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分开翡翠珠帘,然后一位珠翠满头、通身气度的中年美妇走了出来。 不用问,这肯定是德妃。 福晋忙不迭站了起来,朝着德妃福身行礼:“妾身见过娘娘!恭请娘娘金安!” 维珍也忙得跟在福晋后头朝德妃行礼。 倒是五公主一派轻松从软榻上下来,然后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德妃的胳膊:“额娘!女儿整整五日没见到您了!女儿像您想的都茶饭不思了!” 这下子,德妃严肃的表情顿时就出现了一道裂纹,明明方才还生五公主的气儿,也想着在福晋跟李氏面前绷着脸,可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唇,伸手拍了拍五公主的手:“那等会儿留下来陪额娘用午膳。” “嗯!”五公主使劲儿点点头,一脸乖巧,然后就松开了手,跟着德妃进了偏殿。 德妃慢吞吞行至软榻上坐好,目光居高临下在还行着礼的福晋跟维珍身上扫过,落在了维珍身上,打量着维珍白皙无暇的脸,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子嫌弃。 这也算容色出众? 也就是中等样貌,比她年轻的时候可差远了。 “娘娘请用茶。”慧嬷嬷将沏好的茶端到小几上。 德妃责备地看了慧嬷嬷一眼,然后才缓声开口:“行了,都平身吧,坐下说话。” “谢娘娘!” 福晋跟维珍这才总算坐下。 不愧是九龙夺嫡mvp他妈,架子比mvp本人还大! 维珍一边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边做好被德妃刁难的准备,结果人家德妃转脸就跟福晋聊了起来,从大阿哥的身子到福晋又在抄什么经,五公主时不时也插一嘴。 婆媳两人外加小姑子,聊的也算和谐,只是从始至终德妃都没有搭理过她,甚至眼风都朝她身上扫一下。 得,这样的刁难总比让她穿着花盆底站规矩强多了。 后来还是五公主主动提到了维珍。 “侧福晋这一胎产期是什么时候?”五公主状似随意问道。 维珍道:“回公主的话,是十月下旬。” 第485章 额娘,不要再这样了,不然你会失去很多 德妃像是才发现殿中还有维珍这个人儿似的,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淡淡扫过她的脸又落在她的肚子上。 只是人家还是没有搭理她,短短一瞥,目光又落到了福晋身上,然后语气淡淡地道:“老四子嗣不丰,也是你这个福晋失职,不要成日只盯着大阿哥,也要督促着后宅女眷,多为老四开枝散叶。” 福晋闻言就不由默默叹气,她倒是想,可她哪儿能做的了四爷的主? 从前做不了,往后更加做不了。 可福晋又哪里敢违拗德妃,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妾身遵命。” “行了,你们退下吧。” 德妃摆摆手,面露不耐。 这下,不单单是维珍连福晋也松了口气儿。 “是,妾身告退。” 福晋跟维珍起身行礼,然后一前一后退下了下去。 待两人都退下来后,五公主叹了口气儿,无奈地看着德妃到:“额娘,您这又是何必?” 是啊,册封李氏为侧福晋的圣旨都已经下了,李氏这个侧福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的了,德妃又有必要如此给人家难堪吗? 除了影响德妃跟四爷的母子情分,五公主真的再想不出德妃这样做能得到的好处了。 五公主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德妃心里的火儿就“蹭蹭”往上冒。 “你说本宫何必?本宫的儿子为了这么个上不来台面的小家子踩本宫的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就连本宫的女儿也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说说本宫似何必?!” 五公主都愣了,上一次看到额娘这副怒发冲冠的模样,还是因为十四被皇阿玛下令打板子禁足,额娘牵累四哥,竟说什么四哥天生命硬克死了六阿哥…… 而现在,额娘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五公主一时只觉得浑身冰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再开口的时候,因为悲愤五公主声音变得有些颤,她努力忍着眼泪,让自己镇定。 “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女儿帮助四哥的事儿吗?没错,女儿在请封侧福晋这事儿上的确帮了四哥,这又怎么算得上是胳膊肘往外拐?难道在额娘眼里四哥竟不算是一家子骨肉亲人吗?” 五公主在德妃面前一向是乖巧俏皮,何曾这样质问过德妃?德妃顿时就火冒三丈,下意识地就想抬手,好在没有气昏头,到底是硬生生止住了。 “如今连你也敢忤逆本宫了,怎么?这也是你从老四身上学来的?”德妃冷声问道。 五公主整个人都要炸了,她就不明白了,德妃为什么非要处处针对四哥,就因为什么劳什子的天生命硬? 不,德妃这就是受不了儿女试图挣脱她的控制! 所以四哥就得遵循她的喜好,跟她选中的福晋相敬如宾,宠爱她挑选的格格侍妾,在她眼里,四哥就不该有自己的喜好想法,最好做一辈子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眼瞅着四哥一步步摆脱她的控制,她如何能忍受?要不是顾忌着皇阿玛,德妃说不定还会再给四哥一记耳光。 而她这个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非但不站在她这一边竟然还帮着四哥,这就是触了德妃的逆鳞了,所以从前温柔慈爱的额娘不见了,现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恨不得…… 恨不得也想掌掴她这个忤逆不孝女儿给她长长教训的德妃娘娘。 而这,就是四哥一直以来在永和宫的待遇,如今是轮到她了吗? 五公主眼前一片模糊,她竭力瞪大双眼不让眼泪落下,还直直地盯着对面,然后一字一字认真道:“额娘,不要再这样了,不然你会失去很多。” 失去四哥、失去她,未来也会失去十四。 因为他们都会长大,都注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言毕,五公主就夺门而出,一边走五公主一边抹着眼泪,待走出永和宫宫门,五公主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底不能挂着眼泪出永和宫,被人瞧见了不定要议论成什么样呢。 第486章 母爱究竟是什么? 一路回到慈宁宫,五公主心情低落,想着回房歇一歇,待情绪好些之后再去太后身边伺候,然后才回房就听着宫女禀报:“公主,方才万岁爷下旨册封五爷后宅的刘格格为侧福晋了!” “真的?” “正是,万岁爷还特地让梁总管来知会的太后。” 五公主一怔,旋即就想起来了太后那天说的话—— “帮老四不就是在帮老五吗?” 那时候,她不明白太后这话的意思,可是这时候却恍然大悟。 太后自然是心疼五哥的,但是这头一位侧福晋的风头太后却不肯让五哥出,怕五哥太扎眼,所以一直没有提过这事儿。 但是如今既是四哥后宅的李格格成了头一位侧福晋,那也该到五哥院儿里的刘格格了,毕竟五哥请封的折子都递上去将近两年了呢。 宗人府既是将四爷请封的折子都递上去了,又怎么好继续压着五爷的折子,这不,紧接着也把五爷请封的折子递上去了。 万岁爷更加没有压着不批的道理,所以这不,刘格格就成了第二位被册封的侧福晋。 还是太后她老人家想的长远。 要是额娘能有太后一半的耐心、一半为孩子设身处地着想的心该多好。 想到此处,五公主不由摇头苦笑。 母爱究竟是什么? 是桎梏是枷锁是让人一想到就痛苦压抑的存在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 …… 母爱究竟是什么? 回到贝勒府的维珍面对着满院子的鸡飞狗跳也陷入了沉思。 乳母方氏瞅见维珍进了院子,然后就一脸紧张,小跑到维珍身边,然后小心翼翼道:“主子,大格格她……她就是今儿中午就是睡不着,想多玩儿一会儿,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带着小西瓜在家里造反了。 维珍看着沙坑里的一对泥猴子、趴在地上给泥猴子当大马骑的两个小太监、正在刨花刨的起劲儿的一群咕咕鸡,以及随时拿着铲子紧跟其后、紧张地等着随时铲鸡粪的小池子…… 不行了,她现在血压实在有点儿高。 “爱新觉罗·月华!爱新觉罗·小西瓜!” 下一秒,维珍一声大喝,然后随手抄起一棵因为不明原因被丢在地上的梅树枝大步流星就朝沙坑杀了过去。 母爱是什么? 母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虽然她曾经再三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要成为那种会对小孩子动手的妈妈,但是她现在真的忍不住了,不抽这俩臭孩子一顿简直对不起她一路狂飙的血压! “主子!主子!您小心脚下!” “额娘……啊!额娘要打人了!弟弟快跑啊!” “主子!主子!您冷静些,您还穿着花盆底呢!” …… 护主子的护主子,护小主子的护小主子,咕咕鸡们受惊纷纷东奔西散一路“咕咕咯咯”叫个不停,间或抖落下几根鸡毛。 一时间,院儿里更加鸡飞狗跳。 维珍到底没能打到大格格跟小西瓜,她可没有穿着花盆底满院子健步如飞追孩子的本事,不过她这一副手执棍棒将你打的架势到底还是成功吓到了大格格,乖乖地跟着维珍进了屋。 至于小西瓜,这小子现在还不晓得怕,方才跟着大格格一路又躲又叫的,兴奋得不得了,这会儿还在沙坑的海洋里头继续奋力驰骋,乳母要带小西瓜去洗漱更衣,维珍不许,还发话让他今天玩儿个够! “额娘,我……我错了。” 大格格怯生生地跟着维珍进了屋子,维珍坐在软榻上,一脸严肃看着大格格:“错在哪儿了?” 大格格低着头小声道:“趁着额娘不在家,没有遵守跟额娘的约定,按时让咕咕鸡回笼,没有午睡,还……还带着弟弟也没午睡。” 孩子的认错态度不错,维珍的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所以你是觉得平时留给你们跟咕咕鸡玩耍的时间太短是吗?” 大格格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也不是,每天一个时辰,足够了。” 那就是小孩子纯粹趁大人不在家所以特别兴奋才玩疯了,这倒没什么,她小时候她也这么干过。 第487章 谁叫他们是奴才 “那以后月华如果想要增加跟咕咕鸡玩耍的时间,就来跟额娘商量,知道吗?”维珍又道。 大格格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月华知道了。” 虽然还是一派没眼看的泥猴子模样,可到底也变成了乖巧懂事儿的泥猴子,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又继续一字一字认真跟大格格道:“除此之外,月华还做了别的错事儿吗?” 大格格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月华不知道。” 维珍提醒道:“你们刚才是怎么跟一柱二梁玩的?” 一柱、二梁是搬进贝勒府之后新到维珍院里伺候的两个小太监,都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 “我们跟一柱二梁一起玩骑大马的游戏呢,我让他俩扮演大马。”大格格想了想,也没觉得骑大马有什么不对,有些不解地看着维珍。 大格格这一脸无辜的表情又让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更加严肃了。 “月华,这不叫你们一起玩游戏,这叫你发号施令,真正的大家一起玩游戏,是这次你扮演大马,下次我来扮演大马,这样的话,你肯吗?” “那当然不行啊,谁叫他们是奴才啊!”大格格不假思索道。 这一份不假思索让维珍眉头蹙起:“是,他们是奴才,所以他们有他们的分内事,一柱跟二梁负责的是咱们院儿的洒扫还要轮流值夜,扮演大马给你们骑可不是他们的分内事。” 大格格吸了吸鼻子还有些不服气,小声道:“可我是主子啊,自然可以命令他们。” 这道理难道维珍不知道? 穿过来三年了,什么是主子什么奴才,她比谁都有感触。 而作为生下来就是主子的大格格,虽然如今还只有四岁,对这个世界尚且一知半解,但是很明显,大格格也早早地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这并不是维珍希望看到的。 她压下心里的躁郁,继续耐着性子跟大格格道:“是的,你是主子,他们是奴才,但是奴才也是人,也有爹娘,他们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为奴为婢,就像一柱跟二梁,他们老家都在外地,可能这辈子他们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爹娘。” “受委屈不敢说,想爹娘的时候就只能偷偷哭,领了月钱也舍不得花,都攒下来让人给爹娘捎回去,这就是他们作为奴才的人生。” “月华,你是主子,你当然可以命令他们,把他们当做牛马一样使唤取乐,但是你也可以善待他们,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这还是维珍第一次用这样郑重其事的语气跟大格格说话,大格格看着额娘严肃的脸,心里就有些不安,待听完了维珍的话,大格格更加不安了。 “额娘,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不欺负一柱二梁他们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格格都要哭了,她根本就没就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跟小西瓜玩的时候,突发奇想就很想骑大马,然后就让一柱二梁他们来演大马了。 现在听额娘这么一说,大格格就觉得自己特别过分,不但让一柱二梁他们当大马,而且还爬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一柱二梁的手跟膝盖有没有受伤。 维珍松了口气儿,取来帕子给大格格擦了擦灰了吧唧的脸,然后又柔声道:“既是想骑马,那等你再长高一些,额娘就让你阿玛给你挑一匹真的小马,到时候你骑个过瘾,好不好?” “嗯,谢谢额娘!”大格格又开心了,使劲儿点点头。 “行了,让乳母给你好好儿洗个澡,”维珍撇撇嘴,装出一脸嫌弃道,“你这疯婆子模样,额娘真是没眼看!” “啊!人家才不是疯婆子!” 大格格大惊,然后就跌跌撞撞往外跑,在门口遇到四爷,也停不下来,撂下一句“阿玛吉祥”然后就跑的更快了。 “看着点儿大格格!”四爷担心大格格跌跤,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方氏赶紧小跑追了上去。 第488章 三岁看老 四爷远远打量着还在沙坑里头疯的小西瓜,一脸无奈,冲乳母招招手,示意乳母赶紧带回去洗漱更衣,乳母如闻大赦,当下忙不迭将小西瓜一路抱着回房。 四爷这才迈着步子进了屋。 他是听了肖嬷嬷禀报,知道了维珍在永和宫里头受了难堪,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维珍的,也想着安慰安慰,哪儿知道来的时候就赶上维珍正在教育大格格,四爷也就没进来打扰。 大格格跟小西瓜一直都被维珍养的很好,不仅仅是身子康健,两个孩子的性格四爷也特别满意,这都是维珍的功劳。 四爷对维珍是很放心的,所以也不会搅扰维珍管孩子,虽然宝贝闺女被训哭了,老父亲还挺心疼…… 咳咳! 四爷进了暖阁,维珍都没注意到,不知想什么呢正出着神,直到四爷走到她面前,维珍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四爷问。 想什么? 老娘在想还是推翻了三座大山、人人平等的新社会好! 见维珍不吭声,四爷以为这还是在生两个孩子的气,当下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宽解道:“大格格跟小西瓜才多大,加起来也才六岁,这些道理,等他们再长大些自然也就明白了,也值当你这么生气?” 把奴才当马儿骑这种事儿,四爷也觉得不妥,虽说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但是清宫对处罚奴才的态度都是严谨的,很少听说哪儿宫的主子磋磨奴才。 四爷也没有磋磨凌辱奴才的习惯,虽然也打过苏培盛小连子板子,那也是他们做错事儿在先,对他们的处罚,可平时四爷对奴才是不错的。 不过这样的标准对于大格格跟小西瓜来说,还是有些过于严格了,别说是大格格跟小西瓜如今的年纪了,就是十四这样的半大小子,如今不也是时不时踹丘鹤一脚? 四爷觉得等孩子懂事儿了,自然也就明白道理了,但是维珍却很坚持:“旁的事儿都行,但唯独这件事儿不行,他们是四爷的孩子,是万岁爷的皇孙,这种毛病绝对不能惯。” 是的,这种毛病绝对不能惯,就算是寻常人家都得警惕,更何况还是大格格跟小西瓜这样的身份。 要是打小就拿奴才欺负取乐,长大了指不定就变成磋磨凌辱,甚至是欺男霸女。 都道是三岁看老,的确是有道理的。 四爷倒是没想到维珍想的这么远,自是有些意外,他原本是真的没怎么当一回事儿,但是这时候却不由就想到了老九跟十四。 都是打小被惯坏的孩子,十四还好,就横冲直撞愣头青一个,可老九的性子就一言难尽了。 四爷不是个喜欢背后说人是非的,但是唯独对老九,四爷心里每每想起,心中就有股子不喜。 老五自幼就养在太后膝下,宜妃娘娘跟前就只有老九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宠得跟眼珠子似的,宜妃娘娘又最得圣心,一向骄纵跋扈,连带着老九打小就被纵得无法无天。 伺候他的太监,就没有没挨过打的,更是小小年纪就将身边伺候的宫女都沾染了遍,只是有宜妃娘娘护着,谁敢说他九爷的不是? 只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头祸害也就罢了,老九的心思也没少用在外头,甚至是他这个四哥身上。 想到此处,四爷的脸也不由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得对,是不能惯出这样的毛病来,打小就得严着管。” 不单是大格格跟小西瓜,四爷打定主意也要叮嘱福晋跟宋格格不能溺爱孩子,平时也要严加管教。 “到底是你心细,想的也长远,”四爷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一脸赞许,顿了顿,然后道,“既是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喜欢骑马,那爷先教人给他们做两个木马好了。” 四爷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好,正得意呢,结果一瞥眼就瞧见维珍正幽幽的看着他。 “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四爷一怔。 维珍抿了口茶,然后幽幽道:“所以恶人让妾身来做,四爷就擎等着做好人?” 第489章 关于苏州的秘辛 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后世那么多孩子都更加喜欢平时做甩手掌柜、只有周末才陪陪孩子的爸爸,而不是天天辛辛苦苦盯着孩子写作业操心到吐血的妈妈! 看! 老天鹅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简直能把人怄死! 四爷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了,然后就忍不住笑,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红嘟嘟的唇,一边柔声道:“到时候木马做好了送过来,就说是你吩咐给俩孩子做的,这样成吗?” 这还……差不多。 维珍总算气儿顺了,然后跟四爷提起了五公主。 “刚才入宫给娘娘请安的时候,赶巧五公主也在,妾身寻思着,五公主应该是特地赶来给妾身解围来着,心里很是感激,只是当时不方便跟公主道谢。” 虽然当时在德妃宫里,五公主几乎都没怎么打理维珍,但是维珍又不傻,也咂摸出来五公主特意挑这个时候过来,九成九是为了来给她解围的。 要不是五公主当时过来,指不定德妃要把自己晾多长时间呢,没准儿这会儿都还没出宫呢。 四爷刚才也听了肖嬷嬷禀报,心里对五公主自然也挺感激,只是一想到德妃,四爷还是心情不佳。 “让你受委屈了。”四爷握着维珍的手道。 “还好啦,有护身符在,德妃娘娘也不敢太让我受委屈。”维珍倒是一脸轻松。 四爷好奇:“什么护身符?” 真笨!这都不知道! 维珍心里默默吐槽,脸上却忍不住笑,一边拉着四爷的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一边含笑道:“当当当当!这就是啦!别看人家小丸子现在才只有鸡蛋大小,但是人家这就能保护额娘啦!” 然后四爷也跟着笑了,轻轻揉着维珍的小腹,柔声道:“是啊,咱们的小丸子打小就特别棒!” 为了奖励特别棒的小丸子,维珍晚膳多吃了好几个鱼丸,陪维珍用过晚膳之后,四爷就匆匆回了前院。 方才用膳的时候,苏培盛就进来跟四爷咬耳朵,叽里咕噜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应该是要紧的事儿,四爷吃完饭就走了,说是明儿再来陪她。 维珍有点儿吃多了,赖在软榻上缓了半天,然后又去院子里头散步。 “大格格跟二阿哥已经睡下了吗?”维珍问。 “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跟二阿哥已经歇下了,”甘草忙道,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方才大格格叫人去给一柱二梁送了药膏过去,还给两人赐了菜。” 维珍闻言不由就舒了口气儿,大格格真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为了奖励大格格的知错能改,老母亲当即决定今年一定要给大格格做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 四爷的确是有要紧事儿,待匆匆回到前院后,苏培盛就忙引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进来见四爷。 “属下古德禄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金安!”那侍卫忙不迭跪地给四爷磕头。 “平身吧,”四爷道,打量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古德禄沉声道,“不是让你跟玉桂护送邓师爷去福建的吗?怎么半道返回来了?” 古德禄忙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出,一边毕恭毕敬道:“回主子爷的话,属下与玉桂二人奉主子爷之命护送邓师爷前往福建,只是行至苏州,邓师爷意外从当地故交处探得秘辛,事关重大,邓师爷让属下先回京将亲笔书信交给主子爷过目。” 秘辛? 关于苏州的秘辛? 苏州…… 万岁爷可是才南巡到的苏州,这才回京不久呢。 难道是跟万岁爷或者是哪位皇子有关? 四爷点点头,苏培盛旋即从古德禄手里接过书信又递到了四爷面前,四爷接过,然后将信展开,待甫一看见里面的内容,四爷心中就暗道一声“果然”。 万岁爷此次南巡,沿途所至之处,少不得就有官员孝敬,除了金银宝物,自然也有女人,但凡是得了万岁爷临幸的女人,自然会被万岁爷带回京师,而得了皇子们宠爱的女人,也会被皇子们带回来。 第490章 老九真是作孽 只是这种外头带回来的女人,不管是入了万岁爷的后宫,还是进了皇子们的后宅,身份都不会高,基本就是个小答应、侍妾。 这一次南巡也一样,万岁爷圣驾回鸾浩浩荡荡,这些没名没份的女人自然没有随驾回京的排场,或是被提早送回京师,或是晚一步被送回,主打的就是一个低调。 这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邓师爷却在信中说,有五位伺候过九爷的女子并没有被九爷带回京师,而是留在了苏州。 其中还有一位有喜了,便托人给九爷带信,求九爷把自己接去京师,但是等待她的却是一碗落胎药。 如今那女子失了孩子人疯了,日日哭天抢地满口胡言,被关进一间地牢里头不见天日,连其他的几位女子,也一并被关了起来。 四爷看的直皱眉。 邓师爷一向稳妥心细,若不是消息确定,断然不会给自己写信告知,所以这事儿肯定就是真的。 老九,真是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不过就是带回几个女人的事儿,何必如此绝情?甚至还害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 别的皇子也就罢了,老九如今不过十六,万岁爷才给他赐了婚,婚期就定在明年,这时候后宅的确是不宜大张旗鼓地进女人,还一下这么多。 尤其老九如今还住在阿哥所,人多眼杂的,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所以老九不肯带这几位女子回京…… 或许老九干脆就是懒得管。 至于那位有孕的女子,也不知老九是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干脆就不想认这个宫外得的种儿,所以才会狠下心肠。 只是老九害的又哪里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分明也害了这五位年轻的女子。 过不了多久,她们怕是都会疯掉,然后无声无息地在地牢里头丢了性命。 老九真是作孽。 沉默半晌,四爷放下手中的信,又看向古德禄:“邓师爷如今人在苏州?” 古德禄摇摇头:“回主子爷的话,邓师爷不敢耽搁了行程,已经由玉桂护送着前往福建了。”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赶回去了,这一趟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四爷吩咐道,一边又看向苏培盛,“你下去好好儿安排。”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道,然后引着古德禄下去,“古侍卫,您这边请。” “属下告退。”当下,古德禄跟着苏培盛退了下去。 四爷目光又落在桌上的信上,垂着眼盯了半晌,然后将信拿起送到烛火前点燃。 “待明儿一早叫古德禄来一趟。”四爷唤了小连子进来。 “是,奴才遵命。” …… 四爷一向是个行动派,说了给孩子做木马,那自然是说到做到,隔了两日,木马就被送到了维珍这边。 大格格跟小西瓜甫一看见木马就两眼放光,沙堆不香了,连咕咕鸡也暂时失去了吸引力,争先恐后地就骑了上去。 “哪儿来的木马?”大格格喜出望外问苏培盛。 苏培盛忙赔笑道:“回大格格的话,这是奴才奉侧福晋之命,找人做的。” 是额娘! 呜呜呜!额娘真是太好了! 明明前天才批评过她,但是又惦记着给她跟弟弟做木马! 大格格感动坏了,当下就扯着小西瓜飞奔进房中,乳燕投林似的冲进维珍的怀里。 “额娘,我们好爱你!” 维珍被突如其来的肉麻姐弟俩搞得一脸懵,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还是苏培盛跟着进来笑着跟维珍解释:“启禀侧福晋,奴才已经奉您之命找人做了木马,刚刚给送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 四爷还真是个言出必行的美男子! 维珍的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随手赏了苏培盛半包茶叶,苏培盛忙不迭谢恩连连,然后就躬身退下。 维珍挺好奇木马是个什么模样,当下就随着大格格跟小西瓜去了院子里头,眼瞧着姐弟两人无师自通地骑上了小木马,欢快地“驾驾驾!”,维珍心里高兴却也有点儿眼热。 她也好想骑啊! 有没有适合二百多个月的大宝宝骑的木马啊! 第491章 戕害民女 维珍正看着木马默默流哈喇子,就瞧着茯苓拎着食盒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就那满脸跑眉毛的德行,一准儿是又打听到了什么新鲜八卦! 维珍不眼馋木马了,立马起身返回屋里,作为成年人,她还是更喜欢吃瓜! 茯苓从食盒里头取出冰碗递给维珍:“主子,您尝尝,今儿的冰碗里头有葡萄。” “是咱们院儿里结的葡萄?”维珍有些意外。 “不是,咱们院儿里的还有些绿,奴婢怕太酸会倒主子的牙,这葡萄是昨天女贞送蜂蜜的时候带过来的,说是把庄子里头红的葡萄都给挑拣出来给主子送来了,对了,奴婢还特意多加了两勺蜂蜜,主子快尝尝。” 女贞小可爱还真是贴心。 维珍美滋滋端起冰碗。 日渐天热,再加上有孕体温也高一些,维珍最近就特别贪恋,就特别馋冰碗,只是却也不敢吃冰块。 说是冰碗,可实际上里面就只有各种水果,不过冰镇了一会儿,好歹有股子凉气儿,维珍吃着也舒坦。 维珍捧着冰碗,一口一个葡萄,有滋有味儿地听着茯苓新探来的八卦。 “主子,九爷今儿可是出了大丑了!” “今日早朝,有大臣奏报,说是九爷戕害民女!” 哇,没想到此瓜不仅新鲜个头还这么大! 维珍冰碗都顾不上吃了,忙不迭追问:“戕害民女?他怎么戕害的民女?” 茯苓赶紧往下说:“之前九爷随驾南巡,在苏州的时候,就有人孝敬美人,九爷照单全收了!可是离开的时候却一个没带,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后来其中有人发现遇喜了,就托人给九爷带话让九爷接她回京,哪知道人家九爷根本就不理这茬儿,倒是直接让人给那女子灌了落胎药,连着另外几个女子都被一股脑儿地关起来了!” 方才吃瓜吃得还挺激动,可是听完茯苓说明前因后果,维珍就一个劲儿皱眉。 没想到九爷小小年纪心肠竟这般毒辣。 那几个女子可真是倒霉,就是因为伺候过九爷,不仅没捞到富贵前程,如今竟然连命都要不保。 “万岁爷是个什么态度?”维珍问。 “万岁爷下令彻查。”茯苓道。 维珍闻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虽说万岁爷下令彻查,可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此事查实,大不了九爷挨顿板子,再加上宜妃娘娘最得宠,在万岁爷跟前掉几滴眼泪,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那几位女子或许能够籍此被接进京师送进九爷的后宅,可是等待她们的能是什么好日子? 左不过是换个地方熬着等死罢了。 见维珍恹恹的没精神,连冰碗也没胃口吃,茯苓就有些担心:“主子,要不要请高郎中来给您请请脉?” 的确有几天没请脉了,维珍点点头:“去吧。” 瞧着茯苓要走,维珍又叮嘱一句:“对人家高郎中态度好一些。” 茯苓闻言就一脸冤枉:“奴婢对他的态度已经很好了,可是他的脾气未免也忒怪了些,到现在他就跟奴婢说过三个字!” 高郎中的脾气是有些怪,除了来给维珍请脉,他平日里基本就待在自己的小院儿里头不出来,除了埋头看医书就是整理药材。 之前茯苓去给高郎中送糕点,当时高郎中去取膳了,没在屋子里,茯苓又着急回来,就把糕点直接放在高郎中屋里,结果高郎中又把糕点给茯苓原封不动退回来了,也不听茯苓解释,扭头就走。 对此,茯苓相当无语,也跟维珍抱怨过两句。 维珍也觉得高郎中性子有些古怪,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凡有大才者,往往或多或少都有那么点儿不同寻常,对此,维珍很宽容。 再说了,人家高郎中的专业就是治病,只要是专业素质过硬,有必要在其他方面要求人家如何如何吗? 这又不是相亲。 既是高郎中不收糕点,维珍也就没再让茯苓去送,倒是私下花了银子补贴高郎中的伙食。 第492章 八哥救命 她对医生一向尊敬,更何况如今是高郎中在看顾她跟腹中孩儿,也许未来很多年,她跟四爷还有孩子们都离不开高郎中的顾看,所以维珍自然会对高郎中格外上心。 “他跟你说过哪三个字?”维珍还挺好奇。 “知、道、了!”茯苓压低声音学着高郎中的语气,还挺绘声绘色,然后就又不遗余力地吐槽。 “奴婢请他来给主子请脉,他说知道了,奴婢送他出门,让他慢走,他说知道了,奴婢随口问他葡萄要熟了,他要不要吃,他还说知道了!” 一边说着,茯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副嫌弃的表情引得维珍不由发笑:“既是人家说知道了,那等葡萄熟了你就给人家送一些去好了。” “奴婢才不送,没得给他送过去,他又给送回来!”茯苓嘟着嘴,又翻了个白眼。 吐槽完了,茯苓又去请高郎中,脚底生风似的。 维珍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个茯苓一直都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这样挺好的。 好像胃口又好了些,维珍端起冰碗又有滋有味儿吃了起来。 …… 维珍的胃口不错,但是九爷可就彻底没有胃口了。 前朝的消息甫一传到阿哥所,九爷简直是如遭雷劈。 “主子爷,您快去求求宜妃娘娘吧!好让宜妃娘娘为您在万岁爷面前求情啊!”贴身太监吓得两股战战,眼泪都要下来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贴身太监自然比谁都要清楚,这时候冷不丁被大臣当堂揭穿,九爷是如遭雷劈,他这个贴身太监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万岁爷不会拿九爷怎么样,可他的命却怕是悬了。 “主子爷,这事儿不能再瞒着宜妃娘娘……” “滚!” 九爷被他聒噪得心烦意乱,一抬脚就把人踹出老远,在房中烦躁地来回踱步,然后蓦地停下来,抬脚就急匆匆朝外走。 那贴身太监顾不得疼,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就紧随九爷朝外走。 还好,九爷肯听劝,只要宜妃娘娘出面为九爷求情,万岁爷想来会大事化小,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万岁爷肯定也不想让九爷身上背着戕害民女的恶名…… 咦? 九爷好像不是去翊坤宫的,九爷怎么要出宫? 九爷的确没有去翊坤宫求宜妃的意思,他一路出了宫,然后飞身上马径直就去了八爷府。 “启禀主子爷,九爷来了。” 听着石剑禀报,八爷就不由眉头紧蹙,这个老九让他说什么好? 当时在苏州,他就提醒过老九,让他在这种事儿上一定要谨慎,眼瞅着大婚在即,不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可是老九都是怎么做的? 不肯带那几个女人回京也行了,只要把人安置好,银子给够,也不出什么事儿,但是老九可真够能耐的,对女人心狠手辣也就罢了,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 一早就知道老九不是个良善性子,却也没想到老九竟冷血至此。 当时不听他的话,出事儿了又来找他。 这时候八爷并不想见九爷,但是想了想,八爷还是让石剑去请九爷进来。 “八哥!你救救弟弟啊!” 甫一进门,九爷就一把抓住了八爷的手,一脸惶恐不安看着八爷:“八哥,弟弟知道错了,你可要拉弟弟一把啊!” 一边说着九爷一边就要给八爷下跪,八爷忙不迭把人扶了起来,一边蹙眉道:“有话坐下来好好儿说,你我兄弟用得着使这么大身段?” 九爷从善如流,忙不迭随着八爷坐下,八爷摆摆手,让石剑他们退下,然后才正色问九爷:“所以事情都是真的?” 九爷点点头,面露羞愧:“都是弟弟……一时疏忽,忘记了八哥的教诲。” 一时疏忽?有这么疏忽的吗? 八爷叹了口气儿:“既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你来找我又有何用?” 万岁爷都下令彻查了,八爷又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让他帮着九爷颠倒黑白…… 看着九爷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神,八爷心中涌上一股子不安来。 第493章 现在,你明白了吗? “九哥,你的伴读何焯不就是苏州人?弟弟听闻何家在苏州可是名门,想来跟当地官员十分熟悉。” 果然,九爷一张口就让八爷倒吸一口凉气。 “老九,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九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全部呼出,才带着股子狠劲儿道:“弟弟想请八哥帮个忙。” 一边说着,九爷一边比划了个“斩草除根”的手势,那狠戾的眼神看的八爷都是一阵心惊。 老九竟然想让他出手对那几个女人出手,八爷一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当下跟九爷确定:“老九,你的意思是……” “都怪弟弟一时心慈手软,当时就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要不然也不会搞成今日的局面。”提到这个九爷就懊恼不已。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八爷的提醒九爷也是听进去了的,眼瞅着大婚在即,九爷就不想把那几个女人带回京师,没得叫人议论,也怕惹万岁爷不快,所以就把人留在了苏州。 哪知道这才离开多久,苏州那边就出了幺蛾子,知道有个女人怀有身孕,九爷第一个想法就是,这女人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想借着肚子来要挟他。 说是怀了他的种,可谁知道是不是他的。 九爷烦得很,也怕麻烦,当下便就命人去苏州解决麻烦,光解决了孩子还不行,九爷索性让人把那五个女人都给关了起来。 九爷当时也没想取人性命,只打算关上几个月,吓吓那几个女人,日后再不敢打他的主意,而且几个月过去,她们也没有机会打着身孕的旗号来生事了。 “八哥,现在只有你能帮弟弟了,皇阿玛已经下令让人前往苏州彻查此事了,咱们必须得赶在前面把事儿给解决了啊!” 怎么把事儿解决?还不就是把那起子女人都给杀了! 这下子八爷是彻底听明白了,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语重心长跟九爷道:“九弟,人活着,你不过就是挨顿板子的事儿,可是人若是死了,那就不是挨板子能解决的了。” 九爷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 他方才真是急糊涂了,一门心思地就是想着把此事给解决了,但是真要按他说的那样将那五个女人都杀完的话,又怎么能瞒住皇阿玛? 皇阿玛知道他杀人灭口,定然雷霆大怒,到时候就算是额娘为他求情也不好使,指不定皇阿玛一狠心,就把他关进宗人府呢! 想到此处,九爷蓦地就打了个寒颤。 看着九爷冷静下来,八爷又继续往下说:“而且只杀那五个女人又有什么用?就没有别的知情人了?” “当时是哪些人给你敬献的女人?当时你下塌处有多少人伺候多少人看见?后续你离开苏州,让谁安置的她们?后来又是派谁去给灌得落胎药、抓人关进地牢的?你自己能数得清有多少知情人?就算数得清,你都能一一杀完吗?” 九爷彻底心凉了,肩膀都塌了下来,面色难堪至极,喃喃道:“皇阿玛……皇阿玛不会轻饶我的……” 是的,事情都闹到朝堂上了,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万岁爷自然要给朝臣一个交代,自然不会轻饶九爷。 八爷默默叹了口气儿,起身亲自给九爷倒了杯茶递过去,然后伸手拍了拍九爷的肩膀:“你做错了事儿,皇阿玛的确是要罚你,但是你知错能改,皇阿玛想必也会欣慰。” “八哥,你的意思是……”九爷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八爷。 他都错到这般田地了,还怎么知错能改? “你说的没错,何家在苏州的确是小有名气,所以我会修书一封让石剑快马加鞭送往苏州,让何家好生安置这几位女子,另请郎中为她们调养滋补。” “她们知道你不日会接她们入京,往后她们就是你后宅的人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算她们不懂事儿,难不成她们的家人也不懂事儿?” “待调查的官员抵达苏州,亲眼瞧见她们衣食无忧,自然能够证明你没有苛待她们,更无戕害一说,而你只是年龄太小,一时胆小糊涂,所以才不敢把人带回京师,担心惹皇阿玛不快。” 说到这里,八爷停了下来,静静看向九爷:“现在,你明白了吗?” 第494章 老九还不配整个朝廷为他一个人牵累 明白!不能更明白了! 九爷一个劲儿点头,对八爷感激得那叫一个无以复加,又要给八爷下跪,八爷自然还是要拦着,只是这回死活都拦不住,九爷还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八爷面前。 “八哥,你……你对弟弟的恩情,弟弟这辈子都报不完!” 实在太过感激,再加上激动,九爷的声音竟然都微微带着哽咽。 “九弟,你这是何必?快起来!”八爷忙不迭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又叮嘱道,“你现在就回宫,先不要去找宜妃娘娘,直接去乾清宫,找皇阿玛负荆请罪,快去!” “是,弟弟都听八哥的!” 九爷知道轻重,也不在八爷这里逗留,当下忙不迭就回宫请罪去了,八爷也不闲着,赶紧去书房修书一封,吩咐石剑即刻启程六百里加急赶往苏州。 …… 这几天,九爷的事儿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不管是朝堂官员还是维珍这样的后宅妇人个个都是抻着脖子看。 都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倒是瞅瞅万岁爷要怎么处置九爷。 很快,关于九爷的处置办法就下达出来,九爷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向万岁爷负荆请罪,又派人将那几位女子从苏州接入京师善待,不管怎么也都算得上是认罪态度良好。 万岁爷下令打了九爷二十板子,闭门思过三个月,也算是给了朝堂一个交代。 所以……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维珍撑着下巴,颇有些失望看着四爷。 要不是这事儿被爆了出来,那几位女子会是个什么下场?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个小孩子的命呢,虽然只是个胚胎,可是维珍如今怀着孕,最是听不得这些了。 四爷点点头:“皇阿玛处置也算是公允了。” 是啊,九爷固然心思阴毒,但是认错态度也是端正积极,这不事儿一出就主动去乾清宫负荆请罪了吗? 不仅如此,老九的补救及时,那五位女子如今不是被接进京师好好儿活着? 虽然可以预想这五人在九爷的后宅,往后的日子必然不好过,但是有万岁爷的这次处置的教训在,九爷到底也不敢明着亏待她们,总好过无声无息地死在苏州某个不为人知的地牢里。 四爷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这事儿原就是四爷着人放出风去的,才有了后来大臣在朝堂上书一事。 当时接到邓师爷密信的时候,四爷心里有过短暂的挣扎,要不要等到苏州那边出了人命,让事情到了老九无可收拾的地步之后,再将此事张扬开来。 真到那个时候,老九就不是挨一顿板子再被禁足三个月就能脱身的。 堂堂皇子竟戕害民女,而且还是五条人命呢,还是万岁爷将将去过的苏州,一旦此事爆出,万岁爷如何不龙颜震怒? 就算宜妃哭哑了嗓子、九爷跪断了腿,万岁爷就能既往不咎? 当然不可能。 万岁爷就算有心想保住老九,也不能不给天下人一个说法,最低的就是将九爷圈禁宗人府,这一进去,老九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所以,要不要这么做呢? 四爷心里有过挣扎,平心而论,他是个记仇的人,老九之前怎么对他的后宅评头论足的,又是怎么外泄十四酒后胡言害他甚深,他心里可都记着呢,而眼前就有一个报复老九的绝佳机会…… 只是这挣扎也不过就是片刻而已。 若是他坐视此事发酵,固然能够报复老九,图一时痛快,却要眼睁睁看着那五位女子送命,更要连累整个朝廷跌脸。 万岁爷这一趟南巡积攒的威望拉拢的民心,就因为九爷的一念之差荡然无存,今后,苏州人会怎么看待朝廷?天下人又要怎么看待他们天家? 老九还不配整个朝廷为他一个人牵累,但是老九必须得吃个教训。 如今老九挨了板子又被禁足三个月,万岁爷的处置跟四爷猜的相差无几,万岁爷也没有包庇老九,今儿不是还有朝臣赞万岁爷英明嘛。 第495章 妾身没有乳母 “听说才打了十板子,老九就撑不住了,直接昏了过去,宜妃娘娘闻讯,哭天抹泪去给万岁爷求情,但是万岁爷也没有答应,让人继续打完剩下十板子,后来老九被打得皮开肉绽,最后是被抬回去,昏了将近一整日才醒过来。” “都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九回被万岁爷禁足三个月,怕是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听四爷这么一说,维珍才觉得气儿总算顺了些,抿了口牛乳,道:“那是他活该!” 四爷没说话,却扬了扬眉表示同意,然后就发现维珍突然扭过头巴巴地看着自己。 “有事儿?”四爷问。 维珍抿了抿唇然后摇摇头,又转过头继续喝牛乳,只是嘴里却尝不出滋味儿。 其实她是想问…… 四爷在外头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上赶着给四爷孝敬美人。 连九爷这样还没成年的半大皇子都有人巴巴地送美人呢,还一出手就是五位,那……四爷呢? 已经贵为贝勒爷的四爷,想必行情更好吧? 这哪儿还用得着问? 不过以四爷一贯的行事风格,若是真的收了美人的话,肯定会带回来的,像九爷那样糟蹋完人家姑娘之后就丢一边甚至还一门心思想着取人性命的畜生行为,四爷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所以……目前为止,四爷都没有收过这样的孝敬。 可是……以后呢? 维珍一颗心不上不下的,她觉得自己是没事儿找事儿,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往那个方向想。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四爷道:“你院儿里也该添一批奴才,还有管事儿的嬷嬷也得添一位。” 维珍如今是侧福晋了,待遇自然也跟从前不同,添奴才的事儿倒是不着急,四爷最着急的是管事儿嬷嬷。 “你可有看中的人选吗?”四爷问。 那当然有啊,早就瞄上了你前院儿的肖嬷嬷呢,就是……就是好难张这个嘴啊! 维珍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四爷不由抿唇笑了,伸手捏了捏维珍的脸,然后含笑道:“有的话就只管说,不管是谁只要你觉得合适的,爷都答应。” 真的吗?可是她还是好难张这个嘴啊! 她怎么好意思说想让从前伺候孝懿皇后的肖嬷嬷如今来伺候她啊! 未免太烫嘴。 维珍正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四爷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攥拳的,心里觉得好笑,却也不忍心见她为难,所以又状似随意提醒道:“李嬷嬷是福晋的乳母。” 让乳母做管事嬷嬷,几乎是每一位福晋的标配,毕竟很难找到比乳母更加可靠值得信任的人了,四爷这是在给维珍提醒。 维珍却摇摇头:“妾身没有乳母。” 自从去年跟李家有了往来之后,虽然尚且没有见过面,但是却偶有书信往来,自然了都是通过四爷的手,维珍这个冒牌货也渐渐摸清了李家的底细,除了家境人口之外,原主的情况她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所以她很清楚原主并没有乳母。 是……这样吗? 那你从前梦里喊的“姆妈”是谁?不是乳母? 这下四爷倒是一怔。 维珍并没有发现,又鼓了鼓劲儿,然后才下定决心跟四爷道:“四爷,我……我想让肖嬷嬷来给我做管事嬷嬷。” 四爷也就愣怔了那一秒,旋即回过神来,忙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 让谁来做维珍的管事嬷嬷,肖嬷嬷一直都是四爷的第一人选,只是他尊重维珍的选择,如今既然维珍没有乳母,那管事嬷嬷的人选无疑就是肖嬷嬷了。 四爷的不假思索让维珍有些意外:“四爷这是同意了?” 四爷点点头:“当初爷请肖嬷嬷回来,一则是想着给她养老,一则就是为了顾看你,从前你是格格,爷不好让肖嬷嬷直接帮衬你,如今自是名正言顺了。” 是的,这几年,肖嬷嬷挂着前院大嬷嬷的名号,可实际上却一直明里暗里帮衬她。 肖嬷嬷热心肠是一方面,四爷对她的关心爱护也是一方面。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四爷就已经在为她着想打算了。 第496章 喜欢你 方才还不上不下的心,这时候渐渐落了下来,维珍定定看着对面的男人。 哪怕是后世,现代人的婚姻里,也有争吵也有不安甚至是相看两生厌。 她或许该对四爷多一些信心和宽容,在他们彼此珍惜、真诚相待的时候,不留遗憾。 “怎么呢?一直巴巴看着爷。”被维珍这么一直盯着看,四爷有些不自在。 “因为四爷玉面英姿实在叫妾身挪不开眼。”维珍道,一边伸手就捧住了四爷的脸,一边仰起头,小鹿眼兀自巴巴盯着四爷看,从眉眼到嘴唇,哪儿都不放过。 好好儿说着话呢,这妮子怎么突然……就花痴起来了? 就怪叫人猝不及防的。 四爷更不自在了,一颗心却“砰砰”跳得厉害,丹凤眼对上小鹿眼,谁都不肯别开眼,就那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像是拉了丝。 “看了那么些年,还没看够?”顿了顿,四爷沉声问。 “看不够啊,因为每一天的四爷都不一样,”维珍摇摇头,一字一字说得都是真心实意,“每一天都叫妾身喜欢。” 是的,她喜欢四爷。 喜欢他的古板和执拗,也喜欢他紧要关头的脆弱和喘息; 喜欢他的成熟和沉稳,也喜欢他偶尔的中二病还有只有她能窥见的孩子气; 喜欢他有很多原因,可是好像又根本不需要原因,因为他是四爷呀。 喜欢…… 这是维珍第一次跟四爷说喜欢。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虽然他一直以为这种事儿,实在没必要宣之于口,不单单是因为实在难为情,也是觉得说出口似乎就太轻易太廉价了。 在四爷看来,说的从来都没有做的来的重要。 他一直这样认为,也觉得维珍与他一样认为无声胜有声。 但是此刻,当维珍的声音清楚地传进四爷的耳朵,四爷的心蓦地就不跳了。 看来有些话,还是要宣之于口的,因为才听了一次他就已经上瘾了,四爷脑中是这样想的,然后捧着维珍的脸,就细细密密吻了起来。 维珍环着他的脖子,两副唇舌旖旎辗转。 “再说一遍。”亲吻的空隙,四爷低低道,温柔中带着微微的暗哑和急迫。 “说什么?”维珍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你刚才跟爷说的那句……”四爷提醒道。 “妾身记不得了,不如四爷提醒提醒?” 维珍明摆摆就是故意的,四爷恼的厉害,一言不发地把人亲的气喘吁吁,然后额头顶着维珍的额头,带着明显显的撒娇:“你又使坏。” 维珍也不否认,一边平复着喘息一边用浓密纤长的睫毛一下下轻轻刷着四爷的眼皮:“那四爷喜欢妾身使坏吗?” “……你明知故问。”四爷小声道,搂着维珍腰肢的手微微带着劲儿,引得维珍一声娇嗔,然后又被四爷霸道地堵住了唇。 密不透风的吻让人晕眩,也叫人欢喜…… 对了,喜欢四爷的原因,必须还得加上一条,这人真的特别好亲会亲,不管是讨奶狗崽儿似的急躁没水平,还是现在霸道热情的法式热吻,都让她沉迷得紧。 维珍被亲的手软脚软,人都坐不住了,伏在四爷怀里,四爷这才放过,却还不过瘾似的不停地亲维珍光洁的额头,还有脖子耳朵。 “珍珍,我也喜欢你。” 耳畔传来男人微不可闻的低吟,维珍愣住,虽然方才她故意使坏逗着四爷,但是也没有指望从这个老古董的嘴里听到什么肉麻兮兮的喜欢跟表白,可是现在…… 是她听错了吗? “李维珍,我喜欢你,特别喜欢。” 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有了第一次,好像再开口也没那么艰难了,四爷的吻又黏糊糊地覆上来,再开口的时候,四爷就多了几分理直气壮。 “该你了,你……你必须再说一遍!爷可说了两遍呢!” 论撒娇的本事,大格格跟小西瓜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这个当爹的! 不过,谁让维珍喜欢呢? 于是维珍对上了四爷的眼,一字一字轻轻道:“胤禛,我也喜欢你,特别喜欢。” 第497章 你的名字 四爷愣住,多久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打落生那一日,他在世上就有了身份,他是皇阿玛的儿子,是兄弟姐妹的四哥或四弟,是妻妾奴才们的主子爷,是臣子世人眼中的四阿哥。 甚至他还是额娘眼里的……逆子。 可剥离掉这些身份,谁又会在意他是谁,他叫什么。 甚至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叫胤禛。 “再叫一声。”四爷捧着维珍的脸,沉声道。 “胤禛,”维珍被那眼神看的心里发酸,她抚着四爷的脸,一边轻轻呢喃,“胤禛。” 下一秒,四爷的吻又铺天盖地袭来。 “再叫一声!” …… 从很久之前,维珍就特别想叫四爷的名字了,好多次“胤禛”两个字都差点蹦出来,硬是被维珍给咽了回去。 如今,总算是叫出口了,维珍却后悔不已,并且打算再也不叫了。 无他,昨晚她叫了大半夜…… 现在维珍不止腰酸得厉害,嗓子也难受得很,打早起都已经喝了两杯冰糖枇杷露了,嗓子也没什么改善。 谁能想到有人的兴奋点是自己的名字啊? 一叫他就兴奋的要命,不叫他还不乐意。 起初的时候,维珍自己挺兴奋,就胤禛胤禛叫个不停,后来维珍叫不动了,四爷却不乐意了,变着花儿地用各种磨人的法子逼着她叫了。 然后维珍就屈辱地叫了大半夜…… 幸亏小丸子听不到。 应该……还听不到吧? “咳咳!” 听着维珍又咳嗽,甘草就很是担心,上前小心翼翼询问:“主子,要不要奴婢去请高郎中来一趟?” “没事儿,就是嗓子有些干,缓缓就好了。” 维珍回过神来,果断打住脑中的黄色废料,然后吩咐甘草道:“去把肖嬷嬷请过来,说我找她有事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忙不迭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今儿四爷早起的时候跟她说,今儿就吩咐肖嬷嬷过来。 来她这儿做什么?自然是做管事嬷嬷啦。 当时维珍还迷迷糊糊的,冷不防听到四爷提到肖嬷嬷,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忙不迭摆手道:“不不不,用不着四爷吩咐,我想亲自找肖嬷嬷商量。” 四爷一张口那就是命令了,就算肖嬷嬷心里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来她院儿里做管事嬷嬷。 维珍不想勉强肖嬷嬷,不过却也想争取争取,至于肖嬷嬷会做出什么选择,她都会尊重的。 找肖嬷嬷商量? 维珍这话又不合规矩了,一点儿不像是该主子说的,不过四爷也不觉得意外,甚至也没有生气。 维珍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止心善也尊重人,会让下人给双手六指儿的高郎中送糕点,一直以礼相待,她会为了小太监把大格格训哭,也会尊重肖嬷嬷的意愿。 从前,四爷会觉得维珍性子软,但是现在四爷很敬重这样的维珍。 她一直都有自己的底线与坚持。 “行,就按你说的办,”四爷凑过去亲了亲维珍有些干涩的唇,再开口就带着丝丝笑意了,“好好儿养养嗓子,爷晚上还想听珍珍叫……” 叫你个大头鬼啊! 老娘迟早跟金角大王借来宝贝葫芦,到时候老娘叫你,你可别不应声! 下一秒,维珍一把把人推开,然后扯过毯子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四爷看着面前的“蚕宝宝”,眼中满是笑意,伸手在维珍屁股上轻轻拍了拍,然后才匆匆出门。 …… 肖嬷嬷很快就被甘草给请了过来,维珍摆摆手让甘草退下,一时间,暖阁里头就剩下了肖嬷嬷跟维珍两人。 打量着维珍明显有些严肃的脸,肖嬷嬷不由腰背挺得更直。 “不知侧福晋叫奴婢过来所为何事?” 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得今儿侧福晋瞧着有些紧张兮兮的?肖嬷嬷难免也跟着有些紧张。 维珍的确是有些紧张,她轻咳两声后,然后一派正经跟肖嬷嬷道:“嬷嬷你是知道的,我如今院儿里缺一个管事嬷嬷……”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第498章 田契 肖嬷嬷心里有数,这程子她也为这事儿操心,她是宫里的老人儿,内务府里头自然有熟人,所以也暗中为维珍挑选管事嬷嬷的人选,只待四爷或者维珍开口询问,她就会给出最优人选。 肖嬷嬷正欲开口,却被维珍给抢了先:“嬷嬷可愿意过来帮衬我?” 什么? 她? 让她这个年近六十、不知哪天就一睡不醒的老婆子来做侧福晋的管事嬷嬷? 挂着个前院大嬷嬷的名号,其实前院儿要肖嬷嬷管的事儿并不多,毕竟还有苏培盛呢。 如今搬进贝勒府,就连苏培盛也不用怎么过问前院的事儿了,毕竟贝勒府里头有现成的司仪长,人家顾俨干的就是大管家的活儿。 肖嬷嬷如今的日子就特别清闲,四爷不忘她这个曾经照拂过自己的老婆子,请她入府安养,她也承四爷的这份情,四爷拿侧福晋跟眼珠子似的,那她平时就多帮衬着些侧福晋。 只是帮衬是帮衬,可要真的来给侧福晋做管事嬷嬷的话…… 要是搁在十年前,肖嬷嬷肯定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了,但是现在,肖嬷嬷就担心自己这把年纪会力不从心。 不待肖嬷嬷开口,维珍又继续往下说。 “嬷嬷是伺候过孝懿皇后的老人儿,又照顾过四爷,按说我不该跟嬷嬷张这个嘴,只是,我心里一直是最信嬷嬷的,所以还是腆着脸想争取一下嬷嬷。”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拿起小几上的锦盒打开,递到肖嬷嬷面前。 “原先想给嬷嬷在京师置办房产的,可是听闻四爷已经为嬷嬷置办过了,所以我就托顾大人在京郊为嬷嬷置办了的田产。” “都道是叶落归根,只是我与四爷都实在舍不得让嬷嬷离京,若是嬷嬷思念家人,可将亲人接到京师,也方便嬷嬷一家子团聚。” 维珍先前特意找苏培盛仔细打听了肖嬷嬷的情况,肖嬷嬷老家在盛京,十四岁入宫为奴。 康熙年间的规矩,宫女年满三十就可自请离宫回家嫁人,只是肖嬷嬷父母皆身患重病,日常看病离不开银子,兄长又是个只会地里刨食的老实汉子,爹娘看病一直都靠肖嬷嬷的月钱。 于是,肖嬷嬷断了回家嫁人的心思,自请去畅春园伺候,在畅春园又做了近几年的姑姑,后来意外被孝懿皇后赏识,又带回宫伺候孝懿皇后。 到如今,肖嬷嬷的父母早就做了古,连兄长也于几年前病死了,如今盛京老家就只剩一个三十多岁的侄子。 多年来,肖嬷嬷一直贴补着侄子一家子,侄子一家很是感恩,待孝懿皇后薨逝之后,便就想接这个辛苦大半辈子的姑姑返乡养老,只是肖嬷嬷不肯。 孝懿皇后对她恩情深重,她要为孝懿皇后守墓。 若是回了盛京,她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这辈子怕是都不能再来给孝懿皇后祭扫了,后来,虽是随四爷入府,可肖嬷嬷每年也都会去给孝懿皇后祭扫。 这是维珍这个现代人无法理解的忠仆情义,但是维珍很尊重。 “不管嬷嬷肯不肯做我的管事嬷嬷,我都很感激嬷嬷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维珍发自肺腑,字字句句都异常诚恳,“我也盼着嬷嬷有生之年能与家人团聚,共享天伦。” 肖嬷嬷看着匣子里那张薄薄的田契,京城南郊,二十亩的上等水田。 肖嬷嬷大半辈子都没出过宫,对京郊的上等水田价格并不了解,只是去年,侄子给她写信提过一嘴,在老家盛京购入三亩中等田就花了八十五两。 小小的锦盒没什么分量,肖嬷嬷却觉得实在压手。 这田契肖嬷嬷如何肯收?可是待肖嬷嬷要把锦盒退回去的时候,甫一对上维珍那满是期待的眼的时候,肖嬷嬷的手却递不出去了。 半晌,肖嬷嬷心中默默一声轻叹,然后起身对着维珍就要下跪。 维珍忙不迭要来扶肖嬷嬷,肖嬷嬷却很坚持:“侧福晋若是执意不肯受奴婢这一跪,那奴婢如何敢收侧福晋的赏赐?” 第499章 这多……不好意思啊? 维珍只能收回手,眼瞧着肖嬷嬷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自己磕了头,维珍忙得将人扶起。 “谢主子恩典。”肖嬷嬷道。 维珍一怔:“嬷嬷的意思是……” “蒙主子不弃,日后奴婢必不负主子所托,尽心侍奉主子。”肖嬷嬷一字一字认真道。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顿时笑得两眼弯弯:“谢谢嬷嬷。” …… 这次给肖嬷嬷置办田产花了维珍将近八百两银子,小金库一下子瘪了不少,不过维珍并不心疼,自从穿过来之后,除了赏赐下人之外,她真的很少有花钱的地方。 天知道她有多怀念从前双十一掐着点清空购物车的激情豪迈。 这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银子,维珍感觉就一个字—— 爽! 更爽的是,肖嬷嬷肯收下。 至于瘪了的小金库,不是还有四爷嘛,她相信四爷很快又会给她填满的! 而且她还有大格格、小西瓜,未来还有小丸子呢,皇孙们的月钱也是不小的数目,既然孩子都随她住,自然通通都进她的口袋! 大口啃四爷小口啃儿女,侧福晋表示她……一点儿都不羞愧! 咳咳! 维珍正琢磨着啃四爷来着,没想到四爷真的就送上门来给自己啃。 午休醒来的时候,维珍就听甘草禀报,说是顾俨来了,又是要给维珍禀报。 维珍以为是挑选奴才的事儿,她如今是侧福晋,院里可以添一批奴才,贴身伺候的奴婢也可以添一位,这些都归顾俨管。 维珍也真想找顾俨商量下,去内务府挑选奴才,她打算让肖嬷嬷掌掌眼,如今院儿里的奴才越发多了,维珍不免担心,眼瞅着就三个孩子呢,她是一点儿纰漏都不能出,每个奴才都得精挑细选。 至于贴身伺候的宫女,她心里倒是已经有了人选。 “把人请进来。”维珍道。 顾俨被甘草领了进来,跟维珍说的倒不是奴才的事儿,倒是手里也捧了个锦盒,恭恭敬敬递了出去。 “这是奴才奉主子爷之命,给侧福晋置办的铺子与田产,请侧福晋过目。” 维珍闻言都愣了,四爷怎么一声不响地就给她置办铺子跟田产? 才惦记着啃四爷来着,结果四爷就直接把胳膊伸到自己面前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维珍看了眼甘草,甘草会意,旋即接过锦盒递到小几上,维珍动手打开,然后就给惊住了。 四爷这伸的哪里是胳膊,分明是大腿嘛! 京郊上等水田三百亩,位于京师cbd的铺子六间。 这……这是花了多少银子啊? 她十个小金库怕都不够吧?四爷……一年的俸禄是几千两来着?哪里就够了? 维珍脑子里真是有点儿“嗡嗡”的,顿了顿,才把视线从锦盒里头挪开,然后忙不迭询问顾俨:“主子爷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置办这些?” 四爷对她一向不错,三不五时就让人送这送那的,自然金银也没少给,要不然她拿什么给肖嬷嬷一下子买二十亩的上等田? 只是四爷平时也都是零碎地送,冷不丁出了这大手笔,维珍当然吃惊。 顾俨躬身道:“回侧福晋的话,这是主子爷交代贺您册封侧福晋之喜。” 原来是这样。 维珍心里软软的,又有些无奈,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他什么时候吩咐的?” “回侧福晋的话,年后主子爷便吩咐了。” 顾俨恭恭敬敬道,心里却在默默吐槽,可不得年后嘛,要是搁年前,主子爷都未必能掏的出这么些银子。 不算禄米以及平时的赏赐跟福利,贝勒的年俸是两千五百两,四爷当时的吩咐是得有田有铺,紧着他的一年的俸禄花。 可这两千五百两就有点儿……不够看的了。 买了田就不好买铺子,买了铺子田又不好买了,就紧巴巴的。 所以顾俨抓耳挠腮了几天又硬着头皮来跟四爷商量,不如田跟铺子就选一样? 然后四爷的话就叫顾俨愣住了:“庄子跟铺子的收成都还没交上来?” 第500章 礼物 于是顾俨恍然大悟,敢情主子爷之前吩咐的紧着一年的俸禄花,不是那干巴巴的两千五百两俸银,而是加上所有名下的庄子跟铺子上一年的收益。 恍然大悟之后,顾俨对给李格格(没错,当时还是李格格)制备田产跟铺子就愈发上心了,堂堂从四品司仪长不仅顶风冒雪地去看田地,还一趟趟来回穿梭于京师各地,就是为了寻摸到合适称心的铺子。 整个正月里,顾俨的腿都给跑细了,真是一点儿岔子都不敢出,毕竟这可是他上任贝勒府司仪长之后,四爷吩咐的第一件差事。 贝勒府后宅的小院拢共六个,可四爷的心搁哪儿,顾俨能没有有数?所以对维珍自然是恭恭敬敬。 “既是早就购入的,怎得到现在才知会我?”维珍好奇道。 顾俨忙道:“回侧福晋的话,主子爷的意思是等册封侧福晋的旨意下来之后,再将此事告知您。” 格格的名下可是不能有产业的,四爷也是守规矩,所以单等到李格格被册封为侧福晋之后才叫他把东西送来? 拉倒吧! 要是真守规矩,那就该等到册封的旨意下来之后,再让他给侧福晋置办产业,而不是提早就开始置办,而且就算置办,也不该是这么大的手笔…… 福晋要是知道了,那福晋的心情,顾俨简直都不敢去想。 顾俨在心里疯狂吐槽自家主子,可是维珍闻言不由嘴角上翘,面颊微烫。 这个闷葫芦一贯喜欢搞这种突然袭击…… 不对,是惊喜,就是这回的惊喜着实有点儿太大了,以至于她一时都消化不了。 还有就是,这男人是怎么做到嘴那么严实的? 反正她是做不到,心里揣着这么大的事儿还不能说,她真的能憋死! “那现在的田地跟铺子都怎么样了?”维珍突然想起来这个要紧问题,忙得又问,“田地可都种上了吗?” 如今可都入夏了,要是耽误了耕种,岂非要损失一年的收成? 顾俨赶紧解释:“回侧福晋的话,如今这三百亩的水田暂时由田庄头代为打理,没有耽误春耕,至于铺子,奴才也安排了人暂时代为打理,若是侧福晋得空,那改日奴才让掌柜的带着账房来给侧福晋请安。” “如此就有劳顾大人。” 对面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顾俨顿时腰弯的更深,忙不迭道:“奴才不敢,若是侧福晋没有别的事儿,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甘草,让小池子好好儿送送顾大人。”维珍道。 “奴才告退。” 顾俨走了,维珍又把锦盒打开,将里面薄薄的几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兀自难抑心头的兴奋,到底是坐不住了,维珍哼着小曲儿出了房门。 今天的四爷又是值得她亲自下厨的四爷! …… 等领了俸禄就给维珍买礼物,这是四爷当初领了差事时候就承诺维珍的。 一个月的俸禄太寒酸,四爷压根儿就没考虑过,一年的俸禄还勉强凑活。 维珍不喜欢珠宝首饰,在穿戴上一直不甚上心,就喜欢金子银子,可若是直接送银票四爷又觉得……怪寒碜,反正他做不来拿一叠银票给维珍的事儿。 既然维珍喜欢金子银子,那就不妨给她买田置产,也好一辈子都能给维珍挣银子。 四爷其实也有补偿的意思。 维珍是以格格的身份进的门,按照宫里的规矩,像维珍这样的小格格就拎着个装着两身换洗衣裳的小包袱进的门,除此之外,再不许带别的东西,更别说是嫁妆了。 自打进门的那天起,维珍的一切都仰仗着他这个主子爷的恩赐,还有那点子少得可怜的月钱,一开始的时候连打赏下人都是紧巴巴的。 不像福晋,是万岁爷赐婚、大轿入门的福晋,有万岁爷、德妃的赏赐,又带着嫁妆进门,名下有自己的产业,每年都有不少进账,有地位有产业,福晋自然有的是底气,所以福晋才敢一次又一次地违拗他。 是啊,就算他再如何不喜福晋,他也很难动摇福晋的地位,更影响不了福晋优渥的生活。 第501章 所以,老四接了差事立了功,不也是为他添砖加瓦? 相比之下,维珍就没底气得多。 她活泼爱笑,一张口就是能把人逗乐的俏皮话,其实她也敏感多思,维珍很少会跟他发脾气,有限的几次,却都带着歇斯底里,甚至是做好了被他厌弃的决绝。 是的,每一次她都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一直忍着。 这就是被他牢牢掐着荣宠命脉的维珍。 维珍一直都很不安,不仅仅是格格的身份,也是对他没有足够的信心吧。 四爷就希望让她以后能底气更足一些,对他也能更有信心,所以侧福晋的位分他必须给维珍争取下来,另外田产铺子维珍也都得有,就当是补给她的嫁妆吧。 四爷是没有双十一清空购物车的体验,但是挥金如土的感觉他也觉得……挺爽。 挺爽的四爷身心愉悦照旧去了文华殿,只是没待一会儿,就被小瑞子请去了乾清宫,说是万岁爷想见一见他。 四爷当下就忙得随着小瑞子去了乾清宫,万岁爷还在批折子,让他在偏殿暂且候着,只是四爷并不孤单,因为太子殿下此刻也在呢。 “给太子殿下请安。” 甫一瞧见太子,四爷就忙不迭上前行礼,对于这个时候见到太子,四爷有些意外,因为瞧着太子的架势,竟像是特地等着自己似的。 所以是皇阿玛的授意吗? 皇阿玛没空见自己,所以才让太子代他来见自己的? 可是小瑞子又让自己在偏殿暂候,所以皇阿玛等下还是要见自己的,那太子这个时候见他所为何事? 四爷心里难免生出疑问。 太子一脸和煦笑意,伸手亲自把四爷扶了起来,含笑道:“咱们兄弟之间,哪儿用得着这么大身段?老四,你也忒见外了,快坐!” “多谢太子殿下。” 太子跟四爷一前一后坐下,小瑞子过来奉茶,然后又躬身退下,只留太子跟四爷在偏殿叙话。 自打见着四爷,太子脸上的笑意就一直不减,连说出口的话都温和异常。 “听闻四弟最近都在一门心思研究治水?”太子状似随意问道。 四爷忙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说来惭愧,都怪弟弟学问不扎实,先前上的折子入不得皇阿玛的眼,自然少不得要多花点儿功夫。” 先前上的什么折子? 自然是关于永定河治理的折子,这个太子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太子还知道,老四的折子压根儿就没有得万岁爷的朱批就被打了回去,可见的确是入不得万岁爷的眼。 不过万岁爷却没有因此训斥老四,反倒让老四多多研究精进治水之道,可见老四虽然笨是笨了些,但是冒着严寒亲自巡视永定河的举动,还是很得圣心的。 就冲着老四身上的这股子憨劲儿,说不准还真有大造化呢。 太子是这样猜测的,这猜测在今日更是达到了顶峰。 昨儿,直隶巡抚李光地才呈上关于治理永定河的奏折,然后今儿,万岁爷就召见了四爷,若说这其中没有关联,太子自是万万不肯信的。 所以万岁爷这是打算治理永定河了?而且圣心已定打算让老四参与这次永定河治理? 这回可不是从前那种修修补补的小打小闹,怕是要大修永定河呢,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哪个皇子不是卯着劲儿的想掺和一脚? 昨天老三不是还拐着弯儿地找他打探消息? 可是眼瞅着圣心已定,万岁爷明显显是属意老四,指不定之前吩咐老四多多学习治水一事,便就是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对此,太子倒是乐见其成,从前他对老四心有芥蒂,以至于并不能放心把老四当成自己人,而如今太子倒是越看老四越觉得顺眼。 尤其是跟上蹿下跳的老三比,老四这不争不抢懂进退、还有点儿憨直的性子,明显更合太子的心意。 而且万岁爷不是一门心思地想让老四辅佐他吗?所以,老四接了差事立了功,不也是为他添砖加瓦? 第502章 皇阿玛真的会选他吗? “四弟还是太谦虚了,就冲你这事必躬亲的态度,难不成还不治不了个永定河?”太子抿了口茶,笑意更深,“四弟,孤看好你,可别让孤失望了。” 四爷闻言,顿时心下一动,太子这话分明就是在暗示。 所以皇阿玛召见他,是跟治理永定河有关,太子肯定是事先知道,所以提前堵在乾清宫这儿为他提醒,卖个人情。 对于太子主动卖人情,四爷心里带着隐隐的抗拒,虽然万岁爷明里暗里授意让他辅佐太子,但是四爷心底是不肯的。 不仅仅是他不想掺和进太子跟大爷的纷争,也是对太子性情的忌惮。 太子是什么样的性子? 说翻脸就翻脸。 从前能不顾手足之情当众将他踹下台阶口吐鲜血,后来能跟大爷当众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向,如今也能没事人儿似的对他平易近人甚至是示好拉拢。 他不知道下一次见到太子,太子对他这个兄弟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是否还会像此刻笑容满面。 这样性情乖戾、喜怒无常的太子,他自然是不敢亲近的。 “殿下的意思是……”四爷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表情,顿了顿,小声询问,“皇阿玛有意重修永定河?” 既是决定要拉拢四爷,太子也乐意跟他多说两句:“直隶巡抚李光地前脚才递了折子上来,说的就是治理永定河的事儿,皇阿玛后脚就召见你,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儿?老四,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 四爷这才恍然大悟:“多谢殿下解惑,只是……只是弟弟并无治水经验,就连之前巡视永定河也是费劲得很,皇阿玛只怕不放心将这么要紧的差事交给弟弟。” “你是没有治水的经验,别的皇子就有?”太子放下茶杯,耐着性子跟四爷道,“这回治理永定河,十有八九是京师跟直隶全段统一治理,不比从前着工部的小打小闹,既是大手笔,那皇阿玛想来是要从众皇子里头挑一位皇子主持。” “你虽然没有治水的经验,但是这程子却一直在研究精进,也算是皇子里头的独一份儿了,皇阿玛不挑你挑谁?” 太子说的有理有据,四爷的心跳也不由加速。 皇阿玛真的会选他吗? 之前特意叮嘱他学习治水为的也是这事儿吗? 兄弟两人正说着话,就瞧着小瑞子疾步进来,冲着四爷躬身道:“贝勒爷,万岁爷请您进去。” 四爷起身,朝太子抱拳:“那弟弟就先进去了。” “去吧。”太子点点头,还伸手在四爷肩上拍了两下,以示鼓励。 目送着四爷进了正殿,太子才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了。 …… 四爷离开乾清宫后,也到了万岁爷用午膳的时候。 伺候完用完午膳万岁爷用午膳,梁九功又拎着个食盒进来,小心翼翼跟万岁爷道:“启禀万岁爷,宜妃娘娘的宫人将将过来送了几碟子糕点,说是宜妃娘娘亲自下厨做的,特地献给万岁爷品尝。” 宜妃多得宠啊,要是搁从前,宜妃送过来的糕点,梁九功都不用问直接就给万岁爷摆上桌了,但是九爷才因为丑事被万岁爷下令打了二十板子,说是去了半条命都不为过,就这样,万岁爷还是恼的很。 最近梁九功都不敢在万岁爷面前提九爷。 宜妃娘娘也是个聪明的,没有一门儿心思哭天抹泪地上赶着为儿子求情,这几天也是乖觉得很,一直闭门不出,说是教子不善,九爷活该受罚,而她这个做额娘的也要闭门反思。 论起来,宜妃娘娘可真真比德妃娘娘强出太多,这也难怪宜妃娘娘的圣宠能够长盛不衰。 如今许是宜妃娘娘觉得万岁爷的气该消了七七八八,所以才派人送了糕点过来试探圣心。 听闻是宜妃亲手做的糕点,万岁爷脸上倒是没有怒气,只是他暂时也没有吃糕点的心思,当下就摆了摆手。 第503章 这样不好 梁九功会意,旋即就让小瑞子把糕点带了下去,然后端了杯安神茶送到万岁爷面前。 “万岁爷,您喝了安神茶就歇一会儿吧。” 万岁爷端起来抿了一口,然后随口问道:“刚才太子来过?” 梁九功躬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的确来过,在偏殿里头跟四爷说了会子话,后来四爷过来面圣,太子殿下便就回去了。” 万岁爷一边拢着茶,一边好整以暇问道:“他跟老四谈得怎么样?他走的时候,又是个什么表情?” 梁九功想了想,然后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子殿下与四贝勒相谈甚欢,离开的时候,太子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万岁爷闻言顿时口中就溢出一声嗤笑。 相谈甚欢?心情不错? 不是看不上他挑的老四吗?不是逼得人家大冬天去巡河吗?怎么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又肯给老四好脸子了? 这是在讨他的好? 还是太子算准了他要将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交给老四,总算意识到老四有用了,所以又回心转意肯拉拢老四了? 这算盘打得可真好,都打到他眼皮子底下来了。 半晌无言,万岁爷一口一口慢吞吞将杯中的安神茶喝完,然后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梁九功忙伺候着万岁爷宽衣,然后进后殿午休,待万岁爷上床之后,梁九功轻手轻脚退到床尾,正欲在脚榻上打个盹,就听着床帏里传来万岁爷低沉的声音。 “朕醒来后,要见老三。” “是,奴才这就着人去诚郡王府传话。”梁九功顿时睡意全无,当下忙不迭躬身退下。 …… 太子言之凿凿,连四爷都信以为真万岁爷要将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交给自己,而且之前万岁爷的确交代过他,让他好好儿研究治水的事儿。 后来面圣的时候,万岁爷也的确询问了他关于治理永定河的想法,四爷认真作答,这程子他起早贪黑整日都耗在文华殿里头,当然不会白费功夫。 比起从前的大方向轮廓,四爷如今条理清晰,如何治理,什么时候治理,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大致的工期还有造价,四爷都说的头头是道。 瞧着万岁爷的反应,对他的回答应该很是满意,只是…… 万岁爷并没有提治理永定河的事儿,更没有把差事交给他的事儿的意思,似乎就只是突如其来的随堂测试。 难道万岁爷还没有决定下来治理永定河?还是……万岁爷对他其实还不满意? 四爷心里琢磨着,然后就得了消息,说是万岁爷下午又召见了三爷。 所以皇阿玛真的是对他并不满意,所以又想到了三哥?觉得三哥比他更能胜任? 四爷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着,头一次在文华殿里头走了神,直到苏培盛过来提醒,说是时候不早了。 四爷才猛然发现,外头的天都已经擦黑了,而他就这么浪费了半天的功夫。 实在是不该。 每次面圣之后,他的心绪总是起伏不平,有时是困惑,有时是不安,有时是激动,有时也是仿徨沮丧,皇阿玛的三言两语总能轻易地左右着他的心情想法。 这样不好。 他的心还是不够稳,眼瞅着都是五个孩子的阿玛了,怎么还这般不经事呢? 四爷深吸一口气又全部呼出,然后起身抬脚出了文华殿。 “四哥。” 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四爷一回头,就瞧着八爷正加快步子朝他这边赶来。 四爷停下脚,等着八爷,待八爷走近,兄弟两人并肩往宫门走去。 “八弟,这是从哪儿过来的?”四爷随口问道。 “今儿得空去了趟太医院,”提到这个,八爷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听说九弟伤得厉害,只是他如今还在禁足中,弟弟也不便前往探望,只是弟弟到底还是不放心,故而去了趟太医院,询问一番九弟的情况。” 四爷点点头:“那太医是怎么说的?” 第504章 八爷的关系网 八爷又是一声叹息,然后道:“九弟这回是真的遭了大罪了,从后腰到大腿,都伤得厉害,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到现在还是下不来床,伤口也没完全愈合,实在是创面太大。” “太医如今每天都要用剪子剪掉腐肉,再清洗包扎,回回都疼得九弟鬼哭狼嚎。” 说到这里,八爷不由摇了摇头,一脸不忍。 “那是遭罪了,”四爷沉声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可见这回,皇阿玛也是真的动气了。” 就算是万岁爷下令打板子,行刑的侍卫谁又敢真的对皇子使出十成力气? 皇子就是皇子,他们做奴才的,可不想跟皇子结仇。 从前十四也挨过板子,瞧着是怪唬人,不过也就是皮外伤,养上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这种事儿,万岁爷心里自然清楚,从前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到底是亲生的儿子,他这个做阿玛的,何尝不心疼? 可是这一回,九爷却被打得这么惨,可见行刑的侍卫是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怎么到九爷这里,他们就突然刚正无私了呢? 自然是听命办事。 再不想跟皇子结仇,难不成还敢违抗圣谕吗? 可见,万岁爷是真的动怒了,也是下定决心要给九爷好好儿长长教训。 八爷一怔,旋即点点头:“九弟这回实在是荒唐,也难怪皇阿玛这般动气。” 四爷闻言,眼风在八爷身上轻轻扫过,然后缓声道:“八弟跟九弟一向亲近,日后少不得要多多提点着九弟,没得他又行差踏错,不仅自己遭罪,也连累旁人。” 四爷这话淡淡的,八爷也没觉得异常,九爷混不吝,从前当众连四爷的脸都敢下,四爷对九爷一向都是淡淡的。 “是,弟弟记下了。”八爷忙不迭点头道。 兄弟两人在宫门前分手,四爷难得没有骑马,而是上了马车,八爷则上马回府。 “那弟弟就先行一步了。”八爷坐在马上,冲四爷抱拳辞别。 四爷撩开轿帘,冲八爷点点头,然后就看着八爷执鞭打马,疾驰而去。 昨儿古德禄从苏州返回,是的,古德禄又去了一趟苏州,倒不是四爷的吩咐…… 不,算起来也是四爷的吩咐。 之前四爷让古德禄暗中盯着九爷,他想知道事发之后,九爷的具体做法行动,然后古德禄就眼瞧着九爷着急忙慌地去了八爷府。 再然后,八爷的贴身太监石剑,就在两个侍卫的护送下,匆匆离京了。 古德禄就这么一直跟到了苏州,等古德禄从苏州匆匆赶回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明了了。 八爷命苏州何家的人给九爷擦屁股,只是不知为何,何家人后来又找到了李煦,也是有着李煦的援手,事情才圆满解决。 李煦是谁?是苏州织造。 除此之外,李煦还有一重身份,他还是江宁织造曹寅的妹夫,曹寅可是万岁爷的奶兄弟,万岁爷跟前排的上号的心腹宠臣,这回万岁爷南巡便在曹家下榻过。 所以是何家跟李煦素有往来,还是老八早就跟李煦暗通款曲? …… 半晌,四爷才放下轿帘,轻轻拍了拍马车壁,车夫这才赶着马儿朝四爷府赶去。 回到贝勒府,四爷还是心事重重,就想着在前院儿练字静心,结果小连子却说,侧福晋一早就让人来递话,让他一回来就过去。 那就……去维珍那儿练字吧。 到时候让维珍陪着他练字,或者逼着她也一道练。 想着维珍每次被逼着练字时的憋屈不爽,四爷就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情好像也没那么沉重了。 一路步履轻快去了维珍小院儿,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大格格跟小西瓜的嬉闹声,孩子应该都睡下了。 四爷不由就有些内疚,虽然几乎日日都在维珍这儿过夜,但是他天天早出晚归的,算起来已经有几天都没见过大格格跟小西瓜了。 大阿哥跟二格格见的就更少了。 不行,得空还是要陪陪孩子,哪怕就是吃顿饭,就是陪着抽一会儿陀螺呢。 第505章 已经够五迷三道的了! “主子爷吉祥!” 瞅着四爷过来,小池子忙不迭上前给四爷请安,他这一请安,顿时就激起了一声鸡叫,随后就是一片鸡叫。 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将老父亲的内疚伤感一扫而空,四爷就剩下无奈了。 谁家好小孩会想着养鸡啊?而且还一养就是十四只。 “这叫声怎么比从前响?”四爷问。 小池子忙道:“回四爷的话,小鸡长得快,叫声也就比从前响了……一点儿。” 四爷有心说,既是长大了那就赶紧给膳房送过去,红烧葱油都没有问题,省得成日叫个没完吵了维珍休息。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一想,他要是真叫人把鸡送去膳房,往后维珍怕是连院儿都不肯让他这个屠鸡大魔王进了。 想了想,四爷吩咐道:“重新垒个鸡窝,厚实点儿。”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忙不迭躬身领命。 四爷抬脚往前走,远远就瞧见维珍等在门前,一身橘粉色斜襟曳地长裙,显得人异常柔和温婉。 待四爷走近,维珍就上前迎了几步,瞧着四爷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身上的长裙,维珍就有些得意,扯着裙摆在四爷面前转了几圈,然后俏生生站在四爷面前:“好看吗?” 如今天热,旗装又是里外几层还要穿长裤打底,维珍这个本来就体热的孕妇实在受不了,所以就让府上的绣娘新做了几件汉女日常穿的裙子,用的都是四爷新赏的料子,身上这件也是第一次上身。 “好看。”四爷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丹凤眼里都是惊艳。 “我足足做了六身呢!”维珍过去不由分说挽住了四爷的胳膊,然后冲四爷眨眨眼,狡黠道,“明天换身珍珠白的给你看,那件仙气十足,保证让你五迷三道!” 已经够五迷三道的了! 再迷,他就得长跪在石榴裙下彻底起不来了! 四爷笑着摇摇头,凑过去吻维珍的唇,然后扶着维珍的腰进屋。 “用过晚膳了吗?”四爷问。 “用过了,不过妾身这时候又饿了。” “那就再吃点儿。” “嗯!” 维珍其实不太饿,就是想陪陪四爷,四爷一个人用膳的时候总是吃的不多。 说是陪四爷,后来维珍也吃了不少,放下筷子,维珍就有点儿后悔,不过却也不耽误她吩咐上茯苓上饭后甜品。 “还有甜品呢。”四爷有些意外,可等甜品上来了,四爷就更意外了。 眼瞅着茯苓小心翼翼捧着个一尺高的木匣子进来,又搁在小几上,四爷眼皮就一阵狂跳,这……饭后甜品的体积是不是有点儿大? 他怕是吃不消啊! 对面的维珍还在一个劲儿催促:“你打开看看!” 四爷被她搞得好奇心爆棚,当下打开了那个匣子,再然后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 四爷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冰块,满脸错愕,维珍还在一个劲儿地催,四爷就依言拨开冰块,揭开里面的小棉被,然后就瞧见里头有个炖盅。 怎么是炖盅?怎么还用冰镇着? “惊喜就在里面哦!” 四爷满含期待揭开了盖子,又是一股子寒气扑面,不过这回却带着香甜的味道。 不待四爷看清,对面又传来维珍夸张的:“当当当当!” 四爷定睛打量着炖盅里面的白皙之物,心里再有疑惑,也知道这是吃的,定是维珍新琢磨出来的。 “快尝尝,你肯定喜欢!” 四爷他很干脆地接过维珍递来的勺子,然后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再然后,四爷愣住了。 “怎么?不好吃吗?” 这表情搞得维珍心里不上不下的,她刚才尝过一口啊,味道还不错啊,难道是这老古董又站在了马里亚纳海沟的对面? 维珍正狐疑着,却见四爷又挖了一勺,一言不发地送进嘴里,然后又是一勺…… 维珍放心了,捧着下巴看着四爷一勺一勺埋头吃冰淇淋,心里的成就感那叫一个爆棚。 她就知道没有一个甜食爱好者能拒绝冰淇淋!没有! 不错,这就是如假包换的冰淇淋。 第506章 皇子扎堆 之前维珍就一直说要做冰淇淋来着,只是怀着身孕,这事儿就给耽搁了,不过维珍今天兴致特别高,决定试一试,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大格格跟小西瓜都爱吃得不得了。 炖盅不大,里面的冰淇淋也没装多少,四爷几勺子就挖完了。 “这是什么?”四爷问道。 “妾身管这个叫……超级冰碗,”维珍道,“是不是吃完特别舒坦?” 这是自然。 奶油特有的香甜味道,却又是入口即化的口感,比冰碗更过瘾也更美味,最适合如今的暑天。 不愧是超级冰碗! 四爷点点头,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炖盅,一脸遗憾:“就是有些少。” “再多,你晚上又得胃疼了!”维珍唬着脸提醒道,瞧着四爷一脸的意犹未尽,维珍又含笑道,“不过打今天起,每天都能给四爷安排一份这样的饭后甜点。” 四爷满意了,嘴角不由上翘:“行,就这么说定了。” 连装模作样的推让都没有,可见这冰淇淋多合这老古董的胃口。 吃过了冰淇淋,四爷练了半个时辰的字,维珍坐在一边翻着话本子陪他,待四爷放下毛笔,才发现维珍已经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珍珍。”四爷过去轻声唤道。 维珍蹙着眉扭过脸,贴着软枕继续睡,有孕之后,她也的确容易困倦,要不是为了陪四爷练字,这会儿早就睡了。 四爷就没再叫,弯腰打横将人抱起来,然后轻手轻脚把人抱进寝房,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正给维珍脱鞋的时候,就听着身后睡着迷糊的女人嘴里嘟哝着:“小西瓜,不许……不许抢你阿玛的。” 四爷一怔,回头看着兀自沉睡的女人,将手中的绣鞋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凑过去轻轻吻维珍的唇,柔声道:“小西瓜没抢,放心吧乖乖。” …… 为着治理永定河的事儿,万岁爷最近频频召见皇子,除了四爷、三爷,万岁爷也召见了大爷、八爷,只是却一句准话都没有,就连究竟治不治理永定河这事儿如今都还悬着呢。 虽然是悬着,但是一众皇子却哪里敢懈怠,如今都一门心思地卯着研究起了治水,文华殿最近可真真热闹,除了四爷,别的皇子也成了常客,就连太子也来了两回。 一开始,太子还以为万岁爷这是板上钉钉要让老四主持治理永定河来着,可是如今看来,万岁爷这是还没定下来人选呢。 老四主持固然是好,总比别的皇子强,但是老四再好,还能好的过自己? 太子如今对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也是志在必得,尤其是在万岁爷召见了大爷之后,太子可就彻底坐不住了。 从前一众皇子在小校场扎堆,如今地方换成了文华殿,也算是奇景了,就是搞得文华殿里头官员相当得郁闷。 一个棺材脸的四爷就已经够让他们坐立不安的了,如今日日面对着这起子皇子,简直是度日如年。 架不住手头事忙,所以大爷、太子、八爷也只是偶尔露个面,倒是三爷跟点卯似的,日日都不落下,比赛似的,恨不得日日都赶在四爷前头来,等四爷走了之后他再走。 这也不能怪三爷着急,他虽然早早领了编书的差事,但是跟大爷一向是没得比,可在一众弟弟面前到底是有着优越感,尤其他还被封了郡王,够这群弟弟眼热的了。 可是最近,三爷的危机感真是爆棚,先是老四被万岁爷指派了修建皇子府的肥差,又是留京帮衬太子监国的,眼瞅着是要蹦跶到他头上去了。 这还不算完,就连他一贯不放在眼里的老八,如今也得了搭理广善库的差事,而且还是裕亲王主动跟万岁爷求的。 谁不盼着能跟广善库搭上关系?谁又不上赶着跟老八攀关系?老八家的门槛儿怕是都要给踩烂了! 也不知老八那兔崽子什么时候攀上的裕亲王! 还有老四,眼见着太子频频对他示好,竟连大爷对他的态度也好得紧,他就不明白了,就老四那张棺材脸人缘怎么可能就一下变得这么好? 第507章 炸毛 倒是他,这程子也没少跟太子献殷勤,也不见太子对自己多热络,那要不……他再往大爷身上使使劲儿? 三爷还真没这个胆儿,实在是打小没少被太子收拾,而且…… 谁不知道老八是大爷的左膀右臂?要是他上赶着讨好大爷,大爷却不待见,那岂不是证明他连老八都不如?往后他还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太子那边不冷不热,大爷这边他暂时是不敢开拓,连皇阿玛自南巡回来都没有召见过他…… 所以最近三爷的日子特别不好过,真是前所未有的茫然。 可是自从那天被万岁爷召见询问对治理永定河有何想法之后,三爷就觉得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必须的! 所以就有了三爷起早贪黑好在文华殿里头钻研治水的场景。 不止钻研治水,三爷还不耻下问,把工部有经验的官员几乎都问了一遍,谁见了不赞一声三爷勤勉好学? 只是三爷的勤勉好学也就维持了一个月,倒不是三爷自己拉胯,而是万岁爷给三爷指派了新的差事。 当时正好是用午膳的时候,四爷跟十三爷约好了,直接去阿哥所找十三爷一道用膳,三爷问了一嘴,四爷也照实说了,然后三爷的表情就挺意味深长的。 “四弟跟十三真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上回是老四巴巴地去给章佳氏请安,这回老四又巴巴地找十三用膳。 啧,不怪他看老四不顺眼,谁叫老四一直护着十三那个兔崽子? 三爷这样的腔调,四爷早就听惯了,要是三爷说别的四爷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涉及十三,甚至还隐隐带着德妃跟章佳氏,四爷怎能当做没听见?所以四爷还是停下脚,目光凉凉看着三哥。 “三哥可要与弟弟同行吗?”四爷问。 三爷闻言顿时一脸嫌弃:“哼!我才不去!” 让他去十三那吃饭?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不可能! “三哥许是误会了,弟弟的意思是,三哥可要去阿哥所探望九弟?”四爷慢条斯理地道,“弟弟与十三一向关系甚好,的确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三哥跟九弟也不遑多让啊,这不,眼瞅着就要亲上加亲了吗?” 四爷这话说的没错,三爷跟九爷的确就要亲上加亲了,三爷跟九爷除了有兄弟这重身份之外,还是连襟呢。 没错,三福晋董鄂氏跟即将过门的九福晋董鄂氏是货真价实的堂姐妹。 四爷这话一出,三爷的脸可就顿时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想要找话反驳四爷,偏生一时却找不到,到底是一声冷哼,然后拂袖离开。 打量着三爷气呼呼的背影,四爷心情没受影响,继续往阿哥所走去。 为什么一提到九爷,三爷就如此炸毛呢? 问题自然是在九爷身上。 九爷为什么被万岁爷下令打的板子?为什么又被史无前例的禁足三个月? 九爷那丢人现眼的事儿谁不知道? 面上说九爷只是年龄胆子都太小,才做出这种糊涂事儿,可究竟是怎么样的糊涂事儿,谁心里还没个数? 在大婚之前做出这等上不来台面的事儿,里头甚至还搭上条孩子的命,九爷丢人,宜妃丢人,整个天家都跟着丢人。 除此之外,最难堪屈辱的就是董鄂氏一族,连带着三福晋董鄂氏都哭了几回,私下跟三爷说,未过门的九福晋董鄂氏险些想不开寻短见。 三爷一贯最重面子,如今被九爷拖累,能不觉得颜面大失? 原先是他讥讽四爷几句,结果反倒被人家轻描淡写呛得要死,三爷心情能好就怪了。 这个老四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不把他这个三哥放在眼里了! 就说请封侧福晋的事儿,这头一位侧福晋怎么就轮到老四家的了? 眼瞅着大爷迟迟没有请封侧福晋的意思,三爷这个做弟弟的自然不敢冒头抢在大爷前面,哪知道老四竟然不声不响地就抢了先! 还知不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 第508章 再度巡河 因为侧福晋的事儿,三爷在家气得跳脚,然后转眼也为自己府上的田格格请了封。 只是万岁爷接连下旨册封了四爷府跟五爷府的两位侧福晋,好像暂时又没有再册封的意思,所以三爷请封的折子,到现在还没批下来呢。 怎么得? 他这个堂堂诚郡王还比不过老四老五两个区区贝勒? 三爷又不敢去催万岁爷,只能在家继续跳脚。 本来心里就对四爷不满,如今因为治理永定河的差事,四爷又是三爷眼中的头号劲敌,三爷自是越发看四爷不顺眼了。 这回被四爷当面讥讽,倒是激发了三爷的斗志,非要拿下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不可! 斗志昂扬的三爷,午膳比平时都多吃了两碗,然后返回文华殿的路上,就迎头遇见了小瑞子。 “奴才见过诚郡王,请诚郡王安。” “平身,”三爷道,一边忙不迭询问,“小瑞子,你这个时候来文华殿做什么?” “回王爷的话,万岁爷即刻想见一见您。”小瑞子恭恭敬敬道。 皇阿玛要见他? 难道是为了……治理永定河的事儿? 肯定是! 这事儿都搁置一个月了,皇阿玛也该有了决断,兴许叫自己过去,就是要交代差事。 三爷忍着激动来到乾清宫,然后很快就见到了万岁爷。 好消息:皇阿玛的确给他指派了差事。 坏消息:压根儿跟永定河不搭噶,甚至这差事三爷都不情愿接! “你是老九的兄长,也是老九的连襟,让你替老九张罗婚事,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万岁爷和颜悦色看着三爷。 九爷如今虽然还在禁足中,但是婚期就在明年正月里,这时候也该张罗起来,就像之前大爷帮着张罗八爷的婚事一样,这回万岁爷就把这差事交给了三爷。 什么? 皇阿玛让他来不是为了治理永定河的事儿,而是让他给老九张罗婚事? 领了新差事的三爷,没有半点儿喜悦之情,反倒在心里骂娘。 爱谁谁,他才不肯接这丢人现眼的差事! 落差实在太大,三爷险些一口气儿没提上来,不过到底还是赶在万岁爷表情变化之前,躬身领命:“是,儿臣肯定办好办妥,不让皇阿玛失望。” “你一向是个细心周到的,有你给老九张罗着,朕也能放心。” 对三爷的态度挺满意,万岁爷还赏了三爷一杯茶,只是三爷也没咂摸出个什么滋味儿。 在万岁爷跟前毕竟得撑着,待出了乾清宫,三爷的脸冷的像是结了一层冰,以至于贴身伺候的太监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主子爷,现在是要回文华殿吗?” 见三爷一直处在乾清宫门口不挪动,太监怪不安的,所以小心翼翼上前询问。 什么?回文华殿? 皇阿玛既是让他张罗九爷的婚事,那这治理永定河的差事就不可能轮不到他了。 难不成让他一边编书一边给老九张罗婚事,还得分身离京去主持治理永定河?! 这个该死的老九! 明明百般不愿,可如今还得捏着鼻子给九爷张罗婚事,三爷自然怄的要死,只恨不能冲进阿哥所,再给九爷二十板子。 “主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眼瞧着三爷面色难看身形微晃,吓得贴身太监够呛,忙不迭上前搀扶。 “闭嘴!叫魂儿呢!” 三爷的确是有点儿头晕脑胀,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热的,不过到底是不能在乾清宫门前出洋相,到底是咬着牙抬脚走了。 …… 随着万岁爷的一声令下,三爷就此告别文华殿,不止三爷,四爷也暂时告别了文华殿。 永定河又到了汛期,每年这个时候朝廷都会下令加强对永定河的监测,以及防备着水患,工部最近都在忙活着这事儿。 四爷冒着瓢泼大雨入宫请旨,想再度参与巡河,万岁爷大笔一挥同意了,于是四爷又启程赶往永定河。 这回就不方便带维珍了,维珍如今的月份不算小了,五个月的身孕,自然是不便出行的,再加上这鬼天气,明明大雨瓢泼还热得要死,四爷也怕维珍会中暑热。 第509章 就非常对不起陶华碧女士 既是不带维珍,四爷也就不打算去庄子住了,之前那次也是为了陪维珍才日日往返于永定河跟庄子之间。 这回四爷打算全程参与永定河的监测,时间不能浪费在这上头,吃睡就不必那么讲究了。 四爷走得急,出宫之后就直奔贝勒府,一边吩咐苏培盛在前院为自己收拾行囊,完了再去正院知会一声福晋,一边自己匆匆赶往维珍这边。 风大雨大,油纸伞都挡不住,四爷的长袍下摆都是湿哒哒的。 “这就要走?”维珍闻言就是一愣,嘴巴微张,显然是十分意外。 今天的雨下的简直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下的雨有的一比,这种天儿还能出门? “嗯,这就得走,”四爷把伞递给茯苓,行至维珍身边,拉着维珍坐下,然后交代道,“安生在家里待着,爷最多半个月就会回来,若是觉得身子不适,随时去请高郎中,顾俨这程子都不回家,人一直在前院儿,有事只管找他。” 维珍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然后忙不迭道:“消暑的药多带些,还有艾草也让苏培盛带上,若是被蚊子咬了,就用艾草煮的水洗澡,养胃的药丸子也得带,还有辣椒酱也带一些。” 四爷一向苦夏,到了天热胃口就不好,不过维珍独门秘方的辣椒酱很对四爷的胃口,就算不放别的,只用辣椒酱拌面,四爷都能吃两碗。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让甘草去取辣椒酱,还有梅子酱跟蜂蜜。 梅子酱就是用北墙外梅树结的梅子熬的,维珍如今爱吃酸,吃什么都喜欢加点梅子酱,四爷不爱吃酸,不过用梅子酱加蜂蜜调的果汁冰镇之后很对四爷的胃口。 “虽是冰镇解暑,可是却也不能多喝,每天最多一杯,辣椒酱也不能多放,吃多了烧心,也怕你胃里闹腾。”维珍叮嘱着。 维珍絮絮叨叨的,四爷也不觉得烦,仔细听着,不时点头。 “茶不要喝太浓的,没得胃里不舒坦,晚上也睡不好。” 就因为四爷这娇弱的胃,维珍真是操心得要命。 “嗯,知道了,”四爷道,一边又问,“大格格跟小西瓜在午睡?” 之前还说要好好儿陪陪孩子呢,却一直没得空,如今又要离家半个来月,四爷心里自是愧疚,临走之前就想见见孩子。 维珍忙点点头:“在睡呢,要不我叫乳母给叫醒?” “算了,别吵孩子了,爷去瞅一眼。” 他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不吵孩子了。 维珍陪着四爷去看过了孩子,甘草也将梅子酱跟辣椒酱装好了,维珍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眼里的舍不得如此明显,可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千言万语就化作一句—— “好生吃饭,好不容易才养出些肉,别又瘦回去了。” 四爷指了指桌上的辣椒酱,含笑道:“没事儿,不是带着珍珍牌辣椒酱吗,且下饭呢。” 额…… 就非常对不起陶华碧女士。 “主子爷,行李都收拾好了。”苏培盛过来催促,还得赶三个时辰的路呢,再不走到时候就得摸黑赶路了,而且还是这样的大雨天儿,自是不安全。 四爷摆摆手让苏培盛退下。 “非要现在就赶路吗?”维珍看着外面的雨幕,担心的厉害,“不能等雨停了再走?” “不碍事儿的,爷又不骑马,这回坐马车走,”四爷道,瞧着维珍实在担心,他又加了一句,“若是雨实在大,爷就先去庄子里住一晚,第二天再赶路。” 维珍这才点点头:“可别着凉了,如今这天气,着风寒最难受了。” 是啊,热感冒最难熬了。 “不行,你再带些治风寒的药。”维珍又道,一边晃了晃四爷的胳膊,很是坚持。 “行,爷记着了,”四爷点点头,然后弯下腰亲了亲维珍的额头,一边柔声道,“最多半个月爷就回来,安心在家待着。” 维珍点点头:“那四爷正好能赶上大格格的生辰呢,可别忘了给大格格准备生辰礼物,小丫头现在长大了且会计较着呢。” 第510章 神特么当!牛!做!马! “行,爷记住了,”四爷含笑点点头,然后蹲了下来,大手扶着维珍的腰肢,凑过去亲了亲维珍明显圆润起来的小腹,“小丸子,替阿玛好好儿陪着额娘。”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维珍鼻头陡然一酸,忙得仰起头。 “爷走了。” 四爷站起来,抚了抚维珍的脸,又捏了捏维珍的手,维珍一直垂着眼,自然也瞧不见四爷眼里浓浓的不舍。 维珍点点头“嗯”了一声。 四爷走了,维珍进了寝房,待坐在床上,半晌才对着四爷的枕头默默掉起了眼泪。 真是的,这也不是四爷第一次出门。 从前四爷伴驾出宫,动辄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她也没掉过眼泪,这次只是去巡河,怕是连京师都不会出,而且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半个月而已,她怎么就…… 就忍不住要哭呢。 真是没出息。 没出息的维珍趴在床上眼泪停不下来,以至于压根儿都没察觉寝房里头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四爷无奈又心疼地看着默默掉眼泪的维珍,叹了口气儿,然后轻手轻脚走过去在床上坐下,手轻轻搭在维珍的背上。 “别哭了,仔细一会儿眼睛疼。” 维珍身子一僵,忙胡乱擦了擦脸,然后扭过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四爷,一脸的赧然:“谁……谁哭了?你少冤枉人!” 四爷看着那双湿哒哒的兔子眼,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气,到底是牵了牵唇,柔声道:“是爷看错冤枉珍珍了。” 维珍被四爷看的浑身不自在,吸了吸鼻子,赶紧转移话题:“四爷不是走了吗?怎得又回来了?” “刚才忘了跟你说,”四爷道,“要是晚上睡不着,就叫大格格过来陪你。” “嗯,知道了。”维珍点点头,鼻子又开始发酸。 “那爷走了?”四爷轻声道。 维珍没说话,继续点头,眼泪珠子却又不听话往下掉,她烦的要命,烦自己老是这么没出息,也烦四爷明明说了要走却还一直坐着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专门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一张口,维珍就带着哭腔,“你这人真是烦死了!” “是,是爷不好,”四爷一把把人拥进怀里,不住地亲维珍的额发,实在是心疼的要命,“所以等爷回来,夜夜当牛做马好不好好好儿补偿珍珍好不好?” 神特么当!牛!做!马! 还夜夜! 你自己说说你那是补偿老娘还是补偿自己? 而且…… 拜托,她现在在哭,外头还下着雨,多伤感啊,此情此景,这臭男人能不能用正常点儿的方式哄她? “你走!现在就走!” 下一秒,维珍一把把人推开,什么劳什子离别的伤感,压根儿没有! …… 四爷忙活着监测永定河,维珍在家也没闲着,这一日吩咐顾俨把她名下六个铺子的掌柜的都给叫来见见面,问问情况。 如今这六个铺子的掌柜们都是暂时从四爷名下铺子那边过来帮忙的,算是借调,不过四爷也说了,她要是用得顺手的话,人就都归她,省得她还得重新挑人,也不牢靠。 既是四爷的人,维珍自然没有不放心的,不过她这个新老板到底还是得跟下属见见面,铺子的事儿她也想了解了解,并不打算当个甩手掌柜。 为此,维珍还新添了算盘一把,她倒是不怎么会用算盘,不过好歹也能充充门面。 “再把纸笔准备好。”维珍又吩咐道。 茯苓还一脸纳闷儿:“主子,您现在就要练字?” 不都是傍晚的时候练字的吗?怎么今天一大早地就吩咐准备纸笔了? “让你准备你就准备,等下要用,对了,再准备印泥。” 维珍没有详细解释,茯苓忙不迭就去准备好了纸笔。 待维珍用过早膳,顾俨就带着人来了,暖阁与偏堂之间有一道珠帘,平时都是撩开的,因着这次要见外男,所以珠帘被放下了。 “奴才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甫一进门,一众掌柜就齐刷刷给维珍磕头。 “都起来吧。”维珍道。 隔着珠帘,维珍的目光在这六个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掌柜的扫过,然后落在顾俨身上。 第511章 牙花子疼 顾俨会意,当下就忙不迭给维珍一一介绍道:“启禀侧福晋,这位是东市米铺的周掌柜,这位是西市绸缎铺的邱掌柜、郝展柜,这位是西市当铺的高掌柜,这两位是北市酒楼跟当铺的徐掌柜跟罗掌柜。” 一间米铺,两间当铺,两间绸缎铺,还有一间酒楼,涉及行业还挺广哈,搁后世算是……集团产业? 顾俨介绍过之后,六个掌柜又一一介绍了铺子的经营情况,还把账本都给带过来了,维珍仔细听完,又叫茯苓收下了账本。 “有劳各位帮衬打理铺子,你们都是贝勒府里的老人儿了,想来是忠心可靠的,做事也自有你们的章法,只是如今既是为我做事,那就少不得要听听我的规矩。” 维珍声音不高,语气也不严厉,甚至还很温和,却叫一众掌柜纷纷在地跪了下来,齐声道:“奴才但听侧福晋吩咐!” 侧福晋再年轻再温和瞧着再不严厉,那也是四爷的心头肉,将将二十出头就成了侧福晋,就冲这个,谁敢轻视? 得罪侧福晋怕是比得罪四爷下场还要凄惨呢,毕竟枕头风的威力可不是盖的。 维珍倒是没有着急发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顾俨,道:“有劳顾大人帮着记录一下,以后白纸黑字的,也有个凭证。” 顾俨一怔,不就是训个话吗?有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吗? 还以为侧福晋只是过个场面,倒不想人家竟是一派认真严肃,这倒让顾俨十分意外。 “顾大人请。”茯苓道,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主子为什么让她准备纸笔了。 “是,奴才遵命。” 顾大人还能说什么?当下就老老实实在桌子后面坐下,拿起了毛笔,待维珍一张嘴,他就赶紧笔走龙蛇。 “头一条,就是不能跌了贝勒府的脸,小到缺斤短两,大到欺行霸市,都断不可为,不仅你们得守规矩,你们手下的人也得守规矩,以后不管是哪个铺子出了丑事连累了贝勒府的名声,你们这些做掌柜的要加倍受罚。” “既是领了我的月钱,就得尽心尽力,想要做甩手掌柜的,现在就可以退位让贤了,我绝不为难,还会多赏两个月的月钱,好歹也是主仆一场。” 都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儿了,可哪个不是人精? 瞧着是对她毕恭毕敬,不过是忌惮她身后的四爷那尊大佛,维珍一向不是个严厉的,可这个时候少不得要把话说的重一些,也好镇镇场子。 果然,一众掌柜腰弯得更深了,连一旁忙得记录的顾俨也忍不住朝维珍这边瞄了一眼。 “是,奴才谨记侧福晋教诲!绝不敢犯!” 维珍点点头,抿了口茶又道:“第一条既是没有异议,那咱们接着说第二条。” “这第二条就是账目一定明晰,每日进项支出,一笔笔地都要写清楚,每个月我都会着人查账。” “每家铺子每个月不能有超出五钱银子的误差,超出的部分,直接从你们的月钱里头扣,差多少扣多少,要是月钱不够,你们再自掏腰包。” “并且每年最多只许账目出现一次问题,否则就直接扣四个月月钱,到时候不要找任何借口,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只认账本。” 这话一出,顾俨顿时就觉得牙花子疼,四爷的性子已经够容不得沙子了吧?在对处罚犯错事儿奴才这事儿上,四爷一贯不会轻纵,就连苏培盛不是也挨过板子? 侧福晋倒是不打板子,只罚银子,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只怕是宁愿挨打,也不想被罚银子吧? 而且一罚就是四个月的月钱呢! 不止顾俨牙花子疼,这六个掌柜的就没有一个牙花子不疼的,只是也没有哪个敢吭声,然后就又听着头顶传来侧福晋春风化雨一般的声音—— “还是那句话,有对此不认同的,现在就可以退位让贤,我绝不为难。” 退位让贤? 那不是让人看笑话,都是干了几十年的老人儿了,这时候要是因为心疼这点子银子就主动退出,认下无能照看铺子的名号,往后还有脸见人? 第512章 宝妈平衡术 所以维珍的话音一落,这六个人就赶紧争先恐后道:“奴才愿为侧福晋驱使!必定不叫侧福晋失望!” 维珍挺满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更温和了:“既然这条也无异议,那咱们就来说说第三条。” 啥?还有第三条? 顾俨蘸了蘸墨汁,不无同情地看了看还恭恭敬敬跪着的六个掌柜。 “但听侧福晋训教!” “这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只要各位负责的铺子,一年之内没有出现任何岔子,账目也清晰明了,那么年终就可以得到额外半年的月钱,连铺子里的其他在册的伙计也一并有赏。” 啊,这……跟他们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哎! 原本还表情沉重的几个人,这时候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蠢蠢欲动! “谢侧福晋恩典!奴才一定不负侧福晋所托!” 啧,这声音可比刚才洪亮有力多了。 什么叫大棒加甜枣啊。 顾俨一边腹诽一边迅速完成记录,然后起身给维珍行礼:“启禀侧福晋,都已经记录好了。” 维珍抬抬手,顾俨就引着这几位掌柜的过来签字画押,然后就带着人下去了。 维珍靠在软枕上一页一页地看账本,不知不觉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呀,时间过得还真快,看账本倒是比看话本有意思。 “把大格格跟二阿哥叫过来一道用膳。”维珍把账册放在一边,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当下,甘草就匆匆去叫大格格跟二阿哥了,茯苓留下来摆膳,维珍去内间净手,出来的时候,茯苓已经摆好膳了,甘草也引着大格格跟二阿哥进来了。 “额娘!” “额娘!” 大闺女跟好大儿一左一右抱着维珍的胳膊不撒手,维珍脸上的笑意根本就挡不住。 “来来来,咱们娘仨用膳,大格格,额娘叫大师傅给你做了炸鸡腿,小西瓜,这是你的糖醋虾仁。” 炸鸡腿本来是维珍突发奇想让大师傅做的,实在是太怀念肯德基了,大师傅照着维珍的吩咐,实验了几回,总算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不止有肯德基一种味儿的,还有酱油味儿、蜂蜜味儿的,维珍大呼过瘾。 同样吃的过瘾的还有大格格,她本来就最爱吃鸡肉,这炸鸡腿儿又合她的胃口,一顿吃俩没问题。 要不是维珍盯得严,大格格恨不得顿顿都有。 倒是小西瓜不大爱吃鸡肉,他更喜欢吃鱼虾。 “额娘,你也吃!”大格格不由分说就夹个鸡腿送到维珍碗里。 小西瓜也不甘示弱,挖了一勺子的糖醋虾仁送到维珍面前:“额娘吃!” 一副维珍不吃就坚决不撤手的架势,维珍张嘴吃了那一勺的虾仁,一边伸手揉着小西瓜的后脑,一边赞不绝口:“呀,怎么今天的糖醋虾仁这么好吃?是大师傅的手艺又精进啦,还是小西瓜孝敬额娘的虾仁就是好?” 小西瓜不说话,又巴巴地给维珍挖了一勺虾仁送过去。 于是维珍又吃了一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含笑道:“原来是小西瓜的缘故呀!” 小西瓜还是不说话,只是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坐的笔直笔直的。 啧,真的跟他爹一个德行! 维珍默默吐槽着,然后一瞥眼就瞧见大格格正幽怨地看着自己,维珍一怔,旋即忙不迭把碗里的烤鸡腿夹起来吃,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怎么今天的烤鸡腿也这么好吃?这里头肯定带着大格格的爱心!” 大格格满意了,也夹着鸡腿埋头吃了起来。 维珍继续啃着鸡腿,一边默默吐槽,得亏有乳母帮忙看孩子,要不然的话,别说是三个孩子了,就这俩都够她受的! 也不知别的宝妈平衡术都是如何修炼的。 吃完饭,大格格跟小西瓜围着维珍吃冰碗,热烈地讨论着小丸子的性别。 “是妹妹,这回肯定是妹妹!”大格格指着维珍的肚子,一派言之凿凿,“额娘跟阿玛都答应了要给我生个小妹妹的,这回不能再耍赖了!” 小西瓜却偏偏唱反调:“弟弟!要弟弟!” 第513章 一门儿心思想做个好娘 小西瓜却偏偏唱反调:“弟弟!要弟弟!” “弟弟有什么好?”大格格打量着小西瓜,眼里的嫌弃根本就掩饰不住,“成天追鸡撵狗满身土的,脏死了!” 虽然大格格自己也没……强到哪儿去,但是她还是更想要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妹妹! 就像外祖母家里送进来的那个布偶娃娃,她最喜欢了! 每天忙活着给布偶娃娃做小衣裳,换首饰,晚上还要搂着小娃娃睡觉…… 所以弟弟有什么好?调皮得不行,成天一身臭汗! 于是大格格嫌弃地冲小西瓜翻了个白眼。 眼瞧着小西瓜被大格格嫌弃,身为老母亲维珍正要打圆场,却瞧着小西瓜把自己冰碗里头的葡萄舀出来,然后默默放到了大格格的冰碗里。 这还不算,他又把菱角也舀了过去,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大格格。 大格格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葡萄,而菱角是小西瓜的最爱。 维珍:“……” 呜呜呜,老母亲的眼睛要尿尿了。 我那可爱可怜的好大儿啊! 大格格显然也没料到小西瓜的举动,看看碗里多出来的葡萄跟菱角,又看看默不吭声的小西瓜,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一脸正经跟小西瓜道:“就算这回额娘真的生了小妹妹,你还是我最好的弟弟。” 小西瓜顿时两眼放光,不由分说又舀了个葡萄给大格格:“姐姐吃!” 维珍:“……” 傻儿子啊,要是为娘这胎真的是小妹妹,那你猜猜到时候你姐姐更疼你这个最好的弟弟,还是……最好的妹妹? “菱角你吃,”大格格又把菱角给小西瓜还回来,又把自己碗里的菱角也舀给了小西瓜,“吃完了姐姐继续教你抽陀螺。” 这几天的雨就没停过,没办法玩沙子,也没办法放小鸡出来玩,姐弟两人也就能在屋里抽抽陀螺了。 “嗯!”小西瓜忙不迭点头答应,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抽陀螺了!沙子都不香了! 瞧着姐弟俩又亲亲热热地凑在一起吃冰碗,维珍果断闭嘴,并且坚决拒绝做个挑拨离间的额娘。 …… 维珍一门儿心思想做个好娘,其实德妃也是。 自从上回跟五公主闹的不欢而散之后,德妃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一开始也的确恼五公主,觉得五公主有事背着自己,不跟自己这个额娘商量,暗戳戳地就帮着老四给李氏求来了侧福晋的位分。 这丫头明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李氏,偏生就戳自己的肺管子。 德妃难免会生五公主的气,但是时间久了,德妃的气也就渐渐消了。 比起十四那个从小淘到大的,五公主可谓是乖巧懂事儿,从未惹过德妃生气,这还是头一遭,德妃自觉当大人大量,不必跟女儿一般见识,没准儿女儿这会儿都知道错了呢。 于是德妃就吩咐着小厨房准备五公主喜欢的糕点菜色,打算让人给送去慈宁宫,就算她这个做额娘的主动递了台阶,省得那丫头面皮儿薄都不好意思来永和宫见她。 只是糕点还没做好呢,德妃就从许太医那得知,五公主中了暑热,这会儿人还下不来床呢。 德妃自然焦心,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糕点菜色,当下也顾不上外头的倾盆大雨,就着急忙慌要去慈宁宫,慧嬷嬷也拦不住,只能叫人备轿。 既是去慈宁宫,德妃自然得先去给太后请安的。 虽是一路坐着轿子,下了轿子慧嬷嬷也给撑着伞,但是雨实在大,德妃的衣裳难免被打湿了些,看上去人就有些狼狈。 只是也顾不上这些,得了通传之后,德妃就匆匆进了正堂。 “臣妾见过太后,恭请太后金安!” 甫一见了太后,德妃就匆匆福身行礼,只是半晌都没等来太后的回应,德妃难免觉得诧异,用余光打量着太后。 “坐吧。”太后也没有晾德妃多久。 “是,谢太后。”德妃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儿,反倒愈发不安。 第514章 太后是真的生气了 在德妃的印象里,太后一直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只是这一次,太后的表情就跟平时大不一样了。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配上面无表情的眼神,这让坐在对面德妃心里十分不安。 所以太后今儿……心情不好? “五妞儿打小身子骨就弱,也是哀家这个老婆子疏于照顾,才让她受了暑热。”太后淡淡道。 太后说的是蒙语,由贴身宫女翻译给德妃听,自然宫女的语气十分恭敬,但是太后是个什么表情,方才又是个什么语气,德妃看得清楚也听得见。 德妃哪里还坐得住,当下忙不迭起身,朝着太后福身下拜:“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当年早产,没能让五公主挨到瓜熟蒂落,以至于……公主天生羸弱,得太后福泽庇佑,公主方能平安长大,都是……都是臣妾的错!” 说着说着,德妃的声音就带着哽咽了,一则是因为太后的态度,二则也是真的内疚。 当年怀五公主的时候,赶上六阿哥早夭,整个孕期,德妃几乎都是以泪洗面,以至于腹中的五公主也受影响,都没能挨到足月。 早产下来的孩子,身子能多好? 偏生德妃那个时候一味儿沉溺于痛失爱子的悲伤中,无心顾看襁褓中羸弱的五公主,后来还是太后主动把五公主接到慈宁宫亲自照拂。 若是没有太后当年的出手,五公主怕是都活不到今天呢。 一提到这事儿,德妃就羞愧内疚异常。 太后不是刁钻刻薄之人,从来也不会跟德妃提这些过往,她也知道这是德妃心里的一道伤,她又不恨德妃,何必戳人家心窝子? 每每德妃来慈宁宫打着给她请安的幌子来看五公主,太后也只当看不见,她这辈子没当过娘,却也愿意成全德妃这片做娘的心意。 只是这回,太后是真的生气了。 从前每每从永和宫回来,五公主的心情都很不错,每回都带着这个那个,有德妃亲手做的糕点也有首饰绫罗,都是德妃送的礼物,五公主还总会把德妃做的糕点给太后送过去。 但是那天五公主从永和宫回来,心情就明显不好,后来几天五公主也都是郁郁寡欢,如今中了暑热,在太后看来,也必然跟此有关。 那么五公主那天在永和宫到底受了什么打击? 那天是老四的侧福晋受封之后第一次入宫给德妃请安,五公主为什么特意挑那天过去,太后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无非是担心德妃会给李氏难堪。 可就后来的事态发展来看,德妃有没有给李氏难堪并不确定,能确定的是,德妃肯定给了五公主难堪。 五公主都因此病倒了,可见德妃那日必定十分过分。 这是太后绝对不能忍受的,她对着万岁爷得小心翼翼,难不成对德妃也要小心翼翼? “既是知道错了,就回宫好好儿反省,”太后语气仍旧是淡淡的,“五妞儿既是养在哀家膝下,那她的事儿你就少管。” 德妃闻言,顿时浑身一僵,她机械地抬起头,双目猩红不可思议看着太后:“太后,您的意思是……” 什么叫五公主的事儿她往后少管? 她可是五公主的亲生额娘! 居高临下打量着德妃这张震惊错愕又不甘的脸,太后不由蹙了蹙眉,心中升起一股子厌恶来。 德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些长进? 仗着肚皮争气,就以为这辈子都能由着性子、为所欲为? 既然是仗着生儿育女才得到如今的位分富贵,怎么就不明白,儿女才是她的底气,也是她这个德妃娘娘此生最牢固的根基。 可是德妃都做了些什么? 太后就没有见过谁会蠢的自断根基的。 五妞儿明知道她一贯是个专心礼佛不问事儿的,可是在请封侧福晋这件事儿上,五妞儿却还是求着她帮一帮老四。 要是德妃肯帮儿子,五妞儿至于求到她这里? 自己的儿子,自己不帮,五妞儿看不下去,求着她帮了老四,如今事成了,德妃非但没有来慈宁宫跟她谢恩,倒是把五妞儿给气病了。 第515章 她是活腻歪了,竟敢跟太后抢孩子? 哪儿有这样当娘的? 还是在德妃眼里,就只有十四一个是亲生的,老四跟五妞儿都是别人肚子里头爬出来? “哀家的意思是,五妞儿的婚期眼瞅着就要到了,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子,这个时候,你还是少见她为好。”太后淡淡道,一边挪开视线。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五公主生病……是因为她?还让她少来见五公主,没得刺激五公主导致病情加重? 这……这怎么可能? 德妃身子一软,险些一口气儿没提上来,好在是慧嬷嬷眼疾手快,忙不迭上前把人扶住了:“娘娘!娘娘!” 德妃没有晕过去,这口气儿到底是缓了过来,她推开慧嬷嬷,忙不迭爬到太后面前,哭求着道:“太后!您就让臣妾见见公主吧!太后,求您开恩啊!” 这下太后都给气笑了。 求她开恩见一见五妞儿? 什么意思,说她是恶毒的婆婆,拦着她这个可怜的儿媳不许见孩子,是吗? 同样是把孩子送给她养,人家宜妃是什么态度? 这么些年来,哪怕老五跟着她这个蒙古出身的老婆子,汉话都说不利索,更是一众皇子里头成绩垫底儿的,宜妃可有着急过?可曾置喙过她对老五的管教? 她既是养了老五跟五妞儿,自然就会想方设法给这两个孩子挣个富贵安逸的前程。 如今,老五封了贝勒,五妞儿也被赐了婚,她自诩没有亏待孩子,德妃这个时候却跳出来指责她这个老婆子破坏她们母女情分了? “当初哀家养五妞儿,是皇上发话的,你若是对此心存异议,大可以这就去找皇上理论,只要皇上点头,你非但能见到五妞儿,哀家还许你直接把她接走。” 撂下这话,太后就冷脸起身,抬脚朝佛堂走去,留下德妃还跪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太后让她找皇上理论?她又怎么敢? 她是活腻歪了,竟敢跟太后抢孩子? 可是她也没要跟太后抢啊,她就是想看看五公主,她就是担心,就只是想见见她的孩子啊! 太后……太后怎么如此狠心? 孩子病了都不许她看呢? 一时间悲从中来,德妃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慧嬷嬷忙不迭过来扶德妃,一边小声劝着:“娘娘,如今太后正在气头上,说的自然都是气话,等公主病愈了,太后的气也就消了,到时候自然不会拦着您见公主。” “真的?”德妃一脸茫然,半晌一把抓住慧嬷嬷的手,急切地问,“太后以后还会许我见公主的,对吗?” 慧嬷嬷硬着头皮点点头:“太后长年礼佛,自然是菩萨心肠,哪里会忍心割断娘娘跟公主的母女之情呢?娘娘不妨想想,这么多年,太后可曾拦着不许您见公主?” 那倒是没有。 德妃稍稍心安,可旋即又眉头紧蹙:“可是这一次……太后的态度明显跟从前不一样。” 慧嬷嬷忍不住默默叹气,这回跟从前能一样吗?人家五公主都被你给气病了,还不许太后心疼孙女迁怒你两句? 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慧嬷嬷还得挑委婉着说:“许是公主卧病,太后实在焦心,一时才迁怒娘娘吧。” 德妃也想到了,只是倍感冤枉,她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生病?她心疼还来不及呢,太后未免也太冤枉人。 只是如今太后动了大气,她哪里敢在慈宁宫里多待,更别说是口呼冤枉了,要是惊动了万岁爷,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回宫吧,等公主病好了,本宫再来看她。”德妃道,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 “是!” 慧嬷嬷如闻大赦,忙不迭扶着德妃起来,帮着德妃稍作整理,然后扶着自家主子出了门。 …… 德妃是悄悄儿来的,也是悄悄儿走的,太后也没有张扬的意思,所以德妃冒雨来慈宁宫的事儿,万岁爷并不知道,只是听闻了五公主中了暑热。 万岁爷一向疼爱五公主,甫一得了消息,就吩咐梁九功:“把朕中午吃的玫瑰乳酪给五妞儿送去一份儿,再去库房里头挑些补品一并送过去。” “是,奴才遵命。” 第516章 谁能担此重任? 梁九功匆匆退下,没一会儿,小瑞子进来,躬身禀报:“启禀万岁爷,太子殿下来了,说是有要事跟万岁爷禀报。” 万岁爷继续批着折子,头也不抬道:“宣。” “是,奴才遵命。” 很快,小瑞子就引着太子进来,给太子奉了茶之后,又退到了门前。 瞧着万岁爷还在埋头批折子,太子也没有搅扰,安安静静候在一旁,直到万岁爷批完了手上的奏折放下了毛笔,太子才恭恭敬敬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保成啊,快起来,”万岁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太子,然后移步到软榻前坐下,指着对面的那一侧,跟太子道,“来,坐下说话。” “多谢皇阿玛。” 太子没有着急坐下,而是亲自给倒了杯茶双手送到万岁爷跟前,这才在对面坐下。 万岁爷抿了口茶,含笑看着太子:“保成这么着急忙慌来找朕,所为何事呀?” 太子坐直身子,一派认真跟万岁爷道:“近日来,一直都有大臣上书,请求朝廷治理永定河,只是皇阿玛一直踟蹰不定,所以儿臣特来请教皇阿玛。” 万岁爷拢着茶,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子:“那么保成呢?保成是怎么看待此事的?” 太子忙恭恭敬敬道:“回皇阿玛的话,永定河乃京师母亲河,不仅为京师百姓提供日常用水、灌溉之用,漕运也离不开永定河,永定河安定,京师才能安定。” 万岁爷点点头:“还有呢?” “永定河不仅是京师的母亲河,它流经区域广,养活百姓无数,皇阿玛英明,一直着工部监测治理永定河,故而这些年来,永定河一直平安无事,沿岸区域连年丰收,漕运通畅,”说到此处,太子顿了顿,然后又继续道,“只是这两年气候异常,夏秋降雨暴增,尤其是今年,儿臣瞅着连日雨水瓢泼,一直揪心。” “所以你是忧心雨水暴增会引发水患?”万岁爷道。 太子点点头,又道:“是,儿臣一直有此担心,不止京师,连直隶这程子也是暴雨频发,难怪李大人都要日夜不休,亲自巡河。” 太子口中的李大人是直隶巡抚李光地,也是李光地最先上书朝廷请求治理永定河。 万岁爷抿了口茶,沉吟片刻,然后道:“你说的不错,永定河修修补补这么些年,虽然一直没出大的岔子,可也的确该好生治理一番了,既是下定决心要治理,那就多下点儿功夫,京师跟直隶统一治理,争取保永定河十年无事。” 太子闻言顿时一脸激动,忙不迭冲万岁爷行礼道:“皇阿玛英明!儿臣拜服!” “行了起来吧,”万岁爷抿了抿唇道,抿了口茶,又接着道,“就算是要大修永定河,也得等到汛期之后,不过现在也能开始准备起来了。” “此事由李光地提出,他老臣,办事一向稳妥,又在工部待过,让他做个副手,朕是放心的,可是咽下最要紧的是缺个统筹全局的。” 说到此处,万岁爷顿了顿,看向太子:“保成啊,依你看,谁能担此重任呢?” 谁能担此重任? 按道理,自然该工部尚书,既专业对口,官职上也压过李光地一头,但是万岁爷既然这么问了,明显显是没打算让工部尚书牵头,所以…… 万岁爷果然是想从皇子里头挑。 大封皇子才过了一年,万岁爷也的确希望年轻的皇子们得到历练。 太子自然希望这个机会能落到自己身上。 大封皇子后,太子的危机感与日俱增,且不说大爷直郡王威望更盛,就连从前不起眼的老八也是一跃而起,先是迎娶了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后又搭上裕亲王,真真是炙手可热。 而有老八这个左膀右臂在,大爷更是如虎添翼。 直郡王倒是少有人叫,可是大千岁却是震耳欲聋。 他这个天生储君的位子再稳固,这个时候也难免焦虑不安,他急需要出头立威的机会,而眼前主持治理永定河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517章 让老太太体验一把天伦之乐 太子深吸一口气,正要毛遂自荐,然后就听着对面传来万岁爷慢条斯理的声音。 “朕听闻最近老大他们几个都没少花心思研究治水,也算是难得了。” 太子闻言心头就是一惊,到嘴的话旋即就咽了下去,当下忙道:“想来直郡王等也都盼着为皇阿玛分忧解难,只是儿臣听闻,四弟下的功夫最多,之前冬日里他就自请去巡视永定河,现在也是冒着雨巡视河工,儿臣以为,四弟堪当此任。” 万岁爷明显没有选他的意思,可便宜谁也不能便宜老大啊! 万岁爷闻言不由牵了牵唇,抿了口茶,然后看向太子:“你真是这样想的?” 太子忙道:“事关朝政,儿臣不敢戏言,字字句句皆是深思熟虑、发自肺腑。” 万岁爷点点头:“老四是不错,遇事肯下苦工。” 然后呢? 到底让谁来主持治理永定河来着? 太子巴巴地等着万岁爷一锤定音,可是万岁爷却没有再提这茬儿,倒是话锋一转提到了秋日巡视塞外的事儿。 “到时候仍旧是你监国,有你在京师盯着,朕在外头也能心安。”万岁爷看着太子,和颜悦色。 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一半,太子忙不迭躬身领命:“是,儿臣必不叫皇阿玛失望!” …… 四爷言而有信,果然赶在大格格生辰的前一晚回了京。 维珍算着这两天四爷应该会回来,所以晚上没有早早上床歇着,洗漱之后,就在暖阁里头画画。 她画的是明天大格格蛋糕上的图案,前两天维珍问大格格,过生辰想吃什么,大格格不假思索要吃生辰蛋糕,这两天维珍都在琢磨着蛋糕上的图案。 不同于之前关起门来给大格格过生辰,图案凑活就成,这回四爷发话要给大格格好好儿过个生辰,维珍也赞同,之前没给大格格抓周的遗憾让她一直内疚到现在呢。 所以这回的蛋糕务必要做的完美,图案尤其不能出岔子! 肖嬷嬷端着温热的牛乳进来,放到了小几上:“主子,该喝牛乳了。” 维珍点点头,伸手端起玻璃杯喝了几口,注意力还在画纸上,肖嬷嬷怕她呛着,又小声提醒了一遍,维珍这才回过神来,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将杯中的牛乳喝完,维珍漱了口又接过肖嬷嬷递来的帕子擦嘴,然后问道:“嬷嬷,家里都安顿好了吗?” 维珍问的是四爷给肖嬷嬷在京师置办的家宅,如今肖嬷嬷侄儿一家住在里面。 肖嬷嬷一向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既是收下了维珍的田契,然后就果断决定让侄儿一家即刻动身赶往京师。 维珍自然乐见其成,还着顾俨安排人去盛京帮着肖嬷嬷侄儿一家搬家。 肖嬷嬷的侄儿一向是最听姑姑话的,既是姑姑的吩咐,也不纠结,第一时间就收拾细软带着家人投奔京师而来,家里的田地送给了远亲,至于老宅跟爹娘的墓,正好交给远亲顾看。 “回主子的话,都安顿好了,”说到这个,肖嬷嬷就一脸感激,“祥子一家都感激主子爷跟主子,原想着要来给主子主子爷磕头谢恩的,奴婢怕唐突了主子,就给拦着了,等到过年时候,奴婢带着他们来给主子磕头。” 维珍如今身怀有孕,再加上天热,所以日常穿戴就十分随意,不便见外男。 肖嬷嬷前几天没在家,侄儿一家好不容易来了京师,维珍就给肖嬷嬷批了几天假,好让老太太体验一把天伦之乐,所以肖嬷嬷还不知道维珍不但见了外男,还一下子见了六位呢! 肖嬷嬷不知道,维珍自然也不会说,没得这老太太又要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行,到时候带他们一家来坐坐,”维珍含笑道,一边扭头朝房门看了看,“也不知道今夜有没有星星。” 下了这么多天雨,好不容易今天才放晴,也不知道能晴几天,要是明儿还下雨的话,那大格格的生辰宴就只能在屋子里办了,那就有点儿憋闷了。 第518章 谢谢,不过他不需要快一点儿! 维珍下了软榻,起身朝门口去,站在门前,仰着头看黑黢黢的天幕,维珍眯着眼儿东看西看,半天也没看到一颗星星,正沮丧着呢,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 维珍蓦地朝院儿门看去,然后就瞧着一盏橘色的灯笼后,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渐渐的,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狭长的丹凤眼里映着橘色的光,显得柔和温暖,一袭竹青色长袍衬得人挺拔颀长。 “在这做什么呢?” 待走到维珍面前,来人停了下来,冲维珍伸出了手。 不是别人,正是四爷。 “妾身在看星星。”维珍道。 四爷有些意外,仰起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天幕,然后又低下头,含笑看着维珍:“那看到了吗?” “刚才没有,不过现在看到了,”维珍道,一边把手放进了四爷的手中,一边仰起头对上四爷的眼睛,“好看的要命。” 四爷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眼角漾出细细的纹路,一把将维珍拥入怀中,然后凑到维珍耳畔轻轻道:“爷也瞧见了。” 维珍紧紧环着四爷的腰,脑袋都扎在四爷怀里,深深嗅了一口四爷身上和着沉水香的味道,一颗心总算安生下来。 “胤禛,我好想你呀。”她轻轻道,微不可闻。 四爷没回应,只是牵着维珍进了房,又径直进了寝房,然后把轻轻推到床柱前,再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为了赶在七月十四大格格的生辰前赶回来,四爷空着肚子赶了大半日的路,简直是又累又饿,在前院简单的洗漱更衣过后,就匆匆来了维珍这儿,原本想着在维珍这儿好好儿吃一顿。 是真的吃一顿,不是吃维珍,但是…… 谁要维珍偏生叫他名字,还说想他? 四爷就忍不住了,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 眼瞅着四爷越亲越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维珍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丝空隙:“吃……吃饭了吗?” “先吃你。”四爷喘息着道。 “不……不行,先吃饭,胃、胃会受不了。”维珍坚持道。 四爷继续埋头苦亲,一边扯着维珍的手一路向下,霸道地引导着她,再开口语气就有些凶:“这样……怎么吃?” 手下战旗高竖,让维珍脸红心跳,这个样子的确是不好吃饭,可是…… “我帮你吧……”维珍没撂开手反倒握的更紧,一边体贴地提议,“这样能快一点儿,也不耽误你吃饭。” 四爷:“……” 谢谢,不过他不需要快一点儿! 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 不,任劳任怨地当牛做马。 四爷不废话,当下将维珍轻轻放倒在了床上。 …… 寝房里头断断续续传出的声响,让肖嬷嬷一脸无语,她才吩咐人去领膳来着,怎么一转眼这就…… 从前也没觉得四爷如此急色啊。 肖嬷嬷自然也不敢进去搅扰,赶紧地就退了出来。 比起肖嬷嬷的一言难尽,苏培盛显然是早就习惯了,心里琢磨着,四爷一下子旷了半个月,前天晚上做梦都喊了一声“珍珍”,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做了关于侧福晋的美梦。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真的侧福晋,四爷能忍得住? 怎么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出来用膳吧。 趁着这功夫,同样空着肚子赶了大半天路的苏培盛,决定先补偿一下可怜的五脏庙。 苏培盛正要让小连子去领点吃的,结果就被肖嬷嬷给叫住了。 “嬷嬷有事吩咐?”苏培盛忙道。 肖嬷嬷兀自拧着眉头,朝寝房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不无担心问道:“四爷平时也……也这样?” 苏培盛没听明白:“也哪样?” “侧福晋如今身怀有孕,自是不便伺候主子爷的,主子爷就算是……就算是需要人伺候,也不该来侧福晋这儿啊。”肖嬷嬷道。 肖嬷嬷从前是前院的大嬷嬷,虽然时常会来维珍院儿里,也知道四爷平素多数留宿维珍这儿,却并不知道四爷还会让维珍伺候,今儿冷不丁碰上了,肖嬷嬷难免觉得意外,更多的是震惊。 第519章 贝勒爷,请你立刻停止散发魅力! 按照宫里的规矩,一旦妃嫔有孕就得安养着,哪里还能侍寝?绿头牌也肯定会被撤下去的。 就算万岁爷再性急,也不会冒着伤害腹中皇子的风险,再说了,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 若是四爷一个不小心惊着了侧福晋的胎可如何是好? 当年孝懿皇后有孕,处处谨慎小心,别说是伺候圣驾了,便是每日走几步路喝几口水都用心留意着,可就是这般仔细保养,生下来的小公主不也是没熬多久就断气儿了? 肖嬷嬷是真的担心。 苏培盛听明白了,心里旋即就是一声默默叹息,他从前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是他们做奴才的又怎么敢做主子爷的主? 主子爷就是喜欢让侧福晋伺候,就是不愿意碰别的女人,他又有什么法子? 对别人苏培盛不会多说,但是对肖嬷嬷,苏培盛倒是肯多说几句。 “嬷嬷莫要操心,四爷知道分寸,从前侧福晋怀二阿哥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侧福晋伺候的,一向也是相安无事的。” 肖嬷嬷再次震惊,在宫里伺候半辈子的老人儿,哪里见识过这个? …… 肖嬷嬷一夜难眠,维珍跟四爷却睡了个好觉,早上两个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 四爷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由着维珍给他梳发,如今维珍梳发的手艺越发好了,只要四爷不是赶时间早起,梳发编辫子都用不着苏培盛,都被维珍包圆了。 “爷等下入宫面圣,然后就能回来了。”四爷道。 “嗯。”维珍点点头,一下下给四爷梳着发,一边梳一边在心里叹气。 剃了半拉光头都能帅得让她合不拢腿,要是留着正常的发型,小伙儿得帅的多惨绝人寰啊! 维珍正扼腕叹息的时候,就突然听着四爷问:“爷这趟黑了吗?” 维珍:“……”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耳熟?不过…… 四爷这趟还真是没有黑,自然了,这半个月几乎都没有放晴过,还老是下雨,就算是想晒黑都难啊。 维珍打量着四爷白皙的侧脸,目光从滑过光洁的额头、挺拔的鼻子,最后落在淡色薄唇上,维珍下意识地就吞咽了两口。 “没有啊。”维珍道。 “那爷瘦了吗?糙了吗?”四爷又问,一边缓缓睁开眼,转向维珍。 维珍:“……” 她想起来这话为何耳熟了! 这男人还真是小心眼儿什么都记着! 维珍嫌弃得很,嘴角却忍不住上翘,也不梳头了,丢开梳子,然后捧着四爷的脸,不由分说就凑过去亲男人的唇,一边小声道:“特别有男人味儿,昨晚人家不是已经领教过了?” 四爷没再说什么,眼里却写满了得意,扶着维珍的腰,反客为主,把维珍亲的气喘吁吁。 维珍费劲地把人推开,红着脸却一本正经看着四爷:“贝勒爷,请……请你立刻停止散发魅力!大格格在等着妾身,万岁爷也在等着你!” 这是在干什么? 今天是大格格的生辰,大格格醒了之后,肯定第一时间来给她请安,难不成到时候要因为耕田骑马的事儿把大格格拒之门外? 这得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留下多重的阴影? 她可不想以后每年过生辰,大格格都会想起这个可怜清晨! “又胡说八道。”四爷抿唇笑,他原本也没想怎么样,就是晨起面颊如霞的维珍,实在可口,一亲起来就停不下来。 捏了捏维珍的脸,四爷没有再继续缠人。 维珍麻利地给四爷编好了辫子,四爷下床穿好了衣裳,又行至床前亲了亲维珍,这才匆匆离开。 维珍也没有继续赖床,在内间洗漱出来之后,就瞧着肖嬷嬷端了杯温开水送到维珍面前,这是维珍习惯,早起空腹喝一杯温开水。 只是这事儿从前都是甘草跟茯苓做的,今儿却是肖嬷嬷,这种端茶倒水的活儿,按理是用不着肖嬷嬷做的。 维珍有些诧异,接过茶杯,问道:“甘草跟茯苓呢?” 第520章 不仅听太后的,也听四哥的 “回主子的话,甘草去领膳了,茯苓去请高郎中了。”肖嬷嬷道。 维珍更是诧异:“今儿不是高郎中来请脉的日子啊?” 她这次有孕连害喜都几乎没有,睡觉也不失眠,除却最初养胎的那一阵子,维珍这次有孕可以称得上轻松。 所以自然也用不着高郎中见天过来请脉,都是初一十五来一趟就是了,而今天是七月十四,自然没到请脉的日子。 的确是没到请脉的日子,只是架不住肖嬷嬷担心啊,她都担心的一整晚没睡着了,早上一起来,就赶紧让茯苓去请高郎中,就怕维珍身子有异常。 这时候瞧着维珍面色红润气色好,肖嬷嬷就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果然四爷……是知道分寸的。 只是还是让高郎中来一趟比较保险。 “今儿是大格格的生辰,操办家宴,主子少不得劳心劳力,奴婢实在担心,故而先让高郎中来给主子请脉。”肖嬷嬷道,心里的想法倒是不好说,维珍面薄。 “还是嬷嬷想得周到,嬷嬷最好了。”维珍含笑道,语气里带着三分娇气。 跟甘草她们这些小姑娘多少还得摆点儿架子,但是对跟肖嬷嬷她总是会无意识地撒娇。 这一笑险些又晃花了肖嬷嬷的眼,肖嬷嬷忍不住默默叹气。 这也实在不能怪四爷放浪急色,搁谁不迷糊? …… 四爷是入宫之后才知道五公主病了的事儿,从乾清宫出来,四爷就径直朝慈宁宫赶去了。 给太后请安,都是要事先通报的,这回四爷是临时来的,不过太后却也没有拦着不让进,给太后请安之后,四爷就匆匆去见五公主了。 养了这么几天,五公主已经好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太后不放心,让她再好生休养一段时间,这程子也不让五公主去伺候。 冷不丁瞧见四爷,五公主很是惊喜:“四哥,你回京了?” 四爷去巡视永定河的事儿,之前十四过来探病的时候,跟五公主提了一嘴。 四爷打量着五公主明显瘦削来下的样子,不由蹙了蹙眉,道:“入宫面圣,才知道你病了,现在怎么样?可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只是太后不放心偏要我多养几日,”五公主道,一边请四爷坐下,一边含笑道,“四哥来的正好,那大格格的生辰礼,我就不必派人送去了,四哥直接带回去交给大格格就是了。” “去把给大格格的生辰礼拿来。” “是,奴婢遵命。” 五公主将个巴掌大的锦盒交给四爷,一边道:“这是从前太后赏妹妹的金锁,当时我就跟大格格差不多大呢,如今送给大格格正合适。” 锦盒沉甸甸的,四爷没有交给苏培盛,自己拿着。 “听太后的话,眼下养好身子最要紧,药得按时服用,药膳也不能停,”四爷道,想了想,四爷又道,“虽是中了暑热,屋子里的冰也不能搁太多,仔细又着凉了。” 难得听到四爷这么絮絮叨叨,五公主一点儿也不觉得烦,心里热乎乎的,待四爷说完,她笑着点头:“是,不仅听太后的,也听四哥的。” 看着五公主这一脸笑意,四爷的心情才总算好了些,再开口的时候,就没那么严肃了。 “你的婚期也快到了,我会去求皇阿玛,争取能为你张罗婚事。” 五公主的婚期就在明年春天,九爷大婚过后没多久,也就轮到五公主了,如今万岁爷都已经下令让三爷给九爷张罗婚事了,自然五公主的婚事也要着手张罗了。 冷不丁听到四爷提起婚事,五公主自是羞涩,面颊绯红,不过到底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四哥为我张罗。” “你好好儿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四爷道,一边站起身。 五公主也跟着站了起来:“我送送四哥。” “嗯。” 嘴上是答应了,可是四爷却只让五公主送到门口,然后说什么都不许五公主出门,五公主无奈,只能站在门内跟四爷道别。 第521章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老四! “四哥好走。” 看着四爷远去的背影,五公主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不好,因为病着,也因为别的,就属今儿最高兴。 四哥来看她呢。 一知道她病了,四哥就顶着这毒日头着急忙慌来看她呢,方才四哥的脸上都挂着汗。 待四爷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五公主这才缓缓转身回房,甫一在软榻上坐下,就听着奴婢禀报。 “公主,今儿一早,慧嬷嬷又来给您送了几样糕点,说都是德妃娘娘亲手做的,都是新出炉的,您要尝尝吗?” 太后不许德妃来探望五公主,可到底没有绝情到底,她倒不是顾及着德妃,而是心疼五公主。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是个什么心性,太后能不了解? 真要彻底斩断了德妃跟五公主的母女情,五公主这病怕是这辈子都养不好了。 这孩子心肠最软了。 所以德妃这程子不敢露面,却三不五时让慧嬷嬷来给五公主送这送那的,太后就只当没看见。 冷不丁听到侍婢提到德妃,五公主脸上的笑意就一点点消散,侍婢都以为五公主是不想吃,正要退下的时候,却又听着五公主道:“端上来吧。” “是,奴婢遵命。”当下侍婢就赶紧把糕点端了上来。 平心而论,永和宫的糕点确实不错,不单单十四喜欢拿出去显摆,五公主也一向喜欢,只是也已经有日子没有尝到了。 五公主怔怔地看着小几上精致的糕点,半晌,拿了一块栗子酥塞进嘴里,然后就绣眉微蹙。 是最近总喝药的缘故吗? 怎么就觉得这栗子酥发苦呢? …… 五公主觉得栗子酥味道发苦,十四也觉得栗子酥好像变了味儿。 自从五公主病了之后,德妃的心情都不大好,十四也察觉到了,所以这程子一有空就过来陪德妃,这一日也是一样。 德妃亲手做的糕点,一半让慧嬷嬷给五公主送去,一半此刻就摆在十四的面前。 搁从前,十四早就大快朵颐了,但是瞧着德妃愁眉不展的一张脸,十四就有些食不下咽。 “额娘若是实在担心五姐,那不妨就去瞧瞧五姐呗?”十四提议道,“正好儿子陪额娘一道去慈宁宫。” 去瞧五公主? 她倒是想去,只是她又哪里敢去? 那天在慈宁宫,太后给她的难堪,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不过得亏那天大雨倾盆,宫道儿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要不然她被太后狼狈赶出慈宁宫的事儿,只怕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她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更要紧的是,万岁爷会如何看待她? 被太后厌恶,就算是膝下有两儿一女,万岁爷也一定会厌弃她。 太后到底还顾着五公主的面子,所以那天的事儿,没有传出慈宁宫。 德妃因此松了口气儿,只是却一直心情郁郁。 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五公主一向乖巧听话,怎么突然就离经叛道违背她这个额娘的意思了?又为什么会生病?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老四! 要不是他在背后怂恿,五公主怎么可能会背着她为李氏册封的事儿出力?她们母女又怎么会有了嫌隙? “砰!” 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惊得正在吃糕点的十四都给呛着了,捂着嘴巴一阵咳嗽不止,待总算停下来,十四的脸都给咳红了。 德妃忙叫人给十四上茶,一边不止给十四顺着后背,一边念叨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吃糕点还会呛着?真的跟小孩子似的!” 十四又羞又恼,气得茶都不喝了:“还不是因为额娘?额娘好端端地摔什么杯子?” 德妃瞪了十四一眼,继续给十四揉背,一边取了帕子给十四擦嘴,一边继续念叨着:“瞧瞧!瞧瞧!你如今也是出息了,跟你五姐一样,都学会对额娘扯嗓子使性子了!” 十四一怔,扭过头来问德妃:“额娘说的是哪儿的话?五姐什么时候敢对额娘使性子?” 第522章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五姐性子多好了,别说是跟德妃使性子了,说话都没有大声过。 德妃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解释,只是冷着张脸,一言不发。 十四愣了愣,然后回过味儿来,小心翼翼询问道:“额娘,是不是因为五姐惹您生气了,所以五姐病了你才不肯去瞧她?”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怎么就成她不肯去看五公主了? 德妃简直要烦死了,摆摆手道:“额娘生的不是你五姐的气。” “那你生的是谁的气?”十四一脸懵,迅速地在脑中复盘…… 他这一阵子别提多老实了,因为一直下雨,连宫都没出过,所以他也没有惹过额娘啊。 十四正琢磨着,就瞧着慧嬷嬷进来,行至德妃面前福身禀报:“启禀娘娘,四爷给您请安来了。” “让他滚!” 慧嬷嬷的话音未落,德妃就咆哮了起来,一边还重重拍着桌子,指着门外,怒声道:“本宫哪里担得起他来请安,没得折了本宫的寿数!” 所以额娘究竟在生谁的气,十四心里顿时就有了答案,同时也被吓到了。 “额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四哥呢?”十四看了看德妃,又忙抬头看了看门外面色难看的四爷,一时张口结舌。 德妃这下却连十四也不肯搭理了,站起来转身就进了寝殿。 眼瞧着德妃气咻咻的背影,慧嬷嬷实在心累,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行至门外,小声跟四爷解释:“四爷,自五公主病了之后,娘娘就……一直心情不佳,并不是……有心的,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慧嬷嬷一直垂着眼,根本不敢去看四爷的脸。 没等到四爷的回应,倒是响起了脚步声,慧嬷嬷一怔,再抬起头,就瞧着四爷一言不发远去的背影。 若是在从前,别说德妃冲四爷生气咆哮,就算是德妃掌掴四爷,四爷不也是乖乖留下来?跪上一两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这回,四爷连问一句德妃的身子可好都没有,这就扭头走了。 慧嬷嬷觉得意外,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谁的心不是肉长的? 四爷应该是才从外头巡河回来,这就赶紧来给德妃请安,结果却…… 哎,娘娘这样的性子,四爷能忍这么多年已经不易了。 十四哪里还有吃栗子糕的心思,起身来到门前,瞧着四爷远去的背影,十四一脸茫然。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额娘对四哥是那种态度?四哥又怎么一言不发甩手就走? “嬷嬷,到底是怎么了?”半晌,十四回过神来,压低声音询问慧嬷嬷,“额娘跟四哥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十四再年幼却也不是蠢的,自然也猜到了,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的,只是他被蒙在鼓里就是了。 怎么了? 这前因后果的,连慧嬷嬷一时都捋不清楚,有时候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怎么了。 就算能捋清楚了,又哪儿能是跟十四爷说的? 所以慧嬷嬷只是摇摇头,道:“回十四爷的话,许是娘娘体乏,没精力见四爷吧。” 这明显显就是敷衍他。 十四心知肚明,却也不好揪着慧嬷嬷逼问,只是心情自是不佳。 他如今都十二(虚岁)了,可不管谁却都仍旧把他当孩子看,随意糊弄敷衍。 十四心里烦躁躁的,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想法,当下抬脚就离开了。 …… 从永和宫出来,四爷的脸就黑得跟锅底似的,一言不发疾步前行,苏培盛跟在身后,真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方才他是随着四爷一道进去的,四爷在永和宫是个什么待遇,苏培盛自然瞧了个一清二楚,别说四爷了,苏培盛心里也憋着气。 德妃娘娘好端端地这又在做什么妖? 从前德妃娘娘对四爷态度也不好,但是自从四爷封了贝勒之后,德妃娘娘多少也知道收敛了,到后来,万岁爷指派四爷帮衬太子监国理政,德妃对四爷的态度转变那是肉眼可见的。 第523章 儿子,你要不要这么图穷匕见? 就说请封侧福晋这件事儿,若是搁在从前,德妃怎么可能同意?非要跟四爷大闹一场不可,可如今,德妃纵然不喜侧福晋,但是却也没有拦着四爷给她请封,也算是顾及四爷面子了。 苏培盛还以为德妃就此转了性呢,没想到人家这冷不丁又兜头给四爷一记耳光。 是的,就是耳光,虽然没有扎扎实实打在脸上,可是这难道不是打四爷的脸? 德妃娘娘实在是太过分了,也不知在哪里受的刺激,竟不分青红皂白发泄在四爷身上。 四爷沉着脸出的宫,等到了贝勒府门前,四爷的面色还是不好,不过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还算平和。 “去打听下,这程子永和宫都出了什么事儿。”四爷吩咐道。 之前德妃还好好儿的,结果他巡河回来就态度大变,肯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儿。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 可待四爷走出两步又顿住了,然后又道:“算了,不必去查了。” 不管永和宫出了什么事儿,都不是德妃如此待他的理由,他是德妃的儿子,又不是她的撒气包。 时至今日,德妃究竟为什么这样对他这个亲生的儿子,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一门心思盼着额娘能看自己一眼、乞求那么一丁点儿母爱的可怜没出息的孩子了。 他有家了。 大格格还巴巴等着他这个阿玛给她过生辰呢。 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四爷的心情总算好了些,然后他抬脚一步一步稳稳向前。 “是。”苏培盛也跟着舒了口气儿,忙不迭跟上。 …… 昨晚天阴得厉害,维珍还以为今天又是个雨天,没想到老天爷给面子,竟是个难得的好天儿,一扫前段时间的阴霾。 蛋糕上午就烤好了,维珍照旧让小池子帮着打发奶油,然后等蛋糕放凉之后,她亲自给蛋糕抹奶油。 还是没有裱花袋,不过油纸勉强能凑活,为了方便今天用,维珍把油纸包成漏斗状,然后把奶油装进去,又在下面剪出个小洞,就算是裱花嘴了。 深吸一口气儿,维珍开始认真裱花。 大格格跟小西瓜也屏气凝神,目光一直追随,然后就在他们热切的目光下,一只大公鸡渐渐成了形。 “额娘真厉害!”大格格喜得直拍手,原地一蹦三尺高,“一看就是小一!” 在大格格的彩虹屁里,维珍画完了大公鸡,然后伸手从碗里捏了颗樱桃放在大公鸡的右上角,这就算是太阳了哈,所以这么看上去…… 是有那么一点儿雄鸡一唱天下白的意思哈。 维珍原本对蛋糕的图案有挺多的设想,但是后来大格格说想照着小一的样子画,维珍欣然答应,毕竟是大格格的生日嘛,自然要听大格格这个小寿星的呀。 只是也不能光画一只鸡啊,看着就怪叫人寒碜的,尤其又是家宴这种场合。 所以就有了现在的呈现。 大格格喜欢得不得了,平时也吃蛋糕,但是都是小块的,个头压根儿不够看的,额娘也很少会画图案,大格格怎么看怎么喜欢,围着蛋糕转了一圈。 相比之下,小西瓜就沉稳多了,难得没有跟在姐姐的屁股后头,而是盯着碗里头没用完的奶油。 半晌,小西瓜默默抬头看向维珍,小肉手指着奶油,毛遂自荐道:“额娘,我帮你收拾。” 维珍:“……” 儿子,你要不要这么图穷匕见? “那就有劳小西瓜啦,”维珍捧着小西瓜的脸使劲儿亲了一口,一边小声道,“记得收拾干净点哈!” “嗯!”小西瓜使劲儿点头,然后就捧着碗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 “好生看着二阿哥,仔细跌跤。”肖嬷嬷忙不迭吩咐乳母。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得跟着出去了。 肖嬷嬷抬脚进了房,跟维珍禀报道:“启禀主子,前后院的膳房那边都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准备好了菜式。” 第524章 闺女,不是你把二格格给欺负哭的吧? 后院膳房的掌勺大师傅赵尔登厨艺一流,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前院儿的宋师傅主打的却是温和滋补。 因为大阿哥跟二格格的肠胃都娇贵,日常饮食都十分小心,所以维珍就让宋师傅负责孩子们的菜式,赵尔登则负责大人的菜式。 “嗯,知道了。” 眼瞅着时间快到了,维珍进了内间净手,又整了整理衣裳,等出来的时候,就听着茯苓进来禀报,说是宋格格跟武格格到了,维珍让快请进来。 “大格格,过来,”维珍把大格格叫到身边,一边拉着大格格往外走,一边叮嘱道,“今儿是大格格的生辰宴,所以大格格作为小主人,要招待好弟弟妹妹,知道吗?” “嗯!”大格格使劲儿点头,眼里都是好奇,“是宋额娘院儿里的妹妹吗?” 臭弟弟才不会引起大格格的好奇心,只有小妹妹可以! “是呀,你从前见过的呀,就过年的时候。”维珍道。 是吗?她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大格格冥思苦想也没想起来,不过也不要紧,因为马上就能见到了呀。 说话间的功夫,宋格格跟武格格就已经进来了,维珍起身迎了上去,三人见了礼,然后就去偏堂叙话了,大格格的注意力则一直都放在被乳母牵着的二格格身上。 “你就是月灵妹妹吗?”大格格主动走到二格格面前,好奇询问。 四爷之前不仅给大格格取了名字,给二格格也取了名字,小妹妹叫月灵,大格格也是知道的。 如今已经两岁多的二格格自然是已经学会走路了,不像从前一味儿缩在乳母的怀里,不过却还是怯生生的性子。 虽然出门的时候被宋格格叮嘱过见到大姐姐跟弟弟要有礼貌,但是这个时候,对着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大格格,二格格却还是不敢吭声,只一味儿地朝乳母身后躲。 乳母忙得把二格格往前面推,一边催着道:“二格格,快见过大格格呀!” 侧福晋多得宠啊,二十出头就早早成了侧福晋,简直是被四爷捧在手里的,就连侧福晋的孩子,也跟着金贵。 从前都只给阿哥过生辰,如今主子爷也大张旗鼓给大格格过生辰了,乳母就怕二格格惹了大格格不喜。 二格格被乳母这么一拉,更是害怕,愈发朝后躲,一边就咧着嘴哭了。 大格格蹙着眉瞪那乳母:“你别一直扯她的手,仔细扯疼她了!” “是是是,奴婢不敢!”乳母忙得松开了二格格。 二格格红着眼看了一眼大格格,然后就一扭头赶紧朝偏堂跑去,不由分说,乳燕投林似的一头扎进了宋格格的怀里。 宋格格手里还端着茶呢,忙不迭把茶杯放下,赶紧抱起了二格格:“这是怎么了?” 二格格不说话就一边掉眼泪一边死死箍着宋格格的大腿,宋格格没办法,只能抱在怀里,一味儿哄着。 “让侧福晋见笑了。”宋格格面露羞愧跟维珍道。 “没事儿,小孩子哪儿有不爱哭的?许是乍换了地方二格格不习惯吧,”维珍含笑道,一边吩咐茯苓道,“去给二格格端碗玫瑰酥酪来。” “是,奴婢遵命。” 维珍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顺便瞥了一眼还处在原地的大格格,目光带着询问—— 闺女,不是你把二格格给欺负哭的吧? 大格格看了看二格格又看了看自家额娘,一脸无语,然后果断随着茯苓出了门。 “姐姐,给!有馅儿的!” 结果甫一出门就碰到了小炮弹似的二阿哥,小家伙手里端着个碗,碗里装着个豆沙包,见到大格格就往人家怀里塞。 乳母笑着解释道:“方才池公公带着人从前院领膳,二阿哥也一并跟了去,赶着豆沙包才出锅,宋师傅就给二阿哥装了两个,二阿哥专门留了一个给大格格呢!” 看着碗里的豆沙包,又看了看累的满头汗的二阿哥,大格格怪心疼的,没有着急吃豆沙包,将碗递给了乳母,她则掏出帕子,给二阿哥擦汗。 第525章 那现在呢? “阿玛这就要到了,家宴就要开始了,不许再到处跑了,知道吗?”大格格叮嘱道。 “嗯。”二阿哥使劲儿点点头。 臭弟弟……还是挺好的。 所以,再多一个弟弟好像也不错哈,反正比成天哭唧唧的小妹妹要强。 “主子爷吉祥!福晋吉祥!” 大格格跟二阿哥正姐弟情深来着,就听到了动静传来,果然一抬眼就瞧着四爷福晋一前一后进了院儿门。 “阿玛!” 大格格跟二阿哥笑着迎了上去,给四爷福身行礼后,然后大格格又牵着小西瓜给福晋请安。 “额娘吉祥!” “你们有礼了,快起来吧!”福晋含笑道。 四爷习惯性伸手要揉两人的脑袋瓜,大格格后退一步灵活躲开。 今天过生辰,她可是认真梳头的,头上还带着过年时候,阿玛赏的珍珠簪子呢,才不能被阿玛给揉乱了! 所以四爷的两只手就全部落在了二阿哥脑袋上,虽是被大格格擦过了,可还是汗津津的,四爷就不由蹙蹙眉,吩咐乳母道:“带二阿哥去洗漱再换身衣裳。” 虽是夏日,可到了这傍晚风却大,四爷担心二阿哥会凉风扑了热身子,会着凉。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道。 小西瓜被乳母牵着,却扭着不肯走,巴巴地看着四爷:“哥哥呢?” 之前维珍跟他们说过,今天大阿哥跟二格格回来做客,让他们好生招待,大格格心心念念盼着跟小妹妹玩,小西瓜却对哥哥很好奇,这时候没见到哥哥,就有些失望。 四爷含笑道:“哥哥已经睡下了,故而今天没过来,你若是想跟哥哥玩,下回阿玛再带哥哥过来。” 福晋也含笑道:“二阿哥若是想与哥哥玩,只管去额娘那,额娘欢喜得很呢!” 二阿哥点点头,这才随着乳母走,走出两步又扭过头来,跟大格格说:“姐姐,等我回来再吃蛋糕!” 大格格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这姐弟俩处得可真好。”福晋不由感慨道,眼中涌出艳羡。 大阿哥打落生身子就不好,三不五时就要生病,如今才一岁半,就不知吃过多少药,受过多少苦了,孩子这么受罪,性子自然活泼不起来。 有她这个做娘的陪着哄着自然是好,可若能再有个弟弟妹妹的话,大阿哥兴许也能像二阿哥这么活泼可爱,话……应该也能说得这么清楚吧? 福晋目光落在四爷身上,就瞧着四爷正盯着前方看,他心情应该非常好,以至于眼角都漾出细细的纹路来。 这是福晋不曾见过的四爷。 福晋一怔,然后循着四爷的目光看去,就瞧着一身茜色绣缠枝莲旗装的维珍正朝这边翩翩走来,衣料轻薄,被风一吹,圆润的小腹就异常明显。 上回还是平平的,看不出来呢,这才过了多久,就已经显怀了…… 也是,李氏如今已有差不多六个月的身孕了,她怀大阿哥六个月的时候,肚子也有这么大了,当时对着日益鼓起来的肚子,她满怀期盼。 四爷……应该也是吧?毕竟是嫡子呢。 那现在呢?四爷的期盼全都给了李氏吧? 不待福晋多想,身边的四爷抬起脚,迎了上去。 福晋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也跟了上去。 “妾身见过主子爷、见过福晋!恭请主子爷、福晋金安!” 维珍等三人也听到了动静,所以忙得起身迎了出来。 四爷上前将维珍扶了起来,又对后面的宋格格、武格格道:“起来吧。” “是,多谢主子爷!” “妾身已备下茶水,四爷、福晋里面请,妾身随后就到。” 将福晋跟四爷请进了房去,维珍就吩咐摆膳了。 对于福晋没有带大阿哥来,维珍并不意外,就像她不情愿带孩子们去正院,人家福晋自然也不情愿带大阿哥来她这儿,更何况福晋来她这个侧福晋的小院儿赴宴,就已经是屈尊降贵了。 “去知会宋师傅一声,把每样糕点吃食都单独分出一份装好。”维珍吩咐小池子。 第526章 小树懒 大阿哥虽然没来,但是她却不能忽略人家,让宋师傅直接把糕点装好再给正院儿送去,算是她的一点子心意,也不经他们院儿里人的手。 “是,属下遵命。”小池子道,当下忙得躬身退下。 有肖嬷嬷指挥,席面很快摆好,一众人纷纷入席。 四爷居中,福晋维珍分坐着两侧,宋格格跟武格格分别挨着福晋跟维珍坐,三个孩子就坐在宋格格跟武格格中间,二格格不肯要乳母,这样正好也方便宋格格照看二格格。 吃了玫瑰乳酪,又在维珍这儿适应了这么一会儿,二格格已经不哭了,就是一直抱着宋格格不肯撒手,像只受惊不安的小兽。 待一众人都坐定了,二格格才在宋格格小声的催促下,怯生生地唤了一声“阿玛”。 四爷循声看去,然后就不由蹙了蹙眉,跟宋格格道:“把二格格交给乳母照看。” 一直这么抱着二格格,宋格格连筷子都拿不了,更别说吃饭了。 “是,妾身遵命。” 宋格格忙得要把二格格交给乳母,只是二格格却抱得更紧了,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额娘!额娘抱!额娘抱!” 宋格格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再看四爷的目光就带着哀求了。 瞅着二格格一副要哭的架势,四爷无奈又心疼:“算了,还是你照看吧。” “是。”宋格格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忙不迭把二格格抱在怀里一边轻轻给二格格拍背,一边小声哄着,二格格抱着宋格格的脖子一抽一抽的。 四爷看着默默叹气。 对于这个早产、身子一直孱弱的女儿,四爷一向是心疼又宽容的,对二格格,四爷连话说的声音都会下意识柔和几分。 在二格格那,他自诩是慈父,可即便是就这样,二格格每每见了他都还像是耗子见了猫。 二格格打小就性子怯懦,许是身子不佳、动辄生病的缘故。 四爷觉得二格格这样的性子可不算好,不过……只要孩子能健健康康的,旁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打量着二格格一直小树懒紧紧抱着妈妈不撒手的样子,还有宋格格脸上明显的羞愧难为情,想了想,维珍唤来茯苓吩咐道:“去把蛋糕端上来吧。” 这就要上蛋糕吗? 主子之前不是吩咐等最后再上蛋糕的吗? 茯苓心有疑惑,不过也不会这个时候询问维珍,当下便福身领命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端着蛋糕进来。 甘草几人赶紧腾出桌子中间的位置,跟茯苓一道把已经切好蛋糕放了下去。 “额娘,这就要吃蛋糕了?” 大格格跟小西瓜都是两眼放光。 “是呀,就知道你们两个馋嘴猫坐不住,所以额娘特意提早上蛋糕,”维珍道,一边又转向宋格格,含笑道,“大格格跟二阿哥平时最喜欢吃蛋糕了,一吃就停不下来,等下也让二格格尝尝看。” “是,多谢侧福晋,”宋格格道,一边又哄二格格,“李额娘这儿的蛋糕可好吃了,月灵尝尝好不好?” 二格格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是她一贯听话,当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寿星大格格喜提分蛋糕的差事,花蝴蝶似的在席间穿梭,分好了大人的,余下就是他们三个孩子的,大格格看了看面前唯一一块带樱桃的蛋糕,一番纠结之后,到底是端到了宋格格面前。 “妹妹,这块是你的,你快尝尝,这块最好吃了。” 那可不,就这块有樱桃呢! 二格格的小脑袋总算从宋格格颈窝里头伸了出来,怯生生地看着大格格,大格格旋即一脸坚定点点头:“姐姐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正端着酒杯的贝勒爷以及正在喝汤的侧福晋,顿时都是一怔,旋即默默看了眼对面的大格格,又默默看向彼此,然后嘴角都不由上翘,再然后又默默挪开视线。 不愧是亲生的闺女! 二格格闻言目光就落在了那块带樱桃的蛋糕上,宋格格赶紧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送到二格格面前,二格格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紧接着就是第二口,第三口…… 好消息:小树懒成功从妈妈身上下来了! 坏消息:小树懒吃撑了,嗝儿打得停不下来,于是小树懒又气哭了。 第527章 一时是太子,一时又是大爷 宴席结束,众人辞行,除了事先给大阿哥准备的糕点小食之外,维珍也让茯苓给二格格装了好几样糕点,又送了一罐子的山楂丸还有蜂蜜。 “侧福晋,今天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一场家宴,二格格哭了大半场,难免扫兴,宋格格对维珍是真的很抱歉。 “这有什么?孩子都这样,你别放在心上。”维珍是真的没觉得怎么样,二格格是爱哭,不过跟大格格跟小西瓜的鸡飞狗跳比起来,是真的算不上什么。 “二格格,下次再来李额娘这儿吃蛋糕哦!” 维珍还笑着冲泪眼汪汪的二格格招手,结果二格格非常不给面子的,直接扭头过去,留给维珍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当然要不是随着“嗝儿”一声浑身一颤的话,倔强的二格格肯定更有气势。 小姑娘,还挺可爱哈! 维珍笑着摇摇头。 …… 治理永定河的事儿还没有定下来,万岁爷巡幸塞外的行程安排倒是先一步定了下来。 大格格生辰的半个月后,四爷及一众皇子照常去乾清宫点卯,然后四爷就在接到了要随驾出巡的旨意,一道接到圣旨的还有大爷。 得到消息的时候,四爷整个人都是懵的。 皇阿玛上次南巡,就只留了他跟太子在京师。 万岁爷之前一直明里暗里让他帮衬太子,四爷心里是清楚的,虽然心底抗拒,但是面儿上却也不敢表现出来,跟太子也算是兄友弟恭。 可是这一次,万岁爷巡幸塞外却只带了他跟大爷,这难道不是在明摆着让他跟大爷趁机拉近关系? 一时是太子,一时又是大爷,万岁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君心难测,他一时想不明白也就罢了,但是太子跟大爷是什么关系? 万岁爷让他辅佐太子,太子跟他都心知肚明,从前太子还一门心思防着他,最近对他却是花心思拉拢,倒是真的想把他收入麾下了,然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万岁爷又下了这道旨意…… 太子往后会怎么看他? “算起来上回咱们一道去塞外那还是前年的事儿,都这么长时间没下场打猎了,四弟,这回到了地方,咱哥俩儿好好儿下场松松筋骨怎么样?” 四爷还在发懵,就被大爷一把揽住了肩膀,使劲儿拍了两下。 四爷一扭头就对上了大爷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爽朗又大气。 看得出来,大爷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是,只是弟弟一贯骑射不佳,到时候还请大哥多多指教。”四爷笑着冲大爷抱了抱拳。 “这有什么?还不都是自家兄弟?”大爷揽着四爷的肩膀,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一边扭头冲面色不佳的太子道,“待太子殿下得空,也下场指点指点咱们兄弟,上回在木兰围场,太子殿下可都没有下场,说起来太子殿下很久没有指点咱们兄弟了。” 上回在木兰围场? 那回太子的确没能下场围猎,至于原因,都知道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行为不轨,惹怒了万岁爷,以至于牵累到了太子头上,所以万岁爷下令太子闭门思过,自然就没有太子下场围猎的份儿了。 “昵比匪人,素行遂便”,万岁爷当时这样训斥太子。 万岁爷对太子再不满,面子上也是一向维护的,那次当众训斥太子,还是头一次,对此,哪个皇子不是印象深刻? 此刻大爷当众提起旧事,太子的心情能好?原本就不好的面色,此刻就更阴沉了。 太子冷冷看着大爷,大爷也不遑多让,似笑非笑地盯着太子。 旁人不知道当时万岁爷究竟为什么训斥太子,大爷却是一清二楚,还不是因为太子身在外,却还一门心思地想联络索额图陷害他? 得亏是隆科多眼疾手快把太子派出去的侍卫给抓了个现行,要不然的话,说不定他还真有个好歹。 皇阿玛虽然因为此事严惩了太子,可大爷却如何满意? 皇阿玛还是偏心太子,一贯都是! 第528章 太子这是记恨上他了? 不仅仅是这件事儿,还有太子故意刁难大福晋不派郎中的事儿,更有太子大闹大福晋灵堂的事儿,哪一件不是畜生行径? 可是哪一件皇阿玛不是轻轻揭过? 不但如此,皇阿玛还苦心孤诣为太子铺路搭桥,眼瞧着是打算让老四去辅佐太子,这同样让大爷不满。 老四可是他看上的人,平时也没少往老四身上下功夫,大爷也没有藏着掖着,之前有段时间,更是跟太子比着给老四送礼,可皇阿玛还是把老四生生往太子身边推,根本就不顾他的心意。 大爷憋火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时候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少不得就要讽刺太子两句,哪怕现在人在乾清宫,哪怕当着一众皇子的面。 他就是要给太子难看! 皇阿玛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又把老四往他身边推了?可见皇阿玛对太子心有不满! 至于太子又触了皇阿玛什么霉头,大爷心里不清楚,但是大爷知道,皇阿玛这个时候是乐意见到他杀一杀太子威风的。 “机会多得是,直郡王用不着心急。” 撂下这话,太子收回视线,目光在四爷的身上一扫而过,然后一声冷哼,转身就朝外头走去。 太子这是记恨上他了? 四爷心里默默叹气,为什么每次太子跟大爷相争,受伤的总是他? 瞅着太子疾步离开的背影,大爷不知怎么的,就咂摸出来点子丧家之犬落荒而逃的意思,一时间心情更是愉悦,照着四爷的肩膀又拍了两下,然后含笑道:“四弟,等下一起喝两杯?” 老四跟着他不比跟太子强? 太子口口声声说老四是狗,他可是真真儿拿老四当弟弟看。 这话倒是真的,之前大爷对四爷明示暗示还少?四爷一直都是婉拒,大爷都没有生过气,甚至之前万岁爷都明摆摆把老四推给太子了,大爷也未曾记恨过四爷。 四爷面露为难,回头看了一眼五爷,然后跟大爷道:“原是该陪大哥的,只是弟弟有事儿想交代五弟,故而不能陪大哥了,还望大哥见谅。”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冲大爷躬身抱拳,大爷忙扶了四爷起来,道:“眼瞅着就要启程了,你也没多少功夫过问五妹的婚事,自然得交代交代五弟,行了,你去吧!” 也是刚才,万岁爷下令由五爷操办五公主的婚事。 四爷原本是想争取的,但是万岁爷已经钦点他此次伴驾塞外,这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一两个月,等他回京再给五公主操办婚事,定是来不及了。 五弟也挺好,跟五妹一道长大的,又一直疼爱五妹,让他给五妹操办婚事,四爷自然是放心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叮嘱的,只是他现在实在没有陪大爷喝酒的心思,故而找了个借口。 大爷满意地离开,四爷跟五爷也并肩出了乾清宫。 “四哥,弟弟会用心操持五妹婚事的,请四哥一定放心。”出了乾清宫,五爷一脸郑重跟四爷保证。 公主的婚事比皇子的婚事其实要更加繁琐一些,除却张罗婚礼前后,五爷还得盯着公主府的修缮进度。 上个月,万岁爷册封五公主为和硕温宪公主,公主府也一并赐了下来,虽然是现成的院子,可也少不了翻新修缮,这事儿也一并交给五爷负责。 四爷忙拍了拍五爷的肩膀,道:“有你给五妹操办,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五爷一怔,旋即也就明白过来,方才四哥应该就是找个借口脱身。 打量着四爷沉默的脸,五爷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四爷在想什么,他打小养在太后膝下,从一开始就远离皇子们之间的纷争,但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又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四哥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了。 就太子方才瞅四爷的眼神,五爷回想起来,还觉得寒津津的,日后少不得要为难四爷。 五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四爷向前,心里却在琢磨着得空一定要好好儿叮嘱老九,让他往后务必老实,莫要一味儿跟在老八身后转悠。 大爷跟太子虽然一直相看不顺眼,却好歹有分寸顾忌,如今竟公然在乾清宫里头剑拔弩张了,当时别说是五爷了,在场的哪个皇子不是惊得屏气凝神? 第529章 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糟蹋她? 老八是大爷的左膀右臂,自然是站在大爷这头的,少不得要被太子针对,老九又是一贯跟在老八屁股后头的,不定哪天就扎了太子的眼。 五爷一贯是不希望九爷掺和进去的,安安生生地做个听话的皇子多好?管大爷跟太子斗成什么德行?你一门心思只忠着万岁爷,难不成还有错? 老九这上蹿下跳的性子,迟早要吃苦头…… 啧,已经吃到苦头了,到现在挨板子受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想起这事儿,五爷更是气闷,气老九胡来,也气八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掺和进来。 “我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五弟也一起去吧?”半晌,四爷道。 五爷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弟弟也正有此意。” 当下兄弟两人一道朝慈宁宫走去。 …… 从慈宁宫出来,兄弟两人在景运门分手,四爷还得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再不情愿,眼瞅着要伴驾离京,他都得向德妃辞行,五爷则去了阿哥所,直奔九爷的小院儿。 “五爷吉祥!”瞧见五爷来了,门房忙不迭给五爷行礼,然后把五爷引了进去。 距离九爷挨板子、被万岁爷下令闭门思过三月其实还没到三个月,按说五爷这时候是不能进去探望九爷的,但是宜妃娘娘哭了两场之后,万岁爷的心也就软了。 明面上还是禁足九爷,但实际上宜妃娘娘已经悄悄来探望过九爷一回,五爷之前也来过一次。 如今眼瞅着三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五爷就想着过来给老九提个醒,没得等老九一放出来,又开始胡作非为。 九爷要胡作非为还用得着等到放出来之后,眼下九爷就正胡作非为呢! 生生挨了二十板子,去了半条命,这份罪九爷哪里吃过?这三个月窝在院儿里头憋屈养伤,九爷不仅肉疼,心里也是暴躁异常。 “啪!啪!啪!” 五爷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劈啪作响之声,一听就是打耳光的声音,还夹杂着女人隐忍的哭声,再瞧着守门太监一脸的为难,屋子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五爷还猜不出来? 五爷顿时就火冒三丈,却还忍着,沉声吩咐道:“爷有要事跟老九说,先不要让人靠近。” “是,奴才遵命。”守门太监忙不迭躬身道,然后为五爷打开了门。 五爷进房,果然瞧见殿中有个女人背对着自己,正在一下一下掌掴自己,而九爷正好整以暇靠在软枕上头喝茶。 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还很有节奏地打着拍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摇摇欲坠的女人,好似是在看戏。 九爷正在兴头上呢,结果就听着房门开了,正要出言训斥,结果就瞧见进来的人竟是五爷,一时愣住。 “五哥,你怎么来了?”九爷问道,一边忙得下了软榻,打量着五爷的面色,九爷赶紧冲地上还抽噎着掌掴自己的女人不耐烦低吼道,“还不快滚下去?” “是,妾身遵命。” 那女人如闻大赦,当下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不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跪的时间太长,竟站不住,又跌回地上,最后被太监搀了下去。 太监从外头又小心翼翼把门关上,一时间房内就只剩下五爷跟九爷。 五爷仍旧背着手一言不发,九爷心中忐忑不安。 平日里再顽劣,到了亲哥哥五爷跟前,九爷也都晓得收敛,这回被五爷抓了个现行,九爷自然不安,半晌才又小声唤道:“五哥?” 五爷似是刚听到,转身面向九爷,一脸的黑云压顶,他压着火儿问:“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糟蹋她?” 瞧着那个女人的穿戴,应该是九爷后院儿的侍妾,再加上那女人的苏州口音,不难猜到其身份。 九爷原本还心虚,可听五爷这么说,心里的火儿“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再开口音调都高了。 “谁让她痴心妄想!也不瞅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有机会伺候爷,那是她三生有幸,非但不知道感恩戴德,却妄想攀附天家!” “爷留她条性命已经是开恩了,难不成还真遂了她的心思,让她穿金戴银安享富贵吗?!” 第530章 你往后少跟老八掺和在一起! 提到这个九爷就来气,都是因为这个下贱女人,口口声声说怀了自己的种儿,在苏州,他也就只碰了她两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九爷如何肯认? 可就算是真的,眼瞅着大婚在即,这个时候九爷也是不肯认这个在宫外怀上的种儿。 九爷不想节外生枝,偏生事儿就这么不胫而走了,九爷认定一准儿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他不想叫人看笑话,可如今闹出来的笑话却更大了。 众目睽睽之下,捏着鼻子把这几个女人从苏州接来,本来就够丢人现眼的了,九爷本就憋火,结果前几日,三爷来了九爷这儿一趟。 三爷倒不是来探望九爷的,而是因为领了给九爷张罗婚事的差事,少不得有事儿跟九爷商量商量。 说是商量婚事儿的,结果什么叫夹枪带棒、什么又叫骂人不带脏字儿,三爷的那张嘴着实让九爷领教了一把,差点儿没把九爷给气得当场呕血。 兄弟加连襟,所以是亲上加亲? 屁!他跟三哥不共戴天! 三爷走后,九爷的脾气就再忍不住了,这几天,后宅那几个前不久才被送进来的苏州妾侍可不就倒霉了?最倒霉的,自然要数这个当初有孕的那个了。 九爷愤恨不已,这一副扭曲模样,直看的五爷心惊不已,老九如今才不过十六岁,平时再如何顽劣,在五爷眼里也就是个半大小子,怎想九爷的戾气竟如此之大? “老九,你就没觉得自己有一点儿错处?”五爷蹙着眉问。 九爷知道五爷这个时候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是九爷就是不肯说,只是梗着个脖子,“哼”了一声,一副不服气的架势。 五爷越看越是心惊,再开口,语气就带着浓浓的怒气了。 “不过就是几个女人的事儿,到底怎么闹到今天这般田地,你心里没个数?这板子难道是白挨了?皇阿玛下令让你闭门思过三个月,你都反思了些什么?”五爷怒不可遏,伸手就照着九爷的后脑勺“啪”地抽了一巴掌,一边继续咬着牙道,“等到了皇阿玛跟前,你也要继续保持这副德行?” 九爷被五爷打得冒火,不过到底是亲哥,九爷自然不敢反抗,只能忍着,见五爷是真的动气了,九爷的脖子也不梗着了,只是嘴里不满地小声嘟囔着:“五哥,你一点儿都不心疼我,还不如八哥……” “你给我住口!” 这下九爷话没说完,后脑勺就又挨了五爷一巴掌,力气比刚才大了一倍不止,疼得九爷直呲牙,他拿眼瞪五爷,却被五爷一脸的恼怒吓得不敢吱声。 “你往后少跟老八掺和在一起!”五爷还尤嫌不够,手指头一下下重重戳着九爷的前胸,一边警告道,“再有这样的事儿,不等皇阿玛下令打你板子,我这个当哥的就先把你腿打断,看你还往后还怎么蹦跶!不止你,老八的腿我也照打不误!” 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训他也就罢了,怎么连八哥也给捎带上了? 八哥人多好啊,危难之处显身手,五哥不感激八哥也就罢了,怎么还口口声声要打断八哥的腿? 五哥怎么如此颠倒黑白? 九爷简直目瞪口呆,一时也顾不上旁的,反正不能让八哥被冤枉,当下就冲五爷吼道:“五哥,你这话要是让八哥听到,八哥岂非要伤心死?这回多亏了八哥相助,我才能躲过一劫,五哥,你怎得还恩将仇报起来了?” 九爷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五爷更是来气,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老九不去找他商量,也没想着去找额娘,巴巴地去找老八! 然后就在他们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事情完全按照老八的思路给解决了,五爷当时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气得在家里连摔了七八只茶杯。 老八看似劳心费力,可结果也就只是没让老九进宗人府而已,老九照样脸丢的满皇宫都是…… 哦,不对,不止宫内,老九这脸都丢到宫外去了。 第531章 老九,在你眼里,是不是老八更亲? 难道在事发之后,由他跟额娘出面第一时间押着老九去给皇阿玛请罪,娘仨一道反思请罪,结果还能比不上老八的这一手操作?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非要去找老八,如今倒好,还平白欠了老八天大的人情,五爷不生气才怪! 五爷深吸一口气儿,压着火道:“老九,在你眼里,是不是老八更亲?” “当然不是。”九爷脱口而出。 八哥待他再好,也不能跟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比啊。 九爷的脱口而出让五爷稍感安慰,可是旋即心又再度沉了下来。 顿了顿,他盯着九爷的眼睛,再度开口:“那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五哥特别没用,比不得老八事事都能为你排忧解难,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压根儿就没有想着来找五哥商量,而是去找老八?” 这下九爷张了张嘴,半天没吭声。 五哥说的不错,八哥打小就脑瓜子灵,而且脾气也好,从来不会拒绝人,所以九爷也早就习惯了,遇事找八哥商量,至于五哥…… 的确是比不得八哥机敏聪慧点子多。 九爷的反应倒是诚实,五爷也没有多生气失望,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拉着九爷在软榻上坐下,一边一字一字认真道。 “我承认,我没有老八的脑瓜子好使,但是老九你要记得,这世上只有我跟额娘对你不求回报,老八再亲,这忙也不是白帮的,日后这么大的人情,你能不还?” 是啊,为了他的事儿,八哥又是想点子,又是动用手下的势力,没少费心费力,虽然八哥到现在也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但是日后八哥碰到事儿了,有求于他,他能不答应? 不,八哥帮他是不求回报的,他不能这么想八哥。 一时间,九爷脑子里头乱糟糟的,眉头紧皱,一脸纠结。 打量着九爷这副模样,五爷也没有再废话,伸手拍了拍九爷的手,然后就起身走了。 待走出几步,五爷就顿住了,叮嘱道:“别再对着女人撒气了,眼瞅着就是要大婚的人了,再闹出什么丑事了,你就准备做一辈子光头阿哥吧。” 五爷是个什么意思,九爷自然明白,是担心那几个女人受不了屈辱,愤而自尽,对此九爷倒是不以为然。 在宫里自戕可是大罪,就算她们不惜命,难不成连父母族人的性命也不顾惜吗? 九爷断定她们是不敢寻短见的。 但是五爷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当下乖乖点了点头:“是,弟弟记住了。” 五爷回头看了看九爷这副乖巧模样,不由默默叹气。 你要是真这么听话就好了。 …… 四爷又要伴驾塞外,福晋自然是忙着张罗,除了操心四爷出行要带的行李,也要操心让谁随着四爷出宫伺候。 福晋正在房中盯着行礼的单子,一边听着李嬷嬷的汇报,一边打着勾,再三确认,以保无误。 “就先这些吧,”福晋放下单子,然后又吩咐道,“等会儿叫人把单子送去前院,叫苏培盛瞧着可还有什么要加的,然后就能准备装箱了。” “马厩那边再去一趟,吩咐提早挑选好马儿,多备几匹,如今天气热,没得马儿半道中了暑气,也好能顶上。”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点头,当下拿着单子出去,交代了人去办,正要回房的时候,就瞧着碧瑶匆匆从外头赶回来。 李嬷嬷一脸诧异:“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郑侍妾呢?” 福晋打算这趟让郑侍妾随四爷出行伺候,所以吩咐了碧瑶前去请郑侍妾过来交代事宜,结果碧瑶却一个人回来了。 碧瑶一脸为难,道:“嬷嬷,郑侍妾吃坏了东西,这两日一直腹泻不止,方才奴婢去的时候,郑侍妾还在内间出不来呢。” 啧,郑侍妾也是个没福气的。 好不容易得了能伺候主子爷的机会,结果自己却拉了胯。 李嬷嬷心里默默吐槽着,一边又默默感慨,看来武格格还是个有福的。 第532章 武格格的罪还在后头呢 可不是嘛? 如今后院儿里头能随四爷出宫伺候的,可就只有郑侍妾跟武格格了。 被四爷下令终身幽禁的安侍妾自是不必说,侧福晋自然最得四爷宠爱,只不过如今已有差不多七个月的身孕,自然不可能舟车劳顿。 至于宋格格,早就失宠了,福晋脑子有病才会让宋格格随行伺候,这不是明摆摆招四爷厌恶嘛? 况且二格格也离不开宋格格。 其实怎么算,武格格都是第一人选,要是在从前,福晋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可是现在福晋偏不想让武格格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她对武格格难道不好吗? 福晋能拍着胸脯说,打武格格甫一进门,她就绝对没有亏待过武格格,不单单为她制造接近四爷的机会,更是一度将管家权交给武格格。 武格格自己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下来,愣是没有叫四爷多看一眼,简直跟个透明人似的,福晋对她的指望简直都是白瞎。 但即便如此,福晋也没有苛待过武格格,不过是收回了管家权,然后武格格就坐不住了,开始背着她暗戳戳地跟李氏示好了,福晋能不恼?当然要给武格格点颜色看。 随便找个由头罚武格格抄经不过就是开胃菜,武格格的罪还在后头呢。 自打年后,武格格的待遇可就一落千丈,有福晋的默许,不管是膳房、绣房,甚至是洗衣房,都暗戳戳地针对武格格。 在被膳房敲了几次银子之后,武格格长了教训,再没有额外叫过膳了,老老实实地吃着自己份例的一日三餐,只是这就算了? 什么早餐吃拳头大的狮头丸子汤面,什么午膳是红烧鱼、糖醋鱼、鲤鱼焙面,又什么晚膳吃红烧肉酱猪蹄,主打的就是一日三餐都带肉。 成日肉不离嘴,可是武格格却越吃越瘦,人也愈发憔悴,动辄就上火起泡,就这样,武格格也不敢求如今请太医来看,没得又叫福晋嫌弃事儿多张扬,都是默默忍着。 主子的日子尚且如此,下人的日子能好? 送脏衣服去去洗衣房,人家口口声声要先紧着福晋跟李格格院里的衣裳先洗,让武格格院里排到后头,只是这一排就是好几天。 好不容易从洗衣房领回来的衣裳,才发现不过就是过了遍水,压根儿就没有手洗,反倒是更脏了。 找洗衣房理论,人家咬死不认,非说是武格格院儿里的人自己动的手脚,专门要来污蔑他们洗衣房,还理直气壮揪着武格格的人去找正院儿理论。 福晋自然不会过问这样的鸡毛蒜皮,李嬷嬷轻飘飘的一句“武格格御下无方”,就够武格格喝一壶的了。 武格格因此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后来武格格都不敢再送衣服去洗衣房洗了,都是院儿里自己洗的。 这样的遭遇,武格格在绣房那里也碰到过,所以做衣裳的事儿也只能关起门来自己动手。 平白多了这许多劳累,院儿里的奴才自然有抱怨,武格格只能掏银子贴补。 她没有福晋那样丰厚的嫁妆,也不像维珍那样小金库被四爷的赏赐塞得满满当当,也没办法像宋格格一样有女儿做倚靠,每个月拿点子的月钱,以及年节固定的赏赐,是她唯一的进项。 如今被福晋借故扣了月钱,还有贴补下人,武格格的荷包迅速地瘪了下来,每天都偷偷盘点手里的银子,算着还能熬多少日子。 武格格的窘迫煎熬,福晋自然都看在眼里,她没有任何的不安,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在武格格生了改换门庭心思的时候,就该做好承受的准备。 亏她还巴巴地想去投靠李氏,人家李氏可愿意搭理她?这么长时间可想过雪中送炭? 呵,真是活该! 对武格格的磋磨,福晋尤嫌不够,自然没想过让武格格伺候主子爷,只是郑侍妾偏生这个时候掉了链子。 听了李嬷嬷的汇报,福晋不由眉头紧皱,一脸不耐:“这个郑氏,怎得如此不中用?” 岂非是要白白便宜了武格格? 第533章 所以,这是一只肃穆、神圣的……小耗子? 李嬷嬷也觉得郑侍妾不中用,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抱怨也是无用,倒不如快些想出解决之道。 “福晋,奴婢以为过了这大半年的时间,武格格如今也该学乖了。”李嬷嬷道。 李嬷嬷是个什么意思,福晋自然听得明白,只是她心里到底是不爽,一言不发地将杯中的茶水喝完,福晋才总算下定决心。 “要是她真学乖了,那就也不妨给她个表忠心的机会,”半晌,福晋一字一字缓声道,“嬷嬷,你去安排吧。”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福身领命,当下便退了下去。 李嬷嬷走了,福晋也起身去偏房看大阿哥。 刚刚用过午膳,大阿哥这时候正在乳母怀里打盹儿,比起从前的孱弱瘦小,如今一岁半的大阿哥明显长个儿了,也长肉了,腮帮也微微鼓了起来,这自然离不开福晋的精心照顾。 眼瞧着儿子的情况一日日好起来,福晋自然心怀安慰,只是大阿哥到底比不上二阿哥健壮,回想着二阿哥跑起来小牛犊子的架势,还有那一嘴流利的话,福晋又难免郁郁。 “福晋吉祥!”瞧着福晋进来,乳母小声给福晋问安。 福晋点点头,轻手轻脚走到床前,打量着乳母怀里的大阿哥,瞧着儿子恬然的睡颜,福晋将郁结咽下。 伸手轻轻摸了摸大阿哥的脑门儿,微微带着汗意,然后福晋压低声音吩咐一旁的侍婢道:“今儿天热,得给大阿哥打扇。” 大阿哥体弱,就算是天再热,屋里也是不敢用冰的,如今已经是闰七月,都入秋了,所以侍婢连扇子也不敢给大阿哥打,就怕大阿哥着凉。 侍婢忙得应声,就要去找扇子,又听着福晋吩咐道:“用鹅羽团扇。” 鹅羽做的扇子,扇出来的风比别的扇子更加柔和。 “是,奴婢遵命。” …… 自然有福晋为四爷准备行礼,就用不着维珍怎么操心了,不过是让大师傅新做了些辣椒酱给四爷带上,好歹能多吃几口饭,没得每次从外头回来都瘦的吓人。 “主子,奴婢听说,福晋这回派了武格格随行伺候主子爷。”茯苓从外面回来,小心翼翼地跟维珍禀报。 “知道了,”维珍点点头,一边继续往罐子里装着盐津梅子,一边吩咐道,“把陈皮梅子也给装一罐出来。” 北墙后的那一排梅树可真是没有白种,除了做了梅子酱,维珍还做了许多盐津梅子跟陈皮梅子,连梅露都做了两瓶,只不过早就已经喝完了。 这回有孕,她异常爱吃酸,几乎日日都离不开梅干杏干的,肖嬷嬷都怕她会吃伤了胃,好在高郎中说不碍事儿,又给她开了养胃的药膳。 梅子开胃,维珍就想着也给四爷带上两罐。 还以为听说武格格随行伺候四爷,主子会不高兴呢,没想到主子看上去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茯苓松了口气儿,当下忙不迭领命退下。 维珍正往罐子里头装梅子的时候,四爷就进来了。 最后一抹夕阳把屋子里头照的一片晕黄,维珍正挺着肚子坐在桌前一颗一颗认真地挑着梅子,夕阳给她浑身镀上一层晕黄,显得此刻的维珍异常肃穆、神圣。 四爷不觉看呆,站在门口半晌没有挪动,就屏气凝神一直看着,然后他就看着维珍捏了颗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应该是特别对胃口,所以维珍顿时眉开眼笑,紧接着,就又塞了一颗,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只偷油成功的小耗子。 所以,这是一只肃穆、神圣的……小耗子? 四爷一时无语又忍不住笑出声。 维珍闻声看去,瞧见四爷进来,明显有些意外:“四爷?” 明儿就要启程了,按照规矩,四爷该去正院儿坐坐的,也得去瞧瞧二格格,没想到四爷竟还来她院儿里了。 维珍就要站起来,四爷忙得疾步上前,轻轻摁住了维珍的肩。 “安生坐着就是了,”四爷道,目光落在维珍隆起的小腹上,问道,“高郎中今天来给请过脉了?” 第534章 你是我的敬亭山呀 今天又是高郎中给维珍请脉的日子,四爷自然不能时时陪着维珍,但是日子他都记得清楚,要不是今天着急来后院儿,他会跟从前一样,在前院儿叫来高郎中仔细询问。 “嗯,上午的时候,高郎中就来给妾身请过脉了,说是一切都好,”维珍道,一边取了帕子擦手,一边问四爷道,“四爷要在妾身这里用晚膳吗?” 四爷摇摇头:“你跟月华、小西瓜一道用膳吧,爷就不陪你们了。” 就是不放心,还是进来站一站,瞧瞧维珍。 维珍点点头:“嗯,等下我让人把辣椒酱跟梅子给送到前院儿去,四爷带着路上吃。” 四爷看着桌上维珍快要挑好的梅子,布袋子里的梅干形状各异,罐子里的却都是规规整整,这些是特意挑出来给他带的。 四爷捏了一颗梅子送到嘴里,不大能吃酸的男人,登时被酸得眉头紧皱。 看的维珍有些担心:“要不,梅子就不带了?” 四爷把梅干咽下,笑着摇摇头:“带上,饭前吃两颗,兴许还能多吃一碗饭呢。” 酸点儿算什么,他可是扎扎实实咂摸出了被偏爱的味道呢,所以就觉得这梅子好吃得紧。 维珍笑着点头:“成,那就带着,不过也不能多吃,你胃不好,仔细吃多了难受。” “嗯,知道了,”四爷俯下身,亲了亲维珍的额头,轻声道,“爷等会儿再来陪你。” 维珍一怔:“四爷今晚不回前院儿吗?” 明儿一早还要早起赶路呢,自然是住在前院儿更方便。 四爷一脸失望:“怎么,珍珍这是腻味爷了?” “自然不是,”维珍摇摇头,仰着头看着四爷,小声道,“你是我的敬亭山呀。” 永远看不厌、永远默默给我依靠的敬亭山呀,所以,怎么会腻? 敬亭山? 四爷一怔,旋即就反应了过来,顿时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议,他俯下身,轻轻亲吻维珍的发旋,再开口,声音也柔软得不成样子。 “珍珍,你也是爷的敬亭山。” 永远看不厌、永远陪着他给他慰藉的敬亭山。 明明一颗心又软又甜,鼻子却酸得很,维珍伸手想要环住四爷的腰,隆起的小腹却让她没能成功,维珍的鼻子就更酸了。 每回大着肚子的时候,四爷都不能陪在身边,从前怀小西瓜的时候,也是七八月份,四爷也是伴驾塞外,这回又是。 “在外面好好照看自己,回来的时候别……太瘦了,”维珍吸了吸鼻子,又道,“我之前跟你撒谎了,你黑了、瘦了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看,你现在就是颜值巅峰,我最满意了,你要尽量维持下去。” “就知道你是个小骗子!”四爷闻言不由笑了,在维珍跟前蹲了下来,双手捧着维珍圆鼓鼓的肚子,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仰头看着维珍,“小家伙现在长耳朵了吧?” 维珍点点头:“肯定长了呀,这都六个半月了。” 四爷点点头,又亲了一口维珍的肚子,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里面的小家伙训话:“小丸子,阿玛这阵子不在家,拜托你好好儿陪着额娘,就像你二哥哥从前那样。” 哪有这样当爹的?都给未出世的孩子派上活儿了。 维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翻着翻着就觉得眼睛湿湿的,她忙得仰起头。 回回四爷一出门,她就哭唧唧的,真是没出息极了,她一点儿都不想让四爷瞧见。 然后维珍就听着四爷又开始给自己派活儿。 “记得给爷写信,”四爷握着维珍的手,柔声道,“多写点儿,爷不嫌你字丑。” 维珍闻言顿时嘴角一阵抽搐:“……慢走不送!” 这回掉一滴眼泪她就是猪! …… 维珍到底还是做了一回猪。 第二天四爷难得又是五更起,维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伺候四爷早起。 换在平时,四爷是绝对舍不得让维珍辛苦的,尤其维珍如今还是双身子,可是这回四爷没拦着。 看着维珍挺着肚子围着自己转来转去,从梳头扎辫子,到给自己穿衣系腰带,甚至连靴子都是维珍给拎到四爷面前。 第535章 她今天跟鸡类不共戴天! 维珍难得伺候了个全套。 待把玉佩给四爷戴好,再没什么可忙活的了。 维珍低着头,正慢吞吞捋着穗子,然后就被四爷捏着下巴亲住了,难得一点儿都不霸道,吻得柔情似水。 维珍想伸手攀着他的脖子,却因为身高还有圆鼓鼓的小腹没能成功,维珍恼的很,顿时就不想亲了,正要把人推开,四爷却先一步弯下腿,主动拉着维珍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维珍这才满意,环着四爷的脖子,又是一番浓情蜜意。 “主子爷!该走了!” 苏培盛的声音,打外头传进来。 四爷没有理,又捧着维珍的脸亲了一会儿,然后才依依不舍分开,顶着维珍的额头,轻声道:“最迟下个月底,爷就回来,你安心在家待着,有事就给爷写信。” 维珍点点头:“嗯。” “没事儿也能写。”四爷又加了一句。 是不是下一句又是爷不嫌你字丑? 维珍坚决不给他这个恶臭直男再散发福音的机会,赶紧堵住了四爷的嘴,于是两人又亲了一通,待苏培盛又出言提醒的时候,两人才总算分开。 “爷得走了,你再回床睡会儿。”四爷道。 “妾身送送四爷。”维珍道。 打量着维珍泛红的眼,四爷默默叹气,又亲了亲维珍的唇,然后道:“乖,用不着你送,现在就上床。” “嗯,”维珍就没再坚持,在四爷的注视,老老实实上了床,还冲四爷眨了眨眼,“你走吧。” 四爷这才匆匆转身离开,待渐行渐远,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维珍扯着被子把自己蒙了进去。 维珍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自是日上三竿,听见寝房里头的动静,甘草跟茯苓忙得都进来伺候。 “主子总算是起了,大格格跟二阿哥都急得不行呢。”甘草一边将茶杯端给维珍,一边含笑道。 维珍抿了口茶,好奇道:“他们着急什么?着急来给我请安吗?” 甘草闻言顿时一脸尴尬:“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跟二阿哥着急……跟小鸡玩。” 因为之前跟维珍约定好的,两个小家伙可以在早膳后,跟小鸡玩半个时辰的,赶着今天维珍起得比孩子们都晚,大格格跟二阿哥早就吃好早饭了,就眼巴巴等着跟小鸡玩呢。 结果因为维珍还睡着,自是不好放小鸡出笼子,到时候又是鸡飞狗跳的,搞得维珍睡不好。 维珍:“……” 错付了!错付了!敢情她这个老母亲还不如那一窝小鸡崽子! 维珍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引得甘草跟茯苓都不由偷笑。 “等下我要吃醪糟鸡蛋,”一杯水下肚,老母亲的悲痛还没有缓过来,维珍气呼呼地道,“午膳要吃炸鸡腿,晚膳再来个鸡丝小馄饨!” 她今天跟鸡类不共戴天! “是,奴婢这就去。”茯苓领命,当下就去膳房领膳。 待茯苓把早膳领回来,就给维珍带来了个新消息。 “主子,顾大人着人带话,说是女贞姑娘今天下午就能到。” 维珍闻言点点头:“那你等下先帮着把她的床铺给收拾出来。” “是,奴婢遵命。” 维珍做了侧福晋之后,近身伺候的侍婢,可以再添一位,按道理,是由内务府那边把人送过来的,只是维珍更想把这个名额留给女贞。 只是女贞到底是庄子里的奴才,按道理是不该入府伺候的,只是维珍实在中意女贞。 女贞老实勤快,性子也柔和,之前在庄子里小住的那段时间,维珍就对女贞特别满意,要不后来怎么会明里暗里帮着女贞? 肖嬷嬷觉得并无不可,维珍就知会了顾俨,顾俨又把女贞一家摸了底儿掉,确认是户老实人家,入府伺候没有问题。 上回女贞来送蜂蜜的时候,维珍特意把人叫来询问,可愿意来贝勒府伺候,女贞激动的当场落泪给维珍磕头,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其实维珍也很满意的还有能爬树摘花的连翘,只是眼下只能选一个,维珍就挑了女贞,不过送蜂蜜的活儿,维珍留给了连翘,连翘也能多个进项。 第536章 小四……下的蛋 用完早膳,维珍去院子里头散步,就瞧着大格格跟小西瓜正坐在廊下,齐刷刷撑着脑袋盯着墙根儿下的大鸡窝,连她这个额娘靠近,都压根儿没有察觉到。 维珍:“……” 觉累不爱是种什么体验?维珍现在就很有心得。 不过到底才吃了两颗鸡蛋,维珍现在对小鸡的醋意已经消减不少,当下也没有叫两个孩子,就冲着远去的小池子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开闸放鸡,小池子会意,当下就过去打开了鸡窝的小门。 然后伴随着一阵叽叽咯咯,两只羽毛斑斓、精神抖擞的大公鸡争先恐后地就从鸡窝里面冲了出来。 “小一!” “小二!” 同时冲出去的还是大格格跟小西瓜,俩孩子欢天喜地跑出几步,然后齐刷刷蹲在地上,张开双臂,再然后,小一跟小二分别冲进了大格格跟小西瓜的怀里,小鸡脖子甚至还像模像样地靠在孩子的肩膀上。 维珍也是最近才知道拥抱不是人与人的专属,也是能跨物种的。 从一开始的目瞪狗呆到现在的泰然自若,维珍女士表示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小一?” “到!” “小二?” “到!” “小三?” …… 跨物种的拥抱过后,又到了每天姐弟两人点数的时间了,大格格喊名字,小西瓜负责喊到。 “主子,是要去后院儿散步,还是晒会儿太阳?”茯苓询问。 “那就去后院儿散步吧。” 前院儿这么鸡飞狗跳的,维珍也不想待,正要抬脚去后院儿的时候,就听着大格格“咦”了一声。 “小四怎么今天不在?” 维珍心里默默道,她的小四今天也不在呢,这会儿正苦哈哈地骑着马儿晒着太阳吹着风一路向北呢,可费屁股了,指不定还没到地方,从大腿到屁股又被磨破了呢。 哎!这废屁股的差事怕是年年都有呢。 “让我去鸡窝看看……呀!小四下了个蛋!”蓦地身后又传来大格格惊喜的声音。 “弟弟你看,这是小四下的蛋!额娘!额娘,你快来看啊!这是小四下的蛋!” 小四……下的蛋。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 拿走拿走!额娘一点儿都不想看! …… 武格格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随行伺候四爷的一天,自昨儿得了消息之后,武格格就一直云里雾里跟做梦似的。 起先是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跟李嬷嬷再三确认知道事儿千真万确定下来了,武格格就只剩下激动了,不仅激动,武格格心里还有惭愧。 这惭愧是对着福晋的。 这大半年来,武格格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不管是膳房还是洗衣房,真是谁都敢来踩她一脚,偏生她也没有法子反抗。 是啊,拿什么反抗呢? 是找福晋做主还是求四爷主持公道? 她自然哪个都不敢找,所以就只能生生受着。 为什么落到这般田地?武格格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就没有一日不后悔的。 她当初就不该巴巴地跟李格格示好,要不然的话,自己虽然无宠,可是在后院儿也能过安生日子。 只是她偏生一时冲动,既没有搭上李格格,更惹怒了福晋,不过才大半年而已,往后的大半辈子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一眼都能看到头。 怨恨福晋吗? 自然是怨的,只是说实话,她一个小格格怨不怨的,对人家福晋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有,也只敢在心里偷偷怨着。 不过武格格更多的是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福晋竟然给了她随行伺候主子爷的机会,武格格的绝望跟怨恨,通通不见了,就只剩下受宠若惊了,毕竟她都已经做好了被福晋磋磨到老的准备了。 “妾身多谢福晋!多谢福晋!”武格格一时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甚至都要给李嬷嬷下跪。 李嬷嬷眼里都是满意,当下赶紧伸手扶住了武格格,然后含笑道:“格格这是在做什么?奴婢如何担得起格格这样大的礼?格格这可是在折奴婢的寿啊!” 第537章 什么叫雪中送炭啊? 武格格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脸羞愧,忙不迭又道:“那我这就去给福晋磕头谢恩!” 武格格要去正院儿,却又被李嬷嬷给拦住了:“格格留步,福晋如今正在给主子爷张罗行礼,怕是不得空见格格呢,不过格格的谢意,奴婢一定代为转达。” 武格格使劲儿点头:“如此,就多谢嬷嬷了。” “奴婢不敢,还请格格好好儿准备着,若是主子爷满意格格的伺候,格格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李嬷嬷含笑道,说到此处,李嬷嬷顿了顿,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发沉了,“自然,福晋也是盼着能有个可心的人伺候主子爷。” 武格格一怔,旋即点头道:“妾身不会让福晋失望的。” “如此就皆大欢喜了,奴婢这里预祝格格心想事成,”李嬷嬷含笑道,一边冲武格格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嬷嬷慢走。” 李嬷嬷退了下去,武格格才总算捂着脸,激动地哭了出来,一边的佳音跟佳期,也都纷纷红着眼。 “主子,快别哭了,明儿一早就要随主子爷出门了,仔细哭肿了眼。”佳音忙过来劝道。 武格格不敢哭了,好不容易才得到随行伺候主子爷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儿抓住,若是哭肿了眼,叫四爷瞧见不喜,可怎么好? 当下武格格忙不迭擦干了眼泪,又急匆匆起身去内间洗了脸,对着镜子再三确认眼睛没有肿,这才松了口气儿,只是瞧着眼底的乌青,武格格又愁眉不展。 这半年,她总是睡不好,从前根本就没有黑眼圈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有了黑眼圈,平时瞧着还不觉得厉害,但是武格格现在就觉得这黑眼圈浓得吓人。 武格格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然后忙得取来粉盒,仔仔细细照着镜子搽粉。 还好,能用粉遮住。 武格格松了口气儿,放下粉盒,又赶紧吩咐佳音跟佳期:“快去给我挑路上穿的衣裳,多挑几件,颜色要……鲜亮点儿的,最好是红的。” 上个月,大格格过生辰,侧福晋就身着一身茜色的旗装,那天,四爷的视线就没有从侧福晋身上挪开过,显然是喜欢侧福晋的那件茜色旗装。 武格格就想着得投其所好。 佳音佳期领命,当下就忙得去挑衣裳,只是挑来挑去,都是前两年做的衣裳,料子倒都是好料子,只是穿的时间长了,难免显旧,而且上头丝线也有些松了。 武格格今年虽然也做了新衣裳,可是得到手的衣料都是灰扑扑的,武格格平时都不想穿,更别说是随主子爷出宫伺候了。 难道要带这些旧衣裳上路吗? 武格格皱着眉看着面前这一堆半新不旧的衣裳,急得冒汗。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着太监来报,说是福晋派人送衣裳来了。 来送衣裳的是碧乔,托盘里头对这四套衣裳,件件都精美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碧乔道:“这是福晋赏格格的,福晋说,都道是人靠衣装,她盼着格格能抓住机会,一朝扬眉。” 什么叫雪中送炭啊? 武格格真是感激得无以言表,一边叫佳音收下衣裳,一边吸了吸鼻子,跟碧乔道:“虽然福晋繁忙不得空见我,可我还是想着去想福晋道谢,哪怕就是给福晋磕个头都行。” 碧乔却一脸为难:“主子爷正在与福晋用膳,格格若是这个时候去的话……” “那等我回来再去给福晋磕头谢恩!”武格格忙道,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去搅扰主子爷跟福晋用膳呢? “那奴婢就不打扰格格了,奴婢明儿一早再来伺候格格。”碧乔福身道。 明儿一早……再来伺候格格? 这下子屋子里面,除了碧乔之外的人,通通愣住了。 佳音悄悄看了一眼武格格,然后又转向碧乔,赔笑道:“有我们伺候格格就是了,哪儿用得着麻烦姐姐?姐姐一向是伺候福晋的,福晋身边哪儿少得了姐姐?” 第538章 她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碧乔却道:“这是格格第一次随行离京伺候主子爷,福晋免不了担心格格年轻没经验,也怕格格出了岔子,惹恼了主子爷,到头来遭罪的还不是格格?故而福晋便派奴婢这一路伺候格格,也好能帮衬一二。” 从前宋格格随行伺候主子爷,也没听说福晋派心腹一路跟着的啊? 说是帮衬她,可……可不就是盯着她吗? 可盯着她什么呢? 这回伺候主子爷的机会可不就是福晋给的吗?所以福晋对她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福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格格心里起伏不定,但是却哪里敢违拗福晋?所以当下也只是点点头:“还是福晋想的周到,劳烦姑娘,代为谢过福晋。” “是,奴婢告退。” 碧乔走了,留下武格格等人半晌无语。 武格格直勾勾盯着托盘上的一摞衣裳,蓦地,抬头看向了佳音跟佳期,蹙着眉道:“你们说,福晋到底为什么要派碧乔盯着我?她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难不成还是担心她会投向侧福晋? 这怎么可能呢?她哪里敢背叛福晋第二回? 佳期一脸茫然,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可能真的是福晋的一番好意?” 佳音却是眉头紧皱。 好意?她可看不懂这样的好意。 武格格摇头不语,继续对着衣裳发呆。 …… 武格格心怀着五分期待五分忐忑上了路,碧乔果然随行伺候,成日对着客气疏离的碧乔,武格格别提多难受了,只是很快,武格格就顾不上碧乔了。 什么叫舟车劳顿,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武格格,这下子可总算是领教到了。 日日赶路不说,还正是这秋老虎的天气,别说武格格受不了,碧乔跟佳音两人也够呛,主仆三人每天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熬着,没有中暑病倒就已是万幸,哪里还有心思琢磨别的? 武格格赶路受不了,但是跟四爷比起来,那真是算不得什么。 这回圣驾倒不是直奔木兰围场,而是先去盛京。 今年是圣祖皇帝努尔哈赤诞辰一百四十周年,八月十一又是其祭日,万岁爷的意思是亲自前往盛京福陵祭奠。 圣驾甫一离京,万岁爷就把四爷叫到了驾前,给四爷分派的差事。 “正好年初你才去过福陵巡视修缮情况,那边的情况你最清楚,这回也由你打头阵,先到福陵准备祭拜事宜,”万岁爷打量着四爷,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就是不知道这奔波之苦,你吃不吃得消?” 四爷忙不迭跪了下来,朗声道:“儿臣愿为皇阿玛驱使,必当尽心竭力,不叫皇阿玛失望!” “不错,就得有这份决心,朕才能放心把事儿交给你办,”万岁爷一脸满意,抿了口茶,又缓声道,“等这趟回来,也能着手准备治河的事儿了。” 治河? 那自然就是永定河了。 所以皇阿玛已经有了决断,是要治理永定河的,而且……也已经属意让他参与了吗? 四爷一颗心登时就“砰砰”直跳,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为了这事儿,他足足花了大半年的功夫呢,到底是功夫不负苦心人。 只是面儿再如何隐忍,眼中却还是有一丝惊喜稍纵即逝,旋即四爷对着万岁爷又毕恭毕敬道:“儿臣多谢皇阿玛教诲,自当铭记于心!” “去吧。”万岁爷摆摆手。 “儿臣告退!” 于是圣驾启程的第一天,四爷就先一步率人赶往盛京,一路上快马加鞭,花了四天时间抵达盛京,也顾不上休息,然后就忙着张罗着祭祀准备事宜。 说起来,这样差事他从前也没少做,所以也算是得心应手,赶在圣驾抵达的前一天,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第二日,四爷又起了个大早,率当地皇族亲眷以及官员迎驾,天不亮出的门,等回到下榻行宫,天都已经擦黑了,四爷的脚步都是沉的,更是连句话都不想说。 接连忙了小半个月,四爷真是一身疲倦。 第539章 撒尿圈地的小狗 接连忙了小半个月,四爷真是一身疲倦。 苏培盛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只是四爷却没什么胃口,让苏培盛先去准备洗澡水。 又是脚不沾泥忙活一整天,这一身的汗臭味,四爷自己都忍不了。 苏培盛很快就备好了洗澡水,四爷也没叫苏培盛进去伺候,一个人进了内间,待长袍退去,四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左胸口,半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临行的前一晚,小妮子下狠嘴,在他左胸口重重咬了一口。 虽然一直牙尖嘴利,但是维珍知道分寸,也舍不得用劲儿,但是那晚维珍的力气却很大,虽然没有出血,但是第二天,左胸口的印记就特别明显,还微微红肿着。 四爷看着那明显显的牙印儿,哑然失笑,这醋劲儿大的小妮子,分明就是故意的。 带着这么一大块明显的牙印,别说是让别的女人看了,便是苏培盛,他也不肯让瞧的。 维珍的行为,让四爷想到了撒尿圈地的小狗…… 不对,他怎么能往那儿联想呢? 那维珍成什么了?他又成什么? 呸呸呸! 四爷赶紧啐了几口,然后抬脚进了浴桶,被温热的洗澡水包裹着,四爷才总算觉得舒坦些,一边仰着头对着房梁出神,一边下意识地伸手一遍遍抚摸着左胸口。 就算维珍再牙尖嘴利,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牙印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之前每天瞧着胸口明晃晃的牙印儿,四爷都会在心里吐槽维珍实在是恃宠生娇不像话,也真是欠收拾,但是等牙印儿彻底消失不见了,四爷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都出门快半个月了,小妮子怎么还不给他写信呢? 从前是格格,没法子给他写信也就罢了,如今都已经是侧福晋了,自然是能给他写信的,怎么也不给他写信呢? 真的就……一点儿都不想他吗? 算了,不想就不想,反正他也一点儿都不想她! …… 待四爷沐浴完毕从内间出来,苏培盛就发现四爷的脸色可比进去时候的还要难看,心里还挺纳闷儿,怎么主子爷洗个澡还把自己给洗生气了呢? 当然他也就敢心里想想,哪里敢问四爷,当下苏培盛忙不迭去了帕子来给四爷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禀报:“启禀四爷,武格格已经安顿下来了。” 武格格是随着圣驾,今天才到的盛京,自然住进了四爷如今下榻的行宫小院儿。 四爷继续闭目养神,嘴都没张。 苏培盛也就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方才武格格特地打发身边伺候的佳音过来一趟,找苏培盛打探着,武格格方不方便过来给主子爷请安。 瞧着四爷这态度,自然是用不着武格格跑这一趟了。 想想武格格也怪可怜的,入门都两年了,还从未伺候过主子爷,好不容易得了随行伺候主子爷的机会,但是主子爷也对她却没有半点儿想法。 不过武格格可不可怜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主子爷床帏里头的事儿,他是不要命了才敢置喙! 擦干了头发,四爷才慢吞吞来的饭桌前,恹恹地打量着桌上的六菜两汤,是真的没有胃口,许是太累的缘故。 对此,苏培盛也有应对之策,当下就麻利地舀了几勺辣椒酱,然后端到四爷的面前。 这回伴驾出行,这辣椒酱可是立了大功,四爷一直都是只要疲惫,就没什么胃口,所以每回伴驾都得瘦上一圈,但是这回,只要有辣椒酱,四爷的胃口就不会差,所以目前为止,四爷都没有瘦呢。 也不知是辣椒酱下饭,还是侧福晋下饭,苏培盛在心里默默感慨。 四爷盯着面前的辣椒酱,半晌,蓦地抬头看向苏培盛,那眼神顿时让苏培盛打了个寒颤。 “爷说了要吃这个了吗?”四爷语气凉嗖嗖的。 “是!是奴才自作主张!奴才这就给撤下去!” 来不及想主子爷为什么发疯,苏培盛赶紧地就端起了小碗,正要端走的时候,就听着自家主子爷,又凉嗖嗖地开口。 “爷让你端走了吗?” 第540章 京师来的书信? 苏培盛:“……” 所以,你要不要想好再说话?故意折腾奴才很有意思吗? 奴才也是人啊!奴才也有心啊! 看着端着辣椒酱,一脸可怜杵在原地的苏培盛,四爷心里也觉得没意思,当下沉着脸道:“搁这儿吧,拿都拿来了。”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赶紧把辣椒酱放下,又麻利地退到一旁,打定主意,暂时忘掉人类的身份做一棵植物。 也不知四爷怎么突然这么大的火,他可不能这个时候惹到了四爷,没得又得屁股开花。 苏培盛打算做棵安静的植物,但是四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吃了半碗饭,四爷就放下了碗筷,一边接过帕子擦手,一边状似随意问:“京师最近都没有来信?” 苏培盛一怔,旋即躬身道:“回主子爷的话,三日前,福晋派人给四爷送了一箱换洗衣物来,当时还有福晋给四爷的亲笔信。” 这事儿他当时就禀报过四爷了啊,而且福晋的亲笔信四爷不也已经过目了吗? 谁问三日前的事儿了? 他问的是最近!最近! 这奴才怎得如此蠢笨?! 四爷一边把手里的帕子丢在桌上,一边蓦地起身,抬脚就冷着脸往书房走。 苏培盛把帕子捡起来,盯着四爷气咻咻的背影,不管是心里还是脸上,都是满满的不安。 所以,主子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 苏培盛小心翼翼沏了杯茶,正想着给四爷送进书房里头去,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培盛忙不迭放下茶杯,赶紧来到门前,拦住了正大步朝这边走来的古德禄。 “苏公公,这是怎么了?”去路被苏培盛拦住,古德禄一脸纳闷。 “主子爷现在人在书房呢,你要是没有要紧的事儿,那就明儿再过来吧。”苏培盛压低声音跟古德禄道。 苏培盛也是好心,也不知四爷在发什么邪火,苏培盛这是怕古德禄会受池鱼之殃。 古德禄看了看手上捧着的锦盒,以及一封厚厚的信,面露踟蹰。 “苏公公,这是才从京师送过来的……” 所以,这算不算是要紧的事儿? 听古德禄这么一说,再看他手里捧着的密封锦盒跟书信,苏培盛茅塞顿开,方才四爷问什么来着? 不就是问有没有京师来的信嘛。 “给我吧,我给主子爷送进去,你快回去歇着吧。”苏培盛忙道。 “那就有劳苏公公了。” 古德禄交了东西就退下了,苏培盛则捧着书信跟锦盒快步来到了书房门前,抬手轻轻叩响房门。 “进来。”房中传来四爷不耐的声音。 苏培盛推门进去,不等四爷发问,忙不迭地把锦盒跟书信呈上,一边恭恭敬敬道:“启禀主子爷,这是京师将将送过来的,请主子爷过目。” 京师来的书信? 四爷闻言,顿时心头一跳,迅速地拿眼瞥了一眼,旋即目光又落到手上的书本上,顿了顿,才漫不经心道:“放这儿吧。” 苏培盛赶紧把锦盒跟书信放下,然后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关门声甫一传来,四爷忙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迫不及待地拿过了书信打开,待里面的内容映入眼帘,四爷登时就是一愣。 他这才走了多久?维珍的字……怎么退化到了这种地步? 亏他从前还觉得维珍写的字像狗爬,现在竟是连狗爬都比不上了,东一笔西一笔的,乍一看都不像是字,仔细一看,还是不像…… 不对,这是大格格写的! 大格格都会写字了! 四爷顿时又一脸喜色,然后费劲地辨认着纸上的笔迹,只是费了半天的劲儿,他也就勉强认出几个字儿来。 “阿……对,是阿玛,小一、小二……小四……”四爷对着手中的澄心纸,眉头紧皱,喃喃自语,“后面这个圆圈是什么?” 起早贪黑在上书房埋头苦读十几年的四爷,头一次在认字儿这事儿上遇到了苦难,还是比天高的困难。 费了半天的劲儿,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四爷决定暂时放弃攀登高峰的挑战,然后放下了大格格的信,转而又从信封里取出了一封。 第541章 知道这妮子野,竟没想到会这么野! 这回倒是精简许多,一打开,四爷就瞧见满张纸上都是……疑似禽类的不明生物。 四爷数了下,整整十四只呢。 看的四爷又是叹气,又是好笑。 这臭孩子,也不说想阿玛了,又写又画的竟都是小鸡,老父亲简直不要太伤心。 伤心归伤心,老父亲还是对着两页乱七八糟的内容看了好半天。 平时维珍是会在沙盘上教大格格写写画画的,四爷倒是没想到,现在大格格都能拿笔了,心里还是很惊喜的。 四爷当即就打定主意,这回回京给大格格的礼物就定下来是一套笔墨纸砚了,至于玩具之类的…… 嗯,也不能少! 他大闺女才刚刚四岁呐,就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放下这两封信,四爷又从信封里取出最后一封,这回总算不是满页乱飞了,是维珍的字迹呢,四爷一展开,就忍不住嘴角上翘,然后看着看着嘴角就又耷拉了下来。 原来维珍担心四爷看不懂大格格的信跟小西瓜的画,没错,画画的是小西瓜,所以维珍又帮着两个孩子翻译了一遍。 信的内容就是,俩孩子欢天喜地跟四爷报喜,小一、小二又长个儿了,小一甚至都能扑腾上桌了,小二也不甘示弱,最近也在努力扑腾翅膀。 不过最叫俩孩子惊喜的还是小母鸡小四,都能下蛋了呢! “……等阿玛回来,我们请阿玛吃小四下的蛋!” 哦,他知道了。 这就……完了? 四爷把信放下,满眼都是幽怨。 孩子对他都有这么多话说,又是写又是画的,那个小没良心的,就没有话跟他说? 赌了一会儿气,四爷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手掌大小的锦盒上,顿了顿,然后伸手拿了过来,撕开上面的密封封条,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打开,再然后…… 四爷的脸红了。 手指颤颤地从里面拿出一件粉白色绣鸳鸯的……肚兜。 知道这妮子野,竟没想到会这么野! 四爷对着手上的肚兜脸红心跳了半天,然后东张西望,再然后小心翼翼凑了过去,鼻子深深一嗅,肺腑里头顿时都是淡淡的玫瑰香,好像……还不止玫瑰香。 也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 咳咳! 四爷有点儿晕头转向,还有点儿口干舌燥,看了眼桌上空了的茶杯,他忍着没有叫苏培盛,轻轻打开叠的整整齐齐的肚兜,然后就瞧见里面还有一颗……心? 确切的说,是用纸叠出来的心。 一看就是维珍的手笔,那妮子的新奇点子多了去了,不过…… 通通都用在他的身上! 四爷觉得很新奇,搁在手里看了半天,然后才依依不舍拆开,待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四爷嘴角渐渐浮起了一抹温和的笑。 “盛京敬亭禛: 见字如晤。 你走之后,月亮圆了又缺,待下一次月圆便是中秋,给你写完信,我就该准备做月饼了,月华要吃莲蓉馅儿的,小西瓜要吃鲜肉的。 至于小丸子……人家不爱吃月饼,还是爱吃丸子呢。 知道你最爱枣泥跟奶黄,到时候做好等你回家品尝。 另,葡萄架上最后一串葡萄也给你留着。 再另,知你奔波辛苦,却还忍不住盼你想我再三(*╯3╰)。 京师敬亭珍亲笔 康熙三十八年八月七日 一页纸,数行字,四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多写几张。 半晌,四爷饶有兴致地将信纸沿着痕迹又折回成心形,让回了锦盒内,至于那件肚兜…… “主子爷?”蓦地,门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四爷旋即将肚兜塞进了袖子里,轻咳一声,然后沉声道:“进来。” 苏培盛端着茶杯进来,恭恭敬敬将茶杯放到桌上:“主子爷,请用茶。” 用茶?用什么茶? 他现在只想回房睡觉! …… 四爷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就特别神采奕奕,胃口也好了,就着辣椒酱,一口气吃了两碗鸡丝粥外加四个肉包子。 苏培盛一边松了口气儿,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果然是消耗了体力,这胃口自然就好了。 第542章 苏培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不仅胃口好,四爷的脾气也变好了,因着今天的早餐可口,就大手一挥赏了师傅一把金瓜子,连苏培盛都跟着沾光,也得了一把金瓜子的赏赐。 天知道,被罚月钱都罚出阴影的苏培盛,拿到这把金瓜子的赏赐是有多激动,以至于冷不防见到武格格的时候,苏培盛的心情也没有变差,对武格格的态度是相当的和颜悦色。 “不知格格造访,所为何事?”苏培盛问。 武格格抿了抿唇,然后小声道:“既是到了盛京,自然是要向主子爷请安的,有劳谙达为我通传一声。” 武格格是出发第三天才知道四爷先一步赶往盛京的,自然这一路上就压根儿没有跟四爷见面的机会,更别说是伺候四爷了。 武格格自然失望,也很是着急,最迟八月底圣驾就会抵京,要是不趁着在外头跟四爷攒攒情分,等回到京师,她哪里还有伺候四爷的机会?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武格格别提多煎熬了,好不容易到了盛京,头一件事儿,自然是要来见四爷的。 昨晚她打发佳音来找苏培盛探探口风,自己则装扮一新,就巴巴地等着四爷召自己过去伺候。 旷了将近半个月,龙精虎猛的四爷难道……就不憋火? 只是佳音回来却说,四爷劳累已经歇下了,武格格自是失望,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到底是坐不住了,这回都没让佳音过来通报,自己就巴巴地来了。 苏培盛打量着装扮一新、满脸期待的武格格,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 论起来,武格格的相貌不输侧福晋,可就是偏偏入不得四爷的眼。 这不,四爷宁愿晚上自己动手……去火,都没想着要武格格过来伺候呢。 是的,自己动手。 昨夜,听到四爷叫水,苏培盛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主子爷这也没叫武格格来伺候啊,叫什么水啊? 待端着温水毛巾进去的时候,苏培盛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放着貌若春花的武格格不碰,四爷倒自己忙活起来了,忙活着换床单的苏培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就四爷的态度,武格格这趟远门九成九…… 不,是十成十是白出了。 不过,武格格到底也是四爷后宅的老人儿了,苏培盛也不会扫她的面子,所以当下颔首道:“是,有劳格格在此稍候。” 武格格忙道:“有劳谙达了。” 瞧着苏培盛转身进房,武格格就松了口气儿,心说能见到四爷、让四爷知道还有自己这个人就好了。 很快,苏培盛就从屋里出来了,武格格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只是苏培盛的话,却一下子让武格格的心跌到了谷底。 “格格,主子爷这会儿没功夫见您,您还是先回吧,等主子爷传您再过来吧。” 等主子爷传? 她都等了两年了,可曾等到过? 武格格心里满是苦涩,强打精神跟苏培盛道谢:“有劳谙达了。” 佳音扶着武格格走了,苏培盛又转身回房。 他说的没错,四爷的确是没空见武格格,这会儿四爷正在书房里头忙活呢。 “苏培盛!” 苏培盛闻声忙不迭推门进去:“奴才在。” 四爷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一边仔仔细细封好,一边吩咐道:“这就让古德禄快马加鞭送回京师。” 四爷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小几前,将小几上的一个包袱打开,然后将书信放进去,又动手仔仔细细将包袱给系好。 “还有这个包袱,一并送到侧福晋手里。”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接过包袱,然后就退了出去,一路去找古德禄,一路对着手里的包袱满心疑惑。 方才四爷打开包袱的时时候,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里面除了一件四爷的贴身寝衣,可就再没有别的了。 四爷好端端地把自己的寝衣送给侧福晋做什么? 还得快马加鞭? 一件寝衣……有这个必要吗? 第543章 小奶声真可爱 就算四爷不在京师,中秋节福晋也是要入宫给德妃请安的,自然也得送上孝敬,之前福晋给四爷写信,为的就是这事儿。 福晋拟的礼单,四爷一向是要过目的,事关德妃,四爷一向很重视,福晋自然一早就得准备起来。 按理说维珍身为侧福晋,也该一并入宫给德妃请安的,只是她如今八个月的身孕,实在是不便出门,德妃就算再不通情理,也不会这个时候逼着维珍入宫。 所以中秋节这天,福晋一早就入宫了,留下维珍在家主持家宴。 说是家宴,其实也就只有她跟宋格格,以及三个两边的三个孩子,至于几个侍妾,维珍也没有落下,吩咐大师傅也做了一桌席面,给送了过去。 搬进贝勒府之后,三位侍妾就被安排住进了一个小院儿,就挨着宋格格的小院儿。 待维珍午睡醒来没一会儿,宋格格就带着二格格过来了。 听着甘草的通报,维珍还有些意外,倒是没想到宋格格会来这么早,然后就吩咐甘草先去宋师傅那边取点好克化的糕点来,好给二格格当零嘴。 “再把上午烤的蛋糕也端几块来。”维珍又吩咐道,记得上回二格格很喜欢吃蛋糕。 “是,奴婢遵命。”甘草旋即就退了下去。 “侧福晋吉祥!” 宋格格领着二格格进来,自己给维珍行过礼之后,又忙得去催二格格:“月灵,快给李额娘行礼。” 二格格这回明显有长进,进门都没哭,只是还躲在宋格格的身后,被宋格格催了两回,才怯生生地探出脑袋,小声叫了一声“李额娘”。 小奶声真可爱。 维珍不由就笑了:“欢迎二格格又来李额娘家做客呀。” 二格格明显有些害羞,又躲到了宋格格身后,维珍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二格格的小脑袋瓜儿,一边含笑跟宋格格道:“二格格真是愈发可爱了。” 宋格格闻言也不由笑了:“别看她上回在侧福晋这里虽是又哭又闹的,但是回去之后,就闹着要再来侧福晋这儿找姐姐哥哥玩呢。” “那姐姐怎么一直不带二格格过来呢?” “侧福晋如今正是双身子,最需静养的时候,怎么好让她过来搅扰?”宋格格忙道。 维珍打量着怯生生羞答答的二格格,不由在心里感慨道,一只小树懒,还是离不开额娘的小树懒,再吵能有多吵? 能跟她的那对鸡飞狗跳的儿女比?还是能跟十四只鸡崽子比? 正跟宋格格说着话呢,甘草拎着食盒进来,从里面端出几碟子精致糕点,待瞧着甘草最后端出一碟子蛋糕的时候,小树懒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小嘴也开始顾蛹起来。 维珍忍不住嘴角上翘,给甘草使了个眼色,甘草会意,当下取了个小碗,夹了一块蛋糕放进去,然后送到二格格面前,一边含笑道:“二格格,这是新出炉的糕点,您快尝尝吧。” 二格格没拿,仰起头巴巴地看着宋格格,瞧着宋格格点头,二格格才接过小碗,还有甘草递过来的小勺子,然后用勺子挖着,一口口安安静静地吃。 “等会儿给二格格送些蛋糕过去,还有新做的月饼,每样都挑几块,一并送过去。”维珍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甘草领命。 “多谢侧福晋。”宋格格忙福身道。 “几块点心的事儿,也值当姐姐使这么大的身段?”维珍道,摆摆手让宋格格坐了下来,一边又含笑道,“姐姐给大格格做的裙子,大格格别提多喜欢了,第二天就穿上了呢。” 今年是闰七月,大格格就过了两回生辰,自然第一次是大张旗鼓过的,第二次就是维珍关起门来自己给大格格过的,可是宋格格两回都送了礼,维珍心里也挺感激。 “大格格喜欢就好,”听维珍这么一说,宋格格也挺高兴,一边又道,“眼瞅着天儿就冷了,我正准备给月灵做夹袄呢,若是妹妹不嫌弃,我给大格格、二阿哥也一并做了。” 第544章 田侧福晋 维珍没有拒绝,当下笑着点头:“那就麻烦姐姐了。”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跟宋格格不对付,但平心而论,宋格格其实是整个后院儿最好相处的人。 她刚穿过来的时候,跟宋格格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可即便那样,大格格过生辰的时候,宋格格也会亲手做了肚兜送给大格格。 从前宋格格轻易不肯带二格格出门,现在倒是肯一早带二格格来她院儿里。 宋格格没有依附她的想法,也不会明里暗里打探四爷的喜好,不过是盼着二格格日后能有个依靠,既希望二格格能讨她的喜欢,也盼着二格格能跟大格格、小西瓜多些手足情分。 同为母亲,维珍能够理解宋格格。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是一阵“咯咯哒”的声音,二格格顿时放下了勺子,瞪着眼四处查看,连宋格格也好奇问了一嘴:“这是……鸡叫吗?” 她是有耳闻,听说大格格跟小西瓜养了不少鸡,只是每次过来的时候,也没亲眼见到。 维珍:“……” 没错,是鸡叫。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小四这是……又下蛋了。 维珍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尴尬,打量着二格格正盯着她,一脸求答案的模样,维珍笑了笑:“是鸡叫呢,二格格想不想去瞧瞧?” 二格格没说话,只是忙不迭又转脸去看宋格格。 “去吧!”宋格格点点头。 宋格格其实有些担心鸡会啄了二格格,只是当着维珍的面儿倒是不好说,不过到底是叮嘱了乳母,好生看着二格格。 二格格旋即就迈开小短腿,迫不及待朝外走去,乳母忙跟了上去。 二格格才走,肖嬷嬷就匆匆进来了,福身禀报:“启禀主子,五爷府的人来了。” 维珍一怔:“五爷府的人?是顾大人传话进来的?” 这个日子,五爷府的人来,想必是来送中秋节礼的,若是五爷派人来,自然由前院接待,若是五福晋派人来,那当然是福晋接待,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回主子的话,是顾大人传话进来的,”肖嬷嬷道,又忙得给维珍解释,“是五爷后院儿的刘侧福晋打发人来给主子送的礼。” 原来是刘侧福晋。 她跟刘侧福晋是前后脚被册封的,平级之间倒是能有往来。 只是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她跟这位刘侧福晋都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面儿都没有见过,维珍也没想到,刘侧福晋会主动来给自己送礼。 八成是五爷的意思。 五爷跟四爷一贯交好,又是跟五公主更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一向跟四爷府上走动频繁。 既是顾俨来传话,那便是这节礼没有问题了。 “既然如此,就由嬷嬷出面,收下吧。”维珍道。 “是,奴婢遵命。” 肖嬷嬷旋即退下,然后没过多久,便神色古怪捧着个东西进来。 “主子,这是……田侧福晋派人送来的帖子,说是三日后在府上设宴,请主子前往赴宴呢。” 维珍闻言一怔:“哪个田侧福晋?” 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肖嬷嬷回道:“回主子的话,是三爷府上的田格格,今儿上午才接到的册封旨意。” 肖嬷嬷这话一出,就听到“啪!”的一声,闻声看去,原来是宋格格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旗装的下摆都湿了一片。 “姐姐没有烫着吧?”维珍忙得询问。 “没有,让侧福晋担心了,”宋格格道,面色明显是不大好,低头打量着地上的碎片,顿了顿,又看向维珍,“妾身先回去更衣了,还望侧福晋见谅。” “姐姐请便吧,”维珍点点头,“甘草,去取件披风送宋格格回去。” “是,奴婢遵命。” 瞧着宋格格福身告退,维珍总觉得她有些心事重重,不过就是打碎了个杯子,至于吗? 肖嬷嬷唤人进来打扫干净,然后将帖子送到维珍手里,维珍打开一看,果然是田侧福晋下的帖子,请她八月十八过府参加她的册封喜宴。 看完帖子,维珍看向肖嬷嬷,问道:“这位田侧福晋很得三爷的宠爱?” 第545章 万岁爷倒是知道心疼儿子 当初,她被册封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办册封喜宴,一则是她这头一位侧福晋实在不好再张扬了,二则是她正怀着孩子,人多嘈杂的,怕有个闪失,三则是,实在没人可请。 在这里,人情来往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就比如说,大阿哥的周岁宴,那受邀的,除了福晋的娘家女眷,剩下可都是一众福晋了,没听说过福晋设宴,会请其他皇子妾室参加的。 同理,她这个侧福晋设宴,那请的自然也得是侧福晋,只是当时,她就是唯一一位侧福晋,还能请谁? 再者,就是娘家那边,李父李母都远在福建,就一个嫂子是娘家女眷人在京师,难不成,大张旗鼓的设宴,就只请一位嫂子?这传出去,不定得被人怎么笑话。 在她之后,五爷府上的刘侧福晋也没有设什么册封喜宴,倒是三爷府上的这位刘侧福晋,瞧着是要大张旗鼓设宴了。 帖子都送出来的,自然是三爷已经点头了的,维珍就琢磨着,这位田侧福晋应该很得宠。 肖嬷嬷道:“回主子的话,诚郡王如今膝下五子,田侧福晋是二阿哥之母。” 所以田侧福晋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就被三爷巴巴地请封侧福晋了? 啧,果然得宠。 维珍心中感慨,却又一脸疑惑道:“可是万岁爷现在不是在塞外吗?这圣旨又是怎么下的?难不成是万岁爷临行前就定下来的?” “应该是这样。”肖嬷嬷点点头。 维珍对着手里的帖子半晌无语,然后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在请封侧福晋这件事儿上,被四爷跟五爷抢先一步的三爷,想必心里是憋着火的吧,三爷不仅仅是兄长,还是郡王呢。 万岁爷肯定是知道三爷被弟弟们抢了风头,也觉得三爷委屈,所以特地挑在中秋节这天下旨意给田格格册封,可见是事先精心挑好的日子。 什么叫锦上添花啊?万岁爷此举可是给足了三爷面子。 三爷想必是大喜过望,所以圣旨一下,三爷就巴巴地要给田侧福晋办册封喜宴呢。 万岁爷倒是知道心疼儿子,只是从前也没见他有多疼四爷。 维珍将帖子放在桌上,一边吩咐肖嬷嬷道:“你去库房里,挑几样礼品,预备着到时给田侧福晋送去,还有给刘侧福晋的回礼,嬷嬷也着手安排一下。” 她挺着个大肚子,连入宫给德妃请安都不能,自然是不可能去三爷府参加什么册封喜宴,三爷的面子再大能大过德妃的? 真要去了,那她才是疯了呢。 “是,奴婢遵命。” …… 三爷的确因为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心里憋着火。 三爷之前还真是没想过这么着急请封侧福晋,毕竟大爷那边都没有动静呢,而且三爷一贯是个雨露均沾的,对后宅的那些子格格,还真的没有特别偏爱的。 如今三爷膝下五个儿子,除了嫡福晋董鄂氏生了两个嫡子之外,剩下的三个儿子,分别出自两位妾侍,一位格格,也就是田格格,这也足见三爷不是个会专宠的。 但是这些都不要紧! 如今老四跟老五都抢在他前头请封了侧福晋,万岁爷还都大笔一挥下旨给册封了,就连老七那个瘸子也巴巴地递上了请封侧福晋的折子,要是连老七那个瘸子也踩在了他头上,那三爷肯定会呕得吐血三盆。 所以请封侧福晋的事儿刻不容缓! 至于人选,唯一符合标准的田格格就脱颖而出了,毕竟膝下有子的格格,目前也就田格格一人。 三爷迅速地给田格格请封,只是迟迟没有动静,三爷心里还挺着急,特意跟宗人府打听进度,结果人家说,折子早就已经递到乾清宫了。 所以是皇阿玛故意压着不肯批? 三爷的心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不仅如此,他还忐忑得要命,怎得老四跟老五的请封折子都顺利通过了,偏生他的折子就给卡主了?莫非是皇阿玛对自己不满? 那是……不满什么呢? 第546章 皇阿玛欺人太甚! 难不成是皇阿玛发现他给老九张罗婚事并不尽心?所以才要敲打敲打他? 这下子,三爷也不敢敷衍了,再厌恶老九也尽心尽力地给人家张罗婚事。 不过三爷的忐忑不安也没有持续多久,在中秋节小瑞子过来宣旨的时候,三爷的忐忑一股脑儿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可就都是惊喜了! 皇阿玛哪里是对他不满,分明就是偏爱他,要不然怎么会特意挑在中秋这日叫人登门宣旨? 什么叫喜上加喜?这就是! 大喜过望的三爷,当时就拍板要大张旗鼓办册封喜宴,不是冲着田格格,而是冲着这道喜从天降的圣旨。 必须要大办特办,也好叫老四老五瞧瞧,论起皇阿玛的宠爱,他这个三哥才是拔尖儿的!日后且仔细着,没大没小的事儿最好别做! 只是三爷的册封喜宴到底没能遂三爷的心思,没能办得热火朝天,而是十分冷冷清清。 倒不是因为维珍跟刘侧福晋的缺席,而是因为当天,塞外传来一个炸裂的消息,万岁爷于木兰围场阅兵。 此次阅兵虽然并非是事先安排好的行程,但是万岁爷阅兵,原也不是什么炸裂消息,炸裂的是,此次万岁爷阅兵,大爷就紧随其后,跟万岁爷中间就只隔了半个马身。 这可是连太子都没有过的待遇。 所以这消息甫一传到京师,就像是往平静的湖水里头扔了个大号炸雷。 明面儿上谁都不敢议论,但是私底下谁又不在议论? 万岁爷先是带大爷前往盛京祭扫太祖皇帝,又马不停蹄带大爷阅兵,此举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最近两年,万岁爷屡次敲打太子,对大爷倒是信任有加,难不成万岁爷真的有……易储的心思? 从前不往这方面想的人,这回也不得不起了疑心。 朝臣们议论纷纷,一众留京的皇子,却齐刷刷地闭门不出,就连一贯闹腾的十四,也难得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每日除了去上书房以及向德妃请安,就老老实实待在阿哥所,连小校场都不去了。 这样的气氛下,三爷关于大张旗鼓办册封喜宴的想法,注定要打水漂,三爷心里憋屈得要命,可到底还是乖乖地把册封喜宴改成了闭门家宴。 这个时候,他可不想也不敢触太子的霉头。 …… 的确是没人敢触太子的霉头,但是太子却还是气得在毓庆宫摔摔打打了大半天。 毓庆宫毕竟就在宫中,跟乾清宫更是紧挨着,所以毓庆宫里头,上至太子太子妃,下至宫女太监,平日里哪个不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 太子脾气一贯不佳,平日难免也有着急上火的时候,但是却也知道收敛,毕竟宫里人多眼杂,若是传到万岁爷的耳中,太子能落什么好? 但是这一次,太子是真的忍不住了。 皇阿玛欺人太甚! 带着大爷巡幸塞外,又是祭祀太祖皇帝,又是带大爷阅兵的,就差没有祭告天地祖宗,说他这个太子不够格,是该退位让贤,给老大挪地方了! 可是明明临行前,皇阿玛还吩咐他监国理政,还口口声声说,只有他在京师留守,自己才能放心出门。 亏他日日起早贪黑批折子,就怕辜负了皇阿玛所托。 皇阿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又是个什么存在? 殿中的打砸之声不绝于耳,门外的太子妃听得花容失色、心惊肉跳。 “殿下,妾身……妾身能否进去?”太子妃从侍婢手上接过托盘,然后深吸一口气,可是一张嘴声音还是打着颤,“妾身给殿下炖了一盅……银耳莲子汤,殿下用了之后也好降降火……” “滚!” 太子妃还没说完,就被殿中太子的咆哮给打断了,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也不知什么打在了门上,吓得太子妃手一松,手里的托盘就掉在了地上,顿时满地狼藉。 太子妃哪里还敢再劝?白着脸退到了台阶下。 看着面前的还“噼里啪啦”作响的正殿,太子妃急出了一身汗。可不能这么一直下去了。 万岁爷对太子本就不满,若是再传到了万岁爷的耳中,太子能落什么好? 若是万岁爷因此龙颜震怒,那…… 太子妃真的都不敢往下想。 胡乱擦了擦汗,太子妃叫来了一直跪在廊下的何宝,蹙着眉低声询问:“何宝,赫舍里大人可让人传口信进来了?” 太子妃口中的赫舍里大人,就是万岁爷发妻赫舍里皇后的叔父,索额图。 第547章 竟然险些被太子妃给阴了 何宝面色不比太子妃强到哪儿去,闻言摇摇头,道:“因为赫舍里大人素与殿下亲近,万岁爷屡屡训斥殿下,连赫舍里大人的心腹也被万岁爷处死了两位,故而太子已经有日子没跟赫舍里大人见面了,赫舍里大人也没敢再往宫里递话。” 太子妃闻言,眉头紧皱,这个时候,除了索额图,谁还能来劝住太子? 她不能,何宝…… 太子妃上下打量着何宝,目光里隐隐带着嫌弃憎恶,恍若何宝是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太子妃很快挪开视线,心中烦躁异常,再开口,声音就明显显带着愠怒了:“你个没用的奴才,连为主子分忧都不成,养你有什么用?” 何宝忙不迭跪了下来,脸贴着地给太子妃请罪:“奴才无用,请太子妃降罪!” 降罪? 她哪里敢降罪? 何宝可是太子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平时她就算再不喜何宝,也真不敢怎么针对磋磨,太子那阴鸷乖戾的性子,她哪里敢招惹? 现在,她就更不能拿何宝怎么样了,没得火上浇油,不仅给自己招灾,若是刺激了太子,让太子更加疯癫,那后果就真是不敢想象了。 太子妃忍住胸前的烦躁焦急,对何宝道:“你设法去见一见赫舍里大人,要抓紧,不能由着太子这么一味儿打砸。” 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让太子平息怒火安静下来,但是她跟何宝明显都没这个能耐,眼下太子妃能想到的人,也就只有索额图了,索额图的话,太子一贯是能听进去的。 何宝闻言一阵沉默,顿了顿,然后迟疑着道:“可是万岁爷不喜殿下跟赫舍里大人有所往来,若是传到了万岁爷的耳中,万岁爷肯定又要动怒了。” “所以你要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太子妃皱着眉道,一边说着,一边又看了看正殿,又不耐烦地道,“不然眼下还有别的法子?” 此刻太子妃是真的无比遗憾赫舍里皇后的早逝。 要是赫舍里皇后还在的话,有她在万岁爷跟太子之间调和着,万岁爷跟太子父子之间哪儿有这么些冲突矛盾? 就算是遇到了麻烦,就比如此刻,她这个太子妃的话,太子听不进去,难不成亲娘的话,太子也听不进去? 何宝左思右想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太子妃所言不错,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不能由着太子这么一直闹下去了,只是…… “奴才是殿下的奴才,还请太子妃恕奴才不能听令之罪。”何宝一边冲太子妃叩头,一边毕恭毕敬道。 虽然太子妃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可是那又如何? 他是太子的奴才,这辈子都只听太子差遣,太子妃又不是他的主子。 若是他真的照太子妃的吩咐做了,且不论太子是否想见索额图,单就是他绕过太子听命太子妃这件事儿,就足够让他脑袋搬家了。 他刚才也是急糊涂了,竟然险些被太子妃给阴了。 太子妃到底是真的为太子着急失了分寸,还是太子妃根本就是早就容不下他、趁机想要他性命? “太子妃,您还是先请回吧,”再开口的时候,何宝的语气明显就冷淡了不少,“请太子妃放心,奴才体谅您是担心殿下,故而不会向殿下禀报您的僭越之语。” “你!”太子妃气得面色难堪,蓦地转身朝后院儿走去。 …… “什么?太子的人真的去了赫舍里府?你亲眼瞧见的?” 八爷闻言,顿时就两眼放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盯着面前的侍卫施瑜。 施瑜躬身道:“是,是侍卫亲眼所见。” “是谁?可是何宝?”八爷追问。 施瑜摇摇头:“回主子爷的话,并非何宝,是毓庆宫的一位洒扫太监,叫小灿子。” 八爷闻言,难免有些失望,太子心腹太监何宝亲自去见索额图,跟洒扫太监去见索额图,那意义可是完全不同的,但不论怎么说,终归是毓庆宫的人。 也算是没有辜负他甫一得了塞外阅兵的消息,就第一时间派人盯着毓庆宫。 到底还是有收获的。 抿了口茶,八爷又缓声道:“你这就命人快马加鞭,去一趟塞外,把这事儿当面告知大爷,悄悄儿地别叫任何人知道。” “是,奴才遵命。” 施瑜当下就领命退下,书房里就只剩下八爷一人,八爷心情不错,饶有兴致地取了茶叶,然后自己烹茶。 滚沸的开水浇在杯中,顿时一股子馥郁的茉莉茶香扑鼻而来,八爷深吸一口,一脸餍足。 第548章 那股子带着微微霉味的茉莉花香,他到死都不会忘 万岁爷如今最喜碧螺春,自然万岁爷的一众孝顺儿子最晓得什么叫父子同心,所以上至太子下至连刚掉牙的十五阿哥,都个个碧螺春不离手,八爷自然也不例外。 其实八爷最爱的一直都是茉莉花,只是这点子喜好,也只有在最私密的书房里头,才会得以满足。 说起来,第一喝茉莉花,还是在他生母卫氏那里,那时候八爷还小,六七岁的黄口小儿,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所以还能去瞧一瞧卫氏。 宫里的孩子就没有懂事儿晚的,八爷尤其早慧,小小年纪就最知分寸。 惠妃才是他的额娘,延禧宫才是他该待的地方,所以他很少去卫氏那里,除非是年节的时候,惠妃主动提起,让他去给卫氏请安,他还才会。 请安就是请安,他也不会再卫氏那里多待,一般都是请完安就走,别说是吃饭了,连口水八爷都不会喝。 母子慈孝也该是跟惠妃,要不然的话,不单单他的日子会不好过,卫氏的日子也会更难。 只有七岁那年的中秋,八爷破例在卫氏那里喝了杯茶。 那程子他着了风寒,一直咳嗽不停,那一声声的咳嗽让卫氏红了眼圈,只是除了坐在凳子上红着眼看他,卫氏什么也做不了。 她这个做娘的实在没用,孩子病了,她都不能亲自照拂,连碗热汤都不能给儿子做。 卫氏羞愧异常。 八爷看在眼里,心里默默叹气,头一次跟卫氏提了请求。 “劳烦卫娘娘为我倒杯茶可好?” 那自然是好的。 “好!好!” 卫氏一个劲儿地点头,当下忙不迭起身去给八爷倒茶,破天荒地还去柜子里翻茶叶罐。 对于她这个无宠亦无品阶的后宫女人来说,茶叶也是金贵物件,平日里卫氏压根儿就不喝茶,她喝的都是白水,但是儿子来了,她自然是要给儿子沏茶的。 只是从罐子里倒出来的就只有一点碎渣子,八爷看着那一小堆茶叶渣子,面色都变了。 卫氏顿时一脸局促赧然:“我让人找对门宋贵人借点儿茶叶来!” “不用,”八爷拦住了卫氏,咽下喉头的愤懑酸苦,含笑跟卫氏道,“茉莉花就好,儿子最喜欢喝茉莉花了,麻烦额娘了。” 额娘? 头一次听到儿子叫自己额娘。 卫氏顿时泪盈满眶,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使劲儿地点头,然后忙得去泡茶,那一小堆的茉莉花渣子,全部都放到了八爷的杯中,茶水也装的满满的。 卫氏小心翼翼把茶杯放到八爷面前,小声叮嘱:“仔细别烫着。” 那天,在卫氏温柔的注视下,八爷一口口将那杯茶喝了个涓滴不剩。 那股子带着微微霉味的茉莉花香,他到死都不会忘。 …… 一杯茶还没喝完,外面就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主子爷?”是石剑在外头。 “进来。”八爷道。 石剑推门进来,行至八爷跟前,躬身道:“启禀八爷,福晋将将从五爷府回来了。” 八爷点点头:“回礼五福晋可收下了?” “是,五福晋收下了。” “知道了,”八爷垂着眼拢着茶,一边慢条斯理道,“吩咐膳房多做几道菜给福晋送去,你再去趟正院儿,知会一声,爷晚上过去陪福晋用膳。” “是,奴才遵命。” 石剑领命退了下去,八爷继续一口口慢吞吞地喝茶,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方荷叶澄泥砚。 五哥可真疼九弟啊,八爷不由感慨。 这方荷叶澄泥砚是前几日五哥打发人给他送来的中秋礼,这砚台浑然天成,一派古朴,都瞧不出人工的痕迹,真真是一方传世好砚,事实上这方砚台也的确是百年之物。 五哥对他这个辛者库妇人所出的皇子,一向不冷不热,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给他这个弟弟送中秋节礼? 还能为什么? 无非是为了九弟。 不仅五哥破天荒给他送礼,宫里的宜妃娘娘也着人给卫氏送了些绸缎滋补品,搞得卫氏忐忑不安,趁着他入宫的时候,悄悄让人递话说了此事,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儿,连累了儿子。 怎么? 一块砚台几匹绸缎几样补品,就把他给打发了? 就这么害怕自己会缠着老九不放? 八爷口中溢出一声嗤笑,端起茶杯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着。 …… 太子妃猜的不错,还真的只有索额图能劝住太子,只是毓庆宫这边总算是安稳了下来,但是塞外,万岁爷那边却又是一番光景。 第549章 他才是太子永远的、最牢固的后盾 “这个逆子!逆子!他眼里还有朕这个皇阿玛吗?只恨不能把朕给气死!” “啪!” 一只精致的白瓷茶杯被万岁爷重重摔在地上,顿时茶水瓷片飞溅,有几片就落在隆科多的身上,甚至还有一片擦着隆科多的脸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可即便如此,隆科多还是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万岁爷,您保重啊,莫气坏了身子!”梁九功吓得够呛,忙不迭也跪了下来。 这趟巡幸塞外,万岁爷的心情一直不错,昨儿更是在猎场上一展雄风,连打了三只虎、五头狼,生生压了一众蒙古王爷一头。 万岁爷龙心大悦,昨晚大宴蒙古王公,万岁爷兴致很高,足足喝了一斤半。 只是待第二天醒来,万岁爷的好心情就一去不复返。 梁九功盯着面前朱红的地毯,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太子殿下怎么还敢私下联络索额图?万岁爷之前的敲打都忘了吗? 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 他一个奴才,眼瞅着万岁爷又是带大爷去盛京祭祀太祖皇帝,又是来塞外阅兵的,都觉得心惊,也难怪太子殿下会发疯,找索额图商议对策,似乎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 但是太子爷糊涂啊。 万岁爷临行前特地跟太子交代,说是只有太子监国留守,他这个皇阿玛在外才能心安,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 梁九功这个做奴才的都明白,万岁爷这就是在给太子吃定心丸儿,让太子不要一昏头又错了主意。 但是这颗定心丸,显然……就是效果不佳。 摔个杯子哪里就能平复万岁爷的怒火,骂完了太子,万岁爷又毫不留情对着索额图开骂。 “太子不检点,也是受索额图蛊惑,一门心思带坏太子,索额图真真是其心可诛!” 这下不仅仅梁九功吓了一跳,连隆科多也免不了一惊。 万岁爷近年来,对索额图越发不满,也屡屡暗中敲打,但是却到底没有明着训斥责骂过,到底索额图是朝中重臣,还是已故赫舍里皇后的亲叔父,万岁爷到底是有所顾及的。 但是今天,万岁爷却毫不留情,明明白白指出是索额图带坏了太子,更说出了其心可诛这样的话。 隆科多觉得意外,同时更有激动兴奋,面儿上却丝毫不露,还恭恭敬敬道:“万岁爷息怒,此事尚有疑处,太子殿下派人去见索额图究竟所为何事,尚无定论,其间或有误会,还请万岁爷明察!” 所为何事?还能所为何事? 他前脚带着老大阅兵,太子后脚就派人去密见索额图,还能为了什么事儿? 上回他带太子巡幸塞外,太子就跟索额图暗通款曲,一门心思地要除掉老大呢,这回指不定连密谋造反的事儿都提上台面了呢。 虽然对太子,万岁爷也是失望久了,但是这回万岁爷的失望却前所未有。 他临行之前特意交代太子,为的就是让太子安心,结果呢?他不过是稍作试探,太子就立马把他的话抛诸脑后,做出此等悖逆之事。 太子有他的小心思,随着年岁增长,这些小心思也跟着增长,这是万岁爷不能容忍的,所以三不五时要敲打敲打太子。 但是心底,万岁爷是疼着太子的,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若是太子不像话,岂非显得他这个皇阿玛没有教好? 至于所谓的易储,万岁爷更是从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当初册立襁褓中的二阿哥为太子,是为了稳住朝局,若是轻易废黜,岂非要动摇朝局? 谁敢公开谈论易储,他这个万岁爷第一个不答应。 他才是太子永远的、最牢固的后盾。 只是太子永远不明白这个道理,越是长大,就越要同他离心,对索额图那个奸佞老贼倒是越发倚若长城。 对,是索额图的错! 都是索额图带坏了太子! …… 耳听着万岁爷气息粗重,梁九功心里自是忐忑得很,当下抬起头,甫一瞧见万岁爷的脸,梁九功心中就暗叫一声“不好”,实在是万岁爷的面色太难看了,白得吓人,额头更是汗珠满布。 梁九功大惊,再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小心翼翼:“万岁爷?可要唤太医前来?” 梁九功这一张嘴,万岁爷才后知后觉自己头昏脑涨,身子都软绵绵提不上力。 定是被那逆子给气的! 万岁爷恹恹地点点头,再开口声调儿却低了不少:“不要大张旗鼓。”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忙不迭应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去请太医了。 “你先退下吧。” 万岁爷这话是冲着隆科多的,蹙着眉带着微微的不耐。 第550章 四爷或许不会再继续固执己见了 眼瞅着万岁爷龙体不适,隆科多自然不敢在此搅扰,当下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万岁爷会怎么处置太子。 不过瞧着万岁爷的反应,也知道万岁爷这回真是怒火滔天,想必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继续宽纵太子吧? 还有索额图,只怕这辈子就要到头喽。 隆科多顶着脸上的一抹淡淡的血色,退出了万岁爷的大帐,暮色笼罩,已是深夜,堂哥鄂伦岱此刻就笔直地站在大帐门侧。 “大哥,这是要值夜呀?”隆科多停住脚,冲鄂伦岱含笑抱拳。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上半年,南巡途中,万岁爷明显更重用鄂伦岱,对隆科多却是有意冷淡,鄂伦岱自是得意,对隆科多这个一向不对付的堂弟,可没有什么好脸。 但是短短半年,隆科多却又无声无息地重回万岁爷跟前红人的位置,有人得意,自然就有人失意,这趟塞外伴驾,鄂伦岱几乎都没有机会在万岁爷跟前露脸。 隆科多笑得再温和,鄂伦岱也觉得他是笑里藏刀,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甚至他都懒得搭理。 隆科多倒是并没生气,反倒还和和气气叮嘱着:“如今都是深秋了,晚上更是凉得很,大哥可务必要注意保暖,若是不小心着了风寒,还怎么侍奉万岁爷?连阿玛也要心疼呢。” 鄂伦岱一声嗤笑,盯着隆科多脸上的血痕,冷声道:“咱们兄弟彼此彼此,都是侍奉万岁爷的,自然得惜命。” “大哥所言极是。” 隆科多点点头,伸手抹去脸颊上的鲜血,当着鄂伦岱的面儿挑衅地舔舐干净,然后在鄂伦岱的怒视中,笑着离开。 …… 万岁爷病了,连回京的日子都推后了。 四爷得了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前往万岁爷大帐的,按理说,这个时候,身为皇子,他该去给万岁爷侍疾的。 只是四爷压根儿就没见到万岁爷,就只见到了正要走人的隆科多。 “见过舅舅。”四爷冲隆科多抱拳。 隆科多回礼,然后一派和颜悦色跟四爷道:“四爷,您还是回去吧,万岁爷服了药,这会儿正睡着呢,这个时候怕是不便见您,要不过会子待万岁爷行了,我打发人去给四爷递话。” 四爷却摇摇头:“多谢舅舅,我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见四爷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杵在原地,隆科多微微挑了挑眉,四爷的性子就是倔。 从前,他没把四爷放在眼里,但是自从大福晋出事之后,隆科多对四爷真是刮目相看,一边劝着大爷将四爷收到麾下,一边自己也主动跟四爷亲近,凡是年节,四爷总能收到隆科多着人送来的节礼。 有着五公主跟侄子舜安颜的婚事,隆科多跟四爷亲近也合乎情理,只是四爷似乎没有跟隆科多亲近的打算,嘴上客客气气喊着舅舅,可哪一次收了礼之后没找机会回礼? 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搁谁都会不耐烦,隆科多也不例外,只是现在…… 四爷或许不会再继续固执己见了。 隆科多上前两步,行至四爷身旁,压低声音道:“四爷还不知道吧?万岁爷是被太子给气病的,这回太子……够呛啊!” 眼瞅着太子要倒大霉,指不定万岁爷还真起了废黜太子的心思,若真如此,那未来的太子会是谁? 四爷只要不蠢,就该顺势而为,站到大爷这边儿,难不成还要一味儿装聋作哑,叫大爷不痛快吗? 说完这话,隆科多也不再停留,然后抬脚就走,留下四爷继续杵在大帐门前。 四爷盯着紧闭的明黄色帐门,脑中想着的是,古德禄昨儿夜间带来的消息。 对于万岁爷是怎么被太子气病的,不用隆科多提醒,这前因后果,他也门儿清。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竟然一点儿都不惊讶。 是的,对于太子的作为,他真的不觉得意外。 这趟万岁爷巡幸塞外,先是去盛京祭拜先祖皇帝,又是在塞外阅兵,这两件事儿,原本都没有什么,偏偏万岁爷这趟带着大哥,而且两件事儿还都紧挨着。 别说太子知道会发疯了,就是他,那天看着万岁爷带着大爷,在一众山呼万岁、震天动地的呼啸声中打马走过军前,他瞧着都觉得心惊。 万岁爷自己阅兵也就罢了,怎么偏偏要带上大爷呢? 万岁爷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当晚,四爷就辗转难眠,更别说是得到消息的太子了。 此刻,对着明黄的帐门,四爷兀自琢磨不透,万岁爷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 第551章 万岁爷一手带大的太子,怎么能不忠不孝? 万岁爷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帐子里头一片昏暗,瞧着万岁爷醒了,梁九功赶紧命人点上了灯,帐子里这才又亮堂了起来。 梁九功要上前扶万岁爷起来,万岁爷却摆摆手,自己坐了起来,梁九功赶紧往万岁爷身后放了两个软枕,让万岁爷靠着,一边又把准备好的茶水,送到万岁爷面前。 喝了茶,万岁爷的精神好了不少。 “万岁爷,可要传膳吗?”梁九功问。 万岁爷点点头,睡了这一觉,的确是饿了。 梁九功当下就打发人去领膳,一边投了帕子给万岁爷擦手,一边恭恭敬敬道:“四爷一听说万岁爷卧病,就过来了,只是万岁爷将将睡下,所以四爷就在帐子外头一直候着。” 万岁爷瞥了一眼帐门,问道:“候了多长时间?” “回万岁爷的话,一个时辰。” “这个老四,”万岁爷闻言就不由摇摇头,顿了顿,然后万岁爷道,“叫他进来吧。”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引了四爷进来,四爷匆匆行至万岁爷跟前,下跪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万岁爷垂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四爷,沉声道:“在外头杵了那么长时间,可累吗?怎么不先回去?” “儿臣不累,”四爷忙摇摇头,“儿臣担心皇阿玛,回去也是心神不宁,倒不如候在大帐外头。” 四爷是真的没觉得累,平时在乾清宫里头不也是一等大半天?早就习惯了。 而且这一个时辰,他脑子里头一直在想着事儿,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好像眨巴眼儿的功夫,一个时辰就过了。 万岁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在四爷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温和了不少:“等了那么长时间,定是饿了,正好陪朕用膳。” “是,儿臣遵命。” 梁九功摆好了膳,四爷小心翼翼扶着万岁爷下了床,然后行至桌前坐下。 万岁爷身子虚,所以饭菜十分清淡,但是再清淡,到底也是最顶尖的手艺,只是万岁爷胃口弱,没吃多少,而只要陪万岁爷吃饭,四爷就肯定食不知味。 眼瞅着万岁爷放下了筷子,四爷也赶紧放下,一边给万岁爷递去帕子擦嘴,一边又从梁九功手中接过茶杯奉上。 万岁爷漱了口,将茶杯放在桌上,冲着梁九功摆摆手。 梁九功会意,旋即麻利地带人收拾了桌子,又给万岁爷跟四爷分别上了茶,然后就躬身退下了。 一时间,帐子里头就只剩下了万岁爷跟四爷。 “知道朕是怎么病的?” 万岁爷一张口,四爷的一颗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端着茶杯的手,蓦地用力。 万万没想到,万岁爷会这么直接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四爷真真始料未及。 被万岁爷盯着,四爷一时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他深吸一口气儿,然后默默吐出,然后放下茶杯,四爷恭恭敬敬开口:“回皇阿玛的话,儿臣知道一些。” 见四爷没有装糊涂,万岁爷心里挺满意,抿了一口茶,然后又继续问道:“既是知道一些,那不妨说说,你对太子的看法。” 这下,四爷彻底窒息了。 他对……太子的看法?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刚说自己是被太子气病的,接着就问他对太子的看法。 所以,他是不是得顺着皇阿玛的意思……谴责太子? 一时间,四爷浑身上下都出了一层冷汗,他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然后起身行至万岁爷跟前,“噗通”一声跪下,然后一字一字认真道。 “回皇阿玛的话,因太子殿下之故,皇阿玛得了这一场病,自然是太子殿下的不是。” 万岁爷抿了口茶,淡淡道:“他这般不忠不孝,实在辜负朕的一番期许。” 太子……不忠不孝? 万岁爷一手带大的太子,怎么能不忠不孝? 又是一阵窒息,沉默片刻之后,四爷咬了咬牙,继续恭恭敬敬道:“皇阿玛,不忠不孝的罪名实在太大,儿臣以为太子殿下不当糊涂至此,此事或许有隐情,还请皇阿玛能给太子殿下当面解释的机会。” 万岁爷眉毛微微上挑,明显是有些意外。 太子跟老四之间的过节,万岁爷心知肚明,老四虽然一直对太子恭恭敬敬,但是谁的心不是肉长的?他真的就没有一点儿记恨? 逮着机会,他就不会报复? 第552章 所以你带去的药丸,武格格压根儿就没吃? 而如今,可不就是报复太子最好的机会,连他都已经率先定下了太子不忠不孝的调子了,老四只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能有错? 但是老四却偏生还为太子争取分辩的机会。 换做别的皇子,尤其是老大…… 想到此处,万岁爷不由默默叹息。 这趟塞外之行,他试探太子,又何尝不是试探老大,方才不过是顺手也试探试探老四…… 倒总算有个儿子让自己顺心满意了。 不是他悉心培养的太子,也不是他一贯宠爱、委以重任的老大。 看着毕恭毕敬跪在自己面前的四爷,万岁爷难免心情复杂。 半晌,万岁爷轻叹一声,缓声道:“你这份心胸倒是难得。” 头顶总算传来万岁爷的声音,四爷才总算舒了口气儿,然后又忙不迭道:“皇阿玛不嫌儿臣愚钝就好。” 愚钝? 要是个个都能像老四这样愚钝点儿就好了。 万岁爷闻言,不由讥诮地勾了勾唇。 …… 因着万岁爷这场病,圣驾于九月初才姗姗抵京。 四爷前提让人往府里带话,说是还得入宫就不必迎接了,福晋难免失望,她原本还打算要给四爷接风洗尘的,这下又是白忙活了。 “福晋,可要用膳吗?”李嬷嬷过来询问。 福晋打量着外头微微暗下来的天光,点点头,李嬷嬷旋即就吩咐人去取膳了,待回来的时候,李嬷嬷身后就跟着碧乔了。 “奴婢归来,给福晋磕头了!”碧乔忙不迭行至福晋跟前,恭恭敬敬给福晋磕头。 “行了,快起来吧,”福晋打量着明显黑瘦了不少的碧乔,一派和颜悦色,“这趟让你跟着去伺候武格格,辛苦你了。” 碧乔忙不迭摇头道:“奴婢不敢,一切但听福晋吩咐。” 抿了口茶,福晋好整以暇问道:“这趟在外头,武格格可安分吗?” 听福晋问起这个,碧乔顿时一脸的为难,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这副表情,看的李嬷嬷眉头紧皱:“怎么着?难不成武格格竟然胆大包天敢违拗福晋之命?” “这倒不是!武格格一直很安分,”碧乔忙不迭摇摇头,顿了顿,然后有些费劲地开口,“只是武格格并没有伺候过四爷,所以……所以奴婢也是无可奈何。” 这下子,李嬷嬷跟福晋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李嬷嬷一脸难以置信,“武格格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伺候过四爷?” 四爷这趟出门在外,将近两个月呢,这么长时间,武格格竟然都没有伺候过四爷? 碧乔点点头:“是。” “真是不中用!”福晋闻言,顿时气得把手中的茶杯“砰”得一声放在桌上,面色很是难看。 从前宋格格随行伺候,可是怀着身孕回来的! 比宋格格还要貌美青春的武格格,怎么连个伺候四爷的机会都没捞着? 碧乔心中暗道,这还真不关武格格的事儿,武格格也不是没有主动争取过,只是这么长的时间,愣是连四爷的面儿都没见上。 既是四爷见都不肯见,武格格就算再有法子也施展不开不是? 李嬷嬷又问:“那这么长时间都是谁在伺候四爷?万岁爷可给四爷赐人了?” 碧乔还是摇头:“四爷终日劳碌,早出晚归,许是……没有那心思吧。” 这回李嬷嬷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二十出头的男人,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能没有那个心思? 一时间,房中一派寂静,碧瑶走了进来,顿时就感受到了房中气氛的异常,所以开口的时候,分外恭敬:“启禀福晋,晚膳已经摆好了。” 碧乔如闻大赦,当下赶紧解下背上的包袱,恭恭敬敬放到桌上,然后跟福晋道:“启禀福晋,武格格说了明儿会来给福晋请安,奴婢告退。” 福晋不语,李嬷嬷朝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碧乔跟碧瑶就赶紧退了下去。 甫一出了屋子,碧乔长舒一口气儿,总算是缓了过来。 碧瑶朝后看了看,然后扯着碧乔的手,一路小碎步,行至了墙角,小声询问:“刚才是怎么了?福晋好端端地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碧乔叹了口气儿,然后凑到碧瑶耳畔一阵低语,然后碧瑶地眼就瞪圆了。 “所以……所以你带去的药丸,武格格压根儿就没吃?”碧瑶一脸震惊,压低声音询问。 碧乔使劲儿点头:“可不是嘛,那药丸是留着事后吃的,武格格压根儿就没有伺候过四爷,还吃哪门子的药?” 碧瑶闻言点点头:“难怪福晋会生气。” 第553章 主子爷最是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梦游? 福晋当然生气,她这回开恩让武格格跟着去伺候四爷,可不是善心大发,武格格最好能抓住机会争点儿气,分一分李氏的宠。 时至今日,李氏已然成了侧福晋,眼瞅着又要添子嗣,又有四爷的偏宠,地位十足稳固,再加上之前四爷的警告,福晋是真的歇了对付李氏的心思。 之前母亲的教诲,福晋一开始是不认同的,或者说是不甘心,不甘心把四爷拱手让出,到后来,眼瞅着四爷把李氏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福晋的心从不是滋味儿到渐渐平静下来。 再回想起母亲的话,福晋就觉得大有裨益了。 不错,她是福晋,当家主母,她做什么要自降身份去跟妾室争高低,没得叫四爷警惕,更是脏了自己的手。 武格格不是巴巴地渴望四爷的恩宠吗?那自然就得去跟李氏争,不管武格格能争来多少,都是她们妾室之间的腌臜事儿,她又何必插手? 不过武格格这个胆敢心生叛逆的墙头草,什么时候生儿子,需得她说了算。 只是武格格真真是不中用! 对,她就是不中用!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中用过! 打量着福晋难看的面色,李嬷嬷小心翼翼开口:“福晋,饭菜要放凉了。” 福晋回过神来,盯着桌上碧乔留下的包袱,一脸厌恶:“把这脏东西给处理了!” “是,奴婢遵命!” …… 四爷昨晚从宫里回来都已经是半夜了,就宿在前院儿了,小连子以为四爷这一觉肯定长,毕竟这程子实在是舟车劳顿,昨天又熬到了那个时候,却不想,第二天天不亮,四爷竟然就醒了。 “苏培盛!” 房中传来四爷的声音,小连子正坐在寝房门外打盹儿,闻声顿时就是一个激灵,来不及打量外头鱼肚白的天光,就忙不迭起身进了寝房,然后就瞧着四爷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启禀四爷,昨晚是奴才值夜。”行至四爷跟前,小连子忙不迭躬身道。 四爷累的够呛,苏培盛只会比四爷更累,所以昨儿晚上伺候四爷歇下之后,又叮嘱了一番小连子,然后就回去歇息了。 “你小子记得小点儿动静,千万不要搅扰主子爷好眠。” 师父的话他自然铭记于心,后半夜都老老实实地没挪窝,哪知道,人家四爷却醒了个大早。 “去倒杯茶。”四爷吩咐道。 小连子忙不迭给四爷倒了杯茶,四爷一饮而尽,然后就撩开被子下床,小连子忙不迭取了长袍要伺候四爷更衣,四爷却摆摆手,道:“取斗篷。” 啊?斗篷? 小连子不明就里,还是麻利地取来了一件绛紫色重锦斗篷给四爷披上。 因着今年闰七月,如今虽是九月初,其实已经挺凉了,尤其还是这清早,所以四爷的披风也换成了厚实的重锦披风。 按照一直的流程,小连子准备伺候四爷梳头,梳子都拿在手里了,结果就瞧着四爷拢着披风抬脚朝外走。 四爷这大清早的,还披头散发的,这是要去哪儿? 别是……在梦游吧? 小连子一怔,旋即丢下了梳子,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就一路跟着他家主子爷出了月亮门儿,进了后院儿,再然后大步流星进了侧福晋的小院儿。 守门的小池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就要给四爷行礼,被四爷摆摆手制止了,然后就在小池子跟小连子惊异的目光中,四爷进了正房。 小池子揉着惺忪睡眼,小声跟小连子打听:“连公公,主子爷这是……梦游了?” 不怪小池子大惊小怪,他什么时候见过四爷这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 小连子也觉得四爷像是在梦游,只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还板起脸,一派严肃跟小池子道:“主子爷最是英明神武,怎么可能梦游?管住嘴,莫要乱说!” 英明神武的四爷径直进了正堂,赶在守夜的女贞行礼之前摆手制止了,然后就抬脚去了寝房。 外头才是鱼肚白,寝房里头能有多亮堂? 四爷都看不大清楚里面的情形,不过也用不着看,这里他太熟悉。 轻手轻脚来到床前,把披风解开丢到一边,四爷在床沿儿上坐下,他动作很轻,没有惊醒床上沉睡的女人,只余一声声微不可闻的呼吸。 困倦再度袭来,四爷打了个哈欠,然后上了床,从身后将沉睡的女人轻轻拥进怀中。 …… 维珍现在醒的比从前早,如今快九个月的身孕容易让她感到疲倦,就算是睡觉,也特别容易因为腰酸背痛提早醒来,但是这一天,维珍却难得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554章 助爷为乐 难得睡得这么舒坦,腰不酸背不痛,维珍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大张的嘴半天合不拢。 她蓦地扭头看向身后,顿时一脸惊喜:“四爷!” 四爷的手还在维珍的后腰,一下下轻轻地揉着,这时候轻轻扶着维珍的腰,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的唇:“爷瘦了吗?” 维珍一怔,然后迅速地打量着四爷的脸,诚实地点点头:“瘦了。” “那黑了吗?” “黑了,”维珍还是点头,又加了一句,“特别黑。” 能不黑吗? 这回在外头奔波了小两个月呢! 要说上回像茶鸡蛋,那这回可就是妥妥的卤蛋了,还是酱油放的特别多的那种! “不过妾身特别喜欢,”赶在四爷继续发问之前,维珍抢先开口,“妾身最爱吃卤蛋了……” 啊呸! 咋还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你说什么?”四爷眯了眯眼,眼神凉飕飕地看着维珍。 “妾身是说……哦!对!妾身要说的是,皮囊外在皆浮云!人呐就跟鸡蛋似的,管外皮是白的黄的还是褐色的,要紧的是内在!”维珍忙不迭道,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伸手捧着四爷的脸,仔细端详,然后点点头,下结论,“妾身最喜欢的就是四爷的内在!” 四爷闻言顿时就嘴角一阵抽搐:“……你说真的?” 维珍使劲儿点头:“比珍珠还真!” 四爷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是不是还想说骗人是小狗?” 维珍忍不住笑了,黏糊糊地贴过去亲四爷的唇,又黏糊糊地开口:“人家才不是小狗,人家是……喵喵~” 这一声“喵喵~”直接让四爷酥了半边身子骨,搭在维珍腰上的手顿时就加了力气,维珍顿时就“哎呦”一声,然后拿眼儿去瞪四爷:“四爷一回来就欺负人!” 欺负人? 这算哪门子的欺负人? “爷可不能平白担了这么个欺负人的名头。” “乖,再给爷喵一声……” 维珍的脸都要冒烟了,一颗心“砰砰”直跳,装模作样挣了几下,然后就由着四爷引导…… 待四爷总算平复下来,维珍用干净的那只手去捶四爷,一边嗔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儿!” 从前也不是没有助爷为乐过,但是四爷还有分寸,从来没有搞得到处都是。 四爷也有些赧然,许是憋得太狠的缘故吧。 轻咳了两声,四爷就要叫水,却被维珍急忙拦住了。 “你就这样让人进来伺候?” 一大早的,饭还没吃呢,就在寝房里头搞黄色。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可是……可是她现在可有着九个月的身孕呢,虽然女贞她们嘴严不会往外说,但是维珍还是觉得害臊。 尤其是现在,肖嬷嬷肯定就在附近,要是被肖嬷嬷知道了…… 老天,会有多社死,维珍都不敢想。 瞧维珍真是急了,四爷颇为无奈:“那要怎么办?” 维珍四下看了看,然后道:“你先找帕子来给擦擦,对了,我枕头边儿就有一块。”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起身找帕子,帕子是找到了,四爷的目光却落在枕头的另一侧。 清早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头黑乎乎的,他当时也是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有发现,可这时候天光大亮,这才发现…… 他的寝衣就搁在维珍的枕侧。 就是那件他从盛京让古德禄快马加鞭送回来的那件。 “你愣着做什么?快擦……”见四爷愣着不动,维珍不耐烦去催,然后就顺着四爷看的方向,目光也落到了枕侧的那件寝衣上,维珍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再开口,就有点儿心虚了,“你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四爷挑着眉,似笑非笑看着维珍。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维珍差点儿没被憋死,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然后盯着四爷咬着牙道:“怕四爷误会妾身会霸着四爷的衣裳不还啊!” 第555章 这世上,即将多了三个没娘的孩子 “那是得还,”四爷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手,一边缓声道,“爷都回来了,自然用不上它再陪珍珍睡觉了。” 维珍:“……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四爷撩起眼皮,目光沉沉看着维珍,也不说话,就这么幽幽地看着,看着维珍又羞恼又心虚,一把抢过四爷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 维珍把那件寝衣递到四爷面前,然后不耐地道:“给你!给你!给你!我的衣裳你也记得还!” 她的……衣裳? 四爷脑中想起那件粉白色绣鸳鸯的肚兜,顿时一阵口干舌燥,他使劲儿吞咽了两口,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暗哑了:“还你你真要?” 维珍一怔:“我的衣裳我为什么不要?” 四爷没说话,只是盯着维珍意味深长地笑,搞得维珍浑身都不自在,然后四爷一点点凑了过来,淡色薄唇在维珍的耳旁停下。 四爷的鼻息喷薄着,维珍的耳朵红的像是要滴血,维珍一边慌张躲避,一边心里“砰砰”跳,她有预感,这臭男人嘴里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四爷一张嘴,维珍整个人都不好。 虽然在把肚兜放入匣子的时候,心里就隐隐能够想到,但是……但是这档子事儿真的有必要说出来吗? 啊啊啊啊! 这男人脸皮真是厚得超乎想象! “所以还要吗?”四爷含笑问道。 要个锤子! 维珍不说话,用拳头招呼他,捶得四爷心花怒放,抓着维珍的手把人拥进怀里,伸手轻轻扯了扯维珍脖颈处细细的红色绸带,然后笑道:“下回这件也送给爷。” 知道了! 赤色鸳鸯肚兜! 不是,你有考虑过平行世界里某位惨兮兮绿油油的四大爷的感受吗? 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四爷一大早过来,就专门……为这档子事儿?” 四爷后知后觉地有些难为情,太久没见到维珍了,他是高兴得有点儿过,不单单身体力行放浪,嘴上也放浪。 “咳咳!” 四爷轻咳两声,然后停止放浪,掀开被子,仔仔细细给维珍擦了擦寝衣上的星星点点的痕迹。 维珍:“……” 谁家好人这么一本正经干这种事儿啊? 维珍尴尬地仰起头,盯着茜色的帐幔,实际上,自己的脸都快被帐幔还红了…… 咦? 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啊! 维珍蓦地双目圆瞪,然后又是一阵无语,伸手扯了扯四爷的头发:“四爷,你说要不咱俩……直接把衣裳换下来?” 是啊,有必要这么撅着屁股一丝不苟地擦吗? 四爷:“……有道理。” …… 四爷这么一大早过来,还真的不是为了这档子事儿,他不能在家待太久,先来见过维珍跟孩子,等下还想去看看大阿哥跟二格格,然后就得入宫。 “什么?四爷等下还要入宫?”维珍拿着筷子都愣了,“不是半夜才回来吗?怎么都不能在家歇歇,又要入宫?” 说到这个,四爷就不由一声叹息:“章佳娘娘……怕是时候不长了,寿材内务府那边一早就备下了,这程子十三怕是够呛,爷不放心,得过去瞧瞧,有什么能帮得上的爷也能出出力。” 原来是十三爷的生母要撑不住了。 从前也听四爷说过,这位嫔位的章佳娘娘身子不好,卧床多年,没想到,竟已然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维珍没见过这位章佳娘娘,甚至都没怎么听说过章佳娘娘的过往,但是此刻,维珍的心情亦是沉重。 维珍只见过十三爷一面,还是前年四爷挨了太子窝心脚,十三爷夤夜前来探望的时候,那时候的十三爷,真的就是个孩子,圆头圆脑带着哭腔的小正太…… 也不知现在的十三爷是个什么模样了,可长高了吗?进入变声期吗? 可就算长高了,开始变声了,如今的十三爷也才只有十三岁呢。 而现在,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即将失去他的母亲。 不止十三,还有他两个能年幼的妹妹。 这世上,即将多了三个没娘的孩子。 维珍鼻头一酸,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做妈妈的人,尤其是怀着宝宝,真是最听不得这样的事儿。 瞧着维珍眼圈泛红,筷子也放下了,四爷顿时就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说了。 四爷一边忙取了帕子给维珍,一边转了话题:“小丸子最近还好吗?闹你闹得厉害吗?” 维珍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睛,然后点点头:“好着呢,比小西瓜那个时候乖得多。” 从前,小西瓜在肚子里的时候就特别闹腾,从五个多月时候开始就挺活跃了,倒是小丸子,一直安安静静的。 第556章 太子去迎驾了? 虽然高郎中说一切无事,可维珍还是一度担心,直到了怀孕后期,小丸子的胎动才逐渐频繁起来。 说是频繁,可是跟小西瓜当年比还是差得远。 “太乖了,我都担心会不会是个懒宝宝。”维珍盯着肚子,白皙的脸上尽是柔和。 四爷也伸手放在维珍的肚子上,一下下轻轻抚着,一边含笑道:“懒点儿好,没得个个都跟大格格小西瓜似的,到时候你这院儿里指定越发鸡飞狗跳。” “是啊,我真是怕极了再生个调皮鬼,要是个也喜欢养鸡的,我肯定会疯!”维珍闻言也忙不迭点头附和,一边又温柔地和肚子里的小丸子打商量,“小丸子,咱们不学大姐姐二哥哥哈,咱们才不喜欢小鸡崽子,咱们喜欢小猫咪,好不好?” 四爷笑着摇头:“你直说自己喜欢猫咪不就成了?” 下一秒,维珍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看着四爷:“所以呢,那我能拥有一只小猫咪吗?” 生怕四爷不答应,维珍抱着四爷的胳膊,一下下轻轻晃着,一边娇娇地道:“四爷,好不好嘛?” 好! 能有什么不好的?! 四爷无奈点点头:“现在不行,得等小丸子周岁之后。” 四爷知道维珍喜欢猫,只是院儿里到底有孩子,维珍又有身孕,四爷就怕猫会挠着孩子跟维珍,所以就没有提过这茬儿,但是维珍难得跟他张嘴,四爷自然不会拒绝。 维珍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现在自然不行,不过四爷可以先寻摸起来了,找到合适的猫咪就先隔离养着,到时候直接接过来就是了,对了,妾身最喜欢大橘了!” 猫咪感染狂犬病的潜伏期基本都是两三个月以内,但是毕竟家里眼瞅着就有三个孩子,而且都是小团子,维珍自然得要更小心一些,所以就想着先隔离个一年,到时候养起来也能放心。 四爷一怔:“大橘?” 这是什么品种的猫?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维珍赶紧解释:“就是橘黄色的狸猫,长得就……就妾身烤炉那个样儿的。” 狸猫就狸猫,还大橘。 听着就怪里怪气的。 四爷腹诽,却不耽误点头答应:“嗯,知道了,爷回头叫人去寻摸。” 于是维珍又有胃口了,重新拿起桌上的筷子,吃了几口鸡丝面,维珍又突然想起来别的。 “四爷,这次怎么迟了一天才抵京?” 按照四爷之前传回来的行程,原本前天就会到的,结果晚了一天不说,还是大半夜才到家。 原本维珍想着给四爷鸡丝面的,出门饺子进门面嘛,哪知道四爷半夜才回来,所以这鸡丝面就上了早饭的桌了。 提到这个,四爷的语气就带着感慨了:“太子殿下挂坏皇阿玛圣体违和,特意前往直隶迎接圣驾,所以就在直隶耽搁了一天。” 太子去迎驾了? 谁不知道万岁爷先是去盛京祭拜先祖皇帝,然后紧接着又带着大爷在塞外阅兵? 连维珍这样的后宅妇人都有耳闻,自然外头已是人尽皆知。 紧接着,太子震怒在宫中打砸发狂、万岁爷在塞外大骂索额图带坏太子的消息也一前一后传到了维珍耳中。 天娘嘞,这不是才将将康熙三十八年吗,怎么这架势搞得跟太子马上就要被废似的了? 维珍再度怀疑,自己这穿的怕不是平行清朝。 维珍一怔,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小心翼翼了:“太子殿下这般孝顺,想必……万岁爷十分欣慰吧?” 维珍倒是不敢跟四爷直接询问这等朝堂大事儿,不过到底忍不住好奇,所以就拐着弯儿地问了这么一句。 四爷拣能说的跟维珍道:“太子殿下一向孝顺,此次皇阿玛在塞外卧病,太子殿下没能近前侍疾,所以很是自责,故而特地前往直隶迎接圣驾向皇阿玛请罪。愧疚之下,太子殿下竟晕厥过去,皇阿玛感其心意,特意在直隶留了一日,待第二天太子殿下身子无事之后,才起驾回京。” 四爷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听得维珍一愣一愣的。 太子……那么大个男人晕厥过去了? 是怎么个晕厥法儿? 被吓晕的,还是哭晕过去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结果很明显,太子这回算是化险为夷。 啧,那大爷指定郁闷得要死。 外人都在琢磨着万岁爷是不是有易储的心思,大爷能不琢磨? 只怕大爷做梦都想着扳倒太子取而代之呢。 这回可能是大爷最接近太子之位的时候吧,只是人家太子这么一晕,万岁爷就心软了,还心疼太子的身子骨,特地在直隶留了一日才回京呢,大爷能不恼吗? “那大爷呢?”维珍问。 第557章 要不人家能稳坐皇位六十年呢 四爷放下筷子,看向维珍,缓声道:“颁金节眼瞅着就要到了,今年是太祖皇帝诞辰一百四十周年,皇阿玛的意思是,盛京那边也得好好儿庆祝一番,所以就派大哥去了盛京着手安排。” 顿了顿,四爷又加了一句:“大哥这次没有回京,直接从直隶去的盛京。” 维珍嘴巴张了张,半晌才点着头道:“万岁爷英明。” 可不嘛,这个时候打发大爷去盛京,不让大爷回京,自然能够降低众人对大爷、以及万岁爷带大爷阅兵这件事儿的关注度。 反倒是太子殿下前往直隶恭迎圣驾,父慈子孝,一道返京,势必也能减少世人对易储的疑心。 之前闹的多大啊,那场面搞得维珍他们都疑心这回万岁爷是不是真要废太子改立大爷,结果,万岁爷轻描淡写地就给化解了。 要不人家能稳坐皇位六十年呢,维珍默默感慨。 吃完了饭,维珍一边给四爷递去帕子,一边道:“我等下做几样糕点,然后让小连子给十三爷送过去,四爷意下如何?” 她也不能为十三爷做点儿什么,只是怪唏嘘的,想起从前十三爷挺爱吃自己做的糕点,就想着做一些给十三爷尝尝。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儿甜的,总归能好受一些吧。 四爷看着维珍圆鼓鼓的肚子,迟疑了一下,还是摇摇头:“算了。” 维珍知道他怕自己累着,当下含笑道:“用不着我动手,我动动嘴指挥小池子就成了,人家小池子现在糕点也做的像模像样了,不比我的手艺差。” 这里没有打发器,用筷子打发奶油,维珍这小细胳膊还真够呛,所以一直都是小池子代劳,有时候揉面也是,时间长了,小池子也渐渐就学会了做糕点。 四爷这才点点头:“成,就按你的意思办,只是不许累着。” …… 四爷在维珍这儿用过早膳,又分别去了趟正院儿跟宋格格那儿,然后就匆匆出门入宫去了。 路过三爷府的时候,赶巧三爷也要出门,三爷离得老远就使劲儿冲四爷挥手:“老四!” 四爷只能下马,抱拳给三爷见礼:“三哥。” “怎么?老四你这是要进宫?”三爷打量着被晒得黢黑的四爷,含笑道,“将将伴驾回来,怎么不歇两天?” 四爷道:“弟弟有事儿要去趟内务府。” 章佳氏的事儿,就不必跟三爷说了,尤其三爷一向很是瞧不上十三母子。 三爷拍了拍四爷的肩膀,笑着点头:“正好,我也要入宫给额娘请安,咱们哥俩儿顺路。” 说话的功夫,三爷的侍卫已经赶来了马车,三爷继续拍着四爷的肩膀,道:“来,三哥请你坐车,省得你还得灌一肚子凉风。” 四爷默默看着一派和蔼可亲好兄长架势的三爷,正想着婉拒,结果不待四爷开口,三爷直接扯着四爷的手,不由分说就往马车走。 一边走,三爷一边还念念叨叨:“从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觉得你这张棺材脸挺碍眼,可这回有日子没见了,别说,三哥还真有点儿想得慌。” 四爷:“……” 三哥不会以为他很期待很荣幸被三哥……想得慌吧? 就很无语。 可是再无语,四爷也不好当着一众侍卫的面儿拂了三爷的面子,当下吩咐侍卫牵马,然后就跟三爷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甫一坐定,三爷就忙不迭得询问四爷:“老四,皇阿玛真的大骂索额图带坏了太子?” 四爷:“……” 什么想得慌,他就知道会这样! 什么叫无事献殷勤啊!三哥你还能更图穷匕见一点儿吗? 四爷心里疯狂吐槽,面儿上却露出几分诧异来:“三哥怎么连这事儿都知道?” 话音一落,四爷就嘴巴紧闭,一副懊恼模样。 打量着四爷这副模样,三爷心里就有数了,当下笑得一脸得意:“这事儿还能瞒得住你三哥?三哥我的耳报神且灵着呢!” 旋即,三爷又巴巴地看着四爷,迫不及待问道:“皇阿玛就只骂了索额图,就没……没骂旁人?” 旁人?哪个旁人? 自然是太子了。 万岁爷为什么好端端地大骂索额图,不用想也知道。 这程子太子跟索额图肯定又私下干了什么不得见光的勾当,至于是为了什么,还用说嘛?肯定是被万岁爷带着大爷又是祭拜先祖皇帝又是阅兵给刺激的呗。 所以万岁爷定是得了消息,才会大骂索额图带坏太子,可见太子必然也牵涉其中。 可是为什么只听说万岁爷大骂索额图,却没有听说万岁爷大骂训斥太子呢? 为了这事儿,三爷这程子真是抓耳挠腮、吃睡不香,连戏都没心情听了。 第558章 怎么?三哥的耳报神又不灵了? 好不容易圣驾回鸾,他自然是要找人打听清楚的,只是找谁打听这事儿呢? 梁九功、鄂伦岱、隆科多,还是……大爷? 哪个他都不敢,想了想去,好像就只能跟老四打听了,所以三爷一早就叫人在门口盯着,只要瞧见四爷就赶紧去禀报,这才有了刚才兄弟两人的巧遇。 四爷打量着三爷这一脸旺盛的求知欲,沉声道:“怎么?三哥的耳报神又不灵了?” 三爷一怔,旋即恼的朝四爷胳膊上不轻不重捶了一拳,一边气呼呼地道:“有你这么跟兄长说话的吗?” 四爷朝三爷抱拳:“弟弟知错,弟弟要不还是下去吧,没得又惹三哥不快。” “你给我回来,谁许你走了?”三爷恼的要命,扯着四爷的袖子不放,一边拿眼儿瞪四爷,“你这性子,真气人。” 四爷闻言,又朝三爷抱起了拳,一副又要走人的架势,三爷真是烦的要命,却还是伸手死死拦着四爷的肩膀,不耐地道:“行行行,你性子最好,最讨人喜欢,这样总行了吧?” 四爷暗暗撇撇嘴,没吱声,不过也没有再起身要走的意思。 “快跟三哥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呗,”三爷又接着问,絮絮叨叨的,“咱哥俩儿关系最好,所以三哥才会找你打听,你看三哥怎么没去找大哥打听?” 四爷:“……” 那你还是去找大哥打听吧,从京师到盛京,马儿骑的快点,四天也就到了。 就是到时候,看大哥会不会抽你。 心里疯狂吐槽,四爷却也没有驳三爷面子。 “皇阿玛的确是大骂索额图带坏了太子殿下,至于有没有骂旁人那就不得而知了。”四爷道。 皇阿玛自然是也骂了旁人的,当时在大帐里头就气的大骂索额图跟太子,后来当着四爷面儿还清清楚楚骂太子是逆子,可这是能说的? 怎么就只有皇阿玛大骂索额图的话被传回京师?太子却愣是没有沾边儿? 明显显就是皇阿玛有意为之。 皇阿玛再生太子的气,也不会坐实易储的传闻,没得引发朝堂震荡,但是却又明显显再忍受不得太子跟索额图的勾勾扯扯,所以皇阿玛这回怕是下定决心要处置索额图了。 至于太子,只要是不傻,在听说塞外传来皇阿玛大骂索额图带坏自己的消息之后,就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与行动。 所以太子慌手慌脚巴巴地跑去直隶迎驾。 所以太子慌手慌脚巴巴地跑去直隶迎驾。 所以太子这是明摆摆地要跟索额图切割,好争取万岁爷的信任与满意,目前看来,太子此举也着实奏效了。 也不知是太子自己做出的决定,还是跟索额图私下商量之后,才走的这一步弃车保帅。 但是这些都不是能跟三爷说的,至少不能经他的口。 三爷眉头微蹙,一脸的不可置信:“真的就……没旁人?” 四爷闻言顿时也有些不确定:“这个弟弟也不清楚,毕竟当时弟弟也不在皇阿玛跟前,也是后来听说的。” 三爷嫌弃地看了四爷一眼,旋即就听着四爷道:“要不三哥还是去找大哥打听?” 三爷:“……” 你小子没完了是吧? 三爷白了四爷一眼,顺手又捶了四爷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跟三哥又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四爷踟蹰半晌,然后压低声音跟三爷道:“三哥,因着太子殿下在直隶晕了一回,所以身子发虚,皇阿玛很是担心,故而昨日返京,皇阿玛让太子殿下与自己共乘御驾。” “什么?共乘御驾?”三爷闻言,顿时一脸吃惊,显然是万万没想到。 按说御驾回銮,太子殿下出城迎接也该带上三爷等一众皇子的,但是这回太子却压根儿没有事先知会,而是单独去了直隶迎驾。 三爷当时得了消息,先是暗骂太子缺德,自己巴巴得跑去彰显孝心,却把他们甩在京师,搞得就只有太子一个人孝顺万岁爷,别的皇子个个不孝似的。 但是转念一想,三爷又回过味儿来了。 第559章 所以……也不算是没看到太子的笑话哈 太子之所以着急忙慌跑到直隶接驾,显然是被塞外传来万岁爷大骂索额图的消息给吓到了,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去万岁爷跟前请罪的。 至于为什么不带上他们这些皇子,还能为什么,怕丢人呗。 后来太子在万岁爷面前痛哭流涕甚至昏过去的消息传来,三爷可没少在心里笑话太子,不过却也倍感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没能当场见证太子殿下如此丢人现眼的时刻呗。 是的,太子这回是丢人现眼,但是人家却也不是白白丢人现眼,这不,老四不是说了,皇阿玛跟太子殿下共乘御驾吗。 所以皇阿玛就这么……轻易得饶过太子了? 可皇阿玛不是都给生病了吗? 这就算了? 三爷还是不能确信,将信将疑地看着四爷:“真的假的?昨晚迎驾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着,太子殿下可是从自己的马车里头下来了。” “入京之后,太子殿下主动要求从御驾上头下来,皇阿玛允准后,太子殿下才返回自己的座驾,”四爷解释道,一边还感慨了一句,“太子殿下真是谦逊低调。” 三爷一言难尽地打量着四爷,差点儿没憋住直接问出口:你真的觉得太子谦逊低调? 那当初把你踹吐血的是谁?大闹大福晋灵堂的又是谁? 不过三爷到底是憋着没说,再问别的,四爷就什么都不知情了,三爷失望得很。 一半失望没从四爷嘴里打听到更多消息,一半则失望这下彻底看不到太子的笑话了。 不过索额图这下肯定是倒霉了,所以…… 也不算是没看到太子的笑话哈。 马车在宫门停下,四爷三爷先后从马车上下来。 三爷今儿心情着实不错,伸手拍了拍四爷的胳膊,含笑道:“老四,哪天得空来三哥府上坐坐,三哥府上有个扬州的歌姬,嗓子那叫一个脆生!咱哥俩一边听听小曲儿一边喝喝小酒,多惬意!” “多谢三哥美意,待有时间弟弟一定登门叨扰。”四爷道。 “成!就这么说定了!” 三爷痛快地点点头,然后就哼着小曲儿率先离开,四爷也抬脚朝阿哥所去,打算先去瞧瞧十三再去内务府。 …… 九月半,又到了高郎中来给维珍请脉的时候,高郎中照旧在早膳后来给维珍请脉。 “侧福晋脉象平和,一切无虞。” 高郎中还是一贯的话少,不过那一副沉着模样却让维珍心安。 “高郎中,产期大概在什么时候?”维珍收回胳膊,询问道。 “回侧福晋的话,待入了十月就得着实开始准备分娩事宜了,”高郎中道,顿了顿,又道,“务必要挑有地龙的房间做产房。” 高郎中虽是入府不久,但是对天家分娩的事儿也有了解,因着产房血腥晦气,基本不会在寝房里头,都是临时搭建一间产房,分娩过后,拆了也就是了。 春秋天的话,温度适宜,倒没有什么,但是冬天夏天却是够呛,高郎中就听说之前有嫔妃夏日分娩的时候,因为中了暑热,最后一命呜呼,连腹中的孩子都没保住。 所以这时候高郎中少不得要提醒一句,他是担心在没地龙的屋子里头分娩,就算有火盆,维珍也可能会冻坏身子,以后落下毛病。 “是,多谢高郎中提醒,”维珍笑着点点头,一边吩咐茯苓道,“茯苓,好好儿送一送高郎中。” 维珍自然不会在临时搭建的屋子里头分娩,只是高郎中人家善意提醒,她自然领这个情,所以看茯苓的时候就使了个眼色。 茯苓会意,当下福身道:“是,奴婢遵命。” “高郎中,您这边请。” 当下茯苓因着高郎中退下。 甘草端着热乎乎的牛乳送到维珍面前,打量着渐行渐远的高郎中跟茯苓,一边跟维珍道:“主子,那再过几日,奴婢就着人把西厢的产房给收拾出来。” 第560章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维珍的院子,两侧又有东西厢房四间,大格格跟小西瓜都住在东厢,等小丸子出世之后,维珍也打算给安排在东厢住,兄弟姐妹嘛,就是得住得近一些,才方便培养感情嘛。 产房是早就定了的,就是西厢的最北间,挨着正房,方便生完之后,送维珍回房。 “嗯,记得知会肖嬷嬷一声。”维珍点点头。 除了收拾产房,还有请接生嬷嬷跟乳母,都得肖嬷嬷操心,这两天肖嬷嬷见天往内务府跑,为的就是这事儿。 “是,奴婢遵命。” 维珍喝了半杯牛乳,突然好奇问道:“怎得高郎中突然收了赏赐?” 高郎中的性子有些古怪,一开始是不收维珍赏赐的,有几次茯苓被拒都是气呼呼的拎着东西回来,维珍也就歇了再赏人家的心思。 不过中秋节到底还是要赏的,维珍就让茯苓给高郎中送几块月饼,又给高郎中置了一桌席面。 原本以为高郎中还要推辞,没想到这回高郎中倒是痛痛快快接下了,从那之后,维珍的赏赐,高郎中也都没有拒绝过,维珍因而倍感诧异。 说到这个,甘草就忍不住笑了,一边跟维珍道:“主子您不知道,这事儿茯苓还是打了您的幌子呢!” “这话怎么说?”维珍更好奇了。 “就中秋那次,茯苓奉命去给高郎中送赏,高郎中原本还是要推辞的,然后茯苓嗷的一声就哭了,说她回回都做不好差事,真是没脸在主子跟前伺候了,不如这就一脑袋撞死拉倒,没得继续丢人现眼,辜负主子平日的厚待。” “然后高郎中就把月饼收了,后来席面也没有拒绝。” 维珍:“……” 没想到高冷的高郎中原来吃可怜楚楚小白花这一套啊。 正端起牛乳要继续喝,就蓦地听到外头一阵鸡飞狗跳,间或“扑棱棱”的声音传来。 维珍都习惯了,毕竟家里养了两个正直人嫌狗厌年龄的孩子,还有十四只鸡呢。 只不过,怎么这回的动静不大一样? 正想着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外头就传来自家大闺女惊喜的声音:“小一飞了!飞了!” “小二!小二也飞了!” 什么? 小一小二都飞起来了? 维珍来了精神,她还从来没见过鸡会飞呢。 当下牛乳是顾不上喝了,维珍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甘草赶紧上去扶着:“主子,您仔细脚下!” 甘草扶着维珍行至门前,然后就瞧着大格格正跟小西瓜仰着头对着院墙张望,先是激动地边跳边鼓掌,然后跳着跳着就不跳了。 大格格疑惑地看着空荡荡的天空,嘟囔着:“咦?怎么不见了?” “哇!” 身侧的小西瓜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小一!小二!呜呜呜!” 维珍:“……” 从前才哪儿到哪儿啊?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鸡飞狗跳! 所以,小一小二是真的飞出去了? 维珍深吸一口气,招手叫来小池子:“快去外头把小一小二找来……先把别的鸡给撵进鸡窝里。” 要是十四只鸡一股脑儿地都飞了出去…… 老天爷,那情形维珍简直不能想象。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忙不迭领命退下。 “月华!小西瓜!”维珍又冲俩孩子招手。 大格格拉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西瓜,走了过来。 “额娘,小一小二不见了,”大格格一脸着急,“它们会不会飞出府去?会不会找不回来?” “不会的,额娘已经让人去找小一小二了,一会儿肯定就能把小一小二找回来,你们别着急,先跟着乳母去洗手洗脸换身衣裳,”维珍取了帕子,给小西瓜擦了擦脸,一边含笑道,“小西瓜都变成花猫脸了,等会儿小二回来要认不出你可怎么好?” 小西瓜觉得额娘说的有道理,当下也不哭了,扭头就往东厢走,大格格也忙得跟了上去。 看着两个孩子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 她是真的不知道鸡还会飞,而且还能飞过院子,早知道的话,当时她是不会答应大格格在院儿里养鸡的,而且还养这么多。 第561章 维珍估摸着原因应该有两点 后院儿又不是他们一家的,这些鸡要是成日到处飞,难免会影响别人,要是吓着了大阿哥跟二格格,那问题就严重了。 维珍心事重重地回了正堂,正琢磨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然后就瞧着小池子急匆匆走了进来。 “启禀主子,小一小二已经被找回来了。” 维珍有些诧异:“这么快就找到了?” “回主子的话,小一小二飞到了武格格的院儿里,武格格命人把它们抓了给送来的。”小池子道。 维珍闻言又不由一声长叹,真够能飞的,都飞到人家武格格的院儿里去了。 女贞当时给挑的真的不是野鸡? “甘草,去挑两块料子让小池子给武格格送过去。”维珍吩咐道。 人家武格格着人给抓了鸡还给送了过来,维珍自然得谢谢人家。 “是,奴婢遵命。”甘草道,当下就去库房挑了两块料子交给了小池子。 小池子拿着东西匆匆退下,甘草道:“奴婢特意挑了两块鲜亮的料子,武格格想来会喜欢。” 眼瞅着就是年下了,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要赶制新衣的,如今武格格的待遇可不算好,好看的衣料轮不到她,到手的都是灰扑扑的料子。 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被衣裳拖累,再加上这一年肉眼可见的憔悴,倒显得比维珍还要年长些。 维珍抿了口牛乳,琢磨着福晋对武格格的态度。 这一年,福晋对武格格的态度可谓是急转直下,这一出了宫,别说是维珍了,就连福晋宋格格都比在宫里过得痛快,唯独武格格的日子反倒还不好过了。 福晋摆明了就是故意敲打武格格,上回福晋派了武格格随行伺候四爷,维珍还以为福晋对武格格改了态度。 把人给敲打老实了,可不就该给颗甜枣了吗? 只是武格格回京之后,福晋对她的态度好像仍旧跟从前一样,下头的人又是一贯会看眼色,福晋都不喜欢武格格,他们又怎么可能对武格格上心伺候? 可福晋为什么对武格格是这种态度呢? 维珍估摸着原因应该有两点。 其一,福晋应该是察觉到了武格格对她示好,而福晋对武格格态度转变的时间点,也能证实这一点。 其二,武格格这一趟随行伺候,没能达到福晋的预期,福晋失望之下,索性彻底放弃了武格格。 既是放弃武格格,那这后院儿里头,福晋可就无人能用了。 张侍妾蓄谋加害维珍,一早就打发去了辛者库,高侍妾四爷怕是都不记得还有这号人,安侍妾被四爷下令终身幽禁,郑侍妾倒是还算青春貌美,不过却也入不得四爷的眼。 而且,这三位侍妾被四爷分到了一间院子,有个被终身幽禁的安侍妾在,以四爷的性子,往后都不可能进那个院子的。 宋格格不必说,若不是为了二格格,四爷怕是都不会再进宋格格的院子。 而现在,福晋又放弃了武格格。 所以福晋这是变得佛系了,还是盼着明年早点儿到呢? 明年可又是选秀年了。 又有新人该进府了,自然福晋手底下又有新鲜血液补充了。 维珍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若是福晋真的变得佛系,前面也不会特地派着碧乔跟着一道出宫盯着武格格了。 “主子,连公公来了。” 维珍正出神呢,就听着甘草提醒。 维珍回过神来,就瞧着小连子已经走了进来,冲自己行礼:“奴才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 “起来吧,”维珍道,“可是主子爷有事儿交代?” “回侧福晋的话,主子爷说晚上会来陪您一道用膳,还有就是,这有一封李大人的书信,请侧福晋收下。” 一边说着,小连子一边从怀中取出信,双手呈上。 李父的信? 从前李母还在京师的时候,倒是给她写过几封信,通过四爷送到她手里,不过自去了福建之后,相隔千里,送信自是麻烦,维珍也就收到过李母两封信。 维珍倒是没想到李文烨会给自己写信。 第562章 佳氏薨了 一边从小连子手里接过书信,维珍一边道:“有劳你跑这一趟。” “奴才不敢,侧福晋若是没有别的驱使,奴才就告退了。”小连子躬身道。 “去吧。” 小连子匆匆退下,维珍旋即就打开了信,待瞧见上头的内容,维珍方才还有些凝重的脸上顿时就浮上了笑意,心里头也轻快了起来。 李文烨在信上说,李母年过些时日就会启程回京,年前肯定能回到京师,这回李母能在京师待上一整年呢。 那真的太好了。 如今她已经是侧福晋了,自然有资格邀请李母登门做客,想必李母早就惦记大格格跟小西瓜了,而且到时候,她老人家还能见着新鲜出炉的小丸子呢。 李母那么惦记孩子,平时没少为孩子们做衣裳,到时候真见到了肯定高兴得要命。 想到此处,维珍脸上的笑就停不下来。 甘草在一旁看的着实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主子怎得如此开心?” “是额娘要回京了……” 维珍头也不抬地道,然后一张嘴,自己就愣住了。 她刚才叫……额娘? 还是头一次呢,不过好像还挺顺嘴。 心情不错,胃口也就好了,维珍一边将信装好,一边吩咐甘草道:“让宋师傅去包些饺子,晚膳的时候吃,要荠菜五花肉还有三鲜馅儿的,再来个三丝汤,别的让苏师傅看着安排。” “是,奴婢遵命。” …… 维珍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整天,就连晚上睡觉脸上也带着笑,只是到了半夜,维珍的笑容就戛然而止。 “主子爷!主子爷!” 蓦地,外头传来急促的男声,维珍被惊醒:“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四爷忙不迭安抚伸手顺了顺维珍的胸脯:“没事儿,是苏培盛。” 苏培盛? 苏培盛一向是最规矩不过的了,就算是遇到再大的事儿,也不会半夜叫的这么大声,尤其是维珍如今即将临盆,最是该小心谨慎的时候,苏培盛就更不该如此一惊一乍了,若是惊了维珍的胎可不是他能担得起的。 四爷一边心中暗骂苏培盛这狗东西不懂规矩吓着维珍,一边也猜着十有八九是出了大事儿。 “主子爷!”苏培盛又叫了一声。 维珍也缓了过来,跟四爷道:“四爷,您去看看吧,别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嗯,你先睡,爷去去就回。” 四爷给维珍盖好被子,然后就沉着脸下了床,随手从屏风上取一件外裳披上,然后抬脚出了寝房,正要训斥苏培盛不知轻重,结果就瞧着苏培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主子爷,宫里刚刚传来消息,章佳娘娘……薨了。” 章佳氏薨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章佳氏注定命不长久,但是这个时候听到了章佳氏薨了的噩耗,四爷还是愣在了原地,脑中浮出那日十三悲切的哭声—— “四哥,不瞒你说,我设想过额娘的死,是病重不治还是安详地沉睡不醒,能想到的我都、都想过,但是我万万想不到,竟……竟会是我亲手推着额娘赴死。” 十三得多难受? 这半年,十三变得沉默了许多,人也憔悴了许多,尤其是这趟从塞外回来,四爷发现十三比从前更瘦了,半大小子正是窜个子的时候,但是十三都都撑不起衣裳了。 “四哥,我……我是不是特别不孝?” 少年人被痛苦自责灼伤的眼睛,似乎就在眼前,就和着泪看着他,四爷难过又窒息…… “四爷?” 方才苏培盛的声音,维珍也听到了,到底是不放心,披着衣裳也来了正堂。 正堂的房门开着,月光洒了一地,四爷就沉默地站在清凉如水的月光里,一动不动。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又轻轻吐出,行至四爷的身旁,握住了四爷冰凉的手:“四爷,入宫去陪陪十三爷吧,这时候,他定是希望你能陪他。” 你也肯定希望陪在他身边。 四爷回过神来,反握住了维珍的手,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接着睡吧。” 应该是睡不着了,不过维珍还是点了点头:“快去吧,记得把披披风。” 四爷要连夜入宫,苏培盛忙不迭伺候了四爷穿衣,然后四爷就匆匆离了后院儿,维珍也回了寝房,只是果然睡不着了。 第563章 万岁爷旨意一下,登时在后宫就炸了锅 “主子,要不奴婢给您煎一碗安神汤?”今晚轮值守夜的女贞,体贴建议。 女贞还是伺候维珍的时间太短,要不然她就该知道,维珍是从来不喝安神汤的,她总觉得这种安神汤奇奇怪怪的,怕喝了会上瘾,也担心会落下什么慢性疾病。 “不必了,”维珍瞥了一眼微微泛白的窗子,冲女贞摆摆手手,“女贞,你回房歇着吧,左右也快天亮了,这儿也不用你守着了。” 女贞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忙不迭道:“不,奴婢还是在这儿继续守着主子吧。” 自入府伺候以来,女贞都是跟着肖嬷嬷学规矩,并没有一开始就近身伺候维珍,也是最近肖嬷嬷觉得女贞规矩学得差不多了,才让女贞开始近身伺候维珍。 女贞坚持要留下,维珍也就没再说什么,叮嘱她记着披条毯子,然后就转过身,对着帐子出神。 她记得历史上的章佳氏死后,万岁爷是给封了妃的,封号好像是敏,算是不错的封号了,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可是人都死了,要这份哀荣又有何用呢? 章佳氏生前受了多少罪呢。 章佳氏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多年来都卧床不起,这是后宫辛密,连四爷都未必清楚,维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她只知道章佳氏生前痛苦,死后也注定不得安生。 历史上的十三爷不知因为什么骤然失宠,好像被幽禁了很多年,成为康熙最厌恶的皇子,直到四爷登基,十三爷才重获新生。 只是那个时候,正值壮年的十三爷身子骨就已经很差了,尤其是腿,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了腿疾,而这也为十三爷最终壮年而亡的悲剧埋下伏笔。 至于章佳氏所生的两位公主,好像都嫁去了蒙古,早早撒手人寰。 自己的儿女落得这般下场,想必章佳氏在天之灵也要哭断肠吧,至于万岁爷恩赐的那点子哀荣,压根儿就没有荫庇到她的孩子。 什么叫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维珍发出一声轻叹,伸手轻轻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腹。 …… 章佳氏病逝,万岁爷甚是悲痛,下令追封章佳氏为妃位,赐号敏,不仅如此,万岁爷还格外开恩,亲自为章佳氏在妃陵挑选了福地宝顶。 万岁爷旨意一下,登时在后宫就炸了锅。 万岁爷追封章佳氏为妃也就罢了,到底是伺候万岁爷的老人儿了,又为万岁爷生儿育女,死后追封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为已故嫔妃挑选宝顶的事儿,可一向都是钦天监的活儿,谁葬在那儿万岁爷一向是不操这个心的,但是到了章佳氏这里万岁爷却偏偏插手了。 万岁爷不止地为章佳氏挑选了宝顶福地,还顺手兴致盎然地为四妃也一并挑选了宝顶福地。 说起来,这也算得上是荣宠了,毕竟生前就能被赐福地,不是钦天监选定的,还是万岁爷亲自挑的。 四妃自然都是忙不迭谢恩,不过比起惠妃、宜妃、德妃谢恩的真心实意,荣妃的谢恩就明显显带着咬牙切齿了。 无他,万岁爷给荣妃挑的宝顶福地就跟章佳氏紧挨着,不仅是紧挨着,荣妃的位置还处在章佳氏的下位。 荣妃焉能不恼? 章佳氏从前不过就是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儿,仗着狐媚的功夫爬上了龙床,从那之后,章佳氏恩宠不断。 后宫就是这样,有人得宠,自然就有人失宠,万岁爷来荣妃宫里的频率越来越低,倒是章佳氏一度盛宠不歇,还生下了一子两女,比她这个从前的主子还多养活了个公主呢! 章佳氏得宠,对荣妃来说就像是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因为这事儿,荣妃没少被德妃取笑,谁叫她们两个年龄相仿、竞争最大呢? 有了横空出世的章佳氏之后,荣妃就失宠了,彻底被德妃甩在身后。 荣妃如何不恨?章佳氏就是荣妃的眼中钉。 第564章 万岁爷这不就是当着阖宫的面儿打本宫的脸吗? 而且到现在宫里还有不少人认为,当初她为了跟德妃争宠,所以才献出章佳氏,想要借此固宠,可结果呢?反倒叫章佳氏这个奴才越到到了自己头上。 荣妃因此成了满后宫的笑柄,章佳氏的罪状自然又加了一笔。 好在是后来章佳氏陡然得病,恩宠不再,荣妃才觉得气顺了些,再加上去年三爷被册封为了郡王,倒是老四只捞到了贝勒,再面对昔日的头号劲敌,荣妃总算又能挺直腰板儿了。 恩宠她是争不过德妃,但是德妃如今不也半老徐娘,又能比她好到哪儿去? 早就过了靠脸靠身子争宠的年纪了,如今她们拼的是儿子,也终于熬到她压德妃一头的时候了。 这一年来,荣妃过得也的确舒坦顺气,只是好日子才过没两天,荣妃就险些又给气得背过气去。 “万岁爷是个什么意思?竟然如此抬举章佳氏那个贱人,本宫这个四妃之末,被惠妃宜妃德妃她们压了半辈子还不够?竟然现在连章佳氏那个贱婢也压本宫一头!” “万岁爷这不就是当着阖宫的面儿打本宫的脸吗?” 万岁爷的旨意甫一传来,荣妃就气得险些昏过去,她自然不敢去质问万岁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躲在寝殿里头,对着自己的贴身嬷嬷气得咬牙,生生折弯了手上的一根金钗。 “是啊,万岁爷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就如此抬举章佳氏了?平时也没瞧见万岁爷对那病秧子多上心啊。”嬷嬷也是眉头紧皱,打量着荣妃气到扭曲的表情,嬷嬷到底也不敢再多说,生怕会火上浇油。 可用不着嬷嬷火上浇油,荣妃也气得够呛:“就她那卑贱的出身,抬举她个妃位就算是顶天了,万岁爷竟然还让她……一个死人踩在本宫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章佳氏从前是她的婢女? 谁又不知道她跟章佳氏势同水火? 章佳氏生前是没怎么享过福,也没什么本事来扎她的眼,可是偏生死后却扎扎实实踩在她这个活人头上…… 这让荣妃往后如何在宫里抬得起头来? “那个贱婢真是不中用,多少珍药贵宝紧着她吃用,竟然还是保不住她那条贱命!” 荣妃时时都盼着章佳氏那个贱婢能早死,可是如今章佳氏真的死了,荣妃却又恨她死的太早。 “太过分了,万岁爷真真是太过分了,分明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荣妃气得胸口起伏,对着镜子喃喃自语。 嬷嬷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当下忙不迭提醒道:“娘娘,您就算是再生气也得忍着啊,等会子还要去……去给敏妃娘娘上香呢,您可千万别叫人瞧出来你对万岁爷的旨意不满呀。” 就算章佳氏包衣宫女出身,就算章佳氏自病了之后就在后宫彻底没了存在感,但是现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妃位,万岁爷还让弟弟恭亲王为敏妃主持葬礼。 别说是荣妃得去给章佳氏上香了,就是四妃之首的惠妃,这个时候也不敢托大不去。 嬷嬷说的荣妃自然心里有数,当下把手中早就变形的金钗重重拍在桌上,又深吸一口气儿,然后才冷声吩咐道:“行了,给本宫梳妆吧。” “是,奴婢遵命!” 嬷嬷忙不迭应声,然后麻利地给荣妃梳妆,瞧着镜中自己素简的发髻,还有仅有的两根寒酸的发钗,荣妃就怄的要死,更别说,嬷嬷又给她取来了一件灰白色绣菊花的旗装。 章佳氏那个贱婢死了,她恨不能穿红戴绿放炮仗,如今却要打扮成这样巴巴地去给昔日伺候她的贱婢上香,等会儿到了灵前,少不得还得挤出两滴眼泪,没得叫人挑理儿,传到万岁爷耳中。 真真是让人火大。 只是再憋火,荣妃到底也换了衣裳,然后抬脚出了钟粹宫。 …… 荣妃到的时候,惠妃、宜妃、德妃已经到了,三人已经给章佳氏上了香,这会子正在后殿歇着。 待荣妃给章佳氏上了香也进来后殿的时候,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到了荣妃的身上,带着明显显的探究,抑或是幸灾乐祸。 第565章 你拿贱人来恶心我,我就拿老四去恶心你! 尤其是德妃,一双眼似笑非笑黏在荣妃脸上,荣妃心里烦的要命,只当没意识到,行至殿中,给三人见礼。 “妾身来迟了,见过惠妃姐姐、宜妃姐姐、德妃姐姐。” “快坐吧,”惠妃打量着荣妃的脸,语气里带着关切,“瞧着你神色不佳,可是身子不舒坦吗?” 荣妃摇摇头:“多谢姐姐关心,许是昨儿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吧,坐下来歇歇也就缓过来了。” “妹妹自然是睡不好的,”德妃一边拢着茶,一边好整以暇看着荣妃,“章佳妹妹到底是荣妃妹妹宫里出来的,与妹妹相处那么长时间,又得了妹妹的调拨指教,后来与妹妹一道伺候万岁爷,这样的姐妹情深,阖宫上下怕是也找不到了。” “章佳妹妹骤然离世,也难怪荣妃妹妹如此伤心,夜不能寐了。” “不过姐姐也莫太过伤心,左右百年之后,妹妹还能与章佳妹妹为邻,还能继续做姐妹呢,想想是不是也算安慰?” 德妃这话什么意思? 说她故意调教章佳氏争宠,还说她跟章佳氏那个贱婢姐妹情深! 明知道她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死后跟章佳氏为邻、还被章佳氏压一头的事儿,偏生特地跳出来刺激她! 攥着椅柄的手陡然用力,荣妃眼中有一丝阴鸷闪过,不过到底还维持住了镇定。 在德妃还有惠妃、宜妃的别有深意的注视下,荣妃没有发怒,反倒嘴角微微上翘,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异常和婉。 “德妃姐姐说的是,章佳妹妹骤然离世,别说咱们这些做姐姐的伤心伤神,皇子们也有的是为庶母离世难过的,”荣妃看着德妃,一字一字慢条斯理道,“方才过来的时候,妹妹远远儿地就瞧着四贝勒忙进忙出的,妹妹问了一嘴,才知道四贝勒是甫一得了消息,就连夜入宫的,为了章佳妹妹的后事一直忙活到现在呢。” “四贝勒真真是一片孝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四贝勒是从章佳妹妹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呢。” 你拿贱人来恶心我,我就拿老四去恶心你! 谁怕谁啊? 眼瞧着德妃的脸蓦地就是一僵,荣妃心里痛快得要命,一扫之前的阴霾,不待德妃开口,荣妃抿了口茶,又叹了口气儿,接着往下说。 “说起来,老四一向可是最疼十三这个弟弟的,虽然不是一个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但是兄弟两人处的可比亲兄弟还要亲呢,章佳妹妹这一走啊,往后老四肯定更疼十三了,可见,是不是一个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也不是最要紧的。” 说到此处,荣妃抬眼看向德妃,只当没看见德妃脸上的阴云,状似随意问道:“德妃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不是这个理儿? 德妃才懒得去琢磨,德妃现在只想把杯子里头的热茶一股脑儿都泼在荣妃这张惹人生厌的脸上。 只是这里到底不是永和宫,荣妃也是与她平起平坐的妃位,膝下更有个郡王的儿子,德妃纵使再有气也得忍着,当下一声冷哼,别过脸去,懒得再看荣妃一眼。 荣妃也不稀罕看她,翻了个白眼,然后也收回了视线。 惠妃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不是一个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又有什么要紧的?还不都是万岁爷的亲骨肉,自然要一门心思为万岁爷分忧,也要和睦相处、兄友弟恭。” “惠妃姐姐说的是,就冲直郡王跟八贝勒一直兄友弟恭,也能看得出来惠妃娘娘教子有方,难怪万岁爷一向最敬重姐姐,姐姐可是咱们的榜样呢。”宜妃含笑点头道。 惠妃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荣妃又慢吞吞补了一句:“宜妃姐姐这是把妹妹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论起来这后宫教子有方的后妃,妹妹除了佩服惠妃姐姐,便就是已故的孝懿皇后了。” “人家孝懿皇后膝下的皇子,可没有一个是亲生的,却愣是让孝懿皇后教养得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似的,可见孝懿皇后教子有方。” 第566章 扎,都扎,都扎心好啊 荣妃嘴皮子一向利索,这时候瞧着德妃阴沉的脸,嘴皮子就更利索了,抿了口茶,又继续好整以暇道:“不过妹妹也听说有那做娘的啊,能把亲兄弟教养得跟仇人似的,啧啧,这样的本事,也算是难得了。” “砰!” 德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德妃身上。 荣妃一脸错愕:“德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咱们姐妹好好儿说着话儿呢,德妃姐姐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可是身上不舒坦?” 眼瞅着德妃气得浑身发颤,慧嬷嬷赶紧冲荣妃福身行礼道:“回荣妃娘娘的话,娘娘得知敏妃娘娘猝然离世,十分悲伤,早膳都没吃多少,故而面色不佳。” “原来德妃姐姐跟妹妹一样,都跟章佳妹妹姐妹情深,故而才如此伤怀呢,”荣妃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然后叹了口气儿道,“哎!章佳妹妹在天有灵,若是知道这世上竟莫名多了位交心姐姐,想必也会欣慰吧。” 慧嬷嬷:“……” 荣妃娘娘今天是吃了炮仗吧?火力对着她家娘娘全开啊! 不过…… 德妃娘娘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 所以,没事儿招惹人家干嘛呀? 慧嬷嬷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虽然位分排在荣妃前头,但是德妃的嘴皮子是真的不能跟人家荣妃比,所以德妃平时也没少在荣妃跟前吃暗亏。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来刺一刺荣妃,德妃如何肯放过机会,然后就…… 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瞧着德妃吃瘪,惠妃心里暗爽不已,不过嘴上还得打着圆场,要是德妃跟荣妃在这里闹起来了,她这个四妃之首自然也得吃瓜落。 “咱们还不都是敏妃妹妹的姐姐?自然都为她伤怀,”惠妃看了荣妃一眼道,然后就转开了话题,“德妃妹妹,不知五公主如今的身子可大好了吗?” 惠妃都主动给递梯子了,德妃自然得接着,当下忍着火,跟惠妃道:“多谢姐姐关心,公主她身子已经大好了。” “眼瞅着就要大婚了,可得仔细将养着,”惠妃点头道,提到五公主大婚,惠妃脸上多了份笑意,“公主大婚在即,妹妹定是舍不得吧?” “姐姐所言甚是,妹妹恨不得日日都能陪在公主身边。”这话德妃说的真情实感。 先前五公主生病,德妃急的五内生烟,却被太后挡着不许见五公主,德妃自然不敢违拗太后,只能忍着。 后来五公主病愈了,太后也没有再拦着德妃见五公主,德妃总算又见到五公主了,眼瞧着憔悴不少的五公主,德妃哪里还记着从前对五公主的不满?心疼坏了。 除了三不五时派人给五公主送这送那,德妃是真的恨不得日日都往慈宁宫跑,只是到底不想扎了太后的眼,没得又不许自己见五公主了。 想到五公主即将大婚,德妃难免有些伤感,可又蓦地升起一股子得意来。 当下抿了口茶,德妃挑着眉若有似无地看向荣妃,慢条斯理道:“好在公主并非远嫁,便是成亲之后,也能时常回宫探望妹妹,妹妹心里好歹也有安慰。” 荣妃所出的二公主八年前远嫁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纵使二公主深得万岁爷喜爱,万岁爷巡幸塞外的时候,也时常召见这个远嫁的女儿,但是二公主自嫁去蒙古之后便就没有回过京师省亲,所以荣妃也有八年没见过女儿了。 偏生五公主仗着有太后撑腰,用不着远嫁,不仅额驸是佟家的嫡子,婚后还是留在京师时常回宫。 荣妃本就嫉妒的要命,这时候德妃这么阴阳怪气,是为了刺激谁?人家惠妃跟宜妃压根儿就没有闺女! 还不是刺激她? 明知道这个场合不该也不该乱来,可是荣妃这时候却怎么都忍不住,原本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当下拿起手里的茶杯盖子就朝德妃脸上砸去。 “贱妇!”荣妃狠狠道。 第567章 也不知保清还好吗?人瘦了吗? “啪!” 茶杯盖子没有打到德妃脸上,被慧嬷嬷眼疾手快挡住了,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眼瞅着地上的碎片,德妃蓦地怒火高涨,也抓起了茶杯就要回敬荣妃,然后就听着惠妃一声怒喝—— “够了!” 看戏吃瓜是一回事儿,可真要闹出什么不体面来,惠妃却不能坐视不管。 当下惠妃沉着脸,盯着斗鸡似的德妃跟荣妃:“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吗?还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也不怕丢了天家的颜面,搅扰了敏妃的清净!” 平时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惠妃是真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敢在敏妃的灵堂后殿里头动手,便是寻常百姓家,怕也不会生出这种事儿来,何况还是天家。 “现在都回宫去,每人抄录往生咒百遍,待敏妃头七的时候送去宝华殿供奉!” “是,妾身遵命。” 眼瞅着惠妃当真动怒了,德妃跟荣妃纵使心里还蹭蹭冒火也不敢违拗,也是后怕不已,当下两人福身行礼,然后被各自宫人扶着退下。 “真是不像话!”看着两人离去,惠妃摇头叹气。 “得亏有姐姐在,要不然不定闹成什么样呢!”宜妃嗤笑一声,“这两位啊,相看两厌都二十多年了,这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也不嫌累,啧啧,只怕到死才能消停呢。” 不过人家当事人都不嫌累,她这个负责看戏吃瓜的就更加不会累了。 就是不知道万岁爷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想法。 惠妃看向一派等着看好戏的宜妃,默默腹诽,你又能比她们好到哪儿?煽风点火的事儿你平时干的还少? 还好意思看人家的笑话,你家的笑话少? 你那宝贝儿子老九烂掉的屁股现在都已经长好了?是又能开始闯祸了? 不过惠妃也懒得提,想到宜妃的老九,惠妃又想到了如今还远在盛京的大爷,一时心事重重。 当下惠妃放下了茶杯,跟宜妃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是,姐姐请。” 翊坤宫跟延禧宫不挨着,两人在宫门前分别,朝着各自宫殿走去。 “东西已经送到保清那儿了吗?”惠妃压低声音,询问身边的嬷嬷。 保清是大爷的乳名,万岁爷当年给起的。 嬷嬷忙不迭点头道:“回娘娘的话,一应棉衣早就给大爷送过去了。” 看着青阴阴的天儿,惠妃叹息道:“眼瞅着天儿就冷了,盛京比京师还要冷一些呢,要是没有棉衣,保清肯定要冻着了。” 其实就算大爷没有回京带棉衣,直接去的盛京,可就算惠妃不派人去给大爷送棉衣,大爷哪里又会冻着?只是惠妃一片慈母心肠,自然记挂着儿子。 自打闰七月,大爷随驾出京,到现在,惠妃已经差不多三月未见大爷了,可照着万岁爷的意思,得等到颁金节过,大爷才能回京。 “也不知保清还好吗?人瘦了吗?”惠妃喃喃道。 嬷嬷闻声也面露不忍,默默在心里轻叹。 之前万岁爷又是带着大爷祭拜太祖皇帝,又是塞外阅兵的,京中谁不猜测万岁爷是不是打算易储?连太子不都慌不择路、昏招连出? 那程子太子煎熬,惠妃又何尝不是? 一颗心成日“噗噗”跳得厉害,惠妃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迫切地想知道塞外的所有消息,但是她不敢也不能打听,就怕自己这个做娘的连累了儿子。 是啊,儿子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到了紧要关头,她这个做娘的当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儿子添乱。 然后呢? 然后,圣驾回銮,万岁爷跟太子父子共乘御驾,真真是父慈子孝,而她的儿子,却被万岁爷打发去了盛京。 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是并没有落在预期的位置。 惠妃总算能睡着觉了,只是多少次从梦中惊醒,眼泪打湿枕头。 她一个深宫妇人,并不能全然明白这里头的波诡云谲,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儿子这回跌了个大跟头,而这个大跟头十有八九还是万岁爷亲手推的。 第568章 三哥,没有你这样的 恨吗?怨吗? 自然是,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那可是万岁爷,早早为她挑好墓地的万岁爷。 她的生死从来都是攥在万岁爷的手中,她的儿子又何尝不是? “娘娘,您要保重啊,”瞧着惠妃神色不佳,脚步虚浮,嬷嬷一脸担心,“您小心脚下。” 惠妃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然后问道:“孩子们都还好吗?” 惠妃问的孩子们,自然是孙子孙女,大爷不在京师,直郡王府后院儿的女人不少,却也没有个正经长辈,惠妃自是担心。 “回娘娘的话,大格格眼瞅着都十二了,从前王妃还在的时候,都是大格格帮衬着打理后宅,大格格且游刃有余着呢,而且八福晋三不五时就前往直郡王府探望,一切都相安无事,还请娘娘放心。” “幸亏还有老八,”惠妃叹了口气儿,摇摇头,顿了顿,惠妃又道,“一直让大格格打理后宅像什么话?一直拖着不肯挑续弦,就连先挑个侧福晋都不肯,王妃都走了一年了,他这份痴情还想维持到什么时候?真真是不像话。” “娘娘所言甚是,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娘娘少不得要为大爷掌掌眼,挑个新王妃呢。”嬷嬷道。 …… 停灵七日,敏妃的灵柩被送往妃陵下葬,除了亲生儿子十三要送葬之外,万岁爷还点了三爷跟四爷为敏妃送葬。 就算万岁爷没有钦点,四爷也是要为敏妃送葬的,这是敏妃此生的最后一程,他要陪十三一道走过。 但是三爷的心情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给敏妃送葬?对于三爷来说,这简直比给老九操办婚事还要屈辱十倍…… 不,是百倍! 三爷最幸福的时光,无疑是童年,那个时候,也是荣妃最得宠的时候。 万岁爷亲自抚养太子,但是对排行紧挨着的三爷也不是没有慈父心肠。 三爷天生机灵,还没到开蒙的年纪,就能像模像样地背诗了,不仅三爷机灵,连二公主也机灵,这一对姐弟深得万岁爷疼爱,荣妃教子有方,自然也颇得盛宠。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在章佳氏受宠之后,就戛然而止。 一个妃嫔失宠,不仅仅是对自己有影响,对她的子女又何尝没有影响?纵使皇阿玛对他跟二公主疼爱一如往昔,可他们到底比从前少了底气。 三爷到现在还记得,章佳氏生了一张柔和的脸,连声音都是柔软软的,小时候的三爷很喜欢荣妃宫里的这位宫女,但是后来那张脸却让三爷厌恶透顶。 而承袭了那张脸七分相貌的十三,三爷又能喜欢到哪儿去? 十三长得越来越像章佳氏,三爷对他自然就越发厌恶。 而现在,那个不安分的贱婢总算是死了,可是皇阿玛却给追封了妃位,不仅如此,人家的宝顶福地还压了他额娘一头。 因为这事儿,荣妃都给气病了,但是又怕惹万岁爷不快,以至于都不敢请太医,日日靠着清心丸熬着。 而现在,他竟然还要为这个贱婢送葬。 没有比这更糟心、更憋火了的。 三爷的脸阴沉到了极点,他一向是个话多的,可这一次却全程一言不发。 十三跟四爷同样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的兄弟三人,在沉默中到了妃陵。 “多谢三哥!”十三行至三爷跟前,对着三爷深深一揖。 三爷平时再如何刁难自己,对自己再如何不满,可人家到底送了额娘最后一程,十三心里自是感激。 三爷冷眼看着面前一揖到底的十三,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四爷眉头紧皱,上前扯住了三爷的胳膊:“三哥,没有你这样的。” 是的,没有三爷这样的,就算心里再不喜十三,这个时候也不能这么甩手走人。 就算是寻常人家,至亲下葬后,也有孝子答谢的规矩,再苦大仇深,也得等丧事儿过了之后再论。 而且,就算荣妃跟三爷对章佳氏心有不满,可十三何曾得罪过他们?为什么三爷总是对十三这般敌意? 况且三爷多大?十三又多大? “老四,你放开!”三爷蓦地一把甩开四爷,双目圆瞪,指着四爷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趟?你以为我愿意受他的礼?!” 第569章 去年今日 “有种你就去皇阿玛跟前告状,为了你这个宝贝十三弟,你又有什么是做不来的?反正你也一向不把我这个三哥放在眼里!” 说完,三爷就拂袖而去,四爷还想再找三爷理论,却被十三扯住了袖子:“四哥,算了。” 打量着十三一脸的疲惫憔悴,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拍了拍十三的肩膀:“还能撑得住吗?要不要借四哥的肩膀靠靠?” 十三爷闻言,疲惫的脸上蓦地露出一抹笑,继而,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多谢四哥,不过我还能撑得住。”十三摇摇头道。 是啊,他还能撑得住,也必须撑得住。 从前,他总借四哥的肩膀依靠,而往后,他要成为两个妹妹的坚实依靠,他也是做哥哥的人啊。 所以,他必须要撑住。 …… 敏妃整个葬礼期间,四爷都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泥,待从妃陵回来之后,四爷也不能闲着,因为紧接着颁金节又要到了。 这一年是太祖皇帝诞辰一百四十周年,万岁爷的意思是这一年的颁金节要隆重举办,为了这事儿,大爷可是到现在都还在盛京没回来呢。 自然京师这边也不能落下,万岁爷下令让太子牵头准备颁金节相关事宜,四爷从旁协助。 四爷一向是个踏实肯干事儿的,这是头一次心里生出了抵触的念头,不是这程子太过疲惫,也不是不想协助太子,而是维珍眼瞅着就要生了。 前段时间,为着敏妃的葬礼奔走,又给送葬,不在京师的几天,四爷的心里一直都挺不安,就怕维珍生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 上一次生小西瓜,他是半道儿才赶回去的,心里对维珍自是觉得亏欠,这回,四爷自然想全程陪着。 只是圣命难违,四爷到底还是只能继续早出晚归,怕影响维珍的睡眠,四爷也不敢去维珍那儿歇着,这些天都是在前院儿歇的。 好不容易挨过颁金节庆典,四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儿,跟福晋披着夜色离宫,夫妻两人难得共乘一辆马车。 “额娘身子如何了?”四爷问道。 这程子,他实在忙得脚不沾泥,所以一直不得空去给德妃请安,颁金节这两天庆典,福晋又都是陪在德妃身侧的,故而,四爷问了福晋一嘴。 提到德妃,福晋攥着帕子的手,就蓦地一僵,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害怕甚至是抵触去永和宫?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德妃对她的轻蔑嫌弃毫不掩饰? 回想这两天的境遇,福晋真是心累又难受,不过却哪里敢跟四爷说德妃的是非? 顿了顿,福晋将胸口郁气勉力咽下,然后含笑跟四爷道:“娘娘玉体安康,主子爷放心便是。” 四爷点点头,然后就闭着眼不再开口。 对着闭目养神的四爷,福晋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四爷对她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淡呢? 明明去年,当时他们还住在宫里,从颁金节庆典回阿哥所的时候,也是这样清冷的夜,当时四爷对她还不是这样的态度。 那时候因着大阿哥早产,她的身子骨也差得很,养了快一年,也没能复原,人都是虚的,只是颁金节这样的大日子,她却是不能缺席的。 四爷知道她是勉力支撑,吩咐人要好生伺候,回阿哥所的时候,四爷也是提早让苏培盛给备下了轿子。 然后,她是坐着轿子回去的,四爷还有事要跟十三说,所以兄弟两人是并肩走着回去的,先一步回到阿哥所的福晋,桌上搁了一碗冒着热气儿的羊肉炖枸杞。 “怎么想起来上这个?”福晋闻着淡淡的羊肉味儿,绣眉微蹙,她一向是不爱吃羊肉的,受不了这股子味儿。 “回福晋的话,是主子爷一早吩咐大师傅备下的,”碧乔忙道,“主子爷定是担心福晋冻坏了身子,所以才特地让大师傅炖了这羊肉炖枸杞,好给福晋暖暖身子呢!” 竟是四爷。 第570章 侧福晋要生了 羊肉的味道,她还是受不了,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但是福晋的一颗心却暖呼呼的。 四爷虽然宠爱李氏,可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她这个发妻的。 可是现在呢? 四爷心里还会惦记她吗? 福晋把视线从四爷英俊又冷漠的脸上挪开,嘴角漾出一片苦涩。 不过短短一年而已,她跟四爷到底是怎么走到这般田地的呢? 就因为大阿哥周岁宴上八福晋当众刁难李氏、而她没能及时给李氏解围吗? 就因为她拦着不让四爷给李氏请封侧福晋吗? 所以主子爷就彻底跟她生分了吗? “主子爷!主子爷!” 蓦地,外头传来小连子焦急的声音,打断了福晋的思绪,也让四爷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四爷一把掀起帘子,冷风蓦地灌了进来,福晋默默打了个寒颤。 四爷完全没有意识到,心思都放在窗外。 “什么事?”四爷问小连子。 小连子今儿没有跟着四爷入宫伺候,是留在家里的。 “启禀主子爷,侧福晋要生了!”小连子忙不迭翻身下马,气喘吁吁跟四爷禀报。 下一秒,四爷放下帘子,然后起身就朝马车门走,一边拍着车壁:“停车!” 福晋大骇,伸手要去扯四爷的袖子,一边道:“主子爷,您当心脚下!” 马车还没停稳呢,若是四爷摔了可如何是好? “吁!”车夫赶紧勒紧马缰。 伸出去的手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福晋眼瞧着四爷推开了马车门,然后跳了下去,再然后马车门又被关上,旋即,外头传来马蹄疾驰而去的声音。 “驾!” 马车又动了起来,车轮慢吞吞地向前滚动,与那急促的马蹄越拉越远。 福晋怔怔地看着车门上钟声瓶镜的雕花,半晌疲惫地闭上眼。 …… 一刻钟后,马车在四贝勒府门前停下,福晋被碧瑶扶着下了马车,甫一进了后院儿,李嬷嬷早就等在门前,当下就忙不迭迎了上去。 “福晋,侧福晋半个时辰前进的产房,现在还在生着呢,您先回正院儿更衣喝口热汤,然后在去瞧侧福晋吧。” 按照规矩,后宅的妾室分娩,福晋身为正妻,都是要到场的,之前维珍生二阿哥也就罢了,当时福晋自己都在月子里,自是去不成的,可这次,福晋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李嬷嬷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儿,所以一早就等在后院门口。 为了入宫参加颁金节庆典,福晋自是一身隆重繁复穿着打扮,已经忍了一天了,怕是早就累坏了,要是就这一身打扮去侧福晋那儿,也不知侧福晋要生到什么时候,福晋岂非要累瘫? 李嬷嬷自然心疼福晋,就想着先让福晋回正院,换一身轻便暖和的衣裳,再喝完热汤简单垫垫肚子再过去。 “啊!” 不待福晋开口,就隐隐有一声痛呼传来,一众人下意识地都朝维珍小院儿方向看去。 “不用了,我直接过去。” 回想着方才回来路上,四爷那张冷漠疏离的脸,福晋摇摇头道,然后抬脚就朝维珍小院儿走去。 李嬷嬷自然也不好坚持,只能点头答应:“是。” “吩咐膳房准备些吃食汤羹一并送过去,主子爷晚膳还没用呢。”福晋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碧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然后匆匆去了膳房。 …… 福晋让膳房准备的晚膳,四爷到底是一口没吃,耳畔不时传来维珍的哭声,四爷哪里吃得下去?别说吃饭了,他连凳子都坐不住。 四爷不吃,福晋自然也没有胃口,然后就一动不动坐着,远远看着四爷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踱步,多冷的天儿啊,可四爷脸上竟然都挂着汗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着急的四爷。 又是一声痛呼袭来,四爷不耐烦地扭头嚷:“汤药熬好了没有?” 第571章 这是还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痛快吗? 维珍甫一进了产房,高郎中就赶紧来给煎助产的药,只是煎药得有个过程,高郎中颇为无奈,一边将扇子交给了茯苓,一边上前跟四爷解释:“启禀主子爷,汤药最少还得两刻钟才能煎好。” 一直跟在四爷身后的苏培盛,闻言就顿时在心里默默叹气。 高郎中的性子就是太直,也太年轻还缺少历练。 要是换做许太医,人家肯定就说汤药马上就得四爷您尽管放心,怎么可能会像高郎中这么实在,这么回话,可不就等着挨四爷骂吗? 四爷的确想骂人,可打量着高郎中一脸的严肃认真,到底是把到嘴边的呵斥给咽了下去,然后又不耐烦地摆手:“还不快去煎?一味儿杵在这儿浪费时间!” 高郎中:“……” 您要不要仔细想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是,奴才遵命。”高郎中无语地退了下去。 四爷的目光又落在了苏培盛身上,苏培盛顿时心里一声“咯噔”。 怎么得?高郎中走了,所以现在又轮到他挨骂了? 四爷瞅了半天苏培盛,把苏培盛瞅得都要得心脏病了,才烦躁躁地开口:“还不去催催宋师傅的汤羹!” 分娩的时候,得补充体力,所以肖嬷嬷刚才就吩咐人去前院让宋师傅给维珍炖个人参鸡汤。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松了口气儿,当下也不打发旁人,自己就一路小跑往前院儿去了。 一边小跑,苏培盛一边默默在心里感慨,上回四爷这么沉不住,还是侧福晋生二阿哥得时候呢,这都快两年了,四爷还是没长进。 等到苏培盛拎着人参鸡汤回来的时候,高郎中那边的汤药也煎好了,一股脑儿地都被送到了肖嬷嬷手里,肖嬷嬷赶紧拎着东西进去了,然后没一会儿,里面的哭声就变得更大声了。 啧,侧福晋这是又有劲儿了! 看来人参还真是管用。 苏培盛腹诽着,打量着四爷嘴巴干得起皮,然后就进屋,想着去为四爷倒杯茶,结果甫一进来,就瞧着福晋正一言不发端坐在正堂。 方才一直忙前忙后的,苏培盛还真是忘了福晋这茬儿,冷不丁地瞧见一身华丽朝服的福晋,苏培盛不知怎么的,心头就是一跳,是真的有点儿给吓着了。 “奴才给福晋请安!”苏培盛忙不迭给福晋行礼。 福晋点点头:“平身吧。” “谢福晋。” “忙你的去吧。”福晋瞥了一眼苏培盛,又缓声道。 “是。” 苏培盛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去桌前倒茶,明明外面吵得厉害,侧福晋的痛呼声哭声,还有四爷时不时烦躁地训斥,正堂里头也都听得清楚,但是苏培盛就是觉得这正堂里头安静的要命…… 不,不是安静,是窒息,反正他甫一进来就屏住了呼吸。 苏培盛动作飞快把茶给倒好,然后又冲福晋躬了躬身子,就赶紧退了出去,待到了外头,苏培盛才总算又缓过气儿来。 他刚才是怎么了? 怎么怕福晋怕成那样? 来不及多想,苏培盛忙不迭行至四爷跟前,双手把茶杯递了过去:“主子爷,您喝口茶润润。” 四爷接过茶杯,才抿了一口,结果就被维珍的哭声又打断了,茶是喝不下去了,四爷把茶杯一把塞回苏培盛的手里,又开始急的朝产房张望,一边又不耐地来回踱步起来。 苏培盛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又默默退到了一旁,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跟四爷靠太近得好,没得遭受池鱼之殃…… “主子爷!” 蓦地,一个女声传来,苏培盛闻声看去,就瞧着武格格院儿里的佳音,此刻正红着眼站在小院儿门前。 哎! 这个武格格啊,到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啊,非得挑这个时候来找主子爷? 这是还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痛快吗? 四爷也顺着声看去,自然也瞧见了佳音,他连武格格都没见过几面,更别说是佳音了,当下就微微蹙眉。 苏培盛忙不迭上前为四爷介绍道:“主子爷,这是武格格院儿里的佳音。” 第572章 原来小丸子是位帅小伙儿呀 果然,四爷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思管什么武格格文格格? 正要让苏培盛把人打发了,就瞧着佳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四爷一个劲儿地磕头,一边带着哭腔道:“主子爷,格格她昏过去了!求您开恩,为格格请太医医治吧!” 武格格昏过去了? 四爷转头吩咐苏培盛道:“你跟着过去瞧瞧,若是事情属实,就着人去请太医。” 若是事情不实,敢在侧福晋分娩之时还设计邀宠,那武格格自然够呛。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心里有数,当下就跟着佳音去了武格格处。 苏培盛来去匆匆,当下就把武格格的情况简单跟四爷禀报:“回主子爷的话,武格格的确是病了,从昨天就开始腹痛不止,武格格一直忍着,到刚才竟疼昏了过去,奴婢慌了神,这才过来禀报主子爷。” “去请太医了吗?”四爷问。 “是,奴才已经着人去请了。”苏培盛道。 既是请太医了,四爷也就没再多问,又继续不错眼珠地盯着产房,苏培盛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武格格明明肚子都疼成那样了,为什么还能忍上两天?怎么就不及时禀报福晋,请太医前来医治呢? 非要搞得自己昏过去,也不知情况是否严重。 是武格格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还是武格格轻易不敢有求于福晋? 苏培盛扭头默默看向正堂,顿了顿,又收回视线,发出一声默默叹息。 武格格过去这大半年的境遇,苏培盛多少知道一些,只是到底是后宅的事儿,他可不想掺和,再说了人家福晋也没有明着为难武格格啊,他就更加不会掺和了。 “哇!” 蓦地,产房中传出一声嘹亮的哭声,旋即就是一阵沸腾之声,四爷先是一怔,旋即长舒一口气儿。 “生了!生了!侧福晋生了!”苏培盛也激动得要命,旋即行至四爷跟前,给四爷磕头,赔笑道:“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 四爷大喜,再开口声音里就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侧福晋院里奴才每人赏半年月钱!其他院儿里的奴才,每人赏三个月月钱!” 啧,还不知侧福晋所生是男是女呢,主子爷就大喜过望大手笔赏赐了。 不过有赏赐谁不高兴? 尤其是对于苏培盛跟小连子这对被罚月钱罚得怀疑人生的师徒俩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啊。 “奴才多谢主子恩典!” 当下,苏培盛忙领着一众奴才给四爷磕头谢恩。 四爷的心思却不在这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奴才身上,随手抬抬手让人起来,眼睛还死盯着产房的门,那眼神真叫一个望穿秋水。 好不容易,产房的门总算被人从里面打开,然后就瞧着肖嬷嬷从里面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四爷忙不迭抬脚迎了上去。 “三阿哥给主子爷请安!”肖嬷嬷抱着襁褓冲四爷福身行礼,又冲着行至四爷身边的福晋行礼,“三阿哥给福晋请安!” “嬷嬷请起。” 原来小丸子是位帅小伙儿呀,那维珍知道了怕是又要失望了。 四爷心里这样想着,同时屏息着伸手轻轻揭开襁褓,待甫一瞧见里头红彤彤的小脸,四爷就忍不住笑了:“跟大格格长得一模一样。” 肖嬷嬷亦是满含笑意:“是,奴婢也这么觉得。” “快,抱进去,仔细冻着孩子,”四爷放下襁褓,赶紧摆摆手催促肖嬷嬷,似是想起来什么,又赶紧加了一句,“先抱进产房,给他额娘瞧瞧。” 这妮子最疼孩子了,当时生小西瓜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把孩子从头到脚摸了个遍,这回生小丸子,只怕也是要走这个流程呢。 “是,奴婢遵命。”肖嬷嬷福身道,当下抱着三阿哥忙不迭又回了产房。 她也记得维珍当时着急摸孩子的事儿,一开始不知道维珍这是干嘛,后来才反应过来,原来维珍是在检查孩子,生怕孩子身体有问题。 真真是一片慈母心。 肖嬷嬷怕维珍见不着孩子担心,所以不用四爷吩咐,也会先把三阿哥抱进去给维珍看。 只是待肖嬷嬷把三阿哥抱进产房的时候,肖嬷嬷就愣住了,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女人,肖嬷嬷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第573章 她怎么就有点儿心疼三阿哥呢? “嬷嬷,让我抱抱。” 还是甘草的声音让肖嬷嬷回过神来,肖嬷嬷将三阿哥交给甘草,一边小声叮嘱:“一定抱稳了。” “是,”甘草忙不迭从肖嬷嬷怀里结果三阿哥,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的小人儿,甘草激动得要命,然后扭头跟一旁跃跃欲试的女贞道,“别急,等会儿就给你抱。” 女贞顿时两眼放光,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 这边俩姑娘激动地排着队抱孩子,那边接生嬷嬷也麻利地收拾干净了,杵在原地的肖嬷嬷盯着呼呼大睡、甚至还微微开始打鼾的维珍,眼中的震惊渐渐变成了无语。 肖嬷嬷压低声音问女贞:“侧福晋怎么睡着了?” 女贞一脸莫名:“三阿哥一落地,主子她就睡着了啊。” 为了生三阿哥,主子前前后后受了两个多时辰的罪呢,嗓子都喊哑了,别说是主子了,她在一旁陪着都觉得疼觉得累,如今好不容易,三阿哥顺利出生,主子给累的睡着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怎么就觉得肖嬷嬷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呢?好像是……有点儿一言难尽? 女贞满心不解。 肖嬷嬷懒得跟女贞解释,只是扭头又看了看甘草怀里的三阿哥,不由一声默默叹息。 她怎么就有点儿心疼三阿哥呢? …… “妾身恭喜主子爷又添麟儿!” 肖嬷嬷抱着孩子回产房之后,福晋忙得含笑给四爷行礼道贺。 四爷脸上难得多了份温和,冲福晋点点头道:“起来吧,你在这儿也盯了这么长时间,回去歇着吧。” 福晋小声提议道:“主子爷想来也是累了,不如随妾身去正院儿用些宵夜然后歇息?” “爷改日再去看大阿哥。”四爷道。 福晋的脸登时就是一僵。 改日再去看大阿哥…… 那么她呢? 若是没有大阿哥,四爷是不是压根儿就不打算再去她那儿了? 福晋深吸一口气儿,又默默呼出,然后又跟四爷福身行礼:“如此,妾身就先告辞了,主子爷莫忘了用膳。” 见四爷点点头,李嬷嬷忙得扶了福晋起来,然后主仆两人一道朝门外走去,待出了院儿门,福晋就蓦地脚底一个踉跄。 好在李嬷嬷有劲儿,把福晋死死扶住,并没有跌跤。 “福晋,您当心脚下,”李嬷嬷压低声音道,“马上就到正院儿了,您用了晚膳,再泡个澡,身子就缓过来了。” 福晋死死抓着李嬷嬷的手,咬着牙继续前行,这一身华丽繁复的行头,仿若千斤重,压得她喘气儿都难。 好不容易回到了正院儿,李嬷嬷伺候福晋更衣卸妆,福晋才总算松泛些。 “福晋,您先喝盅蜂蜜燕窝垫垫,王全子已经去拎晚膳了。”李嬷嬷道,一边把蜂蜜燕窝端到福晋跟前。 福晋喝了两口,把蜂蜜燕窝放到了小几上,蓦地问道:“方才武格格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地怎么闯到四爷跟前去了?” 佳音到的时候,福晋人在正堂里头,只知道是武格格的人去了,具体什么事儿,并不知道。 李嬷嬷忙道:“奴婢已经吩咐碧乔去打听了,想来很快就回来了。” 福晋端着蜂蜜燕窝继续一口口喝,面色冷凝。 不管是因为什么,定是武格格的主意,这是豁出去要勾搭四爷,还是一门心思抓住机会要在四爷跟前告她一状呢? 十有八九是后者。 武格格就算是再心急,也不该蠢到挑侧福晋分娩的时候勾搭四爷,也不怕四爷彻底恼了她,一怒之下也给她来个禁足。 看来是她小瞧武格格了,平日里眼瞅着她乖得像鹌鹑,一声不吭的,没想到人家却逮着机会想咬她一口呢! 福晋一盅蜂蜜燕窝喝完,碧乔就回来了,当下将武格格的事儿,事无巨细跟福晋禀报。 “启禀福晋,武格格自昨日午后开始腹痛,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月事的缘故,起先还能忍耐,但是到了今天却忍不住了,方才人被疼昏了过去,佳音她们吓得够呛,所以才去侧福晋那里禀报了主子爷。” 果然如此! 第574章 刚醒就作怪 这是故意装可怜,让四爷以为是她这个福晋太凶悍霸道不容人,以至于妾室病了都不敢吱声,非得昏过去才敢上报? 她是不喜武格格,但是在看病请太医这件事儿上,她可曾为难过任何人? 难不成她会故意刁难妾室,眼睁睁看着她们病死,然后落一个苛待妾室、悍妒不贤的恶名吗? 福晋的面色登时就不好了,李嬷嬷打量着福晋的神色,使了个眼色让碧乔退下,然后又来宽慰福晋。 “福晋您莫恼,这两日您跟四爷忙着入宫参加颁金节庆典,日日天不亮就出门,太黑了才回来,武格格就算是想禀报您,也找不到时间不是?” “这一年来,武格格也算是安分胆小,奴婢以为,武格格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李嬷嬷说的合情合理,福晋的面色才总算好看一些,顿了顿,福晋道:“明儿让碧乔去给武氏送几样补品过去。” 既是连四爷都惊动了,福晋纵然心中不喜,那得做做面子。 “是,奴婢记下了。” 说话间,王全子已经拎来了晚膳,摆好膳后,又匆匆退下。 福晋来到桌前坐下,打量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许是饿过了的缘故,福晋实在没什么胃口。 李嬷嬷盛了一碗山药排骨汤给福晋递过去,一边柔声道:“福晋,您多少吃点,仔细饿坏了肠胃。” “这儿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福晋道。 李嬷嬷打量着福晋平静的脸,虽然十分放心不下,可李嬷嬷到底还是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李嬷嬷走了,福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山药排骨汤送进嘴里,只是却尝不出味儿来。 之前常年喝药的缘故,福晋的味觉已经不大好了,从前福晋没觉得如何,吃吃喝喝这点儿事儿原不会让福晋多留心,但是此刻,这个寂静无人的深夜,福晋却后知后觉地遗憾起来。 山药排骨汤没有味道,百合木耳没有,银鱼蛋羹也没有。 福晋不甘心地夹了一块糖醋肉送进嘴里,还是没有。 上一次,能尝出味道是什么时候呢? 福晋脑中浮现出一碗冒着热气儿的枸杞炖羊肉,口腔里好似也多了一股子叫她难耐的羊肉味儿。 蓦地,福晋放下筷子,掩面而泣。 …… 维珍是真的累了,从听到三阿哥哭声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随之眼皮好像就有千斤重,一下子就闭上了,再也睁不开。 等维珍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是黑的。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只在对面软榻的小几上搁了个烛台,此刻烛光晕黄,将昏暗的寝房照的一片宁静,一片温柔。 睡得时间太久,维珍这会儿人还有些懵,目光在屋子里头逡巡着,待落在床前趴着的男人身上,维珍才回过神来。 是四爷。 也不知她睡了多久,这会儿又是几点钟,四爷怎么就趴在她床前睡着了。 鼓凳不矮,这么趴着睡,也不嫌难受,时间长了不止腰疼还会肿眼泡呢。 维珍想唤四爷起来,但是喉咙干得厉害,嘴巴张了几下都没发出声,维珍就只能用手了。 原是想把人推醒的,可是手指却不听话地握住了四爷滑在一旁的辫子,滑溜溜的辫子握在手里,由着女人白皙的手一下下轻轻晃着,维珍就忍不住抿了抿唇。 她还是不喜欢满清这样半拉秃脑门儿的发型,总觉得怪糟蹋人的,但是这不代表她不喜欢四爷的辫子。 每次握在手里,她脑中总会想起“老虎屁股摸不得”这话,怪无厘头的。 这话虽然无厘头,不过却也有几分道理,跟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样,四爷的辫子也是碰不得。 这地方就很敏感,除了给四爷梳头的苏培盛外,也就维珍敢这么使坏,把玩物件似的把玩四爷的辫子。 四爷坐直了身子,血丝密布的丹凤眼无奈地看着维珍:“刚醒就作怪。” 维珍冲他得意地呲了呲牙,又挑衅地晃了晃他的辫子,一副你能耐我何的表情。 四爷自然不能耐她如何,由着她嚣张地把玩自己的辫子,一边扭头吩咐人准备摆膳。 第575章 珍珍,你受苦了 “你足足睡了十一个时辰呢,”四爷回头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座钟,又扭过脸叮嘱维珍道,“等会儿要多吃一些,没得饿坏了肠胃。” 维珍点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跟四爷表示她不会客气的。 四爷不由松了口气儿,瞧着维珍的状态很不错,他一直担心维珍又会被疼哭。 可见小丸子是个会疼额娘的好孩子,没有折腾额娘太久,不到两个半时辰就顺利落生了,而且五斤六两的个头,可比哥哥小西瓜小了不少,也减少了额娘的痛苦。 听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维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滑溜溜的辫子,四爷看她一脸遗憾,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的唇,一边柔声道:“先吃饭,吃饱了再给你玩。” 维珍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嘴角上翘,四爷也忍不住嘴角上翘,又想再亲一口,却被维珍一把推开了。 有人进来了! 这人现在真是越来越放浪了! “主子……” 端着水盆进来的茯苓杵在原地,一副不知道该进该退的模样。 维珍直接把脸转向里侧,四爷轻咳一声:“放下吧,去催下膳,再多点几盏灯。” “是,奴婢遵命。”茯苓忙不迭放下了水盆,退了下去,然后又麻利地取了火折子进来,点了几盏灯,原本昏暗的寝房登时就亮堂了起来。 四爷投了热帕子,过来给维珍擦脸,维珍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躲,由着四爷一下下给自己擦,热乎乎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脸,维珍又舒坦地闭上了眼。 方才屋子里头太暗,什么都看不清,这时候亮堂了,四爷也就瞧得清楚,维珍白皙的脸上星星点点的血点子。 上回生小西瓜的时候,也是这样,当时四爷很担心特意询问了许太医,许太医说这是用力太过的缘故,不少产妇都会如此,但并不要紧,养上些时日,这些血点子就会消退,并不会影响女子容貌。 许太医以为四爷担心这些血点不会消散,会影响李格格的容貌,还特意送来两罐珍珠玉女粉,其实四爷那时候哪儿有那心思?他是心疼维珍。 这回也是同样的血点子,四爷看着闭上双眼一脸享受的维珍,心疼得厉害,动作就更轻了,生怕弄疼了维珍。 擦完了脸,四爷又投了帕子给维珍擦拭脖子跟耳朵,这上面同样密布血点,还不止这些地方,维珍的身上,也有好些地方都有这样的血点。 正如许太医所言,这些血点过一阵子就会消散,并不会在维珍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四爷会一直记得。 这是维珍为他生儿育女承受的苦痛。 还远不止这些。 害喜、整个孕期几乎没有断过的安胎药、自孕中期以后身体要承受的各种变化,尤其是孕后期,维珍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腰酸背痛是家常便饭,还伴随着频繁的起夜。 这些都是维珍为他生儿育女所承受的,可这么娇这么怕苦的维珍却从没有过抱怨,可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又投了个热帕子,四爷仔仔细细擦拭着维珍的手,然后他将帕子放在了一边,再度俯下身,细细密密亲吻维珍的唇。 维珍一惊睁开眼,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这才生完孩子,就一会儿一口亲个没完,还让不让人歇一歇了? 维珍正想伸手把人推走,然后就听到男人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珍珍,你受苦了。” 伸出去的手到底没有推,而是环着了男人的腰,维珍鼻头陡然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讨厌,她这回明明没打算哭的。 这人真的好讨厌! 四爷还想去亲维珍,维珍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整张脸都贴在四爷的怀里,浑身一下下轻轻地颤。 四爷有些慌,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儿的?又是拿他辫子作怪又是嫌弃他的,怎么突然又哭了? “是……是哪儿疼吗?”四爷忙不迭询问维珍,“爷这就叫人去请高郎中……” “不用,”维珍忙摇摇头,声音哑哑的,带着很重的鼻音,也带着浓浓的娇气,“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第576章 可见儿子也是知道疼妈妈的哈 四爷放心了,不再乱动,伸手也环住了维珍,一边揉着维珍的后背,一边不时凑过去亲亲维珍的发旋。 直到甘草她们把膳摆好,又轻手轻脚地退下,四爷才又小声跟怀里的女人打商量:“要不吃完饭再接着抱?” 维珍不撒手,仍旧死死抱着四爷,埋在男人怀里的脑袋摇了摇。 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儿,继续好言好语打商量:“不止给抱,辫子也给玩。” 维珍“噗嗤”笑了,这才松手放开四爷,四爷忙端了盅桂圆红枣茶给维珍:“先喝杯茶,好润润喉。” 维珍原本还不觉得饿,结果一盅桂圆红枣茶下肚,顿时就觉得腹中饥火高涨。 四爷原本还想着继续体贴一条龙服务呢,结果人家维珍压根儿用不着他伺候,接过了筷子,就埋头吃了起来。 不过四爷瞧着也总算放心了,然后也拿起了筷子,除了中间回了一趟前院洗漱更衣,四爷今儿一整天都待在维珍这儿,这时候也确实饿得厉害。 满满当当一小几的晚膳,很快就两人一扫而空,四爷吩咐人进来打扫收拾,又歇了一会儿,然后他扶着维珍下了床。 高郎中说,维珍的情况不错,歇息够了可以下床走动走动,这样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四爷就扶着她从寝房挪到了正堂。 “真的不难受?也不疼吗?”四爷还是有些担心,“要是难受还是别着急下床。” 维珍摇摇头,小声道:“不太疼,这样走走挺舒坦。” 一睡就是十个多时辰,是睡爽了,但是身子也给躺僵了,维珍现在就想走两步。 四爷这才舒了口气儿,维珍打量着暗下来的窗子,不由叹了口气儿:“我还没好好儿看看小丸子呢。” 生的时候没来及看就睡着了,这会儿都半夜了,想来小丸子已经睡下了,维珍舍不得折腾儿子,所以醒来之后也没有叫乳母把小丸子抱过来看看。 “爷替你看过了,小家伙好得很,长得跟大格格像极了。”四爷含笑道。 维珍想着大格格小时候的样子,不由笑了,跟大格格长得像好呀,大格格长得那么好看。 “爷之前还以为是个闺女呢,看来之前预备的名字是用不上了。”四爷含笑道。 之前给大格格、二格格起名字的时候,四爷也一并给维珍腹中的小丸子起了名字,维珍自然记得,月明,这个名字,她也喜欢得紧。 说起来,维珍也以为这胎是女儿,因为孕期的反应跟怀小西瓜的时候完全不同,除了孕后期的不适,维珍几乎没吃什么苦,不是说女儿疼妈妈吗? 可见儿子也是知道疼妈妈的哈。 “对了,大格格跟小西瓜,还好吗?没有闹吧?” 关心完了新鲜出炉的小丸子,维珍又关心一双宝贝儿女。 估摸着这几天要生,维珍前两天就让乳母带着大格格跟小西瓜搬去了前院暂住了,好几天没见到孩子了,维珍自然惦记。 “好着呢,”四爷闻言就不由笑着摇头,“大格格如今在教小西瓜抽陀螺,别提多神气了。” 维珍没见着却也能想到是个什么场景,不由也抿唇笑了:“大格格特有姐姐样儿,嘴上嫌弃小西瓜,但是心里却最疼小西瓜了,走哪儿都带着小西瓜,玩什么吃什么也从来不会忘了小西瓜,如今又多了个小丸子,大格格往后更忙喽。” 四爷想象着大格格带着两个肉团子满院飞的场景,不由也笑了。 顿了顿,四爷突然问道:“对了,好端端地你怎么让人把那些鸡都给送到庄子里养去了?” 四爷之前太忙,都没空来后院儿,所以自然不知道维珍已经把鸡全部送走的事儿。 他也是今天才察觉出院子里头冷冷清清的,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原来是没有那群鸡崽子了,问了甘草才知道维珍前些时日就让人把鸡全部送去了庄子里养。 提到这个维珍就不由叹了口气儿,再开口就带着几分自责:“原是我不好,一早没有想周全。” 第577章 这么重要的会议,都不邀请爷参加的吗? 当下就把鸡长大了乱飞的事儿给四爷说了,四爷也是头一次听说鸡还能飞,不止飞出了院子,竟还飞到了别的院儿去,四爷都听得一愣一愣了。 “那些鸡……真的飞过了院墙?”四爷还有些不敢置信。 “可不嘛,飞到人家武格格的院儿里去了,还好没有飞到正院或是宋格格院儿里,若是吓着了大阿哥跟二格格,或是啄到了孩子们,那问题可就大了。” 说到此处,维珍还有些心有余悸。 大格格跟小西瓜不怕鸡,喜欢跟鸡玩儿,还敢跟鸡抱抱呢,可这又不代表所有的孩子都不怕,尤其是还是大阿哥跟二格格这样天生体弱多病的早产儿。 若是因为这些鸡的缘故,被吓病了,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福晋、宋格格还有四爷交代。 好在那天鸡飞去的是武格格的院子,维珍心有余悸的同时,也下定决心,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后来我就跟大格格小西瓜召开了第一届关于四贝勒府安全养鸡的会议,”维珍一派严肃道,一边手上还煞有介事地比划着,“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还请了肖嬷嬷他们几个旁观会议,经过激烈、充分又友好地讨论,最后我们达成一致,决定把小鸡崽子们送走。”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这么重要的会议,都不邀请爷参加的吗?” 他想旁观!特别想! 想亲眼见识全部会议过程,以及这娘仨又是怎么激烈、充分又友好地讨论……四贝勒府安全养鸡的。 维珍撇撇嘴,语带傲娇:“那你得先报名,等第二届关于四贝勒府安全养鸡的会议召开的时候,再酌情考虑要不要邀请你参加。” “报名报名!爷现在就报名!”四爷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一边又好奇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开会的?大格格跟小西瓜那么喜欢养鸡,真的开个会,他们就同意把鸡送走了?” 十三小时候也算是个难得懂事儿讲理的孩子的了,可当时被没收了蛐蛐儿,不还是嗷嗷哭到半夜? 大格格跟小西瓜比那时候的十三还小呢,难道鸡被送走了他们都不会哭闹? 维珍也没有被气得跳脚? 提到这个维珍又一脸骄傲:“首先,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其次,大格格跟小西瓜也很讲道理,所以讲道理的人沟通起来就是这么丝滑!” 四爷忍着笑,摆出一派虚心请教的架势:“怎么个丝滑法儿?还请侧福晋赐教。” 四爷都不耻下问了,维珍自然也不会端着,然后就饶有兴致地将会议内容跟四爷做了简明扼要回顾。 “反正不管怎样,事情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把鸡送走,要么把鸡留下,最开始大格格跟小西瓜自然想把鸡给留下来的,然后我们就讨论把鸡留下的可行性。” “有一条必须遵守,那就是绝对不能让鸡再飞出去,坚决杜绝一切吓着大阿哥跟二格格的可能,然后解决的办法有两点,要么把鸡脚给拴住,要么把鸡翅膀的羽毛给剪了,让它们飞不了。” “但是不管是哪种办法,两个小家伙都坚决不同意,认为那样都太委屈他们这些宝贝鸡了,所以就只能把鸡送走了。” “不过我已经吩咐连翘负责养好这些小鸡了,也答应大格格跟小西瓜,以后会时常带他们去庄子里头看鸡。” “不仅如此,我还让膳房给他们连做了好几天的炸鸡呢,什么味儿的都有,俩孩子都香迷糊了,不单单胃里是满满的,原本受伤的小心灵也一并给填满了!” 维珍说的妙趣横生,四爷听着就一直嘴角上翘,虽然没有瞧见那些场景,但是他眼前却跟有画面似的,然后嘴角就翘得越发厉害了。 “下次再开会,记得通知爷,爷也要参加!”四爷再次强调,一边捏了捏维珍的手。 这样有趣又温馨的画面,必须要有他! 第578章 满月宴不办了 维珍嘟嘟嘴,面露为难:“可是我们娘仨刚刚好啊,不管是一比二还是三比零,很容易就能得出结论,你要参加的话,那就很容易形成二比二的僵局啊。” 看着维珍这一副为难模样,四爷乐不可支,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然后柔声道:“不管怎么样,爷都跟你站在一边,这样还不行?” 这样自然是行的…… 维珍正要点头,又顿住了,蹙眉道:“可是这样还是会可能二比二啊,要不你还是不要参加了,就旁观会议好了。” 四爷:“……” 所以他这个一家之主却注定是一家四口中最多余的那个,是不是! “哇!” 蓦地,一声小小的婴儿哭啼若有似无传了进来。 维珍一怔:“不对啊,还有小丸子呢,咱们不是一家四口,是一家五口啊!” 四爷闻言顿时一阵嘴角抽搐:“……当然是一家五口,你才想起来啊?” 不是!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记得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小丸子! 好悬! 差点儿就露馅儿了! “我去瞧瞧小丸子。” 方才怕吵了小丸子休息,维珍才忍着没有去见小丸子,这时候,既是小丸子醒了,维珍就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就想去见小丸子,抬脚就要往房门走去。 “你别过去,爷让乳母给抱过来,”四爷赶紧把人拦住,“天儿这么冷,仔细冻着。” 维珍忙交代道:“让乳母把小丸子裹严实点儿。” “知道了,你先歇会儿,走了这么长时间,肯定累了。” 四爷先把人扶进了寝房,然后吩咐苏培盛去让乳母把小丸子抱来。 …… 在搁置了半年后,万岁爷于十一月初,最终下达了治理永定河的旨意,原本一众皇子都瞄着的肥差,一半落到了四爷的身上,另一半则落到了将将从盛京返京的大爷身上。 四爷甫一接到旨意,心里也就明白了,万岁爷这是存着补偿大爷的心思呢。 所以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也不是他一个人才有的待遇? 圣旨一下,四爷过不久又要出门了,永定河倒是相去不远,可到底不能时常往返,尤其是大爷得在京师休养一阵子,开始的一阵子,少不得他多要多花些心思。 想着方才在乾清宫瞧见明显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不少的大爷,四爷默默在心里叹气。 大爷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这回受了那么的大委屈,也难怪会生病。 是的,大爷在盛京病了一场,要不然也不会拖到这会子才回京。 万岁爷都叮嘱大爷先好生将养,治理永定河的担子,自然暂时得四爷担着。 四爷倒不觉得委屈,为了治理永定河的事儿,他从年初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总算有施展的机会,四爷心里是觉得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的。 只是,这样,怕就来不及给小丸子过满月了。 维珍被封侧福晋的时候,就没有给维珍庆祝,四爷原想着等到小丸子满月的时候,好好儿办一场,也好弥补维珍一二,只是现在,又要成泡影了。 从宫里回去的路上,四爷心里就颇为愧疚,他都做好了被维珍抱怨的准备,只是不想维珍倒是一派无所谓。 “满月宴不办也没什么,孩子那么小,原也不该见太多外人。”维珍反而松了口气儿。 这时候又没有什么疫苗,得天花霍乱什么的都不是稀奇事儿,才刚满月的小婴儿的免疫力能有多厉害? 除了乳母跟自己之外,维珍是真不想让外人见小丸子,可若是满月宴大办的话,小丸子少不得要被报出去公开展示,维珍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小西瓜就是没有办满月宴的,维珍当时真是松了口气儿,这时候听四爷说小丸子的满月宴也办不了,维珍也是觉得一颗石头落了地。 维珍的反应出乎四爷的意料,顿了顿,四爷才道:“可到底是委屈了你跟孩子。” “这有什么委屈的?”维珍一脸无奈,伸手握住了四爷的手,“再说了,就算我们娘俩真的委屈,可这委屈既是四爷知道了,那就算不得是委屈了。” 四爷心里这才舒坦些,想了想,然后道:“既是满月宴办不了,那到时就办百日宴吧,正好跟小西瓜的两周岁生辰是一天呢,这哥俩儿倒是有缘!” 第579章 可……可奴婢是女人啊 维珍一怔,旋即也笑了:“还真是一天。” 小西瓜的时辰是正月十四,小丸子的时辰是十月十三,小丸子的白日可不刚好就是小西瓜两周岁生辰吗? “那到时候就一块办吧,正好可以请额娘来赴宴,瞧瞧孩子。”维珍含笑道。 “行,就这么定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瞧着苏培盛躬身进来。 “什么事儿?”四爷问。 苏培盛行至四爷面前,躬身道:“主子爷,顾大人着人来传话,说是工部跟户部官员登门拜访,此刻正在前院候着您呢。” 朝廷要治理永定河,工部跟户部自然要参与,这时候着急登门拜见四爷,为的自然也是这事儿。 “快去吧。”维珍忙道。 四爷起身,亲了亲维珍的额头,然后道:“你好生歇着,爷明儿再过来。” 四爷走了,维珍去厢房看了小丸子,回来的时候,就让茯苓把铺子上个月的账册给取来。 铺子都是月底给维珍送账本前来过目的,只是因着生孩子,上个月的账册维珍还没来得及看,这时候闲着无事,维珍就想起来看一眼。 茯苓麻利地抱着六本账册过来,放在了小几上,维珍抿了口茶,拿起最上头当铺的账册,一边随口问道:“已经看过了?” 茯苓点点头:“是,奴婢都看过了。” “可发现有什么问题吗?” “回主子的话,奴婢没有发现账目有什么问题,”茯苓摇摇头,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就是酒楼的掌柜的上个月生了病,月底的时候都还没见好,一直没能回铺子去,所以账册上只有账房的签名,没有掌柜的,不过奴婢仔细瞧过了,账目是没有问题的。” 维珍点点头,当下一页页翻看,半个多时辰后,六本账册才翻完,就像茯苓说的那样,账目的确都没有问题。 维珍放下账册,再看向茯苓的眼神就带着明显的表扬了:“就咱们茯苓这水平,要是放出去,最少也能当个账房。” 茯苓闻言,顿时一脸局促:“主子又来打趣奴婢,奴婢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能当账房?” “既是不识几个字,那就不妨花心思去学学,”维珍看着茯苓道,“如今大格格也开始学认字儿了,你要是有心,就跟大格格一道学着。” 见维珍不似说笑,茯苓心头“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维珍见状,又接着道:“你不识几个字就能看懂账本,这几年库房也都是你在掌管,可见你是个聪明的,要是多识些字,怎么就不能做账房了?指不定还能做掌柜呢。” 茯苓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忙不迭跪倒在地,然后一个劲儿道:“奴婢哪儿都不去!奴婢这辈子都要伺候主子的!” “傻丫头,”维珍叹了口气儿,伸手揉了揉茯苓的肩膀,柔声道,“给我端茶倒水是伺候,帮我照顾铺子难道就是不伺候了?” 刚穿过来的时候,茯苓跟甘草还就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俩姑娘也都要二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大清不算小了,维珍少不得要为她们打算。 虽然很舍不得这俩姑娘,但是维珍不能也不会一味儿霸着人家不放,她做不出蹉跎她们一生的恶。 从前没有提这事儿,是因为她就是个小格格,不能为甘草跟茯苓争取更好的前程,现在她是侧福晋了,自然比从前底气要足。 不管甘草跟茯苓是想嫁人还是想搞事业,维珍都会支持。 说让茯苓做账房甚至是掌柜,维珍并不是随口一说,茯苓性子敞亮脑瓜子灵活有股子冲劲,还会算账,的确能担当此任。 最重要的是,茯苓是她的人,比起那些人精似的老掌柜,维珍自然更信任茯苓。 茯苓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喃喃开口:“可……可奴婢是女人啊。” 是的,她是女人啊,女人又怎么能抛头露面呢?账房跟掌柜不是都只有男人才能做的吗? 第580章 傻姑娘,听听你这背叛广大可怜社畜的逆天发言! “是,你是女人,所以你比绝大多数的男人更细心,在做账上,细心难道不是最要紧的吗?这是咱们女人的优势。”瞧着茯苓兀自一脸震惊,维珍放缓了声音,眼中带笑。 “而且女人行事才更方便呀,我平时要见那帮男掌柜,又得注意这个又得注意那个的,烦得要死,可若是女人的话,是不是就省去了许多麻烦?” 茯苓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不过却下意识地直点头:“主子说的是。”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辜负我的期许,”维珍笑着拍拍茯苓的肩,一边又道,“不过就算做不成账房也没关系,咱们茯苓端茶倒水的本事也是拔尖的,旁人都比不上呢。” 对上维珍温和的笑,茯苓蓦地眼睛一热,她忙不迭给维珍磕头,一边哑声道:“多谢主子为奴婢着想打算,奴婢……奴婢一定给主子争气!” “对,是要给我争气,也要给自己争气,好了,快去洗把脸吧,仔细被甘草瞧见了笑话。” “是,奴婢告退。” 茯苓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可却还是迎头碰上了取膳回来的甘草,茯苓臊得很,忙不迭低着头小碎步退了出去。 甘草看着茯苓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一脸纳闷儿,茯苓这是怎么了? 怎么跟掉魂儿了似的? “主子,能用晚膳了。” 摆好膳之后,甘草过来请维珍用膳,维珍却说不着急,还伸手抓住了甘草的手。 甘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手:“主子……” “别动,”维珍道,一边一本正经地盯着人家姑娘的小白手,不止盯,手指头还在人家姑娘的手心来来回回着,“让我瞧瞧,这是咱们甘草的事业线,这是姻缘线……” 事业线?姻缘线? 甘草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稀奇古怪的说法,当下就坐在脚踏上,一边也看向了自己的手,一边好奇问维珍:“主子,什么是事业线?什么是姻缘线?” “事业线就是看你这辈子的事业运,”维珍道,打量着甘草兀自云里雾里的表情,想了想,维珍又继续解释道,“就是根据事业线的长度跟走向,来判断你这辈子能做多久的事,嗯,又能做到什么样的位置。” 不待维珍解释姻缘线,甘草就迫不及待道:“那奴婢的事业线一定特别特别长!”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就是胡诌而已,什么事业线姻缘线,她压根儿分不清,没想到甘草好像很懂的样子。 所以,在大清就已经有事业线婚姻线生命线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了? 难不成……她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奴婢看不懂,不过奴婢是要伺候主子一辈子的呀,自然事业线特别长呀。”甘草一脸笃定。 维珍:“……” 傻姑娘,听听你这背叛广大可怜社畜的逆天发言! 在后世,你这一门心思、任劳任怨为了资本家996……,不,是007的行为,肯定会被钉在社畜的耻辱架上的! “你才多大呀,都还没嫁人呢,说什么要伺候一辈子的话?”维珍叹了口气儿,一边轻轻拍了拍甘草的手,“好歹为自己着想着想。” 伺候她有什么好的? 除了一年仅有几次跟亲人短暂见面的机会,成天就窝在小院儿里头,她好歹有四爷有孩子陪着,日子虽然憋闷枯燥可却也不是没有色彩欢乐。 可是甘草茯苓她们又有什么呢? 起早贪黑地伺候人,还有轮流守夜,受了委屈也不能跟亲人说,只能忍着。 可以说,甘草跟茯苓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围着她这个主子还有大格格他们这些小主子转,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二十岁的姑娘,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甘草却明显不是这样想的,维珍甫一说完,甘草就忙不迭道:“主子,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想这辈子都伺候主子。” 不想嫁人那就不嫁呗,维珍也不觉得有什么,等以后甘草想嫁人了,到时候再说。 不管在什么年代,姑娘家家的趁着年轻冲刺冲刺事业,多赚点银子傍身都是好的。 第581章 小姑娘,是真的很有想法 “那等你以后想嫁人了,或是有稀罕的人了,就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我还能给出出主意呢,还有嫁妆,到时候我也一并包了。”维珍含笑道。 甘草却一脸坚定,冲着维珍摇摇头:“主子,奴婢是真的不想嫁人,奴婢想像肖嬷嬷那样,一辈子用心伺候主子,给自己也给亲人挣体面。” 嫁人的事儿,甘草自己也想过,毕竟年龄在这儿了。 这么些年入宫为婢,甘草的月钱几乎都上交爹娘,有甘草的贴补,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爹娘也心疼闺女,自然想为她物色个好夫君。 闺女嫁人的事儿,甘草的爹娘一早就开始操心,维珍被封侧福晋之后,甘草的爹娘特地过来探望过甘草一回,为的还是跟她商量过嫁人的事儿。 什么侍卫又什么秀才的,条件可比从前的庄头掌柜高出一个档次来。 这就是伺候格格跟伺候侧福晋的区别,甘草这是沾了维珍的光。 爹娘都盼着甘草能抓住机会,日后嫁进一户好人家,可甘草却没有这样的心思。 嫁人有什么好?嫁过去不也是伺候人? 只不过是从伺候主子变成了伺候男人…… 不,还不止男人,还有公婆,指不定还有大小姑奶奶,这就是伺候一大群人了,还没有月钱的那种。 甘草当然更愿意伺候主子。 主子待她们极好,从不苛待刁难,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三不五时地还会给她们赏赐补贴。 都是四爷后宅的奴婢,按照奴才的等级,甘草茯苓的月钱,没有碧瑶碧乔高,但是她们的日子,过得可比碧乔碧瑶舒坦,跟佳音佳期她们比,就更不必说了。 她们虽然是奴婢,但是过得日子却是外头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些。 因着伺候主子,她在家人跟前也有体面,虽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但是说话也有分量,如今的日子,甘草就特别满意。 好好儿的日子不过,她是昏了头了才要去个陌生人家,为一大家子当牛做马! 兴许,也能嫁到一户好人家,但是甘草不想赌,也……也懒得赌。 至于孩子,她上头有两个兄长,如今都已经成家生子,个个都念她的好,日后她想过继个孩子,自然不是难事,就算她不过继,难道侄子们会嫌弃一个有本事的姑姑、不肯为她养老? 肖嬷嬷如今就是甘草的头号偶像! 甘草这话可不像是女孩子害羞或是一时冲动说的,明显显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维珍都给听愣了,顿了顿,才点点头,由衷道:“甘草,你挺有想法的。” 小姑娘,是真的很有想法。 什么嫁人生子,压根儿就不在人家甘草的人生规划中,人家就是要卯着劲儿当女强人! 就算是放在三百年后,尤其是鼓励职业女性回归家庭生二胎三胎、打开手机满屏都是一胎六宝八宝的时代,甘草这样的想法也绝对算得上是超前了。 惊诧过后,维珍拍了拍甘草的手,含笑道:“那就撸起袖子加油干!我等着看你的事业线追上肖嬷嬷……甚至是超过她!” “谢……谢主子,奴婢一定不辜负主子期待,”甘草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扑扑的,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仰着头问维珍,“主子,事业线不是……不是长在手上的吗?还能自己生长啊?” 维珍:“……” 额,小姑娘你记性很好嘛! 我都忘了你这茬儿了,亏你还记得! 维珍收回手,冲甘草的手心吹了口气儿,然后神神秘秘道:“现在把手握住。” 甘草不明觉厉,总觉得她家主子今天神神叨叨,似被大仙附体。 看着甘草乖乖握住了手,维珍含笑道:“现在,事业线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甘草一愣,看了看自己攥住的拳头,又看了看维珍,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大听明白。 “小脑袋好好儿想想。” 维珍伸手揉了揉甘草的脑袋,然后哼着小曲儿起身去了内间净手,准备用膳。 今儿的心情真不错,维珍决定等下要多吃一碗饭! …… 第582章 八弟的确难得 有人高兴得胃口大开,也有人低落的吃不下饭。 从盛京回来,大爷自然是想要去给万岁爷请安的,从乾清宫出来,大爷又去了延禧宫给额娘惠妃请安,虽是过了午膳的点儿,可惠妃还是叫人给大爷准备了一桌菜饭。 这程子儿子吃亏受罪,还生了场病,惠妃哪儿有不惦记的?总算是瞧见了儿子,才发现儿子都瘦了一圈,惠妃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大爷一向不是个会温言软语安慰人的,从前也没少顶撞过惠妃,这一次却是难得耐心十足,不仅安慰惠妃,还亲自投了帕子给惠妃擦脸。 “额娘,儿子没事儿,不过就是着了场风寒,再加上赶路,这才瘦了些,过程子也就补回来了。” 瞧着惠妃哭得伤心,大爷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大爷还发现,惠妃的鬓发之间竟然多了几丝白发。 明明之前都没有的,不过短短三个月,额娘竟然鬓生白发。 除了为他这个不孝子操心,还能有别的缘故? 大爷喉头一阵酸涩,他使劲儿吞咽了两口,到底是稳住了情绪,再开口就带着笑意了。 “额娘既是心疼儿子,那日后少不得要为儿子花心思,库房里头的那起子珍药贵宝额娘也别一味儿锁着了,不如都通通赏给儿子进补。” “什么时候添了这油嘴滑舌的毛病!跟你八弟是愈发像了!”惠妃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抿了口茶,惠妃又叹息着道:“说起来,老八也算是难得了,你不在京师这段时间,他日日都来给本宫请安,老八媳妇儿也三不五时就去你府上瞧瞧,可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地方。” “前两日大格格二格格入宫给本宫请安还说老八媳妇儿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对他们这群姐弟很是关心照顾。” 说到这里,惠妃看了看大爷,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媳妇儿的周年,也是老八亲自前往祭扫的。” 大爷点点头,沉声道:“八弟的确难得。” 是啊,八弟真是难得。 不仅仅代他给额娘尽孝,关心照顾他的孩子,也帮他时时留意着京师的动向,之前太子跟索额图的私下密谋也是八弟察觉,然后第一时间派人去给他递话。 虽然没能因为这事儿扳倒太子,但是索额图确实眼瞅着是保不住了,没有了索额图的太子,那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架子虽然还在,瞧着也挺唬人,但实际上却是虚透了。 可到底皇阿玛还是愿意为太子撑着架子呢,可他呢? 眼瞅着京师在望,却被万岁爷一脚踢去了盛京。 皇阿玛跟太子殿下真真是父慈子孝,而他呢?不过就是验证人家父子情分的丑角而已。 想到此处,大爷不由自嘲地牵了牵唇。 眼瞅着大爷这副表情,惠妃心中更是不忍,伸手拍了拍大爷的手,然后又叹息着道:“额娘知道你心里一直放不下媳妇儿,只是这都一年过去了,也该朝前看看了,不然偌大的王府,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像个什么话?” 是真的不像话,不说别的皇子家里都有福晋打理后宅,如今三爷、四爷、五爷甚至是七爷家里连侧福晋都有了,而直郡王府倒好,非但没个当家主母,连侧福晋都没有。 因着大福晋卧病多年,实在没精力打理后宅,得亏大格格早慧聪颖,大福晋还在的时候,大格格就帮衬着额娘打理后宅了。 大福晋殁了之后,打理后宅的担子可就全部落在了大格格身上。 想着孙女儿,惠妃更是心疼不已,又道:“大格格才多大呀,十二岁的孩子,倒从七八岁就开始打理家宅了,都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才早当家,可见托生做了你的闺女,实在是天生受罪的命!” 原本瞧着儿子还心疼来着,这时候惠妃却又越说越气,当下伸手照着大爷的胳膊使劲儿捶了两下,然后又叹息着道:“再过两年大格格许就要定人家了,你这个当爹的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闺女?让她过两年清闲自在日子享享福?” 他怎么不心疼大格格了? 第583章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大格格是他跟锦姝的第一个孩子,长得也最像锦姝了,就连性子也跟锦姝如出一辙,懂事儿又宽和,从无抱怨…… 可是额娘说的也没错,做他的闺女,大格格的确是受罪了。 大爷深吸一口气儿,咽下喉头的苦涩,然后沉声道:“那就有劳额娘为儿子掌眼,挑一位安分贤惠的福晋。” 惠妃大喜,当下忙不迭道:“这是自然,本宫当然会尽心!” 惠妃也不恼了,忙不迭催着大爷去用膳:“多吃点儿,都是你平日爱吃的菜色。” “是,多谢额娘。” 大爷应声,起身去了饭桌前坐下,的确都是他爱吃的菜色,但是大爷却实在没有胃口,不想扫惠妃的兴,大爷勉强吃了一些,然后就起身告辞。 …… 等大爷出宫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 梁九功将晚膳摆好,然后投了帕子来给万岁爷擦手。 万岁爷一边擦着手,视线却还落在面前的折子上,面色不虞,半晌将帕子丢在了那张折子上,然后口中溢出一声冷哼。 “原样发回去。”万岁爷冷声道,然后起身朝暖阁走去。 “是,奴婢遵命。”梁九功道,一边给小瑞子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忙得跟着进去伺候万岁爷用膳了。 小瑞子赶紧过来,拿起帕子,然后将下头隐隐被污湿的折子小心翼翼拿起收好,然后就躬身退下了。 御前伺候的太监大多不识字,小瑞子原本也不识字,但是伺候时间久了,也就渐渐能识几个字了,就比如折子结尾的署名,赫舍里·索额图。 所以,索额图的请罪折子又被退回去了? 这都是索额图的第三份请罪折子了吧,前两次,万岁爷也没有回复,却也没有这么直接发回去,而这次,万岁爷非但直接把折子发了回去,还把折子搞得一团污遭。 万岁爷这回显然是动了气的。 也不知跟今天大爷回京面圣,在万岁爷跟前哭了一通是否有关。 所以万岁爷这是又心疼大爷了,所以对教坏太子的索额图更加厌恶了? 还是万岁爷就是觉得索额图的认罪态度不够深刻? 小瑞子一路胡思乱想着,一路捧着折子退了出去。 “万岁爷您尝尝这道羊肉卧蛋汤粉,”梁九功盛了半碗,双手送到万岁爷跟前,一边赔笑道,“太后午膳的时候吃了这道羊肉卧蛋汤粉,觉得味道不错,所以就嘱咐御膳房也给万岁爷添一道。” 万岁爷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点头道:“是不错。” “等下给十三送一份过去。”万岁爷道,然后又继续吃了起来。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道,一边在心中暗道,自从敏妃娘娘薨逝,万岁爷对十三爷可真真是宠爱有加,这都是第六回给十三爷赐菜了。 万岁爷平时给皇子赐菜也不是没有,可是这么频繁的给一位皇子赐菜,那可绝对罕见的,如今谁不知道十三爷是万岁爷跟前的香饽饽呢? 这敏妃娘娘活着的时候受罪,如今死了倒是为儿子挣来了圣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梁九功正琢磨着呢,就听着万岁爷突然又问:“老大是什么时候离宫的?” 梁九功忙道:“回万岁爷的话,直郡王出了乾清宫后,又去了延禧宫给惠妃娘娘请安,在延禧宫待了莫约一个时辰,直郡王离开,又去了一趟阿哥所,然后才离的宫。” “哦?他去阿哥所了?去阿哥所找谁?”万岁爷随口问道。 “回万岁爷的话,直郡王去看了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梁九功道。 万岁爷闻言就是一怔:“他去看了十五跟十六?” 老大好端端地怎么会去看十五跟十六位小皇子,他可从没听过老大平日对这两位小皇子有什么额外关照。 梁九功小声道:“启禀万岁爷,如今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的居所……就是原本直郡王在阿哥所的居所,直郡王离开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梁九功这话说的委婉,但是万岁爷也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就默默一声长叹。 第584章 一旦开了废太子的头儿,以后还能安生的了? 老大到底是重情的。 这是惦记大福晋了? 算起来,大福晋走了也有一年了吧?前些日子,惠妃不是还念叨着要给老大重新挑选王妃来着吗。 这孩子……一贯都有惹他动气的本事,也总能让他心疼。 在塞外的时候,他卧病的消息怎么就那么快被传回京师?而且搞得人尽皆知,一度引得人心惶惶、朝臣不安。 老大安的是什么心,这心又是有多急不可待啊,万岁爷都瞧得清楚。 他气老大不把他这个皇阿玛放在眼里,自作主张,也气老大愚钝鲁莽,气量狭小。 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被太子给气病了,也盼着太子惊慌出乱,错上加错,再无回旋余地。 然后呢? 然后他就会废了太子,改立老大了? 这个混账玩意儿也不想想,这会引起多大的震荡。 且不说老大够不够格儿当太子,也不提届时太子跟老大身后的势力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更不论那起子最重嫡庶尊卑的汉臣有多少会反对又有多少会一头碰死在大殿上。 单说,一旦开了废太子的头儿,以后还能安生的了? 唯一嫡出的皇子、做了二十四年太子,都能被轻易废黜,这太子之位谁又配坐?谁又能坐得稳? 就凭这倨傲跋扈的老大? 万岁爷纵使觉得太子有诸多毛病,对自己也不如从前恭敬,但是万岁爷还真是从来没想过废黜太子。 他清楚地知道一旦废黜太子,紧接着会面临什么样的乱子,所以,他一直做的,是敲打太子,让走岔道儿的太子迷途知返,回到自己设定的正途上来。 这次也是一样,用老大来给太子提个醒儿,不一样的是,老大竟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搞得局面险些失控。 好在太子到底不算糊涂,没有生出忤逆心思,不然真是…… 万岁爷想想都后怕。 随着太子亲往直隶迎驾,负荆请罪,哭得像个孩子,甚至后来还哭晕了过去,万岁爷对太子的怒火顿时就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落在了索额图跟大爷的身上。 这个时候,听梁九功说老大去了阿哥所,再想起老大方才的眼泪,还有那一身的憔悴疲惫,万岁爷默默叹了口气儿。 希望老大能记住这个教训。 到底是第一个平安长成的儿子,到底也花了他那么多心思培养,他这个阿玛也是心疼的。 “也给老大送去一份儿。”万岁爷道。 梁九功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万岁爷说的是羊肉卧蛋汤粉,当下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 四爷十一月初奉命前往永定河治水,转眼就到了腊八,中间四爷就回来了一趟,也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就又走了,可谓是来去匆匆。 腊八节,四爷也没空回来,让小连子给维珍捎信,说是差不多得到过年时候才能回来。 维珍看着信上四爷龙飞凤舞的字,就默默叹气。 从前在阿哥所里的时候,四爷就日日起早贪黑去上书房,还得去小校场练功,维珍本来以为那样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可是如今回头看,才知道青葱的学生岁月其实还挺舒坦。 算起来,四爷今年是真的挺累。 年初奉太子之命去了一趟盛京,后来就是去永定河亲自巡河,那时候天儿多冷啊,四爷每次回来,浑身都是冰凉的。 再后来,就是伴驾塞外,这回倒是不冷了,却又热的要命,四爷不出意外地又被晒成了黑炭,人也瘦了一圈。 现在呢,西北风又开始呼呼刮了,四爷又去治水去了。 自从被册封为贝勒之后,四爷的差事明显就多了,真是从年头到年尾都忙得脚不沾泥。 万岁爷这是应该开始重用四爷了吧?想必四爷是累并快乐着。 只是维珍还是忍不住默默叹气,一边靠着软枕织毛裤。 一条毛裤哪儿顶用啊,维珍争取尽早再给四爷织出来一条,没得成天在河边奔走,到时候年纪轻轻再落下个老寒腿的毛病。 第585章 来往来往,有来才有往 “主子,外头下雪了呢!”茯苓拎着食盒进来,语气里头带着明显显的笑意,“瞧着是场大雪,等下得厚了,奴婢就能陪大格格跟二阿哥堆雪人儿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晚,到了腊八这天才姗姗来迟,大格格早就翘首以盼要堆雪人儿了,也难怪茯苓一脸喜气洋洋。 倒是维珍听了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加快了织毛衣的速度。 “主子,您尝尝腊八粥再织吧,您都织了半天了,定是累了,”茯苓从食盒里头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搁在小几上,一边道,“赵师傅刚刚叫人送来的,说是才熬好,主子您尝尝吧。” 维珍这才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儿,然后从茯苓手里接过了勺子,起先只是想尝尝味儿,不过赵师傅的手艺实在好,依稀竟有股子银鹭八宝粥的味儿。 这可是维珍童年最爱,所以一不留神就都给喝了个干干净净。 “主子,奴婢再去给您盛一碗?”瞧维珍给喝完了,茯苓忙不迭道。 “不用了,这么多刚刚好。” 维珍摆摆手,放下勺子,她现在正减肥呢,腊八粥再好喝也坚决不来第二碗。 这回怀小丸子,维珍丰腴了不少,没想到小丸子反倒却比小西瓜还轻了六两,所以……肉都长到她身上了? 果然维珍发现不止肚兜紧了,腰粗了,就连脚也胖了,所以甫一出了月子,悲催的维珍就赶紧投入了减肥大业。 目前成果还算显着,也不知道是喂奶的缘故还是她努力减肥的缘故,腰已经细了一寸,虽然还没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但是维珍已经很满意了,对未来的恢复情况也积极乐观,要是…… 要是胸围也能减少一寸的话,维珍就更满意了。 好烦啊,明明生小西瓜的时候没这么……澎湃啊。 幸亏四爷这阵子都不在家……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就是吃碗八宝粥吗,怎么就、就想到这茬儿了? “主子您请。”茯苓端茶来给维珍漱口。 维珍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漱了口,维珍又重新拿起家伙事儿又织了起来,一边跟茯苓口道:“别忙活了,也去喝腊八粥吧。” 腊八粥是大日子,每年的这一天,膳房从一大早就会熬八宝粥,不仅仅维珍她们有腊八粥喝,连茯苓他们这些奴才也会被赏腊八粥。 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腊八这天万岁爷还会给皇子们赐粥呢,不过维珍没见过,想来就那么一碗,四爷自己在前院儿喝了也就是了,就没必要端到后院儿跟妻妾们你一勺我一勺的共享了。 茯苓笑着点头道:“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维珍又织了一会儿,就瞧着茯苓又回来了,维珍看了茯苓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织,一边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喝完了?” “嗯,奴婢吃得快。” 茯苓点点头,然后抱着针线筐习惯地坐在脚踏上,拿起做了一半的小袜子,继续做了起来。 “对了主子,奴婢刚才听说二格格像是着了风寒,福晋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茯苓突然道。 维珍点点头,头也不抬淡淡道:“那明儿你从库房里头挑两样补品给宋格格送去。” 按说二格格生病,维珍该亲自去瞧瞧的,只是打小丸子落生,宋格格就压根儿没有来看过一眼,来往来往,有来才有往,宋格格都不稀得来,她又何必上赶着去呢。 小丸子洗三的时候,宋格格说是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小丸子,所以就没有来,只让满绣把洗三礼送来。 可是洗三礼之后呢? 到现在小丸子都落生将近两个月了,宋格格却一次都没来。 就算是福晋,小丸子满月的那天,还亲自过来看了小丸子。 武格格自从上回病了之后,似乎身子不大好,小丸子洗三的时候,武格格还下不来床,自是不能来的,但是小丸子满月的时候,人家也是亲自过来送满月礼的。 宋格格的礼倒是没缺,只不过还是满绣送来的。 宋格格分明就是不想来。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人家宋格格不想来原也没有什么,维珍也不会勉强,让维珍不爽的是,宋格格的态度。 第586章 虾米?超萌正太先动的手? 之前就是,也不知什么原因,随四爷离京了一次再回宫之后,宋格格突然就单方面疏远维珍。 然后隔了有一年,宋格格又莫名其妙开始跟她恢复往来,并且态度十分谦和有礼,带着明显显的示好。 都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维珍也不会撅宋格格的面子。 毕竟是要打一辈子交道的关系,能和睦相处自然是好。 从那之后,两人往来也算频繁,自从搬出宫后,两人的往来就更加密切。 到下半年,宋格格更是开始带着二格格来维珍小院儿做客,因着二格格爱吃蛋糕,维珍还会提早给二格格准备,然后呢? 然后,宋格格再度单方面疏远她,仍旧是没有任何原因解释。 宋格格这是又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找错人了吧?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在宋格格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 维珍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生气,不过这些情绪也没有持续多久,她的事儿多着呢。 要照看新鲜出炉的小丸子,要陪大格格小西瓜要教他们认字画画,要给太后做糕点,要看账本看话本,要忙着减肥,还要给四爷织毛裤…… 她对打捞宋格格心里的那根针,完全不感兴趣。 “是,奴婢遵命。” 对于维珍的态度,茯苓没有任何异议,宋格格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主子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这个宋格格也是的,一直都上赶着讨好他们主子,眼瞧着都要贴上主子了,结果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就变了主意,一副要跟主子割席的架势。 不但莫名其妙还相当有病! 茯苓默默腹诽,又继续给大格格做袜子,主仆两人各忙各的,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又过了一会儿,就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定是心焦。 果然,维珍一抬头,就瞧着甘草急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维珍问道。 甘草喘了口气儿,然后才道:“启禀主子,方才福晋着人去宫里的请太医,然后就听太医院的人说三爷跟十三爷打起来了!” 维珍闻言,顿时就坐直了身子,毛裤都不织了:“他们在哪儿打起来的?怎么打起来的?可受伤了吗?” 老天爷! 这帮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个个都跟斗鸡似的,成天你打我我打你的! 还有三爷,好端端地怎么非要逮着十三欺负? 十三多大他多大? 不错,虽然还没有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维珍就确定肯定是三爷先动手欺负的十三! 谁叫三爷平时就没少欺负人家十三,再说了,十三那个泪眼汪汪惹人疼的超萌正太,怎么可能欺负三爷?更不可能先对三爷动手了! 对于维珍的三连问,甘草一无所知,当下摇了摇头,又道:“奴婢一概不知,就知道是……是十三先动的手。” 维珍:“……” 虾米? 超萌正太先动的手? 那肯定是三爷欺人太甚! “可知道万岁爷是怎么……发落的吗?”顿了顿,维珍又问。 连甘草都知道的事儿,万岁爷肯定早就知道了,作为弟弟却主动对兄长动手,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十三这个不敬不悌的罪名就已经坐实了。 “奴婢不清楚。” 虽然没跟十三相处过,但是从四爷那里,维珍也知道十三是个懂事早慧性子沉稳的,平日虽然没少受三爷欺负,却也能一直隐忍不发,所以这回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四爷要是在就好,肯定能拦着十三。 维珍是真担心万岁爷一怒之下,也会叫十三屁股开花,听说上回九爷挨了二十板子,九爷好些日子都下不来床呢呢,她一点儿都不心疼九爷,可心疼十三呢。 默默叹了半天气,维珍看向甘草:“让小池子去找小连子,让他想法子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要是事情闹大了,少不得要派人去给四爷递信儿,到底是四爷最贴心最心疼的十三弟呢。 所以三爷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欺负十三?! 真是气死人了! “是,奴婢这就去。”甘草领命,忙不迭福身退下。 甘草又匆匆走了,留下维珍愁得挠头,然后挠着挠着维珍愣住了。 头发? 难道是……那件事儿? …… 第587章 没错,三爷就是不明白 不止维珍气得要死,万岁爷此刻也气得怒火喷张,一抬手就把梁九功手上的茶杯打在地上,顿时茶水瓷片飞溅,梁九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忙不迭跪倒在地。 “万岁爷,您切莫气坏了龙体!”梁九功心惊胆战、脸贴着被殷湿的地毯道。 “这个逆子!逆子!” 万岁爷哪里听得进去?胸口剧烈起伏,蓦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梁九功更是心惊不已,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膝行到了万岁爷身边,然后一下下地给万岁爷顺着后背。 “万岁爷,您风寒才好,圣体还虚着呢,切莫动气,没得又要伤身!”梁九功不住劝道,瞧着万岁爷总算停下了咳嗽,面色却惨白得吓人,梁九功一脸担忧,小心询问,“万岁爷,可要传太医吗?” 万岁爷摆摆手,梁九功又忙得起来给万岁爷重新倒了杯茶端过去,万岁爷抿了几口,才总算缓了过来。 “那逆子此刻人在何处?”万岁爷冷声问道。 逆子? 万岁爷口中的逆子是哪一个? 是在敏妃娘娘丧期不过百天就擅自剃发的三爷?还是二话不说、以下犯上对兄长大打出手的十三爷? 梁九功一时也搞不清楚,只能躬身小心翼翼道:“回万岁爷的话,诚郡王与十三阿哥此刻皆正在殿外……负荆请罪。” 万岁爷蹙了蹙眉,然后沉声道:“让十三回去。”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正要退下,就听着万岁爷又加了一句:“宣太医去给十三瞧瞧,没得着了风寒。”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这就明白了,这事儿在万岁爷这里已经有了定论,十三爷人家是无辜的,三爷才是那个把万岁爷气得五内生烟的逆子。 不过这也难怪。 敏妃虽然活着的时候没受多少圣眷,但是死后却是极尽哀荣,万岁爷不仅仅追封了她为敏妃,更是把敏妃的宝顶福地排在了荣妃娘娘前头,这是什么意思? 荣妃娘娘活着的时候,还能位列四妃,可一旦人不在了,这位置可就被敏妃娘娘给顶替了。 很明显,在万岁爷眼里,已故的敏妃娘娘地位那是要超过荣妃娘娘的。 不仅如此,敏妃娘娘薨逝之后,十三爷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那也是直线上升。 不仅仅是动不动就给十三赐菜,万岁爷得空的时候,还会亲自过问十三的功课,甚至前几日,万岁爷难得空闲,竟然还指点了十三爷的箭术。 这待遇,也就只有当年的大爷跟太子才有。 如今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十三爷最得圣宠? 敏妃娘娘活着的时候受罪,死了却为儿子开了道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是十三爷骤然得宠,少不得就有人气红了眼,只是再如何嫉妒十三爷,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针对十三爷,要不然岂非扎了万岁爷的眼?可是偏生这么浅显的道理,就是有人不明白。 没错,三爷就是不明白。 今儿是腊八节,按照宫里的传统,这一天万岁爷是要给一众皇子赐腊八粥的,一大早,腊八粥就被送到了各位皇子手里。 住在阿哥所的皇子还好,到手的腊八粥至少还是温乎乎的,但是已经搬出宫的皇子可就够呛了,到手的腊八粥肯定是凉透了,可就这样,也得毕恭毕敬地把这碗凉透的腊八粥给吃的干干净净。 毕竟是万岁爷的恩典。 既是领了恩典,那自然还是要去给万岁爷谢恩的。 三爷就是吃了一肚子透心凉的腊八粥,然后顶着寒风入的宫,赶巧就在乾清门前,碰上了正从阿哥所一道赶往乾清宫的九爷、十爷、十二爷、十三爷、十四爷以及两位小皇子。 很明显,他们也是来向万岁爷谢恩的。 “三哥吉祥!” 弟弟们瞧见了三爷,当即就齐刷刷冲三爷行礼。 三爷的目光在一众弟弟身上逡巡,最后落在了中间的十三爷身上,口中不由溢出一声冷哼。 第588章 十三,你说是不是? “行了,都起来吧。”三爷道。 “谢三哥。” 一众皇子起来,却杵在原地没有挪动。 万岁爷最看重长幼有序,一众皇子面儿上也向来客客气气,尤其还是在乾清门这里,与乾清宫已然相去不远,自然年纪小的皇子们,得等着三爷先进乾清门,他们才好跟在后头进去。 只是三爷却半晌不肯挪脚,就一直杵在原地,目光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十三,十三是实在忍不住了,故而开口询问:“三哥有何指教?” 三爷摇摇头,挑着眉看向十三,这才慢条斯理道:“十三,你见天地来乾清宫谢恩,腿怕是都要跑细了吧?” 万岁爷这程子三不五时就会给十三爷赐菜,不止赐菜,也会赏赐些笔墨纸砚一类的物件,十三爷少不得要一趟趟来乾清宫谢恩。 这事儿自然谁知道,尤其是同住阿哥所的一众皇子们,成天看着十三被赏赐这个那个的,哪儿不有羡慕的? 尤其是之前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前不久才被解了禁足的九爷,简直眼红得要死! 可就算再怎么眼红,九爷也没有冲十三说过一句酸话,他屁股上的伤痕可还在呢,就算是再看十三不顺眼,这时候也晓得要低调安分。 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的,凭什么十三独得皇阿玛恩宠? 就凭他那个出身低微、早早死了的娘? 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别的皇子如何作想,反正这时候听着三爷对着十三阴阳怪气,九爷心里痛快得要命,嘴巴兀自紧闭,但是玩味儿的目光却在十三身上来来回回游走。 十三当然知道三爷不怀好意,他也知道自己这程子太过惹眼,所以他也是尽可能的低调,这个时候当着一众兄弟的面,十三自然更是谦逊。 “这都是皇阿玛的恩赐,”十三朝不远处的乾清宫大殿深深一揖,然后又起身看向三爷,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也多谢三哥关心,弟弟的腿脚好得很。” 十三的这股子平静却让三爷恼得厉害,他牵了牵唇,露出一个讥诮笑意:“皇阿玛如此厚爱十三弟,想来敏妃娘娘在天之灵必然倍感欣慰,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儿去呢,十三,你说是不是?” 三爷这话实在难听,就差没直接说,十三这恩宠是用敏妃娘娘的命换来的。 十三闻言顿时面色一僵,下意识地就攥起了拳头,朝前一步,好在身边的十二阿哥赶紧一把抓住了十三的胳膊。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十二磕磕巴巴小声道:“十三弟,你……你袖子有灰,哥哥帮、帮你掸掸。” 十三这才回过神来,方才他这个光头阿哥竟险些对已经贵为郡王的三哥动手,而且还在乾清宫门前、当着一众皇子的面儿。 真要这么干了,他这辈子怕是到死都是个光头阿哥了,连两个妹妹都要被连累。 十三深吸一口气儿又默默吐出,强忍着不再理会三爷的挑衅,然后扭头跟十二道:“多谢十二哥。” 十二胡乱给十三掸了几下不存在的灰,忙地放开手,也不敢去看三爷是个什么表情,十二忙低下头,大气儿不敢喘。 他额娘万琉哈氏是跟德妃同一日入宫为宫女的,同样诞育皇子,但是万琉哈氏的命明显就悲催许多,到现在连个位分都没有。 额娘无宠也就罢了,要是像八爷那样有个有头脸的养母也好呀,可十二的养母却是一众皇子里头最特别的—— 是苏麻喇姑。 虽然是伺候孝庄文皇后的老人儿,也曾照看过万岁爷,可到底就是个奴才。 有着这样特殊复杂的经历,十二爷自幼就十分低调安分,也是一众皇子里头最不起眼的。 刚才拦着十三纯粹下意识,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因此记恨他,十二心里忐忑得很。 三爷懒得跟没什么存在感的十二计较,只是又冷冷看了十三一眼,然后扭过头,不再理会十三,抬脚就朝大殿走去。 第589章 老三,你这是剃发了? 九爷看着三爷的背影,心中那叫一个失落。 刚才还以为老十三要忍不住跟三爷打起来呢,他那叫一个兴奋,只是这兴奋劲儿刚上来,就被老十二给打断了。 这个老十二,真是碍事儿。 九爷嫌弃得瞪了十二一眼,吓得十二又猛地缩脖子。 打量着十二怂成这样,九爷也懒得多看,收回视线,然后也跟十爷一道抬脚进了大殿。 外头天寒地冻,但是乾清宫里头就是温暖如春了,一众皇子进入大殿之后,伺候的太监们便都齐刷刷上前,伺候自家主子退下厚重的大氅跟帽子。 九爷的大氅才退下来,然后余光里头,就瞧着一道身影蓦地朝前扑去,紧接着就是“砰”一声,继而是一声“哎呦!” 九爷瞪着眼,连帽子都来不及脱了,就看着被十三从背后蓦地扑倒在地的三爷,又蓦地看向骑在三爷身上攥着拳双目赤红的十三,顿时两眼放光。 打起来了!终于打起来了! “十三!你做什么呢?” “十三哥!” “十三,快住手!你怎么能打三哥!” …… 乾清宫里的惊叫声顿时就此起彼伏起来了,一众皇子们,打人的打人,挨打的挨打,还有拉架的、吓呆的、看戏的,更有太监急哭的,乾清宫还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 侍卫们显然也发现了,当下就赶紧朝这儿奔了过来。 冷不丁地被十三扑倒在地,虽然地上铺着厚实的毯子,可三爷还是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三爷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继而就是怒火奔腾,一个翻身就把比自己矮半头的十三给甩了下去,这下换三爷骑了上去,照着身下剧烈反抗的十三就是一拳。 “让你找死!我让你找死!”三爷咬牙切齿,照着这张让自己厌恶的脸,一拳接一拳。 十三还在手脚并用地挣扎,只是他这个少年人的身架子又怎么抵得过三爷这个成年人? 挣脱不了,十三就蓦地照着三爷脸上吐了一口带着血的唾沫。 三爷整个人都僵住了,继而更是怒火高涨,然后蓦地推开搀扶自己的太监又对十三举起了拳头。 他这个做兄长的当众被十三扑倒在地不说,还受此大辱,他要是不还手,岂非叫人耻笑,以后人人都能骑到他头上来了? 再说了,这个老十三,他早就看不顺眼了!早就想上手教训了! “你个混账玩意儿!爷给你脸了是吧?” 三爷咆哮着,又要去捶十三,却被十四从后面给一把抱住:“三哥息怒!三哥息怒!” “放开!老十四,难不成你也要跟那个混蛋玩意儿沆瀣一气?放手!” 三爷挣脱不开,气得要命,抬手就给十四一拳,十四疼得钻心,却咬牙忍着,到底没放手,好在九爷也过来帮忙抱住了三爷,这时候一众侍卫也纷纷赶到,这才把人死死拦住。 十三那边也被十爷十二爷他们抱住,就这样十三还跟疯了似的,蹬着腿儿去踹三爷,一边吼道:“我跟你拼了!” “十三!你疯了!”十爷哪里见过十三这副癫狂模样,真是吓得够呛,一边死死抱着十三,一边不住吼着,“你不要命了!这可是乾清宫!皇阿玛可看着呢!” “十哥你放开!今时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十三哪里听得进去,恨恨道,竭力挣扎,一副要跟三爷同归于尽的架势。 只是被九爷十爷他们拦着,又有一众侍卫冲过来,将十三跟三爷隔开,十三别说跟三爷拼命了,这下连脸都瞧不见了。 三爷抹去脸上的唾沫,气得叫骂不止:“不错!今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三!你给爷等着!” 十三不遑多让,梗着脖子咆哮不止:“是你给我等着!辱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随着十三这一嗓子吼出,乾清门前顿时一派寂静,众人视线先是落在气得浑身发抖的十三身上,继而又落到了三爷身上。 三爷浑身一僵,旋即也吼了回去:“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爷看你是失心疯了,满嘴疯话!” “老三,你这是剃发了?” 第590章 总之各有各的难看 蓦地,一个凌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众人纷纷看去,就瞧着太子正朝这边迈步走来,目光阴沉盯着三爷。 “太子殿下吉祥!” 一众皇子纷纷给太子请安,余光却纷纷朝三爷看去,旋即都是一阵错愕。 刚才进了乾清宫人人都忙活着脱衣脱帽,还真没有谁留意三爷的头发。 因为敏妃娘娘是高阶嫔妃,如今还在她的孝期内,按照皇室丧仪的规矩,一众皇子百日之内不得剃发。 平日里皇子们都是一月三次剃发,所以不论什么时候脑门都光亮着呢,如今因为百日内不能剃发,难得一众皇子们不是秃脑门儿。 戴着帽子的时候还好,这一脱了帽子啊,还没来得及整理,再加上又刚刚经过一番恶战,就特别……一言难尽。 头发厚的,像是戴了个齐刘海的假发套,头发薄的,再被帽子一压,头皮都隐隐可见。 头发软的像是长了糊了一层稻草,头发硬的,像是被霜打过的稻草,大部分倒伏,小部分还要强的支棱着…… 总之各有各的难看。 倒是三爷的发型着实不错,不厚不薄不软……偏硬,齐齐整整地支棱着,乍一看像是刺猬成了精。 只是再硬的头发,留了将近三个月又被帽子压了一路,怎么还能齐刷刷地支棱了? 答,只要够短就成。 三爷的头发也就莫约一寸长,显然中间是剔过发的。 一众皇子方才谁都没有留意到这茬儿,随着太子的一声发问,这才发现其中异常,顿时又是一众窃窃私语。 想来刚才是十三发现了,所以十三这才突然发疯暴打三爷的吧? 这样难怪。 敏妃离世还不满百天呢,敏妃出身再卑微,就算曾经是荣妃的奴婢,可到底也是万岁爷追封的敏妃,三爷的庶母。 三爷竟然私下在敏妃娘娘孝期剃发,简直是不顾人伦。 就像十三方才说的那样,三爷这分明就是在侮辱敏妃,这换做是谁,都是万万忍不了的,也难怪十三如此暴怒失控。 被一众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尤其是太子那明显显厌恶的视线,三爷只觉得一阵手脚发软,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复方才的气势,微微发颤:“臣弟……臣弟并非有意,是……是之前头顶生疮……” “你这解释,留着跟皇阿玛说吧,”太子不耐烦打断三爷的磕磕巴巴的解释,目光又落在十三身上,“十三,孤知道是受了委屈,可是却也没有自作主张的道理。” 十三兀自双目赤红,双手紧握,一旁的十爷瞧着心里着急,暗暗伸手扯了扯十三的袖子。 身为温僖贵妃的独子,十爷一向瞧不上宫女所出的十三,但是却也不耽误这时候十爷为十三着急。 他也是没有额娘的孩子,所以特别能理解十三的愤怒。 这次三哥是真的太过分了,换他,也会毫不犹豫对三哥挥拳,身为人子,谁又能受得了此等大辱? 还不止十爷,另一侧的十四也悄悄扯了扯十三的袖子。 被一左一右两位兄弟一个劲儿扯袖子,十三到底是咽下了胸口的怒火,然后跪了下来,一字一字认真跟太子谢罪:“臣弟一时冲动,酿成大祸,请殿下责罚!” 太子叹了口气儿:“你呀!” 明明是占着理儿的,怎么又搞得自己没理儿了呢? 不待太子往下说,就瞧着梁九功急匆匆朝这边赶来。 “万岁爷召见,诸位皇子请吧!” 梁九功拂尘一扫,对一众皇子道,三爷顿时浑身一僵,满眼惊慌,倒是十三一脸平静,对着太子磕了一头,然后从地上爬了。 他没有去正殿,而是默默抬脚朝乾清宫门口走去,然后褪去棉袍,跪了下来。 顿了顿,三爷也走过去,跪了下来。 此刻,随着梁九功来到正殿,乾清宫虽然挖了地龙,可门口到底是冷的,此刻三爷跟十三就穿着薄薄的单衣跪在门前。 万岁爷再生气,可到底是皇子,梁九功也怕三爷跟十三爷冻出了毛病,所以刚才就叫人多生了几个火盆,就搁在三爷、十三爷的四周,可即便如此,两人俱是瑟瑟发抖、面色紫青。 第591章 年前 瞧着梁九功往这边走来,三爷忙得抬起头,梁九功只当没看见三爷眼中的期许,径直走过三爷面前,然后行至十三爷面前。 梁九功躬身道:“十三爷,您请回吧。” 十三哆嗦着抬起头,嘴唇颤颤道:“可皇阿玛……皇阿玛还没发落我呢。” “十三爷,这天寒地冻的,万岁爷担心您会冻坏身子,您还是请回吧,莫叫万岁爷担心,”梁九功道,一边看向一旁的小瑞子,“伺候十三爷更衣,然后好好儿地送十三爷回去,再请太医去给十三爷请脉。” “是,”小瑞子领命,旋即上前扶起了浑身冰凉的十三,“十三爷,您这边请。” 眼瞧着小瑞子把十三扶进了偏殿,三爷一脸错愕,又忙得看向梁九功,眼神里面都是询问,梁九功却只是朝他躬了躬身,然后拂尘一扫,又转身进了暖阁。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是……认定他有罪? 可他不过就是……就是剃了那么一丁点儿头发而已,可十三却是扎扎实实对他这个兄长打了两拳呢! 皇阿玛怎么只揪着他不放?皇阿玛……果然更偏疼章佳氏那个贱人的儿子! 他跟额娘这么多年的委屈,皇阿玛都看不见吗? 三爷觉得委屈、冤枉又不安,可心底更是悔得要命。 不过就是百天而已,他怎么就是忍不住这口气儿,成日看着镜子里面头发上的长出来的头发,他就觉得这头发像是长在自己心里似的,实在膈应难受。 他凭什么要为敏妃那个贱人守孝?! 他才不乐意,还一门心思着了魔似的想着要刺激刺激十三。 这下好了,非但成功刺激了十三,也刺激到了皇阿玛,早知道该称病不来的。 三爷越想越后悔,更是害怕,蓦地,一股子寒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三爷顿时浑身一个哆嗦,然后照着暖阁磕头,一边哭嚎不止:“皇阿玛,儿臣知错了!皇阿玛……” …… 四爷是腊月二十九才回的京师,连贝勒府都没回,衣服更是没换,就急匆匆先入了一趟宫,先去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然后就赶紧去了阿哥所。 十三到底还是病了一场,风寒加上心火郁结,足足养了半个多月,也就这两天才好起来,四爷一直挂心不已,只是实在分身乏术,直到这会儿才得空来看十三。 当晚四爷就没有出宫,直接宿在了十三这里,第二天陪了十三用了早膳,又顺道去瞧了瞧十四,然后才出宫赶回贝勒府。 回了贝勒府也没空去后院儿,在前院一通沐浴更衣,然后又得赶着入宫参加除夕晚宴。 “启禀侧福晋,这些是主子爷吩咐奴才给送过来的,主子爷说里面装的是当地的土特产。” 四爷跟福晋出门之后,小连子就带着人把两个大箱子抬到了维珍这里。 啧,都忙成这样了,还记得给孩子带礼物呢。 还土特产呢,真是越来越有日子人的样儿了。 也真是越来越有当爹的样儿了。 “有劳你们跑这一趟,”维珍含笑道,一边看了小池子一眼,“小池子,好好儿送送小连子几个。”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忙不迭躬身领命,然后一边暗暗捏了捏事先准备好的荷包,然后含笑将小连子他们几个引了出去,“连哥哥这边请。” 脸上带笑,小池子心里可没少骂小连子滑头。 除了年节,维珍是不会给前院奴才赏钱的,可今儿是大年三十,不管是哪儿院的奴才,只要是在维珍跟前露面讨喜的,维珍就不会吝啬赏赐。 小连子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儿,明明就两个箱子,结果小连子竟然一下子叫了六个人来抬,明显就是想多带几个人来找主子讨赏。 赏钱是他们家主子出的,结果这些得了赏钱的奴才心里怕是都感激着小连子呢。 明摆摆就是借着主子的赏钱给自己买好人缘! 简直岂有此理! 小池子打定主意,等主子年后回家,他肯定找机会带更多的人去趟前院,一定要把主子亏的银子再给挣回来! 第592章 这是笋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小池子其实是冤枉人家小连子了,不是人家故意找了六个人来抬箱子,实在是这箱子太重。 满满当当装了差不多装了两大箱子的冬笋,为了保证冬笋新鲜,还特意放了很多新鲜的泥土埋着,所以这能不沉吗? 维珍打开箱子,先是一惊,旋即就脸上就只剩下笑了。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四爷这回带回来的土特产,竟然是真的是“土”特产。 看着这些还带着新鲜泥土、胖乎乎的冬笋,维珍真是高兴的要命,比收了两箱金子还高兴呢。 四爷记得她喜欢吃笋呢,也不知道他这是从哪儿挖的笋,是特地去庄子里面挖的吗?还是在别的地方? 维珍蹲在箱子前,随手拿了个笋剥开,凑过去嗅了嗅。 冬笋那股子特有的幽微味道混杂着新鲜泥土的味道,不算特别好闻,维珍却爱不释手,闻了好一会儿,脸上带着明显显的眷恋。 这是笋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 也不知爸爸妈妈今年有没有去太湖挖笋,也不知年夜饭里面可有她最喜欢的腌笃鲜跟油焖笋…… “额娘,额娘,你怎么了?” 原本也蹲在地上研究冬笋的大格格,这时候瞧见了维珍冲着冬笋失神,眼睛还红红的,大格格也不研究冬笋了,伸出小手扯了扯维珍的袖子:“额娘,你怎么哭了?” “额娘就是……就是突然有些想自己的额娘了。”维珍回过神,吸了吸鼻子,冲大格格抿唇解释道。 “额娘的额娘……”大格格想了想,然后道,“额娘是想乌库妈妈了?” 维珍一怔,旋即点头道:“是,额娘是想你乌库妈妈了。” “乌库妈妈过几天就来家里做客了,额娘别难过了。”大格格忙道,一边取出自己绣着梅花的小手帕给维珍擦脸。 小丸子的百日跟小西瓜的两周岁生日恰好是一天,四爷的意思是要好好儿办一场,自然到时候李母会作为贵宾出席。 女儿的小奶声儿还有柔软软的小手,最能抚动人心。 维珍蹲着不动,由着大格格把自己整张脸都擦了个遍,然后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大格格的额头:“谢谢月华,天天都陪着额娘。” “月华也谢谢额娘,额娘也天天陪着月华呢,”大格格道,顿了顿,大格格又掰着手指头数着,“那月华还要谢谢小西瓜、小丸子、乳母、肖嬷嬷,还有甘草姐姐、茯苓姐姐、女贞姐姐……” 得亏大格格现在能数到一百了,要不然十根手指就要使不过来了。 “……还要谢谢一梁跟二柱。” 总算是把能数的人都数了个遍,大格格却一脸发愁。 瞧着大格格皱着眉头的小模样,维珍嘴角就忍不住上翘,一边好奇问道:“大格格在为什么发愁呀?” 大格格看着维珍,为难地开口:“我在发愁,要不要感谢阿玛,我可不是天天都能见到阿玛。” 呀,这个必须要解释清楚。 他们这种有个经常出差、动辄数月不在家爸爸的家庭,孩子跟家长是很容易产生误解的,影响父女感情的。 维珍牵着大格格起来,去了内间净手,然后抱着大格格在软榻上坐下,一边柔声道:“月华,你觉得阿玛疼你吗?” “阿玛疼我!”大格格忙不迭点头,一边又开始掰起了手指头。 “阿玛教我抽陀螺,给我带玩具,给我回信,送我木马,阿玛记得我喜欢吃栗子鸡、松鼠桂鱼还有红烧肉……嗯,阿玛特别疼我!” 维珍耐心地听着大格格数着,听着听着不由在心里感慨,四爷是真的疼孩子。 “嗯,虽然阿玛不能日日陪大格格,但是阿玛还是疼大格格的哈。”维珍看着大格格柔声道。 “可阿玛除了是月华的阿玛,还是万岁爷的皇子,朝廷的四贝勒,所以阿玛的时间不能都分给月华。” “阿玛要为万岁爷尽孝尽忠,要为朝廷尽职尽责,但是只要阿玛在家,别的身份就会暂时褪去,就一定回来陪月华的,对吧?” 大格格似懂非懂点点头,顿了顿,又突然摇摇头,歪着小脑袋看着维珍,小嘴一张一合继续发出小甜声:“可是阿玛在家,陪额娘的时候要比陪月华的时间多多了!” 第593章 过年 一边说着,大格格还一边比划着,先是用两只手夸张的画了个大圈圈,然后又画了个特别小的小圈圈,以此显示两者的差距。 维珍:“……” 这让她如何解释! 果然孩子太聪明也不尽都是好事! 维珍轻咳一声,然后又一本正经道:“额娘忘说了,你阿玛还有一重身份呢,你阿玛也是额娘的……夫君,自然也要陪额娘的呀。” 大格格想了想,点点头表示认可维珍的解释,从小几上捏了块千层酥“咔哧咔哧”吃完。 维珍正要松口气儿,结果就听着大格格叹了口气儿,然后撇着嘴跟维珍道:“其实我也不想阿玛日日都来。” 维珍大为震惊:“为什么呀?” “因为阿玛只要过来,额娘就不搂人家睡觉了,”大格格一脸哀怨,小嘴撇的更厉害了,“阿玛总是跟人家抢额娘,而且回回我都抢不过阿玛。” 维珍:“……” 额,闺女,你是不知道,你阿玛其实还有一重身份,撒娇小能手,你跟小西瓜、小丸子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不过这话,就不必跟孩子说了哈。 “砰!” “砰砰!” 维珍正不知道怎么跟大格格解释的时候,就听着院儿里头接连传来几声爆竹声响。 “谁在放爆竹?怎么不等我到了再放!”大格格顿时就来了精神。 女贞含笑道:“回大格格话,是小池子放给二阿哥看呢!”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大格格忙不迭抱着维珍的胳膊一个劲儿晃,自己浑身上下也跟着一下下扭着,一边用夹子奶音跟维珍道,“额娘,人家也想放爆竹~竹!好不好嘛?” 维珍:“……” 所以你们爱新觉罗家撒娇的本事是祖传的吗?! 老天鹅,这搁谁能受得了啊?! 维珍心都跟着“爆竹~竹~”酥成了渣渣,当下不由分手抱着大格格就是一通劈头盖脸地亲:“给额娘亲十口,额娘才答应!” “咯咯咯~”大格格被维珍亲的笑个不停,小嘴一边巴巴数着,“一下,哈!两下、三下咯咯咯……十下!” 总算是亲够了十下,亲女狂魔维珍才总算舍得把闺女放开,一边叮嘱道:“只能看着小池子放,不许你动手放,只能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放,不许出去放,还有,看好弟弟,也不许他放。” “嗯!额娘你就放心吧!”大格格拍着小胸脯满口答应,当下把都不用人抱,自己就撅着屁股从软榻上爬了下来,小腿倒腾着跑了出去。 方氏忙得拿着大氅追了出去。 女贞看着大格格欢快的背影忍不住一脸笑意,待大格格出去,女贞给维珍倒了杯红枣桂圆茶,端了过来。 “主子,奴婢方才奉命去探望了二格格,宋格格说二格格还在睡着,奴婢也就没瞧见,只不过当时满屏正在给二格格煎药,可见二格格的病还是没有好利索。” 维珍抿了口茶,缓声道:“既是如此,那今儿晚膳的除夕家宴便就罢了吧,你去趟膳房,交代大师傅,其他各院儿的菜色都参照我们院儿里,多出来的银子,我出就是,连高侍妾她们院儿里,也不例外,让她们踏实过年,不必来我这儿道谢了。” 四爷跟福晋自然是要入宫参加除夕晚宴的,至于维珍,四爷心疼她生小丸子没多久,给她告了假在家躲清闲,没得入宫受罪。 虽是躲清闲,可是在贝勒府布置除夕家宴的事儿维珍还是要管。 只是二格格病没好,宋格格明显是没有心思赴宴,武格格前不久也病着,身子很虚,一直在将养,维珍也不想这天寒地冻地劳烦人家跑到她院儿里。 劳累挨冻不说,也不自在,索性就在各自院儿里过除夕就是了,也能自在些。 “对了,还有肖嬷嬷跟高郎中也别落下了,嘱咐大师傅再多做两份,到时候,让小池子去一趟肖嬷嬷家,把饭菜好生给送过去。”维珍道。 侄儿一家搬到京师,就住在四爷之前给肖嬷嬷置办的宅院里,时隔四十年,肖嬷嬷也总算又能跟家人一起过个团圆年。 维珍痛快地给肖嬷嬷批了个长假,让肖嬷嬷在家过完元宵再回来上班。 第594章 武格格又病了? “还有,正院儿那边虽然福晋肯定有交代,你也去走一趟,问一问大阿哥可有什么需要的。”维珍又道。 “是,奴婢遵命!”女贞领命,这就要退下,却又被维珍叫住了。 “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女贞问。 “叫一柱二梁把这两箱子笋抬到厢房好生收着,先挑一篮子给宋师傅送过去,让他炖个腌笃鲜,再做道油焖笋,腌笃鲜多做一些,一半送到我这儿来,一半留在前院儿,待四爷夜里回来,给四爷送过去。” 维珍瞥了一眼地上的两大箱笋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让宋师傅把腌笃鲜里头的咸肉换成大骨。” 正宗江浙一带的腌笃鲜是要用咸肉炖的,但是维珍担心四爷这个标准的北方胃怕是不习惯那味道,所以就想着给换成了大骨。 “是,奴婢遵命。”女贞福身退下。 …… 维珍家并没有熬夜守岁的传统,维珍长这么大都没有完整地看完过《春节联欢晚会》,每年除夕,维珍都发誓一定要看完《春节联欢晚会》,但是后来每回都困得东倒西歪,然后被爸爸抱回卧室。 倒是爸妈每年都会熬夜守岁,顺道把饺子包好,所以每年的初一,唤醒维珍的不止是热热闹闹的鞭炮声,还有喷香的饺子味道。 什么叫辞旧迎新? 年尾沉睡在爸爸温暖宽广的怀抱里,年头一睁眼就能吃上妈妈端来热气腾腾的水饺。 这就叫辞旧迎新,对过去的一年无比眷恋,对新一年也充满期许。 如今到了大清,膝下有儿有女,维珍就觉得自己应该成熟一点儿,得有个做家长的样子,也让大格格他们重温自己的幸福。 所以在把三个孩子哄睡着之后,维珍决定要熬夜守岁包水饺。 “主子,真的要这个时候包饺子?”茯苓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幕,一脸迟疑。 平时这个点儿,主子都已经睡下了,主子一向可都是不熬夜的。 “包啊,”维珍点头道,话说一半就打了个哈欠,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又道,“当然包啊。” 茯苓甘草女贞看着哈欠连天的维珍,面面相觑,然后茯苓贴心提议:“主子,要不奴婢几个包就是了,您还是先回房歇着吧,您都忙活一整天了,定是累了,也困了。” 维珍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我一点儿都不累,也不困,我现在精神焕发。” 茯苓三人:“……” 精神焕发? 您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别打哈欠? 拗不过精神焕发的主子,茯苓她们几个忙活着去准备包饺子,维珍又打了个哈欠,随手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打算振作精神,可是一口下去,维珍就赶紧放下杯子。 原来是牛奶呢。 现在可不能喝牛奶,这玩意儿助眠呢。 要是有咖啡就好了,冰美式一喝一个精神。 没有冰美式,普洱也凑活。 维珍闲着没事儿,打算尝尝四爷赏的什么千年普洱老树采摘又什么陈化二十年的金贵普洱茶,就连那把精致金贵的东陵壶,她也饶有兴致地取出。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她可不是只会煮奶茶的手艺,沏茶的手艺算不上多好,却也能拿得出手,也不算太委屈那把大师之作东陵壶哈。 只是维珍还没来得及一试身手呢,就瞧着小池子急匆匆地进来。 “主子,武格格院儿里的佳音来了。”小池子躬身道。 佳音来了? 今儿是除夕,而且都已经是这个点儿了,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儿,武格格是不可能让佳音来的。 维珍放下东陵壶,跟小池子道:“叫人进来。” “是,奴才遵命。” 小池子当下退下,很快就引着佳音进来。 佳音甫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启禀侧福晋,我们格格又病了,还请侧福晋开恩,去瞧瞧我们格格!” 武格格又病了? 第595章 探病 前段时间,武格格病了的事儿,维珍是知道的,只是给妾室请太医治病,这些都是福晋的职责范围,自然用不着维珍操心过问,而且维珍一向跟武格格也没什么交情,自然更不会插手了。 可是这个时候,福晋不在家,维珍这个侧福晋,少不得就要过问一二了。 茶是没功夫沏了,维珍起身:“你起来吧,带我去瞧瞧武格格。” “多谢侧福晋!”佳音忙不迭给维珍磕了个头,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然后赶紧头前带路。 瞧着佳音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也不知武格格到底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 女贞忙不迭取来大氅给维珍披上,甘草也忙取了手炉给维珍揣上,茯苓则取来了伞打开,在门前候着。 外头雪还没停呢,可不能让主子冻着。 “茯苓跟小池子跟着我就成了,”维珍抬脚出门,一边吩咐道,“甘草跟女贞,你们两个留下看门。” “是,奴婢遵命!” 当下,小池子头前拎着灯笼照路,茯苓则给维珍打伞,三人随着佳音一路到了武格格的小院儿。 相比起维珍院儿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武格格的院儿里可就冷清太多了,除了正堂廊下的两个红灯笼,别处都是俱是黑乎乎的。 “主子,您小心脚下,”茯苓忙道,一边不由小声抱怨,“武格格也是的,怎么不叫人多点几盏灯。” 小池子心里也在抱怨,当下赶紧放慢步子,手里的灯笼紧挨着维珍的脚步,就怕维珍一不留神摔着。 “侧福晋,您里面请。” 佳音急忙忙地行至正堂,然后为维珍打开了厚重的门帘。 维珍甫一进了房门就听到寝房里头传来女子隐忍的痛呼,不止这个,维珍还觉得……冷。 是的,这屋子里竟都没有些暖和气儿。 太奇怪了。 维珍院儿里,早就烧起地龙来了,因着孩子太小不能受寒,维珍屋里还特地搁着炭盆,确保大格格他们不必在屋子里头穿着厚重的棉衣,也能自由自在玩耍活动。 除非是出门,维珍平日也是根本不用厚棉衣的,但是在武格格这里,维珍觉得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凉的。 所以,这屋子里竟是没烧地龙? 听着外头的动静,里面伺候武格格的佳期忙走了出来,赶紧给维珍行礼:“奴婢请侧福晋安!” 维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佳期身上厚重的棉衣,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帷幔,压低声音道:“你家格格是哪里不舒坦?” “回侧福晋的话,我们格格,自入冬之后,每月信期都……腹痛不止,之前太医曾来给格格请脉,说是格格体寒所致,太医给格格开了药方,让格格照方调养,只是……” 说到此处,佳期顿住了,再开口,声音就带着微微的哽咽了:“只是药方里有两味儿药,不在格格的份例里,又格外昂贵,所以就、就没加那两味儿药,所以药效就不大明显。” “今儿格格信期又到了,格格从昨晚就疼得……睡不着,到今天是实在忍不住……” 维珍明白了,武格格这是痛经。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维珍都没有痛经的经历,但是从前上大学时她的宿舍上铺,就是个严重的痛经患者。 说是因为暑假的时候出了车祸,在医院里头足足吊了一个半月的水,从那之后,就体寒得厉害,每次月经都痛的死去活来,不过吃了芬必得之后,还是会有好转的。 武格格的情况跟她就很像。 只是这里没有芬必得,连药材都不齐全,再加上武格格这屋子里头又冷的要命,也难怪武格格总是不好,疼得这样。 至于从前武格格身子都是好好儿的,怎么今年冬天突然就开始痛经了,而且还这么厉害,这时候站在这冷冰冰的屋子里,维珍心里其实也就有数了。 “去请高郎中来一趟,”维珍吩咐小池子道,“顺道再带几篓炭过来。” 第596章 探病2 这年头迷信得劲,尤其是过年,最要讲好意头,天家尤其重视这个,若是除夕夜还要惊动太医院来给武格格瞧病,那武格格往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好在高郎中最擅妇婴一科,医术维珍是绝对信得过的,请他来给武格格请脉,不会惊动旁人。 而且离得也近,倒是这大半夜的去请太医,怕是得等到明儿天亮,太医才会来,武格格又得多疼一整晚。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领命,当下躬身退下。 “带我进去瞧瞧武格格。”维珍对佳期道。 “是,侧福晋请。”佳期忙得过去给维珍打帘。 维珍进了寝房,武格格的呻吟就又清晰了几分,虽然寝房里头搁了个炭盆,可还是冷的,武格格见维珍进来,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 “妾身见过侧福晋……” “你好好儿躺着吧,仔细冻着。”维珍过去,轻轻摁住了武格格。 上次武格格去给小丸子送满月礼的时候,维珍就觉得武格格瘦了,这回再见着,就觉得武格格更瘦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好几层被子给压着的缘故。 晕黄的烛光下,武格格的脸显得蜡黄不已,再加上一头的汗水,又憔悴又狼狈。 维珍还记得头一次见武格格的时候,十六岁少女让人眼前一亮的容颜,跟如今真真是判若两人。 “都是妾身不好,搅、搅扰侧福晋了,”武格格靠着软枕,说话声音都是虚的,眉头一直紧锁,一脸的隐忍,“有劳……有劳侧福晋来这一趟,妾身感激不尽。” “既是难受就别说话了,高郎中马上就来了,”维珍道,一边吩咐佳期,“去给武格格沏碗红糖茶来,多放些红糖。” 佳期顿时一脸局促:“回……回侧福晋的话,红糖早就用完了。” 维珍看了眼茯苓,茯苓会意,当下匆匆退了出去。 小池子腿脚快,很快就把高郎中请来了,又让一梁二柱挑了四筐炭来,维珍让佳音赶紧多生几个炭盆送进武格格寝房里头,寝房这才总算暖和了起来。 武格格的情况并不复杂,就是体寒引起的痛经,高郎中给武格格请了脉之后,很快就拟了药方。 维珍让佳期跟着高郎中去取药,佳期忙不迭点头如捣蒜,赶紧跟着高郎中去了。 茯苓这时候也回来了,带来了三斤红糖还有半篮子的生姜,一并交到了佳音手里,佳音千恩万谢,赶紧去给武格格熬红糖茶了。 “等会儿喝了红糖茶发发汗,再吃了药,肯定会好些的,”维珍跟武格格道,“这天寒地冻的,暂时就别出门了,好生养着,身子最要紧。” 武格格眼泪夺眶而出,忙低下了头,哑着声跟维珍道:“妾身多谢侧福晋。” “那你歇着吧。” 瞧着佳音捧着热乎乎的红糖茶进来,维珍当下就起身告辞。 “主子,您快喝了这红糖茶吧,喝了之后肯定会好受些。”佳音忙不迭把红糖茶送到武格格面前。 武格格接过红糖茶喝了起来,红糖浓郁的甜味儿在口中漾开,武格格的鼻头却陡然一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无声无息地落在碗里。 一口气儿把红糖茶喝完,武格格把碗递给了佳音,看着床前烧得正旺的三个炭盆,武格格叹了口气儿,道:“炭要省着用。” 就算侧福晋赏了几篓炭,可这样动辄生几个炭盆,又能撑得了几天? 佳音打量着武格格疲惫憔悴的脸,踟蹰着,小声道:“格格,奴婢瞧着,侧福晋……不是个铁石心肠的,听说您身子不舒坦,赶着就来了。” “高郎中是四爷请回来专门照顾侧福晋的,侧福晋没有打发人去请太医,而是直接请了高郎中,佳期都已经取回药了,正在给主子煎药呢,主子等会儿就能喝上了。” 第597章 那她……也不必活了 侧福晋要真是个铁石心肠的,哪里会管武格格死活?打发人去请太医就是,至于太医什么时候能来,武格格又得忍受多少苦楚煎熬,关侧福晋什么事儿? 但是侧福晋没有,非但请了高郎中来给武格格看病,还给武格格送了炭、红糖这些眼下她们最需要的东西过来。 就连高郎中开的药,里面超出武格格份例的部分,侧福晋也没有提,这就是要给武格格添补上了。 佳音就觉得侧福晋人是不错,至少……比福晋厚道太多。 武格格摇摇头,闭上了眼,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佳音也不再搅扰武格格,给武格格掖好了被子,然后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去帮佳期煎药去了。 佳音走后半晌,武格格才又缓缓睁开眼,冲着火盆出了会子神,蓦地,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维珍今晚的举动的确超乎武格格预期。 因着从前跟维珍的过节,武格格后来虽然跟维珍示好过,但是维珍一直都没有搭理,平心而论,维珍能不计较对她雪中送炭,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佳音的意思是让她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抱上侧福晋的大腿,有侧福晋做靠山,往后在后院儿的日子自然不会这般煎熬,但是…… 武格格心里很清楚,人家侧福晋并没有一直雪中送炭的义务,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她屋里为什么这么冷,地龙坏了怎么不叫人来修,为什么连红糖都没有。 侧福晋虽是帮了她,但是却明显没有过问、干涉她困境的意思。 或许侧福晋只是怕她死在除夕夜,给自己惹麻烦更给贝勒府添晦气,所以才捏着鼻子帮她一把。 她要是一门心思上赶着纠缠人家侧福晋,那才是自不量力,到时候要是连侧福晋也一并恼了她。 那她……也不必活了。 …… 维珍的确没有过问武格格的意思,福晋才是这贝勒府的当家主母,她要是明着儿对武格格嘘寒问暖过问武格格的病情日子,那就是越俎代庖、不把福晋放在眼里了。 福晋虽然从前明里暗里针对过维珍,但是自打被册封为侧福晋之后,福晋对维珍就客气了不少,维珍自然不会甫一成了侧福晋,就上赶着挑衅人家福晋。 如今,日子相安无事,维珍不可能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还甚至一度交恶的武格格公然挑衅福晋。 只不过回想着武格格方才隐忍憔悴的模样,维珍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儿。 “明儿一早你去库房里头取些阿胶、丹参给武格格送去。”维珍吩咐茯苓道。 这两味儿药材,都不在武格格的份例内,是需要自己掏银子买,但是很明显武格格买不起,所以之前药里就一直缺这两味儿药。 药力不足,武格格的痛经自然也没有得到缓解,反而随着天气的严寒,越发加重了。 如今,维珍成了侧福晋,大年初一,也是得赏赐一众格格侍妾的,倒是可以借着赏赐,给武格格送些她急需的药材过去。 维珍没有要挑衅福晋的意思,也没有趁机拉拢武格格的想法,她就是单纯地看不下去。 就像从前上大学的时候,她跟宿舍里其他的两个室友都不喜欢上铺那个总是大半夜跟男朋友视频、没有公德心的室友。 但是瞧着她因为痛经疼得死去活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儿,维珍她们并不会因此觉得痛快,也会小跑着去给买芬必得。 在痛经这样的事上,女孩子都有同理心。 “是,奴婢遵命。”茯苓道,一边心里默默叹气。 武格格好歹也是格格,每月也有月钱领,怎得药材吃不起,连红糖都舍不得买? 这真是大大出乎茯苓的意料,不过稍做打听之后,茯苓很快也就明白过来了。 武格格她们院儿里,这一年的日子想来是不好过,原本该有的待遇,怕是被七七八八克扣不少,武格格的银子怕是都贴补了进去,所以才会如此拮据。 福晋上半年的确是一度为难过武格格,可是后来不是又安排武格格随行伺候四爷的吗? 茯苓还以为福晋对武格格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呢,但是很明显,武格格回来之后,待遇并没有得到改善,反而随着天气转冷,武格格的日子更是难熬。 所以,福晋这是嫌武格格无用,要彻底放弃武格格了? 第598章 初一入宫请安 只是放弃就放弃罢了,何必又这么欺负人家呢? 这么冷的天儿,还是除夕呢,武格格的屋子里头冷得跟冰窖似的。 饶是茯苓一向不喜武格格,可这时候也免不了觉得武格格可怜。 …… 福晋的确是觉得武格格不中用,也打定了主意要放弃武格格,不过福晋倒是没有欺负武格格的意思,她只是懒得再理会武格格,关于武格格的事儿她都懒得再花心思过问。 既是福晋懒得过问武格格,那下头的人少不得就会暗搓搓有小动作,膳房、洗衣处、绣房等等,哪处不想省事儿?谁又不想着趁机多捞点油水? 左右四爷眼里根本就没有武格格这号人,福晋也懒得搭理,连侧福晋武格格都得罪过,再加上武格格从前代福晋管了一年的家,期间没少得罪人,这时候眼瞅着武格格注定翻不了身,谁不想趁机踩一脚? 武格格的日子能好就怪了。 除夕夜,各院的奴才都难得清闲,自然都猫在屋子里头取暖守岁,所以维珍摸黑去武格格院儿一趟,倒是无人知晓,连福晋第二天问起,昨天后宅是否安生,李嬷嬷都一个劲儿点头。 “回福晋的话,一切安生,”打量着福晋眼底的两片乌青,李嬷嬷自是心疼,“主子昨晚半夜才回来,都没睡多久呢,这又要入宫了。” 每年的除夕宫宴都叫福晋疲惫不堪,只是今儿是大年初一,福晋跟四爷自然要一早入宫去给万岁爷、德妃请安的。 还不止四爷跟福晋,如今已经身为侧福晋的维珍也要一并入宫给德妃请安。 “福晋,您先吃盅蜂蜜燕窝吧。”李嬷嬷道,一边将蜂蜜燕窝递到福晋跟前。 福晋吃了两口,然后放下勺子,吩咐道:“去瞧瞧大阿哥醒了没有,今儿要入宫呢,叫乳母给大阿哥穿厚实些,还有,记得把娘娘去年赏的金锁给大阿哥戴上。”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闻言,忙得福身退下了。 不止大人要入宫,孩子们也要一并入宫请安的,虽然福晋还是担心大阿哥会着凉,不过心里却还是松了口气儿。 大阿哥虽然长得慢身子弱,可如今到底是学会说话了,这时候带进宫给德妃请安,福晋自是能松一口气儿。 若是大阿哥都两周岁了,还是不会说话,想必德妃又要责备数落她。 待这边福晋梳妆穿戴好了之后,那边大阿哥也已经准备妥当了。 “额娘吉祥!” 大阿哥被李嬷嬷牵着行至福晋面前,像模像样地给福晋躬身行礼:“额娘吉祥!” 这小声音儿,这小身段,落在福晋耳中真如天籁、仙童一般,一身的疲惫倦意登时就全部退去。 福晋伸手拂了大阿哥起来,把儿子拉进怀里,然后含笑跟大阿哥道:“大阿哥,嬷嬷之前教你入宫的规矩,可记得吗?” 大阿哥点点头:“不能喧哗,不能跑动,见到娘娘要磕头行礼,若是娘娘赏赐,要磕头谢恩。” “嗯,大阿哥真聪明!”福晋脸上的笑容愈发舒展,伸手扶了扶大阿哥的兔毛小帽子,一边又柔声叮嘱道,“娘娘最喜欢大阿哥了,从前咱们还在宫里的时候,娘娘还见过大阿哥呢,只是却少有机会见到大阿哥,所以大阿哥记得要多陪陪娘娘,知道吗?” 娘娘? 大阿哥没有任何印象,他甚至也不记得他们从前在宫里住过,不过额娘的话,他一向是听的,所以当下乖乖点头:“是,儿子记住了。” “福晋,该出门了。”李嬷嬷提醒道。 “嗯,知道了。” 福晋点点头,亲自给大阿哥戴好了手套,又给大阿哥仔仔细细系好了狐皮斗篷,这才牵着大阿哥朝外走。 “今天侧福晋、大格格跟二阿哥也随咱们一道入宫呢,等下见到,大阿哥也要行礼问安。” 二格格抱恙,所以这次不能入宫。 “嗯。”大阿哥使劲儿点头,攥着福晋的手下意识用力。 第599章 剃发后续 他知道自己还有姐姐弟弟,阿玛过来看他的时候,说过得空带他去跟姐姐弟弟玩,只是后来阿玛一直不见踪影,听额娘说,阿玛不在京师,得过好一阵子才会回来呢。 大阿哥一阵失望,因着见不到阿玛,也因着不能跟姐姐弟弟玩。 这次总算能见到姐姐弟弟了!大阿哥难免有些兴奋,步子都变快了。 待福晋带着大阿哥来到前院的时候,大格格跟小西瓜正在廊下看一梁二柱他们堆雪人。 “不行,脑袋不够圆!二柱,你再抱着雪球滚圆点儿!” “对对对,身子就是大点儿才好看!” …… 因着得赶着进宫,大格格跟小西瓜都打扮一新,从头到脚都是新簇簇的,维珍下令不许他们捣乱,要是弄脏了衣裳,再回去换可就来不及了。 大格格跟小西瓜就只能站在廊下指挥着一梁二柱堆雪人儿,两孩子真是急的不行。 维珍跟四爷在暖阁里头喝茶,大格格跟小西瓜姐弟俩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维珍忍不住吐槽自己的一双儿女:“平时雪人儿也是人家一梁二柱堆出来的,他们俩纯粹就是人家的小尾巴,啥忙也帮不上,就知道叭叭叭,真是俩烦人精!” 四爷才不觉得俩孩子是烦人精,他觉得他的孩子可爱的要命! “没事儿,这样就挺好。”四爷道,眼里带着丝丝柔情。 是啊,就这样,调皮点儿,闹腾点儿,无忧无虑点儿,就挺好。 不像十三,也不像他,早早地学会规矩,早早地懂事长大。 “连公公,能把门口这两个灯笼摘下来吗?”大格格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想插在雪人儿身上,当胳膊!” 那怎么不能呢? 小祖宗发话那必须得呀! 当下小连子忙不迭踮着脚摘下了门前的俩灯笼,亲自给雪人插上,顿时引来大格格小西瓜的一阵笑。 维珍听着这姐弟俩笑成一片,也不由牵了牵唇。 是啊,这样就挺好。 抿了口茶,维珍看向四爷,小声问道:“十三爷……最近还好吗?” 之前十三爷光天化日之下在乾清门前公然对三爷出手的事儿,早就传的人尽皆知,维珍一直就挺担心。 倒不是担心万岁爷下令打十三爷板子,毕竟万岁爷这回在处理儿子间争端甚至互殴,难得一次的公平公正。 或许是不涉及大爷跟太子吧,没有手心手背这两块肉,万岁爷的心也总算没偏。 十三公然对兄长出手,还是在乾清宫门前,按说不论是因为何种原因,都该受罚,但是事后,他主动前往乾清宫负荆请罪,万岁爷念其知错能改,只罚了他禁足思过半月。 说是禁足思过,但是实际上就是让十三在阿哥所里头踏踏实实养病,并且就只罚了半个月,根本就没耽搁十三出席新年的各种宴会场合,更别说,十三养病期间,万岁爷也是赏赐不断。 这也叫处罚?任谁看都觉得这是万岁爷对十三的厚爱。 至于三爷,庶母孝期不满百日,三爷公然剃发,不仅违背丧仪规制,更为不孝,万岁爷大怒,将三爷降为贝勒。 这还不算完,王府里头自长史以下,几乎都受牵连,打板子的打板子,革职的革职。 谁叫他们个个都是睁眼瞎,竟没有一个瞧见三爷剃发?也没有一个试图阻拦?就让三爷顶着一脑袋的刺猬头招摇过市、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子不孝? 万岁爷真是气得够呛,本来万岁爷的意思是,既然三爷已经成了贝勒,那就不能继续住在如今的郡王府邸,万岁爷还打算让三爷一家搬去一座符合规制的贝勒府邸。 只是事发突然,那座府邸也没有事先修缮,听说连瓦都还没换,要是三爷大过年的,真被赶去那个破烂的府邸,那三爷真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荣妃听说这事儿之后,当场就受惊过度晕了过去,万岁爷听说之后,到底是念着荣妃的颜面,没有让三爷挪宅子,仍旧住在如今的郡王府邸。 宫里就是这样,儿子是额娘的仰仗,额娘也是儿子的后盾。 第600章 胤·小老头儿·禛 三爷跌了大脸,跟万岁爷自请闭门思过,所以自腊八那天之后,三爷便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维珍又不关心三爷,三爷这人就……特别欠抽,这回万岁爷逮着一顿狠狠收拾,想必三爷能安分很久。 维珍关心的是十三,敏妃才去了没多久,又摊上这堆破事儿,十三的心情可想而知。 说到十三,四爷也不由微微蹙眉,道:“前两天去看他,瞧着还好,倒是比从前更能沉得住气了。”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四爷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儿,顿了顿,又道:“等有机会,爷带他出去走走,没得他成日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 从前,四爷还在阿哥所的时候,十三三不五时就来找四爷,后来四爷搬出宫了,十三再找四爷就不如从前方便了。 现在,四爷领了差事,动辄一两个月回不了京,就是想关心十三,也是有心无力。 眼瞅着十三情绪低落,四爷就很担心,想着过程子再去永定河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十三。 如今十三也十四岁了,能学点本事是好事,暂时学不来也没什么,跟着他出去走走,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维珍瞧着四爷眉头紧皱,也下意识地跟着蹙了蹙眉,然后就放下手中的茶盏,伸过去覆在四爷的眉心,一下下轻轻揉着。 白皙柔软的手指轻轻在眉心揉捏,四爷就觉得这阵子的疲惫一扫而空,正舒服的想叹息,然后耳畔就传来维珍的嘟囔:“别总是皱眉又叹气的,跟小老头儿似的。” 胤·小老头儿·禛:“……” 到嘴的叹息硬是又被憋了回去。 小老头儿睁开眼,默默看向维珍,一张嘴就霸气十足:“等晚上就让你见识见识小老头儿的厉害。” 维珍没顾得上害羞,一脸的惊喜,也顾不上给四爷揉眉心了,忙不迭问:“今晚就有空吗?能早回来?” 从前每年这个时候,四爷都是最忙的,每天都是觥筹交错,这个晚宴那个邀请的,都是过了初六,四爷才能喘口气儿的,怎么今年好像是有空了? 这才初一呢! 四爷点点头:“今年的宴请少,待家里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宴请能不少吗? 大爷自从盛京回来,就一直相当低调,这回跟四爷一道回京,除了除夕晚宴,大爷就没有再公开露面,也没有像往年一样,早早地发帖子准备宴请。 大爷低调,太子比大爷更低调,索额图在年前递了第三道折子,这回倒不是请罪折子,索额图以年老休致,恳请万岁爷应允。 万岁爷虽然还没有批复,但是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把折子原样打了回去。 这个时候,太子敢高调? 所以今年太子也没有在毓庆宫准备宴请,更没有出席任何宴会的意思。 至于三爷,虽然三爷一直都是最好热闹的,往年也最喜欢张罗宴请,但是今年想也不会了。 四爷本身就不是个热衷宴请的,也就是去年大阿哥过周岁,才大张旗鼓办了一场。 所以这么算下来,今年的宴请,还真是没有多少,算起来最重要的一场,也就是正月二十八,九爷成亲的大日子了。 所以,四爷也能难得过个安生清净年。 维珍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就要让四爷晚上去她那儿一起吃饺子,可话到嘴边却又顿住了,顿了顿,维珍道:“明儿妾身包饺子,四爷到时候过来尝尝吧。” 四爷难得大年初一在家,想必是要去趟正院儿跟宋格格那儿。 毕竟打四爷回来之后,都还没进过后宅呢,旁的时候也就算了,今儿可是大年初一呢。 大格格跟小西瓜都想极了四爷,成天巴巴地问阿玛什么时候回来,每次她给四爷写信,大格格都必然会仔仔细细地给阿玛写信。 她现在会写的字不多,写不顺就画,连写带画的,四爷也看不大明白,所以也是连蒙带猜。 前天四爷总算回京了,却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入宫去看十三爷了,大格格知道了因此还哭了一场,说阿玛不想她,不疼她了。 第601章 将心比心 维珍哄了半天,说初一就又能见到阿玛了,大格格才总算不哭,昨晚儿临睡前,大格格还叮嘱方氏好几遍,让她早点叫醒自己,那样她就能早点见到阿玛了。 所以这一大早的,天不亮,维珍就早早带着孩子过来了。 大格格方才又哭了一会儿呢,在四爷怀里被哄了半天才好,又跟阿玛撒了好一会儿的娇,然后才跟小西瓜去院儿里看一梁二柱堆雪人儿。 大格格跟小西瓜这么想阿玛,大阿哥跟二格格就不想? 二格格到现在病都还没好利索呢。 身为女人,她可以自私地想着霸占四爷,但是她还能拦着大阿哥、二格格不许他们想阿玛?见阿玛吗? 将心比心,她也是有孩子的人。 尤其今儿还是大阿哥的生辰呢。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伸手揉了揉维珍的后脑,然后道:“还得等明天呀?不都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吗?” 维珍一怔,迟疑着问:“四爷今儿得空?” “等回来爷先去瞧瞧大阿哥跟二格格,晚点去你那儿,”四爷道,一边继续揉着维珍的后脑,一边压低声音,“晚上少吃点儿,到时候再陪爷吃点儿宵夜。” 维珍松了口气儿,旋即伸手推开了四爷的手,一边小声抱怨:“好不容易才梳好的头发,你可别给我碰乱了。” 是的,为了梳妆,她今儿可是特地早起了一个时辰呢,这会儿想起来,维珍顿时觉得一阵困倦,然后就打了个哈欠,小鹿眼顿时多了一层水光。 四爷看着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眼,攥着茶杯的手陡然就是一紧,然后压低声音道:“等吃过了饺子,再让你尝尝小老头儿的厉害。” 一边说着,一边四爷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也不知是在馋饺子,还是馋别的,倒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维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那眼神,简直了,让维珍觉得自己穿的压根儿不是繁复端庄的朝服,而是……皇帝的新衣。 维珍红着脸剜了四爷一眼。 “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这话都到嘴边儿了,硬生生被维珍给咽了下去。 不是被死去的记忆疯狂攻击,她是有预感这回要是真这么说,四爷会当真的…… 愣了三秒,维珍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啊啊啊! 走开!走开!你们这些被污染了的脑细胞! 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清空,维珍脸红得要命,不敢再瞪四爷,扭过脸,低着头,捧着茶杯一阵猛喝,就是…… 就是越喝反而越渴。 维珍不敢看四爷,四爷倒是不错眼珠地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愈发局促羞涩,一张脸红得像苹果,恨不得把脸扎进茶盏里…… 暖阁里,明明寂静一片,但是四爷的耳畔却响起“噼里啪啦”燃烧炸裂的声音。 “奴才给福晋、大阿哥请安!福晋吉祥!大阿哥吉祥!” 蓦地,外面传来小连子毕恭毕敬的声音。 看来是福晋跟大阿哥到了。 “噼里啪啦”的声儿戛然而止,四爷旋即收回了视线,端起茶杯,一口口喝着微微凉掉的茶。 所以,他刚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大天白日的,而且孩子都还在呢! 四爷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是仔细观瞧就能发现四爷的耳朵尖微微泛红。 “那我先出去了。”维珍轻咳一声,然后站起起身,不待四爷应声,就飞快地抬脚出门。 四爷兀自坐着不动,待喝完了杯中水,又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出门。 …… 维珍从房中出来,就瞧着福晋牵着大阿哥正走了进来,说起来,这还是自去年百日宴之后,维珍头一次见到大阿哥。 大阿哥是早产儿天生身子羸弱,时常生病,就算是过了周岁身子变好些了,到底也比同龄儿要瘦小一些,此时此刻,跟小西瓜面对面站着,对比就十分强烈了。 第602章 实在是太丢人了! 小西瓜比大阿哥高出半头,也明显要壮不少,任谁见了,都会认为小西瓜才是哥哥。 “福晋吉祥!”维珍疾步上前,给福晋行礼。 福晋点点头:“起来吧。” “福额娘祥!”大格格也扯着小西瓜给福晋请安,姐弟两人齐声道,“恭祝额娘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好孩子有礼了,都快起来吧。”对着大格格跟小西瓜,福晋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一边看了眼李嬷嬷。 李嬷嬷旋即上前,将准备好的荷包送到大格格跟小西瓜面前,含笑道:“大格格吉祥!二阿哥吉祥!这是福晋给你们的荷包。” 大格格跟小西瓜纷纷抬头看向维珍,维珍笑着点点头,两人这才收了,又跟福晋道谢。 福晋也轻轻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大阿哥看了看维珍,然后也朝维珍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请李额娘安,祝李额娘百事亨通,万事顺意。” 这文质彬彬的小模样,让维珍忍不住抿了抿唇。 当下,维珍从甘草手里接过荷包,递到大阿哥面前,含笑道:“谢谢大阿哥,李额娘祝大阿哥平安顺遂。” “谢李额娘。” 大阿哥接了荷包正要递给李嬷嬷,然后就瞧着虎头虎脑的小西瓜突然走了过来,对着大阿哥就抱拳拜拜:“哥哥,新年好!” 大阿哥还没反应过来,小西瓜就看了一眼大阿哥手里的荷包,然后很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哥哥,该给荷包了!” 又这样!又这样! 大格格顿时一脸嫌弃,懒得搭理自家丢人现眼的弟弟,扭头就走到维珍的身边,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 小西瓜刚才就是这么骗走她的荷包的! 阿玛刚给的荷包,她都没捂热乎呢! 真是个讨厌鬼! 明明小时候还挺可爱的,长大了就变得好讨厌!满肚子都是坏水!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哪里有灵车,请现在就送她去火葬场! 没有的话,她自己也不是不能走着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 维珍正想过去状似随意地拉走小西瓜,人家大阿哥却已经很大气地把荷包递给了小西瓜:“弟弟,新年好!” 小西瓜一把接过,顿时眉开眼笑,然后走到维珍跟前喜滋滋晃了晃手里的小荷包,“额娘,这下小丸子也有荷包了!” 维珍:“……” 额,敢情这显眼包是在为小丸子挣荷包呢。 虽然手段有待商榷,但小西瓜却是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 所以,她这个老母亲……倒也不用非着急去火葬场不可了。 “谢过哥哥了没有?”维珍小声提醒道。 “谢谢哥哥!”小西瓜又扭头冲大阿哥脆生生道,一边指着即将完工的雪人,热情邀请,“哥哥,雪人儿就差两只眼睛了,咱们一人做一只好不好?” 大阿哥顺着小西瓜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迅速仰头看向福晋,福晋一脸笑意,道:“马上要入宫呢,怕是要来不及了,下次再跟弟弟玩儿吧。” 大阿哥点点头,倒是又看了一眼院儿中央那个大大的雪人儿。 时间是真的要来不及了,待四爷出来,众人就朝正门赶去。 拢共准备了两辆马车,四爷、福晋、大阿哥坐一辆,维珍、大格格、小西瓜坐一辆,待到宫门前停下,四爷要去乾清宫,福晋跟维珍则带着几个孩子直奔永和宫。 …… 这是维珍第二次去永和宫,有着第一次的经历,维珍还以为这回待遇也好不到哪儿去,都做好了看德妃冷脸的准备,难得的是,德妃这回的态度竟然还……挺好。 也算不上很好,对她还是淡淡的,但好歹也跟她说了两句话。 “你一贯伺候老四最是辛苦,少不得要有人分担体谅,没得你不得歇息。” “再加上你才生了三阿哥,务必要好生保养,别落下了毛病,也好日后能再为老四开枝散叶。” 然后,又提了一嘴即将到来的选秀。 “本宫到时候挑好的给老四送去,你是伺候老四的老人儿了,又是侧福晋,也该好生指点新进门的妹妹如何伺候人儿。” 第603章 娘娘怎得这般喜欢大格格? 话不甚中听,句句都为她着想,可意思却是明摆着,是嫌她霸着四爷,不够贤惠大度,让她懂事儿些,给新人腾腾地儿。 但是比起上次的不理不睬压根儿拿她当空气,这回德妃的态度明显是有变化的,至少拿她当个人了。 更让维珍意外的是,德妃对大格格的态度堪称慈爱。 算起来,她穿过来也快四年了,德妃可曾过问过一次大格格吗? 没有! 就连当年大格格的周岁生辰,德妃都没有想着随手赏赐个什么物件,维珍当时就很有意见。 很明显,德妃就是瞧不上她,也瞧不上她生的大格格。 要不是如今非得带着大格格入宫不可,维珍是真的不愿意带大格格去见德妃的。 别看大格格挺风风火火的,但是实际上这孩子也挺敏感,因着去年大阿哥的周岁宴,八福晋当众刁难她来着,那么小的大格格就被吓着了,后来因着她是妾的身份,大格格还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 维珍就担心德妃到时候再给她难堪,抑或是冷落大格格,大格格心里就又会伤心难受,但是德妃今天的态度的确是让维珍意外。 德妃一向疼爱大阿哥自是不说,虽然对小西瓜不甚在意,但是小西瓜健健康康白白胖胖,又是个机灵鬼儿,到底是孩子的祖母,德妃见了自然也稀罕。 但是今天,德妃的注意力更多的却放在大格格身上,又是让慧嬷嬷给大格格上糕点零嘴,又是让大格格陪她说话。 临走的时候,德妃还赏了大格格几匹衣料、皮子,还有一副朝阳五凤璎珞圈,且不说这巧夺天工的做功,便就是分量也挺压手。 “这朝阳五凤璎珞圈还是当年娘娘给五公主准备的生辰礼,不过公主戴的有些小了,娘娘就重新给公主置办了个大一些的,这个就一直搁在娘娘宫里收着,”慧嬷嬷笑着跟维珍解释着璎珞圈的来历,“大格格如今戴着就正好。” 德妃对大格格一脸慈爱,临走的时候,还拉着大格格的手,依依不舍地叮嘱:“大格格以后多随你阿玛入宫来给玛嬷请安,玛嬷亲手给大格格做糕点!” 德妃对大格格的态度,连福晋都觉得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大格格。 维珍没觉得受宠若惊,倒是有些坐立难安。 德妃对大格格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大? 难道以后大格格真的要时常入宫给德妃请安? 就算德妃只是作为祖母纯粹地疼大格格,想经常见到孙女儿,但是维珍就是不放心,没有自己陪着,她怎么放心? 早上还兴冲冲想着张罗包饺子,等回来后,维珍却心事重重。 “主子,饺子馅儿都准备好了?这会儿就要包吗?”女贞过来询问。 维珍回过神来,点点头:“包吧。” 不行,等四爷过来了,她得好好儿跟四爷商量商量。 …… 维珍觉得意外,福晋也觉得纳闷儿。 回来之后,福晋吩咐乳母带大阿哥去更衣,自己也回房更衣卸妆。 “娘娘怎得这般喜欢大格格?”福晋拧着眉对着镜子,一脸困惑。 别说是大格格了,德妃平日里可是连二阿哥也没有多看重的,今儿也是头一回见到大格格,怎得瞧着竟如此亲厚?又是让人上糕点零嘴又是给大格格赏这赏那的,福晋不在乎这点赏赐,在乎的是德妃的态度。 李嬷嬷也想不明白,一边轻轻给福晋梳发,一边道:“福晋不必在意,德妃娘娘就算再喜欢大格格又能如何?不过是大格格出嫁的时候,多添一份嫁妆,要紧的是,德妃娘娘还是最看重咱们大阿哥。” 这话倒是不假,从福晋有喜开始,德妃就对福晋照顾颇多,后来大阿哥落生,德妃更是赏赐不断,什么补品衣料金锁玉牌,应有尽有,跟大阿哥的赏赐比起来,大格格的那副璎珞圈实在算不上什么。 虽然如今,德妃待福晋不比从前,但是对大阿哥的疼爱却是扎扎实实的。 福晋这才舒了口气儿,抿了口茶,道:“娘娘的确是疼大阿哥的。” 第604章 他的儿子怎么能是夜猫子呢 本来福晋还担心,瞧见了白白壮壮的二阿哥,德妃会偏心二阿哥呢,还好,德妃对大阿哥的赏赐还是比二阿哥多了一对白玉狮子镇纸,就是如今大阿哥还用不上,福晋吩咐好生收着。 “娘娘自然是最疼咱们大阿哥的,”李嬷嬷赔笑道,“都是福晋教得好,咱们大阿哥小小年纪就知书懂礼,哪里是旁人能比的?” 说到此处,李嬷嬷不由嗤笑道:“李氏虽是被四爷抬举成了侧福晋,可到底是小家子出身,瞧瞧她教出来的二阿哥,抓周的时候抓着个馒头不撒手!真真是让奴婢开了眼!没想到更开眼的还在后头,今儿一早的这一出,啧,真是丢人现眼!” 可不是嘛,两岁大的孩子,眼里就只有阿堵物,跟他额娘一样,通身的小家子劲儿。 都道是三岁看老,就算二阿哥身体再好,可又能有什么出息? 福晋也想起了早上,二阿哥跟大阿哥讨荷包的事儿,不由也抿了抿唇,缓声道:“二阿哥这性子倒是叫人放心。” 是啊,一个庶子小家子气儿不是挺好? 要是二阿哥打小就是个早慧伶俐、端庄持重的,那福晋才会头疼呢。 “福晋,主子爷来了。” 主仆两人正在寝房闲聊呢,就瞧着碧乔匆匆进来禀报。 福晋忙道:“主子爷已经进院儿了?” 碧乔点点头:“回福晋的话,主子爷已经先去厢房瞧大阿哥了。” “赶紧去膳房催膳,”福晋忙不迭地吩咐碧乔道,一边又催促李嬷嬷,“嬷嬷快给我梳妆更衣。” “是,奴婢遵命。” 一时间正院儿忙活起来。 …… 四爷过来的时候,大格格跟小西瓜已经睡下了,倒是小丸子还精神着,维珍正抱在怀里哄着呢。 “怎得都这么晚了他还不困?” 四爷看着一双小鹿眼乌溜溜看着自己的小丸子,还挺好奇。 维珍叹了口气儿:“这孩子睡倒觉。 见四爷没听明白,维珍对他这个甩手掌柜的爹十分不满,不由就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解释道:“就是总白天睡觉,晚上醒着闹人闹食的,俗称夜猫子。” 在这一点上,大格格跟小西瓜可就强太多了,俩孩子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就特别好带。 幸亏有乳母盯着,要不然的话,就小丸子这么一个小家伙儿,维珍这个当妈的只怕都撑不住,指不定早就已经被这臭小子给熬成头秃了呢。 对于自己儿子被称为夜猫子,四爷明显十分不满,他的儿子怎么能是夜猫子呢,就算是……那也得是夜大虎才对啊! “四爷要抱抱吗?”维珍问。 四爷看着襁褓里白白嫩嫩的小儿子,还真是蠢蠢欲动,大格格跟小西瓜,他从前都没少抱,倒是小丸子,几乎没怎么抱过。 这也没办法,谁叫他现在总是忙得脚不沾泥,对小丸子,四爷难免就多了些亏欠。 当下,四爷就在维珍身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接过了小丸子,一手托着小丸子,一手轻轻拍着襁褓,这动作可比从前抱大格格时候熟练多了。 “两盘饺子够吗?”维珍问。 四爷点点头:“够了。” 四爷方才在正院儿用了膳,陪了大阿哥一会儿,然后又去宋格格院儿里坐了一会儿,瞧着二格格睡着这才来的维珍这儿。 维珍起身吩咐小池子去取膳,又让甘草下饺子,然后去内间净了手,再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头就只剩下四爷一个人儿了。 “小丸子呢?”维珍问。 四爷抿了口茶,一派坦然:“小丸子饿了,被乳母抱回去喂奶了。” 维珍一怔:“饿了?我怎么都没听到他哭?” 小丸子不是个动辄爱哭的性子,但是每回饿了都必然会哭,而且还是不给奶就绝对哄不好的那种! “你没听到?”四爷放下茶杯,一脸诧异看着维珍,“刚才小丸子不是哭得挺大声的吗?” 是……这样吗? 她是暂时性耳聋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维珍一脸狐疑,然后就被四爷拉进了怀里,维珍要推人,甘草她们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进来,这男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605章 大格格跟五公主长得像? 可是四爷的手却像是铁钳子似的,维珍怎么都挣不开,到底是被人打横抱在了腿上,那姿势,跟刚才抱小丸子一模一样。 “怎么?四爷抱儿子没抱够?”维珍没好气儿,白了四爷一眼。 “是呢,没抱够呢。”四爷一本正经点点头。 “那赶紧找你儿子抱去……”维珍要从四爷腿上下来,四爷却蓦地作势要站了起来,惊得维珍赶紧一把抱住四爷的脖子,一边拿眼儿瞪四爷,“你又吓我!” 瞪着瞪着维珍瞪不下去了,四爷的眼神变得跟早上一模一样,活像只饿得眼睛发绿的狼。 维珍红着脸轻轻推四爷的肩膀,小声道:“还……还没吃饺子呢。” 对于今晚会发生的事儿,维珍自然知道,也做好了准备,方才送大格格小西瓜回房睡觉回来之后,维珍就已经沐浴过了,把自己洗的那叫一个香喷喷的,只是…… 维珍还惦记着要跟四爷一起吃饺子呢,难得大年初一一起过,维珍不想错过呢。 “先吃点儿别的,”再开口的时候,四爷的声音就带着明显的暗哑了,“爷其实也是夜猫子。” 什么夜猫子? 闹人……的夜猫子? 维珍脸爆红,双手握拳使劲儿去捶不要脸的四爷,然后就被四爷急不可待地抱进了寝房,没一会儿,帷幔后面就传来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杵在门旁伺候的女贞,赶紧红着脸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匆匆赶到小厨房那边,正要通知甘草先别下饺子,结果话还没出口,女贞人就愣住了。 “甘草姐姐,你……你没煮饺子啊?” 甘草一脸气定神闲,摇摇头道:“不着急煮饺子,先烧几桶热水备着。” 烧热水备着做什么? 当然是给主子跟四爷沐浴用的呗。 女贞看甘草的眼神顿时就带着几分崇拜了:“甘草姐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甘草抬头看了看女贞,然后语重心长道:“多伺候些时日,你也一样料事如神。” …… 甘草料事如神准备的洗澡水,半个时辰后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如今,四爷跟维珍都是不用人伺候的,两个人一起沐浴,自然就更加不用着人进来伺候了。 方才,维珍还口口声声骂四爷是禽兽,不懂怜香惜玉,可这会儿在浴桶里,维珍软趴趴地靠在四爷怀里,由着四爷给自己按摩,又觉得四爷体贴入微,是个好男人。 “对了四爷,娘娘好像特别喜欢月华,今儿头一次见月华,就给了不少赏赐,还有副朝阳五凤璎珞圈呢,说是从前给五公主准备的,”维珍一直记着这事儿,刚才来不及跟四爷说,这时候赶紧就说了,“妾身实在意外。” 四爷闻言,倒是没觉得有多诧异,当下便道:“许是娘娘瞧着大格格跟五妹长得像吧,所以才格外喜欢吧。” 大格格跟五公主长得像? 维珍脑中迅速回忆着五公主的长相,然后就面露困惑:“可是妾身瞧着大格格跟公主……不大像啊。” 她之前也是见过五公主的,说实话,五公主跟大格格长得并不算多像,五公主是那种特别柔和温婉的长相,大格格则带着股子英气,不管是脸型还是眉眼,其实更像四爷。 说起来,维珍也挺郁闷,大格格明明小时候长得更像她一些的,但是这两年却越来越像四爷了。 最让维珍无语的是,从前最像她的圆溜溜的小鹿眼,竟然开始有向丹凤眼转变的趋势! 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女儿大都更像爸爸,但是眼瞅着自己的基因就这么一点点被四爷基因吞没取代,维珍哪儿有不气的? 她现在就盼着小西瓜跟小丸子别奔姐姐的后尘! 千万要保住小鹿眼! “五妹小时候就长这样,咱们月华跟她小姑姑有八九分相像呢,”四爷道,提起这个,四爷声音带着柔和,连盯着对面屏风上鹿鹤长春的图案的眼神也是温柔的,“那么个小丫头,如今眼瞅着就要出嫁了。” 第606章 不是都说多子多福吗? 是的,距离五公主出嫁的日子也没剩多少了。 维珍看着此刻四爷柔和的脸,心头却酸楚异常。 大格格跟五公主长得像,所以德妃才会对大格格好,甚至还想着让大格格时常入宫去陪她,德妃这是……遗憾自己没能亲自抚养五公主吧? 所以就想着从大格格这个跟五公主肖似的孙女身上找补一二。 这种心理其实也很好理解,长辈天然地会喜欢跟子女肖似的孙辈,她的奶奶就特别疼她,这就是人之常情。 但是…… 但是大格格难道长得不像四爷吗? 德妃遗憾没能亲自抚养五公主,就没有遗憾过没能亲自抚养四爷吗? 看着大格格这张脸,她就只能想到五公主,却想不到四爷吗? 四爷脸上的表情越是柔和,维珍就越是心酸,当下维珍凑过去,轻轻亲了亲四爷的唇,四爷这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回亲维珍。 “怎么了?”四爷道,他就觉得维珍表情怪怪的,眼神也有点儿可怜,当下揉了揉维珍的腰,然后小声问,“是不是爷刚才太过了,让你身上不舒坦?” 熬了小半年呢,刚才四爷自然是放开手脚,把维珍折腾得够呛。 “不是,”维珍摇摇头,伸手环住四爷的腰,一边靠在四爷肩上轻轻道,“妾身没有不舒坦,妾身……妾身就喜欢四爷过一点儿。” 这么又软又乖的声音,说出来的却是这么叫人脸红心跳的话。 饶是知道维珍一直很大胆热情,这时候四爷免不了还是一怔,旋即就嘴角上翘,然后凑过去亲维珍的额发,一边柔声道:“爷也喜欢你过一点儿……歇够了吗?” 这话说的就话里有话。 啧。 “没够!”维珍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使劲儿摇摇头,“人家……人家还要吃饺子呢!” 四爷一脸委屈:“怎么?爷还没有饺子好吃?” 维珍:“……” 不行!不行!她是有底线的! 坚决不能向美男计低头! “你的确没有饺子好吃,”维珍道,眼瞅着四爷一瞬之间黑了的脸,维珍又忙不迭补充道,“仅限大年初一这天!” “人家刚才都没吃几口呢,专门留着肚子等着跟四爷吃饺子呢!”维珍嘟囔着,声音都拖着长长的钩子,“四爷不会让人家失望的吧?” 四爷能有什么法子? 当下不甘心地照着维珍的脸啃了两口,然后又老老实实动手帮维珍清洗。 嘿嘿,她就知道四爷是个好男人! 维珍美滋滋地闭上眼,由着四爷伺候自己。 只是这好男人实在是不经夸,方才还规规矩矩给她按摩,按着按着就不规矩了。 维珍蓦地睁开眼:“你怎么又使坏?” 还臭男人让人不让人活了? 再说了,不是说好了要吃饺子的吗? 饺子!饺子!现在饺子对她真的特别重要,谁拦着不给她吃,她跟谁急! “不使坏,”四爷道,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挺正经,“怕你又遇喜。” 维珍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错愕比害羞先一步到达:“为……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四爷从前可没这么这样过,怎么突然就……担心她有喜了? 四爷轻轻揉了揉维珍的小腹:“珍珍,这两年,你太辛苦了,得好好儿养养身子。” 三年抱俩…… 不对,要是再加上大格格,那就是五年抱仨儿,能不辛苦吗? 维珍心里涌上一抹酸楚,当下撇了撇嘴道:“不是都说多子多福吗?” 可不嘛。 这年头,不管是天家还是民间,不都讲究个多子多福,宫里得过宠有地位的妃嫔,哪个不是生了一串儿的孩子? 尤其是出身不佳的女人,想要出人头地,肚子就更得争气。 她要不是生了小西瓜,四爷就算再有心,再怎么憋着给她使劲儿,她也万万做不了这个侧福晋的。 什么少生优生幸福一生,这年头压根儿就行不通! 不管四爷对她如何,其实早在穿过来的那一刻、成为了四爷的格格,她的身子就没了自主权,虽然这点很难让人接受。 第607章 自然你身子更要紧 四爷低下头亲了亲维珍的发旋,柔声道:“自然你身子更要紧。” 维珍心里酸酸的软软的,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靠在他肩膀上,一边又默默叹气。 难得四爷这个封建老古董还知道疼人,没想着让她一胎接一胎生个没完。 虽然她很爱孩子们,但是天知道,她有多担心这么一直生下去,不怕养不起,她是实在担心自己这身子骨顶不住。 别说历史上的年贵妃跟令妃都是因为不断生孩子而伤身早亡,就是后世医疗条件发达了,多生孩子带来的身体损耗,也是不能弥补回来的。 四爷的心意维珍是领的,可是这法子效果真的……很一般啊。 小西瓜这个漏网之鱼不是就最好的证明? 所以,这时代还有没有更保险一点儿的法子呢? 避子汤她肯定是不会喝的,那玩意儿多伤身呢,那除了避子汤呢? 从前看电影的时候,好像里面有提到……鱼鳔。 不行,那玩意儿多膈应啊,她是接受不了。 不过说起来,鱼鳔倒是很好吃。 广东沿海那一带的花胶(也就是鱼鳔)名气最大,味道是相当不错,她从前就特别喜欢吃花胶炖鸡了,不管是拌面条还是拌米饭她都能连炫三大碗…… 不是,吃几碗都不是重点啊! 维珍蓦地倒吸一口凉气。 老天鹅啊! 她到底在想什么?又是怎么丝滑地想到花胶炖鸡的?难道除了这那啥就剩下吃了! 真就食色性也嘛?! …… 对于昨晚在内间待到半夜、以至于初二才总算吃上饺子这件事儿,维珍颇有怨言,所以压根儿都不想搭理身边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男人。 “不是爱吃笋吗?爷也觉得这油焖笋味道不错,”对于维珍的怨气,四爷照单全收,夹了一筷子油焖笋讨好地放到维珍的碗里,一边又陪笑问,“再来一勺虾仁?” 也不等维珍回答,四爷已经动手舀了一勺的手剥虾仁放到了维珍面前。 四爷是懂得投其所好的,油焖笋跟手剥虾仁,维珍平时都是爱吃的菜色。 呵,男人。 维珍白了四爷一眼,然后慢吞吞吃起了油焖笋,吃着吃着,维珍就僵住了,低下头,默默看着搭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大手,然后又默默抬起头,幽幽盯着面前的男人。 “给你揉揉,刚才不是还一直喊酸来着吗?”四爷被这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一边给维珍揉着腰,一边轻咳一声,“就、就真的只是揉揉,不做旁的。” 只是揉揉?你昨晚还说只是帮忙清理呢! 呵呵! 男人! 维珍也不吭声,就是起身朝另一侧挪了挪,一派坚决不信并且要远离四爷这个信誉破产n多次撒谎精的架势。 四爷厚着脸皮跟着挪屁股,直到维珍被逼到软榻内侧,避无可避,维珍放下筷子,蹙着眉瞪四爷,嗔道:“你这人真是烦死了!” “爷就是太想你了……” 四爷怪委屈的,他就是想维珍啊,好不容易得空回家,就想黏着维珍啊。 大格格、小西瓜还有小丸子,哪个不是成天黏着维珍,也不见维珍嫌他们烦,结果就独独嫌他烦。 嘿,这人还委屈上了,还变身嘤嘤怪了! 拜托!他哪儿来的脸啊! 维珍心里无语至极,懒得听这嘤嘤怪继续嘤嘤嘤,当下维珍就夹了个饺子塞进了嘤嘤怪地嘴里。 嘤嘤怪登时眉开眼笑,一边吃了饺子,一边也动手给维珍夹了一个,讨好地送到嘴前。 维珍白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吃进了嘴里。 吃罢早膳,维珍跟四爷去后院儿赏梅,去年没来得及做的事儿,今年维珍不想错过。 因着今年闰七月,正月比往年要暖和一些,这时候梅花正争奇斗艳,粉的、白的、红的,交织在一起,繁花似锦,如梦似幻。 第608章 什么叫打工人打工魂啊! “瞧着比前几天更好看了,”维珍觉得眼睛都要使不过来了,顿了顿,转头看向身后的四爷,亮晶晶的小鹿眼带着丝丝笑意,“四爷,给你挑几枝带回前院儿做瓶插吧?” 四爷点点头:“好。” 当下,茯苓取来了剪刀,维珍饶有兴致地挑着花枝,不停地跟茯苓叽叽喳喳,这个花枝好看,那个花苞多,还有那枝配四爷书房窗台上甜白釉玉壶春瓶最合适…… “那根最好看,可惜就是太高了,”维珍仰着头看着高处正盛放的红梅,一脸遗憾,“算了……” 别算了啊,他也觉得那枝最好。 四爷心里这么说,然后就走了过来,从茯苓手里接过剪刀,将那枝红梅给剪了下来。 “你这未免也太短了,都不好插瓶了,好好儿的花枝就这么白白浪费……” 维珍的抱怨声戛然而止,她眨眨眼,看着面前正专注给她簪花的四爷,登时心跳就漏了一拍。 原来是要给她簪花,也不早说。 这闷葫芦一贯就是这么讨厌。 “怎么会浪费?”四爷轻轻道,低着头打量着云鬓上的红梅,继而目光落到维珍胜似红梅的面颊,一颗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他伸手环着维珍的腰,凑过去要亲吻维珍的脸,却被维珍躲开。 干什么呢? 人家茯苓还在呢! 茯苓?茯苓才不在呢! 人家可有眼力见儿了,早早地就抱着花枝撒丫子了。 “别怕,没人。”四爷柔声道,大手捧住了维珍的脸。 维珍的脸还是烫的,可这一次却没有躲避,微微仰起头,还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一下下轻轻颤着。 四爷凑过去…… 心悸伴着眩晕蓦地袭来,维珍有些喘不过气儿,脚都是软的,她下意识地环住面前的男人,像是被潮水裹挟的浮萍。 汹涌澎湃、温柔缱绻都是他给的。 “爷晚些再来陪你,”四爷抚着维珍的脸,手指来到她鬓角的红梅,“别使唤茯苓她们,到时候爷亲自伺候侧福晋卸妆沐浴。” “呸!”维珍红着脸瞪他,小声啐了一口,“登徒子!” 四爷一点儿都不恼,在维珍凶巴巴的视线里默默吞咽了两下。 登徒子? 他早就想做一回登徒子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跟维珍腻歪了半天,登徒子带着维珍精心挑选的花枝回了前院儿,方才顾俨着人来报,说是不少去年的账目等着四爷过目。 四爷之前都忙着治河的事儿,哪儿有功夫过问这些?好不容易得空了,顾俨少不得赶紧把所有的都一股脑儿送了上来,不仅要跟四爷禀报京师这边的庄子、铺子去年的收成,还有外地的产业。 大格格跟小西瓜还心心念念昨天没有堆完的雪人儿,四爷索性把俩孩子也一并带去了前院儿。 难得四爷帮着带回孩子,维珍觉得院子里都安静了,去厢房看过了小丸子,维珍回房,悠哉悠哉地给自己煮了一壶奶茶,正打算找本新话本看,就听着女贞进来禀报,说是肖嬷嬷回来了。 果然,维珍就瞧着肖嬷嬷跟在后面匆匆进了房。 “奴婢见过主子,主子吉祥!”肖嬷嬷行至维珍面前,恭恭敬敬给维珍福身行礼。 维珍都愣了:“嬷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在家多待些日子?” 是啊,她体贴肖嬷嬷难得跟家人一起过年,所以特地给肖嬷嬷放了个长假呢,这离元宵节还有十来天呢! 肖嬷嬷摇摇头:“承蒙主子厚爱,只是奴婢在家待着不踏实,就想着早点儿回来伺候主子,要不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维珍:“……” 什么叫打工人打工魂啊! 嬷嬷你这未免也太爱岗敬业了! 维珍忙不迭放下茶杯,起身过去亲自把肖嬷嬷扶了起来,一边让女贞给肖嬷嬷看座,一边亲自给肖嬷嬷倒了一杯奶茶,送到了肖嬷嬷面前:“嬷嬷这一路过来定是累了,喝杯热茶暖暖吧。” “多谢主子。”肖嬷嬷道,恭恭敬敬接过奶茶,喝了一口,顿时就面色僵硬,然后就放到了桌上,没有再碰的意思,倒是看维珍的眼神多了三分探究。 维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腹诽我糟蹋什么劳什子的千年普洱! 维珍的好心情不受影响,一边喝着热乎乎的奶茶,一边含笑问道:“嬷嬷年过得怎么样?” 第609章 摆宴 提到这个,肖嬷嬷的表情可就柔和多了:“全赖主子爷跟主子的恩赐,奴婢一家都感激涕零。” 远在异乡、大半辈子为奴的肖嬷嬷,这一年总算又能跟家人团聚守岁,这是肖嬷嬷从前做梦才有的好日子,如今梦想成真,肖嬷嬷自是对维珍跟四爷感恩戴德。 “奴婢侄儿两口子原本要随奴婢过来给主子磕头的,只是奴婢怕他们粗手笨脚的唐突了主子,所以就拦下来。” “只是他们实在感激主子,所以动手给主子做了些子腊肉腊肠,奴婢已经交给膳房了,还望主子不要嫌弃他们的一点子拙心。” “我正馋这个味儿呢,”维珍含笑道,一边吩咐女贞,“这就去知会大师傅,说我晚上要吃腊肉蒸笋。” “是,奴婢遵命。”当下,女贞便就福身退下。 维珍放下茶杯,跟肖嬷嬷道:“说起来,我也有事想找嬷嬷商量。” “主子请讲。”肖嬷嬷忙道。 “眼瞅着五公主婚期将近,我就琢磨着得给五公主准备一份贺礼,”说到此处,维珍顿了顿,又道,“嬷嬷你是知道的,公主对我帮助颇多,且又是四爷唯一同胞的妹子,所以我就想着贺礼务必要厚一些。” 五公主出阁,四贝勒府的贺礼自然是由福晋张罗的,维珍作为侧福晋,原是不必准备的,但是若不准备一份儿的话,维珍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这个侧福晋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五公主真是没少出力,人家五公主又不图她什么,完全是周全人家四哥的心意,但是维珍不能不记这个情。 而且,四爷是真的很疼五公主这个妹妹呢,平日没少让肖嬷嬷给五公主送这送那的,昨晚提到五公主,四爷的那个表情…… 维珍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挺不是滋味儿。 德妃的偏心病怕是这辈子都没得治了,十四爷那个混不吝的,不定什么时候又来祸害四爷,论起来,也就五公主这个亲生妹妹知道心疼四爷,就冲这个,维珍心里也感激五公主。 肖嬷嬷想了想,然后点点头:“主子所言极是。” 见肖嬷嬷也点头了,这就是没问题,维珍就松了口气儿,然后就跟肖嬷嬷商量起了置办贺礼的事儿。 人家五公主是个什么身份? 万岁爷很是心疼这个闺女,要不然怎么给五公主赐了这么一门好婚事?更有太后这个靠山,自然人家什么都不缺,维珍也没想着标新立异,就琢磨着尽一尽自己的心意。 五公主的礼物可以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紧的是小丸子的百日宴以及小西瓜的生辰宴。 肖嬷嬷之所以着急回来,也是怕甘草茯苓她们没有经验,到时候宴席出了岔子。 有肖嬷嬷在,其实宴席的事儿,维珍也用不着多花什么心思,她现在要做的是确定邀请人员名单,然后提前给人家送帖子。 娘家那边自是不必说,李母跟嫂子董氏自然都在邀请之列,福晋的娘家也不能落下,毕竟福晋是小西瓜跟小丸子的嫡母,除此之外,便就是其他的侧福晋了。 去年中秋的时候,五爷府的刘侧福晋主动给她送过礼,这回维珍自然得邀请人家,还有七爷府的侧福晋那拉氏自然也不能落下,七爷跟四爷一贯是交好的。 再有就是三爷府的侧福晋田氏了。 之前,田氏是给她下过帖子的,当时田氏被册封为侧福晋的圣旨下来,三爷大喜过望,原是要为田氏办宴席庆贺一二的,只不过后来因故给耽搁了。 虽然如今三爷被万岁爷下令贬成了贝勒,过个年都没有出门走动过,不过维珍的帖子也是要送去的。 除此之外,也就再没有旁人了,至于四爷邀请谁,那是前院儿的事儿,维珍也管不着。 “明儿早膳过后交去给福晋过目,若是没有异议,便就可以把帖子送出去了。”维珍叫来小池子吩咐道。 今天是正月十二,明天帖子是一定要给送上门的。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收下了帖子,然后便躬身退下了。 第610章 武格格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所长进了 “是,奴才遵命!”小池子收下了帖子,然后便躬身退下了。 “主子,您喝杯牛乳吧,”女贞端着牛乳放到小几上,一边又道,“连公公方才过来递话,说是主子爷今晚就不过来了,让您早些歇着。” “四爷还没回来?”维珍有些意外。 女贞点点头:“主子爷特意打发连公公回来给主子递话的,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虽然今年过年比往年松快些,可是四爷也并非日日空闲,今儿在她这用过午膳然后就出门了,说是八爷宴请。 “记得让宋师傅给四爷准备醒酒汤。” “是,奴婢遵命。”女贞道。 维珍抿了口牛乳,又问道:“戏班那边可都安置好了吗?” “回主子的话,都已经安置好了。”女贞忙道。 戏班是四爷提出要请的,从前在宫里不方便请戏班,如今出宫了,倒是方便了,从前别的皇子家里头设宴,也都是请戏班的,如今又在年里,更是少不了要请。 戏班今儿入的府,下午就开始在吹吹打打地排练,到了晚上才歇。 维珍点点头,女贞退到了一旁,刚站定,就瞧着茯苓匆匆进来。 “主子,武格格来了,说是要见主子,如今人就在门外候着,不知主子可有空见她?”茯苓行至维珍跟前禀报。 武格格? 上回武格格主动登门还是小西瓜满月的时候呢,武格格如今深居简出,可是轻易不出门的。 怎么这个时候武格格突然要来见她? 维珍有些意外,可旋即也就明白过来,许是武格格身子好些了,所以特意过来跟她道谢的吧。 瞥了一眼外头的黑黢黢的天幕,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道:“把人请进来吧。” “是,奴婢遵命。”茯苓福身退下。 武格格特意挑了天黑之后过来见她,明摆摆是不想被旁人,尤其是正院儿那边发现,她跟自己有往来。 就像从前她被福晋罚跪生病的那回,宋格格也是到了晚上才叫人给她送药材慰问来着。 武格格这一年的日子着实不算好,怕被福晋越发针对,自然事事小心翼翼。 不仅对福晋小心翼翼,对她这个侧福晋,武格格想必也是小心翼翼,所以身子才好了些,就赶紧地登门道谢。 这是担心自己被误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儿,又成了维珍这个侧福晋的眼中钉,到时候日子更难熬呢。 兴许武格格是早就想登门致谢的,只是偏生找不到机会,直到今晚,眼瞅着四爷迟迟没有来后院儿,想必是不会过来了,所以武格格这才决定过来。 很显然,武格格没有趁机见一见四爷的想法。 维珍是能理解武格格的这份小心翼翼,入门近三年,武格格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所长进了。 不过她帮武格格不过是举手之劳,两味儿药材几斤红糖的,随手也就给了武格格,她又不图回报,更没有起过将武格格收入麾下、跟福晋打擂的心思。 事实上,维珍私心其实并不想跟武格格有什么来往。 但是现在人都到她门口了,又是这大冷天儿的,直接把人打发走了,就挺不合适的。 好歹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 康熙三十九年,正月十四。 一大早的,四贝勒府就挺热闹。 虽然太子殿下、直郡王还有三爷都是礼到人未到,但是今儿登门的皇子也不算少了,从五贝勒到刚刚五岁的十六阿哥,都悉数登门赴宴。 因着太子、直郡王不在,气氛倒是轻松不少。 今儿是二阿哥的两周岁生辰,又是三阿哥的百日,自然两位阿哥都被带到了前院儿,四爷也让小连子把大阿哥一并带来了前院儿。 一众皇子们觥筹交错,小孩子们则凑在了一起,大阿哥主动找到了二阿哥,问道:“那天的雪人儿堆好了吗?” 大阿哥说的是初一那天,前院儿那个没有堆好的雪人儿,只是当时众人着急出门,自然没有功夫堆雪人儿,不过大阿哥却一直心心念念着,这时候见到了小西瓜,就迫不及待过去询问。 第611章 小主子们 “已经堆好了呀,”小西瓜指着院子里那个雪人,跟大阿哥道,“我跟姐姐用棋子儿给雪人做了眼睛,大哥哥,你看是不是特别像真的?” 大阿哥顺着小西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雪人已经有了眼睛,完完整整的一个,大阿哥却难掩失望,忍不住跟小西瓜抱怨:“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给雪人加眼睛的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小西瓜一脸懵:“……我说过吗?” 大阿哥拧着眉,扭过脸,一副不打算再搭理小西瓜的架势。 小西瓜看了看大阿哥又看了看雪人,然后又扭头看向大阿哥,试探着问:“那要不咱们再堆一个?” 大阿哥顿时两眼放光,眉头也不拧了,对着小西瓜使劲儿点头:“对!那就再堆一个!” “成!”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兄弟俩欢欢喜喜地要去堆雪人儿,搞得一旁的十六阿哥心里痒痒的,到底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哪儿有对堆雪人儿不感兴趣的? 眼瞅着小十六一直扭着头巴巴地看着盯着门外看,边儿上的亲哥十五阿哥瞧着怪不忍的,凑过去小声问:“想去外头玩儿?” 平时在宫里,总有一堆的乳母嬷嬷管着,更有一堆的皇子盯着,别说是堆雪人儿了,就连碰一碰雪都是不能,小十五不心疼自己,就心疼弟弟。 好不容易出趟宫,小十五就想着让弟弟趁机玩个痛快。 小十六顿时一个劲儿点头,两眼放光看着小十五:“想去!” “那就去吧,”小十五道,一边又忙不迭叮嘱,“不过只能玩儿一会儿,免得着凉,记着你是小叔叔,不许欺负了大阿哥二阿哥。” “嗯!我记下了!”小十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当下小十五又叮嘱了贴身太监,再三强调,不能让小十六跟大阿哥二阿哥起冲突,更不能让小十六伤了大阿哥二阿哥。 小太监挠挠头,有些为难:“要是……要是大阿哥二阿哥合起来欺负咱们十六阿哥那如何是好?” “那就……”小十五眉头紧皱,想了想,然后道,“那就赶紧把小十六带走。” 完了,小十五又赶紧加了一句:“记得,不许让小十六哭!更不许声张!” 他们的额娘王氏出身低微,是万岁爷出巡时候被官员敬献带进宫的。 虽然额娘如今颇得圣宠,但到现在还只是个没有名分的庶妃,他们哪里敢在四哥家里头撒野?更加不敢欺负了大阿哥跟二阿哥。 “是,奴才遵命!”小太监领命,当下带着十六阿哥出去玩儿了。 倒是小十五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该放十六出去的,那小子一贯是个淘气的,要是真在四爷家里头闯了祸…… 算了,难得小十六这么开心。 …… 小十六到的时候,大阿哥跟二阿哥兄弟两人已经在合堆雪人儿了,其实哪里敢让小祖宗们动手?要是小祖宗们被冻着了,做奴才的少不得要屁股开花? 所以还是一梁二柱他们麻溜儿地堆起了雪人,穿的跟粽子似的大阿哥跟小西瓜在廊下看着,时不时做出临场指导。 “再大一点儿!再堆大一点儿!”小西瓜手脚并用地比划着,“要比之前的大!” 大阿哥却一个劲儿摇头:“不行!要一样的!要跟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 “那多没意思?”小西瓜不肯,“要堆就要堆不一样的!” 大阿哥不依:“就要一样的!” 俩小祖宗在廊下扯着脖子你一言我一语,半天也没有达成共识,一梁二柱杵在院子里头发愁,一会儿看看大阿哥,一会儿瞅瞅小西瓜,到底听谁的? 那还是得听自家小主子的啊! 所以,一梁二柱就动手堆了个更大的,大阿哥顿时气成了河豚,声音也抬高了一倍:“谁要你们堆这么大的?要堆跟从前一样的!” 大阿哥声大,小西瓜的声比他更大,叉着腰跟一梁二柱道:“对!就这么堆!再大一点儿!” 大阿哥气得够呛,手指着小西瓜:“你这人怎么这样?” 第612章 现在两岁的孩子都这么可怕吗? “我怎么样了?”小西瓜一脸莫名其妙,被大阿哥这么指着,小西瓜也动了气,当下也用手指着大阿哥,“你这人怎么样?” 大阿哥气得直哼哼,然后小十六就从后面冒了出来,一脸喜滋滋的笑意:“大侄子,二侄子,我来跟你们一起堆雪人儿好不好?” 大阿哥瞪了一眼突然冒出来的小十六,冷哼一声,然后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不好!不好! 一个雪人儿都没堆明白呢!这儿又来了个人儿!那堆雪人儿岂非更加麻烦?! 倒是小西瓜两眼放光,一把把小十六抓到跟前,拍着手道:“十六叔来的正好!咱们三个人可以投票!” “投票?”小十六一脸纳罕,“什么投票?” 大阿哥身子不懂,余光却使劲儿往小西瓜身上扫。 小西瓜就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努力地用自己贫瘠的词汇量,跟他们解释什么叫投票:“额……我想堆一个跟从前不一样的雪人儿,大哥哥要堆一个一模一样的,现在我跟大哥是……一比一,所以十六叔你要……你要本着公……对,公平的原则,投上一票,你投谁,谁就有两票,堆雪人就按他的想法来。” “所以十六叔,你投我,还是投大哥?” 小西瓜解释完,然后小手又抓住了小十六的手,一边晃着,一边冲小十六眨眼,还一边轻轻用手指头挠了挠人家小十六的手心。 小十六:“……” 不是说要本着公平的原则嘛?那你为什么要作弊! 大阿哥没说话,却紧张地攥紧拳头盯着小十六。 小十六:“……” 不是堆雪人儿吗?为什么我要陷入这样……可怕的局面? 现在两岁的孩子都这么可怕吗? 呜呜呜! 哥哥救命!我想回宫! 五岁的小十六欲哭无泪,好在没等眼泪真的掉出,大阿哥的乳母就急匆匆赶到,总算打破了让小十六窒息的局面。 “大阿哥,这外头实在冷,您也玩儿过了,咱们还是进屋里去吧。”乳母道。 大阿哥哪里想回去,雪人儿还没堆好了,当下就一个劲儿摇头:“雪人儿还没堆好呢。” 乳母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出门的时候,福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住大阿哥,别叫大阿哥玩雪。 这几天大阿哥特别喜欢玩雪,都偷着跑出去几回了,因此福晋没少生气,也没少罚她们,方才大阿哥是求了四爷,说是想跟弟弟堆雪人,四爷点头答应的,她们哪里敢拦着? 只是眼瞅着大阿哥都在廊下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她们是真的坐不住了,要是大阿哥真的因此着了风寒,她们别说会挨板子,福晋只怕要把她们撵回宗人府呢! “大阿哥,若是着了风寒,可是要喝汤药的,”乳母压低声音小声道,瞧着大阿哥听着汤药就变了眼色,乳母再接再厉,“上回大阿哥着了风寒,可是喝了半个月的汤药才停呢,大阿哥还记得吗?” 大阿哥还真记得。 两岁的孩子,或许对时间没什么概念,病好了转眼就会忘了生病时候的苦楚,但是却忘不了汤药的味道。 从前大阿哥小的时候,还不能喝汤药,都是乳母服药化作乳汁再喂给大阿哥的,但是现在大阿哥年岁渐长,也开始自己吃药了。 甫一从乳母口中听到汤药二字,大阿哥登时就变了脸色,饶是舍不得走,到底还是老老实实被乳母牵着走了。 “大哥哥,雪人还没堆好呢!”小西瓜冲大阿哥喊。 “下次,下次咱们再堆!”大阿哥扭过头,忙道,瞥了一眼一旁的小十六,大阿哥又忙得加了一句,“你别跟别人堆!下回还是咱们一起堆!” 小西瓜眨眨眼:“那下回堆雪人能听我的吗?” 大阿哥:“……” 弟弟真的好讨厌! 不过大阿哥还是臭着脸冲小西瓜点了点头。 “成,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小西瓜愉快地冲大阿哥挥挥手,然后一转脸就看见一脸委屈的小十六。 “二侄子,你不跟我堆雪人吗?”小十六嘟着嘴,眼巴巴看着小西瓜。 第613章 若是那年闺女落选就好了 小西瓜果断摇摇头:“不成,我答应要陪哥哥堆雪人儿的。” 小十六:“……” 啊啊啊! 你快闭嘴吧! 没看到你小叔叔我,刚才没来得及掉的眼泪,现在就快要忍不住了吗?! 还有,你放手! 人家不想跟你拉手手了! 小十六气得要命,果断把小西瓜的手给甩开了,一边气呼呼地扭过头,一副不好哄的架势。 “堆不了雪人儿,还能咱们做别的呀,”小西瓜眨眨眼,然后走到小十六跟前,用屁股怼了怼人家,“十六叔,你玩过跷跷板吗?” 跷跷板?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十六吸了吸鼻子,兀自梗着个脖子,一副不为所动的架势,然后就又被小西瓜的屁股给怼了两下。 “要跟我去玩玩儿吗?玩儿过了,我再带你去吃额娘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保证你吃了这次就惦记下次!”小西瓜绘声绘色道,一边又怼了小十六一下,“我都还没带过大哥哥去玩跷跷板呢!” 这还差不多。 小十六总算肯扭过头来,别别扭扭冲小西瓜伸出小手:“那好吧。” 当下,小西瓜拉着小十六,两个人笑嘻嘻往后院儿跑去,一梁二柱也不堆雪人儿了,赶紧跟了上去。 …… 小西瓜跟小十六到后院儿的时候,维珍正李母跟嫂子董氏回房叙话。 自打一大早,李母跟董氏登门,就没有闲着,先是维珍带着她们去正院儿给福晋请安,后来就是宴席开始。 待宴席结束,维珍也不能走,又陪着一众宾客听了两折戏,待一众人陆陆续续起身告辞,维珍才总算得空好好儿跟李母、董氏叙话。 “一直知道你过得不错,四爷待你也好,可额娘心里到底是不放心,如今总算是亲眼瞧见了,额娘……额娘也能放心了。” 李母伸手握着维珍的手,通红的一双眼在维珍身上仔仔细细地来来回回着,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才能得见闺女一面,李母很是珍惜,不错眼珠的盯着闺女,像是要把闺女的样子好好儿记在心里。 这视线像是带着温度,灼得维珍心虚、难受还心酸委屈,她垂着眼深吸一口气儿,努力让自己不失态,待再抬起头的时候,维珍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平和笑意。 “四爷待我是好,额娘往后就别焦心了。”维珍道。 哪儿能不焦心呢? 四爷再好,闺女也是做妾的,也是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虽是侧福晋,可说白了到底是妾,若是…… 若是那年闺女落选就好了。 按照他们夫妻俩的想法,把闺女嫁进知根知底的人家做正头夫人,就像他们夫妇俩,一辈子相守安生过日子。 天家富贵他们小门小户原本也不敢奢想,只盼着掌上明珠这辈子能平安顺意。 可惜偏偏天不遂人愿。 李母喉头一阵哽咽,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再开口,就带着笑意了:“是,四爷不光待你好,对咱们一家也多有照拂,邓师爷老成练达,对你阿玛多有助力,咱们一家都对四爷感恩戴德!” “邓师爷?什么邓师爷?”维珍一脸纳闷儿。 李母也是一脸纳闷儿:“去年下半年,四爷给你阿玛挑了个师爷,哦,就是这位邓师爷,专门派人给送去了福建,这事儿你都不知道?” 维珍:“……” 她真是服了四爷这性子。 她但凡有点儿事儿,就憋不住,要是不说出来,指定晚上就睡不好。 四爷可好,心里面憋的事儿只怕都能堆成一座山了,也不影响人家夜夜睡得香。 “四爷不曾说过。”维珍摇摇头,心中暗道这闷葫芦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呢。 李母叹了口气儿,然后又道:“那四爷为你兄长寻了一位师父指点功课,你可知道?” 维珍:“……” 不,这闷葫芦的性子只怕是下辈子也改不掉了! 瞧着维珍这一问三不知的架势,李母默默又叹了口气儿,抿了口茶,然后又解释道:“去年十月里开始,周先生就日日登门,专门给你兄长指导,就连过年,周先生也没有中断呢。” 第614章 这就是做妾的不好 嫂子董氏也连连点头:“夫君说,周先生很有水平,对他也很尽心,如今夫君铆足了劲儿,日日苦读到半夜,说是不能辜负了周先生的教诲,更加要对得起贝勒爷的恩情!” “功课是要紧,可是再要紧也要紧不过身子,”维珍忙道,“嫂子回去也劝劝哥哥,若是为了功名伤了身子,那便是得不偿失。” 日日苦读到半夜? 古代人苦读起来,那可真挺吓人的,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一点儿都不夸张,维珍就怕李绘清也来这套,为了功名折损身子,那多划不来? 这话倒是让董氏一愣,一时没开口,只是看了看李母。 维珍正纳闷儿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吗?然后就听着李母叹气道:“绘清他也是想给你争气,现在他就怕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兄长会拖累你。” 从前维珍不过就是个小格格,李家门第低点儿也没什么,可是如今维珍成了侧福晋,李家的门第就明显有些不够看的了。 李绘清接连三次落榜的压力都没有今年来的大,就怕自己又落榜,到时候自然连累妹妹维珍在贝勒府跌了颜面。 不单单是李绘清,李父的压力也不小,尤其是在四爷派人送了邓师爷过去之后。 从前对仕途没什么野心,小二十年来都是在知县位置上打转也没觉得如何的李文烨,如今都过知天命年纪,李文烨倒是生出了斗志来。 维珍顿时就明白了,一时间难免心酸,却更觉熨帖,她伸手轻轻覆在李母的手上,然后柔声道:“都是一家人,没有谁拖累谁的说法。” 是啊,都是一家人,我争气了就拉扯拉扯其他家人,你争气了,就换你拉扯我呗。 一家人,原本就没有拖累一说。 李母深吸一口气儿把眼泪咽下,倒是董氏有些受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忙得低头去找帕子。 维珍见状便唤了女贞带董氏去内间洗漱。 待董氏走后,李母握着维珍的手,压低声音,道:“四爷能如此厚待咱们一家,可见对你十分上心,你平日且……得好生伺候着,莫要仗着四爷的宠爱生事,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也要宽和大度,莫要生出争风吃醋之事,没得叫四爷厌烦,也叫旁人容不下你。” 方才去给福晋请安,福晋的额娘老夫人也在,对她们的态度也算是客客气气,但是被那两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母还是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在正院儿的时候,她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喘,这时候李母少不得要提点闺女。 自己闺女只比福晋早一年入门,如今膝下都已经三个孩子了,福晋却只有一个病病弱弱的大阿哥,再加上维珍又是头一位侧福晋,都不用李母仔细打听,也知道维珍平日里是极受宠的。 这受宠背后自然就少不了嫉恨,李母这个做娘的哪儿有不担心的? 这就是做妾的不好,不得宠日子不好过,得宠了也不踏实。 李母说罢,维珍一怔,然后点头:“额娘的话,我记下了。” 李母一边觉得松了口气儿,一边心下又不忍,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维珍的手。 外头一阵嘈杂,维珍唤人进来询问,才知道是小西瓜带了十六阿哥过来玩耍,李母登时就有些坐不住了,扭头朝外头张望。 维珍自然看在眼里,一边吩咐人务必好生顾看十六阿哥,一边又吩咐女贞:“等三阿哥睡醒了就把三阿哥抱来,再有就是去把大格格找回来,跟二阿哥一并带进来。” 李母难得登门一回,自然得让老人家看看孩子。 小丸子一直睡着没醒,小西瓜一早就被四爷带去了前院儿,大格格这两天都对请来的戏班沉迷不已,那边才一开唱,就巴巴过去看戏了。 其实……也看不懂什么,小姑娘就是喜欢那股子吹吹打打的热闹劲儿。 “是,奴婢遵命。” 说到孩子,维珍又忍不住抱怨:“额娘跟嫂子好不容易过来看我,怎么也不把慧娴、慧妍带来给我瞧瞧?” 慧娴、慧妍是李绘清跟董氏的双胞胎闺女,比大格格大了两岁。 第615章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董氏一脸愧疚:“原是想带来给侧福晋请安的,只是前几日俩孩子染了风寒,吃了几日的药,虽是好了些,却还是不敢贸然带来,若是害得侧福晋跟格格阿哥们染了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维珍点点头:“那下次,嫂嫂一定把侄女儿们带来给我瞧瞧,月华也想跟姐姐们玩呢。” 大格格知道外祖母家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一直就很好奇,想见见她们,也想跟她们玩。 维珍也希望以后两个侄女儿能时常过来陪大格格玩,虽然家里还有小西瓜、小丸子这两个弟弟,大格格不至于孤独,但是…… 她在大格格这个年纪的时候,更喜欢跟小姐妹玩儿。 很明显大格格也有跟的小姐妹接触的渴望的,要不怎么之前一直盼着她能生个小妹妹呢? 维珍之前还寻思着二格格能补上这个缺呢,可人家宋格格明显不是这样想的,直接单方面断交来着,能不来她这儿就坚决不来,今儿一早也是放下贺礼就赶紧起身告辞,更别说还会带上二格格了。 维珍也就歇了这心思,再说了没有二格格,又不是找不到旁人了,娘家的这对姐妹花,维珍就觉得不错。 这时候维珍又不免庆幸,多亏了这个侧福晋的身份,她三不五时就能邀请娘家女眷登门做客,正好方便大格格交朋友,要不然一个手帕交都没有的话,那大格格还是太孤单了。 “是,下回妾身一定把她们带来,她们也盼着见……小姑姑跟弟弟妹妹们呢。”董氏含笑道。 对于来贝勒府登门做客,董氏心里自然是忐忑局促得厉害,自家公公也不过才是七品知县,哪里想过这辈子还有来贝勒府做客的机会? 从几天前董氏就开始吃睡不安了,又兴奋激动更有忐忑紧张,好在维珍十分和善,没有半点儿侧福晋的架子,董氏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成,那咱们这就说定了。”维珍含笑道。 待大格格他们来见过外祖母跟舅母,时间也不早了,李母跟董氏也该告辞了。 维珍让小池子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都给搬上马车,除了两大箱的衣料补品给李母董氏的首饰还有给李绘清笔墨纸砚一类的,维珍又给李母塞了两包银子。 还是二百两。 李母觉得烫手,怎么都不肯收。 “你阿玛交代过,往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收你银子的,”李母一脸着急,“你阿玛的俸禄已经足够家里用的了,哪儿就用得着你贴补?快收起来!额娘不要。” “都道是养儿防老,难不成闺女就真是泼出去的水?”维珍一脸委屈看着李母,“哥哥是要在阿妈额娘跟前尽一辈子孝的,女儿不孝不能跟前尽孝,也就只能孝敬这点子银子聊以慰藉了,可额娘却不肯收,可见是真拿女儿当外人了,也不想让女儿心安了。” “从前也不见你这般能说会道,”李母叹了口气儿,到底是收下了银子,又依依不舍握住维珍的手,再开口就带着点儿哽咽了,“你好生的,要保重自己。” 维珍顿时也被带的鼻头发酸,忙不迭撇嘴道:“额娘这是做什么?往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左右额娘就在京师,往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呢。” 如今维珍是侧福晋了,是能经常邀请娘家人登门做客的。 李母这才好受些,取了帕子擦了擦眼泪,正要再叮嘱两句,就听着维珍又道:“额娘,若是家里短银子,不要觉得难为情,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女儿,女儿如今银子是不缺的,一定记得莫要生出不该生的念头。” 说到这里,维珍顿了顿,四下看了看,然后紧握李母地手,压低生声音,一字一字认真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李母:“……” 啥不该生的念头啊? 啥……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李母还没回过神来,就瞧着维珍一脸严肃地又加了一句:“女儿这话额娘一定要转告阿玛。” 第616章 人只有两只手 李母晕晕乎乎地告辞,晕晕乎乎地上了马车,马车都驶出好一会儿了,李母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一定记得莫要生出不该生的念头,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女儿这话额娘一定要转告阿玛。 所以她闺女是在提醒老头子不要……贪污腐化? 想起自家一件衣裳来来回回缝三遍的老伴儿,李母顿时表情复杂。 闺女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有这方面的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李母又觉得闺女的担心不无道理。 从前也就罢了,如今闺女已经贵为四贝勒府侧福晋,他们一家少不得被人盯着,所以自然得更加小心谨慎。 尤其是老头子,更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但凡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定会连累闺女,也叫四爷轻看他们一家。 不错!闺女是有远见的! 李母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让儿子修书一封给福建寄过去,信件的重点自然是关于加强基层官员的廉政教育。 不过这银子…… 李母摸了摸沉甸甸的袋子,默默叹了口气儿。 有这笔银子也好,家里……也正缺钱呢。 …… 这边李母跟维珍说了半晌的体己话,那边福晋跟老夫人也没闲着。 维珍带着李母去给福晋、老夫人请安离开之后,福晋娘俩儿的谈话内容自然就是围绕着维珍展开。 打量着福晋眼中掩饰不住的落寞憔悴,老夫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气。 她这闺女,哪儿哪儿都是好的,唯有一条不成,就是心不够冷。 堂堂四福晋,又为四爷诞下嫡长子,地位稳固,就算四爷心不在正院儿,难不成四爷还敢休妻不成? 只要她养好大阿哥,管好后宅,她这辈子的地位都无人可以撼动,待四爷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自然落在大阿哥身上。 难不成四爷竟会倒反天罡,捧着庶子凌驾在占嫡占长的大阿哥头上? 更别说,四爷一贯是很疼大阿哥的,就算对福晋淡淡的,但是也常来正院看大阿哥。 大阿哥才是福晋这辈子最大的保命符,心思不放在大阿哥身上,还想求哪门子的夫妻情深。 在老夫人看来,福晋多少是有些本末倒置。 “人只有两只手,能抓在手里的东西毕竟有限,您看准了抓中了,就别撒手,也别再惦记别的了,不然,难受的就是自己了。”半晌,老夫人一字一字轻轻道。 福晋闻言顿时就是一怔,继而肩膀就耷拉了下来,一向紧绷着的人,在额娘面前,难得示弱,显出几分颓唐来。 “这话,额娘去年就跟我说过。”福晋垂着头喃喃道。 是的,这话老夫人去年也说过,之前老夫人入府做客的时候说的,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瞧着当时福晋心情低落,人也憔悴。 福晋当时为何这样?因为那时候四爷去了庄子,只带了李氏一人。 虽说四爷不是出游,而是有正经差事要干的,而且一去就是小一个月,也的确该带个妾室在身边伺候的,就像是从前四爷伴驾出巡,也是要带人的。 但是从前带谁不带谁,福晋都事先知道,也会着手安排,这是她这个福晋的分内事,但是那一次,她事先却一无所知。 还是四爷跟李氏出发了之后,肖嬷嬷才过来禀报,福晋这才知道的。 当时,福晋陡然怒火高涨,四爷这是什么意思?四爷的眼里可还有她这个福晋吗? 继而,一颗心又跌入了谷底。 福晋不知道那一个月四爷跟李氏是怎么度过的,反正她是数着日子过的。 什么叫度日如年?没有人比她更有体会。 福晋知道自从搬出宫之后,四爷对她的情分不比从前,但是少不得隔三差五会来正院看一看大阿哥,虽然从不过夜,但也会坐下来陪她喝杯茶说说话,有时候还会留下来用了膳才走。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确做过一些事,惹得四爷不悦甚至对她疏远,但是四爷到底还是顾念着她这个福晋的颜面。 但是那一次,四爷一声不响地就带了李氏去庄子小住,分明是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了。 第617章 不要庸人自扰! 老夫人就是这个时候来的,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老夫人倒是一派镇定,没有嫌她这个女儿无能,而是好一通柔声安慰,福晋就觉得宽解不少。 时隔一年,老夫人又说起同样的话,福晋的心却没那么容易宽解了,一张脸尽是落寞。 “额娘,我这个福晋做的实在没脸,”福晋自嘲地牵了牵唇,“从前我还同情人家五福晋呢,觉得五福晋不得五爷爱重,被个格格蹬鼻子上脸,实在可怜,可是现在……” 深吸一口气儿,福晋又继续道:“我又比人家五福晋强到哪儿去?” 是啊,她比五福晋强到哪儿去? 不过就是多了个儿子,可人家五福晋也有儿子了,太后做主,把刘格格所出的长子抱去了五福晋膝下抚养。 就是前不久刘格格被册封为侧福晋时候的事儿,刘格格成了侧福晋,五福晋膝下也有了儿子,也算是皆大欢喜吧。 倒是她,从前劝着五福晋想开点,可如今这头一位侧福晋没有出在五爷府,倒是出在了他们四爷府。 福晋真是没脸出去见人,尤其是见五福晋,好在是这年过年,不用怎么出去交际。 福晋这这副模样,看得老夫人真真是恨铁不成钢,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就算四爷偏宠那个李氏又如何?没有她也会有什么王氏赵氏,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就像你阿玛,年轻的时候,宠着周姨娘高姨娘,后来都一把年纪都抱孙子了,也照样喜欢年轻姑娘,也就是后来人没了,躺棺材里了,才总算是安分下来。” “四爷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不会像你阿玛那样宠妾灭妻。” 说到旧事,老夫人牵着唇,溢出一声嗤笑,脸上带着浓浓的不屑嘲讽,顿了顿,老夫人又转向福晋,继续谆谆教诲。 “比起额娘从前,你如今到底还有个大阿哥呢,你更是万岁爷钦点的福晋,就算四爷再如何偏宠旁人,难不成还会越到你头上去?你又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了,哪个男人不好新鲜?难不成李氏能一辈子容颜不老?就算是她真有这能耐,四爷也能一辈子只好她这一口儿?就不会有腻的那一天?有得宠的时候,自然就有失宠的时候,倒是你这个福晋之位稳固如山,你有什么可慌的?” 老夫人这话说的在理,这些道理其实福晋也都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儿,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在自己额娘面前,福晋也难得袒露自己的真实心境:“可……可是额娘,女儿到底是主子爷的发妻,自然也盼着能跟主子爷举案齐眉。” 这种小儿女心思,听得老夫人摇头嗤笑,直笑得福晋局促难堪:“额娘为何发笑?女儿就这般可笑?” “额娘不是在笑你,额娘只是想起了从前,”老夫人停住笑,看着福晋,半晌口中溢出一声轻叹,继续往下道,“你这样的心思,额娘从前又何尝没有呢?” “那时候额娘到底是年轻,以为扳倒周姨娘高姨娘,就能攥住你阿玛的心,结果呢?后来你阿玛的那起子的姨娘通房,还不都是额娘亲手给送上床的?” “额娘年轻时的日子不好过,如今想起来,其实也怪额娘当时糊涂,一门心思地奢求夫君真心,以至于才走了那些年的弯路。” “后来,额娘止损收心,日子才总算好过,如今,你弟弟承袭世职,你又贵为四福晋,什么周姨娘高姨娘,又什么庶子,从前哪个不叫额娘扎心苦痛?可是现在呢?还不都得仰仗着咱们?这才是额娘盼着的好日子!” 说到这里,老夫人又是一声嗤笑,带着浓浓不屑,打量着福晋脸上的错愕,老夫人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堂堂正室却非要跟妾室抢男人,那叫自甘下贱,所以下贱的事儿且交给下贱的人去做,莫要污了自己的手。” “好好儿顾看大阿哥,打理好后宅,尽到你身为福晋的本分,难不成四爷还能宠妾灭妻?除非是四爷昏了头连圣意竟都不顾了!” “不要庸人自扰!” 第618章 说到底,她就是个奴才而已 老夫人对福晋真是掏心掏肺,这些内情别说是福晋了,就连一旁伺候的李嬷嬷也是闻所未闻,一脸的目瞪口呆。 亏她从前还拿老夫人的经历劝福晋! 劝福晋要珍惜跟四爷的情分,莫要夫妻离心让妾室钻了空子! 可……可现在,老夫人现身说法,愣是把她的想法来了个乾坤逆转,李嬷嬷一时都听得张口结舌。 这一天,李嬷嬷真的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说实话,老夫人所言甚有道理,但是……但是老夫人的情况跟福晋能一样吗? 从前周姨娘跟高姨娘如何仗着儿子明里暗里欺负老夫人的?侧福晋能跟她们比? 侧福晋就算得宠,可是什么时候敢主动招惹福晋?便是连挑衅试探都一概没有。 再说了,老爷跟……四爷也有可比性吗? 四爷就算心思不在福晋这儿,可有纵着妾室踩在福晋头上?可夺过福晋管家权? 更别说,上头还有个德妃娘娘坐镇了,德妃娘娘虽然如今对福晋的态度不比从前,但是那也看跟谁比,侧福晋怕是这辈子都入不得德妃娘娘的眼。 只要有德妃娘娘在,即便是四爷再如何宠爱侧福晋,侧福晋也不敢放肆不是? 李嬷嬷隐隐觉得这种局面不大对劲儿,上回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福晋自作主张违拗四爷命令把武格格接入府的时候。 劝过了福晋之后,老夫人便就告辞回去了,福晋一个人在暖阁里沉思良久,李嬷嬷想劝一劝福晋,老夫人的话也莫要全信,可她虽然是福晋乳母,但如何能跟老夫人这个亲娘比? 说到底,她就是个奴才而已。 李嬷嬷实在不敢也不好在福晋面前编排老夫人,不过老夫人的有些话倒是一点儿都没错,至少福晋听罢之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愁云惨淡,人也明显有了精神。 福晋垂着眼直直地盯着小几上袅袅生烟的香炉,半晌一声轻叹:“是啊,额娘说的没错,原是我庸人自扰。” 福晋都这么说了,那李嬷嬷当然也就更加不会多说什么了。 “大阿哥回来了吗?”蓦地,福晋询问道。 李嬷嬷吩咐碧乔去看看,然后没一会儿,碧乔就带着大阿哥过来了。 “额娘!” 瞅着大阿哥小脸红扑扑的,福晋不由面露微笑,一边伸手握住了大阿哥的手,一边含笑问道:“大阿哥今儿在前院儿玩的可开心吗?” “开心!”大阿哥使劲儿点点头,“跟弟弟堆雪人儿。” 福晋一怔,瞥了一眼一旁的乳母,然后旋即又问:“大阿哥堆雪人儿啦?堆了多久?冷不冷?” “不冷,”大阿哥又摇摇头,然后又迫不及待抓着福晋的手问,“额娘,我什么时候还能去前院儿?我跟弟弟约好了下次再堆雪人儿呢!” “这两天冷得很,怕是不好出门呢,等暖和些,大阿哥再去好不好?”福晋含笑道。 大阿哥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大阿哥真乖,”福晋笑着捏了捏大阿哥的鼻子,一边看向碧乔,“去给大阿哥煮碗红糖荷包蛋去,多放点儿姜丝。” 这天寒地冻的,大阿哥在外头待了这么久,还堆什么雪人儿的,福晋就担心大阿哥会着凉,少不得要喝点儿红糖荷包蛋去去寒。 “是,奴婢告退。”碧乔忙得领命退下。 大阿哥一听到“姜丝”两个字,顿时皱起了小眉头,他也不说话,就攥着福晋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福晋。 福晋被着小眼神儿看着默默叹气,一边抚着儿子的脸,一边柔声道:“额娘知道你不爱姜的味道,但是姜的味道再冲,也好过汤药是不是?” 大阿哥想了想,到底是泄气地点点头:“额娘说的是。” “吃完了红糖荷包蛋,额娘许你多吃一块桂花糕!” 大阿哥胃口弱,糕点一向是不能多食的,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哪儿有不爱吃糕点的?这时候听福晋说自己能多吃一块桂花糕,顿时又欢喜得两眼放光。 “多谢额娘!” 第619章 这……这叔侄情也未免太塑料了吧? “多谢额娘!” 这小甜声儿,福晋真是怎么都听不够,伸手把大阿哥抱在怀里,娘儿俩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话来。 “大阿哥,很喜欢跟弟弟玩?” “嗯,弟弟有意思,陪我堆雪人,陪我玩,”大阿哥点点头,提到弟弟,嘴角还挂着笑,“比我一个人待着有意思多了。” 福晋瞧着大阿哥脸上的笑,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她膝下只有大阿哥一子,大阿哥难免孤单,若是能再为大阿哥生个弟弟作伴…… 想到此处,福晋的思绪戛然而止,嘴角牵出一个无奈的笑来。 …… 李母跟董氏走了莫约半个时辰,小连子也来后院儿寻摸十六阿哥了,说是前院儿的宴席已经结束了,一众阿哥要回宫了,如今就等着十六阿哥呢。 跟小西瓜抽陀螺正抽得起劲的十六阿哥,简直如遭雷劈,陀螺是抽不下去了,小手紧攥着小皮鞭,又委屈又生气地瞪着小连子。 小连子:“……” 额,他不是要挨抽吧? 好在十六阿哥不是个坏心眼儿的,也就瞪了小连子这个不速之客两眼,然后就扭头冲着小西瓜嚎啕大哭起来:“啊!二侄子,我不想走!不想走!” 小西瓜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气氛感染了,登时眼睛也红了,也跟着嚎了起来:“啊!石榴树,你别走!别走!” 维珍:“……” 石榴树是个什么鬼? 小西瓜,你这哪门子的方言?老娘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俩小祖宗在院子里抱头痛哭,谁劝都不好使,还是维珍过去,承诺给十六阿哥带上两盒栗子酥、三盒肉松小贝外加四盒蛋黄酥,十六阿哥的眼泪才勉强止住。 “赶紧带十六阿哥去洗漱更衣!”维珍吩咐小西瓜的乳母,一边又跟小连子道,“小连子,你先去前院儿,让十五阿哥且等一等,待十六阿哥沐浴更衣之后,我就亲自把人给送过去。” 十六阿哥跟着小西瓜疯玩了半天,里衣肯定湿了,若是就这样回去,怕是要着凉的,正好今儿李母给小西瓜带来了不少衣裳,有几件都是故意往大里做的,正好给十六阿哥换上。 “是,那奴才就先行告辞了。”小连子忙得躬身离开。 乳母要带着十六阿哥去沐浴更衣,十六阿哥却不肯走,伸出小手扯住了维珍的袖子,一双葡萄眼巴巴地看着维珍:“嫂嫂,你给我洗澡好不好?”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小伙子,你这就有点儿不矜持了! 不待维珍开口,小西瓜已经抢先开口:“不行!额娘只能给我洗!不能给你洗!石榴树,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一边说着,小西瓜一边动手掰开了扯着维珍袖子十六阿哥的小白手,然后挡在维珍跟前,警惕地瞪着对面的十六阿哥。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 不是刚才还难分难舍、嚎得惊天动地吗? 十六阿哥的葡萄眼不再可怜巴巴,冲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小西瓜瞪了一眼,然后“哼”地一声,就转身随方氏去了。 “哼!哼!”小西瓜比他哼得更大声,还不忘附加两个白眼。 维珍:“……” 这……这叔侄情也未免太塑料了吧? 当下,乳母给十六阿哥沐浴更衣,维珍也赶紧去给小西瓜洗,等给小西瓜沐浴更衣好了之后,那边乳母也已经给十六阿哥沐浴更衣好了。 维珍着急带十六阿哥去前院儿,吩咐乳母看着小西瓜,带行至院外,维珍才突然想起来,好像李母走后,就没再见过大格格人影了。 当下,维珍忙不迭询问道:“大格格人呢?” 茯苓忙不迭道:“回主子的话,大格格用过点心就去看戏了,这会子还在戏班那边没回来呢,主子莫担心,方氏一直跟着大格格呢。” 维珍这才松了口气儿,一边又默默吐槽,那戏班唱的戏,说实话她是一句都听不懂,真是难为大格格头一回听戏竟然就这么稀罕。 “等下你去把大格格找回来,没得耽搁了人家戏班行程。”维珍吩咐道。 第620章 但愿长醉不复醒 按说戏班唱完戏,领过银子,吃过饭就要走人的,要是大格格一味儿缠着人家不肯走,还真是会耽搁人家的行程安排。 “是,奴婢遵命。” …… 待一众皇子离开后,闹哄哄了大半天的前院儿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一个儿子过百日,一个儿子过生辰,四爷这个老父亲心情自然不错,所以也没少喝。 虽然谈不上烂醉如泥,至少方才送兄弟们的时候还是一派清明,瞧着跟没事儿人似的,可这个时候,四爷走路难免也有些歪斜了。 “主子爷,您当心脚下,”苏培盛一边扶着四爷,一边不住口提醒着,“主子爷,您小心……” 维珍在暖阁里头听到动静,便起身迎到了门前,就瞧着四爷正一脸严肃朝这边走过来,只是搭配上这歪斜的步子,这张严肃的脸就有些……好笑。 维珍牵着唇,上去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一边扭头跟苏培盛道:“你也忙了一整天了,下去歇着吧。” 哎呦喂! 还是侧福晋知道疼人儿! “多谢侧福晋恩典!”苏培盛忙不迭道,然后交代了小连子一番,就扶着老腰回房歇着了。 维珍把一脸严肃的四爷扶进了暖阁坐下,倒了杯普洱递到四爷跟前:“四爷,尝尝妾身烹的普洱,是不是比从前有进步?” 四爷盯着面前的茶杯,半晌无言,然后蓦地点了点头,道:“有进步。” 维珍一脸诧异:“四爷都还没尝呢,怎么就知道妾身有进步了?” “紫砂。”四爷指了指茶杯,言简意赅。 维珍一怔,旋即笑了,这醉鬼的记性还真是不错呢。 “别管什么杯子了,快喝几口,”维珍一边将茶杯塞到四爷手里,一边催促着,“喝点茶水下肚,会好受些。” 四爷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将茶杯放在了小几上,仰着头冲维珍摇了摇,仍旧是一脸严肃:“不能喝。” “怎么了?”维珍不解,看了看小几上的普洱茶,又看了看四爷,“为什么不能喝呀?” “喝了之后,会……会串味儿。” 维珍一脸懵:“串……串什么味儿啊?” 这醉鬼的脑子到底是在想什么东西呢? “现在,爷……是酒味儿的,浓、浓香型!珍珍还、还没尝过呢,”四爷伸手把维珍拉到身边坐下,然后一本正经地比划着,跟维珍解释着,“要是喝茶了,味道就……就不够纯了!”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爱新觉罗·胤禛,你老实说,你到底醉了没有!” “爷、爷没醉!没醉!”四爷坚决否认,一边喊着没醉,一边扭股糖似的缠着维珍,“珍珍,快来尝尝浓香型的爷,特、特别纯!” 维珍看着黏糊糊的男人,默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还特别纯? 就您这副尊容就不要玷污这个字儿了! 维珍敷衍着亲了亲,一边哄着道:“嗯,纯,特别纯……呜!” 许是嫌维珍太敷衍,四爷蓦地握住了维珍的后脑。 维珍整个肺腑之间登时都充斥着浓浓的酒气。 事实证明,浓香型的四爷,维珍压根儿就招架不了! “四爷,别……”维珍的声音都软了,一张口就带着浓浓的可怜气,“妾身……受不了。” 她是真的受不了。 喝两杯冬酿酒都能醉得东倒西歪的人,这时候维珍的头越来越昏…… 不行,她要醉了。 席间的觥筹交错,一杯杯的玉泉酒,四爷尚能勉力压制,不让自己失态。 可这时候,随着一声“妾身受不了”,四爷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烧了起来。 但愿长醉不复醒,脑子闪过没头没脑的一句诗,四爷一伸腿把小几蹬的远远儿的。 …… 维珍直接睡了过去,四爷则可怜兮兮地挨着躺在了维珍身侧。 软榻毕竟不是床,窄得很,四爷这么一躺,难免就挤着维珍,维珍不乐意,嘴里嘟囔两声,四爷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将维珍搂进怀里,维珍这才安生,又继续昏昏睡去。 “主子爷!” 门外传来小连子的声音。 四爷听见了,只是懒得理,这可把门外的小连子急坏了。 第621章 就你身子好?就你没有孩子要陪? 主子爷今儿定是喝糊涂了,都不等天黑就。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前也有过,可是这回主子爷竟然都不知道回寝房,在暖阁里头就…… 虽然有地龙,屋子里头不会冷,可要是就这么在榻上过夜,主子爷跟侧福晋难免还是会着风寒。 好不容易等到屋里头安静下来,小连子就忙不迭叫门提醒,可是里面却压根儿没有动静,小连子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在门外干着急。 顿了顿,小连子只能稍稍抬高声音,又唤道:“主子爷!” “滚!” 这下总算是等到了四爷的回应,可是小连子却更着急了,他是不敢再喊第三声了,没得惹怒了主子爷,到时候还要挨板子。 就在可怜的小连子急的团团转打算去请师父想办法的时候,屋子里头却又有了动静。 小连子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好像是……脚步声。 四爷这是总算下来了? “主子爷?”小连子又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这回四爷没让他滚,让他去准备洗澡水,小连子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赶紧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洗澡水给送进了内间,也不用四爷开口,然后又自觉地退到了门外。 “珍珍?”四爷轻轻唤道。 方才他下来是把正堂跟暖阁间的帷幔放下了,没得叫下人瞧见了维珍的副海棠春睡的模样,这时候又走回了软榻前。 维珍烦的不行,一转身,后脑对着四爷,一边还伸手晃了晃,一副赶苍蝇的架势。 四爷无奈,只能伸手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 对于昨晚又被清理到半夜这件事儿,维珍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也不想搭理某位都不知多少次言而无信的大尾巴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屁! 大尾巴狼也能算君子,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自知理亏的四爷,表现得比从前更加殷勤,不单单陪了维珍在床上用了早膳,用过早膳也不挪地方,就一直给维珍捏要捶腿的,时不时还询问维珍要不要喝茶。 “桂圆大枣茶、牛乳茶,还是青梅茉莉花茶?爷让甘草去给你沏。” 维珍烦的要命,伸手扯过边儿上的枕头埋在头上,旋即又气咻咻地把枕头丢在一边。 哼!大尾巴狼的枕头,她才不要碰! 都给滚远儿些! 四爷瞥了一眼地上可怜兮兮的枕头,五分心酸五分心虚,吸了吸鼻子,然后轻手轻脚爬上了床,见维珍要往里面躲,他赶紧伸手把人给抱住了。 “别生气了,爷又不是故意的,”四爷可怜巴巴又十分冤枉,“可是谁叫你那么……那么好看……” 维珍蓦地转过头,双目圆瞪:“你还倒打一耙是吧?!” “爷错了!错了!” 四爷赶紧道歉,维珍又气呼呼地扭过头压根儿不搭理,四爷叹了口气儿,环住维珍:“别跟爷置气了,爷明儿就要走了,别叫爷放心不下。” 作势要推开四爷的手,到底没推下去,缓缓地放了下来,维珍盯着那双环着自己的大手,半天才开口:“这么早就走?不等九爷的婚事过了再走吗?” 九爷的婚期是正月二十八,维珍以为四爷至少得等参加了九爷的婚宴,才会离京再赶往永定河的呢。 四爷道:“永定河那边过年都没停工,早堆了一堆的事儿,爷少不得要提前去盯着,等老九成亲的时候,爷再赶回来就是了。” 维珍道:“那大爷呢?他也明儿一块跟你回去?” 顿了顿,四爷道:“大哥年前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的身子一直没有好利索,人都瘦了一圈,少不得要好好儿养一段,且难得过年回京,大哥总算才有时间陪陪五个孩子。” 今儿大爷没能现身四贝勒府的宴席,大爷派来登门送贺礼的人跟四爷解释,说是大爷病情反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万岁爷也是批了的。 所以大爷已经于前几日带着几个孩子去大爷的庄子小住,暂时就顾不上永定河那边的事儿了,让四爷多担待些。 就你身子好? 就你没有孩子要陪? 维珍抓着枕头,心中气得要命。 第622章 他是真的不爱听 半天不听维珍应声,四爷伸手晃了晃维珍的肩膀,维珍烦的要命,伸手把他甩开,四爷手上稍稍用力,把人给转了过来。 果不其然就瞧着那双小鹿眼泛着水光,正凶巴巴地盯着他。 四爷叹了口气儿,把维珍的脸摁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发旋,然后一边柔声道:“现在天太冷,等再暖和点儿,爷叫人把你跟孩子们都接到庄子里去,也方便爷时常见你。” 就知道这妮子舍不得他,可他……又哪里舍得她呢? 忙起来的时候还好,可只要一空下来,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她,为数不多的几封来信,都不知翻来翻去看了多少遍。 无奈维珍的字又退步了,明明之前维珍还花功夫练字来着,定是生了小丸子后,又把练字的事儿忘到脑后了。 不过也能理解,她一个人要养三个孩子呢,还有一个成日嗷嗷待哺的小丸子,乳母下人再多,她这个做娘的该操的心也一点儿不少,哪儿还有练字的功夫? 不练也好,没得添劳累,字丑点儿就丑点儿,反正他能认识就成。 “嗯,”半晌,胸口才传来维珍闷闷的声音,“记得把毛裤带上。” 维珍又给四爷织了一条,比上一条更厚实,四爷到现在都还没上身呢。 “嗯,知道。”四爷道,一边一下下轻轻揉着维珍的后脑,眼里尽是温柔。 这妮子一贯就不是个持之以恒的性子,就拿绣花这事儿来说,哪家的闺秀不是费尽心思练就一手好女红? 可她就是坚持不下来,从前还会装模作样绣两针,这两年四爷压根儿就没再见她碰过针线,还有练字这事儿,也是偶尔性起练上一阵子,却从来坚持不过两个月,真是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缺乏耐心的维珍,会一针一线地给他织毛裤,从前还小丸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她就开始织了,一直织到小丸子落地,做完月子,又继续,前前后后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总算织完。 四爷知道,她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了孩子跟他身上。 或许……用在他身上的还要多一些呢。 毕竟维珍给大格格小西瓜织的不过是小手套而已,给他织的毛裤,那可是大工程。 想到此处,四爷心里熨帖极了,还不免有些得意,当下把维珍抱得更紧了,然后就引得维珍一阵抱怨:“你是想捂死我吗?” 下一秒,四爷松开了维珍,也沉了脸:“大正月的也没个忌讳!” 这场景……好熟悉啊。 维珍下意识地就耸了耸肩膀,然后小心翼翼:“呸呸呸!” 四爷的表情这才总算又好看一些:“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维珍一边在心里默念封建迷信好烦人,一边乖巧地点点头:“四爷说的是。” 看着这一副知错能改的乖巧模样,四爷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只是一声轻叹,然后一字一字认真道:“以后不许再说不吉利的话,知道吗?” 他是真的不爱听。 维珍点点头:“嗯。” 四爷揉了揉维珍的后脑,凑过去亲了亲维珍的额头,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和缓了不少:“想出去逛逛吗?” 维珍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撑着坐了起来,巴巴地抓着四爷的手问:“去哪儿逛?” “今儿是元宵呢,自然哪儿哪儿都热闹,你想去哪儿逛爷就陪你去哪儿逛。”四爷含笑道。 是呢,今儿是元宵节,京师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了,连宵禁都没有呢。 庙会、耍把式卖艺、各种小吃、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再有就是必不可少的猜灯谜。 维珍记得之前听茯苓说过,这一天京师的男女老少都要齐刷刷出门,不管消不消费得起,图的就是个热闹,大年的最后一天嘛,当然要疯狂度过。 第623章 看老娘不把你这讨厌鬼给吃破产!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的氛围了,自然是无比向往,一时间,眉梢眼角都写满了想去想去。 这还用得着再往下问? 四爷忍不住嘴角上翘,当下也坐了起来,一边取来袜子穿上,一边道:“先带你去东市逛逛,那儿有家馆子叫八仙楼,味道不错,然后等天黑了,咱们再去西市,苏培盛说那边的花灯是京师最好看的,咱们看看花灯,再猜猜灯谜……” 四爷话还没说完,就蓦地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四爷一怔,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白嫩嫩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背后传来维珍闷闷的声音:“妾身不想出去。” 怎么又不想去逛了?刚才不还是两眼放光来着? 四爷轻轻握住维珍的手,转过身,然后维珍又软骨头似的环住了他的腰,整张脸都都扎在四爷的怀里,四爷揉着维珍的后脑,轻轻问:“到底怎么了?” “不想出去,”维珍声音还是闷闷的,这次微微带着暗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这样……” 是的,她哪儿也不想去,就想这样抱着四爷,跟四爷静静待着。 就……就只剩下半天时间了呢。 她知道,等明儿一早自己醒来,四爷肯定就又不见了。 一走又要半个月呢。 这妮子总有法子让他心疼得发慌。 四爷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捧着维珍脸,轻轻亲吻那双湿漉漉的眼,一边柔声道:“可是爷不想在家闷着呀,爷想让珍珍陪着出去逛逛呢。” 什么不想在家闷着?什么想出去逛逛? 这老古董什么时候是个坐不住的、喜欢哪儿热闹往哪儿凑的? 还不是想让她高兴。 维珍心里又酸又甜,吸了吸鼻子,然后一脸的勉为其难:“那好吧,这次我陪你,下次得你陪我。” “好,就这么说定了,”四爷爽快地答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说什么?” 四爷话音一落,维珍就幽幽问道,什么又酸又甜,什么感动,全部都一扫而空有没有! 这臭男人昨晚也这么说过! 四爷一怔,旋即心虚地轻咳两声,然后一脸认真道:“床上的话怎么能拿到床下说呢?这可是你定下的规矩!” 维珍:“……” 啊啊啊!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迷人精跟讨厌鬼之间灵活切换的?! 被讨厌鬼噎得说不上话,维珍就气呼呼地照着四爷胸口啃了一嘴,引得四爷心花怒放:“怎么?珍珍这是又舍不得下床了?” “胡说!”维珍顿时坐直了身子,一把推开色眯眯的讨厌鬼,一边麻利地下床穿衣,一边咬着牙狠狠道,“八仙楼是吧?你给我等着!” 哼! 看老娘不把你这讨厌鬼给吃破产! …… 事实证明,再雄心壮志也要面对现实。 面对着满桌子的丰盛佳肴,已经吃了十二分饱的维珍满脸都是再明显不过的抗拒倦意。 “还要再来一条糖醋鱼吗?”对面的四爷还体贴询问,“瞧着你挺爱吃糖醋鱼的,真真跟十三一个喜好。” 平时十三就最喜欢八仙楼的糖醋鲤鱼呢,每回过来这道菜都是必点,有时候吃一条不过瘾,十三还会点上两条呢。 瞧着维珍的胃口好,四爷心情就跟着也很好。 维珍恹恹地瞥了一眼盘子里的一小堆鱼刺,方才还觉得糖醋鲤鱼甚是可口,这时候又觉得嘴巴里有股子腥味挥之不去。 维珍摇摇头:“吃不下了。” “那就喝杯茶顺顺,”一边说,四爷一边端起茶壶给维珍倒了一杯,“那歇歇,等下咱们就去西市看花灯。” 维珍点点头,捧起茶杯,蒙顶石花的香醇顷刻就扑面而来,维珍顿时就觉得清爽了不少。 这茶叶还是苏培盛从家里带出来的,方才特地去找小二要一壶白开水给沏的,就这样,苏培盛嘴里还一个劲儿告罪,说是外头泡茶的水不好,让四爷跟维珍担待。 维珍觉得忒矫情,就算泡茶的水跟家里不一样,味道又能差到哪儿去?可这时候,一口茶入口…… 呀,还真有差距! 第624章 呵呵!男人! “怎么了?”瞧着维珍怔怔盯着杯中茶水半晌不吭声,四爷觉得诧异。 维珍闻言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看着四爷:“没什么,就是妾身突然发现舌头变灵了。” 四爷:“……怎么就变灵了?” 这妮子真是随时随地都会蹦出来奇奇怪怪的想法。 维珍抿了口茶,一边小鹿眼巴巴盯着四爷看,一边娇嗔道:“还不是四爷给养出来的?” 四爷:“……” 这又关他什么事儿? 他怎么……怎么养的?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四爷沉默,左思右想了好半天,然后才一脸恍然大悟,顿时五分局促又五分得意,一边轻咳两声,然后凑过去别别扭扭问道:“是昨晚……亲的太狠了?舌头疼?没……没破吧?” 维珍嘴角一阵剧烈抽搐:“……” 啊啊啊! 老天鹅,这人是不是不正常?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到底堆积了多少?! “是,妾身到现在还疼呢,也破了两块呢,四爷打算怎么办?” 她倒要看看这男人要如何应对? “那等会儿,爷给你……涂涂药?”四爷轻咳一声,不待维珍发问,就佯装一派平静正经地给维珍解惑,“爷听说凡是有破皮处,不严重的话,用口水……涂抹最有效了,连药膏都不用擦,咳!” 她就知道! 这臭男人果然没憋啥好屁! 维珍牵了牵唇,然后皮笑肉皮不笑地道:“多谢四爷赐教,妾身受教了,只是就不劳四爷大驾了,这口水啊……妾身有的是。” 四爷一怔,然后点点头,语带遗憾道:“是哦,你也有口水。” 维珍:“……” 呵呵! 男人! …… 待到了西市,天已经彻底黑了,比起东市,西市明显更加热闹,街道两侧花灯林立,街上吆喝声、说笑声、唱戏声、叫好声,响成一片,人头攒动,到处一派喜气洋洋。 甫一下了马车,四爷就一直紧紧攥着维珍的手,行走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嗅着各种混乱的气味儿。 说实话,四爷是后悔的,早知道就不该带维珍过来的,可瞧着维珍亮晶晶、东看西看的小鹿眼,四爷又把想提前回府的话给咽了下去。 一边牵着维珍往前走,四爷一边瞥了一眼身边的古德禄、古德利,兄弟两人旋即齐刷刷朝四爷点头,示意四爷放心,一边把刀柄攥得更紧,时刻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四爷一行都是微服出来,但随行的侍卫自是必不可少。 “四爷,冰糖葫芦!”维珍指着一旁的冰糖葫芦小贩儿,激动得晃了晃四爷的手。 真的是卖冰糖葫芦的,就跟她小时候见过的那种冰糖葫芦一个卖法儿,一串串的糖葫芦就插在用稻草缠着的竹竿上。 难得看见熟悉的事物,维珍就挺激动。 都不用四爷发话,苏培盛赶紧挤过去买冰糖葫芦,很快就拎了两串回来。 “主子,夫人,糖葫芦来了!”苏培盛一脸赔笑把糖葫芦奉上。 维珍喜滋滋地接过一串,四爷却一脸嫌弃,摆摆手,示意苏培盛拿开。 吃糖葫芦? 还是当街吃糖葫芦? 这怎么可能? 反正四爷是坚决做不出来当街吃糖葫芦这种事儿,就算是微服出门也绝不可能! “他不吃算了,包起来,我拿回去给月华跟小西瓜吃!”维珍忙道,一边又十分豪迈地吩咐苏培盛,“你再去多买几串……算了,你直接去给包圆儿吧!还有旁边卖糖瓜的,也给包圆了!” 甘草茯苓他们年纪才多大?更别说一梁二柱还是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肯定个个都爱吃糖葫芦跟糖瓜这些零嘴,维珍打算给他们发一波元宵节小福利。 “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赶紧又挤了回去。 连吃了两个糖葫芦,维珍才察觉到身边那股子幽怨的视线,顿时就觉得嘴里的糖葫芦更酸了,一边嘴角却不由上翘。 咽下了口中的糖葫芦,维珍状似随意指着旁边的灯谜,问四爷:“一语一心酸,猜一食物……四爷,你说谜底是什么?” 四爷面无表情道:“陈醋。” 维珍翻过背面一看,果然写着“陈醋”二字,顿时满嘴彩虹屁:“果然是哎!不愧是四爷,就是厉害!” 四爷这才勉强挑了挑眉。 第625章 胤禛,咱们家在哪儿? 维珍拉着四爷朝下一个灯笼走去,然后站定,又开始念道:“总说三道四,嫉妒心重,还是食物……这个也好难啊。” 瞧着维珍一脸愁眉苦脸,四爷轻咳一声,然后主动解惑:“老陈醋。” “老陈醋?”维珍一怔,旋即豁然开朗,冲四爷挑了挑眉,“不愧是四爷,一猜一个准儿。” 四爷眉毛挑挑得更高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厉害得也难不倒他! 这边四爷正得意,然后就听那边维珍慢条斯理道:“什么陈醋啊老陈醋啊的,人家这辈子都猜不出来,不像四爷这么有生活。” 四爷:“……” 飞扬的眉毛登时就耷拉了下来,握着维珍的手也蓦地用力,惊得维珍发出一声娇嗔。 “回去再收拾你!”四爷唬着脸低声道。 “四爷要……怎么收拾妾身?”维珍一脸“我好怕”的表情,说出的话却欠欠儿的,“用口水吗?”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对,就是用口水!你怕不怕?” 哈!又被她猜中了! 这锯了嘴的葫芦居然想起来自己还长了嘴,而且还要用来当生化武器了呢! “怕!妾身好怕怕……哈哈!” 维珍实在忍不住了,靠在四爷肩上笑得东倒西歪,引得边儿上行人驻足观看,登时就吸引了不少惊艳的视线。 于是四爷的脸更黑了,凉嗖嗖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同时扯过身上的披风遮着维珍,然后在古德禄跟古德利的开路下,四爷揽着维珍迅速地离开人群。 对于突如其来状况搞不清楚的维珍,莫名其妙被披风蒙头带着不知往哪儿走,自是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了?” “老陈醋打翻了。” 头顶飘来男人明显不爽的声音,引得维珍又是一阵笑,暗暗伸手在四爷腰上掐了一下。 …… 四爷没有直接带维珍回去,看得出来维珍逛得挺开心,她难得出来一趟,四爷不想扫了维珍的兴致,就把维珍带去了码头,包了条游船,跟维珍并肩坐在船舱里,欣赏着两岸的灯火霓虹、水中的流光溢彩。 总算远离了拥挤的人群,总算没有人再盯着维珍看,总算维珍老老实实靠在他肩上,四爷这才总算舒坦了下来。 “老陈醋现在止住了吗?”维珍仰着头问。 四爷垂下眼看着维珍:“要不你试试?” “妾身正有此意。”维珍笑眼弯弯,伸手环住了四爷的脖子,凑了上去,灯影浆声里,两人亲的难分难舍。 四爷端了茶水喂了维珍几口,维珍才慢慢平复下来,脸颊兀自绯红一片,她靠在四爷肩上,盯着窗外祥和宁静的夜景,轻声问道:“胤禛,咱们家在哪儿?” 一颗心陡然一颤,一股子温暖直冲心窝,四爷忍不住又低头捧着维珍细细密密亲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指着窗外道:“珍珍,咱们家在那儿。” 维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点点头,继而又笑了:“你说大格格跟小西瓜现在在做什么?是睡着了,还是姐弟俩凑在一起说咱们的坏话?我觉得俩小家伙今儿肯定没少说咱们的坏话!” 四爷也跟着笑了,下巴轻轻摩挲着维珍的发旋,再开口语气里就带着三分得意了:“让他们去说。” 且说他们的! 反正珍珍现在在他怀里! 那话怎么说来着…… 对,珍珍在手,天下我有! 啧,看来老陈醋的味儿还没散。 维珍心里默默吐槽,脸上的笑意却越更浓了,她一边捏了捏四爷的手,一边仰起头,旋即四爷的唇就印了下来。 “胤禛,我额娘阿玛的家在哪儿?”半晌,维珍又问。 四爷想了想,然后指了另一个方向:“在那儿。” 维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将那只大手握进了手里。 “见到李夫人了,高兴吗?”四爷随即问。 维珍一个劲儿点头。 高兴啊,虽然不是真的妈妈,但是那股子对女儿发自肺腑的疼爱之心,却不是假的。 第626章 是啊,傻不傻 今天见过了李母,维珍倒是对从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宅来了兴趣,好奇那宅子里的一家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着什么样的共同回忆…… 而从今以后,那共同回忆里面也有她了呢。 她不再只是个旁观者、冒牌货。 她也高兴,四爷所默默做的一切。 “谢谢你。”维珍轻轻对着那只大手说,一边凑过去亲了亲。 谢谢你这个闷葫芦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所为我做的一切。 大手蓦地张开捏住了维珍的小下巴,四爷轻轻道:“傻不傻。” 是啊,傻不傻。 不管是帮李文烨还是李绘清,对他来说都是举手之劳,他也没想着拿这事儿跟维珍表功,而且李文烨…… 算起来还是个不错的官儿,以四爷挑剔的眼光,也觉得李文烨为官水平能排中游。 只是就这样,李文烨还是在知县的位置上兜兜转转了小二十年,纵观李文烨这十几年的仕途,遍布大江南北,倒是难为李夫人不离不弃一直相伴。 为什么会这样? 一句话,朝中无人。 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有他,还能让李文烨一味儿在知县位上打转? 只是到底是蹉跎了这么多年,李文烨都过知天命的年纪了,又能折腾几年?提升空间就十分有限,所以四爷现在是盼着维珍的兄长李绘清能够争点儿气。 只是那个李绘清已经落榜几回来着? 两次还是三次? 想到此处,四爷免不了就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 四爷这边趁着元宵节跟维珍偷得浮生半日闲,病后一直身子不佳、亟需休养的大爷倒是没有出门。 实际上,初六过后,大爷就带着五个孩子,去了城郊自己的庄子,说是身子不佳,需要静养。 惠妃娘娘哪儿有不挂心的?没少让人给大爷送这送那的,整个过年期间都提不起精神,初四万岁爷去延禧宫用膳的时候,惠妃娘娘的眼睛一直都是红的。 她也不为儿子求情,只求等选秀的时候,万岁爷能够开恩给儿子选个贤惠体贴的福晋,也好能照顾她那不善珍重保养的儿子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 万岁爷还能不同意? 当下万岁爷就应了惠妃的请求,回去之后,又让梁九功去给大爷送了不少补品。 大爷翌日入宫给万岁爷谢恩,万岁爷又留大爷在乾清宫用了一顿午膳,然后转天,大爷就带着孩子去庄子静养去了。 大爷一行走的突然,也走的静悄悄,以至于八爷设宴,亲自来给大爷送帖子才知道。 不过大爷走得再突然,也事先做了安排,所以四爷正月十四在家里给孩子摆百日宴加生辰宴,大爷虽然没有亲自捧场,贺礼却是送到了的。 跟大爷一样,太子的贺礼也没有缺席,只是今年来送礼的人却不是太子的贴身太监何宝,而是旁的太监。 不过大爷的元宵节,也不算寂寞,有隆科多特意夤夜赶到庄子陪着呢。 前院儿一派寂静,只廊下挂着几盏灯笼,寒风凛冽,灯影幢幢,给寂寥的深夜平添了几分冷艳。 隆科多到的时候,大爷已经自饮自酌一会儿了,桌上的菜没见少,酒坛却已经空了大半,这时候的大爷已经有些微醺了。 “王爷。”隆科多进门,给大爷行礼。 “舅舅来了,”大爷笑着冲隆科多招了招手,一边随手取来一只酒碗,亲自给倒了一碗,递到了对面,“舅舅来的正好,来,陪爷喝点儿。” 隆科多在对面坐下,打量着大爷明显憔悴瘦削的脸,面露担心:“王爷,您身子可还好吗?” 去年下半年,从塞外回来,大爷就被万岁爷直接打发去了盛京,隆科多则被万岁爷留在了塞外整顿军务,隆科多也是年前才回京的。 这中间都出了什么事儿,隆科多自然心里也都有数,所以真真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甫一回京就盼着能早些跟大爷见上一面,好好儿商量梳理一番的。 只是过年期间,大爷一直都是深居简出,隆科多自然也没有机会跟大爷见面,心里就更是忐忑。 一直都听说大爷病了一场,身子不大好,这时候待总算瞧见了,隆科多才知道传言不虚。 第627章 装可怜谁不会呢? 大爷不仅明显瘦了一圈,面色也有些泛黄,这时候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面颊又微微透着红,这一副尊容,瞧着就挺让人担心。 “被你说中了,是不大好。”大爷笑着摇摇头。 隆科多不由眉头微皱,盯着大爷手中的酒碗,劝道:“既是如此,王爷就更当保养珍重,这酒虽好,可王爷往后还是莫要贪杯。” “保养珍重,保养珍重,这话额娘跟我念叨过,皇阿玛也说过,如今舅舅也……也耳提面命,啧,可见这一场病,病得值得!值得!” 大爷笑着拍手,这一副酒醉疯癫的模样,看得隆科多眉头皱得愈发厉害了,隆科多惊异于大爷的状态。 大爷一贯是个好酒的,更是海量,喝得再多也未曾见他失过态,怎得这回不过只喝了半坛子的酒,约莫一斤的量,大爷竟就如此失态? 是因为生病身子不佳的缘故,还是这一回的遭遇让大爷受得刺激着实太狠? 隆科多还没想明白呢,就瞧着对面的大爷陡然收起了笑,沉着脸冷笑三声,然后又嗤笑道:“装可怜嘛,也不是只有他太子会!” 是啊,装可怜谁不会呢? 从前大爷不稀得用,觉得这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做派,但是如今倒是也用上了。 不是他想这样,是太子逼他! 不,也不仅仅是太子,还有皇阿玛! 个个都在逼他! “太子这回闯的是什么祸啊?旁人不清楚,舅舅还能不清楚?” “趁着皇阿玛不在京师,私下勾连索额图!他跟索额图密谋什么?他敢交代吗?但凡交代一言半句,不管是索额图还是他都难保一命!要不怎么都把皇阿玛都给气病了呢!”大爷手重重拍着桌子,瞪着眼看着隆科多,“这是什么祸?这是塌天大祸!” “可是皇阿玛是怎么处置的?太子一路快马加鞭去直隶迎驾,跪在皇阿玛面前哭一抱,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怎么就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他还是高高在上、皇阿玛最心疼看重的太子,我呢?我却要丧家犬似的被一脚踢去了盛京!”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凭什么不管太子犯多的错闯再大的祸,只要在皇阿玛跟前低头服软,皇阿玛就一定会心软?就一定会既往不咎? 锦姝病重,太子却不顾她死活,拦着太医不肯给锦姝医治,以至于锦姝病情加重,转年就撒手人寰! 就这样,太子竟然还敢来锦姝的灵堂大闹,对他拔刀相向! 因为太子,他发妻早亡,甚至连此生最后一丝体面都被剥夺,皇阿玛可曾为他主持过公道? 太子还是好好儿的,金尊玉贵、高高在上,而他却早早成了鳏夫。 他的孩子们小小年纪没了娘,大格格才多大年纪,就要早早学着打理家宅,大阿哥更是襁褓之中痛失生母,这辈子都不知道额娘是个什么模样…… 这都是拜太子所赐! 他还不够惨吗?皇阿玛就当真看不见吗? 凭什么……凭什么他永远是被压制、被利用、被抛弃的那一个? 当时被万岁爷轻描淡写打发去盛京的时候,大爷出离愤怒,后来在盛京的这些日子,大爷也冷静下来。 仔细琢磨这回的事儿,大爷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盛京祭拜太祖皇帝,又什么塞外阅兵,当时他只觉得皇阿玛恩情天高地厚,总算明白他这个皇长子并不比太子那个混账差,皇阿玛总算要为自己铺路了。 可事实呢? 皇阿玛哪里是在为他铺路,不过是借着他来试探太子罢了。 那太子可经得起这试探吗? 呵,就算经不起,皇阿玛可又舍得处置他? 而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证明人家父子情深的大笑话! 大爷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猛地将碗摔在地上,碎瓷片飞溅一地,大爷兀自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额上、脖子都青筋暴起。 隆科多明白了,这几个月来,大爷的所谓生病养病,还有低调,都是在做戏。 此刻看着大爷扭曲阴冷的表情,隆科多觉得欣慰,更觉得心惊。 第628章 迟早会……会失控 欣慰的是,大爷从前性子就是太直太急,所以很多事儿上难免就会吃亏,就拿灵堂大闹的那件事儿来说,大爷口口声声说全怪太子,可说真的,这事儿还是大爷先挑起来的。 当时要不是大爷先对太子扔孝棍,太子又怎么可能被气得拔刀相向? 还有之前宴席争执的事儿,也是大爷先挑的头,好在那回有四爷背锅,要不然万岁爷当时要处置的怕就是大爷了。 这回大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隆科多就怕大爷又一个忍不住跳出来针对太子,这回跟之前的情况还不同,波及朝堂,事关国本,谁不瞪眼盯着?要是大爷敢违拗万岁爷,大爷的下场真是…… 隆科多都不敢多想。 在塞外的时候,免不了成日提心吊胆,好在京师一直没有坏消息传来,隆科多这才渐渐放下心,同时免不了也觉得意外,吃了这么大的亏,大爷这回竟沉住气了? 难不成是转了性了? 如今总算见到了大爷,隆科多这才信了,大爷是真是转了性了。 明明气得五内生烟,却生生咬牙忍住了,没有发作,顺从着万岁爷的意思,乖乖去了盛京,等再回来的时候,昔日骄横跋扈的直郡王,变成了病体支离、摇摇欲坠的可怜大儿子。 就算万岁爷再铁石心肠,对大爷之前的作为再有不满,眼瞧着这样憔悴支离的大爷,能不心疼?能不心软? 到底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儿子,大爷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一贯不一般。 所以自大爷回京之后,万岁爷对大爷的赏赐就没有断过。 所以治理永定河的事儿,明明只需要一位皇子主持,万岁爷还是除了四爷之外又钦点了大爷,明显显是要把治理永定河的功劳分一半给大爷,也算是弥补大爷这一次受的委屈了。 都道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大爷从前跌了那么多的跟头,如今总算是长点教训了。 故而,隆科多觉得欣慰。 可是眼前,满眼阴沉戾气的大爷,又叫隆科多心惊不已。 他隐隐觉得大爷的性子其实越来越不受控制,迟早会……会失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担心的呢? 好像是,大福晋殁了之后。 想到此处,隆科多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起身重新取来了一个酒碗放到桌上,重新斟满,再双手端起,躬身送到了大爷面前,一边沉声道:“都是臣无能,让王爷受委屈了,请王爷责罚。” 大爷倒不是个黑白不分的,当下从隆科多手里接下了酒碗,然后忙得双手把人扶了起来,一边道:“舅舅何出此言?这回的事儿原也怪不得舅舅,舅舅快快请起!” 待隆科多重新坐下,两人喝了半碗酒,大爷又继续开口:“说起来,这回多亏了舅舅跟八弟,太子在京师惊慌失措找索额图密谋,八弟最先察觉,然后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塞外,再由舅舅传到御前,果然引得皇阿玛龙颜震怒,甚至都被气病了一场,舅舅又暗中派人将此消息传回京师,为的进一步刺激太子,让太子一错到底。” “舅舅跟八弟对爷都是一片赤诚,盼着爷能更进一步,这回更是尽心尽力……”说到此处,大爷不由摇头叹气,“只是谁料却功败垂成。” 是啊,差一点儿就功德圆满了呢。 那到底他们输在了哪里? “咱们什么都算到了,却偏生漏算了一点,”大爷将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字一字咬着牙道,“那就是皇阿玛对太子的偏宠、纵容程度。” 是啊,都是皇阿玛太过偏宠、纵容太子,要是换做旁人,怕是此刻人头都落地了呢,可是太子呢? 人家好得不得了!太子之位更是稳若泰山! 大爷恨得咬牙切齿,隆科多却一脸沉思,顿了顿,隆科多道:“王爷所言不错,万岁爷的确偏宠太子,只是这一次,虽然万岁爷明着没有处置太子,但是暗中却是毫不手软,这几个月,太子老实得像只鹌鹑鸡,万岁爷不让他处理政事,倒是让他一门心思放在功课上,这可是从前没有过的。” 这也算是毫不手软? 大爷嗤笑一声:“舅舅这是搜肠刮肚来安慰爷的吗?” 第629章 三道折 隆科多摇摇头:“王爷可曾听闻,自万岁爷圣驾回鸾之后,索额图前后上了三道折子。” 大爷点点头,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随口道:“爷听说了,说都是索额图的请罪折子,只不过都被皇阿玛给打回去了。” “不对,是前两份被万岁爷原样打回去了,可是索额图年前上的第三份却还留在万岁爷那儿呢。”隆科多摇摇头道。 大爷瞥了一眼隆科多一眼,又闷头喝了一阵儿,一边放下酒碗,一边夹了一片卤牛肉送进嘴里,慢条斯理道:“这有什么区别?索额图可是太子的头号靠山,就算索额图有罪,皇阿玛也舍不得铲除,他那一副慈父心肠,少不得要为太子打算呢。” 说到此处,大爷又愤愤地将筷子拍在桌上。 如今太子索额图犯下如此大罪,皇阿玛竟然都舍不得降罪,自然是为太子着想,可是当年皇阿玛对明珠却毫不手软。 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姥爷,可明珠也是他的叔姥爷呢。 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 什么又叫偏心偏到胳肢窝? 大爷如何能不气? 隆科多却摇摇头,沉声道:“王爷有所不知,索额图前两份奏折是请罪折子,这第三份却是辞官折子,万岁爷将索额图请罪的折子原样退回,但是辞官的折子却留了下来,臣以为,万岁爷等的就是索额图的辞官折子,待到明儿正月十六一开朝,索额图呼风唤雨、为太子奔走的日子,怕是也要到头儿了。” 大爷一怔,旋即坐直了身子:“舅舅此话怎讲?” “万岁爷回鸾之后,并没有细究太子罪状,倒是索额图上了请罪折子,臣一开始以为,这是万岁爷跟索额图暗中达成的交易,想要保住太子,就得由索额图承担罪责,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万岁爷就不会接连将索额图的请罪折子原样发回,可见事情并非如此。” “既然并非如此,那就只有另一种解释了,想来是索额图跟太子事先商议过后,决定由索额图为太子担着罪名,万岁爷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那么之前太子亲往直隶迎驾、请罪哭晕的事儿,自然也是索额图跟太子商议之后的结果,万岁爷心中对太子失望之余,索额图自是更生愤恨芥蒂,所以接连打回了索额图的请罪折子。” “索额图自知糊弄不过去了,所以最后只能呈上了辞官折子。” 就万岁爷对此次事态的处置,明显显是一切务求低调,所以先是一脚把大爷踢去了盛京,回京之后,也未冷落太子,更加没有公开提及此事,万岁爷这样的态度,自然是为了尽快稳定朝局,安抚人心。 这个时候,要是冷不丁给索额图降罪,自然又会引起轩然大波,太子的事儿也会被翻出来,到时候朝堂震荡又是人心不安。 所以索额图的请罪折子万岁爷是不会批的,可是万岁爷却偏生原样给打回去。 可见是对索额图心有不满。 索额图心知肚明,所以第二份请罪折子,言辞更加恳切卑微,但即便如此,还是被万岁爷原封不动打了回去。 说是原封不动也不算准确,这一次的折子上头有明显的褶皱跟水渍,也不知万岁爷看折子的时候,是气得打翻了茶杯还是直接把折子丢在了地上。 对着这样的一道奏折,索额图能不心惊? 万岁爷这回是动了大气的,可万岁爷对太子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维护,所以这气就只能全部撒到索额图头上。 要不当时塞外怎么就只传来万岁爷的那句“太子不检点,也是受索额图蛊惑,一门心思带坏太子,索额图其心可诛!”? 早在那个时候,万岁爷就下定决心要铲除索额图。 索额图几番挣扎,最终明白已至囚徒末路,最终递上了第三道辞官折子。 他主动辞官,既能让万岁爷消气满意,也不至于连累太子的名声,这是万岁爷想要看到的,也是索额图如今唯一的选择。 第630章 可是……这都是太子的错吗? 沉默半晌,大爷冷笑出声:“失去索额图这个最大靠山的太子,往后能依靠的,可不就只剩下皇阿玛了吗?呵呵,舅舅你看,皇阿玛果然还是最疼太子,指不定皇阿玛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大爷这话,隆科多也同意,一直在御前行走,万岁爷的心思,隆科多自诩还是能猜到三分的。 “可即便如此,没了索额图这座靠山,太子的势力定会大不如前,就是折了翅膀的老鹰,哪儿有不慌不怕的?” “万岁爷的一腔慈爱再想挥洒,也得看太子领不领情呢,”隆科多缓声道,抿了口酒,然后又抬头看向大爷,“王爷以为如何?” 大爷到这会儿表情才总算舒展一些,抿了口茶,然后嗤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吗?爷就不信太子会感激逼得索额图辞官告老的皇阿玛,皇阿玛的这份舐犊之情啊……啧啧,真是可惜了的。” 太子若是对万岁爷存着十足信心,这些年来又怎么会对索额图愈发倚重信任?万岁爷因为此事,没少训斥太子,可太子哪一次不是当耳边风,照样跟索额图私下勾连。 这回万岁爷逼得索额图辞官,太子会感激万岁爷才怪。 郁结了几个月,这时候大爷才总算觉得畅快了不少,酒坛已经见底,大爷又再取一坛,隆科多忙得拦了下来。 “酒醉伤身,王爷还是要保重呀。” 装可怜让万岁爷心疼是一回事儿,要是真的因此伤了身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爷却摆摆手:“爷心里有数。” 到底又是取来了一坛酒,开封之后,重新给两人满上。 “我这个二弟啊,一贯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从小到大,他对谁有过真心?皇阿玛还不够疼他?他可曾满足过?阳奉阴违的事儿干的还少?对皇阿玛都这样了,对咱们这些兄弟就更不用说了。” 抿了口茶,大爷靠在椅背上,一边手指叩着桌面,一边缓声道:“就拿四弟来说,四弟替他背的锅还少?他又是怎么对四弟的?” “之前因着在灵堂胡闹伤了四弟的手,那时候他心虚怕被皇阿玛训斥,又不爽爷跟四弟走得近,所以那阵子他对四弟可是殷勤得不得了,三不五时就让人给四弟送这送那的,真真一副亲兄热弟的做派。” “可是后来呢?自从皇阿玛下令让四爷跟爷一道主持治理永定河的事儿,太子对四弟的态度可就一落千丈了,昨儿四弟在家里给孩子过百日宴,太子不过就是随便打发个奴才给四弟送礼敷衍过去,去年就算是四弟搬家,那也是何宝亲自登门送贺礼呢。” “只要是对他无用的,他就会毫不犹豫直接舍弃,就算是从前对他有恩的,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如今还只是太子呢,就这般冷酷无情,要是日后做了皇上,爷就是头一个要掉脑袋的,别的皇子也别想落个好!” “呵,这就是皇阿玛最中意的太子爷。” 这话隆科多是赞成的,太子打襁褓里头就被册立为太子,懂事儿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明白自己的身份跟其他兄弟的不同,有这一层君臣之分,太子的手足情甚至是所有的感情都要让位,甚至是被抹杀。 二十五年下来,太子就变成了今时今日、大爷口中的冷酷无情的模样。 可是……这都是太子的错吗? 隆科多不想就这个问题深入,他抿了口酒,再开口就提到了四爷:“王爷这回与四爷共事时间不短,不知四爷态度比从前可有松动?” 隆科多说的是大爷想把四爷收到麾下这事儿。 提到这个大爷就头疼不已,抿了口茶,然后摇头叹气:“这个老四,真是块榆木疙瘩!” 不管大爷如何明示暗示、软磨硬泡,四爷的态度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但是又从不接茬儿,搞得大爷就很郁闷。 隆科多面露遗憾:“要是能得四爷支持的话,王爷定然如虎添翼。” 他的眼光不错,众人都巴巴看四爷好戏、四爷跌进最低谷的时候,他就觉得四爷不容小觑,迟早会有出头之日,后来的事儿也的确印证了他的观点。 第631章 要怨的又何止这一件呢? 万岁爷对四爷可谓是委以重任,不管是之前的主持修建一众皇子府邸、帮衬太子监国理政,还是如今让四爷主持治理永定河,看得出来,万岁爷对四爷是愈发信任,也是愿意给他历练机会的。 在这一点上,三爷可就没得比了。 也就是八爷,得了裕亲王的青眼,也算在万岁爷跟前挂了号。 “老四压根儿就没有站队的心思,一贯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只听皇阿玛的,从前太子也不是没对他下过功夫,他不是照样也不接茬儿?”大爷倒是没有多失望,抿了口酒,又道,“既是他没有这个心,那就就罢了,只要他不站在太子那边就成。” 隆科多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好在八爷对王爷是一片忠心,这一点,太子可就没法儿跟您比了。” 提到这个,大爷眼中就多了一抹得意:“太子薄情冷性,对手足都处处忌惮防备,甚至是加害,就这一点,他往后迟早要跌大跟头。” 他就不同了。 打小就一直照顾老八那个可怜弟弟,一路走来,不仅收获了老八的感恩忠诚,也扎扎实实成就了兄友弟恭的佳话。 老四虽然没有要站队的意思,但是对他这个大哥不也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仰慕?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看太子再看看他,别的皇子心里自然都有一杆秤。 只要有这么一杆秤在,就算眼下不站队,但是日后关键时刻,指不定就会站队了呢。 隆科多明儿还要入宫,所以不能待太久,陪大爷又喝了半坛子的酒,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大爷原本心情很差,但这顿酒喝下之后,心情就好了不少,隆科多走了,也不耽误他继续自斟自酌。 “王爷,这是大格格吩咐让一定给您送来的。” 正喝的高兴呢,就瞧着贴身太监吴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进来,放在了桌上。 大爷盯着面前的元宵,面色一顿,他都忘了今儿是元宵呢。 “格格们还有大阿哥都已经歇下了吗?”大爷抬头看向吴谦。 “回王爷的话,格格们跟大阿哥都已经歇下了。”吴谦躬身道。 大爷又问:“今儿是元宵,他们都用了哪些菜色?” 吴谦当下将晚膳详细报了一遍,然后又道:“大格格一早就吩咐膳房准备了元宵家宴,之前也派人来前院儿请王爷,只是王爷吩咐了谁都不见。” 他真是糊涂了! 成日喝这起子黄汤喝的脑子都坏掉了! 竟连元宵节都没能陪孩子们一起吃顿饭。 锦姝在天有灵,定是要怨死他吧? 要怨的又何止这一件呢? 为了博皇阿玛的心疼,他竟然……竟然不惜利用跟锦姝的夫妻情分。 当时他在阿哥所落的泪,一半是伤心,一半却是羞愧。 生前,他没能善待锦姝,死后,也没能叫她安生。 如今,他一门心思都放在跟太子的你死我活上头,竟连锦姝留下的五个孩子都顾不上了。 “大格格才多大呀,十二岁的孩子,倒从七八岁就开始打理家宅了,都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才早当家,可见托生做了你的闺女,实在是天生受罪的命!” 额娘说的是,都是他这个阿玛不好,连累的孩子都辛苦。 想到此处,大爷对着面前的热气腾腾的元宵露出一个苦涩笑意,然后拿起了勺子,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待一碗元宵下肚,大爷的表情也恢复了平静,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汽,一边吩咐道:“派人连夜回京请太医来一趟,就说爷酒醉伤身,卧床不起。” “是,奴才遵命!”当下,吴谦就领命退下。 大爷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端着行至门前,一边打量着天上的一轮圆月,一边摸摸喝着酒。 锦姝,你且在天上好好儿看着。 看着爷如何把你丢了的体面给挣回来。 也看着爷如何给咱们的孩子挣个这世间最好的前程。 …… 果然,天不亮四爷就又走了。 维珍难得早起,脖子下四爷的胳膊才轻轻有了动作,维珍就睁开了眼,然后就对上了四爷那双清明的眸子。 “要起了?”维珍问。 “该起了。”四爷道。 第632章 你呀! 维珍没再废话,从床上坐了起来,四爷也坐了起来,伸手要把维珍给摁回去:“没事儿,你接着睡,天还早呢。” “不想睡了,”维珍道,冲四爷抿了抿唇,“昨儿是元宵节,结果竟然一个元宵都没有吃上,妾身恼的很,一整晚都没睡好,净惦记着要早起吃元宵呢,左右是醒了,赶紧吃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四爷也没吃呢,咱们一起补上。” “成,”四爷点点头,一边握着维珍的手问,“花生馅儿的,外形做成柿子样,好不好?” 昨晚上半夜才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有惊喜。 维珍偷偷摸摸做了个“好柿花生”的灯笼,四爷简直不要太喜欢,当时就给挂在了暖阁,然后就二话不说抱着灯笼的主人进了寝房。 “当然好。”维珍眯着眼笑,把脸埋进四爷的手里。 四爷好好儿蹂躏了一番维珍的脸,然后隔着帷幔打发苏培盛去让宋师傅准备早膳。 维珍麻利地下了床,取来梳子给四爷梳头,然后又伺候四爷穿衣。 比起从前的手忙脚乱,如今这活儿她已经做的很熟练了,待扣完最后一颗扣子,维珍才要起身去给四爷取腰带,结果人就被一双大手给环住了,再然后,四爷的吻就落了下来。 并不激烈,温柔又旖旎。 “口水有作用吗?”一吻完毕,四爷噙着笑看着维珍问道。 “……就不告诉你。”维珍剜了他一眼,嗔道,然后转身取来腰带给四爷系上,再然后就是玉佩。 之前最习惯佩戴的两块玉佩,竹报平安跟平安扣,分别给了大阿哥跟维珍,如今四爷佩戴的是一块白玉的如意平安牌。 四爷垂着眼看维珍把玉佩系好,然后一把抓住了维珍的手,半天都不撒手,维珍不明就里,看着四爷:“怎么了?” 四爷看了看腰间的那块白玉的如意平安牌,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维珍,心里就不是很痛快,可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在维珍脸上使劲儿揉了两把,然后率先抬脚出了寝房。 搞得杵在原地的维珍一脸莫名其妙。 大清早地,这人发什么疯? 维珍腹诽着,一边冲四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一边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报复性地扯了扯四爷的辫子。 四爷停下脚,唬着脸瞪维珍,维珍也停下脚,唬着脸瞪四爷。 who怕who?! “你呀!”半晌,四爷无奈地牵了牵唇,伸手又在维珍脸上揉了两把。 维珍:“……” 我呀……怎么了? 喂喂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四爷着急出门,跟维珍一道用过了早膳,就急匆匆出门了,这时候天也亮了,维珍吩咐小连子把昨儿晚上买的冰糖葫芦跟糖瓜带上,然后就回了后院儿。 …… “额娘,你昨天去哪儿了?” 早起就能看见额娘,对于大格格来说,无疑是高兴的事儿,但是高兴过后,大格格的嘴角就耷拉下来了,一脸控诉看着面前的维珍。 “我跟弟弟一整天都没看见你,也没看见阿玛,昨天还是元宵节呢。” 维珍心虚地眨眨眼,然后轻咳一声道:“那个……额娘跟你阿玛临时有事儿,所以……所以就出了趟门,今儿一早才回来呢,并不是故意不陪你跟弟弟过节的,额娘跟你们道歉哈!” 大格格一脸将信将疑:“元宵节额娘跟阿玛能有什么事儿?” 维珍:“……” 才五岁的闺女就已经这么不好糊弄了吗! 她五岁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儿! 搜肠刮肚半晌,维珍还是把到嘴的借口给咽下,然后老老实实跟大格格解释道:“是这样的,你阿玛今天又出远门公干了,这一走又要半个月呢,额娘就想着好好儿陪陪你阿玛。” 看着大格格兀自耷拉着嘴角,维珍抚着大格格的额发,柔声道:“平时额娘天天都陪着你跟弟弟们呢,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好好儿陪你阿玛的,大格格能理解吗?” 大格格这才点点头,乖巧道:“能的,月华明白了。” 第633章 镯子 维珍松了口气儿,然后含笑道:“虽然昨天额娘跟阿玛没能陪着你跟弟弟,但是咱们也没有忘记你们呀,看,额娘跟阿玛给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当当当!” 维珍使了个眼色,旋即茯苓端着托盘,笑盈盈来到大格格面前,维珍指着上面的冰糖葫芦跟糖瓜,跟大格格道:“这是冰糖葫芦跟糖瓜,大格格还没有尝过呢,想尝尝吗?” 大格格顿时两眼放光,一个劲儿点头:“想!” “那也得等到饭后才能吃,”维珍笑着揉了揉一脸哀怨的大格格,“快去把弟弟叫过来一起用膳,等吃过了早饭就能吃这些零嘴了!” “是!”大格格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就转身往外跑,不用说肯定是去身体力行去给小西瓜来个叫醒服务。 看着大格格活力满满的背影,维珍不由一脸笑意,抿了口茶,然后问茯苓:“昨儿大格格跟二阿哥没闹吧?” 茯苓摇摇头,含笑道:“回主子的话,大格格跟二阿哥都乖得很,大格格摆弄了半天的小皮鼓,然后又跟二阿哥一道做了半天的花灯呢。” 维珍一脸好奇:“怎得大格格突然想起来玩小皮鼓了?” 茯苓说的小皮鼓还是去年李绘清给做的,当时很得大格格喜欢,不过玩了一阵子,大格格就撂开手了,受冷落的小皮鼓就被收了起来,这冷不丁地听茯苓说大格格又开始玩了,就觉得有些意外。 “许是听戏班敲敲打打的热闹吧,大格格才又惦记起小皮鼓来。”茯苓道。 八成还真是这个原因。 维珍不由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妮子年纪不大,戏瘾倒真是不小。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呢,就瞧着肖嬷嬷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小锦盒。 “主子,您瞧瞧这做工可能入得了眼?” 行至维珍面前,肖嬷嬷将锦盒打开递了过去,锦盒里头是两个小吊饰,分别是小金猪跟红碧玺爱心。 维珍一早就定下来要给五公主送结婚贺礼来着的,只是送什么,却让维珍颇为头疼。 人家五公主堂堂凤子龙孙,自然什么都不缺,好像送什么都挺拿不出手来着。 既然如此,那就用不着在贵重出奇这点上浪费精力了,最要紧的还是她的心意。 维珍决定要送五公主一对金手镯,她从前十八岁成年时候,父母就给她送了一对金手镯,是特地定做的。 上面坠着她的生肖、各种吉祥图案,还有几块碎钻跟宝石,金灿灿、亮晶晶的,维珍就特别喜欢,后来就一直戴着。 这次维珍就决定给五公主送一对这样的金手镯,手镯的造型就比照着她从前的那一副,至于上面的吊饰,自然要做改动,五公主属猪,当然小金猪就必不可少。 维珍又根据这时代的喜好,加上了小蝙蝠、如意纹等图案的小吊饰,都是黄金未免俗气,维珍又从小金库里头取出了各色宝石来着,然后就是让肖嬷嬷去外头寻摸技术精湛的师傅了。 自然内造处的手艺才是顶尖的,只是现在内造处都在为九爷跟五公主的婚事忙活着呢,维珍这个侧福晋想要插队哪里是能插得上的? 今天,肖嬷嬷就拿了师傅照着维珍画的图案做出来的两件样品来给维珍过目。 维珍拿起那两个小吊坠,仔细端详,小金猪活灵活现,瞧着比她从前手镯的做工还更胜一筹呢,红碧玺爱心的做工也算过得去,维珍就挺满意,放回了锦盒里头。 “还不错,就让师傅按照这个标准来做。”维珍道。 肖嬷嬷点点头:“是,那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等等,”维珍叫住了肖嬷嬷,含笑道,“嬷嬷莫着急,等下我再画三对镯子,你一并带过去,等五公主的镯子做好了,让师傅再把另外三对也给做出来。” 瞧着小吊饰实在可爱,维珍就想着给三个孩子也分别做一对。 “是,奴婢遵命。”肖嬷嬷道。 肖嬷嬷转身就要走,结果又被维珍给叫住了:“嬷嬷且慢。” 第634章 开朝炸雷 主子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学会的说话大喘气儿? 这一会儿功夫都叫住她两回了! 肖嬷嬷一边嬷嬷腹诽,一边忙得又站住了脚,然后询问道:“主子这时候还有别的吩咐?” 维珍点点头,然后道:“是呢,还有个物件也要劳烦嬷嬷代为寻摸。” …… 正月十六。 年后开朝的第一天,万岁爷就丢了颗炸雷。 索额图主动请辞的折子,万岁爷当朝允准,顿时就引得满朝窃窃私语,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索额图,继而又暗戳戳瞄向了太子。 深居简出几个月的太子,明显比从前憔悴瘦削了不少,一身杏黄朝服穿在身上似乎都比从前宽大了一些,此刻太子的面色难看至极,满面苍白,没有一丝血迹。 万岁爷的话音甫一落下,太子就猛地转头看向万岁爷,目光中明显显带着震惊、不可思议。 可待万岁爷的目光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太子又旋即扭过了头,再度毕恭毕敬站好,微微垂下脑袋,只余袖中的双拳默默攥紧。 “臣……谢主隆恩!” 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是却落在了他最不甘心的地方。 索额图深吸一口气又全部呼出,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迈步出列,颤巍巍跪倒在地,叩谢万岁。 万岁爷居高临下打量着灰白夹杂辫子滑到一边的索额图,目光凛冽,半晌,万岁爷收回目光,然后起身离开。 “退朝!” 梁九功拂尘一扫,然后也随着万岁爷退了下去。 “殿下!殿下!” 万岁爷总算走了,太子却再也撑不住了,一时天旋地转,眼瞅着太子摇摇欲坠,何宝急的忙上前两步暗暗扶住,好歹没叫太子当众失态。 太子暗暗抓着何宝的手,总算是站住了,他抬起头,对上兀自跪在大殿之中索额图的目光,一时间,委屈、愤懑、不甘充斥着浑身上下。 索额图微不可察地冲太子摇了摇头。 太子深吸一口气儿,到底是忍住了,然后推开何宝,转身大步离开。 毓庆宫跟乾清宫是紧挨着,不过就隔了一条宫道儿,就因为这个,太子私下没少抱怨。 不过也能理解,必定成日吃喝拉撒都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或许小时候还觉得这是皇阿玛关心自己,舍不得自己住太远,但是待年岁渐长,太子就愈发觉得皇阿玛明摆摆就是不放心自己,就是要监视自己。 出了乾清宫,太子就一言不发、大步往毓庆宫走。 何宝叫苦不迭,平时这个时候,太子定是要留在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的,有时候还要陪万岁爷用早膳,可是今儿一下早朝,太子就径直离开了乾清宫。 万岁爷会怎么想? 只是何宝看着太子黑云压低的一张脸,不敢劝。 这时候不见万岁爷也挺好,若是太子跟万岁爷起了冲突,甚至……甚至是当面吵起来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之前太子私下与索额图密谋的事儿,万岁爷明着没有处罚太子,但是私下却并不是没有敲打,单看这几个月太子是如何过来的就知道。 太子是万岁爷一手调教,自然比别的皇子更早一步接触朝政,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万岁爷分忧了,算起来,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 平时万岁爷出巡,也都是太子监国理政,从未出过岔子,可见太子经验老到。 但自上回万岁爷从塞外回京之后,就下了旨意,让太子莫要懒怠落下功课,虽然仍许太子参加朝政,但是却也请回了从前的太子讲师、如今在上书房为别的皇子授课的讲师徐元梦。 如今徐元梦日日都要入毓庆宫为太子讲课,完了还得向万岁爷汇报太子课业。 都二十六岁的太子,还用得着日日上课? 不消说,肯定是万岁爷的敲打。 更别说,万岁爷如今还三不五时地检查太子的功课,严格程度甚至超过了从前太子年少之时。 太子心里哪儿有不憋屈的?可是万岁爷的暗中敲打怎么也比明着训斥甚至处置来的强,太子也就忍着了。 第635章 徐元梦 尤其是索额图的请罪折子,万岁爷一直没有批复,索额图到底会是个什么下场,太子一无所知,因此日日心神不安,所以哪儿有不老实的? 就怕自己再出什么岔子,惹了万岁爷不快,到时候再迁怒到索额图身上。 这几个月,太子是真老实,除了日日去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再加上早朝,基本上就没有出过毓庆宫,日日埋头苦读,可就这样,万岁爷还是革了索额图的职。 此时此刻,之前的隐忍不安一股脑儿的都化作了愤恨怒火。 只是他到底还没有彻底被愤怒蒙蔽双眼,知道不能在乾清宫乱来,到底是忍着,回到了毓庆宫,才好一通发作,一脚就把书房里面的天体仪给踹翻在地。 这天体仪还是万岁爷赏给太子十岁生辰礼,这么些年一直摆在太子桌案的旁边,太子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停在这里,转一转、看一看这天体仪。 今儿太子竟然一脚踹翻,可见真真是动了大气。 “殿下!殿下!您快停下来吧!”何宝又急又怕,蓦地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太子的双脚,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求您踹奴才吧!踹奴才!” 这天体仪可是御赐之物,若是毁坏,还是被太子给踹坏了,那可如何是好? 待传到了万岁爷的耳中,到时候太子免不了又是罪加一等。 “放开!你这狗奴才还不放开?!” 太子怒火中火,真的照着何宝踹了两下,他正在气头上,哪儿知道收敛力气? 两脚下去,直踹得何宝面色陡变,然后“哇”得一声口吐鲜血,可就这样,何宝兀自紧紧抱着太子的腿,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殿下踹奴才不要紧,奴才这条贱命不值钱,可是这地动仪却是万岁爷赐给殿下的,殿下可……可不敢再下脚了,”何宝声音透着虚,一双手去铁钳似的死死箍着太子的腿,顿了顿,又道,“殿下……殿下还是快些踹奴才吧,等会子徐大人就要到了。” 何宝口中的徐大人,就是徐元梦。 早年太子的讲师有不少,前后加起来不下十人,汤斌、熊赐履、李光地、张英、尹泰、徐元梦、达哈塔等等,满汉臣子俱全,皆是重臣大儒,徐元梦算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位。 特殊在哪儿呢? 徐元梦特别的惨。 徐元梦出身正白旗,根正苗红的上三旗,跟四爷的老师顾八代一样,都是满人中少见的学识渊博、通晓汉学的大儒。 因为顾八代性子过于耿直古板的缘故,一向不讨万岁爷喜欢,甚至后来直接革了职,因此连累了所有顾家子弟的前程。 还是因为四爷一直暗中帮衬、提拔的缘故,如今顾家的处境才得以改善,顾八代的儿子顾俨如今就是四爷府上的司仪长。 顾八代的遭遇已经算是很惨了,但是跟徐元梦比起来,那就真是不值一提。 跟文武兼修的顾八代不同,徐元梦就是个文弱书生,能被万岁爷挑中作为太子讲师,足见其学识渊博。 按说徐元梦负责的就是传道授业,但是偏生因为徐元梦出身八旗却不会骑射,引得万岁爷大为光火。 万岁爷斥责徐元梦不顾满清传统,学足了汉人做派,带坏太子,当时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的徐元梦忍不住为自己分辩几句,更是引得万岁爷龙颜震怒。 万岁爷下令将徐元梦打了个遍体鳞伤,“且走且打,所过处血皆遍地”。 这还不算,万岁爷还下令抄家,将徐元梦的父母流放黑龙江。 就这样,转天,徐元梦还得带着浑身的伤跪着给太子上课。 万岁爷南巡的时候不是还特意去曲阜祭孔? 得了吧,做做样子给汉人看罢了,难不成还会当真? 什么尊师重道,又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不过就是汉人的酸腐腔调,在万岁爷眼里,就压根儿没有师父一说,从来就只有奴才而已。 徐元梦想学汉人做派,想在太子跟前摆师父的谱,那被打死都不为过。 “虽师,臣也,虽徒,君也。” 这道理,想必自那之后的徐元梦会牢记到死。 第636章 如今皇阿玛竟然想让他这个皇太子学着做奴才了! 好在徐家父子两代为官却十分清贫,只查抄出了不到五百两银子,又有徐元梦雨中跪求万岁宽宥二老年迈,几度昏迷,万岁爷这才网开一面,赦免了徐家二老。 从那之后,徐元梦就成了惊弓之鸟,万岁爷瞧着诚惶诚恐、再无一丝清高傲气的徐元梦那是比从前顺眼了许多。 奴才嘛,就该有个奴才的样子。 待到太子入朝听政,万岁爷又安排徐元梦去上书房给其他皇子上课。 直到前不久,万岁爷又突然下令让徐元梦重回毓庆宫给太子上课。 如今尚在人世的太子讲师不少,但是万岁爷这却偏偏只让徐元梦来给太子上课,要是说这里头没有万岁爷的考量,那自是不可能的。 放眼一众太子讲师里头,徐元梦绝对是个异类,别的太子讲师天然地都跟索额图关系良好,至少面子上是这样,唯独徐元梦自当年险些被举家流放黑龙江之后,整个人就被吓破了胆,从不与任何同僚往来,索额图也不例外。 索额图自然不喜木头桩子似的徐元梦,太子更是瞧不上缩头缩脑、唯唯诺诺的徐元梦…… 有万岁爷做榜样,太子又能敬重徐元梦到哪里? 年少的时候太子就没少折辱徐元梦,别说指着鼻子骂问候人家双亲了,亲自动手的时候也不算少,太子还曾经直接把徐元梦推进河里,差点儿没给人淹死。 就这样,徐元梦被从河里捞出来的头一件事儿,还是顾不上浑身湿透、两股战战跪在太子跟前求饶。 啧,到底是奴才,膝盖就是软。 就这么个十足的奴才也配做他这个堂堂太子的师父? 那自然也更不配他拉拢示好了。 而如今,万岁爷又点名让徐元梦来为太子授课,揣的什么心思,别人不清楚,太子还能不清楚? 无非就是想让他跟着徐元梦好好儿学学如何做个听话安分的奴才! 之前几个月,太子一直忍着,他以为自己能乖一些,老实安分一些,万岁爷就能消气,给索额图降罪也能酌情减轻一些。 是的,太子之前还以为万岁爷只会给索额图降位外加训斥一番也就罢了。 可结果呢? 他憋憋屈屈做了几个月的孙子,万岁爷竟然直接将索额图给革职了! 太子焉能不恼? 他是太子! 做了整整二十五年大清的皇太子! 如今皇阿玛竟然想让他这个皇太子学着做奴才了!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发了一通火,这时候太子虽然还满腔愤愤,可何宝的话,他到底还是听了进去。 此刻看着地上的那一块殷红,太子不由蹙了蹙眉,伸手拉着何宝的辫子往后扯:“撒手。” 何宝却兀自不肯,仰着头一脸担忧看着太子,直到太子又轻轻踹了他一脚,不耐道:“还不滚起来伺候孤更衣?” 何宝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松开太子的腿,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孤踹疼你了?”太子蹙着眉问,“等下叫太医来瞧瞧。” 万岁爷回京之后,对太子的确是没有责罚,但是毓庆宫里头别的人可都倒了霉,上到太子妃下到何宝这样的太监,大部分都受了责罚。 因着没能伺候好太子,太子妃被万岁爷赐了嬷嬷管教,直到年前,万岁爷才撤去了嬷嬷。 而何宝则被杖责二十,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去了半条命,也是前不久才总算养好了身子,只是比从前瘦了大半,此刻纤瘦脆弱的模样,叫人瞧着就怪不落忍的。 “多谢殿下记挂,奴才皮糙肉厚,哪里要紧了?”何宝一边道一边从地上爬了起来,先去内间净手洗脸,然后又匆匆出来,准备伺候太子更衣。 太子打量着他煞白的一张脸,摆摆手,道:“算了,让别人来伺候。” “还是奴才来吧,”何宝巴巴看着太子,语气恭敬又哀求,“旁人伺候殿下,奴才总是不放心。” 太子没再说话,张开了手,由着何宝熟练又小心翼翼地伺候更衣。 第637章 生病嘛,装可怜嘛,谁还不会? 待伺候太子换了衣裳,又把朝服仔仔细细叠好,何宝吩咐下人去取早膳,然后又来到了软榻前在脚踏上坐定,伸手给太子按摩。 “殿下,您今儿还没去给万岁爷请安呢,”何宝小心翼翼道,“要不等用午膳的时候,您去趟乾清宫?奴才这就吩咐小厨房准备滋补汤羹,到时候,一并给万岁爷带过去?” “不去!”太子想都不想,一听到何宝提起万岁爷,顿时面色就沉了下来。 何宝打量着太子的神色,顿了顿,又小声道:“可是殿下,您若是执意不去的话,万岁爷怕是会以为您对……他心怀怨怼,万岁爷怕是……又要动气了。” 动气? 从来都是皇阿玛对他动气!哪一次不是他屈辱地上赶着去讨皇阿玛的好? 哪一次不是他匍匐在皇阿玛脚下? 可皇阿玛可曾心疼过他?可有在意过他这个儿子会不会动气? “不去!”太子烦躁地摇头,满脸厉色。 “咚咚!” 就在何宝着急怎么劝太子的时候,就听着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太子不耐烦地道。 小太监推门进来,小心翼翼躬身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徐大人已经到了。” 这小太监不提徐元梦还好,这一提太子更是炸了毛,随手抓起小几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一边吼道:“让他滚!滚!” 小太监吓得六神无主,何宝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小太监忙得躬身退下,赶紧又把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殿下既是无心上课,不若……不若请太医过来瞧瞧吧?”何宝一边揉着太子的腿,一边小声道,“这时节天寒地冻,连直郡王都病倒了呢,殿下日日不到四更就起,玉体违和也是有的。” 何宝这话一出,太子就是一怔,旋即就是一声嗤笑:“对啊,连直郡王那个莽夫都病倒了,孤玉体违和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因着身子不爽,直郡王这程子真真是独占圣宠,把皇阿玛给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不单单把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交给了直郡王,还三不五时地赐着赐那的,可见皇阿玛是把大爷之前的混账事儿都忘到脑后了。 大爷因为什么才被万岁爷当时一脚踹去了盛京? 大爷在御前有隆科多,难不成太子就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后知后觉地,太子才发现,自己这回着了大爷的道儿…… 至少着了大爷一半的道儿。 要不是大爷叫人把消息添油加醋传的到处都是,他会慌不择路、冒着风险找索额图密谋? 结果倒好,他这个太子被皇阿玛连消带打,如今连朝政都碰不得,还搭进去了索额图,大爷那个始作俑者却压根儿没有影响,反倒还叫皇阿玛心疼上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生病嘛,装可怜嘛,谁还不会? 想到此处,太子又是一声嗤笑,伸手拍了拍何宝的脸,一边懒洋洋道:“去,给孤准备洗澡水,孤要沐浴。” 这大清早的,早膳都还没用呢,太子就要沐浴? 何宝一脸不解,不待开口询问,就听着太子又加了一句:“准备冷水。” 何宝明白了,太子这不是要装病,这是要扎扎实实让自己生病,登时就一脸着急:“殿下,您千金贵体……” “还不快去?”太子不耐烦地打断何宝,又照着何宝胸口轻轻踹了一脚,瞧着何宝眼睛都红了,顿了顿,太子还是解释了一句,“装的再像也不是真的,要想让皇阿玛心疼,少不得就得真病一场。” 是啊,人家直郡王可是扎扎实实瘦了一圈呢,他要是想叫皇阿玛心疼,光装病又怎么行? 必得真生病,还得看上去比直郡王还要可怜才行。 “是,奴才这就去。”何宝抹了抹眼泪,然后退下去给太子准备洗澡水去了。 …… 乾清宫。 跟往常一样,下了早朝,万岁爷用过早膳,然后就开始批折子了,不一样的是梁九功,今天的梁九功心里十分忐忑,总觉得会有大事儿要发生。 第638章 是啊,他如今就是个贝勒 打万岁爷在早朝之上恩准了索额图的辞官折子之后,梁九功的这种感觉就开始了,到现在万岁爷盘腿坐在软榻上批折子,殿内一片安静,与往常并无半分不同,但是梁九功的眼皮就是一个劲儿地跳。 太子到现在可都还没来给万岁爷请安呢。 太子也是,就算是心中怨怼万岁爷,但是面儿上的功夫也不能落下啊,怎么还跟万岁爷耍起性子来了? 梁九功正胡乱琢磨着,就瞧着徒弟小瑞子急匆匆走了进来,梁九功忙抬脚迎了上去。 “什么事儿?”梁九功压低声音问道。 梁九功也是心疼徒弟,想着若不是要紧的事儿,就别这个时候进去惹万岁爷不痛快了,没得落一顿打。 小瑞子压低声音道:“师父,三贝勒到了,说是要跟万岁爷禀报九阿哥的婚事筹备情况。” 三贝勒? 这称呼乍一听还有些不适应。 “先请三爷去偏殿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梁九功道。 “是,那徒儿先退下了。” 梁九功沏了杯茶,端过去放在万岁爷的边儿上,一边躬身道:“启禀万岁爷,三贝勒来了,说是想当面跟万岁爷禀报九阿哥婚礼的准备情况。” “让他写了折子递上来,”甫一听到三爷的名字,万岁爷就一脸不耐,“朕懒得见他。” “是,奴才遵命。” 三爷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梁九功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 “三爷,万岁爷今儿是没空见您了,您还是先回去吧。”小瑞子客客气气道。 三爷在偏殿一直坐立不安,茶都没喝一口,然后就等来了这个,顿时一脸失望无措。 皇阿玛还是不肯见他? 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皇阿玛还没有原谅他吗? 自从腊八节被万岁爷一气之下从郡王降位成了贝勒,三爷可就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除夕晚宴还有初一入宫给万岁爷拜年,整个过年期间三爷可就再没有露过脸儿了。 除了万岁爷下令让他闭门思过,三爷也是觉得跌了面子,不肯出门见人。 只是他到底还担着给九爷张罗婚事的担子,眼瞅着九爷婚期将近,少不得要入宫来跟万岁爷禀报进度。 而且也不能一味儿在家里闷着,还是要在皇阿玛跟前露露脸的,好叫皇阿玛瞧瞧他瘦了憔悴了,也知道了错了。 兴许皇阿玛一心疼他,就又给能给恢复爵位了。 但是很明显,他今儿来的不是时候,皇阿玛都不肯见他。 三爷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又失魂落魄地朝外走,这副架势,瞅着小瑞子都挺担心。 “贝勒爷,您仔细脚下。” 小瑞子好心提醒,他却不知这一声“贝勒爷”简直就像是剜心刀,直直戳进三爷的心里。 贝勒爷…… 是啊,他如今就是个贝勒。 老四老五他们肯定笑话死他了吧? 不,是所有的皇子,个个都在看他的好戏呢。 这会子他被皇阿玛赶出乾清宫,不用多会儿功夫,就会传遍阖宫上下,他又不知要成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蓦地,三爷脚下一个趔趄,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贝勒爷!” 小瑞子下了一跳,忙不迭一路小跑下了台阶,眼瞧着三爷抱着脚,疼得一个劲儿倒吸凉气,小瑞子赶紧让侍卫去请太医,一边又叫人去抬了一顶软轿过来,然后叫人把三爷送了回去。 待总算忙活完了,小瑞子又赶紧回去跟万岁爷禀报。 “好好儿地怎么就跌跤了?”万岁爷闻言,不由眉头紧皱。 “回万岁爷的话,许是三贝勒没看清脚下的台阶,”小瑞子道,“三贝勒出去的时候,有些……恍惚。” 恍惚? 早干嘛去了? 这会儿知道恍惚害怕了。 万岁爷闻言顿时就是一声冷哼。 他不就是给章佳氏追封了个妃位?荣妃不痛快上蹿下跳也就罢了,不过就是个后宫妇人,只要不蹦跶到万岁爷跟前来,万岁爷也不会计较,到底是为他生儿育女的老人儿了,又位列四妃,他轻易是不会责罚的。 第639章 所以,大爷、太子还有三爷这是约好的吗? 最关键的是,他也要给老三留颜面,到底老三如今是郡王了,若是他处置了荣妃,岂非叫老三跟着跌脸? 可是结果呢? 他这个皇阿玛一门心思为老三着想,老三倒好,竟然在章佳氏孝期不满百日就剃头!这是公然不顾孝道了。 他是个什么意思? 是觉得荣妃受了委屈,所以他这个做儿子的要为荣妃出口恶气,还是对他这个皇阿玛的决策有异议、心生怨怼? 如今就明目张胆不孝不尊庶母,是不是往后也敢不孝不敬他这个皇阿玛? 万岁爷哪儿有不气的? 要不是当时太子跟老大闹得乌眼鸡似的,皇子里头实在不能再出大的岔子,万岁爷只怕当时能给三爷来个一撸到底。 贝勒爷还嫌刺心?重回光头阿哥想必就老实了。 万岁爷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小几,一边继续拿起毛笔批折子,一边道:“既是伤了脚,就让他老实养着,没事儿少出门。” “是,奴才遵命。”小瑞子躬身道,正要退下,就听着身后又传来万岁爷的声音。 “去取一罐活血逐瘀丸给送过去。” 活血逐瘀丸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三爷家里头还能没有? 万岁爷却偏偏让他给三爷送过去,这哪儿是送活血逐瘀丸啊,这明摆摆送的是万岁爷的记挂。 看来万岁爷到底还是心疼三爷的。 “是,奴才遵命。”小瑞子领命退下。 小瑞子走后没多久,又有个小太监朝这边走来,梁九功看着那急匆匆的脚步,不由蹙了蹙眉。 这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梁九功暗暗瞥了一眼万岁爷,然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怎么了?”梁九功问。 那小太监一脸紧张,忙不迭躬身道:“启禀公公,方才毓庆宫的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突然风寒,甫一回了毓庆宫,人就昏过去了。” 太子殿下着了风寒? 方才在朝堂上瞧着倒还是好好儿的,怎得这一下了早朝倒是突然就病倒了? 啧,也是够巧的,索额图前脚被万岁爷允准辞官,太子后脚就病了,说是着了风寒,可到底真是如此,还是故意为之?抑或是……被万岁爷给气病的? “太医已经过去了吗?”梁九功问。 “是,太医已经过去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梁九功摆摆手,让那小太监退了下去,然后自己进去跟万岁爷禀报了太子病了的事儿。 “突然风寒?”万岁爷闻言就是一声嗤笑,“既是如此,就好生养着,养病期间就不用再操心政事了。” 梁九功以为万岁爷会生气,不想万岁爷的语气还算平和。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道。 “你亲自去知会徐元梦一声,暂时就不要去给太子上课了,毕竟太子养病要紧。”万岁爷又轻描淡写道。 还是平和的语气,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起伏,说这话的时候万岁爷连头都不抬,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折子上。 但是梁九功就是知道,万岁爷这是动气了。 太子殿下也是的,都已然装了这么长时间的乖了,怎么就不继续装下去?简直就是功亏一篑嘛。 “是,奴才遵命。”梁九功躬身退下。 才从毓庆宫回来,还没进大殿呢,结果就在门口,听到里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顿时梁九功就吓了一跳。 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谁在里头?”梁九功赶紧叫来了一旁守门的小太监询问。 小太监压低声音跟梁九功道:“回公公的话,方才太医院来人禀报,说是直郡王昨夜借酒消愁、酒醉伤身,怕是要养上一阵子呢,太医走后,万岁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发火了。” 梁九功:“……” 所以,大爷、太子还有三爷这是约好的吗? 要不怎么专门挑在这一天? 听着里面的动静,梁九功都觉得头皮发麻,这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想进去,万岁爷再生儿子的气,也不会要了儿子的性命,可是他们这起子奴才的性命可就太不值钱。 可再不情愿,梁九功可到底还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第640章 竟是一损俱损 甫一进门,就瞧着被扔了满地的折子,梁九功默默叹了口气儿,万岁爷这还是头一次气到摔折子。 梁九功沏了一杯莲心茶恭恭敬敬端到万岁爷面前,一边躬身道:“万岁爷您先喝杯茶去去火,切莫气坏了身子。” 万岁爷哪儿有喝茶的心思?一把推开梁九功的手。 “咚!” 梁九功手一松,顿时茶杯落在地上,得亏殿中铺着厚重的地毯,茶杯倒是没有摔破,只是茶水免不了沾湿了相近的几道折子。 梁九功大惊,一边慌忙说着“万岁爷息怒”,一边忙得捡起折子,小心擦拭干净。 老祖宗的规矩,朝臣的折子是断断不许损坏的。 这折子倒是没有损坏,只是难免被茶水弄脏了,待发回到官员手里,人家不定怎么胡思乱想、惶惶不可终日呢。 万岁爷看着梁九功跪在地上仔仔细细将折子擦干净,然后又一本一本捡起来,小心翼翼重新叠放好再放回小几上,半晌,口中溢出一声沉闷又疲惫的叹息。 都道是先君臣后父子,可是他的这些子好儿子,哪个又是打心底儿把他当成万岁爷恭恭敬敬侍奉效忠? 一个个的,只盼着把他气死! 老三在庶母孝期剪头! 太子因为索额图跟他置气,就差没有当着文武百官跟他叫板了! 还有老大…… 元宵节借酒消愁、酒醉伤身! 他到底要消什么愁?摆出这一副可怜兮兮丧家犬的架势给谁看! 是打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这个皇阿玛把儿子给逼成这副要死不活的德行吗? 之前因为老大在盛京病了一回,他都忍着没有处置老大,到底是自己的大儿子,而且这回自己也的确利用了老大来试探太子,万岁爷对大爷,除了失望生气之外,难道就没有一丝丝愧疚? 他这个人高马大、眼瞅着都要三十岁的大儿子难得跟他示回弱,万岁爷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到底也是个疼儿子的。 所以,治理永定河的差事,原本万岁爷只想着让老四一个人担着,可到底是把老大给塞了进去,为的就是弥补老大,期间万岁爷的赏赐也没断过。 可结果呢? 老大就是这样领情的? 这是还嫌他给的不够?还要一味儿装可怜博他这个皇阿玛的同情? 然后呢?老大到底还想从他手里获取什么? 非要他废了太子再亲手把老大扶上太子之位,老大才算满意? 才不用再继续借酒浇愁? “放肆!真真是放肆!”万岁爷越想越气,重重拍着桌子,“个个都放肆!” 梁九功眼瞅着又惊又怕,他是不敢再劝万岁爷了,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恨不得整张脸都贴在地毯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才飘来万岁爷的声音。 “传朕旨意,既是直郡王病了需要将养,那自然就不方便在去永定河边吹凉风了,自今日此,四贝勒全权负责治理永定河相关事宜。” 梁九功忙不迭道:“是,奴才遵命。” “还有,吩咐太医院,好生给太子还有直郡王医治,就算是病好了,也要好生调养,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郡王,身子自然金贵,一点儿岔子都出不得,让太医院至少照着半年功夫给仔细调养,他们养病要紧,这期间只管在家安生养好身子,就不必来谢恩了。” 梁九功一惊,万岁爷字字句句都是在关心太子跟直郡王,但是话却说的再明白不过,就是要让太子跟直郡王闭门思过半年…… 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有万岁爷的这道旨意在,不管是太子还是直郡王,这半年不但见不到万岁爷也不会接触到任何差事,哪怕如今手头上还有的差事都要暂停下来。 太子跟直郡王一向斗得难分难舍,不过有万岁爷在中间调和敲打,明面上到底也没出过大乱子,暗中各有胜负,可这回,竟是一损俱损了呢。 “是,奴才遵命。” 梁九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 九爷是正月二十八的婚期,四爷二十七日下午匆匆回来,在前院歇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要跟福晋一道出门,入宫参加九爷的婚礼。 福晋起了个大早,简单地喝了一盅燕窝吃了两块糕点,然后就坐在梳妆台前开始了漫长繁复装扮,这是每次入宫都不可或缺的流程。 梳妆进行到一半,外头就有一阵嘈杂传了进来,期间好似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这时候天儿都还没亮呢,是谁这一大清早在正院嚎丧? 第641章 胡闹! 而且大阿哥这会儿还在睡呢,只怕要被吵醒呢。 王全子是死了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也不知道拦着? 福晋自是不悦,兀自对着镜子笔直坐着,一边吩咐碧乔道:“去瞧瞧谁在胡闹?让王全子赶紧处置了。” “是,”碧乔忙不迭福身退下,然后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带着些许意外,行至福晋跟前福身道,“启禀福晋,是武格格,她吵着要见您,王公公拦着不让她进来,她就在门口哭闹不休。” 武格格? 福晋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过来,瞥了一眼灰蒙蒙的窗子,然后缓声道:“是因为她额娘过身的事儿?” 昨儿傍晚,武格格的娘家来贝勒府报丧,武格格的额娘过身了。 福晋没有瞒着武格格,让王全子去知会了武格格,结果武格格甫一得了消息,人就昏过去了。 这是一早醒转过来,然后就迫不及待来她这儿闹起来了? 碧乔应声道:“是,武格格说……想求福晋恩准她回去为……她额娘奔丧。” “胡闹!”福晋顿时眉头蹙起,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她一个格格,是能抛头露面出门的?她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牵累整个贝勒府都因为她跌脸?真真是昏了头了!胡闹!” 可不是胡闹嘛。 别说是进了天家的门,便就是正经人家的妾室,哪儿有能抛头露面在外头招摇的? 就算是外出随行伺候主子爷,宋格格武格格她们也是要安生待着,没有主子爷的吩咐,谁又敢多走半步? 妾室们说白了就是主子爷的奴才,要是妾室们个个都能抛头露面,岂非乱套? 从来就没有妾身回家奔丧这么一说。 李嬷嬷也一个劲儿摇头:“武格格着实不像话。” 按照规矩,格格家里出了丧事,贝勒府自然会派人出面吊唁,通常出面的就是贝勒府的司仪长,也就是顾俨。 武格格额娘是昨儿过的身,顾俨也是得了消息就登门吊唁的,不仅吊唁,还送去贝勒爷的赏赐,这赏赐是比照武格格三年的份例,这数目也不算少了,武家人自是感恩戴德。 武格格再不得宠,在这种事儿上贝勒府也不会含糊,不仅仅是为了武格格的脸面,也是贝勒府的脸面。 这事儿按说就已经圆满结束了,可武格格如今竟然又闹了起来,而且今儿四爷可是在府上的,此刻正准备着入宫参加九爷的婚事呢,要是武格格胡闹的事儿传到了四爷耳中,武格格能落什么好? 指不定连福晋都会被武格格连累,被四爷认定是管家不严呢! 李嬷嬷就要出去亲自给武格格上一课,却被福晋给拦住了。 “算了,到底是没了额娘,也是可怜,”福晋叹了口气儿,然后吩咐李嬷嬷,“让王全子把人好生给劝回去就是了。” 打量着福晋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李嬷嬷一怔,福晋这是由人及己,想起……已逝的老爷了? 是了。 老爷当年虽然偏宠妾室,让老夫人吃了不少苦,但是老爷对福晋的疼爱却不是假的。 到底福晋是老爷膝下唯一的掌上明珠呢,当年也是老夫人诞下福晋之后,老爷才渐渐回心转意,老夫人也才总算有机会收回管家权。 要不然老夫人怎么如此看重疼爱福晋呢?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应声道,当下退了下去。 福晋的确是想起了早逝的阿玛,纵使从额娘口中得知了阿玛不算光彩的一面,但是却没有影响福晋对阿玛的崇拜怀念。 没有阿玛,哪儿来的他们一家子如今的荣耀? 三哥富存如今的爵位还不是承袭阿玛来的? 没有阿玛,她能成为如今的四福晋? 一家子的荣耀、儿女的锦绣前程,那都是阿玛当年出生入死、用战功给挣来的。 这不是额娘三言两语的不满能够抹杀的。 反倒是那回老夫人走后,福晋渐渐回过味儿来,心里对老夫人多少就有了埋怨,到底是自己的阿玛啊,就算是与额娘心有龃龉、夫妻不睦,额娘也不该将这些不堪的过往说与自己听。 对阿玛毫不留情的指责和攻讦,又何尝不是在往她这个做女儿的心里插刀? 福晋打定主意,自己跟四爷即便再有嫌隙,日后她也绝不会在大阿哥面前说四爷一句不是。 愣了半天的神,福晋回过神来,碧瑶已经为她梳妆好了,而外头已经没有了哭闹声,恢复了一派寂静。 第642章 福晋心软就心软吧 “福晋,该出门了,”李嬷嬷提醒道,“主子爷定是在前院儿等着福晋一道出门呢。” 福晋站起身,碧瑶碧乔又赶紧前后检查了一圈,确定妆造没有任何问题,福晋才抬脚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跟李嬷嬷道:“明儿嬷嬷去给武格格送些子补品衣料过去吧。” 给武格格送补品衣料? 福晋这是瞧着武格格可怜,所以心软了,打算……拉扯一把武格格? 因着被武格格骑驴看唱本的做派给恶心的够呛,过去的一年,福晋好好儿教了武格格做人,武格格也的确安分老实了不少,要不福晋也不会又安排武格格随行伺候四爷。 只是武格格实在不争气,那么长的时间愣是没有捞到一次伺候四爷的机会,福晋嫌她没用,待那之后,就懒得再过问武格格了。 至于武格格日子过得如何,关她什么事儿,她又从来没有克扣武格格份例,更加没有欺凌过武格格,况且武格格自己不也从来没有禀报过任何不妥? 对于武格格的遭遇,福晋没有任何愧疚可言。 既是福晋都懒得提起武格格,李嬷嬷他们当然也不会在福晋跟前提起,但是现在,福晋却吩咐给武格格送补品跟衣料过去,而且还点名让李嬷嬷送过去。 那明儿李嬷嬷这赏赐一送过去,后院儿里的人谁不知道福晋这是对武格格改了态度?武格格往后的日子自然就能得到改善。 毕竟谁都不傻,自然不会违拗福晋这个当家主母,就像一年前,福晋这边甫一对武格格改了态度、又罚了武格格给大阿哥抄经文,后院儿的一众下人便就见微知着,谁还敢对武格格好? 宋格格素来只知道关门过日子,侧福晋明哲保身,这贝勒府的后宅吹什么风,还不是福晋说了算?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道。 福晋心软就心软吧,虽然武格格实在无用至极,往后也不指望她能帮衬福晋,但是福晋善待武格格,好歹能落个贤惠仁善的好名声。 这也不算没有收获了。 当下,李嬷嬷扶着福晋,朝前院儿走去。 …… 比起别的皇子大婚,九爷的婚礼明显就冷清了不少。 直郡王、太子殿下双双养病,不能亲临观礼,连负责九爷婚礼筹备工作的三爷也因为扭伤了脚,到现在走路都不利索,也因此缺了席。 排行前三的皇子一股脑儿地缺了席,九爷的婚礼可不就显得冷清了嘛。 面对着接二连三的礼到人不到,九爷的脸色可就不大怎么好看了。 怎么的? 他这个弟弟成亲的大日子,三个兄长竟没有一个肯前来捧场的? 而且还个个都称病! 大哥那算什么病?从去年在盛京的时候就嚷嚷着身子不爽,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还没好? 就算是生娃也早该出月子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前几天八哥还去庄子里头见过一回大哥,回来的时候,八哥身上还沾着酒味儿呢,哪儿来的酒味儿? 还不是跟大哥喝的? 要是身子真病得不得了,大哥还敢喝酒? 大哥明摆摆身子无恙,他就是故意不肯回来参加他的婚礼! 还有太子殿下,旁的皇子成亲,哪回太子殿下没露脸?怎么到他这里就不肯了? 就算太子是身子真有不爽,可从毓庆宫到阿哥所才几步路?嫌走道儿累,不是还有轿子? 他这个弟弟就这么不值钱?压根儿不值得太子殿下挪动这几步玉趾? 不肯来就直说,哪儿来的那么些子借口! 还有三哥…… 什么脚扭了来不了?说白了,还不就是嫌他丢人! 是,他确实丢人,连累了三哥这个连襟一道跟他丢了人,但是三哥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 在庶母孝期公然剃发,气得皇阿玛好悬没当场吐血! 这个不忠不孝玩意儿,不来才好! 他才不稀罕! 九爷真是气得肝儿疼,不过好在万岁爷允了宜妃娘娘亲自到场,虽然就只是稍稍坐了坐,茶都没喝几口,宜妃娘娘便就回宫了,但好歹九爷的面色算是好看了那么一丁点儿。 排行前三的皇子齐刷刷缺席,在场的皇子,就属四爷最大,再加上五爷这个九爷的亲哥哥,两个人少不得就成了众人敬酒的焦点,倒是九爷这个新郎官没喝多少酒,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额娘宜妃跟五哥之前都耳提面命过,让他务必少喝,决不许婚礼出任何岔子。 挨了二十板子的惨痛教训还犹在眼前,九爷也比从前乖巧听话不少,这酒也是能不喝就不喝。 得亏五爷是个海量,但凡有人来给九爷敬酒,五爷就豪迈地替九爷给挡下了。 第643章 九弟,你这是跟八哥生分了? 五哥对他可真好,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呢,看着不远处正与人喝的起劲儿的五爷,九爷心中不无感动。 “九弟。” 九爷正出神呢,身边就多了个人,九爷一扭头,就对上了八爷那张春风拂面的脸,九爷下意识地冲八爷笑了,旋即脑中蓦地涌起五爷之前说的话—— “我承认,我没有老八的脑瓜子好使,但是老九你要记得,这世上只有我跟额娘对你不求回报,老八再亲,这忙也不是白帮的,日后这么大的人情,你能不还?” 九爷当时不以为然,但五爷这话说的发自肺腑,九爷自然就不能不顾亲哥哥的感受,借着养伤的由头,九爷已经挺长时间,没有跟八爷见过面儿了。 今时今日,在自己的婚宴之上见到八爷,九爷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陌生,连眼神都下意识地回避跟八爷接触。 “八哥好。”九爷忙起身客客气气冲八爷抱拳行礼。 八爷一向随和,在行礼这事儿上并不计较,九爷跟八爷一向交好,原也没有这么外道过。 八爷似是没有察觉到九爷这过分的客气,一把扯着九爷坐下,然后伸手亲自斟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九爷,一边拍着九爷的胳膊,含笑道:“一眨眼你也成婚了,来,八哥敬你一杯。” “弟弟不敢!”九爷忙得双手接过酒杯,复又起身,率先一口气干了。 八爷放下酒杯,仰着头打量着九爷,眼神多了一丝玩味儿:“九弟,你这是跟八哥生分了?” 九爷一怔,旋即忙不迭拨浪鼓似的摇头:“八哥这是哪儿的话?弟弟跟谁生分都不会跟八哥生分的。” “这就好,”八爷再度伸手扯着九爷坐下,抿了口酒,然后含笑跟九爷道,“我还以为是这程子太忙的缘故,都没功夫过问你的婚礼,你小子才会心生不满呢。” “八哥说笑了,弟弟都多大的人了,怎会那般不懂事?”九爷忙摇摇头,一边取来酒壶,给八爷续上了酒,一边赶紧岔开话题,“一开年,自是处处繁忙,八哥如今管着广善库,自然不比从前闲适。” 八爷叹了口气儿,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程子实在忙得厉害,裕王叔身子不大好,如今广善库事无巨细都得我盯着,年前那会子要忙着收账盘点,这还没过几天,又得忙着放银子的事儿,只怕还得忙上好一阵儿呢,今儿还是沾了你大婚的光,八哥才总算偷得浮生半日闲呢。” 一边说着,八爷一边端起酒盅,含笑跟九爷道:“来,九弟,咱哥俩儿喝一盅。” 八爷的酒盅都端起来了,九爷却一副魂游天外的架势,还是八爷又喊了一声“九弟”,九爷才回过神来,忙得端起了面前的酒盅,与八爷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八哥……”放下酒杯,再开口的时候,九爷语气就有些含糊了,“您刚才说如今正忙着……放银子的事儿?” 八爷点点头:“可不嘛,年头放银子,年尾收,这就是广善库的规矩。” 不止是广善库的规矩,这也是公库的规矩,只是广善库的月息要比公库低一半,自然有资格借贷的部门及官吏、旗丁更希望能跟广善库搭上关系,顺利借贷,所以广善库一向是炙手可热。 所以整个过年期间,别的皇子都难得过了个清闲年,倒是八爷异常忙碌,他说偷得浮生半日闲这话并不假。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八爷提起放银子的事儿,九爷的心跳就陡然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地抿了抿唇,然后拎起酒壶,一边给八爷斟酒,一边小声跟八爷道:“八哥,都是哪些人找广善库借贷银子?” 八爷抿了口酒,然后慢条斯理道:“这可就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地哪儿数得清?你要是感兴趣,改日去找我,到时候我好好儿给你说道说道。” 九爷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还在接受敬酒、脸都喝得通红的五爷,稍稍顿了顿,九爷到底还是收回了视线,跟八爷点了点头:“是,等八哥哪日得闲了,弟弟再去请教。” 八爷笑着点点头,兀自一脸和煦:“成,就这么说定了。” …… 维珍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琵琶声了。 具体有多久呢? 自从那年四爷从塞外回京,在家宴之上勒令武格格不许再弹琵琶之后,她就再没有听到过了。 当时,小西瓜还在她的肚子里呢,如今小西瓜两周岁的生辰都已经过去了。 这一大早的,冷不丁地听到琵琶声,维珍还道是自己幻听了,可是那股子隐隐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耳畔挥之不去。 “是有人在弹琵琶吗?”维珍忍不住问道。 第644章 正月十三那晚 茯苓点点头,道:“启禀主子,是武格格在弹琵琶。” 一旁的女贞还补了一句:“从半个多时辰前就开始弹了。” 维珍看着外面的天光,默默叹了口气儿,弹了那么长时间,手指头怕不得又弹破? 而且…… 原来琵琶也能弹出这么苦涩的声音,都跟二胡不相上下了。 女贞不知道之前的事儿,听着琵琶声,脸上带着好奇:“这武格格还会弹琵琶呢,从前可没有听她弹过。” 茯苓撇撇嘴,心说从前武格格琵琶弹得可勤了,恨不得一日三遍就在主子耳边弹,比那成天“嗡嗡嗡”的马蜂还要烦人。 维珍抿了口茶,吩咐茯苓道:“去瞧瞧怎么一回事儿。” 四爷之前明确下过令,不许武格格弹琵琶,武格格如今不单单弹了琵琶,而且还大有不管不顾的架势。 得亏福晋今天随着四爷入宫参加九爷的婚礼了,要不然这会儿武格格怕就已经被福晋给处置了,可就算福晋这会儿不在家,等福晋回来了,武格格又能落的什么好? 多少只耳朵可都听见了,福晋若是不处置,岂非要落个管家不严的名声? 哎!也不知武格格是受了什么刺激。 就算是实在手痒想弹琵琶,关起门来小声弹弹也就是了,何必搞得人尽皆知。 “是,奴婢遵命。”当下甘草就退了下去。 “女贞,你去趟前院,吩咐宋师傅炖一道松茸鸽子汤。”维珍吩咐道。 今儿是九爷的婚宴,四爷肯定又不能少喝,自然得提早备下养胃汤。 “是,奴婢遵命。” 女贞领命退下,维珍继续编着手里的络子,这是前几天她跟肖嬷嬷新学来的,前面编出的几个络子实在不能让维珍满意,手中的这个,瞧着倒还算顺眼。 待手中的络子总算成型,不待维珍欣赏一番,就听着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维珍一抬头,就瞧着茯苓匆匆走了进来。 “可打听清楚了?”维珍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手里的络子,一边随口问道。 “启禀主子,”茯苓的声音难得多了几分严肃,“武格格的额娘昨儿过身了。” 维珍一怔,抬起头,想问武格格怎么不回家奔丧,反倒是琵琶弹个没完没了,可话才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妾室又哪儿有回家奔丧的资格? 别说是武格格了,哪怕是换做她这个已然上了皇家玉牒的侧福晋,四爷要是不点头,她平时也是不能出门的。 “奴婢听闻,武格格一早去正院见福晋,求着要回家为额娘奔丧,但是……但是哪儿有这样的规矩?福晋自然是不能应允了,当时就吩咐人把武格格给送了回去。” “原以为武格格闹过这一场也就算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后来武格格就、就突然弹起了琵琶,然后就一直……” 一直弹到现在都没停。 茯苓一向是最不喜欢武格格,平时没少在心里嘀咕武格格,可是这个时候却免不了为武格格担心。 武格格这定是伤心过度、受了刺激,所以这才不管不顾地弹琵琶,等主子爷跟福晋回来,武格格怕是……怕是要遭殃了呢。 换做从前,武格格遭殃,茯苓怕是要乐得一蹦三尺高,但是这会子,茯苓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为武格格担心起来。 丧母之痛,生而为人,都能理解。 说罢半晌,也不见维珍回话,茯苓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着维珍,然后就看着维珍正坐着发呆。 主子这是在想什么呢?跟……武格格有关吗? 说起来,这程子,他们院儿跟武格格的那边的往来,其实也不算少了,尤其是跟从前两不相干的情况相比,先是除夕夜,武格格腹痛难忍,主子亲自登门探望,还请了高郎中来给武格格诊脉医治。 武格格缺的几味儿药材也是主子一直暗中提供的,再加上他们给武格格送去的那些子炭,到底是让武格格熬过了一年中最天寒地冻的时候。 后来,武格格身子好些了之后,就来给主子谢恩,瞧着如今的做派,武格格倒是比从前沉稳安分了不少。 是哪天来着?对了,是…… 正月十三那晚。 为什么茯苓会记得那么清楚呢?因为第二天就是二阿哥的生辰宴呀。 当时武格格也是夤夜而来,明显显地是不敢得罪福晋,这一点茯苓倒是能够理解的,武格格这是被磋磨怕了嘛。 只是让茯苓一直想不明白的是,那晚武格格为什么是……抱着琵琶来的? 当时武格格说有话想单独跟主子说,主子也就吩咐她们退下了。 所以后来武格格究竟跟主子都说了些什么,茯苓她们一无所知,她们只知道,武格格期间并没有弹琵琶。 怎么抱着来的,后来又怎么抱着走的。 第645章 她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所以…… 武格格那晚究竟为什么要抱着琵琶来呢? 茯苓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其实维珍当时冷不丁地看着武格格抱着琵琶进来,人也是懵的。 她还以为武格格是因为治病的事儿,过来跟她道谢的。 虽然帮武格格只是顺手的事儿,维珍也不欲跟她有更多的接触,但这天寒冬的,她到底不好叫人吃闭门羹,就想着请人进来喝杯热茶,再寒暄两句,然后就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她却哪里想到武格格竟是抱着琵琶来的。 怎么得? 武格格这是打算为她弹奏一曲,以此作为答谢的吗? 可是武格格但凡不是个失心疯的,就绝对不可能想出这么个答谢的法子吧?一开始她们做邻居的时候,是怎么结下梁子的? 可不就是因为弹琵琶。 也就两年半的功夫,武格格比她还小三岁,不至于记性这么差的吧? 待茯苓她们一众侍婢退下之后,武格格才总算给维珍解了惑。 “妾身听闻,因着庆贺二阿哥的生辰还有三阿哥的百日,主子爷这次请了戏班来府上唱戏。”武格格抱着琵琶坐在维珍对面,看着维珍道。 这怎么又扯到戏班的头上来了? 维珍不明就里,却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戏班昨儿就已经入府了,等明儿开唱了,你也点一折爱听的,对了,不知武格格都爱听哪出戏?” 所以,这……这请戏班唱戏又管你什么事儿? 你这大半夜抱琵琶过来唱的又是哪一出? “妾身……妾身平时并不爱听戏,”在维珍疑惑的注视下,武格格硬着头皮,艰难地开口,“不过侧福晋若是不嫌弃的话,妾身到时候愿为侧福晋弹奏助兴。” 弹奏助兴? 跟戏班一样,在一众宾客面前演奏助兴? 维珍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不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啊,为什么武格格会愿意跟戏子一样为客人演奏助兴? 不是维珍看不起戏子,后世的演员歌手明星是个什么地位?但凡有点儿名气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热门的歌手开个演唱会,歌迷们个个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抢票。 可这时候的戏子压根儿就不能比的,他们是扎扎实实的下九流。 武格格就算是妾,那也是四爷的妾,就算演奏助兴也该是为博四爷欢心,哪儿有大庭广众之下为旁人弹奏助兴的道理?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脑子昏头同意了,让武格格当众弹奏,以娱宾客,福晋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四爷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武格格自然是跌了贝勒府的颜面,自然要受处置的,那她这个点头允准的侧福晋就没有责任吗?四爷就算再偏心她,也不可能不动气。 所以,武格格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她帮武格格治病,的确是不图回报,但是武格格也不能反过来害她啊。 维珍怎么想怎么觉得武格格不是失心疯了,就是一门心思想着要害她,但是打量着武格格死死抱着琵琶、骨瘦如柴的手,还有蓄满泪水、卑微哀求的一双眼,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是误会了武格格。 “噗通!” 武格格蓦地跪倒在维珍面前,再开口就带着压抑的哭腔了。 “侧福晋,您就让妾身弹吧!”武格格哀求道,泪水夺眶而出,顿时脸上潮湿一片,“妾身……妾身从前错得着实厉害,合该丢人现眼,侧福晋,求您……求您给妾身一个机会吧,妾身……真的知错了……” 维珍这才明白。 武格格这是想投到自己麾下,所以在小西瓜的生辰宴、小丸子的百日宴上,像戏子一样为她这个侧福晋弹奏助兴,当众服软,这是武格格能想到的最大的诚意。 是了,从前就是因为弹琵琶,武格格才得罪的维珍,后来武格格不是没有后悔,不是没有想着投靠维珍,却总是被维珍轻描淡写带过去,武格格自然而然就会认为,维珍这还是记恨从前的事儿,还是没能消气。 那怎么才能让维珍消气呢? 把自己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匍匐在维珍面前,这是武格格能想到的最大的诚意。 所以,她抱着琵琶来见维珍。 自己最心爱、额娘传给她的琵琶,曾经作为她门面、武器的琵琶,被当做屈辱笑话、束之高阁两年半的琵琶。 曾经只要琵琶抱在怀里,她就开心就自信,但是此刻,还是怀抱着琵琶,武格格只觉得心碎成一片。 她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第646章 三两还不够 维珍看着抱着琵琶小声啜泣的武格格,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上了,闷得厉害。 顿了顿,她上前扶起武格格,递去帕子,待武格格情绪总算平复之后,维珍才开口:“我不能答应你。” 不管是武格格提出的当众演奏的请求,还是武格格要投入她麾下的愿望,她都不能答应。 招揽一个武格格,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实质好处,反倒会一定招来福晋的憎恶和针对。 从前,她不是没有被福晋明里暗里针对过,其间辛苦、提心吊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自从成了侧福晋,情况才有好转,福晋明显收敛了很多,如今她们处于相安无事、互不搅扰的状态。 这样平衡、平静的局面,维珍心里是比较满意的,让她主动打破,尤其还是为了武格格,维珍是不肯的。 虽然武格格的确可怜。 算她冷血也好,自私也罢,但是武格格的困境与苦难,并不是她带来的,她没有义务对武格格的人生负责。 似乎是一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武格格的反应还算得上是平和,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武格格抱着琵琶再度起身,冲维珍福身下拜。 “大半夜地还过来搅扰侧福晋,是妾身唐突了,还望侧福晋莫放在心上,”武格格道,然后武格格将琵琶放在鼓凳上,双膝跪地,“还未当面谢过侧福晋救命之恩,请侧福晋受妾身一拜。” 维珍忙起身去扶武格格,可武格格还是坚持给维珍磕了头,然后就起身抱着琵琶走了。 维珍看着地毯上两滴洇湿,半晌回不过神来。 …… “主子。” 维珍回过神来,就瞧着女贞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一边从食盒里面取出一碟子芋头糕,还有一碟子的千层酥,一边跟维珍道。 “主子,这是宋师傅将将做好的,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芋头糕跟千层酥都是维珍平时爱吃的,宋师傅时常会做好叫人送过来。 维珍看着碟子里精致的糕点,没什么胃口,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们两个端下去,趁热吃吧。”维珍跟茯苓、女贞道。 “谢主子。” 茯苓上前把两盘子点心给端了下去,倒是女贞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怎么不去吃糕点?”维珍问道。 女贞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维珍放下茶杯,缓声道:“有什么就尽管说。” “是,奴婢遵命,”女贞这才总算开口,小声跟维珍道,“奴婢方才从前院回来,路过后院儿膳房的时候,赶着里头的粗做婆子正在嚼舌根儿,奴婢就听了一耳朵。” “说是武格格一早派佳音去膳房取材料做四色果子,小桂子不肯给,后来佳音又回去取了三两银子,小桂子才总算肯给了些子材料。” 京师的规矩,父母过世,出阁的女儿是要做四色果子灵前供奉的。 女贞这话一出,维珍的面色就不大好看了,沉着脸问:“然后呢?” “后来武格格做好了四色果子,又让人送去膳房给炸出来,可是小桂子却又讨要银子,说什么材料是材料,炸四色果子费油所以还要另外付银子,一张口,就又要三两。” “但是……但是这回佳音掏不出银子,求了小桂子半天,小桂子也死活不松口,后来没有办法,佳音就只能端着没炸的四色果子,又回去了,武格格兴许就是受了这刺激,才开始没完没了弹琵琶。” “膳房那边真是……太欺负人了。” 女贞嘟囔道。 她不是贝勒府原本的奴婢,对武格格跟维珍的过往并不了解,就是觉得膳房、小桂子他们太欺负人了。 平时就经常借故敲武格格的银子,这也就罢了,谁叫主子爷跟福晋都不喜武格格,拜高踩低这事儿,哪儿哪儿不是? 但是这回不同,人家武格格的额娘过身了,不能回家奔丧,也就只能做点四色果子叫人送回去灵前供奉,勉强尽一尽孝心,但小桂子这个时候,却还一门心思敲人家银子。 而且,还变本加厉! 两斤面、半碗馅儿,还有一小把糖,能值三两银子? 三两还不够呢,炸果子还得三两! 女贞真是气得够呛。 不单单是女贞,维珍也是实在忍不了,当下就沉着脸吩咐道:“你这就去一趟武格格院儿,去把武格格做的四色果子送到前院儿,让宋师傅给炸出来装好,叫小连子给武格格娘家送过去。” 第647章 值得 “是,奴婢遵命。”女贞顿觉神清气爽,当下就忙不迭退了下去。 女贞前脚走,后脚肖嬷嬷就来了,打量着维珍的面色,就知道维珍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肖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行至维珍面前:“主子,您到底是打算要帮武格格?” 维珍沉着脸道:“膳房实在荒唐胡来,既是福晋不在家,我管一管也是应该的,没得叫人以为四贝勒府不成体统。” 维珍这话不错,家里出了乱子,若是福晋不在的话,她这个侧福晋的确是要出面管一管的,只是…… 膳房荒唐胡来是今儿才开始的? 福晋从前就压根儿不知道膳房胡来?不知道武格格被膳房敲了那许多银子去? 人家就乐意看着武格格被磋磨欺凌,膳房的人又不傻,做什么还不都讲究个投其所好? 如今维珍这一插手,福晋会怎么想? 自然会觉得维珍这是故意的,就是要趁机收拢武格格,仗着四爷的偏宠、膝下的三个孩子,要跟自己叫板呢! 不论是在后宫还是后宅,明哲保身总归不是错。 安生日子才过多久?肖嬷嬷是真不希望维珍又被福晋针对。 肖嬷嬷一脸担心,顿了顿,才又语重心长道:“主子,为了武格格,不值得。” 肖嬷嬷这话发自肺腑,就算真的到了主子不可避免跟福晋起冲突、打擂的那天,也不该是因为个武格格。 在肖嬷嬷看来真是特别不值当,而从前维珍也是这样想的。 她真的不想干涉任何人的人生,毕竟在这里,她连自己的人生都把握不住,又有什么本事、多大的能耐,去插手别人的人生? 别说是她,哪怕是四爷、其他一干皇子,个个都能稳稳掌握自己的人生吗? 所以,奴才盼着能出头,小妾盼着能得宠,皇子们又有哪个不想一步登天? 谁不想活得自在?谁不想活成个人样儿?谁不想冲出层层桎梏、痛痛快快喘口气儿? 可如果没那个本事,你最好就是老老实实关起门来过日子。 各人自扫门前雪,谁管他人瓦上霜?这话听着就自私凉薄,但是却又何尝不是此处的生存之道? 她知道,这些她通通都知道,但是这个时候,她就是受不了,不仅受不了,她还出离愤怒。 都道是养儿防老,她这个闺女……爸爸妈妈算是白养了。 相隔三百多年,她的孝心注定这辈子都回馈不了爸爸妈妈。 但是武格格呢? 武格格的家就在京师,可能就跟四爷府隔了几条街,这又不是中间隔了条银河,武格格这个做妾的不能回去给额娘奔丧本就很惨了,怎么连对额娘这辈子最后能尽的那么一点儿孝心,怎么就送不到? 怎么就这么难? 她真是受不了! “值得,”半晌,维珍道,语气坚定,“值得的。” …… 太子、大爷、三爷,齐刷刷缺席九爷的婚宴,四爷这个在场最年长的皇子,免不了少喝,待傍晚回来的时候,四爷是被苏培盛扶着下的马车。 “主子爷,您小心脚下。”苏培盛扶着四爷小心翼翼进了前院儿。 “珍珍……”四爷口中含糊唤着,目光落在苏培盛的脸上,半晌才皱起眉头,一脸嫌弃道,“怎、怎么又是你?” 苏培盛:“……” 对啊,怎么又是我? 不光光今天是我,明天是我,后天还是我! 就问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盘丝洞洞主再好,也不能见天陪着您,您再嫌弃俺老苏,还不是得俺老苏时时伺候着! 这种场面经历多了,苏谙达表示轻松拿捏,根本就不会伤到一分一毫! “主子爷要是想见侧福晋,奴才这就叫人去请。”苏培盛道。 “赶、赶紧地!”四爷旋即摆摆手,继续嘟囔道,“瞅着你就眼烦!” 苏培盛:“……” 啊啊啊! 不行,他还是受不了! 他还是被伤到了! 方才席间五爷就不该给主子爷挡下最后那两杯酒,就该让主子爷喝下,然后彻底醉倒! 醉倒了就不会想起盘丝洞洞主了!也不会嫌弃他这个任劳任怨的苏谙达了! 苏谙达憋屈地咽下满嘴的老血,然后继续小心翼翼扶着四爷进了房,把人扶到软榻上坐下,一边吩咐小连子去请维珍,一边又给四爷斟茶。 “主子爷,您喝口茶缓缓。”苏培盛道。 第648章 人家侧福晋,也不是只有……盘丝洞洞主的本事哈 四爷一个劲儿摇头,不肯喝,苏培盛也没有办法,只得将茶先放下,然后又去吩咐人准备洗澡水,一进一出的功夫,苏培盛已经知道了白天的事儿,一时间心情就很复杂。 一则是,后院儿的膳房实在不像话。 武格格再怎么不受宠,到底也是主子爷的格格,竟然被小桂子那个畜生敲了那么些银子。 很有可能,武格格现在怕是身无分文了,要不然平时都能忍着给小桂子送银子,到了炸四色果子这么要紧的关头就舍不得掏银子了? 二则是,福晋……也着实不像话。 武格格是被头一天敲银子的吗? 膳房这么对待武格格,别处又能好到哪儿去? 这些福晋竟然难道都不知道? 福晋是没有管家御下的本事,还根本就是纵容? 若不是侧福晋今天出手帮了武格格,武格格若是一时想不开,竟愤而自尽,那主子爷的脸要往哪儿搁? 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四爷这个苛待后宅、逼死人命的恶名可就跑不了了! 如今主子爷的后院才几个人啊,福晋就给管成这个样子? 怎么得? 逆福晋者亡,顺福晋者昌啊,这派头可是把主子爷都给比下去了。 福晋可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福晋也不是一点儿手段都没有,至少在对这件事的补救上头,真是没有含糊,连苏培盛都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今儿上午,小连子将炸好的四色果子给送去了武家,然后到了福晋回来,第一时间亲自去安抚了武格格又送去了不少赏赐。 什么衣料首饰又什么补品药材,王全子带人送了两趟才送完。 苏培盛估摸着少说也得二百两,这可都是走的福晋的私账。 啧,瞧这架势,福晋这是打算把之前欠武格格的一股脑都补齐全了。 有了这大手笔的补救,再加上福晋对小桂子的严惩,武格格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是了,福晋甫一回来就赏了小桂子杖责三十呢,行刑的时候,福晋还特意吩咐后院儿一众奴才全部到场观刑,以儆效尤。 这会儿怕是是已经结束呢。 杖责三十,小桂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苏培盛默默摇了摇头。 不过最叫苏培盛意外的还是维珍。 侧福晋……还真是会挑时机。 从前瞧着侧福晋只是一味儿关起门来过日子,从不主动跟福晋起冲突,还道侧福晋是个性子软胆子小的,结果…… 不愧是盘丝洞洞主啊,瞧着平日里一副慢吞吞的性子,实则没准儿人家一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一旦有猎物自投罗网,人家就果断出手,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准狠,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一场可能的危机。 等主子爷醒了,知道了今天这事儿,对福晋免不了失望至极,但是对侧福晋能不喜欢? 人家偏心侧福晋有错吗?往后这心啊,只会更偏。 别说主子爷,经此一事,武格格对侧福晋能不感恩戴德?往后自然是唯侧福晋马首是瞻。 还有就是,福晋之前暗戳戳磋磨武格格的那一套,如今借着武格格的遭遇彻底被摆到了台面上,别的格格妾侍,会怎么想福晋? 兔死狐悲可就在眼前摆着呢。 就算不敢明着投靠侧福晋,她们这些人怕是也不敢死心塌地跟着福晋呢。 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想侧福晋的,反正苏培盛意外之余更多了几分敬重。 人家侧福晋,也不是只有……盘丝洞洞主的本事哈。 这不,眼瞅着维珍朝这边走来,苏培盛忙得疾步上前,给维珍打帘:“侧福晋,您里面请。” 维珍进了屋,甘草给她退下了外面的斗篷,维珍进了暖阁,就瞧着四爷已经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瞧着四爷面颊泛红,维珍不免担心,伸手覆在四爷额头试了试,还好没有起热。 维珍收回手,招呼着苏培盛跟小连子过来,合力将四爷扶进了寝房,简单地退了衣裳鞋袜,又用热帕子给人擦了手脚。 给四爷盖好被子,维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压低声音询问苏培盛:“四爷怎得喝了这么多?” 这种场合,免不了要喝酒的,只是四爷一向有数,像这样醉得直接昏睡过去,维珍也就见过两回,上一次还是四爷被封贝勒的时候。 苏培盛也低声回道:“回侧福晋的话,今儿太子殿下、直郡王还有三贝勒,都没有出席九爷婚宴,主子爷少不得就得多喝,回来的也忘。” 维珍一怔:“怎么都没有出席?” 到底是九爷的婚礼啊,就算九爷之前被万岁爷下令打了板子还闭门思过,皇子们也不可能因此嫌弃得连婚礼都不出席啊。 而且,万岁爷不是一向最看重兄友弟恭的吗? 第649章 算了,还是等明天吧 苏培盛解释道:“说是三位爷都在养病,所以出不了门。” 三位皇子都在养病?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而且这三位是……都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病,以至于连弟弟的婚宴都出席不了? 难道……是万岁爷的意思? 维珍满心诧异,继而就想起来前不久茯苓打探到的消息—— “主子,万岁爷体贴直郡王卧病需要静养,所以就免了直郡王治理永定河的差事,如今就只有咱们主子爷独自担着这差事呢。” 当时维珍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万岁爷偏心,这天寒地冻的,舍不得大爷去永定河受罪,倒是丝毫不心疼四爷,但是旋即维珍又咂摸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儿。 若是万岁爷真的偏心大爷的话,那大可以让大爷安心静养,治理永定河的名头继续挂着就是了,大爷三不五时过去露个脸,谁敢说大爷这是白白占四爷的便宜、捡了这治河的功劳? 但是万岁爷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免了大爷的差事,这就相当于年前大爷在永定河受的那段时间的辛苦白搭了。 万岁爷一向厚待大爷,之前让大爷跟四爷一道治理永定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万岁爷是心疼大爷,想让大爷从中分一杯羹,但是现在,万岁爷的画风却……风格突变? 所以是大爷做错了什么事儿、惹着了万岁爷吗? 再多的,维珍这个后宅妇人也就想不到了。 不过万岁爷对太子跟三爷态度,维珍这个从三百年后穿过来的冒牌货倒是并不意外。 甫一开朝,万岁爷就准了索额图辞官养老,后来没过多久,索额图的两个儿子也被万岁爷降职。 这就比较令人玩味儿了。 索额图是主动辞官,但是前脚万岁爷允了索额图辞官,后脚又接连给人家儿子降职,就万岁爷这迫不及待、憋着口气儿非得出了不可的架势,就不难猜到,索额图的辞官,怕并非主动,而是迫不得已。 至于索额图为什么迫不得已辞官,自然跟之前朝堂震荡以及万岁爷的那句“都是索额图带坏了太子!”有关。 很明显,在万岁爷看来,太子犯的错,需索额图背下。 后来,索额图也的确背下了,但是万岁爷却尤嫌不够似的,还不放过人家儿子,这时候太子说是在养病,只怕是被万岁爷下令闭门思过呢。 至于三爷…… 啧,九成九是孝期剃头的事儿,万岁爷的气儿还没消呢。 这也就难怪四爷会喝多了。 昨儿才从永定河那边赶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定是吹了一肚子的冷风,今儿又喝了这许多的酒,维珍就怕四爷身子会受不了。 “去取两丸缓解胃疼的药搁着,”维珍吩咐道,“再去请高郎中过来一趟。” 到底得让高郎中来给四爷请过脉,维珍才能放心。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便躬身退下,没一会儿就引着高郎中进来。 高郎中给睡梦中的四爷请了脉,说是四爷只是醉得厉害,好生睡一觉也就好了,防止四爷早起会头疼,高郎中还给四爷开了药方。 维珍吩咐小连子跟着去抓药,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就给煎上,待四爷清早醒来就能喝上。 忙活完了,维珍这才去内间洗漱,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寝殿,又轻手轻脚爬上了床。 “怎么就醉成这样呢,”对着身边的醉鬼,维珍默默叹气,“人家还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武格格的事儿是要跟四爷说说的,除此之外,她也有东西想给四爷呢。 只是…… 看着面前睡得沉沉的四爷,维珍摇摇头。 算了,还是等明天吧。 …… 自从十年前,从御膳房小徒弟一跃成为四爷府上掌勺大师傅之后,赵尔登的日子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要说宫里头什么太监最得脸,那自然非总管太监梁九功莫属,但是说心里话,赵尔登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羡慕梁九功。 成天近身伺候万岁爷眼瞧着是风光八面,可说到底还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面伺候的万岁爷? 不定什么时候,说错一句话就会送了性命! 就算是不伺候万岁爷,伺候别的娘娘也是够呛,得宠的娘娘少不得脾气大,做奴才的自然少不得就要受委屈,不得宠的娘娘…… 指不定脾气更大, 跟着伺候的奴才不仅要受委屈,待遇肯定也指望不上。 赵尔等没有卯着劲儿往上爬的雄心壮志,他就想找个能保住命少受委屈、还能吃得饱的所在。 所以当时宗人府要挑一批小太监送去御膳房做学徒的时候,十六岁的赵尔登果断掏出辛苦攒了几年的二十两银子悄悄塞进了管事太监的手里,然后就顺利备被分到了御膳房里去。 第650章 赵尔登 只不过现实跟赵尔登设想的还是有所差距的,进了御膳房,他倒是没再挨过饿,但是却差点儿没把赵尔登给累死,而且也没少挨打。 御膳房里头的大师傅,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儿的,想要从他们手里学本事,简直难如登天,当然了,别说是御膳房,就算是外头寻常酒楼里面掌厨大师傅,又是谁肯轻易向外人传授手艺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老话传了上千年嘛。 更别说是竞争顶顶激烈的御膳房了。 赵尔等一进御膳房就后悔了,敢情伺候师父可比伺候主子还来的可怕,许是从来不用担心吃喝,这些子老家伙个个肥头大耳、中气十足,随手一巴掌就能叫赵尔登耳鸣半天。 只是后悔也没有法子,仅有的二十两银子的傍身钱都已经送出去,所以赵尔登就只能硬着头皮忍着师父的坏脾气还有体力、心理上压榨。 杀了一年的鱼、切了两年的葱姜丝、脱了三年的鸡鸭鹅骨,更不知为师父倒了多少回马桶、洗了多少回脚,赵尔登从十六岁的半大小子变成了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可就这样,赵尔登还从来没有碰过灶台—— 这是御膳房里头所有掌厨大师傅的共同的规矩、也是徒弟们最不敢碰触的红线。 曾经就有个心急的小太监,趁着师父不在,自己偷偷用了回灶台,像模像样地做了一盘炒鸡蛋,还跟赵尔登他们几个显摆自己的手艺来着,然后没过几天,这位小太监就“意外”地被滚烫的半锅油烫残了双手。 别说是学厨了,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后来那小太监怎样了? 哦,扯着脖子不分昼夜的哭嚎,一时哭着喊娘,一时叫着弟弟,一时又嚎着要回家,血肉模糊的双手都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流出的血和脓,染的到处都是,搞得赵尔登还有同屋的几个太监都进不去屋。 或者确切地说,是不敢进去。 晚上他们几个人就在墙根下凑活着过夜。 “你们说小柜子的手能好吗?”半晌,一个人小声问。 “怕是好不了了,肉都被……烫熟了。”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半晌,黑暗中又有人开口:“太医不是给他吃了祖师麻吗?怎么他还疼得这么厉害?” 据说祖师麻有止痛麻醉的作用,只是这味儿药材在小柜子身上似乎没能起什么做用。 “不如死了的好。”半晌,又有人道。 是啊,不如死了的好。 要是小柜子侥幸保住了条命,往后……往后才有的罪受呢,与其活受罪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然后再度沉默下来。 赵尔登捏着石子在地上胡乱画着,心里默默想,他要是日后有出息做了掌勺的大师傅,肯定不会磋磨徒弟。 入宫做太监的,哪个不是可怜人?既然大家都是可怜人,又怎么能忍心戕害彼此? 烫伤的第四天,小柜子断了气儿。 当时赵尔登在膳房里头忙活,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后来私下跟人打听,才知道小柜子被用一条草席裹了身,然后就被抬了出去。 赵尔登还记得,当时正是三伏天,热得要命,蝉鸣声像是淬了毒似的,吵的人焦躁不安,浑身上下的血似是随时都要沸腾炸开。 但得知小柜子死讯的时候,他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似是失足坠入了冰窟窿,一时间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寒透了。 小柜子死后的第八年,已到而立之年的赵尔登,学徒生涯总算有了突破。 那年下半年,他的师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开始手抖,御厨最要紧的是什么?除了舌头就是手。 没有舌头尝不出味儿,没有手更是做不了菜来。 师父对自己的手自然很重视,日常保养从不懈怠,手甫一出了问题,也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就去瞧了太医,从那之后,药也就没有断过。 煎药的活儿,自然是落到赵尔登这个徒儿身上,日日三服药,赵尔登用心煎着,只是每回药罐子里头总会多一味儿祖师麻。 与药材相克的祖师麻。 每每看着那黑黢黢汤药上面自己的倒影,赵尔登都会不无感慨,原来可怜人就是会向同类动手,他也不是例外。 在小柜子身上没起作用的祖师麻,在师父身上起的作用可就是立竿见影了。 第651章 赵尔登2 师父的手抖得却越来越厉害,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愈发加重的病情丝毫不影响他对徒儿的磋磨打骂,可赵尔登却越发毕恭毕敬小心伺候,那段时间,在师父面前他甚至几乎没有抬起过头来。 他狗一样匍匐在师父跟前。 屈辱至极,不过他心里却也有得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总算是来了。 果然,师父虽然不情愿,也渐渐开始指导他烧菜,赵尔登还真是有做厨子的天分,进步神速。 就在赵尔登梦想着自己要接师父班的时候,师父却突然病情加重,除了双手抖得厉害,脑子好像也糊涂了,别说是教赵尔登做菜了,他甚至连大小便都得人提醒。 病成这样,哪儿还能进御膳房?就连在宫里待着都不相宜。 师父被送去了智化寺养老,赵尔登这个还未出师的学徒处境就十分尴尬。 就跟师父学了半年的手艺,哪怕是天分再高,也不够格儿接替师父做御膳房的掌勺大师傅,当时摆在赵尔登面前的路就只有两条,一则是重新拜师学艺,二则是去别处做掌勺大师傅。 赵尔登果断选了第二条路,御膳房的掌勺大师傅名声再大,他也不想再重新拜师父,再走一遍学徒路。 去别处的膳房,自然名声、待遇都比不上御膳房,但是赵尔登…… 从来不都是在意什么名声待遇的,他从一开始求得就是保命还有吃饱饭! 然后赵尔登就被分到了阿哥所这边,做了四爷院里的掌勺大师傅,到现在,一晃十年过去了,四爷成了贝勒,出宫建府,赵尔登的日子也跟着水涨船高。 比起从前憋憋屈屈的阿哥所,如今的贝勒府自然气派得多,别的不说,府上的奴才比从前足足翻了三倍还多,刨除前院,整个后院儿,从主子到奴才,一日三餐的份例都从后院儿膳房过。 赵尔登不是雁过拔毛的主儿,但是老话说得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当然这话肯定不适用于所有厨子,但赵尔登明显是适用的那个,赵尔登人愈发白胖,荷包也渐渐鼓了起来。 他对现在的日子满意得不得了。 他师父给万岁爷烧了二十几年的菜,那手艺自是一绝,可那又如何?师父的日子可有他舒坦? 更别说跟小柜子比了…… 对了,小柜子。 赵尔登也到了收徒弟的年纪,当时那么多十五六岁小太监战战兢兢在他跟前,由着他挑,他一打眼就看中了边上那个瘦不拉几的半大小子。 长得是真像小柜子啊。 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年纪,那时候,小柜子跟他都瘦的像是高粱杆儿。 “你为什么来御膳房做学徒的?” 相熟之后,有一回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小柜子。 “饿怕了,就想吃饱饭,”小柜子三口两口就吃下一个馒头,给噎得眼睛瞪得老大,话说的就挺含糊,“打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听说入宫当太监就有饱饭吃,为着谁能来当太监,当时我还跟我弟弟打了一架。” 小柜子一口气儿喝了半碗水,总算将馒头咽下去,冲赵尔登憨憨一笑:“还好是我赢了,要不然就他那小身板,光挨那一刀怕就挺不过来。” …… “你叫什么?” 赵尔登走到那个干巴瘦的小太监跟前,大手拍在他的小肩膀上问。 “回公公的话,小的是小桂子。”半大孩子小心翼翼道,脸上一半激动一半忐忑。 大手陡然用力,小桂子肩膀疼得钻心,只是他不敢躲也不敢动,可是浑身上下却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 他……是说错话了吗? 要挨板子吗? 就在小桂子惶恐不安、两股战战的时候,那只手却抬了起来,然后又轻轻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两下。 “小桂子,往后跟着师父,管你顿顿吃饱饭。” 赵尔登说到做到,他的确让小桂子顿顿吃饱饭,也不像从前的师父那么严苛到不近人情,处处提防徒弟。 能遇到这么好的师父,小桂子哪儿有不感恩戴德的? 才拜在赵尔登门下没多久,小桂子就主动认了赵尔登做干爹,用攒下的钱给赵尔登买了一坛宫里太监私下泡的枣子酒。 不值什么钱,这酒自然也不算多好喝,可赵尔登一杯酒下肚就干脆答应了。 他其实一直也在等着这一天。 等有本事能护着……他的小柜子。 第652章 赵尔登3 小桂子人聪明伶俐,学会了刀工、处理各种食材,赵尔登就开始教他做菜,到他们搬进四贝勒府的时候,不到二十岁的小桂子就已经能像模像样做出不少菜了。 赵尔登不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相反,教会了小桂子,就多了个给他分担的人,赵尔登才能有时间精进厨艺—— 他原本可没有这样的上进心,可是谁叫贝勒府又多了一位宋师傅! 有了危机感,再加上赵尔登本身就有天赋,厨艺是愈发出彩,之前有段时间,维珍特别爱吃宋师傅烧的菜,几乎每天都离不开,在赵尔登奋起直追后,维珍在后院儿膳房点菜的频率明显增高。 赵尔登的成就感那叫一个爆棚,再加上有小桂子这么个孝顺儿子,赵尔登真是觉得这日子越过越舒坦,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大祸临头。 赵尔登昨儿不在贝勒府,一大早地就去了西郊的庄子,去年四爷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庄子上养了一批小驴崽子,说是等养成后供应贝勒府这边。 如今小驴崽子已经到了能宰的时候了,只是上一回送来的肉质,赵尔登不甚满意。 不知道是驴的问题,还是处理不当的问题,当时赵尔登就跟庄头说好下回亲自过去瞧瞧,要是这批的驴都不行,那就得想着重新换一批了。 这一来一回的少说就得六七个时辰,等赵尔登返回贝勒府的时候,天都黑了,他这才知道干儿子小桂子被福晋下令当众杖责三十,直打得皮开肉绽,当场就昏死过去,现在人还没醒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赵尔登顿时就汗毛倒立。 他这才离开不到一天,小桂子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错,福晋竟然要下令杖责三十? 而且还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行刑,福晋入府五年多,对下人也算是宽和仁厚,哪里用过这样重的刑? 所以小桂子那个兔崽子到底闯了什么祸? 在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赵尔登险些一口气儿没提上来,也要像干儿子一样昏死过去。 这个眼皮浅的兔崽子! 他平时可没少提醒小桂子,让他收敛收敛,如今又不缺那一口吃喝,非一门心思逮着人家武格格薅羊毛,也不怕把人给薅秃了! 逮着个武格格穷追猛打有什么好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可那小子却振振有词。 “师父,武格格不过就是个妾,还是个不得宠的妾,福晋却才是后宅儿正儿八经的主子,如今福晋明摆着容不下武格格,咱们做奴才的要是不能顺着福晋的意思,反倒还对武格格好,那咱们的好日子只怕也要到头了!” 小桂子这话的确有道理,不单单是膳房,别的地方可有敢给武格格好脸的吗? 后院儿的奴才哪个不看福晋的脸色行事? 赵尔登不是也默许在给武格格还有她院儿里奴才的饭食都做手脚? 就像小桂子说的,这个时候他要是对武格格一如从前,福晋怕是就要容不下他了。 赵尔登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这道理他能不知道? 但是……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赵尔登还是又提醒道,“今天你给人家留条活路,兴许明天就能给自己换条活路。” “是是是,干爹教训的是!儿子往后再不敢了!” 小桂子答应得脆生,从那之后,倒是真的没瞧过小桂子再敲武格格的银子,赵尔登也松了口气儿,然后…… 他一不在,这兔崽子就原形毕露! 人家武格格炸个四色果子,前前后后竟要敲人家六两银子! 他怎么敢?! 而且……那是四色果子啊! 人家武格格用来给亡母灵前供奉的四色果子啊! 这还有人性吗?! 赵尔登直气得双目赤红,胸口起伏不定,然后蓦地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就是重重一巴掌。 “大……大师傅?”吓得小太监话都说不利索了,“这都怪小桂子,是他的错,跟您……没有关系啊!”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是他赵尔登教子不善! 是他被屎糊住了眼,一门心思把这孽障当成小柜子,一门心思地想着弥补想对他好,才纵得小桂子愈发贪得无厌、酿成今日大祸! 赵尔登没有跟人解释的心思,也没有心情去看小桂子,当下抬脚匆匆往正院儿赶去。 …… 王全子匆匆行至房中,房中一派寂静,连个人影儿都没有,王全子顿住脚,转头看向寝房,踟蹰着要不要进去面见福晋。 方才福晋甫一从宫里回来,王全子自然第一时间就赶紧过来将白天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跟福晋讲了。 第653章 完了,完了 从武格格做四色果子被小桂子拦着不给炸到武格格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弹琵琶,到侧福晋突然叫人去武格格院儿里,取了四色果子去前院膳房炸好,叫小连子好生把东西送到武家。 又到侧福晋亲自去了武格格的小院儿,应该是过去安慰武格格的,待的时间倒不长,前后加起来也就一刻钟的功夫,但是意义不同啊。 这可是侧福晋头一次去武格格处,对,就是头一次,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侧福晋跟武格格做邻居的时候,可也从来没去武格格院儿里串过门呢! 谁不知道这俩是死对头,但是现在,人家侧福晋就是去了,大大方方主动过去,离开的时候,武格格还红着眼睛把人送到门口。 眼瞧着这对死对头大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架势,王全子能不着急? 侧福晋这明摆着就是要趁机拉拢武格格!目的是什么? 还不是针对他们福晋?! 其实王全子这一整天别提多煎熬了,打武格格的琵琶声一响,王全子脑袋瓜子就开始“嗡嗡”的。 他一开始也觉得武格格只是受了额娘噩耗的刺激,才失心疯似的一个劲儿弹琵琶,但是后来,他才从旁人口中知道武格格在小桂子那里受到的羞辱。 王全子第一个想法就是怕是要出事儿了。 武格格如此不管不顾失心疯似的弹琵琶肯定会惊动四爷,到时候四爷插手,小桂子作死没的说,他就怕会连累到……福晋。 不,是肯定会连累到! 管家不善的错处肯定是跑不了的,再往细究,武格格怎么就掏不出三两银子炸四色果子? 武格格的银子都到哪儿去了? 要是叫四爷知道武格格过去一年的遭遇,福晋可就不止……管家不善了,到时候再加上一个苛待妾室的罪名…… 王全子都不敢往下想。 王全子脑子转的也不算慢了,当时就赶紧直奔膳房,想着提醒提醒小桂子,平时这小子敲点儿武格格的银子也就罢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敢如此放肆? 平时这小桂子瞧着挺机灵啊,怎么一遇到银子这脑子就……就只有一根筋似的? 他娘的是貔貅转世吗?! 可是王全子到底还是慢了一步,他这边还没到膳房,那边女贞已经捧着武格格的四色果子送去前院儿膳房了,待王全子到膳房的时候,小桂子已经开始慌了。 他方才就亲眼瞧见女贞送四色果子去前院儿,那盘被他拒之门外的四色果子,他能不认识?怎么又到了女贞手里?这是……要送去前院儿炸制? 这是……侧福晋的意思? 侧福晋不是从来不过问这些的吗,怎得今儿突然插手了? “女贞姐姐好,”小桂子忙不迭上前拦住女贞,带着一脸谄媚的笑,上来就要去抢女贞手里的托盘,“这么重的托盘女贞姐姐定是累坏了吧,不如交给我吧。” 女贞闪身躲开,冷冷打量着小桂子:“可不敢劳动桂公公大驾。” 女贞实在懒得搭理小桂子,继续往前走,小桂子却还缠着不放:“女贞姐姐这是要炸果子是吧?去前院儿多麻烦,就在小的这儿炸吧,小的保证炸的又快又好!” “那怎么成?”女贞不由一声嗤笑,“我可付不起桂公公的出工费。” 小桂子顿时面色一僵,又要去纠缠女贞,却被跟上来的小池子一把推开,小桂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待站稳之后,就对上了小池子那双不加掩饰嫌恶的眼,然后就看着小池子头也不回跟着女贞直奔前院。 完了,完了。 小桂子脑中就剩下这两个字儿了,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王全子匆匆赶到,一把又瘫软在地的小桂子给提溜了起来,压着声音吼道:“你小子要是不想死,这就去给武格格道歉认错,然后再把武格格的四色果子好好儿给炸出来!” 小桂子嘴一咧,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王哥哥,救命!” 一边说着,小桂子一边死死抱着王全子的腿不放,然后就放声嚎啕起来,王全子气得要命,时间本就紧张,这小桂子一味儿哭个什么劲儿? 当下,王全子赶紧把人拖进了膳房,关上门,然后不由分说就照着他的脸扇了两耳光,然后扯着小桂子地辫子道:“嚎丧呢?现在知道怕了?有这功夫还不赶紧去把四色果子给炸出来?动作快点儿,炸好了我就叫人给送过去。” “晚了!晚了!”小桂子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将方才的事儿给王全子说了一遍,然后王全子的脸就愈发难看。 “王哥哥,你可一定要拉弟弟一把啊!”小桂子是真的慌了。 第654章 是她小瞧李氏了 侧福晋都插手了,事儿只怕真的要闹大呢,如今王全子俨然就成了小桂子眼前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他死死抓着王全子的胳膊不放:“王哥哥,弟弟平时可是没少孝敬你……” “放你娘的屁!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满嘴胡诌,还敢攀扯老子!老子什么时候收过你的孝敬?!”王全子大怒,照着小桂子的小腹踹了几下,然后捏着小桂子的下巴,咬着牙警告道,“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要不然胡乱攀咬,只会罪加一等!” 小桂子抱着小腹疼得在地上哀嚎,王全子懒得再搭理,一边下令叫人把小桂子给捆了塞进柴房,等着福晋回来处置,一边又赶紧吩咐人去给福晋通风。 事关重大,必须得提前让福晋知晓好有个准备,要不然肯定会更糟。 剩下的半天,王全子真叫一个如坐针毡,一边伸着脖子盼着福晋早点回来,一边又叫人时刻留意侧福晋院儿里的动静。 王全子并不是打一开始就伺候福晋的,福晋对他明显不如其他人信任,再加上还有个李嬷嬷,所以王全子这个正院的掌事太监其实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 自被拨到福晋原来做掌事太监,王全子就十分安分,做事稳妥,他也没想着学前任刘玉柱一门心思跟李嬷嬷争高低。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而且李嬷嬷多大他多大,他还怕熬不过都已经五十岁的李嬷嬷? 再说了,多做多错,少做那自然就少错了。 但是今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福晋跟李嬷嬷都不在,王全子这个掌事太监就必须拿主意了。 第一时间把小桂子捆起来关进柴房、等候发落,这就代表了他们正院的态度,没得万一事情真闹到了四爷面前,他们正院就会十分被动。 王全子不愧是掌事太监,此举可谓是干脆利索,连老道沉稳的李嬷嬷得了消息,都不由庆幸王全子做事周全,然后李嬷嬷就愁眉紧锁,寻思着此事只怕闹大。 总算等到九爷喜宴结束,一众贵客要移步看戏的空当,李嬷嬷赶紧去把事儿跟福晋禀报了。 福晋当时就面色陡变,最终恨恨吐出四个字:“真真可恶!” 李嬷嬷已经没有心思去琢磨福晋说的是小桂子还是侧福晋,当下忙不迭道:“福晋,要不您还是先一步回去吧!” 赶在四爷回府之前,把这事儿给处理得干净漂亮,该安抚的安抚,该处置的处置,就算侧福晋想要借题发挥,也得务必让她拿不住把柄,这是李嬷嬷目前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案。 但是福晋却摇摇头:“不成,我不能走。” 是的,福晋是真的不能走。 今儿九爷的喜宴,大爷、太子、三爷一道称病缺席,连着三人的福晋也都没来,所以到场的女眷中,竟是四福晋最大。 就像是今儿前院,四爷最大,这种场合肯定是要撑场面的,若是提前离席,岂非不给九爷面子? 更显得她这个做嫂子的分不清轻重场合。 李嬷嬷一怔,旋即也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就急得叹气:“那要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福晋也恼得很,李氏难道不是故意的? 明摆着就是想借题发挥、把事儿闹大,要闹到四爷跟前去呗! 怎么着? 这是迫不及待要跟她这个当家主母夺权了? 这个李氏,被册封为侧福晋也有一段日子了,却一向安分老实,瞧着跟从前做格格的时候,也并无多大分别,福晋这才稍稍放心一些,然后李氏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手。 是她小瞧李氏了。 眼下不是琢磨李氏的时候,最要紧的事儿,是要把武格格这件事儿给处理好。 福晋勉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端起茶杯,一口口慢慢喝着。 半晌,福晋放下茶杯,然后看向李嬷嬷:“嬷嬷,你这就出宫,去一趟我娘家,去找三哥或是五弟,不论是谁,不论用什么法子,天黑之前,务必从庙里请来师父送到武格格家,以武格格的名义请他们为武格格的亡母诵经超度。” 这倒是个好法子。 小桂子敢敲武格格的银子,那就是个意外,福晋陪着四爷在宫中赴宴,如何知道? 至于过去武格格受的委屈,膳房、绣院、洗衣处等等,哪里是清白的?这时候自然都是咬死不认,武格格的委屈也就是自说自话,算不得数。 当然,福晋都大手笔花真金白银给武格格的亡母请了师父做超度了,用的还是武格格的名义,武格格若还是要咬着福晋不放的话,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白眼狼! 第655章 小桂子打了就打了,但是赵尔登她必须要保住 不光遭贝勒府上下的唾弃,连武格格娘家只怕也会指责武格格,这样里外不是人的处境,可是武格格想待的? 不是说李氏或许是趁机主动拉拢武格格?那就算李氏想要背后拱火,武格格也得配合才是呀。 “还是福晋思虑周全,奴婢这就去办。” 李嬷嬷不敢耽搁,当下就赶紧悄悄出了宫,然后又赶在福晋离宫之前赶了回来。 总算看到李嬷嬷的身影,福晋才总算松了口气儿,回去的路上,福晋本想跟四爷提前通通气儿,一件事儿怎么讲述也有讲究,福晋可不想又被李氏先入为主让四爷误会于她。 但是四爷实在醉得厉害,东倒西歪的坐都坐不住,苏培盛担心四爷会摔着,甚至跟着进了马车,就坐在四爷身边,一直扶着。 福晋看着歪在苏培盛肩膀上的四爷,真是憋的够呛。 她是不会扶四爷吗?难道她会让四爷摔着吗? 这个苏培盛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只是苏培盛到底是伺候四爷的老人儿,更是四爷最信任的心腹太监,福晋心情再不爽,到底还是憋着了。 至于提前跟四爷通风,那也只得作罢了。 甫一回到后院儿,听了王全子的详细禀报,福晋的脸冷得像冰,当下吩咐王全子把小桂子带上了,同时被叫来的还有一众后院儿的奴才。 小桂子当然要处置,也要给所有后院儿的奴才提个醒,究竟谁才是四贝勒府后院儿真正的主子。 “福晋,小桂子经不住刑,中间就昏过去了,”行刑结束,碧瑶进来跟福晋禀报,许是受了惊吓,碧瑶的面色不大好,声音也带着颤,“福晋,要不要……给小桂子请个郎中来瞧瞧?” 福晋烦躁地摆摆手,这上辈子没见过银子的死奴才,死了才好! 碧瑶只得福了福身,正要退下,却又被福晋给叫住了,不耐烦道:“随便去请个郎中。” 明儿还得跟主子爷禀报呢,要是这时候那狗奴才死了,没得叫四爷以为她是心虚杀人灭口呢! “是,奴婢遵命!”碧瑶忙不迭应声,然后匆匆退了下去。 “福晋,王全子来了,说是有事禀报。”碧瑶退下,碧乔赶着又进来禀报。 “叫他进来。”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端了杯莲心茶放到福晋跟前,瞥了一眼厚重的门帘,一边跟福晋道:“多亏今儿王全子机灵,知道把小桂子看管起来,还及时叫人往宫里递话,要不然只怕要坏事儿呢。” 福晋抿了口莲心茶,点了点头道:“是啊,平时倒是小瞧他了。” 福晋话音一落,厚重门帘被人从外头挑了起来,然后就瞧着王全子躬身走了进来,行至福晋跟前,躬身行礼:“启禀福晋,赵尔登回来了,这会子正跪在院中请罪呢,求福晋发落。” 小桂子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连福晋都搭进去了几百两银子,银子还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免不了又要被四爷一番训斥,福晋都如此,更何况是小桂子的师父兼干爹赵尔登? 这时候,听王全子提到赵尔登,福晋就是一声冷哼:“想跪就让他跪!” 让他跪? 那要……跪到什么时候?福晋要是不发话,难不成就得让赵尔登跪上一整晚? 如今可还在正月里呢,晚上可冷着呢,真要跪上一整晚,赵尔登只怕也要去了半条命。 福晋明显还在气头上,王全子也不敢问,只能朝李嬷嬷这边看了看,李嬷嬷冲他摆摆手,王全子会意,当下也不废话,赶紧地就退了下去。 “福晋这是要罚跪赵尔登?”王全子退出去后,李嬷嬷小声询问。 福晋冷声道:“此刻我若是不罚处置赵尔登,难不成明儿要等着主子爷处置他吗?” 虽然福晋对于管不好干儿子的赵尔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也下令赏个三十板子,但是福晋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桂子打了就打了,但是赵尔登她必须要保住。 过去一年,武格格被后院儿各处明里暗里磋磨,诸如赵尔登这样小头目,谁还不是看得福晋的眼色办事?要不然好端端地何必为难人家武格格? 如今因着小桂子作死,武格格过去一年的遭遇眼瞅着就要浮上水面了,这个时候后院儿真真是人心惶惶,只怕那起子小头目今儿晚上就没有一个能睡着的,就在惴惴不安等着明儿四爷的态度,自然也等着福晋的态度。 若是这个时候,福晋竟不能保住赵尔登,往后谁还会心甘情愿唯福晋马首是瞻? 第656章 福晋来的可真够早的啊 更何况人家侧福晋这回也跳了出来呢,往后这后院儿未必就只有福晋这一个山头,至于往后跟着谁听谁话,那可就看这回福晋的应对之策了。 所以,福晋必须要保住赵尔登。 王全子说,四爷甫一入府,小连子就赶紧过来请了李氏去前院儿,四爷都醉得不省人事了,竟然还会对李氏念念不忘! 这回福晋倒顾不上吃味儿,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李氏的枕头风,好在四爷醉得厉害,今儿晚上李氏就算是想吹枕头风也是白搭。 所以,一切都看的明天的。 福晋寻思着,明儿一早,她就去前院禀报事情处置事宜,不给李氏添油加醋、抹黑自己的机会。 在此之前,她必须将事情处置圆满,如今武格格已经安抚到位,罪魁祸首的小桂子也已经被杖责三十,可就只剩下赵尔登了。 福晋当然不会让赵尔登罚跪一整夜去了半条命,她得保住赵尔登,往后才能让人死心塌地跟着她。 “既然如此,不如就罚跪赵尔登两个时辰吧,”李嬷嬷建议道,“另外再罚他一年的月钱,算是他御下不善的惩罚,想来主子爷会满意的。” 处置赵尔登是必须的,不然对四爷没交代,一年的月钱是不少,但是跟赵尔登平日里占的便宜比,也就不算什么了,想来赵尔登也不敢有所异议。 福晋点点头:“就按嬷嬷说的办吧。” 然后就疲惫地摆摆手:“奔波了一整日,嬷嬷想来也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是,奴婢先伺候福晋歇下吧。” 当下李嬷嬷扶着福晋去了寝殿。 伺候福晋脱鞋的时候,李嬷嬷提了一嘴:“对了福晋,下午奴婢见着了老夫人,当时时间仓促,奴婢并未将府上之事告知老夫人,不过老夫人很是担心福晋,说是改日登门来瞧瞧福晋跟大阿哥。” 福晋闻言旋即蹙眉摇了摇头:“算了,这程子额娘还是别来的好。” 目前来看,这回的事儿处理的也算是干净利索,但是福晋心里就是有些不安,总觉得四爷对自己肯定会有不满,所以这段时间,福晋打定主意要安分低调些,暂时就不让额娘登门了。 再者就是,福晋这会儿并不想见到额娘。 额娘若是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无非又会一边提醒她对付李氏,一边又让她别自己动手,仔细脏了手。 从前,对额娘的话,福晋是奉若神明的,毕竟从结果上来看,额娘这个当家主母是十分成功的,自然听额娘的话是没错的。 所以,她孝顺讨好德妃,所以她前后利用宋格格、武格格去分李氏的宠、对付李氏,但是结果呢…… 起初,德妃对她倒还真是不错,可如今德妃对她的态度真是无比冷淡疏远,甚至还透着淡淡的嫌弃。 四爷呢? 四爷都已经近三年没有在她院儿里过夜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明明刚过门的时候,四爷对她还是不错的,倒是那个时候,四爷对李氏的态度却是淡淡的。 往后…… 四爷对她怕是会更加疏远吧? 不仅态度会疏远,是不是对她管家的能力也会质疑呢? “哎!” 想到此处,福晋不由发出一声苦涩的叹息。 究竟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的问题呢? …… 翌日。 四爷起了个大早,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小连子就进来禀报,说是福晋来了。 苏培盛下意识地去瞄四爷的脸,四爷还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不过苏培盛就是觉得四爷的情绪不大好。 福晋来的可真够早的啊。 四爷这才刚在饭桌前坐下,一碗小米南瓜粥还没喝完呢。 这小米南瓜粥是天不亮就熬上了的。 四爷昨儿酒喝得太多,结果半夜就开始胃疼,因着这两年四爷一直保养得不错,已经很少胃疼了,这冷不丁地半夜胃疼,还不住呻吟,苏培盛都给吓了一跳。 倒是侧福晋指挥的井井有条。 “苏培盛把药给取来,再端一杯温水过来,茯苓去端一盆热水多拿一个帕子过来,小连子,你这就去请高郎中。” 当下一众人纷纷忙活起来,维珍喂了四爷吃了药,然后就用热帕子给四爷捂着胃,没一会儿高郎中匆匆赶到,又给四爷请了脉,然后扎了针。 半昏不醒的四爷这才总算舒坦了一些。 “茯苓跟着高郎中去给四爷煎药,小连子,过来搭把手给四爷换身寝衣。” “是,奴婢\/奴才遵命。” 第657章 主子爷的关注点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当下,茯苓匆匆退下,小连子取来干净的寝衣,帮着维珍把四爷身上汗湿的寝衣给换了下来。 轻手轻脚扶着四爷躺好,维珍就开始给四爷揉胃。 苏培盛看着侧福晋侧身躺在床上,一下下给四爷揉着胃,睡着的四爷浑然不觉,半边身子都压在侧福晋身上,就侧福晋那小身板,怕是很快就会被压麻。 苏培盛怪不落忍的,他有心想接过维珍的活儿,可这个场合…… 就特别不合适。 跟福晋、四爷共乘一辆马车自然没什么,但是要是跟四爷、侧福晋共用一张床…… 给他一万个胆儿他也不敢! 只怕四爷明儿一睁眼,头一件事儿就是摘他脑袋! 当下苏培盛取来两个软枕,小心翼翼搁在了维珍的身后,多少能好受点儿。 “行了,谙达你们两人也下去歇一歇吧,都累了一整天了。”维珍小声跟苏培盛小连子道。 “那奴才就在正堂歇着,侧福晋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才就是。”苏培盛也小声道,然后恭恭敬敬退了出去,打发了徒弟回去歇着,自己则在正堂歇着。 说是正堂歇着,苏培盛哪儿敢真的歇着?谁知道四爷等会儿会不会又疼起来?苏培盛连眼睛可都不敢闭一下呢! 当下苏培盛找来个蒲团,就这么靠坐在墙根儿盘腿坐着,他守夜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坐,这个姿势最是放松,通常坐下没一会儿,就能眯着。 当然,今晚苏培盛是不会眯着的,他一直留意着寝房的动静,直到一个时辰后,茯苓端着汤药进来,苏培盛又跟着去寝房伺候四爷喝药,这才发现,侧福晋身子都没动一下,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手还放在四爷的胃上一直轻轻揉着。 “主子,该给四爷喝药了。”茯苓小声道。 维珍看了看熟睡中的四爷,比起刚才疼得皱眉呻吟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这会儿四爷明显睡得很舒坦,甚至还微微打着鼾。 维珍有些舍不得吵醒四爷,抬起头小声问茯苓:“高郎中是怎么说的?这药必须这会儿喝吗?” 茯苓道:“回主子的话,高郎中说要是四爷还是胃疼实在难受,就必须喝药,要是不厉害的话,那就一直温着明儿一早饭后喝。” 汤药最好还是要在饭后喝的,空腹喝汤药对胃也有刺激。 维珍松了口气儿,道:“那就明儿再喝,你们都退下吧。” “是,奴婢\/奴才告退。” 当下茯苓跟苏培盛双双退下。 重新在墙角坐下的苏培盛,看着寝房里头透出来的那片晕黄色的光,不无感慨。 难怪主子爷喝醉了也念念叨叨找侧福晋呢。 搁谁不念叨呢? …… 四爷照旧醒了个大早,侧福晋累了半宿,少不得得补补觉。 四爷轻手轻脚下了床,衣裳都是在正堂穿的,就怕吵醒了维珍。 苏培盛一边赶紧让人去取膳,一边就把昨天后宅的事儿,从小桂子凌辱武格格一直到福晋当众杖责小桂子、罚跪赵尔登,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都跟四爷禀报了一番。 然后四爷的表情就不大好了。 “侧福晋主动帮的武格格的?”顿了顿,四爷问。 苏培盛有些意外,没想到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四爷最关心的竟然是这个,当下忙不迭点头道:“是,是侧福晋叫人取了武格格的四色果子,送到前院儿膳房炸制,然后又叫小连子把四色果子送去了武家。” “她还去安慰了武格格?”四爷明显有些意外。 苏培盛一怔,旋即又忙点点头:“是,侧福晋心善,亲自去安慰了武格格。” 不是,主子爷的关注点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难道整件事最要紧的不是小桂子以奴欺主罪大恶极、福晋御下不善吗? 怎么主子爷问的……都是侧福晋帮不帮武格格安慰没安慰武格格? 这就……非常奇怪。 奇怪的问题问完,四爷就没有再问了,早膳摆好了,四爷洗漱之后,就在桌前坐下。 苏培盛给四爷盛了半碗小米南瓜粥,一边又提到了昨儿晚上侧福晋如何熬夜照顾四爷的事儿。 四爷吃着碗里的小米南瓜粥,一言不发,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培盛以为四爷身子不舒坦不喜聒噪,所以就闭了嘴,然后一言不发的四爷又突然开了口:“继续。” 继续? 继续什么? 苏培盛一怔,顿了顿才明白过来,然后又赶紧接着方才的话茬儿往下道:“侧福晋给主子爷投了热帕子捂着胃,换了两盆热水,主子爷才总算缓和些,后来侧福晋就让奴才们退下了,自己在寝房里头照顾四爷。” 第658章 四爷会不会……想要让侧福晋打理后宅呢? “侧福晋后来又给四爷揉了近两个时辰的胃呢,待外头都鱼肚白了,侧福晋才睡,睡前还特意吩咐奴才,让奴才去膳房只会宋师傅一声,让他给主子爷准备这南瓜小米粥,还有碱面馒头……” 他就知道主子爷肯定爱听! 原本瞧着四爷面色不好,苏培盛还挺忐忑,可这时候提起侧福晋又难免有些眉飞色舞。 高郎中之前就说过,四爷胃不好,除了养胃注意饮食之外,也要少生气,苏培盛哪儿敢忘了? 这时候自然是要多提侧福晋,好让四爷心情好起来。 只是苏培盛的打算到底是落空了,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呢,就瞧着小连子匆匆进来。 “主子爷,福晋求见。” 苏培盛的顿时就是一僵,一边打量着四爷沉着的脸,一边在心中默默叹气。 这回四爷的胃疼只怕要养上一段日子呢。 四爷将口中的粥咽下,然后吩咐道:“请福晋去书房。” 书房? 四爷从前不都是在正堂这边见福晋的吗? 怎么这回改成书房了? 苏培盛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侧福晋这会儿还正在寝房睡着呢,四爷这定是怕等会儿吵醒了侧福晋。 瞧着四爷是真的动气了,等下见了福晋,四爷不会……吼出来吧? “是,奴才遵命。”小连子赶紧领命退下。 四爷放下了粥碗,苏培盛还以为四爷没了胃口呢,正想着取帕子,结果就瞧着四爷伸手拿了个馒头,然后一口口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苏培盛默默松了口气儿,主子爷还有胃口是好事儿啊,没得空腹又要胃疼。 四爷慢条斯理地吃完碟子里的两个馒头,又喝了半碗粥,这回放下碗筷,苏培盛忙不迭端了茶水过去伺候四爷漱口。 四爷擦了擦嘴,放下帕子,然后去了内间净手。 待四爷从内间出来怕是就要去书房见福晋了吧? 就瞧着四爷故意把福晋晾在书房这么长时间,苏培盛也知道四爷这回是真的动气了,怕是要跟福晋好一番清算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四爷。 四爷平时是从不干涉福晋打理后宅的,他虽是主子爷,但若是一味儿干涉福晋管家的话,难免会叫人以为福晋无能、不得主子爷信任,这样一来,非但福晋终日惶惶不安,也叫一众妾室下人看轻福晋,到时候后宅只会乱套。 所以,只要不是福晋太过分,四爷是肯定不会插手的,距离四爷上一次插手后宅之事,还是当年福晋借着乳母想从侧福晋手里抢走大格格抚养的时候。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回……瞧着四爷是实在看不过眼又要插手了。 上回,四爷是从皇陵请回了肖嬷嬷暂时打理后宅,那么这回呢? 四爷会不会……想要让侧福晋打理后宅呢? 苏培盛正胡乱琢磨着,然后就听着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苏培盛过去一掀开厚重的门帘,然后就瞧见了自己的好徒儿正好来在门前。 苏培盛赶紧把人推开,然后走了出来,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非这个时候往里凑?又惦记着屁股开花?” 四爷心情可着实不算好,苏培盛就怕小连子一个不小心又闯祸。 小连子一脸委屈:“又不是徒儿想来的。” 他又不傻?四爷都把福晋晾在书房足有两刻钟了,瞧着架势就知道福晋今儿只怕没个好,四爷心情也肯定差的要命,他当然想着多远点儿啊,这不是没办法吗? “是出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了?”苏培盛问。 “那倒不是,是武大人带着自己的快八十的老娘来了,”小连子赶紧禀报,“说是要见主子爷,这会子人还在门房那候着呢。” 武大人? 哪个武大人? 苏培盛一怔:“是……武格格的阿玛?” 小连子忙点点头:“就是就是。” 武大人这个时候不该在家为亡妻办丧事儿吗?怎么来了贝勒府?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还把……自己八十老娘带来了? 所以,这是个什么情况? 按说武格格的阿玛想登门拜见四爷,那是要提前派人过来询问的,四爷准了定了时间,才能登门的。 今儿武大人没有预约就直愣愣登门,而且还带着自己的老娘,这就非常不合规矩,放在平时,门房那边就直接把人请走了,可是这回…… 许是武大人带上了自己那头发花白的老娘,房门没好意思直接轰人,所以才过来通传一声的吧。 第659章 什么叫如鲠在喉? 虽然搞不清楚武大人突然登门的原因,苏培盛还是赶紧进去跟四爷禀报了,毕竟后院儿才出了武格格被下人凌辱的事儿,苏培盛也不知道武家人突然登门跟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不会……这么快传出去的吧? 按说福晋处置的也算及时了。 可要是万一呢? 那他们四贝勒府可就要丢了大脸了! 所以这事儿不能马虎了,当下,苏培盛就赶紧转身回了正堂,赶着四爷也从内间出来了,苏培盛跟四爷禀报了此事。 四爷当即点头:“把人请去东厢房。” 跟苏培盛猜的一样,这个时候武家人登门,四爷也自然以为跟武格格受辱的事儿有关。 武格格再不受宠,到底是四爷的格格,又事关亡母这样的大事儿,就算武父突然登门不合规矩,四爷也认为有必要见一见,给人家一个说法。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赶紧让小连子去请人,一边取来披风给四爷披上,然后随着四爷进了东厢房。 “武大人,老夫人,里面请。” 很快苏培盛就把武父跟老夫人给请了进来,不待四爷看清人,结果这母子两人便就双双跪倒在地,对着四爷就磕头拜谢。 “奴才携老母登门,特来感谢贝勒爷、福晋恩典!” 武大人的声音甚至都带着哭腔,更别说是老夫人了,早就感激涕零,她也说不上话,就一个劲儿冲四爷磕头。 四爷人都愣了,不知道武大人母子这是在做什么,旋即四爷开口道:“武大人、老夫人快快请起,坐下说话。”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看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苏培盛,好在苏培盛反应快,当下忙不迭上前将武大人跟老夫人扶了起来,一边忙不迭给两人看座,又赶紧给上了茶。 武大人方才有点儿过于激动,待喝了两口茶,情绪才稍微和缓下来,只是双目兀自通红,他这一副表情看的四爷十分莫名。 “不知武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四爷问。 当下武大人就将福晋昨儿以武格格名义为亡妻请师父超度的事儿说了一遍,全程感情充沛,说到动情处,更是哽咽不止。 “奴才全家上下都感激涕零,所以今儿奴才会唐突登门,虽是不合规矩,不当面给贝勒爷叩头谢恩,奴才一家如何能够心安?还请贝勒爷原宥。” 一边说着,武大人一边又起身给四爷磕头谢罪。 苏培盛都给听愣了。 福晋昨儿不是随主子爷入宫赴宴的吗?怎么……怎么还能有空给武格格亡母请什么师父超度诵经? 他们贝勒府上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而且之前也没听说福晋有多看重武格格啊,前院跟后院虽然两不相干,但是苏培盛对于武格格之前的遭遇也有耳闻。 所以福晋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武格格做这么大的面子? 没道理啊。 是福晋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武格格可怜?由人及己想到了自己亡父?还是……还是福晋昨儿陡然得知小桂子凌辱武格格、侧福晋插手的事儿,知道大事不妙,所以临时想出的补救法子? 应该就是……最后一种可能吧。 要不然谁家办丧事儿不大清早地请师父上门,哪儿有将近傍晚才让师父登门的? 反正苏培盛从来没听说过。 可见,那十九个和尚是福晋临时请去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福晋这都是真金白银地给武格格还有武府做面子。 可不嘛,武格格不过就是主子爷的格格,按照规矩,顾俨前天就把抚慰银子给送上门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可结果昨儿,福晋又冷不丁花了几百两以武格格的名义给武母请师父做超度。 银子是福晋掏的,但是恩典却是四贝勒府给的,这也从天而降的殊荣冷不丁地就落在了头上,也难怪武家上下会这么激动,武父更是一大早地就带着快八十的老母登门谢恩了。 不用说,武父携老母这一登门,福晋贤惠仁厚、善待妾室的好名声很快就会传开,连四爷也会被赞一声家有贤妻。 啧,原本还以为这回福晋定是要跌跟头呢,方才四爷那明摆着就是打算好好儿跟福晋清算一番的,可这下…… 福晋非但不会跌跟头了,还会迎来无数赞誉赏赐。 儿媳妇争气,为儿子挣了好名声,德妃娘娘能不高兴?能不赏赐? 这种情况下,四爷还能责罚福晋? 苏培盛都能想明白的,四爷还能想不明白?看着感恩戴德、还跪地不起的武大人,四爷只觉得整颗心都堵的厉害。 什么叫如鲠在喉? 蓦地,一阵疼痛从左腹传来,方才还让他舒坦的小米粥跟馒头这会子却在胃里面搅得天翻地覆。 第660章 宫里出事儿了 四爷的手陡然抓紧椅柄,然后又默默松开。 顿了顿,四爷缓声道:“内子不过随心而为,武大人不必过于不安,你与老夫人的谢意,爷会代为转达。” “是,多谢贝勒爷!”武大人忙不迭道。 “武大人家中事忙,爷就不留你们了,”四爷道,一边看向苏培盛,“苏培盛,去给老夫人备顶软轿。” “是,奴才遵命!” “多谢贝勒爷恩典!” 当下,苏培盛引着两人退了出去,待苏培盛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瞧着四爷的脸好像比刚才更难看了。 苏培盛忐忑不已,行至四爷面前,跪地谢罪:“都怪奴才没有事先打听清楚,还请主子爷责罚。” 是的,是他没有搞清楚事情始末,竟漏了这么要紧的事儿,以至于没能及时禀报四爷。 只是这也实在不能怪到苏培盛的头上,昨儿九爷的喜宴上,四爷几乎是从头喝到尾,苏培盛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四爷身上,哪儿还有心思管别的? 再说了,福晋请的那十九个和尚送到武家,都是傍晚的事儿了,别说是苏培盛不知道,可能除了武家的人,外人就没有知情的。 苏培盛叫苦不迭,等着四爷发落,四爷却没有吭声,沉默半晌,四爷站了起来,然后抬脚就往外走。 苏培盛松了口气儿,然后忙不迭爬起来,疾步上前给四爷打了帘,就跟着四爷走了出去。 亏他方才他还担心四爷见到福晋会不会吼出来,可现在…… 应该是吼不起来了。 是啊,吼什么? 人家福晋这事儿做的多漂亮,给他们贝勒府长脸了呢。 四爷并没有进见福晋,出了东厢房就径直朝正堂走去,苏培盛还以为四爷这是被气糊涂,以至于都忘了福晋还在书房里头候着呢。 “主子爷,福晋如今还在书房呢。” 当下,苏培盛小声提醒,然后就换来了四爷两道冰凉的视线,苏培盛登时就觉得从头冷到了后脚跟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在吭声? 四爷转过头,又沉着脸往前走,这时候身后却蓦地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主子爷,宫里出事儿了,万岁爷即刻想见一见您。” 古德禄快步上前,行至四爷跟前,躬身禀报。 …… 维珍一觉醒来都已经是过了晌午。 “四爷呢?” 都洗漱好了,甚至她都在饭桌前坐下了,也不见四爷身影,维珍自是纳闷儿。 不会……这么仓促就回永定河那边去吧? 好歹等她醒了知会一声再走啊。 “回主子的话,主子爷入宫去了,”茯苓却道,“四爷当时正要去书房见福晋呢,结果宫里突然来人,然后主子爷就急匆匆入宫去了。” 说到此处,茯苓还一脸的神神秘秘道:“主子爷走的时候,脸色可不大好看呢。” 茯苓已经在心里嘀嘀咕咕半天了,所以主子爷这是……被福晋给气的还是宫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脸色不大好看? 维珍想起昨晚四爷紧蹙的眉头、胃疼时候的呻吟,不由蹙了蹙眉。 “四爷可用过早膳了?” “回主子的话,主子爷用过早膳了,也喝过汤药了,”茯苓忙不迭点头道,“主子爷临走的时候还吩咐,说是他今儿可能回不来,让您不必在前院儿等他。” 看来宫里还真是出了大事儿。 在前院用过膳之后,维珍便就回了后院儿,甫一过了月牙门,就远远瞧见武格格将将从正院儿走出来,武格格明显是见到维珍了,远远地冲维珍福了福身子。 维珍也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武格格便就朝自己小院儿回去,维珍也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武格格好端端的去正院儿做什么?”茯苓小声嘟囔着。 “你不是说连武格格的阿玛祖母都特意登门拜谢来着吗?武格格去正院拜谢福晋也是应该的。”维珍倒是一脸平静。 方才回来的路上,茯苓就已经把今儿一早上的事,事无巨细跟维珍说了一遍。 茯苓说了一路,可归纳总结,其实就是一点,小桂子凌辱武格格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谁叫人家福晋补救得那叫一个精彩漂亮呢? 维珍听了都很是服气,易地而处,那么短的时间,她怕是想不出这么妙的脱身法子。 茯苓一想也对,要是武格格不登门拜谢福晋,只怕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说武格格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儿呢,可是…… “主子,您说武格格这回……是不是又要被福晋收买了?”茯苓有些不确定地道。 第661章 这是能讲道理、论公平的地方吗? 过去一年武格格过的是什么日子?武格格对福晋定是怕极了,如今福晋冷不丁地又对武格格以及武家施恩…… 这难道不叫恩威并施? 再加上不管主子爷是如何看待福晋的,但是这回的事儿,主子爷到底是认可了福晋的处置法子,并未提出任何异议,那福晋的地位自然就是牢不可破。 所以武格格不是没有可能再度投到福晋麾下啊。 可要是那样的话…… 主子为了武格格,昨儿可是没顾福晋的面子,主动插手帮了武格格,又特地去看望了一番武格格,想必福晋对主子是必定记恨在心的,要是武格格今儿又扭头投靠了福晋,那主子的脸可要往哪儿搁? “那你希望武格格怎么做?”维珍无奈地放下茶杯,看向茯苓,“是不顾娘家的颜面、一味儿梗着脖子坚决不去向福晋拜谢?还是冲到前院儿到四爷跟前,一条一条列举福晋的罪状,然后求四爷给她做主?” 这是能由着武格格性子来的? 她一个妾,能要求她有血性、不畏强权?连娘家都不顾? 这是能讲道理、论公平的地方吗? 茯苓方才说,四爷一早故意晾了福晋很长时间,明摆着四爷就是想跟福晋好好儿算一算这回的事儿,可是中间武格格的阿玛跟祖母冷不丁的登门道谢。 然后结果就是,四爷最后虽然没见福晋,给了福晋难堪,可是却又并没有处置福晋,这事儿也是不了了之。 四爷难道不憋屈?只怕是憋得胃疼更厉害了。 这回的事儿,连四爷都憋屈着,还能指望着武格格能多畅快? 茯苓在担心什么,维珍很清楚,可这后院儿真的就是福晋一手遮天吗? 就算武格格形势所迫投靠了福晋,那又怎样?哪怕是宋格格也一并靠过去,又如何? 她又不是靠看福晋的脸色过日子。 给小桂子十个胆儿,他敢把对付武格格的那套用在她身上? 说到底,四爷才是这个家的主子。 她要做的从来都不是跟福晋比赛拉山头,她要做的是跟四爷齐心协力。 茯苓闻言顿时一怔,然后便点点头,小声道:“是,是奴婢想的不够周全。” 不是茯苓想的不够周全,是她天然地只站在维珍的立场,只维护维珍的利益,下意识用审视怀疑的眼光打量着其他人。 维珍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少不得跟茯苓叮嘱两句:“就算武格格日后跟正院走得近,也不许背后议论。” “是,奴婢记住了。”茯苓点点头。 “你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夜了。”维珍放下茶杯,跟茯苓道。 “是,奴婢遵命。” 当下茯苓退了下去,维珍则起身去厢房那边瞧瞧小丸子。 有两天没见着小丸子,维珍挺惦记,也有些惭愧。 这程子的事儿不少,难得四爷在家过年,她时间几乎都花在陪四爷身上,再加上之前忙着张罗小西瓜的生辰宴、小丸子的百日宴什么的,她的确是有些忽略小丸子了。 维珍打定主意,往后要更加关注小丸子。 维珍前脚才走,后脚小池子就匆匆过来。 “茯苓姐姐,主子呢?”没瞧见维珍,就瞧见正在跟女贞交接的茯苓,当下小池子赶紧凑了过去。 “主子去瞧三阿哥了,”茯苓道,“这么着急忙慌地是有什么事儿?” “方才内务府送了两个大师傅过来,一个姓丁,一个姓江。”小池子明显是心情不错,当下便眉飞色舞跟茯苓、女贞道。 茯苓一怔:“什么大师傅?” “嘿,还能是什么大师傅?当然就是后院儿膳房的掌勺大师傅呗,”小池子忙得解释道,一边又透着喜色道,“说是四爷的吩咐。” “那赵尔登呢?”茯苓问,“我刚才听赵尔登昨儿晚上被福晋下令罚跪两个时辰,结果从后半夜就起了高热,满嘴说胡话,扯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喊小桂子呢,瞧着病的怪严重的,只怕是得养一阵子才能好。” 说到这个女贞还挺唏嘘的,小桂子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到也真是个有福气的,才能遇到赵尔登这么个好师父、好干爹。 “福晋这是……因着小桂子的事儿恼了赵尔登,要撵了他?”女贞又追问。 不待小池子回话,茯苓抢在前头道:“这怎么可能?福晋就算是再恼赵尔登,这时候也是不肯舍弃赵尔登的,要不然后院儿的一众下人怎么想?” “茯苓姐姐说的不错,的确不是福晋撵的赵尔登,”小池子点点头,又道,“因着赵尔登要养病,福晋的意思是找宗人府暂时借调一位大师傅过来顶着,待赵尔登病愈之后再送回去,便就打发人去询问四爷的意思。” 第662章 是啊,他怎么能劝得住万岁爷? “结果四爷体恤赵尔登年迈体弱,让他踏实养病,待病愈之后,由宗人府再重新分配轻省的差事,另外四爷又吩咐宗人府挑两位新的大师傅送到咱们府上伺候。” 再分配轻省的差事? 就算再轻省,赵尔登往后的日子能比在贝勒府上做大师傅来的滋润? 更何况还是被贝勒府退回去的,到底是不大好听,往后的境遇可想而知。 不过谁叫他教出小桂子这么个混蛋徒弟?还认了做干儿子? 赵尔登也是活该。 “主子爷还特意交代,要一个擅长做江南风味的大师傅。” 小池子特别强调了“江南风味”四个字,这话一出,顿时茯苓跟女贞顿时都是喜上眉梢。 他们主子可不就是最喜欢江南风味嘛?之前赵尔登为了讨好主子,不是还特地学做了腌笃鲜? 四爷明摆摆就是个主子做面子。 福晋想要保住赵尔登,四爷就偏不让她如意,一边又特地表现对他们主子的偏爱看重。 之前女贞还担心因为这回的事儿,主子怕是要在后院儿没脸,可四爷这么一手,谁还敢轻视主子? “四爷真真英明!”女贞两眼放光道。 小池子跟茯苓也不住地点头附和。 三人正凑在一处说话呢,结果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小池子定睛一看,来人是一梁。 “池哥哥,正院儿的李嬷嬷来送赏了,”一梁气喘吁吁道,“说是福晋赏赐咱们主子昨儿出手相助武格格。” 话音一落,茯苓顿时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赏赐来的还真是时候。 当下,小池子去引李嬷嬷进来,茯苓跟女贞去厢房禀报维珍。 …… 昨儿晚上忽起高热的,还不止赵尔登一人,万岁爷也是后半夜起的高热。 昨儿白天万岁爷还一切正常的,甚至当晚还行至不错地宠幸了个新晋得宠的十七岁小答应,连叫了两回水,把人家小答应折腾得半死不活,万岁爷这才尽兴而眠。 结果后半夜,万岁爷就起了高热。 那小答应慌忙唤了梁九功进来,梁九功甫一瞧见万岁爷烧得通红的脸,登时就暗叫一声不好,当下便就赶紧叫小瑞子去请太医院院首丁源。 “悄悄儿地去,别搞得阖宫上下都不安生。”梁九功叮嘱道。 自从四年前在塞外狩猎的时候伤了膝盖,万岁爷的龙体其实就不如从前硬朗了,不过万岁爷对此讳莫如深,梁九功又哪儿敢张扬? “是,徒儿遵命。” “回来的时候,再去知会佟大人一声。”梁九功叮嘱道。 万岁爷半夜突发高热,也的确该知会当夜值守的巡夜侍卫首领,而今晚恰好是隆科多值守。 “是,徒儿明白。” 当下小瑞子就赶紧去请人了。 梁九功看着那个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答应,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开口道:“周答应,您先去偏殿歇着吧。” 这大半夜地,自然是不好把周答应给送回去的,没得惊动了各处,引得阖宫议论。 “是,都听谙达的。”周答应忙不迭点头如捣蒜,然后就赶紧拖着早就吓软的脚去了偏殿。 梁九功瞧着周答应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不由摇头叹了口气儿。 万岁爷是幸了周答应之后才病倒的,也难怪周答应吓成这样。 这事儿原也怨不得周答应,又不是周答应逼着万岁爷翻的牌子。 丁源匆匆赶来,待查看了万岁爷的情况,就不由眉头紧皱,然后退到一旁,压低声音跟梁九功道:“万岁爷近来龙体虚亏的厉害,谙达怎么平时也不多劝劝?” 梁九功一脸无奈:“哪儿有不劝的?可也得能劝得住啊。” 是啊,他怎么能劝得住万岁爷? 只怕多劝两句还会惹怒万岁爷、来个屁股开花呢。 “万岁爷前不久才新封了几位答应,如今正在兴头上呢。”梁九功解释了一句。 从前万岁爷身子一直康健无虞,不管是连白加黑地批折子,还是宠妃再多,龙体也没有因此受损过,只是眼下,万岁爷的身子骨到底不比从前。 而且…… 这程子,万岁爷实在是有些荒唐。 论起来,还是自那天太子、直郡王、三贝勒,三人齐刷刷病倒惹得万岁爷龙颜大怒开始,万岁爷当天火气不小,就接连宠幸三位妃嫔,后来…… 每天都没闲着。 梁九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他一个奴才哪里敢劝万岁爷?要劝也该是惠妃娘娘她们,结果…… 如今正得宠的几位新人,就是惠妃她们几个敬献的,她们就是想劝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第663章 那自然是不能请太子过来的! 梁九功提心吊胆了大半个月,然后万岁爷终于病倒了。 丁源无奈摇摇头:“我先拟方子给万岁爷煎药,可万岁爷这回……怕是要养上一阵子,还得要禀报太后、太子才成。” 万岁爷的龙体,自然是不能由着梁九功跟丁源两个人把持的,要是万岁爷有个好歹,别说他们得脑袋搬家,怕是九族都要一并遭殃。 而且要是万岁爷真的要卧病一段时间的,也得安排人来给万岁爷侍疾呢。 “大人说的是。”梁九功也忙不迭点头,可是面儿却又带着为难。 按道理说,万岁爷卧病的确该第一时间通知太后跟太子,眼下通知太后倒是没什么,可是太子…… 万岁爷可是下令让太子在毓庆宫养病呢,没有万岁爷的旨意,谁敢惊动太子? 梁九功正为难着,就听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就瞧着隆科多急匆匆走了进来,梁九功顿时松了口气儿,当下便就上前跟隆科多说明了亲口。 他这个做太监的可不敢拿主意,还是让万岁爷的小舅子拿主意吧。 “佟大人,您看可如何是好?可要这会子去告知太子殿下?”梁九功一脸为难。 如何是好? 那自然是不能请太子过来的! 这是隆科多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如今因着万岁爷逼着索额图辞官又对着索额图一家穷追猛打的缘故,太子竟跟万岁爷置起气来,万岁爷更是一怒之下吩咐太子在毓庆宫“养病”,太子能不后悔?能不一门心思地找机会讨好万岁爷? 要是太子抓住这回万岁爷卧病的机会,衣不解带、尽孝床前,指不定父子俩就重归于好了。 这可不是隆科多想看到的。 思量片刻,隆科多道:“还是听万岁爷的吩咐吧。” 梁九功看了一眼隆科多,然后点头附和:“佟大人所言极是。” 当下丁源去给万岁爷拟药方煎药,梁九功派小瑞子去慈宁宫禀报太后,隆科多跟梁九功一道守在寝殿。 …… 待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万岁爷只觉得头疼欲裂,喉咙更是着了火似的,难受得很,他现在急需一杯凉茶。 可是不待万岁爷开口,梁九功就忙得过去扶了万岁爷坐起来,然后端上早就晾好的百合莲子汤。 正合万岁爷的心意,当下万岁爷便就一口气儿给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万岁爷,您可总算是醒了,太后昨儿夜里就过来的,现在人还在偏殿呢。”梁九功赶紧跟万岁爷禀报。 万岁爷倒是没有想到,脸上明显带着意外:“太后一直没走?” “是呢,不管奴才怎么劝,太后都不肯走,太后也是实在担心万岁爷,”梁九功解释道,又忙得添了一句,“五公主也一直都在,万岁爷刚刚喝的百合莲子汤,就是五公主吩咐人备下的。” 听着万岁爷醒来,五公主就赶紧扶着太后行至床前,梁九功忙不迭给太后搬了张椅子过来,待坐定之后,太后一脸担忧看着万岁爷:“皇上,现下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太后昨儿晚上得知了万岁爷病了的消息,当即就叫人备了轿子过来,五公主自然是陪着的,原以为太后瞧了万岁爷之后,吩咐哪些妃嫔前来侍疾之后,便就会回慈宁宫歇着,但是太后却没有,就在偏殿凑活了一晚。 万岁爷道:“回皇额娘的话,朕已经好些了,让皇额娘挂心了,是朕的不是。” 太后叹了口气儿,转头跟五公主道:“去瞧瞧早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早膳用得着五公主瞧? 这明显就是有话要跟万岁爷单独说,五公主自然明白,当下就退下了。 “奴才去瞧瞧药煎好了没有。”梁九功也从善如流退了下去。 一时间,寝殿里头就只剩下了太后跟万岁爷,这对并非亲生的母子,一向是母慈子孝,但是却从没有这样私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万岁爷有些意外,不知道太后这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倒是太后,兀自一脸忧心忡忡,还没开口就又叹了口气儿。 “皇上是九五之尊,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哀家原也不该多说什么,只是皇上一向身强体健,冷不丁瞧着皇上病了,哀家还是觉得心惊,少不得就想啰嗦两句,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万岁爷忙道:“儿子不敢,皇额娘但说无妨。” 第664章 这塑料的母子情啊 “皇上这回为何生病,哀家已经找丁源细细问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圣体虚亏的缘故。” “哀家听闻惠妃、宜妃、荣妃她们近来接连向万岁爷引荐新人,身为妾妃,她们尽心伺候万岁爷又不悍妒霸道,这自然是好事儿,后宫里头添几位新人原也没什么,只是却不能因此损了万岁爷的圣体。” 太后字字在理,只说得年近五十的万岁爷局促得厉害,当下又是一个劲儿点头:“是,皇额娘所言甚是。” “皇额娘都多大岁数了?人也糊涂,说的也尽是糊涂话,你不嫌弃就好,”太后也松了口气儿,然后又道,“丁源说万岁爷这回得养上些时日,万岁爷可已经想好了都要哪些妃嫔过来侍疾?” 哪些妃嫔? 太后才说了让万岁爷莫损了龙体,又点名惠妃几个卯着劲儿似的给万岁爷塞人,万岁爷当然不好这个时候让妃嫔侍疾。 而且这时候万岁爷对后宫嫔妃的邀宠固宠,难免心怀不满,不管是四妃还是新晋得宠的一众小答应们,就更是不肯见了。 顿了顿,万岁爷道:“儿子觉得还是皇子侍疾更妥帖。” “那便由皇上自己定夺吧,”太后点点头,然后道,“皇上且安心养病,哀家改日再来。” 一边说着,太后一边站了起来,万岁爷想要下床扶一把太后,却一阵头晕眼花,倒是太后过去扶了他一把,让万岁爷又躺了回去。 “皇上快些躺好吧,好好儿养病,”太后蹙着眉道,“冷不丁瞧着皇上这副样子,哀家揪心得厉害。” “让皇额娘担心了,儿子不孝,”许是病中脆弱,此刻的万岁爷对太后倒是真的生出了些儿子对额娘的眷恋,“多谢皇额娘。” 太后一边伸手给万岁爷掖被子,一边跟万岁爷打商量:“那就给再给五妞儿加些嫁妆。” 万岁爷:“……” 这塑料的母子情啊。 “是,儿子遵命。”万岁爷笑着点头应下。 …… 万岁爷点了四爷、五爷、十二爷、十三爷四位皇子侍疾。 没有太子,这让隆科多松了口气儿。 可是也没有大爷,这又让隆科多叹气,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了。 当下,隆科多就派人去各位皇子府上传令,然后几位皇子就匆匆赶来。 四位皇子在乾清宫碰面,给万岁爷请安之后,然后兄弟四人就坐下来商量排班侍疾的事儿。 四爷跟十三爷一天,五爷跟十二爷一天,两组轮流着来,商量过后,五爷跟十二爷就先回去了,十三也先去了小校场练功。 四爷白天侍疾,十三则负责晚上。 等傍晚跟十三交班之后,四爷出了乾清宫,然后就碰到了十四。 “四哥!”十四忙迎了上来。 “这是要去哪儿?”四爷问。 “弟弟特意在此等候四哥,”十四道,“额娘说了,四哥给皇阿玛侍疾必然十分辛苦,所以一早就备下了晚膳,让弟弟跟四哥一道过去。” “走吧。” 德妃既然都已经备下晚膳了,四爷当然不能不给面子,当下便跟十四一道往永和宫走去。 “四哥,不知皇阿玛现下如何了?可已经好些了吗?”十四问道,语气里满是担心。 万岁爷卧病,自然皇子们都是想来给万岁爷请安的,只是万岁爷下令,养病期间除了侍疾的皇子,别的皇子一概不见,所以十四也没能去给万岁爷请安,心里自是担心。 “皇阿玛一向龙精虎猛、身子强健,这一次也不过只是偶染小恙,养上几日也就好了,不必太过担心。”四爷道。 万岁爷的情况的确不严重,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今天吃了三服药,到刚才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热了。 万岁爷最大的问题还是身子虚亏,不过只要好生保养,自然也相安无事,只是保养这事儿不能着急,只能徐徐图之。 对于万岁爷病的缘由、详细情况,四爷也不好跟十四说的太多,这回万岁爷挑的侍疾的四位皇子,都是平素嘴严沉稳的,虽然万岁爷没有明确要求,但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谁心里没数? “那就好,”十四松了口气儿,一边又不由感慨,“今年也当真是邪门儿,这甫一开年,太子、大哥还有三哥就接连病倒,如今连皇阿玛竟也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宫里头出了什么邪祟呢。” 太子、大哥、三哥接连病倒?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至于宫里有没有邪祟…… 有的吧。 就是因为这邪祟,让太子、大哥、三哥前仆后继地昏了头,往后……怕还不止他们三人呢。 第665章 真的就跟块石头似的! 四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顿了顿,然后叮嘱十四道:“你小小年纪的少瞎琢磨,平日里心思都放在功课跟功夫的,少琢磨那起子有的没的,更别随便跟旁人乱嚼舌根儿。” 十四性子还是不够沉稳,又是个平素喜欢呼朋唤友的,他就怕十四一个不小心也沾染上了邪祟。 十四闻言顿时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哪里跟别人嚼过舌根儿,也就跟四哥才说两句。” 他又不是不懂事儿的黄口小儿?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难道还不知道? 谁是亲人谁是外人他能分不清? 四哥未免太小看他。 兄弟两人一路闲聊到了永和宫,迎接他们的就是德妃一脸的柔和笑意。 “老四,在乾清宫侍疾一整天,定是累坏了吧,额娘叫小厨房给你做了鸡丝小馄饨呢,等下多吃点儿,”德妃一派和颜悦色,跟四爷说了话,又扭头吩咐慧嬷嬷,“还不快叫小厨房下小馄饨?” “是,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慧嬷嬷忙不迭地笑着福身应声,当下就步履轻盈退了下去。 从前娘娘对四爷是个什么态度?慧嬷嬷最是清楚不过的了,哪回四爷过来,慧嬷嬷不是提心吊胆来着?这还是头一次,慧嬷嬷如此心情舒畅。 真好啊。 要是娘娘往后对四爷都是这个态度,那就太好了。 慧嬷嬷心中不无感慨。 对于德妃的态度,四爷很是意外,实在是这次的德妃太过热情…… 或者不该叫热情,该叫慈爱? 四爷怪不习惯的,愣了愣,才冲德妃躬身行礼道:“叫额娘费心了,儿子实在惭愧。” “做额娘的,哪儿有不为儿子操心的?”德妃含笑道,“使这么大身段做什么?快平身,咱们娘仨儿坐下说话。” “是,儿子遵命。”四爷起身,然后行至另一侧软榻坐好。 十四则撇撇嘴,大喇喇地行至德妃面前,跟德妃挤在一个软榻上,一边酸溜溜道:“儿子进门都这么长时间了,额娘连眼风都不给儿子一个,果然,儿子在额娘的眼里,既比不上五姐也比不上四哥!” 话是酸溜溜的,不过十四心情还真挺不错,五姐说额娘不心疼怜惜四哥,还说额娘冷心冷肺不通人性,这话十四听着着实扎心,心里对德妃也多少有埋怨。 他盼着四哥能疼自己,也盼着德妃能心疼心疼四哥。 这时候瞧着德妃待四哥总算温和慈祥,十四心里是高兴的。 “瞧你这张嘴!”德妃笑着在十四胳膊上拍了一下,然后道,“你上回不是念念叨叨想要一条新马鞭吗?” 十四闻言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抱住了德妃的胳膊:“额娘这是给儿子置办好了?” 德妃努努嘴:“在偏殿呢,你自己个儿去瞅瞅可还中意。” “中意!中意!额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儿子自然中意!”当下十四就欢欢喜喜去了偏殿。 十四这一走,暖阁里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对面一板一眼、面无表情的四爷,德妃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儿,都是从她的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怎么老四跟十四差这么多? 真的就跟块石头似的! 顿了顿,四爷开口:“额娘最近身子如何?” 德妃松了口气儿,还好,还会说话。 “本宫身子好得很,倒是你,一直在外头办差,身子可还能吃得消?”德妃问。 “劳额娘垂问,儿子一切都好。”四爷恭恭敬敬道。 然后,暖阁就又安静了下来。 德妃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又道:“这回能在京师留多久?” 四爷道:“待皇阿玛病愈之后,儿子就得启程。” 他这趟原本想着待参加了九爷婚礼之后,就返回永定河的,只是因着万岁爷的这场病,少不得要在京师留上些时日,永定河的河工再重要,还能重要过皇阿玛? “你皇阿玛看重你,让你统管治理永定河,又点名叫你侍疾,你可不能出了岔子,叫你皇阿玛失望,明白吗?”德妃忙不迭叮嘱道。 四爷点头:“是,额娘叮嘱的是,儿子都记下了。” 虽然是有些木讷沉闷,但好在四爷是个听话的,德妃越瞧就越顺眼,关切的话也难得多了起来。 “如今你正得盛宠,宫里宫外,盯着你的眼睛可多着呢,一定要小心,旁的不说,就说直郡王,冷不丁地被万岁爷除了治理永定河的差事,他能甘心?怕正想法设法找你的错处好取而代之呢!” 第666章 固宠? “别说是直郡王了,就连惠妃不也是一门心思地为直郡王使劲儿,盼着能叫儿子重得圣心?”说到此处,德妃面露讥诮。 “前些时日,惠妃给你皇阿玛敬献了两位新人,啧,这高高在上的惠妃娘娘如今倒是走下神坛了,真是稀罕。” 从前仗着生养了大阿哥,惠妃纵然早就年老色衰不得盛宠,但还不是稳坐四妃之首,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可如今,直郡王这一失宠啊,惠妃娘娘的架子可就塌喽! 还不是跟别的嫔妃一样,得上赶着讨万岁爷的好? 德妃觉得解气极了。 让德妃解气的,还不只惠妃一个呢。 “还不止惠妃呢,诚郡王……不对,是三贝勒被你皇阿玛斥责降位之后,荣妃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把她宫里原本预备着给三贝勒做格格的两位宫女儿,也献给了万岁爷,还被你皇阿玛赞了一句贤惠呢!啧,可真够讽刺的!” 可不嘛? 从前的敏妃章佳氏可不就是荣妃宫里的宫女儿? 因为章佳氏得了万岁爷的宠爱做了嫔妃,荣妃因此就记恨上了人家,而且荣妃记仇,一记就是一辈子,还不只她自己记仇,连儿子也跟着记仇呢! 要不三爷怎么会在敏妃孝期不满百日就剃头的事儿? 如今最忌讳自己宫里再出现第二个章佳氏的荣妃,倒是上赶着巴巴地给万岁爷送女人了,还就是挑自己宫里的。 荣妃这脸啊,真是被打得“啪啪”响啊。 别说德妃嘲笑荣妃了,如今后宫又有哪个不在心里讥嘲的? 德妃抿了口茶,继续含笑往下说:“眼瞅着惠妃、荣妃都一股脑儿地给万岁爷塞人,万岁爷也都笑纳了,宜妃也就坐不住了呢,听说也给万岁爷塞了两个。” “她得宠这么些年也是难得,本宫以为她能有多自信呢,结果万岁爷待她再好如何,原来她的心也不安呢,少不得也要使手段固宠。” “固宠?”四爷突然道,“额娘的意思,宜妃娘娘这是在固宠?” 一直都是德妃在说,难得四爷应了声,德妃也很有耐心地给四爷解释:“可不是嘛?虽然万岁爷一向最宠她,可她到底也不年轻了,再加上九爷之前做的那混账事,万岁爷哪儿有不恼的?宜妃又哪儿有不担心的?” “为了自己的荣宠,也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自然要卯了劲儿地固宠啊。” 相比之下,德妃的日子可就痛快多了。 从前,因着四爷跟十四前后被万岁爷训斥,一个被降旨训斥还闭门思过,另一个则更是被打了板子,德妃的处境实在糟糕,一度沦为四妃之末。 可是现在啊,四爷争气,竟把大爷跟三爷都比了下去,五公主的婚事就在眼前,就连十四也比从前懂事儿多了,德妃真真是浑身上下都舒坦。 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啊,此时的德妃就很有体会,杯子里头碧螺春都被德妃品出了一股子甜味儿。 放下茶杯,德妃一脸慈爱看着四爷:“福晋贤惠大气、善待妾室,有她管着后宅,你在外也能心安。” 福晋厚待妾室,经由武家人之口早就传的到处都是,德妃自然也有耳闻,心里哪儿有不痛快的? 不愧是她挑的儿媳妇儿,就是要比别的福晋贤惠大度,尤其比老八家的强! 因着嫌福晋不中用,既笼络不住老四的心,也管不住后宅的妾室,其实德妃已经冷待福晋很久了,但是经过这回的事儿,德妃对福晋又刮目相看。 福晋的确是手段欠缺了一些,但却是能为老四跟自己挣脸,这就够了,所以方才德妃还吩咐人去给福晋送了回赏呢。 只是不想,她对福晋交口称赞,半天也不见四爷回应,德妃正觉得诧异,才听四爷沉声道:“是,额娘说的是。” 德妃抿了口茶,一边又继续含笑道:“上回福晋入宫的时候,还跟本宫提过选秀的事儿,本宫想着你院儿里的格格出身都不高,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到时候额娘给你挑个出身好的,模样也好的。” 四爷放下茶杯,起身冲德妃躬身道:“有劳额娘为儿子着想打算,只是还请额娘为儿子挑个安分老实的,出身也不必太高。” 德妃闻言,顿时就沉下了脸。 她这可是想着为老四做面子,可是老四却偏偏不领情,还要非跟她拧着来。 怎么得? 但凡是她挑的格格,老四就都不满意,是吗? 第667章 但他不能昧着良心吞了大哥的这份功 德妃蹙着眉看着面前的四爷,明明他恭敬至极,从无冒犯,怎么瞧都是个孝顺听话的,但是德妃就是知道,他就是打心里是不认同自己这个额娘的。 明明想着要对老四好一些,可是这时候德妃就忍不住又想发火,恰好慧嬷嬷领着侍婢进来摆膳,德妃这才挪开了视线。 德妃一边垂着眼拢茶,一边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倒也用不着本宫多费心了,你起来吧。” “是,多谢额娘。” …… 万岁爷养了十天的病,前几天还是精心安养,后几天,身子好些了,就坐不住,让梁九功把折子送到寝房来批阅。 四爷最后一天侍疾的时候,万岁爷已经是精神充沛了,在软榻上一口气儿批了一个半时辰的折子,直到用午膳了,万岁爷才意犹未尽放下了笔。 “皇阿玛,您请净手。” 四爷亲自给万岁爷投了帕子,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万岁爷接在手里擦了擦手,又把帕子递给了四爷,一边从软榻上起来,一边含笑跟四爷道:“留你在京师给朕侍了这么天的疾,定是急坏了吧?” “儿臣不敢!”四爷忙道,当下就忙不迭下拜,“儿子难得有伺候皇阿玛的机会,儿子感恩还来及呢,再没有比侍奉皇阿玛更要紧、更荣耀的事儿的了。” 同样的话,若是从老三嘴里说出来,定是带着三分俏皮,可到了老四嘴里,就只剩下十分恳切了。 万岁爷本是说笑,这时候也不免收敛笑意,伸手在四爷肩上轻轻拍了拍,叹了口气儿道:“朕知道你的孝心,起来吧。” “是,儿臣谢皇阿玛!” 四爷起身,随着万岁爷来到桌前,动手盛了一碗燕窝乳鸽汤,恭恭敬敬送到万岁爷跟前:“皇阿玛请用。” “坐吧,”万岁爷道,瞧着四爷还有些迟疑,万岁爷又道,“不是明儿又要去永定河吗?就当朕给你饯行了。” “是,儿臣谢皇阿玛!” 四爷这才坐了下来,梁九功赶紧给摆上了碗筷。 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自然不是用来约束万岁爷的,一顿饭吃下来,万岁爷询问了四爷治河的进度,四爷详细作答,比起一开始的纸上谈兵,如今的四爷可谓是对答如流。 “……如今第一阶段正在收尾,皇阿玛之前对于第二阶段方案提出的几点异议,儿臣也与工部官员商议了修改方案,不日儿臣会详细奏报皇阿玛。” 平日木讷话少,说起治河的事儿倒是侃侃而谈,万岁爷瞧着不由牵了牵唇:“难得你这么尽心。” 稍稍迟疑过后,四爷道:“皇阿玛过誉了。” 万岁爷瞥了一眼面前的茶杯,梁九功正要给万岁爷添茶,却被四爷抢了先。 “皇阿玛请用。”四爷将茶杯恭恭敬敬放到万岁爷面前。 瞅着万岁爷一下下轻轻拢着茶,四爷抿了抿,然后大着胆子道:“皇阿玛,其实之前的方案……大哥也有出力。” 拢着茶的手登时就是一顿,然后万岁爷撩起眼皮,淡淡看着对面的四爷:“你想说什么?朕朝令夕改、委屈了直郡王?” 四爷心下一凛,忙不迭起身跪在万岁爷跟前,然后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就事论事。” 是的,他只是就事论事。 皇阿玛方才说他尽心,他的确没有辜负皇阿玛,但是这份夸赞,他不能独享,大哥当时也是出了力,虽然大哥往后跟治河无关,但他不能昧着良心吞了大哥的这份功。 “行了,朕心里有数。” 半晌,头顶总算传来了万岁爷的声音,四爷这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道:“皇阿玛英明。” 万岁爷看着兀自跪在地上不起的四爷,不由挑了挑眉:“怎么?还有事儿要禀报?” 禀报? 他倒是没有事儿要禀报了,可是…… 倒是真有件事儿想求万岁爷。 “皇阿玛,儿臣这次想带十三去历练历练。”四爷道。 自从敏妃过世之后,十三就一直很低落,后来又出了三爷剃头的事儿,十三的情绪就更差了,四爷就挺担心,只是他也没有时间陪十三,所以就想着带十三离京散散心。 当然跟万岁爷是不可能这么说的。 这倒是让万岁爷有些意外。 让十三跟着老四去历练?到时候再给十三分一份儿功?也叫人以为是他这个万岁爷有意给老四铺路搭桥、所以安排十三帮衬着? 太子跟直郡王双双养病,倒是四贝勒被万岁爷寄予厚望? 眼下的局面已经够乱的了,万岁爷自然不想这个时候乱上加乱。 第668章 可是现在,是回避不下去了 老四跟十三一向走得近,从前万岁爷倒是乐见其成,兄友弟恭的好榜样嘛。 只是如今,不管对老四还是十三,万岁爷都有了新的规划,所以如今,万岁爷倒是不乐意这兄弟俩走的太近了。 抿了口茶,万岁爷缓声道:“朕自会给十三安排,就不用你操心了。” 四爷自是失望,却也只能恭恭敬敬道:“是,儿臣明白了。” …… 万岁爷没同意他带十三出去散心,回去的路上,四爷就有些低落。 “主子爷,到了。” 马车在贝勒府门前停了下来,苏培盛上前打开马车门,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四爷下了马车,苏培盛紧跟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爷瘦削沉默的侧脸,顿了顿,苏培盛小声问道:“主子爷,等下要不要去侧福晋那儿用晚膳?奴才听闻新到的两位大师傅手艺都不错,尤其是江师傅,做得一手江南菜,很得侧福晋喜欢呢,要不您也……过去尝尝?” 四爷一直在外公干本就辛苦,这程子又要侍疾,更是一点岔子都不能出,就算胃疼一直没好利索,也得忍着,眼瞅着人比从前都瘦了,苏培盛哪儿有不焦心的? 他就盼着四爷能够舒舒坦坦吃顿饭,然后再好好儿睡一觉,所以苏培盛才会主动询问四爷要不要去维珍那儿。 换做从前,这还用得着苏培盛问? 四爷但凡有空,哪回不是在维珍那儿用膳歇下的?就算是自己没空去后院儿,不也会巴巴地把维珍请去前院儿陪自己? 但是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四爷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后院儿,也没有请维珍来前院。 四爷是太忙了吗? 的确忙,侍疾不是件轻松的事儿,时时刻刻都要保持警醒,一整天下来是很费心神的。 但是四爷也不是天天都要去侍疾呀,不是还有五爷、十二爷他们轮班吗? 空下来的时间,四爷去工部跟官员们商议修改方案,也去过几回户部过问拨款的事儿,中间还跟八爷一道吃了顿饭,甚至四爷还特地空出半天时间,专门陪十三爷。 但是四爷却一次都没有去过后院儿。 四爷不想见福晋,苏培盛是能理解的,他不理解的是,四爷为什么连侧福晋也不肯见。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儿啊。 侧福晋是……做错了什么吗? 苏培盛左右都想不出来,他非但觉得侧福晋没有错,反倒庆幸侧福晋当时出手帮了武格格,及时将事态给控制住了,没有闹大,没有连累四爷丢脸。 所以侧福晋非但无过,人家还有功呢? 所以四爷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赏赐侧福晋,反倒还冷落人家呢? 亏他还以为,经过此事,四爷会对福晋彻底失望,转而开始着手渐渐让侧福晋来分福晋的管家权呢。 之前四爷出手换掉赵尔登,苏培盛还以为四爷就是在给福晋下马威呢,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苏培盛是真的搞不清楚四爷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四爷的身子。 只是半晌也没得到四爷回应,苏培盛就在心里默默叹气。 哎!今儿晚膳,四爷怕又吃不了两口,要是又胃疼可如何是好?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前院儿,小连子早就拎着灯笼在院门前候着。 “主子爷吉祥!” 四爷点点头,小连子头前引路,一边走,一边赔笑道:“启禀主子爷,侧福晋来了,侧福晋已经叫人备好了晚膳,此刻正在暖阁里头候着您呢。” 什么? 她来前院儿了? 四爷的脚步登时就是一顿,袖中的双手蓦地紧握成拳,远远瞧着亮堂的窗子,他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怯几分退来,可到底还是沉默着抬脚向前。 回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程子却还是下意识地回避,不肯去想,也不愿去想。 可是现在,是回避不下去了。 苏培盛快步上前为四爷打帘,四爷进了正堂。 维珍在软榻坐着,闻声起身,迎了上来,苏培盛就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同时心里也默默地松了口气儿。 侧福晋来了就好,想必主子爷今儿晚膳能多吃两口,也能睡个安生觉呢。 “四爷回来了。” “嗯。”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伸手去解四爷披风的带子,给四爷退下了披风递给甘草,维珍又去投了热帕子来给四爷擦脸擦手,她做得很认真,自打四爷进屋之后,就一直忙活不停,一如从前。 不同的是,四爷全程沉默。 第669章 沉默与隔阂 既没有迫不及待捧着维珍的脸亲,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跟维珍打趣,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虽然一直追着维珍在他身上忙活不停白皙的手,却始终没有看维珍的脸。 维珍将帕子递给了甘草,然后抬头看向四爷,小鹿眼里是一派平静:“四爷,咱们是先吃饭还是先说事儿?” 顿了顿,四爷才道:“先说事儿。” 维珍点点头,转向甘草跟苏培盛:“你们先退下吧。” “是,奴婢遵命。”甘草忙得福身应声,然后退了下去。 “奴才告退。” 这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以至于苏培盛都愣了一下,然后才跟着甘草一道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上了两人,四爷跟维珍前后进了暖阁,两人在分坐软榻两侧,皆是面色凝重,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半晌,维珍突然讥诮地勾了勾唇。 自打穿过来到现在,也有四年半的时间了,哪怕是最初慌得要命与陌生的四爷相处的时候,她跟四爷之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沉默与隔阂。 她是个遇事喜欢沟通的,四爷虽然是实打实锯了嘴的葫芦,但是他们的沟通一直都在,也很有效。 她从没有心底觉得枕边人如此陌生。 是的,陌生。 陌生其实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个你以为最熟悉最信任的人,陡然一日变得陌生起来。 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维珍转向四爷,然后一字一字沉声道:“四爷是认定妾身不够安分,这回竟然想着借武格格的事儿来算计福晋的管家权,所以四爷才生妾身的气,以至于这么多天,都不肯见妾身,是这样吗?” 刚开始的时候,维珍还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万岁爷生病了,四爷忙着入宫侍疾,没有功夫来见她也是有的,她就算再要紧,能要紧的过人家九五之尊? 所以维珍是真的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担心四爷的身子,怕他胃疼还没好,忙起来又没黑没白顾不上吃饭,所以见天地叫人炖好了养胃的汤给送去前院儿。 直到今儿晌午,听茯苓说四爷明儿就要启程离京,维珍才猛然察觉出来异样。 “四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吗?”维珍问茯苓。 “没有,”茯苓摇摇头,“主子的山楂丸快要吃完了,所以奴才方才去前院儿想着找高郎中要两罐来着,赶着就瞧见了小连子正在里里外外地忙活着,奴婢好奇所以就顺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主子爷明儿就要回永定河那边去了,小连子这是在忙活着收拾行李呢。” 维珍的一颗心登时就沉了下来。 四爷压根儿就没有跟她提什么时候走的事儿,也是,这么些天下来,四爷压根儿就没功夫来见她,又怎么可能会跟她提这个? 可就算四爷真的忙到分身乏术,派人过来知会她一声会很难吗? 从前四爷哪一次离京,不是她帮着给准备行李?什么梅子酱、辣椒酱,又什么寝衣毛裤的,哪一样不是她给收拾的? 哪一回又不是难分难舍? 但是这回…… 她竟然还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四爷要走了。 其实她要是再细心一点的话,就能更早地发现四爷的异常,但是成日被三个孩子包围着,还有小丸子这么个尚在哺乳期的宝宝,她的精力实在有限,以至于到了今天才后知后觉发现四爷的不对劲儿。 从前四爷再忙,也没有耽误来她这儿,算起来,四爷最忙的那段时间就是修建皇子府的时候,四爷日日起早贪黑,不得空来后院儿,也会叫她去前院相伴,但凡有了一点儿时间,他就会来后院陪孩子。 四爷虽然是个各种意义上的大男人,但是心思却是个细腻的,尤其是在对待孩子上。 因着之前有一次自己太忙没空陪大格格,以至于大格格都认不出他这个阿玛,四爷从那之后,不论再忙也会抽空陪孩子。 但是这次,四爷明明就在京师,但是整整十天没有进过后院儿,不见她,也不见孩子。 这明显就是不对劲儿。 可是为什么呢? 是她做错什么事儿了、以至于四爷生她的气不肯来见她、还连累了孩子们? 维珍没有心情午睡,一整个下午都在寝房里头琢磨这个问题,回溯这段时间,维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在小桂子凌辱武格格这件事儿上,四爷固然对福晋多有不满,但是对她应该也生了芥蒂。 第670章 但糊涂从来不是维珍的选择 是了,就是从武格格这件事后,四爷对整个后院的态度,才有了变化。 不仅仅是不来看她跟孩子,四爷可曾去看过大阿哥、二格格? 四爷这是觉得整个后院儿都乌烟瘴气、所以才懒得踏足吧? 福晋管家不善、以至于小桂子这个奴才都能骑到武格格头顶作威作福。 而她这个侧福晋也不是个安分的,趁着武格格的事儿,果断对福晋发起挑战。 所以在四爷看来,她做了侧福晋还尤嫌不够,是要仗着四爷的偏爱还有膝下的三个孩子,所以早就对管家权急不可待、虎视眈眈? 或许四爷还以为她是惦记着福晋的宝座、想着趁机一博呢。 想明白这一切,维珍只觉得心凉如水,在寝房里头枯坐了半日,直坐到了日薄西山,也没等到前院儿的消息。 小连子没有巴巴地过来传话让她准备着,四爷等下会来她这儿用膳,更没有叫她去前院候着四爷。 所以…… 这是真的连走之前都不肯见她一面了。 维珍躺在床上,盯着帐幔上交颈恩爱的鸳鸯,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一片冰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挨了刘玉柱一巴掌然后被福晋罚跪的时候。 那一次,她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什么叫妻什么妾,什么又是吃人的旧社会,她当时绝望崩溃到了极点,一门心思盼着死了拉倒。 那这一次呢? 这一次,她倒是没有想着寻死,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动辄掀桌子、想着跟这个操蛋的时代一刀两断的她。 她现在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只是心灰意冷。 这么多年,从宫里到宫外,从光头阿哥跟小格格到贝勒爷跟侧福晋,她跟四爷一路相伴走过,他们见证着彼此的成长,慰藉着彼此。 他们生儿育女,共同抚养成长,也用心经营着着他们的感情。 她真心真意对四爷,也一直以为四爷同样报以一颗真心,非得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清醒,就算在四爷眼里她是不同的特殊的,却也不能越了妾的规矩。 她就得安分乖巧守着尊卑秩序,不能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不论是对四爷,还是对福晋。 上了皇家玉牒又如何?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妾,一个被主子爷疑心、甚至都没有辩驳机会的妾。 “主子,可要传膳吗?”甘草进来,小心翼翼询问。 主子今儿明显不对劲儿,从前主子也喜欢赖床,但是却从没有这样大半天地时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下午要喂三阿哥的事儿,主子也忘了。 这时候瞧着昏沉沉的寝房里头主子泛白的一张脸,甘草很是担心。 “不必,”半晌,床里才总算传来主子的声音,“给我梳妆,等下我去前院儿。” 去前院儿? 可是主子爷没有吩咐啊,从前主子也不会这么一言不发就贸然去前院的啊。 甘草一脸诧异,可瞧着面无表情坐起来的维珍,还是忙不迭应声道:“是,奴婢遵命。” 她到底还是忍不了,非得当面问一问四爷。 刨根究底或许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难得糊涂却是自古被推崇的生存智慧。 但糊涂从来不是维珍的选择。 她永远都做不到揣着糊涂自欺欺人。 骗着自己高兴那叫境界,但是……她怕是这辈子都达不到那个境界。 甫一从床上坐起来,维珍胸口一阵发闷,一口气儿险些提不上来,深吸几口气儿,难受总算消退,维珍起身行至梳妆台前坐下。 “主子,要梳什么发髻?”甘草询问。 “就单螺吧。”半晌,维珍道。 …… 此时此刻,梳着单螺的维珍就坐在四爷的对面,平静地看着四爷,等着四爷的回答。 只是半晌,也没等到。 维珍看着四爷沉默的侧脸,牵了牵唇,面露一丝讥诮,她仰起头,看着上面挂着的“好柿花生”灯笼,苦涩在眼底漾开。 这灯笼还是她亲手做的,多亏从前有学设计蛋糕图案的经历,她写字一般,但是画画却不错,不过用起毛笔还是挺费劲儿的。 这个图案她来来回回画了好几遍,才勉强能看,然后就欢欢喜喜做成灯笼,元宵节跟四爷在外头浪到了半夜才回来,好在赶在子时之前把灯笼送给了四爷。 四爷当时是怎么说的? “爷所有的好事,都是在遇到珍珍后才发生的。” “那四爷可一定要好好儿对我这个幸运符!” “小没良心的,爷对你还不够好?” 这才过了多久? 灯笼上的图案还新鲜着呢。 第671章 答应什么? 维珍忍着喉头的酸涩,再开口的时候,仍旧维持着一派平静:“四爷未免太看得起妾身了,从阿哥所到贝勒府,妾身眼睛能看到的,无非也就四爷跟三个孩子,妾身的心就这么大,再多的就装不下了。” 这话好像也不太准确。 她的心一开始确实不大,一开始她就求个平安保命。 后来变大了一些,盼她的孩子能健康长大,不要重蹈历史覆辙。 再后来,又大了一些,她想做个人,以人的身份存在四爷的心里生根发芽…… 如今想来,好像还真的挺贪心呢。 喉头更疼了,维珍使劲儿吞咽了两下,然后又道:“其实自打搬出宫之后,武格格就有意跟妾身示好,若妾身真有心针对福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四爷你知道吗?就在小丸子的百日宴前,武格格私下来见妾身,哀求着妾身能够帮帮她,那个时候只要妾身点头,她就什么都肯做,那一次妾身也差点儿就同意了,可是后来妾身到底是没有答应。” 说到这里,维珍转向四爷:“四爷知道为什么吗?” 四爷嘴唇动了动,却到底没有张口。 维珍对他的回答也并不期待,扭过头继续缓缓道:“因为妾身做不到老鸨似的为四爷亲手物色女人。” 接受了武格格的投诚意味着什么?几筐碳几味儿药材几身衣裳就够了? 这是贝勒府,又不是慈善机构。 这里比起情分更讲交易。 接受武格格意味着什么,就算从前的维珍不懂,但是这些年来看得多了难道还不懂? 就像从前福晋为武格格铺路搭桥,一次次地给武格格制造接近四爷的机会,福晋推着武格格得宠,武格格得宠之后再反过来巩固福晋的地位,甚至武格格的孩子都能交给福晋抚养。 这就是传说中的固宠。 这就是大清皇子后宅的游戏规则,残酷、变态又现实。 武格格是很可怜,但是却不足以让如今的维珍打破底线加入这场游戏。 终于说出来的,松了口气儿之余,维珍更觉得平静,她还伸手端起小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只是维珍的话音一落,四爷蓦地扭头,目光钉子似的钉在维珍的身上,带着明显显的错愕。 怎么?这是被她的悍妒不贤惊着了? 这还是今天四爷第一次正眼看她呢。 “那后来,你为什么又答应了?”四爷急切地问。 维珍放下茶杯,静静看着四爷:“答应什么?” 四爷咬着牙,半天才费劲吐出两个字:“固宠。” 维珍闻言,顿时一声嗤笑,挑着眉看着一脸隐忍不虞的四爷,再开口的时候,就带着浓浓的讥诮了。 “武格格当初在隔壁故意弹琵琶刺激、大年初一被福晋挡在门外羞辱、还有妾身怀着身孕不便伺候四爷……这些时候,妾身都从未想过要联合后宅的哪位固宠、针对福晋,为何现在竟会答应?” 四爷一怔,讷讷开口:“你……你没有答应武格格?” “妾身答应了武格格以后有机会让她去祭拜亡母,武格格也答应了会教月华弹琵琶。” 惊喜、错愕、懊恼,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四爷嘴唇动了动,可是半天却愣是发不出声儿,半晌,他起身走到维珍面前,伸手想去握维珍的手,却被维珍躲开。 四爷讪讪地收回手,低着头看着维珍,梳着单螺、只简单簪了一对红珊瑚滴珠发簪的维珍,看上去跟平日没有任何不同,但是四爷却知道维珍生他的气了。 或许是对他失望。 而这的确都是他一手酿成。 四爷羞愧局促地杵在维珍面前,半晌,他蹲了下来,双手抱着维珍的腿,维珍想把人推开,四爷抱得更紧,整张脸都贴在维珍的腿上,再开口就带着浓浓的疲惫。 “爷以为你答应了武格格……” “爷每天都想去看你,但是又不敢去,就怕在你院儿里遇见武格格,怕……” 怕你拉着装扮一新的武格格跟他们一道用膳,让一派娇羞的武格格给他斟酒端茶,抑或是干脆让武格格给他弹琵琶…… 四爷只要一想起这种场面,就胃疼得厉害。 同样的事儿,福晋从前做的还少?四爷可曾动过气? 贤惠、温柔、体贴、大度,一心一意为夫君着想,有妻如此,就算知道她有自己的私心,可也应该被体谅,甚至是被鼓励。 女人不就该这样吗? 就像是惠妃跟荣妃,为了儿子的前程为了自己的位分稳固,她们也会为皇阿玛敬献新人,皇阿玛会因此龙颜震怒吗? 不,皇阿玛只会觉得满意。 第672章 再说了,哪个女人能比她自己更好使? 他满意于惠妃荣妃她们的绝对柔顺、驯服,也满意于她们明白,不管是她们还是她们的儿子,前程荣辱都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作为宫中长大的皇子,这些四爷能不明白? 但是同样的事儿,换成是维珍来做,他就受不了,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动气。 可他凭什么生维珍的气? 维珍究竟做错了什么?就算是维珍起了固宠的心思又有什么不对? 她也是个困于后宅、身家荣辱都被他这个主子爷攥在手里的女人啊。 她就不能为大格格小西瓜他们的前程打算?她这个侧福晋就不能培养自己在后宅的势力? 他知道维珍没有错,可他就是受不了。 他憋得要死,气得够呛,可他愣是就不敢去见维珍,更别说是当面质问了。 他怕真的让他看到维珍殷勤地为他引荐武格格,怕他的维珍从此变了样,怕他们再也挽回不了。 算了,还是不见了,只当这事儿从未发生,就当他这趟没有回过京。 逃避从来都不是四爷的选择,可是这一次,他却只能窝囊又怯懦地选择逃避。 “……怕在你心里,爷不是最要紧的那个!” 终于说出来了,四爷吐了口气儿,然后继续破罐子破摔地道:“爷对你、对孩子们不好吗?你对爷到底哪里不满意?为什么竟会起了要固宠的心思?” “就算……就算你对爷有地方不满意,为什么不能直接跟爷说?爷能改啊,你想要什么,爷都能给你啊,可你为什么就是问都不问一声,就把爷给略过了?你设身处地想过爷的感受吗?!” 什么劳什子的固宠,什么给他推女人,她用得着吗? 再说了,哪个女人能比她自己更好使? 四爷越说越气,忍不住拿眼去瞪维珍,待甫一对上维珍那双如观智障的眼,四爷一怔,旋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下意识地又低下头,下意识地还要收回手,可是才一收回,他又迅速地抱住了维珍的腿,比刚才更用劲儿了。 “爷说的哪里不对吗?” 他梗着脖子瞪着维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 虚张声势。 “四爷说的自然都是对的,都是妾身不好,惹四爷生气了,”维珍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妾身惶恐,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是爷错了,爷错了!”四爷臊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赶紧站起来,一把抱住了维珍,整张脸都贴着维珍的脖颈,再开口就带着浓浓的委屈劲儿,“人家难受好些天了,你也不想着陪陪人家。”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挣扎着要把面前的男人推开,却被人抱得更紧了。 “哪儿难受?”维珍蹙着眉问,“是胃吗?” 顿了顿,四爷才心虚地“嗯”了一声。 旋即维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一边拿眼瞪四爷,一边唤苏培盛摆膳。 四爷讪讪地松开维珍,瞧着维珍进内间净手,又讪讪地跟了进去。 维珍不想理他,他就厚着脸皮往维珍身边凑,把手伸进水里,然后就摁住了维珍的手,手指霸道地挤进维珍的指缝。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制造黄色废料? 维珍瞪他,恨不得张嘴狠狠咬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四爷满嘴告饶:“爷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别……别生气了。” “那下次呢?要是再有下次呢?”维珍沉着脸问。 四爷旋即摇摇头:“没有下次。” 没有下次? 这锯嘴葫芦的性子不改,还敢说没有下次? 维珍忍着没发火,盯着四爷,一字一字认真道:“妾身以为沉默是金并不适用于妾身跟四爷之间。” “为了四爷这有话不说、一味儿闷着的毛病,我们起过多少误会?好在后来都顺利化解了,可是哪一次的误会背后又何尝不是危机?” “若不是及时把话说开,指不定……指不定此刻妾身也没资格站在这里跟四爷说这番话了。” 维珍深吸一口气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不少:“四爷,你每天要做多少事儿又要跟多少人打交道,夙兴夜寐、心里千头万绪,其中的辛苦与压力,不是妾身能够想象得到的,可是妾身也心疼四爷。” “不要把什么都一味儿埋在心里,至少在家里,在妾身面前,可以试着放松一些,好不好?” 维珍之前特意找高郎中问过,四爷的胃疼的毛病,其实跟情绪有很大的关系,这一次就更明显了。 就因为自己的一通脑补默默把自己气成河豚,然后这才几天的功夫愣是靠自己折腾人都瘦了,胃疼也没有缓解,维珍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673章 李维珍,不止大格格爱你,我也爱你 她当然是心疼四爷的,历史上的雍正本来就不是个长寿的,如今的四爷才将将二十三岁,就已经落下了胃疼的毛病,维珍如何能不担心? “妾身很珍惜跟四爷的情分,盼着能跟四爷长久相伴,”维珍看着四爷,一字一字认真道,“所以像这次的误会,妾身真的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真的太折腾人,也太伤人了。 不管是四爷还是她,都莫名其妙地经历这一遭,就算是此刻误会已然解除,维珍还是觉得心力交瘁。 太消耗感情了。 静静听维珍说完,顿了顿,四爷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那爷试试?” 维珍松了口气儿,忙点点头,一边取来了帕子给四爷擦手,一边叮嘱道:“妾身叫苏师傅炖了药膳,四爷一会儿多用些。” “嗯。” 擦好了手,维珍又来给四爷卷袖子,嘴里一边嘟囔着:“刚才都没留意,这袖子上面怎么沾染了墨迹?算了,现在就不换了,先吃饭。” 四爷低着头看着围着他忙前忙后嘟嘟囔囔的维珍,明明还没有吃药膳,明明胃里还是空空的,可他就是觉得舒坦多了,就连郁郁了几天的心,也总算回到了原位。 给四爷卷好了袖子,维珍转身正要率先出门,然后却又蓦地被四爷抓住了手。 维珍回过头看向一脸正经的四爷,顿住了脚,小声问道:“还有事儿?” 四爷点点头,然后看着维珍,一字一字说的清楚:“珍珍,以后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心里有委屈也要告诉我,不止开心的事儿要跟我分享,难过的更要。” 维珍一怔,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眼睛发烫,她使劲儿眨了眨眼,努力忍住眼泪,一边小声道:“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这些?” 就怪叫人猝不及防的。 “试试。”四爷突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你是懂立即执行的。 维珍不由又抿唇笑了,晃了晃四爷的手:“那试过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四爷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成,咱们吃饭去,我可听说了心情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维珍说不下去了,杵在原地,盯着那只兀自牢牢握着自己的手,然后视线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了男人兀自一派正经的脸上,“怎么了?” “还没试完。”四爷继续言简意赅。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那还等什么?继续啊。” 赶紧地! 她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完! 她已经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同意四爷这时候试试了,就该等到饭后再让他试的嘛! “李维珍,不止大格格爱你,我也爱你。” 下一秒,维珍愣住,浑身上下都僵住了,除却那双直直看向四爷的眼。 短暂的震惊过后,那双眼睛迅速泛红湿润起来,旋即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下,四爷心疼得要命,捧着维珍的脸,用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不住涌出的泪水。 “别哭了,别哭了……” 是啊,别哭了,他的心都要被哭碎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张口维珍就再也忍不住,咧着嘴哭了起来。 “你……你是不是偷听我跟大格格说话?哪儿有你这样的!大老爷们儿撅着屁股听墙角,很有成就感吗?!” 被维珍吼得耳朵“嗡嗡”的四爷:“……” 他才没有撅着屁股! 绝对没有! 从来没有! …… 四爷已经很久没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了,这时候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极了,正要伸个懒腰,却又忙得停下了动作,然后一扭头就对上了维珍微肿的一双眼。 这妮子昨晚哭了好一会儿呢,吃饭时抽抽搭搭,都睡觉了还时不时哽咽一下,四爷使尽浑身解数却怎么都哄不好,还反过来被这妮子照着肩膀咬了两口,引得四爷化身为狼,维珍才……不哭? 不,她哭得更大声了! 不过是痛快哭的,搞得四爷又忍不住想使坏把人搞得哭得更大声一些…… “爷吵醒你了?”四爷小声道,这时候看着维珍微肿的小鹿眼,四爷又内疚得很,昨晚就不该这么欺负人家。 咳咳! 男人还真是奇怪的物种。 对待女人的眼泪,床上床下的态度差距就是这么大! 维珍摇摇头,问四爷:“现在就要起了吗?” “还早,再睡一会儿。” 第674章 平安扣 说是再睡一会儿,可是哪里还睡着的,维珍唤了甘草端茶进来,又吩咐甘草去后院儿取身新衣裳,昨儿没想着在前院过夜,自然也没有准备。 甘草领命退了下去,四爷跟维珍两人喝过了茶,然后就头靠着头小声说着话。 “再过程子,天气暖和一些,就去庄子上住一阵子吧,到时候爷提前叫人准备好,”四爷亲了亲维珍的额头,然后又继续道,“你在庄子里,爷也能时常过去吃顿热乎饭再睡个好觉。” “妾身不去,四爷也能时常回庄子啊。”维珍道。 “你都不在,爷去那儿做什么?爷才懒得过去。”四爷嘟囔道。 维珍不由牵了牵唇,然后道:“好,那等暖和些妾身就过去,正好妾身也想带孩子们去庄子里头小住一阵儿,月华跟小西瓜都惦记着小一小二它们呢,早就嚷嚷着想去看小鸡了。” 刚才还没说要去呢,一想到了孩子就巴巴地要去了。 四爷不由撇撇嘴,反正这妮子在心里,小家伙们永远都比他要紧。 这话要不要……也试着说出来? 这念头在四爷的心里一闪而过,然后就果断被四爷给否定了。 就算答应了维珍要试试,但是影响他在维珍心里英明神武形象的话,他还是坚决不会宣之于口! “庄子里的香椿芽到时候也正好能吃,到了之后我再给你做点儿香椿酱,去年你就挺爱吃来着,还有荠菜呢,这时候味道最好也最嫩,到时候再给你包几顿饺子,”维珍道,一边环着四爷的腰,一边念念叨叨,“还有鱼汤呢,高郎中说鱼汤养胃,到时候多给你做几顿,还有牛乳粥……” 四爷:“……” 幸好刚才没有试试! 不然现在就丢死人了! “胃还难受吗?要不要这回把高郎中一并带上?” 有高郎中在,也好随时给四爷诊脉煎药什么的,维珍也能更放心一些。 “等你们去庄子的时候,带上高郎中就是了,”四爷摇摇头,瞧着维珍不放心,四爷又道,“左右配的药都带齐了,爷按时吃就是了。” “今儿是二月十二了,最迟……你们月底,不,最迟二月二十就去了,也没几天了。” 你干脆让我们明儿就过去得了! 维珍腹诽道,一边点点头:“嗯,那就按四爷说的办。” “主子爷,该起了!” 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四爷应了一声,然后两人都沉默了,眼巴巴盯着彼此,然后默契地凑到一起,细细密密亲了起来。 “珍珍,要不你这就跟爷走吧,”一吻完毕,四爷捧着维珍的脸,低低地道,“孩子们到时候爷让苏培盛回来接,你放心就是了。” 四爷的不舍几乎要化作实质从眼中溢出来了,维珍一颗心又甜又软,差点儿就答应了,可到底还是狠下心摇摇头:“不成,上次从庄子回来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大格格说下次一定亲自带着她去的。” 她不能对孩子食言呀。 尤其是大格格的记性实在太好太好! 她没生小妹妹的事儿,小丫头都能记到现在呢,要是这回食言了,她怕是要被小丫头数落一辈子呢! 而且,她这个做娘的也不想让大格格伤心呀。 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委屈四爷了。 四爷撇撇嘴,委屈得要命,可到底也没有再为难维珍,只是捧着维珍的脸,又是一通铺天盖地的吻。 …… 苏培盛又叫了两遍之后,四爷跟维珍才总算下了床,照旧是维珍伺候四爷梳发、穿衣。 四爷由着维珍围着自己忙前忙后,时不时凑过去骚扰一下,然后换来维珍一记白眼抑或是一声娇嗔,两人眼中都漾着笑,直到维珍取来一块平安扣,要给四爷佩戴的时候,四爷才蓦地沉下了脸。 “这不是爷先前送给你的平安扣?你怎得又给爷还回来了?”四爷蹙着眉,一脸不悦看着维珍。 说到这平安扣,四爷心里就有气,他是一早就送给维珍的,却从来没见维珍戴过,不用想,定是收起来了。 他就不明白维珍为什么要收起来,是担心磕了碰了,还是……她就是不肯戴。 别看这小妮子一派温顺乖巧,可是里头的小心思多着呢! 之前一直憋着,可这会子四爷是憋不住了,再开口就带着股子埋怨了:“你是不喜欢爷送你的平安扣?所以平日从不佩戴,现在更是要还给爷了?” “四爷,瞧仔细些。”维珍道。 第675章 永远能多远 什么瞧仔细些? 四爷狐疑地盯着维珍手里的那块平安扣,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首先,这平安扣上面打的不是从前的那个络子,从前的是黛色的络子,如今的则是茜色的络子。 其次就是,虽然质地色泽几乎一致,但是这平安扣好像……比从前他的那个要大上一圈。 “不是我送你的那块?”四爷一怔,“这块你是哪儿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花钱买的啊! 好贵的呢! 四千两呢!差点儿没叫她咬碎一口银牙! “妾身之前特意叫肖嬷嬷照着四爷的那块平安扣寻的,”维珍解释道,“难为肖嬷嬷寻了那么长的时间,前一阵子才寻到。” 那为什么过年的时候不送给他? 元宵节的时候也没送? 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个时候才送? 四爷满肚子问号,看着维珍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把平安扣给自己戴上,然后又从荷包里取出了另外一块平安扣。 就是四爷送的那块。 跟从前的样子不大相同,旧的络子已经被去掉了,中间穿了一条跟同样茜色、精心编织过的项圈,这时候就拿在维珍的手里。 这两块平安扣是刚才维珍吩咐甘草取衣裳的时候一并给带过来的。 “妾身刚刚给四爷戴上了,现在四爷也给妾身戴上吧。”维珍把手伸到四爷面前,温柔地看着四爷。 四爷肚子里的问号,顿时都烟消云散。 他明白了。 就是因为明白,他的一颗心欢快得要开出花儿似的,同时又酸得让他鼻尖发酸。 他接过平安扣,同样认认真真地给维珍戴到脖子上,然后伸手将维珍拥进怀中。 “李维珍,你听好了,我比大格格、小西瓜、小丸子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要爱你,永远比他们更爱你。” 永远? 永远能多远? 是到色衰爱弛、两看生厌,还是齿摇发落、碧落黄泉? 维珍不知道,从前不肯、也不敢去想,但是现在,她想亲自丈量一下这永远的长度。 维珍抿唇笑了,笑得眉眼舒展、一派恬然,她环着四爷的腰,轻轻在四爷怀里点点头:“胤禛,我也爱你,永远都比爱大格格他们更多一些。” 真的吗?我不…… 算了,他信! 四爷眉眼飞扬,使劲儿点头:“李维珍,你最好说话算话。” …… “阿嚏!阿嚏!阿嚏!” 正玩着小皮鼓的大格格,蓦地发出一串喷嚏声,吓得方氏赶紧过来询问:“大格格,这是怎么了?可是觉得凉了?” 大格格摇摇头:“没有,就是刚刚觉得鼻子痒。” 方氏摸了摸大格格的手,又试了试大格格的额头,这才总算放心,忙得带大格格回房洗漱更衣去了。 方才大格格在竹林里头玩了一会儿的雪,衣裳鞋子就有些湿,方氏担心大格格会着凉,少不得要重新换身衣裳的。 待大格格换好了衣裳再出来的时候,就瞧着维珍正好进了院子,大格格登时就朝着维珍扑了过去:“额娘!额娘!额娘!” “哎!哎!哎!”维珍一把抱住大格格,照着大格格的脸就使劲儿亲了一口,“额娘的大宝贝儿呀,今天怎么又好看了?” “没办法,额娘生的好!”大格格歪着头冲维珍竖了个大拇指。 维珍:“……” 额娘吹彩虹屁的技术就要被你这小丫头赶超了! “咦?额娘你脸怎么这么红?”大格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维珍,越看越吃惊,“不仅脸红,脖子也红呢!额娘,你这是怎么了?不是病了吧?” 维珍顿时嘴角一阵抽搐:“……多谢大宝贝关心,额娘没事儿,额娘就是……着急要看大宝贝来着,所以一路从前院跑回来的,脸红脖子红都是热的!” 站在维珍身后的甘草,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什么着急看大格格,一路跑回来的? 难道不是主子爷亲自把主子给送回来的,就这么几步路,两人愣是搞出了十八相送的架势,搞得她这个做奴才真真是…… 寸步难行! 至于为什么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别问她,她也不知道。 反正四爷临走前凑到主子耳边一阵嘀嘀咕咕,然后主子就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儿,然后照着四爷身上捶了一把,还嗔道:“没门儿!老老实实喝你的牛乳粥去!” 所以主子爷到底说了啥才叫主子羞成这样? 甘草自然无从知晓,不过主子如今撒谎可真是张口就来! “那月华给额娘擦擦汗。” “嗯,我闺女真孝顺!” 大格格像模像样地用帕子给维珍擦了擦脸,然后就被维珍牵着进了屋,再然后维珍就把即将前往庄子跟阿玛团聚的喜讯告诉了大格格。 第676章 真真是一言难尽 “呀!总算又能看到小一了!”大格格顿时两眼放光,激动地在屋里跑了一圈,待回到维珍面前,又加了一句,“顺便也能见着阿玛了。” 顺便…… 维珍:“……” 反正就有那么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心酸委委屈屈可怜兮兮地从她面前滑过。 “额娘,你上回说表姐她们会来陪我玩,就是这次吗?”大格格趴在维珍腿上,仰着头巴巴地问。 “是呀,到时候额娘叫人把你两位表姐都接到庄子上来,你们三个好好儿玩,”维珍笑着揉了揉大格格的后脑,然后又道,“多带点儿玩具过去,到时候玩个痛快!” 二月底,她兄长李绘清要参加春闱,这是…… 李绘清同学的第四战了。 高四生算什么?她哥高六! 李家上下哪儿有不重视的?尤其是四爷还特地过问了李绘清的课业,还给李绘清请了一位厉害先生,李家上下自然更加重视,甚至都到了诚惶诚恐的地步,就怕李绘清发挥不好,叫四爷失望,也连累维珍跌面子。 维珍严重怀疑李绘清同学这会儿八成真的会在家里头悬梁锥刺股。 哎! 传说中的毛坦厂,对于李绘清同学来说都算得上是天堂了! 她觉得压力太大只怕不好,从前高考生想不开又不是没有,更何况还是更加变态的科举,但是她也实在不好劝,大环境如此,劝人上进的有,劝人松懈的还真没有。 旁的她也帮不了,就想着把两个侄女给接过来,也好减轻李母跟董氏的负担,这样家里也能更清净一些,方便李绘清同学的最后冲刺。 “太好了!”大格格顿时眉飞色舞,当下又在屋里跑了一圈,然后小炮弹似的冲到维珍怀里,“额娘,到时候你记得给我们烤糕点!” “嗯,糕点管够,”维珍笑着捏了捏大格格的脸,又道,“月华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到时候也分点儿糕点给二妹妹吧,方才瞧见她,她还怯生生问我额娘最近有没有烤糕点。” 维珍一怔,当下问道:“月华在哪里碰到二格格的?” “就在竹林里呀,一开始我在林子里头玩雪来着,后来就远远瞧见了二妹妹,我叫了一声,二妹妹就过来了,只是没待多久,就被乳母带回去了,说是怕二格格着凉,不敢多待,”大格格道,伸手从碟子里捏了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大格格又道,“我跟二妹妹说,想吃糕点来我们院儿就是了,也不知二妹妹会不会来。” 只怕是不会来。 自从去年中秋后,宋格格可就几乎再没登过她的门,除非是给小丸子送满月礼这样必要的日子,就这样宋格格也是掐着点儿跟武格格一起来又一起走的。 二格格更是再没有来过。 这个宋格格,真是莫名其妙。 维珍懒得多想,吩咐女贞给大格格端一杯牛乳来,一边给大格格擦汗:“歇会儿再跑,瞧你又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要是着凉了,就去不成庄子了。” “嗯嗯嗯!”当下,大格格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引得维珍又一脸老母亲的笑。 …… 维珍懒得多想,宋格格却不能不多想。 二格格从竹林里回来之后,就巴巴地问宋格格什么时候带她去找大姐姐玩,宋格格都给听愣了,仔细询问过乳母才知道二格格刚才遇到大格格的事儿。 好不容易把二格格搪塞过去,吩咐乳母带了二格格去换衣裳,宋格格在暖阁里头眉头紧锁。 这已经不是二格格第一次在院子里遇到大格格了,贝勒府的后院儿再大,难不成孩子们还能不见面吗? 她也不能一直拘着二格格不让出门,四爷从前也吩咐过,叫多带着二格格出去走走,不要一味儿关在屋子里头,没得养的身子更娇性子也怯懦。 宋格格哪儿敢不听?从那之后,每隔两天就会叫乳母带二格格出去走走,大格格更是个闲不住的,所以难免就会碰着。 要是在从前,宋格格自然是乐见二格格跟大格格交好的,但是现在…… 她也打心底这么盼着,她这辈子注定不会再有别的儿女,二格格一个人难免就有些孤单可怜,她既不是福晋身份尊贵,也不像侧福晋独得四爷偏宠,对二格格的前程如何不焦心? 除了盼着二格格能得四爷疼爱,也盼着二格格能有兄姐倚靠,所以从前她才会主动给侧福晋交好,但是现在…… 真真是一言难尽。 “唉!”宋格格摇摇头,口中发出一声长叹。 第677章 主子不站队可以,但是却不能得罪人 满绣端着茶进来的时候,就瞧着宋格格正在长吁短叹,满绣将茶杯放在宋格格手边,一边询问道:“主子,等下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宋格格低着头喝茶,眼皮都不抬一下:“你看着办就好。” 她现在哪儿有什么心思管吃饭的事儿? “是,奴婢遵命。”满绣福身应声,正要退下,然后又被宋格格给叫住了。 “昨儿的那道桂花蜜藕不错,二格格爱吃,你等下再叫一份吧。”宋格格道。 “是,”满绣道,一边附和道,“二格格一向胃口弱,难得有爱吃的菜色,奴婢听闻这桂花蜜藕就是江师傅的拿手菜呢,看来二格格喜好江南风味儿。” 江师傅? 江南风味儿? 赵尔登被调回内务府之后,如今贝勒府上又多了两位掌勺大师傅,这位江师傅就是个最擅长做江南风味儿的,还是四爷点名要内务府挑的。 谁不知道侧福晋喜好江南风味儿? 就连前院儿的那个擅长烹制产后调理餐食的苏师傅,十有八九四爷也是专门为侧福晋才留下的,毕竟如今的四贝勒府里头还有本身继续为四爷生儿育女的,也就只有侧福晋了。 四爷原本就最宠侧福晋,只是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到底还算有个分寸,可自打搬出宫之后,四爷对侧福晋的偏宠就愈发明显了,到现在,四爷更是不藏着掖着了。 武格格受辱这件事儿,宋格格全程吃瓜,一开始的时候,宋格格觉得武格格这是要遭殃,后来冷不丁地侧福晋下场插手,宋格格又觉得福晋怕是要不好,指不定侧福晋这回就能趁机摆福晋一道,争一争管家权呢! 结果呢?人家福晋也不是个吃素的! 如今外头谁不称赞福晋贤惠仁厚、善待妾室,不是连德妃娘娘都下令赏赐了福晋吗? 福晋非但没有以为此事跌跟头,反倒还为四爷、贝勒府挣了脸面。 真真是不得了,要不人家是福晋呢。 只是……福晋能饶得了侧福晋? 从前侧福晋再得宠,对福晋那也是毕恭毕敬,从未明着跟福晋起过任何冲突,但是这回,侧福晋的出手,自然会叫福晋警惕,甚至是深恶痛绝。 不过四爷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专门多要了一个擅长江南风味儿的江师傅入府伺候,明摆摆地就是在给侧福晋撑腰,福晋再气再火也只能憋着,难不成还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侧福晋清算? 说到底,四爷才是贝勒府的主子呢。 这些想法在宋格格脑中一闪而过,宋格格放下茶杯,忙得又吩咐道:“你先叫人去膳房瞧瞧,若是江师傅在忙,就算了。” 满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格格这是断断不敢跟侧福晋抢厨子呢。 若是在从前,宋格格跟侧福晋还有往来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毕竟侧福晋又不是霸道小气的性子,但是现在,宋格格跟侧福晋都已经疏远有半年了…… 也不怪宋格格处处小心翼翼就怕惹到了侧福晋。 “是,奴婢遵命。” 满绣不由在心里一声叹息,当下吩咐人去膳房了,然后她又回到了暖阁,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格格。 “你又想劝我跟侧福晋低头交好?” 都不用满绣开口,宋格格都能猜到满绣想说什么,因为同样的话,满绣之前已经跟她说过很多遍了。 满绣点点头,跟宋格格道:“主子,跟侧福晋交好,不管是对您还是对二格格都大有裨益。” 虽然福晋跟侧福晋瞧着是相安无事,可她们打一开始就是站在了对立面,一个是万岁爷赐婚的当家主母,一个是有四爷背后撑腰、膝下儿女一堆的宠妾,后宅从来就只有这两个阵营。 “主子守着二格格不站队是好,安安分分度日也不会被波及,要是一旦站错了队,下场可就惨了,可是……”说到这里,满绣不由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可是主子不站队可以,但是却不能得罪人啊。” 是啊,不站队的确好,就像高侍妾跟赵侍妾她们,虽然无宠,但是日子并不差,只要心态好够安分,这辈子就能落个平安终老,还能攒下些银钱不时接济接济娘家。 反观站错队的,安侍妾一门心思只听太后的,早就被四爷下令终身禁足,连房门都出不了,只怕熬不过几年人就要疯。 再说武格格,之前是怎么被福晋磋磨的,宋格格她们可都是亲眼瞧见的。 第678章 一步错步步错 就连宋格格本人,一早不也是站队过福晋?她后来又落了什么好处? 虽然得了二格格,但是却也断送了这辈子的恩宠。 后来吃了大亏的宋格格学乖了,开始关起门来过日子,一门心思都花在二格格身上,自然也不可能再站谁的队,有二格格傍身,她也的确有不站队的底气。 只是…… 就像满绣说的,不站队可以,但是却不能得罪人。 所以宋格格虽然对福晋又恨又怕,但是明面儿上对福晋却从来都是毕恭毕敬,从无错处,对侧福晋也是一向交好。 这样两不得罪、游刃有余的处境,宋格格一度是满意的,直到去年中秋节,在侧福晋那里见到了三爷府送来的帖子。 田格格被下旨册封为侧福晋,在府上设宴邀请侧福晋前往参加的帖子。 宋格格当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人果然是不能走错路的,一步错步步错,这是宋格格当时心里涌上来的第一个想法。 那年四爷伴驾塞外,宋格格随行伺候,能有机会单独伺候四爷一两个月的时间,对当时已经无宠的宋格格来说,自然是喜从天降。 宋格格激动不已,一门心思盼着这趟塞外之行,能得四爷青眼,若是能怀着身孕回来,那自然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宋格格的激动期待很快就被焦躁不安所取代,因为四爷好像压根儿就不记得她这么个人,眼瞅着都要开拔回京了,宋格格的心那叫一个拔凉拔凉。 后来还是在当时田格格的怂恿下,宋格格才咬着牙翻出福晋赏的类似李格格穿过的烟粉色旗装,还照着李格格样貌装扮,后来…… 她的恩宠彻底断绝,不过好在有了二格格,要不然,宋格格只怕都熬不到今天。 这事儿除了四爷、苏培盛以及当时跟着出行伺候她的满绣之外,也就只有田格格一人知道。 后来回京之后,苏培盛挨了板子,被打得皮开肉绽,宋格格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那晚苏培盛没有将她拦在帐外的缘故。 可见那一夜的事儿,在四爷心里,是不折不扣的耻辱,所以四爷自然不会提起,挨了板子的苏培盛,就更加不敢多嘴了。 满绣对她忠心一片,宋格格是放心的。 那么……田格格呢? “你这简直就是变了个人嘛。” 那夜看着装扮一新的宋格格直呼的田格格,在惊讶之余,眼神就变得特别的意味深长。 田格格的那眼神到现在宋格格还记得,当时觉得局促不安,可待去年的中秋节后,宋格格再回想起来,只觉得如坠冰窟。 田格格……如今的田侧福晋见到了李氏,会认出来吗?会……发现那晚的秘密吗? 会为她保守秘密还是会以此跟李氏示好? 她不过就是一个跟田侧福晋连交情都谈不上、无宠的格格罢了,又怎么能指望田格格为她守口如瓶呢? 那……李氏呢? 得知她曾经的这段不堪过往,又会怎么看待她呢? 肯定会嫌恶又恶心吧,连带着她用不光彩手段得来的二格格也一并会厌恶吧。 肯定的,易地而处,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虽然那回田侧福晋的宴会因故没有办成,自然维珍也没有去三爷府见到田侧福晋,但是宋格格却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儿。 没有这次,难道还没有下次? 不管是维珍还是田侧福晋,往后少不得都会在府上设宴,她们肯定会有见面的时候。 而这就像是悬在宋格格心上的一块大石,不知什么时候就回落下来。 送那之后,宋格格就不敢再在去维珍小院儿,就算二格格闹了几回想去李额娘那找姐姐玩吃蛋糕看小鸡,宋格格都硬着心肠不许。 她又回到了从前关起门来过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她知道这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但是她就是害怕,就是不敢面对。 满绣说不能得罪人,她能不知道?她知道自己这样会惹侧福晋不快,定然是得罪了侧福晋,可是……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 找侧福晋主动坦白吗? 又坦白什么呢? 福晋可能的算计,她的做贼心虚,还是……她的自作主张? 就算福晋当时真的包藏祸心,可……难道不是她亲自决定换上那件衣裳的吗? 这让她怎么开得了口? 宋格格烦躁地摇摇头,示意满绣退下。 她现在只要一想起来这事儿,就头疼得厉害。 满绣担忧地看着宋格格,一时没有挪动,而是行至宋格格身边,轻轻为宋格格揉起了额头。 第679章 走一步看一步吧 半晌,宋格格面色才好了一些,满绣才又敢开口,道:“主子,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福晋那边也从未拿此事做过文章,兴许当时赏您那件旗装就是巧合罢了,是咱们……想多了。” “而且上回三阿哥的百日宴,三爷府的田侧福晋也是受邀到场的,可都这么时间过去了,侧福晋也没有找您兴师问罪,就连暗中为难都没有呢,可见田侧福晋没有跟侧福晋说什么不该说的。” “可能人家田侧福晋可能早就不记得当年的事儿了呢,倒是咱们一直提心吊胆来着。” 顿了顿,满绣又道:“主子,您瞧啊,武格格曾经把侧福晋得罪的那么狠,关键时刻,侧福晋不还是出手帮了武格格?奴婢瞧着侧福晋倒不像是心胸狭隘的,要不您还是……主动跟侧福晋弯弯腰,好歹别把关系搞得这么僵?” 没得侧福晋压根儿不知道当年的事儿,反倒因为主子冷不丁地疏远人家动气呢。 满绣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偏生每一句都不离“兴许”“可能”,殊不知,就是因为有这些兴许可能的存在,宋格格才会如此不安。 宋格格摆摆手,轻轻叹了口气儿道:“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格格都这么说了,满绣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儿。 什么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主子就是啊。 老话果然说的没错。 …… 福晋没觉得自己自己做了亏心事,但是这程子却也少不得要一改对武格格的态度。 不单单武格格院儿里应有的份例一下子都补齐了,福晋又额外赏赐了武格格不少补品衣料。 这都是福晋这几天第三次赏赐武格格了。 “虽是令堂病故,你也要擅自珍重,若是因此损了身子,令堂在天之灵也要不安。” 武格格来给福晋道谢的时候,福晋陪武格格好好儿说了会子话,句句都在可怜武格格丧母遭遇,句句都是安慰。 “多谢福晋关怀,妾身感怀五内。”武格格忙不迭起身给福晋福身行礼。 “都是自家姐妹,照顾你原是应该,”福晋点点头,一边看向佳音,“还不快把武格格扶起来,她如今身子弱,你们做奴才的更得尽心伺候才是。” “是,奴婢遵命!” 武格格临走的时候,福晋又叫碧乔取了一匣子的燕窝给武格格送去,武格格婉拒不成,只得收下,又是一番谢恩,才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武格格走了,福晋疲惫地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李嬷嬷赶紧放轻步子,行至门外,才压低声音吩咐婢女:“去膳房嘱咐把福晋的药膳炖上。” 福晋这程子精力不济,晚上总是失眠多梦,白天又没什么精神的,连佛豆都没精力去捡了。 前两日已经请了许太医来请脉,说福晋是忧虑多思的缘故,并不要紧,只是给福晋留了几副安神药,睡前服用,另外就是要安排药膳进补。 前两日福晋的情况明显都好转了,但是昨儿晚上福晋又是失眠到了后半夜,李嬷嬷自然很是担心。 “是,奴婢遵命。” 婢女福身应声,当下便匆匆赶去了膳房,李嬷嬷则去厢房看了大阿哥。 “嬷嬷,阿玛今天会来看我?”甫一瞧见李嬷嬷,大阿哥就忙不迭上前询问。 大阿哥从小太监口中得知四爷已经回了京师,就一直等着四爷过来,只是一天天过去了,却总也不见四爷,大阿哥难免着急。 李嬷嬷一怔,然后蹲下来,柔声跟大阿哥解释:“大阿哥,主子爷怕是最近都没有功夫来后院儿呢,主子爷忙得很呢,日日……都要入宫呢。” 大阿哥毕竟年纪还小,听不懂什么叫入宫,就只明白阿玛最近都不能来看他,顿时就一脸失望,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就回到凳子上坐下,继续埋头解手里的九连环,也不理李嬷嬷了。 李嬷嬷瞧着挺心疼,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乳母好生照看大阿哥,然后就起身回了正堂,就瞧着福晋正对着窗台上的座钟出神。 李嬷嬷斟了杯茶给福晋端了过去,福晋目光追随着那来来回回的钟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李嬷嬷:“四爷已经启程了吗?” 四爷今儿要启程前往永定河的事儿,福晋也知道。 李嬷嬷迟疑着摇摇头:“回福晋的话,应该还没有吧。” 王全子没来禀报,四爷应该就还没有走,更何况…… 侧福晋到现在都还没从前院儿回来呢。 第680章 这……有什么错? 一想到侧福晋这时候还在前院儿缠着四爷,李嬷嬷的心情就别提多懊糟了。 武格格受辱这事儿一出,福晋虽然补救得漂亮,但是到现在四爷愣是不肯见福晋,四爷对此事是个什么态度,就很明显了。 要不是那天清早,武家人登门道谢,只怕那天四爷就会叫福晋好看呢,夺了福晋的管家权交给侧福晋也未可知。 武家人的登门叫四爷不得已改变了主意,只是四爷明显还是生福晋的气,后面换后院儿掌勺大师傅的事儿就可见一斑。 福晋虽然心惊不安,但是到底是松了口气儿,就是冲着她给贝勒府长脸,想来四爷也不会处置她的。 这回的事儿,黑不提白不提地也就过去了。 更叫福晋放心的是,四爷这些天虽然没有来看大阿哥,可不是也没有去李氏那边吗? 从前四爷可不是这样的,再忙也会找时间往李氏院儿里扎,但是这回…… 四爷虽然对她多有不满,可是对李氏也未必都是放心信任吧。 四爷这是不满李氏一个妾室野心太大、竟明晃晃地对她这个福晋宣战? 这是破坏了李氏在四爷心里一贯纯良无害乖巧安分的形象吧? 想明白这些之后,福晋的病登时就去了大半,又能睡着了,可是昨儿晚上,冷不防听到李氏巴巴地去了前院,然后就留下过夜之后,福晋就又失眠了。 到现在,福晋的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也没有一处是舒坦的。 抿了口茶,福晋扭头看向窗子,喃喃道:“嬷嬷,你说四爷他会过来吗?” 她还有好多的委屈为难要说于四爷听呢,就算这些四爷已然不耐烦听,她也还没跟四爷当面请罪呢。 那天被小连子客客气气送出前院儿之后,福晋后来又几次叫王全子去前院儿递话,不论如何,管家不善的罪名,她是逃不脱的,她必须得跟四爷当面请罪。 但是…… 但是直到现在,四爷也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四爷不给她请罪的机会,所以……是都不打算原谅她了吗? 甚至连她的大阿哥也受牵累了? 李嬷嬷瞧着难受,一时却找不到宽慰的话,就只能轻轻上前在脚踏上坐下,一下下轻轻给福晋揉着腿,半晌才道:“福晋,您毕竟还是贝勒府的福晋呢。” 福晋闻言,苦涩地摇摇头:“一个不得贝勒爷中意、甚至是厌弃的福晋,也就剩个空架子了。” “福晋,您怎么是空架子呢?您还有大阿哥呢!”李嬷嬷急了,急切道,“大阿哥可是主子爷的嫡长子,只要有大阿哥在,您这个福晋就是名副其实!” 福晋还是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福晋。”门外传来王全子毕恭毕敬的声音。 “进来。”福晋道。 王全子撩开厚重的门帘躬身走了进来,行至福晋跟前,躬着身垂着眼道:“启禀福晋,四爷刚刚已经启程离京了。” 四爷果然还是不肯来见她。 福身一滞,顿了顿,才回过神来,忙得看向王全子问:“那四爷临走的时候可留了什么话吗?” 王全子缓缓摇摇头。 屋子里再度陷入沉默,李嬷嬷正给王全子使眼色让他退下的时候,福晋却又开口询问:“那侧福晋人呢?” 王全子默默咬了咬牙,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回福晋的话,主子爷……亲自送了侧福晋回后院儿,随后主子爷才出的门。” 王全子是真的不想禀报,但是福晋都问了,他就不能不说,这话一说完,王全子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福晋却没有他预料的暴怒不止,只是面色惨白,半晌,无力地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王全子如闻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 待王全子离开,福晋的眼泪才簌簌而下,李嬷嬷心疼得厉害,当下也顾不上什么主仆身份,起身将福晋搂进了怀里。 下一秒,福晋哭出了声。 “嬷嬷,嬷嬷,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为什么啊?”福晋抱着李嬷嬷的胳膊哭个不停,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是啊,为什么? 武格格对她不忠,她身为福晋还不能教训个妾室?要是她轻易放过武格格,那她这个福晋还有何威严?日后不得被那起子妾室蹬鼻子上脸? 她就是想让后院儿的人明白,她才是这四贝勒府的当家主母,不管是格格侍妾还是奴才都要安分守己,不要妄图挑战她的权威。 这……有什么错?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第681章 去庄子 “主子爷是不是觉得我心狠?”福晋死死抱着李嬷嬷的胳膊,惶恐又茫然,“可……可不是这样的啊,嬷嬷你知道的,那天我还觉得武格格丧母可怜,还吩咐你带着东西去瞧瞧武格格的,我……我没有想过要武格格的命啊!” 是的,就算她之前对不忠的武格格深恶痛绝,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武格格的命啊。 小桂子跳出来凌辱武格格,险些逼得武格格羞愤而亡,这是她能够预料得到的? 她实在冤枉! 就算她的确管家不善,可在这件事儿上,她着实冤枉! 李嬷嬷心疼得厉害,忙不迭把福晋抱在怀里,不停地轻抚福晋颤抖不停的后背。 “不会的,不会的,福晋这是多想了,这事儿都怪小桂子那个死鬼,怎么都不干福晋的事儿,主子爷最是英明,自然不会因此冤枉了福晋。” “真的吗?”福晋抽噎着,兀自一脸惶恐不安,“可是主子爷从来没有……没有生过这样大的气。” 从前主子爷也不是没有生过气,但是哪回像这样,不肯见她,连大阿哥都一并不见,福晋是真的怕极了。 “主子爷多多少少肯定有气,不过主子爷对武格格的事儿也没有任何异议,更没有要插手,这就代表,福晋的一应处置,主子爷心里是满意的,”李嬷嬷忙道,“而且,有武格格家人为福晋扬名,谁还敢说福晋不贤、管家不力?不是连宫里的娘娘都因此对福晋大加赏赐吗?” “主子爷就算心里暂时对福晋有火,可大阿哥能跑能笑的,主子爷这个做阿玛的怎么不疼?既是心疼大阿哥,又怎么会一味儿跟福晋置气?” “福晋莫多想,只管放宽心,待下回主子爷回来,自然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李嬷嬷这一通劝,福晋的情绪才总算平复下来,李嬷嬷忙不迭扶了福晋起来,给福晋倒了茶端过来让福晋喝茶缓缓,一边又忙不迭投了帕子给福晋擦脸。 “福晋可还觉得难受吗?”李嬷嬷担心询问,“若是难受的话,那奴婢这就叫王全子去请许太医来给福晋瞧瞧,福晋最近的身子都虚着呢,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含糊了。” 李嬷嬷这心疼的口气,听得福晋眼睛又湿了,哽咽道:“只有嬷嬷最疼我。” 是啊,只有李嬷嬷心疼福晋,算起来,李嬷嬷可是这世上陪伴她最长时间的人了,这一点,连额娘都比不上。 甚至为了陪伴自己,李嬷嬷连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年都见不上几面。 名份上她们是主仆,可实际上,却是最亲的人。 李嬷嬷登时也是鼻头发酸,当下忙不迭眨眨眼,到底是把眼泪给忍住了。 “福晋,奴婢还是扶您去寝房歇一歇吧。” 李嬷嬷道,可是再打眼一瞧,就瞧着福晋面色实在难看得人,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李嬷嬷大惊,也用不着再询问福晋的意思,当下就赶紧出去吩咐王全子去请许太医。 …… 二月十九,在写信催了维珍几次之后,四爷特意吩咐苏培盛回京,护送维珍他们一众人前往庄子。 “福晋与大阿哥也一道前往吗?”维珍问。 苏培盛摇摇头道:“回侧福晋的话,主子爷听闻福晋近来身子抱恙,不宜出行,故而叮嘱福晋只管在府上安生养病,大阿哥怕是离不开福晋,所以这回大阿哥也一并留京,待到了庄子,一切大小事宜暂由侧福晋打理。” 前些时日,福晋突然卧病,许太医接连来了两天,到现在正院还日日煎着药呢,茯苓打听,说是福晋的旧疾发作。 又是旧疾发作。 好像每次福晋生病都是这么个说法,只是究竟是个什么旧疾,维珍也不清楚。 “谙达赶了这大半天的路,想来也是累了,回去歇着吧。”维珍道。 “多谢侧福晋,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苏培盛当下就匆匆退了下去。 苏培盛一走,维珍这边就忙活了起来。 这回去庄子,一下子把三个孩子都带上,自然不能像上次那般轻装简行,光乳母侍婢一下子都带带上十好几来人,这还不算维珍自己的侍婢。 “甘草、女贞,你们俩明儿随我先一步出发,茯苓,你这边忙完了,就直接赶去庄子。”维珍吩咐道。 “是,奴婢遵命!”三人一道应声。 当下,甘草跟女贞就忙活着收拾行李,茯苓则带着账本跟维珍汇报铺子的情况。 第682章 不必纳税 “按照主子的吩咐,西市的酒楼自掌柜告病回乡之后,酒楼就被改成了米铺,到现在经营不到三个月,目前来看利润……要比之前做酒楼时候的生意差一些。” 茯苓道,将两本账册都翻到后一页,指着上面的数目跟维珍道:“差不多每个月利润比从前要少一成呢。” 茯苓面露忧心:“主子,还是做酒楼生意的利润来的大,要不还是改回做酒楼生意?” 维珍没接话,只是低着头翻了翻账本,对比了两本账册,细细地看,倒是没有茯苓那般焦虑。 茯苓没有搅扰维珍,斟了一杯桂圆大枣茶放到维珍手边,然后就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半晌,维珍放下账册,抿了口茶,然后道:“利润低是因为今年的米价比去年低。” 新米还没上市,如今卖的还是去年收的米,但是价格却跌了,这利润可不就变少了嘛。 维珍家的面包房开了小二十年,她打会走路就在面包房里头跟在爸妈屁股后头进进出出,看账本对于她来说是基操,所以瞧着厚厚的、繁琐的记账,在维珍眼里实则一目了然。 茯苓忙点头道:“正是呢,米价跌了,倒是酒楼的利润却十分稳定,所以奴婢就想着不如仍旧改回做酒楼生意的好。” “不用,就现在这样挺好,”维珍道,一边合上账册,一边又吩咐茯苓道,“那三家新转过来的酒楼,也都要一并改成米铺,这回让你留京就是为了这事儿。” 茯苓闻言顿时眉头又拧成了“八”字,还想劝一劝维珍,但是瞧着维珍主意已定,茯苓也不敢再说什么,当下便捧着账册又退下了。 维珍看着茯苓不情不愿的背影,不由摇摇头,心中暗道,这傻丫头到底在愁个什么?米铺生意利润虽然不比酒楼生意,但却一直在盈利,又没有亏钱。 而且…… 米价低,这不是好事吗? 米价低,就说明近两年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市场上的米多了,价格才会低啊,要是米价一个劲儿地走高,指不定多少老百姓都要饿肚子呢。 再有就是,酒楼生意瞧着是比米铺生意更赚钱,但其实酒楼生意却并不好做,这一点维珍就很有体会。 别说是酒楼了,就她家的面包店,每年多多少少都会有几次被讹钱。 什么吃坏了肚子又什么在面包里头发现了异物,即便拿不出证据,也有本事到你店里唱念做打恶心人,这点金额,就算报警也只能调解,最后免不了还得掏钱息事宁人。 更别说是酒楼了,酒后闹事、讹钱耍无赖的事儿,这一类的懊糟事儿,不管什么时代都存在。 虽然背靠贝勒府,维珍并不怕事,但是她也尽可能地避免沾惹是非,她不想给四爷添麻烦。 四爷一贯是个低调的,她自然跟四爷同心同德。 再说了,谁知道哪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麻烦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大祸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道理,从前维珍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却不能不警醒着。 少赚点就少赚点儿。 其实就在不久之前维珍倒还没有这样的觉悟,还是年底,待各个铺子那边的收益汇总报上来的时候…… “主子,拢共收益一千六百零三十二呢!” 说这话的时候,茯苓简直都要笑成朵荷花了,当时维珍也是一阵呼吸急促。 果然是北京cbd的地段,这挣钱的本事真真是没的说! 一千六百多两银子呢,她要……怎么花? 维珍脑中想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没错,买田买铺! 谁叫她是纯纯的种花家血统?! 紧接着,维珍又赶紧拿出了庄子那边的账册来看,待看到最后的数目的时候,维珍的呼吸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三千七百两……怎么会这么多?” 维珍是真的没有想到,三百亩的地,一年下来赚的银子竟然是六个铺子两倍还多,所以…… 买什么铺?挣的银子通通都给她买田! 当时维珍真是激动得口干舌燥,又仔仔细细地翻看账册,各种支出上头都记录得十分明细,只是看着看着,维珍就不由蹙了蹙眉。 这账册上面压根儿就没有交税的记录。 是账房粗心大意竟然忘了写还是……她的田地压根儿就不用纳税? 这问题维珍只疑惑了一秒,旋即就明白过来了。 是了,这三百亩的地是从四爷吩咐顾俨购入直接挂在她名下的,而她这个四贝勒府的侧福晋,到底是上了皇家玉蝶的天家人,自然是不必纳税的。 第683章 只是……天长日久的,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而且不单单是一众凤子龙孙、天家血脉,好像这年头只要是有功名在身的,都是不必交纳田税的,要不怎么个个都卯着劲儿考功名呢? 把升官跟发财联系起来,这在后世绝对算不上是政治正确,绝对是要被大加批判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合乎逻辑情理、自然而然的,要不怎么会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说法呢? 就算不能为官做宰,哪怕是做个举人秀才也是好的,至少一家子的赋税就能免了,而且靠着功名发财得也大有人在。 既是他们不必纳税,那少不得就有聪明人主动把田产挂在这些有功名人的名下,这样一来也就免了赋税,私下再孝敬人家些好处也就是了。 什么叫挖社会主义……不,挖国家墙角啊? 这就是嘛。 只是……天长日久的,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维珍从前学的专业不是历史也不是政治,她对于“封建王朝亡于土地兼并”这样的专业性极强的命题并不了解,可这个时候对着账册,维珍却还是隐隐感受到了危机。 “主子,要不要趁着年下再入手些田地?这时候买田置地最合适了。” 不单单维珍是纯纯的种花家血统,茯苓也是啊,一边给维珍续了茶,一边两眼放光建议道。 顿了顿,维珍摇摇头:“不用了,已经够多的了。” 是啊,她挖的国家墙角已经够多的了,再多的墙角她实在不好意思挖。 虽然没有买田,但是维珍的银子也没有捂热多久,就一下子花了四千两。 无他,肖嬷嬷总算寻到了一枚跟四爷送她那枚的平安扣相似度很高的平安扣! 自然要当场拿下! 四爷的那枚平安扣是从前孝懿皇后送给四爷周岁的生辰礼,不用说,那定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肖嬷嬷找到的这一块,那也不差,还是打汉朝流传下来的物件,就是四千两的价格…… 虽然肉疼,但是绝对值! 文物嘛,哪儿有不烧钱的? 至于维珍说的三家新酒楼,是前两天顾俨拿着房契过来跟维珍禀报的,说是四爷吩咐他转到维珍名下的。 所以这是……惹她生气之后的补偿? 维珍不跟四爷客气,当场就笑纳了,然后就琢磨着把这三家酒楼都一并改成米铺。 她如今手头算得上是阔绰,每年的收入也是稳中向好,所以用不着一门心思地琢磨着挣更多的钱,米铺就挺好,低调不惹眼,而且有了米铺,自家几百亩的田每年收上来的粮食自然也不愁销路。 今儿中午,维珍难得没有午休,赶着做了四炉子的糕点出来,她明儿就要去庄子了,所以要提前把糕点做好,然后让肖嬷嬷给送进宫里去。 至于下个月的糕点,倒也不必担心,四爷跟她说过,在庄子里她的小院里头,四爷也叫人给砌了两个烤炉,既不耽误给太后做糕点,还能时不时满足孩子们的馋嘴需求。 至于肖嬷嬷,维珍打算给她放个假,就不用老人家舟车劳顿跟着他们去庄子了,待送完了糕点,直接回京师的家里跟侄儿一家团聚多好。 不单单是肖嬷嬷,维珍也想着趁着机会给甘草茯苓她们也放个假。 不能统一放假,难不成还不能轮休吗? …… 翌日,一大早,车队浩浩荡荡从四贝勒府驶出。 这回除了维珍娘几个,宋格格母女还有武格格也一并去庄子小住。 待出了京师没多久,维珍正在马车哄小丸子的时候,就听着苏培盛来报,说是武格格的马车坏了,得停下来修上一阵儿。 “既是坏了,那就让武格格等修好了再走,”隔着马车,维珍缓声吩咐道,“让小池子留下陪着武格格。” 苏培盛一顿,心想把武格格留在半道儿怕是不妥,也不是不能腾出辆马车让武格格乘坐,可是转念又想到了四爷之前的嘱咐—— 一切都听侧福晋安排。 当下,苏培盛也不再多说什么,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走了,车队又继续向前。 因为这回都是女眷,所以车队行驶得自然要比寻常慢一些,中间还歇了两回,待总算到了庄子,都已经是傍晚了。 大格格跟小西瓜睡了一路,这会儿刚从马车上下来人都是蔫哒哒的,更不用说维珍怀里的小丸子,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维珍把小丸子交给乳母看着,然后就一手一个牵着哈欠连天的姐弟俩进内间洗手洗脸。 待从内间出来的时候,大格格跟小西瓜又就精神焕发了起来,姐弟两人开始迫不及待地在这块陌生又新奇的地方探索起来。 第684章 谢侧福晋恩典 “不能出院子,听到没有?”维珍吩咐了一句。 就算有乳母跟着,可眼瞅着就天黑了,而且又冷,维珍不放心孩子们去院子外头疯。 见大格格跟小西瓜都不应声,维珍抿了口茶,然后慢条斯理使出杀手锏:“要不然得话,明儿可就见不到小一小二了。” 下一秒,姐弟两人齐刷刷地乖巧点头:“是,都听额娘的!” 维珍不由抿唇笑了,然后就瞧着苏培盛身后跟着几个侍婢拎着食盒进来。 “怎好劳动谙达亲自过来送膳?”维珍含笑道。 “奴才不敢!”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道,一边跟维珍禀报,“启禀侧福晋,主子爷这几日怕是都不得空回来,奴才特地来告知侧福晋。” 啧,明明自己都不得空回来,还巴巴地催她过来。 “知道了,谙达也累一天了,回去歇着吧。”维珍点点头。 “是,奴才告退。” 苏培盛退下,女贞她们手脚麻利地把晚膳摆好,维珍跟大格格、小西瓜用过了晚膳,就吩咐乳母把孩子们带回房歇息了,维珍倒是没有睡意,吩咐女贞摆了纸笔,然后在灯下给永定河敬亭山写信。 正好明儿可以叫苏培盛给带过去。 待把信写好晾干,装进信封,维珍起身准备沐浴就寝了,这时候却听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维珍转头看去,就瞧着小池子进来。 瞧着小池子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维珍问:“这是刚到庄子?” “是,奴才特地来向主子禀报,事情一切顺利,”小池子道,一边给维珍躬身行礼,一边又忙道,“启禀主子,武格格坚持要来见主子,这会子就在院子外头候着呢。” “把人请进来吧。” “是,奴才遵命。” 当下,小池子匆匆退了下去,然后没一会儿,果然就引着同样风尘仆仆、两眼通红的武格格进来。 待武格格甫一进来,就不由分说,“噗通”一声跪在了维珍跟前,一开口就带着哽咽:“妾身多谢侧福晋恩典!” 维珍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扶人,可是却怎么都扶不动,武格格坚持给维珍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总算肯起来,眼泪却像断线珠子似的停不下来。 “等你缓过来了,咱们再说话,”维珍轻轻拍了拍武格格的手,一边吩咐一旁同样眼睛通红的佳音,“佳音,伺候你家主子去内间梳洗。” “是,奴婢遵命。” 当下佳音就忙得扶着武格格去了内间,主仆两人在内间里头待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待再出来的时候,武格格总算是平复下来,眼睛虽然还红肿着,可好歹不似刚才那般狼狈失态。 维珍吩咐女贞给武格格看座上茶。 “多谢侧福晋,”武格格又道了一遍谢,这会子脸上的悲伤少了些,多了几分释然,“妾身做梦都没想到还能真的去给额娘……磕头上香,多亏了侧福晋安排,妾身这辈子都念着侧福晋的情。” 之前维珍去看她的时候,说以后会安排她去祭拜亡母,说实话,当时的武格格并不相信维珍能做得到。 是啊,怎么可能呢? 没有主子爷的允许,她一个妾室又怎么能有机会祭奠亡母呢? 但是当时维珍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武格格纵然有十分不信,却还是疯了似的一把抓住。 “只要能叫妾身亲自祭拜亡母,不管侧福晋叫妾身做什么妾身二话不说都答应!” 当时武格格激动得抓着维珍的手,弹了那么许久琵琶的手,早就颤个不停,连带着维珍的手都是颤的。 维珍看了看那只又冰又颤的手,又看了看被搁在桌上的琵琶,不由在心里默默叹气,然后问道:“你这琵琶是……跟令堂学的?” 这话一出,武格格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听说噩耗的时候,武格格没有哭,只觉得不可置信,被福晋叫人从正院儿送回来的时候,武格格也没哭,许是当时在福晋院儿外站久了,冻麻了,她的心也跟着麻了。 后来,被小桂子凌辱,四色果子都做不了,武格格也没哭,她只觉得满腔悲哀、悲愤。 她活着到底还有什么劲儿? 倒不如随着额娘一并去了拉倒。 到现在,冷不丁听维珍问起是不是跟额娘学的琵琶,武格格的眼泪倒是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第685章 闺女多长时间没对自己这样笑了? “是,是……额娘教我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听她弹琵琶了,求着……求着她教我的,这把琵琶也是……也是额娘传给我的,”武格格把琵琶又抱在了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娘总夸我……比她有天分,琵琶弹得好……”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手让她骄傲的琵琶,后来却成了她的耻辱,要不是被刺激得太狠了、竟生出自我了断的念头,她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或者是羞于弹琵琶了。 维珍默默看着武格格抱着琵琶肝肠寸断,她想起了小丸子百日宴前的那个晚上,武格格抱着琵琶来找自己,说愿意当众弹奏助兴…… 当时,武格格到底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才会屈辱地抱着额娘传下来的琵琶求到她面前的。 不是实在没路可走,谁又会彻底放弃尊严? 半晌,待武格格总算平复了一些,维珍取出帕子递过去,一边缓声道:“方才你说什么都肯做?” 哭声戛然而止,武格格蓦地抬起头,争着一双泪眼巴巴地看着维珍,点头如捣蒜:“是,只要侧福晋能让妾身祭拜额娘,妾身愿意为侧福晋做牛做马!” “那就有劳你教大格格弹琵琶,”武格格错愕的目光中,维珍牵了牵唇,“大格格最近就喜欢敲敲弹弹的,我正想给大格格请一位乐师教授。” …… 今时今日,直到自己真的祭拜了亡母,武格格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如今到了庄子,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来向维珍道谢的。 “现在心情好些了?”维珍问。 武格格点点头,舒了口气儿,然后道:“正是,自打知道额娘噩耗,妾身的心就一直堵得难受,今儿总算是亲自祭拜又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妾身心里的确是好受多了。” “这样就好,没得都憋在心里,忧思伤身,”维珍点点头,“行了,这奔波一整天的,想来你也累坏了,快回去好好儿歇歇吧。” 的确时候不早了,况且武格格还没用膳呢,只怕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当下武格格便就起身告辞。 “女贞,好好儿送送武格格。” “是,奴婢遵命。”女贞福身领命,当下引着武格格出了门。 …… 五公主的婚期将近,万岁爷册封其为和硕温宪公主,本朝并无除皇后娘娘嫡出的固伦公主,所以一众公主大婚之前均被册封为和硕公主,但是作为唯一一位没有与蒙古联姻的公主,五公主的受宠程度还是独一份儿的。 自然五公主的婚事是半点儿马虎不得的,除了帮着五公主张罗婚事的五爷成日忙得脚不沾泥之外,德妃这个亲娘自然也是挂心得很,最近亲自去了几趟库房,又挑了许多珍奇异宝留着给五公主添箱。 “娘娘,公主来了。” 这一日,德妃正在暖阁里头饶有兴致地挑着珠宝的时候,就听着侍婢来报。 德妃大喜,当下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是,奴婢遵命!” 侍婢退下,旋即又引着五公主进来,德妃甫一见着五公主,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待五公主给自己行礼,就上前伸手拉着五公主在软榻上坐下。 一边迫不及待地指着小几上林林总总摆着的那些珠宝,一边含笑跟五公主道:“我儿来的正好,额娘正琢磨着再给你挑些好的添箱呢,可有哪些是能入我儿眼的?我儿只管挑去!” 五公主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太后又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五公主什么富贵没见过?可这时候还是险些被面前的珠光宝翠给耀花了眼。 待看清楚眼前满当当的珠宝,五公主的心情就相当复杂了。 额娘是真疼她啊,怕是将这些年来攒的好宝贝一股脑儿地都取了出来,留着给她添箱呢。 这里头还有好些都没见德妃戴过呢,应该是万岁爷私下赏德妃的,她自己舍不得戴,现在却巴巴地由着自己挑选。 “愣着做什么?快挑啊,”见五公主半天不动弹,德妃又催促道,“多挑些,都是好东西呢。” 五公主又觉得德妃是这天底下最好的额娘了,虽然在此之前,额娘叫她伤心难过,还因此让她病了一场,但是…… 额娘到底是爱她的吧。 五公主心里涌上一丝酸楚,冲德妃点点头笑了,再开口又是从前那个最爱在额娘跟前撒娇的小公主了。 “这可是额娘说的,那女儿可就不客气了!”五公主狡黠一笑。 这一笑叫德妃怔住了,闺女多长时间没对自己这样笑了? 第686章 新镯子 旋即,德妃也跟着笑了,再开口更是柔情满溢:“谁叫你跟额娘客气?你若是喜欢,通通都拿去,额娘也不心疼!” “真的都拿去了,额娘往后怎么赏人?”五公主含笑打趣,“再过两年,十四也要成亲了,额娘怎么也得留几样像样的首饰赏给弟妹吧?没得叫弟妹挑理,说额娘偏心四嫂,不疼她这个小儿媳呢!” 四福晋是德妃挑中的,德妃自然满意,四福晋刚刚过门的时候,德妃对这个满意的儿媳出手也是大方,赏赐就没断过。 后来,四福晋生下了大阿哥,德妃的赏赐也不少。 自然以后对十四福晋,德妃也不会小气,四福晋的确是她亲手挑的儿媳,可十四却是她的宝贝疙瘩呢,这小儿媳妇她更是要多花心思。 “哪儿就比你要紧了?额娘还能没东西赏她?”德妃含笑道,一边伸手拍了拍五公主的手,“眼下还是我儿最重要,来瞧瞧这副赤金嵌红宝石滴珠护甲可好?正适合你婚后戴呢,要不要现在就试试?” 五公主瞧着那精美的护甲很是喜欢,便跃跃欲试,退下了自己手上小巧的银护甲,德妃也不唤婢女过来伺候,当下自己就亲手把护甲给五公主戴上了。 白皙纤细的手指戴着赤金红宝的护甲,是五公主之前没有过的富丽尊贵,五公主觉得新奇好看,举起一双手翻来翻去看个不停。 “额娘就说这护甲你戴好看,”德妃瞥了一眼五公主退下的小巧银护甲,一派心疼,当下又道,“额娘这儿还有几副没戴过的呢,到时候一并都给你送过去。” 五公主平日陪伴太后礼佛,穿戴比别的公主都要来的素净些,这金灿灿的护甲更是没有戴过,德妃平时就很心疼闺女,觉得闺女真是受了委屈。 大公主还不是万岁爷亲生的公主呢,不过是恭亲王庶女,自幼养在宫里做了万岁爷的养女,就这样的出身,人家也不是成日珠光宝气的? 她的闺女,日子过得倒还不如个养女,真真是岂有此理! 嫁人了也好,用不着再伺候太后了,从今往后闺女也能好好儿享享福了。 五公主自是猜不到德妃的这一番心思,晃了晃手上的护甲,含笑跟德妃道:“那女儿就先谢过额娘啦。” “跟额娘还说什么谢?也不觉得外道,”德妃含笑道,目光一瞥,落在了五公主手上上的金镯子,德妃抿了口茶,指着那金镯子道,“这镯子本宫瞧着眼生,从前没见你戴过,是新得的?” 一听德妃提到了新镯子,五公主连护甲也顾不上了,当下就把手腕朝德妃跟前伸了伸,然后晃了晃手上的金镯子,一边含笑道:“样式是不是特别新奇别致?女儿如今最喜欢这对镯子了!” 样式的确是新奇别致,说是镯子其实却是四根细细的金圈组成,又被四个如意云纹样式的金扣子箍在一起,金圈上林林总总坠了十几样小挂饰,有金子做的小蝙蝠、小金猪、花生,还有红宝石做的爱心、石榴,以及翡翠做的白菜跟豌豆…… “这个小金猪女儿最喜欢了,眼睛是黄碧玺嵌上去的呢,乍一看都看不出来,”五公主一边向德妃展示,一边又含笑道,“就是太喜欢了,女儿还打算照着这样子做一副耳坠呢。” 五公主就是属猪的。 德妃仔细瞧了瞧那镯子,点了点头:“样式是新奇,可到底不是宫里的工艺,难免粗糙,而且这宝石也不算多好,戴在你身上到底是不合身份,你若是实在喜欢,叫造办处照着样子再做一副就是了,这副就别戴了,没得叫人笑话。” 五公主的笑登时就是一滞,她收回手,低着头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金镯,原本轻松欢快的心情,这时候又沉重了下来。 这对镯子是前天肖嬷嬷入宫来给太后送糕点的时候一并带进来的,说是李氏恭贺她即将新婚的一点子心意。 她的婚礼,李氏虽然是侧福晋,却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也不好单独送礼物,就只能这样私下让肖嬷嬷给送进来。 李氏也是个懂规矩的,不敢送太贵重的,没得压了四福晋的,一对足够用心的手镯,五公主是愿意收下的,更何况样式还这么新奇好看,五公主当天就戴上了。 今天来给德妃请安,五公主还存着心思,想借这副镯子,再为李氏说说情,就算德妃还是不喜欢李氏,往后看在李氏用心伺候四哥为四哥生儿女育、就连对她也足够用心的份儿上,至少别再为难人家。 第687章 一半心凉一半惶恐 可是现在,到嘴的话,五公主也只能生生又咽了回去。 哪里就做工粗糙了?这宝石怎么就不好?怎么戴着就叫人笑话了? 反正五公主是一点儿都不觉得。 五公主将手上金灿灿的护甲退了下来,又换上了自己小巧精致的银护甲。 德妃没察觉到五公主的异样,又挑了一对赤金缠丝双扣镯递到五公主面前:“把你手上那副退下来,试试额娘的这副,这副还是去年额娘过寿时候,你皇阿玛赏的呢,额娘还一次都没戴过呢。” 五公主勉强牵了牵唇,道:“额娘,女儿有些累了。” 德妃就没再坚持,当下放下了手镯,一边唤慧嬷嬷给五公主上一盅蜂蜜燕窝,一边心疼地拍了拍五公主的手:“这些天定是忙坏了,我儿切莫忘了进补。” “是,多谢额娘挂心。” 五公主觉得胸口憋得难受,待一盅蜂蜜燕窝下肚才勉强好一些,又接着德妃的话,道:“女儿有什么可忙的?一切都是五哥在忙。” 万岁爷下令让五爷操办五公主的婚事,这程子,五爷是真的忙得脚不沾泥。 “还不止五哥,大哥如今也忙得很呢。” 九爷都成婚了,跟九爷同龄的十爷婚事自然也不远了,前不久,养病多时的直郡王身子总算是好利索了,带着一众子女返京,万岁爷就将给十爷筹办婚事的差事交给了大爷去办。 五公主随口一提,倒是让德妃陷入沉思。 老十眼瞅着都要成亲了,下面就轮到老十二、老十三跟老十四了,老十二、老十三娶谁她才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儿子。 眼瞅着又要选秀了,少不得要好好儿一番挑选,虽十四如今也十二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要是有好的,她自然得给十四留着。 老四叫她不必多费心,那她也就懒得吃力不讨好,不过小儿媳妇的人选可得谨慎,不单单家世性子得好,还得是个好生养的。 千万别跟老四媳妇儿似的,入门几年都没有生养,好不容易生出了大阿哥还是体弱多病的。 …… 不单单是大爷的病好利索了,连太子的病也一并好利索了。 之前万岁爷抱恙,四爷等几位皇子轮流侍疾的时候,太子听闻消息便急的不行,自然是想着来探望万岁爷要床前尽孝的。 只是万岁爷停了禀报,只淡淡说了一句“太子金贵,若是在朕这里又染了病气一病不起,因此再度引得朝堂震荡、人心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再度”,就叫太子偃旗息鼓,再不敢吱声,老老实实继续待在毓庆宫里。 万岁爷这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反正太子又不是头一次引得朝堂震荡、人心不安了,且不说上一次万岁爷还在塞外的那次,就是眼前,万岁爷前脚允了索额图辞官后脚太子就抱病不起,这事儿换谁不嘀咕? 怎么就这么巧? 索额图到底是主动辞官,还是内有隐情?太子……不是受了委屈吧? 更是有朝臣上奏请求万岁爷复索额图职位,简直把万岁爷都给气笑了,结果当天,万岁爷就给索额图的儿子降了职位,从那之后,朝堂中的议论就戛然而止,没人再提索额图的事儿。 太子的心情却平静不下来,一颗心简直像是被搁在油锅里头反复煎炸。 他生病是为的什么? 一方面是想着能叫皇阿玛心疼心软,另一方面也是想做给朝臣们看,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实在是委屈得要命。 但是现在呢? 皇阿玛非但一次都没来看过他,竟然以养病的名头直接禁足了他! 而朝臣们呢? 皇阿玛稍一出手,就没人敢再为他说话了,从前处境再艰难,可到底还有索额图是一门心思追随着他、维护着他,但是往后呢? 太子一半心凉一半惶恐,惊惧不安之下,倒是真的扎扎实实病了一场,只是他哪里还有心思安心养病? 皇阿玛不肯见他,那他只能另想法子。 万岁爷不肯让太子来侍疾,太子转天就叫人把弘晳带着去了乾清宫给万岁爷请安。 弘晳是太子李侧福晋所出的次子,上头还有一位大自己三岁的同胞长兄,只不过老大生下来就身子孱弱,自打落生,几乎都在病榻之上度日,到现在万岁爷都连名字都未曾给赐,就怕长孙太弱受不住。 而太子的次子弘晳,却健康聪慧,自然深得万岁爷疼爱。 这回万岁爷没有把这位最疼爱的皇孙拒之门外。 第688章 慧娴慧妍 弘晳一直备受万岁爷宠爱,如今又是乖巧可人的年纪,甫一见了病中的万岁爷,登时就红了眼,给万岁爷磕头哽咽着问安。 这副模样…… 活脱脱就是幼年的保成。 看得万岁爷唏嘘怅然,虽然还生太子的气,但许是病中难免多思忧愁,万岁爷还是让弘晳在乾清宫陪了自己半个时辰。 从那之后,弘晳日日都来乾清宫伴驾,直到万岁爷身子大好了不得空见弘晳,弘晳才没再过来,不过从那之后,万岁爷倒是偶尔给太子赐菜。 待到春闱将至,太子殿下才总算又露面,奉万岁爷之命主持今年的春闱事宜。 太子殿下悬着那么长时间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地。 皇阿玛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要不然也不会让他主持春闱。 所以皇阿玛这是觉得革了索额图的职位,对他心生愧疚,所以才想着让他主持春闱,着手填充人才、补上索额图空下来的缺? 他就知道,皇阿玛再生气,心里还是最疼他的。 既是皇阿玛主动给了台阶下,太子决定务必好好儿主持这一届的春闱,不叫皇阿玛失望。 一并觉得心里大石落了地的还有大爷。 这边太子出面主持春闱,那边大爷奉命给十爷主持婚事,另外还要着手准备这一年的春狩。 春狩都在四月举行,但并不是每年都有,通常都是每隔两三年举办一回,单看万岁爷的想法,籍此考察宗室子弟的骑射本事,万岁爷一向十分看重。 前两年是不得空,这回万岁爷就想着好好儿办一场,这差事就落在了大爷的身上。 只是这回,万岁爷还点了伊桑阿给大爷做副手。 伊桑阿是何人?人家是索额图的女婿,毫无疑问是太子的人。 索额图虽然被万岁爷允准辞职,连儿子都受了牵累降职,但是除此之外,别的族人势力皆没有受到牵连。 听说万岁爷这程子又开始给太子赐菜了。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大爷再虎再直还当真能看不明白? 所以就是再憋屈愤恨,大爷也只能捏着鼻子暂且忍耐,他可不想再被万岁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被困在庄子里头“养病”。 …… 维珍到庄子的第二天,就叫小池子亲自去李家把两个侄女给接过来了,早上去的,傍晚,两个梳着齐齐整整簪着花、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小姑娘,就这么俏生生又怯生生的被小池子给带到了维珍面前。 “见过小姑姑,小姑姑吉祥!” 两位小姑娘齐刷刷地给维珍福身行礼,董氏肯定之前特意教过女儿,所以两个不过六岁的小姑娘福身行礼还挺像模像样。 真不愧是双胞胎啊,反正维珍一打眼没看出来这俩孩子的区别。 “来,来小姑姑这儿!”维珍笑着冲两个孩子招手,“叫小姑姑好好儿看看。” 于是两个小姑娘又怯生生、羞答答地走到了维珍的跟前,维珍一手握着一个孩子,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不愧是血脉相连的表姐妹,大格格跟这两位表姐模样乍一看有三分相像,对着这两张小脸,维珍能不喜欢? “叫小姑姑猜猜,你是……慧妍,你是慧娴,对不对?” 两个小姑娘彼此对视一眼,然后又羞答答地摇摇头,左边的姑娘大着胆子道:“不是,我是姐姐慧娴,她是妹妹慧妍。” “呀,小姑姑真笨,竟然猜错了,真该罚!”维珍一脸懊恼,然后就朝一旁的女贞使了个眼色。 女贞笑着点点头,然后就快步退下,没过一会儿,就端着几碟子糕点送了过来。 维珍含笑道:“慧娴慧妍赶了一天的路,定是累坏了,先吃点糕点垫垫,等下子小姑姑还有表妹表弟再一起陪你们用膳好不好?” 结果两个小姑娘却齐刷刷摇头:“多谢小姑姑,不过慧娴慧妍不饿,还是等下陪小姑姑跟弟弟妹妹一起用膳吧。” 不饿? 这小身板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就算路上也吃了糕点,但是能不饿? 昨天大格格跟小西瓜可是一路都没停嘴,结果晚上吃的比平时还多呢! “那可不行,小姑姑家的规矩就是,小孩子每天都要吃……嗯,最少四块糕点的,慧娴慧妍既是来了小姑姑家,就要守小姑姑家的规矩,明白吗?”维珍唬着脸道。 慧娴慧妍又忙不迭齐刷刷点头:“是,都听小姑姑的。” 一边说着,两个小姑娘才取了糕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维珍又叫女贞去给两个孩子上牛乳茶,又催甘草去把大格格跟小西瓜找回来。 第689章 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松弛感! 昨天到的时候太晚,维珍拦着不许他们姐弟俩出去玩儿,今儿倒好,吃过了早饭,姐弟俩就出去撒欢去了。 维珍也不拦着,平时在贝勒府里头拘着,俩孩子难得有放风的时候,有乳母们还有连翘跟着,维珍也不怕会出事儿。 毕竟连翘对庄子再熟悉不过了,而且连翘还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 只是这会子不早了,再加上慧妍慧娴都到了,就不能再由着俩孩子继续撒欢了。 “除了松鼠桂鱼、八宝鸭再叫加一份桂花蜜藕,”维珍跟女贞吩咐着,“别的菜,就叫宋师傅看着安排就是了。” 松鼠桂鱼、八宝鸭跟桂花蜜藕都是孩子们爱吃的菜色,难得江师傅江南菜……不,是苏帮菜做的地道,连维珍都喜欢。 这趟来庄子,除了带上了高郎中之外,四爷还吩咐把宋师傅跟江师傅给一并带来伺候。 “是,奴婢遵命。” 女贞正要走,维珍却又把人叫住了:“等等。” 维珍却没有搭理女贞,而是唤来了跟着过来伺候的李家侍婢:“平日里,你家两位小姐可有忌口吗?” 大格格跟小西瓜都随维珍,没什么忌口也没什么过敏原,但是这不代表别的孩子都一样,得提前搞清楚。 侍婢闻言忙摇摇头:“回侧福晋的话,我家两位小姐没有忌口。” 维珍这才放心冲女贞摆摆手,女贞才福身退下。 正在吃糕点的小姐妹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扭头去看维珍,然后就被维珍抓了个正着,小姑娘旋即红着脸想转过头,却为时已晚。 “偷看小姑姑是……慧妍,是不是?”维珍唬着脸道。 小姑娘拿着糕点,吓得浑身逗了三逗,怯生生点点头:“是……是慧妍。” “那慧娴呢?”维珍继续唬着脸,“怎么慧娴不偷看小姑姑?是嫌小姑姑长得不好看吗?” 慧娴目瞪口呆,手里的糕点都掉了下来,磕磕巴巴道:“不是,小姑姑好看的,是……是慧娴不敢看……” 自从小姑姑叫人递话说是过些时日接她们来庄子小住一阵子,祖母跟额娘从那时候就开始紧张起来,不单单自己对她们耳提面命,还特地给她们请了个教闺女的女先生上门,就怕她们会在小姑姑家出错。 这些日子下来,俩小姑娘简直像是惊弓之鸟,好不容易到地儿了,也不敢抬头看小姑姑,糕点再好吃,一次也就只敢咬那么一丁点儿。 这时候被小姑姑这么盯着看,慧娴是真的害怕,差点儿没哭。 眼瞅着小姑娘要哭,维珍自责不已,忙过去一边揉着小姑娘的后脑,一边柔声宽慰:“在小姑姑家不必担心这个那个哈,小姑姑家没那么多规矩的,只管高高兴兴玩儿就是了,等会儿你妹妹弟弟来了,你就知道了。” 这俩过分文静甚至小内向的小姑娘,一看平时就没少被教规矩,李家那边怎么养孩子,维珍管不了,但是在她这里,小姑娘们就没必要一直这么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了。 才六岁呢,不过就是幼儿园大班的年纪,她在这个年纪啊,哪天不疯得像泥猴子? 小孩子嘛,不要这么规矩的,明明天生就应该带着松弛感。 慧娴将信将疑,怯生生点点头:“是,都听小姑姑的。” 话是这样说的,可小姑娘眼里的不安还是那么明显,维珍还想再哄哄小孩子,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着外头传来一嗓子亢奋的声音—— “俺老孙来也!” “大格格,您慢些跑,仔细跌跤!” “咯咯咯!咯咯!” 这一串夹杂着人声鸡叫的鼎沸之后,屋子里就闯进来怀抱大公鸡、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格格。 还有两手分别攥着一个鸡蛋、同样气喘吁吁的……小西瓜。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松弛感! 还有,小孩子其实……也很有必要打小就守规矩的! “额娘,这就是舅舅家的那两位表姐?还真长得一模一样嘞!” 大格格甫一瞧见了屋子里面多出来的慧妍跟慧娴,顿时就两眼放光,然后也不用不着人引荐,就自来熟地抱着大公鸡走了过去:“表姐,我是月华,这是……小一。” 一边说,大格格一边将怀里的小一抱着向两位小表姐展示:“听说你们到了,我特地抱来给你们看,不然天黑了,额娘又不许咱们出去了,再想看小一也得等到明天呢。” 慧妍、慧娴:“……谢、谢表妹。” “表姐,你们要抱抱小一吗?”大格格热情邀请。 第690章 拜师 小表姐们这回没说话,俩孩子齐刷刷地倒退了两步,然后大格格又前进了两步,继续向两位表姐展示她最得意的小一:“我最喜欢小一了,瞧瞧这爪子跟嘴巴,打架可厉害了,小二都打不过它!” “大姐,两回,”小西瓜不乐意了,出言提醒大格格,“小二今天明明打败小一两回。” 大格格撇撇嘴:“那是小一让着小二的!” “没有!小二很强!根本用不着小一让!” “小二再强也强不过小一!” …… “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咱们就换个比较的法子,看看小一小二哪只更好吃,如何?” 忍无可忍的维珍对着俩梗着脖子犟的儿女一通阴阳怪气。 事实证明,老母亲的威严还是很强的,维珍阴阳怪气甫一结束,大格格跟小西瓜顿时就噤了声。 大格格把小一抱得紧紧的,一脸警惕加担心看着维珍,时刻警惕着下一秒老母亲对她的小一伸出的魔爪。 倒是小西瓜一脸纯良无害,走到维珍跟前,把手里攥着的两个白白的鸡蛋送到维珍面前,一脸讨好道:“额娘,这是小四下的蛋蛋,先吃它们吧。” 维珍:“……” 你小子挺懂曲线救国嘛。 维珍接过鸡蛋随手递给女贞,一边小声警告大格格跟小西瓜道:“以后不许再抱着小一小二它们进屋,就没发现小表姐们很害怕吗?” 大格格看了看怀里的小一,又看了看差点儿都要躲进墙角的慧妍慧娴,一脸茫然。 “你们怕……怕小一?” 可是小一有什么可怕的?明明小一这么温顺这么善良,就连打架还知道让着小二呢! 大格格不问还好,结果她这一问,慧妍顿时就咧着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快!赶紧把小一抱出去!” 维珍赶紧指挥大格格,结果不等大格格把小一抱出去,就听着慧娴的哭声陡然变得更响,然后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地哀求着维珍:“小姑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吃它!哇!” 这下慧妍也忍不住了,跟妹妹慧娴抱头痛哭。 维珍:“……” 敢情这俩丫头害怕的不是小一,而是她这个吃鸡狂魔小姑姑! 找谁说理去?! 啊啊啊啊! …… 受伤的吃鸡狂魔小姑姑决定出走散心,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得把几个小崽子给安排好。 “启禀主子,奴才已经把琵琶都给取来了。” 小池子今儿跑了一趟京师,将维珍之前定制的三把琵琶给取了回来,因着之前听戏班子唱戏大格格对吹吹打打的乐器挺感兴趣,在征询了大格格的意见之后,维珍就让肖嬷嬷找人定制了琵琶。 不是正常尺寸的琵琶,是小了一半的琵琶。 就这样,其实也不太适合现在只有四岁的大格格,但是…… 就图一乐吧,也不知大格格对琵琶的热情能够持续多久。 倒是慧妍慧娴小姐妹要过来小住一段时间,维珍就想着让俩孩子一起学学琵琶,人多了学习的兴头就会更足一些,而且…… 武格格应该很乐意教孩子们弹琵琶。 既是琵琶到了,维珍就带着三个孩子去武格格那里拜师去了。 有维珍提前派人过来递话,武格格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瞧着维珍带着三个孩子过来,武格格忙起身迎接,脸上带着明显的激动。 “妾身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妹妹有礼了。”维珍上前把武格格扶起。 众人进了正堂,维珍跟武格格前后坐下,三个孩子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瞧着维珍冲她们点点头,然后就齐刷刷地武格格跪地行礼。 “徒儿拜见师父!” 三个小姑娘奶声奶气又像模像样的架势,搞得武格格更是坐立不安,忙不迭叫佳音她们把人给扶了起来。 大格格她们又一一给武格格敬茶,待接过第三杯茶,武格格还有些云里雾里。 虽然侧福晋说了要带大格格她们来行拜师礼,但是武格格却也没想过会这么正式。 抿了口茶,武格格将茶杯放回了桌上,再看向维珍的时候,就多了几分感激:“妾身多谢侧福晋。” 之前侧福晋说要她教大格格弹琵琶,武格格还以为就是侧福晋瞧着自己可怜随口一提,武格格虽然答应了,可是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儿,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 侧福晋或许还是可怜她,但是却没有小瞧她,是尊重她的。 第691章 辣妈就是这么轻松拿捏! “这话妹妹可就说反了,原是我该谢谢妹妹教这个几个孩子弹琵琶呢。” 维珍含笑道,一边瞥了一眼一旁的女贞,旋即女贞将怀里抱着的匣子送到了武格格面前,武格格看着匣子,一脸迟疑:“这是?” “既是前来拜师,又哪儿有不准备拜师礼的?”维珍含笑道,指了指匣子,“妹妹瞧瞧可还能入得眼?” 武格格伸手打开了匣子,待看清楚里面的物件,登时就一脸喜色。 刚才还纠结着要是太贵重的礼物收拾不收,可这时候瞧见里头装着的十几本曲谱,就只剩下爱不释手了。 “多谢侧福晋,那妾身就……就却之不恭了。”武格格道。 送礼最高兴的是什么? 是你送的礼物对方不仅收下而且还特别喜欢。 瞧着武格格这一脸心花怒放的表情,维珍也跟着牵了牵唇:“妹妹喜欢就好。”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不耽误妹妹传道授业了,”维珍道,一边又扭过头来叮嘱三位小姑娘,“如今武格格就是你们的师父了,师父的话一定要听,明白吗?” 三小只乖巧点点头:“是,明白了。” 只留下乳母方氏并那个李家的侍婢之后,维珍就起身告辞了,连女贞都没叫留下盯着。 武格格的一颗心就彻底放了下来,看来侧福晋对她是很放心的呢。 …… 给三小只报好了兴趣班,维珍又去着手安排儿子的假期生活。 小西瓜最近沉迷捡鸡蛋,一大早吃饱饭就巴巴地来鸡窝这边跟连翘捡鸡蛋,鸡蛋捡完了他也舍不得走,说是要等着母鸡继续下蛋然后继续捡…… 做娘的远远看着小西瓜蹲在鸡窝旁一眨不眨盯着母鸡屁股两眼放光的情景,心情就…… 相当复杂。 算了,谁年轻时候还没有点儿变态癖好?她小时候还喜欢闻爸爸的臭袜子! 维珍好不容易才把变态的儿子从鸡窝边哄走,一边给心不在焉的小西瓜洗手,一边嘱咐道:“小西瓜,想要母鸡生更多的蛋,首先就要把母鸡养的更好,你说是不是?” 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小西瓜,听了维珍这话,然后就变得一脸严肃,想了想,然后跟维珍点点头:“额娘说得对。” 维珍道:“那怎么才能把母鸡养的更好呢?” 小西瓜不假思索:“喂粮食!” “小西瓜说的对极了了!就得多吃才能长肉哈,”维珍一个劲儿给儿子点赞,然后又继续循循善诱,“可是只吃粮食的话也不行呀,就像小西瓜,平时也得荤素搭配才能长高高是不是?” 小西瓜想了想,觉得额娘说的有道理,然后点点头道:“那我等下叫膳房给母鸡们做一道红焖鸡……嗯,再炸几个鸡腿,好给它们加加营养。”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啊啊啊啊! 跟眼前的这个肉团子比起来,大格格这个吃鸡狂魔当的实在委屈! 小西瓜才是货真价实的吃鸡狂魔好不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母亲再度鼓起勇气试图感化身为吃鸡狂魔的儿子:“可是额娘听说小鸡们都不爱吃……红焖鸡跟炸鸡腿的呀。” 小西瓜一脸疑惑:“那白切鸡?” 维珍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不,白切鸡它们也不爱。” “那清炖……” 赶在小西瓜说完“清炖鸡”之前,维珍赶紧打断:“它们不爱吃鸡!它们爱吃虫子!” 老天鹅! 小西瓜同学,你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让人家咕咕鸡同类相食呢! 很残忍的好不好?! “虫子?”残忍的小西瓜同学,脸上满是迷茫。 瞧着小西瓜一脸疑惑,维珍赶紧看向连翘:“连翘,你养鸡经验最丰富,你说小鸡是不是最爱吃虫子?” 当下,连翘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是,奴婢平时都会抓虫子喂鸡的,吃虫子的母鸡生的鸡蛋更好吃。” 有养鸡高手背书,小西瓜同学这才使劲儿点点头:“那我也要抓虫子喂鸡。” “嗯,跟着连翘姐姐多抓点儿哈!争取叫母鸡们生更多的蛋蛋!回头也叫你阿玛尝尝你的孝心!” 总算给小崽子布置好假期作业了! 维珍长舒一口气儿,拍了拍儿子稚嫩的小肩膀以此鼓励,然后赶紧抬脚走人。 大儿子也搞定了,还在襁褓中、目前最大需求就是吃的小儿子,现在还没到让她操心假期生活的时候,有乳母就够了。 耶! 辣妈就是这么轻松拿捏! …… 第692章 直郡王送姑娘 轻松搞定一众儿女的辣妈侧福晋,第二天一早就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孩子们有假期,自然她也得有呀,至于怎么度过自己的假期,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侧福晋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跟她家贝勒爷没羞没臊、腻腻歪歪。 既然贝勒爷没空回来,那她就过去呗,反正小连子知道路。 对于侧福晋不事先通报、冷不丁地就要去找主子爷的行为,小连子倒是没觉得意外,也没有提出异议,当下就老老实实驾着马车护送侧福晋去找主子爷了。 上回主子爷不也是这么一言不发地突然就带侧福晋去庄子来着? 当时他还搞不清楚状况,师父那时候还嫌他憨呢! 后来眼瞅着侧福晋眉开眼笑对主子爷各种投怀送抱,把主子爷美得都见牙不见眼了,小连子还能不明白? 不就是惊喜嘛! 他懂! 他又不是真的憨! 所以上回是主子爷给侧福晋送惊喜,这回换侧福晋给主子爷送惊喜了呗。 啧啧,这情调,还有来有往的。 小连子才不会拦着呢,真要拦着的话,到时候主子爷知道了,不用说,他的屁股一准儿又要开花! 马车一路颠簸,过了晌午才总算到达四爷如今下榻的地方,知道四爷这个时候竟然还没回来用午膳,维珍就不由眉头紧皱,这人是嫌自己的胃太好了是吧? 这阵子还在养着胃呢,都敢三餐不规律,简直是岂有此理! 当下维珍一边吩咐人把她从庄子里面带来的东西卸下来,一边想着让小连子去给苏培盛递话,尽量催四爷早些回来用午膳。 原本还想做回田螺姑娘,给下班回家的四爷一个大大的surprise,不过现在维珍更担心的还是四爷的胃,至于田螺姑娘…… 哼!只能算他爱新觉罗?胤禛没有这个福气! “是,奴才遵命。” 小连子满口答应,正要起身退下,结果就听着外头一阵喧闹。 维珍顿时就松了口气儿,看来是四爷回来了,那就用不着小连子跑这一趟了。 “快去瞧瞧,是不是四爷回来了。” “是,奴才遵命!” 小连子也松了口气儿,赶忙迎了出去,可是待再回来的时候,小连子就一脸明显的六神无主,两只手莫名其妙发抖,嘴巴张了几回却愣是发不出半个音节来。 “怎么了这是?”维珍一下就瞧出来不对劲儿了,沉声追问,“外头来的是什么人?可是……四爷出了什么岔子?” 可别是四爷一不留神掉河里去了,亦或是又犯胃病了。 小连子点点头又忙摇摇头:“回侧福晋的话,不……不是主子爷,是……是直郡王……” “直郡王?直郡王怎么了?” 维珍一头雾水,万岁爷不是已经免了直郡王治水的差事了吗? 小连子深吸两口气儿,又使劲儿攥了攥拳,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启禀侧福晋,直郡王派人来给……主子爷送了四位……四位姑娘过来,说、说是心疼主子爷治水辛苦,特地挑了几位姑娘来……来伺候主子爷……” 小连子都要哭了。 侧福晋来给主子爷送惊喜也就罢了,直郡王又来凑什么热闹? 而且……直郡王这送的也算惊喜? 小连子可不觉得,他现在只觉得四野八荒的晴天霹雳都一股脑儿地劈在了他的身上! 侧福晋肯定生气了! 主子爷知道侧福晋生气肯定得追根问底,然后呢? 主子爷会气冲牛斗去找直郡王理论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跳出来送女人惹怒侧福晋、还是会……一怒之下又赏他这个没有事先通报就直接把侧福晋送来的可怜小奴才一个屁股开花? 这还用想吗? 啊啊啊啊!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维珍不吱声,可是小连子却等不下去了,还得继续硬着头皮请示维珍:“侧福晋,人、人现在还在外头等着呢,您看……” 到底是大爷吩咐送来的人啊,也不能一直把人晾在门外啊,像什么话。 小连子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搞什么惊喜嘛! 就该事先先向主子爷请示汇报来着,那样的话,就算是出事儿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不是? 现在这情况…… 还是那句话,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愣着做什么?把不快人请进来,好好儿安置了。” 维珍缓声道,然后说完就抬脚进了寝房。 “是,奴才遵命!” 看着维珍的背影,小连子在心里直呼命苦,却还得硬着头皮去把那四个姑娘给引了进来,暂时安置在了厢房。 …… 四爷轻手轻脚进了寝房,寝房里头一片寂静,四爷不自觉地就把脚步给放得更轻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第693章 无福消受 其实刚才还不是这样的,甫一知道了维珍过来,四爷那叫一个大喜过望啊,跨上马就一路飞奔回来。 啥叫春风得意马蹄疾啊,今儿四爷也体会了一把。 下了马,四爷也是恨不得插翅能飞,三步并作两步地就进了院子。 一路这么跟回来,差点儿累吐了的苏培盛,一边默默扶着快要支撑不住的老腰,一边在心里总结。 就四个字,归心似箭,这剧情他很熟嘛。 只是归心似箭的四爷待总算回到地儿的时候,步子却旋即又慢了下来。 先在院子里头磨磨蹭蹭地问这问那,从侧福晋什么时候出门的到侧福晋什么时候到的,连侧福晋到了之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四爷都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只把小连子问的差点儿没哭。 问过了小连子,四爷又转头吩咐苏培盛这个那个,甚至连喂马几顿水几块糖的事儿都叨叨了两句。 待把人家师徒两人都折腾得一溜够儿,四爷这才磨磨唧唧地背着手挪进了正堂。 “师父,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小连子一脸心有余悸,待瞧着四爷消失在门帘之后,赶紧抹了把汗,然后可怜巴巴地来询问自家师父,“师父,您说主子爷他不会……不会发落我吧?” “不会。” 苏培盛一脸笃定摇摇头,心中暗道,主子爷现在哪里顾得上发落你小子啊?就怕侧福晋发落他呢! 啧,方才下马的时候,主子爷好像还崴了一下脚,就连这个主子爷愣都没察觉似的。 魂儿都没了呢! 当下,苏培盛吩咐小连子按主子爷的吩咐办事儿,自己则去找来了一瓶红花油,等会儿主子爷一准儿用得上呢,当然得提前备下。 不知是不是迟钝的脚疼总算传导至大脑,反正待甫一进了正堂,四爷的脚步就更慢了,简直是一步步挪进了寑房,又一步步小心翼翼挪到了床前,然后轻轻撩开了帷幔,心虚地朝里面观瞧。 待瞧见背对着自己面向里面躺着的女人,四爷默默吐了口气儿,然后小心翼翼在床沿儿上坐了下来。 “珍珍?”四爷开口,轻声唤道。 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四爷吸了吸鼻子,又叫了一声,一边抬起手轻轻放在维珍的腰上,然后下一秒就被维珍一把给甩开了。 四爷讪讪地把手在腿上搓了两下,然后又把手搁在了维珍的腰上,赶在维珍再度把自己甩开之前,他赶紧手脚并用把人给箍住了。 一边紧紧箍着人家,一边不停小声求饶:“爷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大哥压根儿就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你大人大量,别生爷的气,爷已经吩咐苏培盛把人给送走了。” 四爷是真的不知道。 方才小连子派人去递话,四爷知道维珍来了,不知多高兴呢,可是却哪里想到后面紧接着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大哥给他送人来了! 而且还是没有事先打招呼就直接给他塞了四个女人! 大哥应该是知道他给侍疾的时候,在皇阿玛跟前为大哥说了公道话,所以大哥这才想着给他送女人,以示感激。 但是…… 大哥的好意他实在是无福消受! 哪怕给他送几坛子酒呢?! 这一路回来,四爷的心情简直跟坐过山车似的,时而欢喜时而忧还时而心虚时而懊恼,到现在被维珍嫌弃地推开,四爷又多了许多委屈来。 “我怎么知道大哥突然就给我送人过来?他莫名其妙,你也冤枉我。”四爷死死抱着维珍,再张口就带着浓浓的委屈劲儿了。 “妾身不敢,是妾身来的不是时候,搅了主子爷的兴致,妾身知罪,这就走人。” 维珍淡淡道,一边伸手去推四爷,一边坐了起来。 四爷一怔,旋即更冤枉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气我!嘶~” 四爷说不下去了,眉头紧皱,一脸隐忍。 维珍打量着他这副竭力忍耐的表情,也不免担心起来,小声询问:“可是胃又疼了?” 四爷一顿,默默放回一下一下疼得厉害的脚,然后在维珍担心的目光中,四爷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厚着脸皮伸手扯着维珍的手,不由分说就往袍子里头塞,一边可怜兮兮道:“疼着呢,不过珍珍给揉揉就不疼了。” 维珍烦的要命,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可到底却还是没收回手,一下下轻轻揉着四爷的胃。 半晌,维珍问:“午膳可用过了吗?” 四爷忙点点头:“用过了。” “药呢?” “吃过了,”四爷忙道,一边又加了一句,“饭都是按时吃的,药也是,一顿都没落下,都按你的嘱咐来的。” “那怎么还会胃疼?”维珍蹙着眉问。 “谁叫你……刚才吓唬我来着?”四爷撇撇嘴,小声道,“人家如今可还病着呢,最是经不起吓,高郎中之前不还说过……哎呦!你又使坏!” 使坏? 对,她就是要使坏! 她就不该心疼这个反过来倒打一耙的臭男人! 维珍只当没听到四爷的哎呦,紧接着又在四爷身上掐了好几下,力气比刚才更大,顿时引得四爷又叫又笑又躲的,脱水鱼儿似的浑身上下没一处安生。 “爷错了!爷错了!”闹着闹着,四爷一把箍住了维珍。 这下四爷不笑也不叫了,狭长的丹凤眼就一眨不眨巴巴地看着维珍,眼里还哪有什么委屈冤枉,净生下浓浓的渴求了。 第694章 怎么?老陈醋换你吃了? 又是十来日没见着维珍,四爷见天做梦都是跟维珍被翻红浪,梦里是挺痛快,醒来可就只剩下空虚跟惦念了,如今真人就在跟前,四爷哪里还忍得住?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维珍心慌意乱,一边扭头躲避四爷的视线,一边凶巴巴地道:“你走开,我……我现在还生着气呢,不想理你。” “那爷就更不能走了,”四爷道,声音带着惑人的暗哑,“都是爷不好,惹了珍珍生气,所以合该爷好好儿哄珍珍高兴,叫珍珍快活才是。” “我……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行吧?你走开!赶紧地!” “既然珍珍不生气了,那……那珍珍能不能好好儿陪陪爷?爷日日夜夜都想着珍珍呢,珍珍都不心疼爷的吗?” 不是…… 什么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这是公婆都自己一个人占了是吧?! 你这人雌雄同体啊! 就算维珍这时候被迷得七荤八素,却还是觉得不爽,竭力撑起脑中最后一丝清明,拿眼瞪四爷:“……你、你不用去忙公务了?不去治水了?” 再怎么雌雄同体,肝帝的人设还是屹立不倒的吧? “当然要治,这不正要开始……” 啊啊啊! 这人真是烦死了! …… “珍珍……” 嘤嘤怪又在作祟,但是这回对于嘤嘤怪的新一轮治水大业,维珍坚决say no,并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是吃过饭了,可我还没吃呢!我早就饿了!”维珍恼得要命。 大老远地过来,坐了半天的马车,人差点没给颠散架,好不容易到了地儿,先是差点儿没被气死,后面气还没消呢,又被这臭男人来了一招饿虎扑羊,还没完没了,压根儿就不晓得怜香惜玉……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她到底图的什么?! 维珍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气,脾气自然很大。 意犹未尽的四爷只能抱着维珍一阵猛亲,才总算依依不舍把人放开,隔着门吩咐了苏培盛备水备膳,然后四爷又躺了下来,伸手把裹得跟蚕宝宝似的维珍拥入怀中。 “人家也冷呢。”四爷小声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钩子似的。 明明方才还觉得嘤嘤怪可爱,可是现在被嘤嘤怪吃的渣都不剩的维珍又对嘤嘤怪免疫了似的,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了毯子,由着四爷麻利地钻了进来。 “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怎么能不饿?可既是饿,那怎么到了之后不先用膳呢?也不怕肠胃出问题。”四爷把人拥进怀里,一边揉着维珍平坦的小腹,一边心疼问道。 那是我贱得慌,就算饿了也不想自己先吃,就巴巴地想着等你回来了一起吃,然后…… 然后好家伙,等来了好大一堆人! 维珍现在想起来,还是生气,当下也不理四爷,就照着四爷的胸口咬了一口,咬住了也不松口,就用牙使劲儿叼着。 反正这地方也不担心留痕迹被人瞧见,维珍索性咬个痛快! 这妮子,牙尖嘴利从来都是往他身上招呼。 四爷心里三分无奈三分得意,还有四分内疚,大手还搁在维珍后背,不过却没有那么不老实,只轻轻地揉着,带着安抚。 四爷凑过去,轻笑道:“怎么?老陈醋换你吃了?” 第695章 不会再有别人 从前这妮子不是老嘲笑他吃老陈醋嘛,敢情她也有吃老陈醋的时候? 吃老陈醋好呀,他就喜欢酸唧唧的维珍。 半晌不见维珍有反应,四爷脸上的笑意不见了,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小声道:“真生气了?” 酸唧唧的维珍是可爱可怜,但是到生气的地步…… 还是赶紧打住吧。 维珍生气吗? 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辛辛苦苦坐了半天的马车,从昨天就开始张罗着带这带那。 那么多的瓶瓶罐罐,险些一辆马车都装不下,就算知道待不了几天四爷就会回庄子,而且四爷下榻的地方哪里会缺这两口吃的? 可她就是哪样都舍不得放下,到底是都带上了,她就想让四爷样样都尝尝。 香椿是才摘的,春笋嫩的一掐都透水,都是新春才能吃到的鲜美,不管哪一样四爷不能第一时间吃到,她心里都受不了,觉得实在委屈了四爷。 她带着满心欢喜来找四爷,然后迎接她的就是这? 不止生气,维珍还憋闷得要命,就算已经发泄了一通,出了一身的汗,她还是憋得厉害,可是…… 可是她似乎又没有生气的道理。 她不是早就知道四爷也会有被塞女人、赏女人的时候吗? 明明一早就知道,明明这不是她的身份能插手更不该动气的,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是受不了。 明明…… 明明他们才交换了定情信物,明明他说了……爱她。 这些天,她每一天都心花怒放,每一天都盼着能早点儿见到他,她连带孩子都心不在焉,甚至都顾不上给喂小丸子了,全权交给了乳母,做梦都想早点儿见到他…… 她从来没这样过,她对孩子们真的充满愧疚。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爱她,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自己的脚,她就想早点儿见到他,没出息地伏在他怀里,嗅他身上的气息,听他的心跳,在他温柔的视线里倾吐相思。 这些年来,被有意无意压在小心、规矩、警醒、理智、自知之明、装聋作哑、不肯直面之下丝丝缕缕的爱意,汇聚着破土而出,终见天日。 不知道别人第一次陷入爱情是什么样的,她像是魔障了一般,满心欢喜又慌手慌脚。 鼻头陡然一酸,维珍松开了嘴,想转过身去,却被男人的大手给拦住了。 一张脸被四爷双手捧着,动弹不得,维珍恼得厉害,她瞪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再开口声音都抬高了一倍:“我不能生气?我……我不配生气?” 开头的时候声儿还挺大,都吓了四爷一跳,可是到后面声儿又小了,带着明显显的颤,连带着四爷捧着的脸也跟着轻颤起来,那双小鹿眼也变得湿哒哒的,却兀自凶巴巴地瞪着四爷。 别瞪了,别瞪了…… 都要心疼死了。 四爷凑过去吻那双凶巴巴的小鹿眼,潮湿咸苦顺着唇舌一路而下直抵心间,四爷的心都要疼碎了。 “不会再有别人,”四爷捧着维珍的脸,一字一字认真说,“珍珍,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 是的,不会再有人像维珍这样爱他。 也不会再有人值得他这样去爱。 维珍半晌不吭声,水汪汪的一双眼兀自直直地看着四爷,似乎是在拼命地想把四爷看透,好分辨他这话的真假,这眼神看得四爷心软又心慌,当下,他抓着维珍的手,不由分说地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这儿只属于你。” 四爷一字一字认真道,然后又匆匆抓着那只手,放到另一处。 “这儿也只属于你。” 平心而论,他并不是个沉溺男女之情的,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打小心里的那根弦就绷的很紧,娶妻生子对他来说,更像是身为皇子的责任。 他须与福晋夫妻和睦顺遂对得起皇阿玛的赐婚与期许,他需要嫡子,需要很多孩子,需要达成为皇室开枝散叶、多子多福的义务。 德妃曾经说过,早日生下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正经算是成人,皇阿玛才能对他更放心。 这话其实并不准确,就拿老八来说,人家老八到现在都还是膝下空空,不是照样受皇阿玛重用、手上管着广善库每年上百万两银子的进出? 大哥更是不得了,没有儿子之前就已经是让太子惶惶不安的大千岁。 但是这话却的的确确适用于他这个自幼就不得圣宠的皇子身上。 他这个皇子天生就讨不来皇阿玛欢心,除了自己埋头下功夫之外,无非也就只能尽可能为皇阿玛多添皇孙、为皇室开枝散叶,以尽孝道了。 再多的,他也做不了了。 德妃说的是实话,但是却实在扎心。 他日日三更起,从无一日闲过,功课骑射都不敢放松,到头来,他却要像后宅妇人一般靠着子嗣证明自己。 第696章 这么巧,我也是死脑筋 他的勤奋用功不值一提,兄友弟恭更是笑话一般被太子踩在脚下,而皇阿玛吗?又可曾怜爱他半分? 他浑浑噩噩、几次险些崩溃又到底咬着牙忍住。 凭什么?他不甘心。 可后来呢? 还真是待大阿哥跟小西瓜呱呱落地之后,他才总算结束了漫长的上书房生涯,领了正经差事,又被册封为了贝勒。 到底还真是沾了孩子的光,每每想起来,四爷都倍感无奈跟讽刺。 那段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如今四爷还肯愿意回头想,无非是因为那里头还有维珍。 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但是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渐渐从这苦里头咂摸出了一丝甜来,这对于天生嗜糖如命、却总得不到满足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他像是误入花丛、濒临饿死的蜂子,馥郁的花香熏得他如痴如醉、晕头转向,想不起半丝抵抗。 他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长醉不醒。 原来两心相悦是这种滋味,原来看着她小腹一日日隆起,除了欣喜期待,也会胡思乱想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原来他也会偏心。 明明深受其害,明明打一开始就决定要公平对待每一个孩子,但是他就是会更偏爱她生的孩子,他甚至还曾不止一次自私地想过,如果孩子都是她生的就好了,那样他也就不会偏心了…… 可他怎么能这样想? 这对大阿哥、二格格,还有福晋跟宋格格公平吗? 自然是不公平。 那他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对后宅的态度,是不是要雨露均沾?这样后宅能够更安稳,额娘也会满意,福晋自然也会心安,不会胡思乱想昏招频出,就连维珍都能少受嫉恨,这样似乎对谁都更公平。 可是……凭什么呢? 他憋憋屈屈长大,可曾有过顺心遂意过?又可曾享受过一天公平? 他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就……不能自私一回? 对,他就是自私地只想和她好,就是自私地只想跟她生儿育女,这又有什么不对? 非得皇阿玛那样眼瞧着是后宫祥和儿女成群可实则嫔妃戕害手足相残才好? 不,他才不要那样。 他舍不得维珍受委屈,不管这委屈是来自别的女人还是他自己。 他同样也舍不得他的孩子受苦,天家兄弟难处,他比谁都有心得,一想到他的孩子未来也要重蹈自己跟十三,甚至是大哥、太子的覆辙,他不止难受还有恐惧。 现在这样就很好。 即便日后再有儿女降生,也只可能是维珍的,他不需要也不肯再多一个女人做他孩子的额娘。 维珍很好,足够好,不论是作为他的枕边人还是孩子们的额娘。 …… 四爷出了半晌的神,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维珍一直都没有吭声,而那只手也不知什么时候缩了回去。 四爷心惊,又忙捉住维珍的手,再度放回去,维珍又想收回,这下四爷加了力道,霸道地不肯她缩手。 “李维珍,你什么意思?”这下,换四爷瞪维珍了。 维珍仰起头,一眨不眨看着四爷,半晌,她才哑着声道:“胤禛,你要想好,我这个人……死脑筋,在我这里,承诺了的就必须办到,否则的话……就没有好聚好散。” 她一早就知道四爷的身份,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来不敢奢求什么,哪怕四爷待她再好,哪怕她再如何不可自拔,可她心底一直存着好聚好散的准备。 趁着两心相悦,她全情投入并且享受爱情,但如果真到了爱不下去的那一天,她也能体面放手。 她对得起他也对得起自己。 没有爱,没有四爷,不是还有孩子们吗? 那样的结局,似乎也不是很难接受。 可是现在四爷却在向她承诺,起初的震惊过后,继而涌上维珍心里的,不是欢喜,而是复杂。 “这么巧,我也是死脑筋。” 四爷同样一眨不眨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稍纵即逝的表情,然后就看着她眼泪夺眶而出,四爷心疼得要命,就要凑过去亲,结果却蓦地“哎呦”一声惨叫。 维珍被吓得登时就松开了手,然后磕磕巴巴道:“……我、我忘了。” 四爷好像还被她搞得有点儿惨。 四爷没吭声,只是弓着腰一个劲儿地倒吸凉气,维珍看他这副模样更是吓得不轻,一边撩开帐幔一边就要下床:“我……我这就叫苏培盛给你找郎中!” 这回来四爷这儿,她没带上高郎中,现在想想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不用!”四爷赶紧一把抓住维珍的胳膊,一脸的无语,“怎么……看郎中?” “怎么不能?你不要讳疾忌医,这可是大事儿,”维珍一脸严肃跟四爷道,“放心,我叫苏培盛给你找个男郎中。” 四爷:“……” 就算是男郎中也不行! 第697章 看郎中 四爷扯着维珍的胳膊不放,打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先给我瞧瞧,要是……要是实在不行,再去请郎中。” “也好。” 维珍想想然后点点头,然后就目不转睛给四爷做起了检查。 算起来这还是头一次这么仔细地检查,维珍全程一脸严肃,可四爷就严肃不起来了…… “你觉得怎么样?”观察没有异常,维珍却还不放心,一边扭过头去认真地询问四爷,“现在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根本用不着四爷回答,答案就摆在维珍面前…… 看来是没问题,维珍松了口气儿,可是旋即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下一秒,她蓦地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 “应该没、没问题。”维珍低着头盯着黑黢黢的地砖,磕磕巴巴道。 “嗯,是……是没有问题。”四爷也觉得脸热,默默伸手扯着毯子盖上。 明明更亲密更放荡的事儿才做过,可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觉得别扭得厉害。 “那我先去……去趟内间。”维珍低着头道。 “好。”四爷旋即点点头。 瞧着维珍转身朝内间去,四爷松了口气儿,正打算瞄一眼,结果维珍竟然又转身回来了,四爷忙不迭把毯子又盖上了。 “还……还有事儿?”再开口的时候,四爷磕巴得更厉害了,脸也比刚才更红了。 维珍点点头,行至四爷跟前停下,居高临下打量着四爷光秃秃的脑袋瓜儿。 “那咱们这是说定了?”维珍小声道。 “嗯?”四爷仰起头,一脸茫然看着维珍,明显是没听明白。 “我的,”维珍指了指四爷左胸口的牙印,然后又换了个方向,“也是我的。” “是,都是你的。”四爷明白了,于是嘴角顿时就忍不住上翘,使劲儿冲维珍点点头,丹凤眼亮晶晶的都是笑。 只是笑着笑着,四爷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维珍一直居高临下又好整以暇地盯着,然后…… 然后他就更尴尬了! 这妮子怎么没完没了?看他出丑就这么有意思吗?! 四爷又羞又恼,憋憋屈屈地扯了扯毯子还朝里挪了挪身子,结果维珍还不乐意了,上前一步,一把就撩开了毯子。 “李维珍,你要干什么?!”下一秒,四爷梗着脖子去吼维珍,气势很足,就是眼神里多少带了那么一点虚张声势。 “我要验验货呀。” 四爷:“……” 啥玩意儿?还验货? 维珍冲一脸呆滞的四爷挑了挑眉,一抬手放下了帷幔,然后就扑了上去。 …… 四爷到底还是看了郎中,不过却是因为右脚。 四爷回来下马的时候就被崴了一下,当时四爷满脑子都是珍珍来了,大哥也给他送女人来了!双方就这么来了个狭路相逢! 惊喜惊吓两重天,四爷备受煎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轻轻的一下崴脚。 的确是轻轻的一下不严重,但是…… 但是架不住他浪个没完啊! 人家维珍验完货表示十分满意他却还不乐意了,非说一次结果不准确,偏又逼着人家又验了一遍,等总算老实下来,才发现脚踝都肿的跟馒头一边大了。 苏培盛的确有先见之明,一早就巴巴准备好了红花油,可是哪里想到四爷脚肿的这么厉害,就是把一瓶红花油给揉完了,这也不顶事儿啊。 苏培盛都惊着了,刚才不就……轻轻崴了那么一小下吗? 怎么……怎么就变这么严重了? 难道为着大爷送女人的事儿,侧福晋动手……教训了主子爷? 不、不会吧。 “苏培盛,先去请个郎中来。” 维珍蹙着眉盯着四爷的脚,不容置疑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回过神来,旋即就麻溜儿退下,连跟四爷请示都玩个。 苏培盛很快就引着郎中来给四爷查看,倒是不严重,就是半个月不能用脚,眼下除了服用消肿祛瘀的药,就是冷敷了。 苏培盛又送了郎中离开,维珍还兀自坐在床上蹙着眉盯着四爷的脚,只把四爷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却又……挺受用的。 他就知道珍珍最关心他了。 “不要紧的。”四爷道。 维珍不理他,又盯着那只脚看了半天,然后忍不住瞪了四爷一眼,四爷被她看的心虚,解释道:“当时真没感觉到……” 第698章 看来记性太好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儿 “那后来也没有感觉到?”维珍拧着眉打断四爷。 这人来的时候,走路一切正常,她自然没有发现,还是后来要去内间沐浴清理的时候,维珍才发现不对劲儿来,结果一看,四爷的右脚就已经成了这副馒头样儿。 “咳!其实后来……也没感觉到,当时知觉都去了别的地儿了,咳咳,”四爷轻咳一声道,然后就挨了维珍一拳,四爷委屈得要命,“人家说的是实话!” 还真是实话,当时太……太投入了,四爷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察觉得到。 维珍懒得理他,吩咐小连子打了一盆凉水进来,然后就投了帕子给四爷冷敷。 “之前崴的也是这只脚吗?”维珍盯着四爷的脚突然问道。 之前? 什么之前? 四爷压根儿就记不起来,一脸疑惑,维珍重新投了帕子,再度覆在那只脚上,白了四爷一眼,然后又道:“从前还在宫里的时候,你不是也崴过一次脚?” 四爷想起来了,那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儿吧,他早就不记得了,没想到这妮子还记得呢。 平时他可没发现维珍记性这么好啊。 或许是……跟他相关的记性才会特别好? 四爷心里美滋滋,再看维珍的时候,眼神就愈发柔和了:“不是这只。” 维珍松了口气儿,担心总是崴一只脚会留下什么影响,没得以后搞成习惯性崴脚。 “不是就好。” 听维珍这么一说,四爷心里顿时更热乎了,伸手扯着维珍的手,然后黏黏糊糊问维珍:“那人家这次又伤到脚了,李格格有没有给人家准备天麻猪脚汤?” 维珍剜了他一眼:“我巴巴地准备,然后再被你嫌弃地原封不动退回来?” 四爷:“……” 看来记性太好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儿。 “主子爷、侧福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小连子进来,小心翼翼禀报。 四爷点点头:“现在就摆上吧。” 小连子忙不迭拎着食盒进来,四爷不能挪动,晚膳自然是在床上用的,小连子把小几搬到床上,麻利地摆好了晚膳,又麻利地退了下去。 运动了大半天四爷本就饿得厉害,这时候瞧见小几上的香椿酱拌面、水饺、炸小鱼儿还有冒着热气儿的腌笃鲜,就算没有期待的天麻猪脚汤,四爷也顿时食指大动。 瞧着维珍往香椿拌面里头加了半勺辣跟醋,拌匀之后才递到自己面前,四爷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就算维珍还臭着张脸,也不耽误四爷死乞白赖捧着人家狠狠亲了一番,然后又在维珍一言难尽的目光中拿起了筷子,痛痛快快吃起了面。 一大碗面、一碟子水饺还有一碗腌笃鲜下肚,四爷意犹未尽放下了筷子。 “明儿吃什么?”四爷巴巴问维珍,“香椿酱还有吗?” 有是有,维珍拿了两罐来呢,只是…… “你这边走得开吗?要是走得开,那明儿就先回庄子吧。”维珍放下筷子。 四爷的脚得歇上半个月呢。 四爷如今下榻的地方是当地县衙特意腾出来的后院儿,连厨子跟下人县衙这边也都给准备齐全,当个旅馆住是没什么,但是要用来养病的话,就不相宜了,维珍觉得哪儿哪儿都不方便。 还是回庄子养脚来得自在些。 四爷点点头:“那就明儿一早回。” 维珍松了口气儿:“这边不忙了?” “眼下这段河工都已经修好了,剩下的,还要等皇阿玛过目折子下来了才好继续,”四爷道,“原本也打算今儿下午就回去的。” 维珍撇撇嘴:“那是我来得不巧,耽误了四爷不少事儿呢。” 不少事儿? 这妮子怎么又醋上了? 四爷无奈又心虚,扯着维珍的手小声道:“不是都已经把人给送走了嘛?” 维珍一怔,抬起头看着四爷,小声问道:“把人送……哪儿去了?是……又给大爷送回去了?” 那自然是不能直接把人给送回去的,真那样的话,岂非叫人以为他不买大爷的面子?故意给大爷难看? 四爷摇摇头:“爷吩咐苏培盛给她们找好人家嫁了。” 大爷送的人他的确不能退回去,但是也用不着委屈收下来。 万岁爷跟德妃赐的人,他是拒绝不了,只能收入后宅,但是大爷送的人,怎么处置,还是能由着他做主的。 维珍松了口气儿,不是给大爷送回去的就好。 方才听四爷说把人送走,她脑子里顿时就想起来之前听茯苓说的,大爷的一个格格因为受不了长期服用避子药带来的折磨,所以寻了死,结果人被救活了又被赐死、全家都被牵累流放了。 第699章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机会! 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大爷的,反正从那之后,只要一想到大爷,维珍就觉得这人挺可怕的。 顿了顿,维珍又道:“先问问她们的想法,要是不想嫁人的,那就赐笔银子送回家吧。” 四爷揉了揉维珍的后脑,柔声道:“行,听你的。” …… 翌日。 待四爷跟维珍回到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虽然是一觉睡到自然醒,用过早膳才启程的,但是却也花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是四爷突发奇想,非要去之前去过的那个小镇店,又去之前吃过的那家酒楼,跟维珍吃了一顿驴肉火烧才又回庄子,自然时间就长了些。 武格格听闻四爷跟侧福晋回来了,便就打发佳音把大格格还有两位小表姐送回侧福晋的小院儿。 这几日,三位小姑娘都是午睡起来之后,然后被乳母们带着来武格格这边学琵琶,说是学琵琶但是到底年纪太小,一上来的也上不了手,武格格就先给她们讲乐谱。 小姑娘们听得似懂非懂,她们最喜欢的还是听武格格弹琵琶。 武格格就挑简单的曲子慢慢地弹,就这样小姑娘们也听得如痴如醉,回回都缠着武格格再多弹一会儿。 尤其是大格格,她对弹琵琶目前还没什么热情,但她就是爱听人弹,要不从前府上请戏班唱戏她也不会逮着空一听大半天。 原定每天教一个半时辰琵琶的安排,就这么被拖到了两个时辰。 武格格没觉得烦,反倒是乐在其中。 终于又能痛痛快快地弹琵琶了。 “武额娘,明儿见!” 大格格跟慧妍慧娴齐刷刷给武格格行礼。 “好,咱们明儿见,”武格格笑着冲孩子们挥挥手,然后吩咐佳音,“好好儿把大格格跟表小姐们送回去。” “是,奴婢遵命。” 佳音看了一眼武格格,面露疑惑,不过却也没有多言,当下就送大格格她们回去了。 武格格目送着一行人离开,转身回到暖阁,慢条斯理地整理起了小几上的乐谱。 佳期端了一盅杏仁炖琵琶递到了武格格的跟前:“主子,您润润喉吧。” 陪三个孩子说说笑笑了一下午,武格格嗓子难免疲惫,当下武格格放下手中的乐谱,从佳期手里接过了炖盅,然后一勺勺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待吃完之后,将炖盅放到小几上,武格格一边取了帕子擦嘴,一边抬头看向一直杵在旁边、满脸欲言又止的佳期,道:“有什么就直说。” 方才佳音也是这样一副表情。 “主子今儿怎么不亲自送大格格跟表小姐回去?”佳期小声问道。 昨儿武格格还是亲自将大格格她们送回去的,但是今儿武格格却没再送,只是让佳音跟着送回去。 “离得也不远,又有乳母侍婢跟着想来不会出岔子的,佳音去送就得了。”武格格道,一边又开始翻起了乐谱。 “可……可是今儿主子爷回庄子了,”佳期三分着急七分不解,“若是主子亲自把大格格她们送回去的话,肯定能见到主子爷,指不定侧福晋还会留主子一道用膳呢!” 从前侧福晋对武格格是个什么态度?那就是爱搭不理,别管武格格怎么上赶着讨好,侧福晋都愣是不为所动,自然也不可能为武格格着想打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侧福晋对武格格的态度跟从前那可是大不同了,不仅仅帮了武格格做好了四色果子送去家里,还让武格格有机会给亡母敬香磕头,就连大格格也放心教给武格格教着弹琵琶。 侧福晋这明摆摆地就是已经拿武格格当自己人了呀,武格格一旦得宠,对侧福晋那也是多有助力啊,想来侧福晋也是想将武格格引荐给主子爷的。 今天可不就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嘛,打一听闻主子爷跟侧福晋回来了,佳音佳期都激动得要命,两个人都已经给武格格准备好了一身新衣裳呢,结果呢? 主子却不肯送大格格去侧福晋小院儿!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个大好机会! 对于佳期的话,武格格其实心里有料到,所以听罢之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起伏,她看完了一页乐谱,这才将目光落在还兀自一脸着急的假期身上,然后就默默叹了口气儿。 “佳期,你们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武格格缓声问道。 她们的日子过得如何? 好端端地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佳期一怔,然后点点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们近来过得不错。” 第700章 或许这样更好 是不错,吃得饱穿得暖,换季的衣裳也被准时送到了手里,新簇簇的,料子跟做功都挑不出半点儿错来,不再像从前那般被明里暗里欺负。 去年过冬的衣裳,外头瞧着没问题,但是穿在身上就是不抗冻,佳音佳期她们每天都冻得缩头缩脑,手脚都长了不少冻疮,一开始还以为是缺炭火身上不暖和的缘故,后来才发现这棉衣也有问题。 里头用的压根儿就不是新棉花,是不知是从哪儿发黑的旧棉絮,有味道不说,还压根儿就不暖和。 做奴才的如此,做主子的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不然武格格怎么会腹痛不止、除夕夜里痛不欲生? 说到底,还是被冻出的。 足足挨了这一个冬天的冻,如今虽然有所缓解,但是每个月的那几天于武格格而言还是倍感煎熬,武格格自己都觉得身子骨比从前差了许多,到现在,不少人都纷纷换上春装了,武格格却还是棉衣不离身。 “我也觉得如今的日子很不错,”武格格点点头道,目光一片平和,“就现在这样挺好,人不能太贪心。” 是啊,人不能太贪心。 回望过去,她走过的弯路,受过的罪,无非就是因为一个贪字。 时至今日,武格格很后悔,或许也不止是后悔,但是武格格已经懒得深究了。 就现在这样的日子,每天弹弹琵琶看看乐谱,就已经很好了,她很满意。 佳期错愕:“可是主子,您不能只看眼前啊,您也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打算啊!”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枯耗下半生? 就算主子对得宠已经不奢望了,可不论怎么样好歹也得有个孩子傍身啊。 不然……这算怎么档子事儿? “主子,奴婢知道您很喜欢大格格,这两天只要大格格一来,您心情就会特别好,”佳期忙道,“主子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想必侧福晋如今是能容得下主子您的呀!只要您……您求一求侧福晋,侧福晋会成全您的!侧福晋难道就不想固宠?” 是啊,主子只是想要个孩子傍身,又不会去抢侧福晋的恩宠,反倒还能帮侧福晋固宠,侧福晋没有道理不帮主子的呀。 而且说不定侧福晋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肯出手帮主子的呀! 侧福晋……想用她来固宠? 未必吧,若是侧福晋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之前,她都主动送上门儿、哀求到那个份儿上了,侧福晋为何还会拒绝? 后来侧福晋倒是对她施以援手,对她帮助颇多,武格格一开始也以为侧福晋想着让她固宠作为回报,但是侧福晋却只让她帮着教大格格弹琵琶,武格格心里多少就有数了。 侧福晋应该是没有用她固宠的心思,应该就只是可怜她罢了。 猜到这点之后,武格格先是失落得厉害,可待到了庄子,侧福晋亲自把大格格她们几个孩子送过来正儿八经拜师学艺的时候,武格格又觉得松了口气儿。 或许这样更好。 经过上次的事儿,福晋自然不敢再苛待她,后宅的那起子奴才也没人想赴小桂子的后尘,就算她一直不得四爷宠爱,至少日子能安稳。 更何况,如今她与侧福晋交好,又教大格格弹琵琶,更是多了一重保障,却不必活在谁的羽翼庇护之下,却一直惴惴不安担心自己会被算计抛弃。 这样的日子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头儿,平静又寡淡,但是武格格已经心满意足了。 “佳期,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武格格看着佳期,一字一字缓声道,“尤其是不许在背后议论主子爷与侧福晋,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下了。”佳期一怔,旋即忙不迭福身应声。 武格格摆摆手示意佳期退下,然后动手又翻过一页乐谱兴致勃勃地继续往下看,琢磨着明儿给三个小徒弟上课的事儿。 佳期看着心无旁骛的武格格,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退了出去,甫一出门,然后就远远瞧见了回来的佳音。 “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佳期迎上去,指着佳音捧着托盘上的两个荷包,好奇问道。 佳音道:“主子爷听说了主子教大格格还有表小姐们弹琵琶,所以就下令赏了主子两包金瓜子。” 两包金瓜子? 那可真是不少呢! 可见主子爷心情极好! 尤其还是主子爷之前下令不许主子弹琵琶,如今主子爷这月钱一赏,那主子从前因为弹琵琶丢的脸面,那可不就都捡回来了? 第701章 算了,到底是亲生的 主子爷对她们主子的态度简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啊! 佳期闻言自是一脸喜不自禁,正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佳音抢了先。 “主子爷让主子就不必前去谢恩,只管好生教授大格格跟表小姐们就是了。” 说这话的时候,佳音都是有气无力的,佳期听罢也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两人默默盯着装金瓜子的荷包,半晌皆是一声叹息。 …… 四爷养了几日的脚就有些闲不住了,高郎中也说了可以适当活动,维珍才总算肯放四爷出门。 于是四爷兴致勃勃地去鸡窝看望了对养鸡事业依旧热情高涨的二儿子。 这么长时间没好好儿陪陪好大儿了,上次回京也没去瞧瞧孩子,身为老父亲的四爷心里很是愧疚,所以打定主意要好好儿陪陪小西瓜。 然后在陪二儿子抓了半天的虫子喂鸡又陪二儿子盯了一会儿的鸡屁股之后,老父亲就实在受不了了,果断起身告辞。 “他到底为什么非要盯着母鸡下蛋?”老父亲回来之后,就忍不住跟老母亲吐槽,“他一直这么盯着,哪只母鸡还敢下蛋?” 而且…… 这举动真的很猥琐好不好? 四爷不能理解,甚至当时真的很想照着小西瓜撅起的屁股给上一巴掌…… 算了,到底是亲生的。 早已经见过风浪的老母亲一脸波澜不兴,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儿子,一边跟表情复杂的老父亲解释:“听连翘说,前几天鸡窝里头少了两只蛋,不知是不是被黄鼠狼给叼走的。” 然后小西瓜同学从那之后就很警醒,但凡有时间就一定去鸡窝盯着,为的就是只要母鸡一生蛋,他就第一时间捡走,坚决不肯给狐狸跟黄鼠狼偷家的机会。 道理四爷都懂,但是…… 但是他儿子也不能一天到晚盯着鸡屁股不放吧? “那爷叫小连子找人把鸡圈给加固一下,”四爷抿了口茶道,“省得鸡蛋又被偷了。” 也省得他儿子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鸡屁股了! 这么好增进父子情的机会为什么要交给下人? 放在后世,哪家的爸爸妈妈跟孩子没有这样的互动? 就算是身价不菲的老总、官运亨通的大佬,不也得老老实实、费劲吧啦、按时保质地完成幼儿园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一个个还争着抢着要当什么学生家长会会长呢! 连这点子觉悟都没有还想当爹娘? 维珍抬眼看向四爷,然后道:“那不如等四爷脚好了之后亲自来?到时候叫小西瓜给四爷打打下手。” 谁叫他一个小肉团子打下手?那不是擎等着帮倒忙吗? 不过…… 想想那画面,父子两人联手修鸡窝,好像还挺温馨,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啊。 “行,那就再等几天,爷亲自来,”四爷含笑道,伸手轻轻逗了逗维珍怀里的小丸子,然后语重心长道,“小丸子,长大之后千万别跟你二哥学呀。” 俩儿子都齐刷刷盯着鸡屁股,那画面太美,四爷根本不敢想象。 似乎是听到了老父亲的谆谆教诲,小丸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睁开了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一脸慈祥的老父亲,然后果断扭头在老母亲的怀里张着嘴一下下拱了起来。 一边拱一边“啊啊啊”叫着还一边毫不客气地在老父亲脸上蹬了一脚。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他是不是在挑衅我?” 切,就喜欢在儿子跟前找存在感。 维珍剜了四爷一眼,然后就抱着小丸子起身朝寝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瞪着寸步不离跟在身后的男人。 “你……你先出去。” “就不。”四爷一脸不乐意,梗着脖子背着手站着不肯走。 他为什么要出去? 自己家,自己儿子,自己媳妇儿,怎么他倒还成外人了? 他就不走! 维珍又羞又恼,这人最近真是烦死人了!但凡有他在,回回喂个小丸子简直比西天取经都难! 多大人了,比大格格小西瓜小丸子加起来还要磨人! 不止磨人,还特别不要脸! 瞪了几眼理直气壮不要脸的男人,也没有啥明显效果,眼瞅着小丸子咧着嘴要哭,维珍只能红着脸妥协,凑过去小声跟四爷嘀咕了一句:“得先喂小丸子,你别闹。” 四爷旋即扬了扬眉,凑过去狠狠亲了维珍一口,又伸手捏了捏小丸子的脸,唬着脸警告:“只需吃自己的份儿,不许抢阿……” 眼瞅着维珍脸上就剩下恼了,四爷当即噤声,不再纠缠,乖乖退了下去,维珍狠狠瞪了四爷一眼,这才抱着小丸子进寝房。 第702章 活该他没有鸡蛋吃 待喂过小丸子后,维珍将小丸子交给了乳母,正叮嘱等会儿给小丸子加一顿辅食的时候,就瞧着方氏、连翘带着小西瓜走了进来。 “呀,小西瓜今天又丰收啦!”维珍指着连翘手里拎着的一小篮鸡蛋,一脸惊喜凑过去狠狠亲了两口,“额娘等下就叫师傅把蛋蛋做了给小西瓜吃,好不好?” 许是自己看着下的蛋吃起来就是香的缘故,小西瓜最近对吃鸡蛋也很狂热,基本上顿顿都得有,搞得维珍不得不提醒宋师傅做菜的时候要控制用蛋量,没得小孩子吃太多鸡蛋身体不好。 “嗯!”小西瓜使劲儿点点头,冲着维珍比了两根手指,一脸讨表扬的表情。 都不用旁人翻译,老母亲跟好大儿天生就有心理感应,顿时维珍脸上的惊喜更大了:“呀,今天比昨天还多两个鸡蛋啊!咱们小西瓜怎么这么棒啊!额娘必须要多亲小西瓜两口!” 一边说着维珍就冲着小西瓜的脸颊又狠狠亲了一口,还发出夸张的声音,小西瓜又忙得把自己的另一侧脸送到维珍面前,于是维珍又笑着在另一侧狠狠亲了一口。 她儿子真是太可爱了,还有…… 这副小模样跟四爷真是如出一辙呢,所以四爷也不是很讨厌了哈! 接受完了来自额娘的赞美跟奖励,小西瓜又开始忙活着分配战利品,指着篮子里的鸡蛋,一个个地跟维珍数着:“小西瓜吃,额娘吃,姐姐吃,弟弟吃,大表姐吃,小表姐吃,每人都吃一个。”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维珍一边在心里默默心疼四爷,一边又循循善诱:“还有呢?小西瓜再好好儿想想,是不是漏掉了谁?” 小西瓜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果断摇摇头。 可怜的四爷,刚才还想着给小西瓜修鸡窝呢! 哎! 维珍默默叹气,然后又跟小西瓜道:“今天是不是有人陪小西瓜抓虫子喂鸡,还有人陪着小西瓜等小鸡生蛋?” 这么快就忘了爷俩一起共赏鸡屁股的光荣时刻了?! 小西瓜一脸恍然大悟,然后转身跟乳母还有连翘道:“你们也吃鸡蛋。” 方氏、连翘:“……是,奴婢多谢大阿哥。”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谁叫你爹他发现不了鸡屁股的美? 谁叫他不能将欣赏鸡屁股这项伟大又光荣的事业坚持到底呢? 活该他没有鸡蛋吃! …… “珍珍,小西瓜他欺负我!鸡蛋都没有我的份儿!” 甫一上了床,四爷就委屈巴巴找维珍告状。 用晚膳的时候,四爷一开始还没留意,结果小西瓜突然开口跟维珍道:“额娘,明天炒九个蛋蛋,给阿玛也尝尝。” “嗯嗯,明天就按小西瓜说的办,”维珍赶紧点头,一边夹了一筷子鸡蛋给小西瓜,“来,吃蛋蛋。” 快吃吧! 闭上你的嘴!可别叫你爹那个嘤嘤怪听到了! 额娘哄你们几个已经累得很了,一点儿都不想哄他! 结果嘤嘤怪没留意,倒是嘤嘤怪的大闺女听到了,一脸好奇:“弟弟,为什么要炒九个蛋啊?” 小西瓜指着桌上的炒鸡蛋,然后就掰着手指头跟大格格解释:“今天一共炒了八个蛋蛋,有我的、额娘的、姐姐的……” 维珍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想再拦着却是拦不住了,然后就悄默默地去瞄四爷,再然后,就看着四爷那张脸从饶有兴致变成了一脸错愕。 “小西瓜,为什么没有阿玛的鸡蛋?”待小西瓜数完了,顿了顿,四爷问道,说这话的时候,饶是四爷神态自若甚至语气还带着笑,但是维珍还是听到了一丝老父亲的心酸。 小西瓜吃了一块鸡蛋,实话实说:“就是没想起来还有阿玛。” 四爷:“……阿玛明天给你修鸡窝,重新修个更大更好的,保证鸡蛋安全,再不被偷。” 什么等腿脚好了再给小西瓜修鸡窝? 修鸡窝如今就是头等大事儿,必须要提上日程! 明天必须动手! 小西瓜闻言顿时两眼放光,崇拜地看着四爷:“阿玛,明天请你吃两个蛋蛋!” 饭后,爷俩就凑在一起商量修鸡窝的事儿,聊得还挺热火朝天,直到小西瓜困得不行,被乳母带回去睡觉了。 维珍还以为这事儿就翻篇了,哪里想到嘤嘤怪从来都不放过任何嘤嘤嘤的机会,这不,一上床就开始跟自己嘤嘤嘤。 “珍珍,小西瓜他欺负我!” 第703章 舅老爷 “他欺负你,那你也去欺负他呗,”维珍给四爷出主意,“他不给鸡蛋吃,你明儿就去偷他鸡蛋,偷俩!加倍还回去!让他也被气的嗷嗷哭!” 四爷一脸无语:“你当爷是黄鼠狼呢?” 还偷蛋!而且还是偷自己亲儿子的蛋! 这是堂堂大清四贝勒能干出来的事儿? 维珍撇撇嘴,心中暗道,你以为自己比黄鼠狼能好到哪儿去? “你偷儿子的东西还少?”维珍忍不住吐槽道。 “爷偷儿子什么了?”四爷不服气,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维珍,一脸的义正言辞,“李维珍,你今儿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维珍不说,只是剜了四爷一眼,然后就扭着头往里转,四爷等了半天也不见维珍开口,手上用劲儿把维珍给转了过来,又要追问维珍,结果就瞧见维珍脸红的要命,水汪汪的小鹿眼不由分说又瞪了自己一眼。 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威力,却叫四爷浑身上下都酥了。 什么偷不偷的,四爷哪里还在意,当下就捧着维珍的脸就亲了起来。 唇齿相依难分难舍之间,四爷就听着维珍断断续续小声嗔道:“你就是偷,不光偷小西瓜的,还偷……偷小丸子的,人家哪里就冤枉你了?” 偷小西瓜的? 还偷……小丸子的? 这下用不着维珍再细说,四爷脑中顿时就“嗡”的一声炸开了,下意识地吞咽了两口,再然后,贝勒爷光明正大又偷了起来。 …… 翌日。 对于大清早就有热气腾腾的天麻猪脚面这件事儿,四爷心情就特别美妙,还没吃面,就先凑过去亲了亲维珍。 “你特意叫人准备的?”四爷问。 “嗯,之前你不还念叨来着?”维珍点点头,给四爷加了半勺辣,催促四爷道,“赶紧吃,仔细饿过了又胃疼。” 昨儿晚上,两人睡得有些晚,所以今早就起晚了,自然早膳的时间也就推迟了,以至于连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已经用过了早膳。 其实要不是为了四爷饮食规律别胃疼,维珍其实还想再睡一会儿,实在是…… 太累了。 维珍甫一拿起筷子,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边蹙着眉挪了挪屁股,四爷立马投来关切目光:“还是腰酸?” 恼得维珍脸红目赤拿眼瞪他:“赶紧吃面,再不吃面都要坨了!” 再有就是吃完了赶紧走人! 真是吃饭都堵不上这人的嘴! 讨厌! 四爷放下筷子,从软榻上取来软枕塞到维珍的身后,一边又亲了亲维珍,一边内疚道:“这程子累着你了,等爷腿脚好了,就换爷伺候你。” 维珍:“……” 啊啊啊啊! 就非要这个时候说吗? 是不是还得叫我感激你的体贴周到? 维珍脸都要冒烟儿了,瞪了四爷半天,却被四爷那一脸不掺假的心疼内疚搞得气儿都生不起来,维珍凶巴巴地又瞪了四爷一眼,然后憋屈地埋头吃面。 用罢早膳,四爷就兴致勃勃地准备着要去给好大儿修鸡窝,结果还没出门呢,就被苏培盛给请去了前院儿,说是京师有人来求见。 四爷走后,乳母抱着小丸子过来,每天这个时候,乳母都会抱小丸子来给维珍请安,当然了,维珍也会喂小丸子。 喂过小丸子,维珍又逗了一会儿小丸子,正要就叫乳母抱回去了自己再上床歇一歇的时候,结果就瞧着小池子走了进来。 “行了,你先抱三阿哥回去吧。”维珍道。 “是,奴婢告退。” 当下乳母抱着小丸子退了下去,然后维珍看向小池子:“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池子的面色瞧着就不大好,维珍自然疑心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池子一句都不敢多说,当下就忙得躬身禀报:“启禀主子,将将是舅老爷来了,这会子舅老爷已经在前院儿见主子爷了。” 舅老爷,那自然指的李家长子李绘清了。 原来刚才是李绘清来拜见四爷来着,苏培盛的嘴巴也是够紧的,竟然也没有在她面前透露分毫。 啧啧,就人家这工作素养,也难怪人家能贴身伺候四爷一辈子。 既然来的人是李绘清,那…… 应该就是京师那边已经放榜了。 春闱是大事,自然维珍也很关注,所以就一直叫人留意着,这时候听小池子说了李绘清来了,维珍心里就有数了。 自然是京师那边已经放榜了,不管是不是榜上有名,李绘清得了结果之后,都得第一时间亲自过来跟四爷禀报一声的。 第704章 反正科考这事儿就挺玄的 从前也就罢了,他一个区区小格格的兄长,四爷都未必知道他这号人,但是如今维珍是侧福晋,李家也算是贝勒府的正经亲戚了,四爷又对李绘清格外关照,李家哪里有不感恩戴德的? 可是瞧着小池子的表情,维珍心里的预感就不大好了。 “可知道舅老爷上榜了吗?”维珍担心询问。 小池子摇摇头,怕维珍误会,又忙得解释:“回主子的话,奴才并不清楚,舅老爷甫一下了马车就被小连子给引去见主子爷了。” 可是…… 当时舅老爷的脸色可不大好看,耷拉着个脑袋,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小池子都怕李绘清会一不留神跌跤。 怎么看,李绘清都是个心不在焉又惶惶不安的状态。 小池子就琢磨着舅老爷这回九成九是又落榜了,难免也跟着忐忑,这不,过来给维珍回话都下意识地多了三分小心。 小池子虽然说不清楚,不过维珍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然后就不由一声叹息。 算起来,这已经是李绘清第四次科举了,有前面三次的考试经验,维珍还以为这回能顺利些呢,再加上四爷之前不还特地给李绘清请了一位姓周的先生吗? 四爷找的人那自然是错不了的,放在后世绝对是花多少钱都抢不到的金牌辅导。 所以身经百战、埋头苦读再加上名师指导,这些难道还不够? 李绘清同学到底是还是第四次被千军万马挤下了独木桥,真是不可谓不惨啊。 “知道了,下去吧。”维珍摆摆手道。 “是,奴才告退。”小池子躬身退下。 维珍没有回房歇着的心思了,撑着脑袋沉思半晌,然后又是一声叹息。 女贞担心地给维珍端了杯茶过来,一边宽慰道:“主子莫着急,舅老爷是有福之人,这一次定然榜上有名。” 女贞这话维珍压根儿就听不进去,一边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一边继续琢磨着李绘清落榜的事儿。 既是落榜了,那李绘清岂不是又要遭三年罪? 难道真的就非一直这么考下去不可吗? 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可走吗? 似乎……还真是。 李家的情况就摆在眼前,不是名门望族但好歹是书香门第,再加上又跟四爷府有这么一重关系,自然是只能走仕途。 当年李文烨好像是三十六岁才总算登榜,后来外放做官,但是瞧着他为官多年仍旧只是个知县就可见这人八成是资质平庸。 年纪一把,资质一般,在此之前又无人帮扶,所以李文烨的官运又怎么旺得起来? 历史上的李文烨甚至后来还因为贪污被治罪,维珍就一直担心李文烨会走老路,所以如今每年维珍都会贴补李家。 只是这样也还不能叫她放心,直到后来得知四爷给李文烨派去了一位师爷辅佐之后,维珍这才总算放心不少。 有四爷的人盯着,想来李文烨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 维珍对于老李同志的唯一要求就是只要别犯错就好,至于仕途,她真的都没有要求,安安生生干到退休就好。 四爷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在对待李家上,四爷的重点明显是放在李绘清身上的,所以才会给他请先生指点,自然是希望他能早成器,挑起李家的门楣,也好给维珍长脸。 四爷不说,可维珍也知道四爷是想着帮衬提一提李家的门楣。 只是…… 这前提是李绘清得争气啊,要是进士都考不上,又谈何仕途?四爷就是想帮衬也无从下手。 所以,李绘清压根儿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就算已经埋头苦读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了,他还是要继续用功,甚至比从前更加用功。 一想到李绘清过去那么些年每天都在备战冲刺高考,维珍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不过在古代,埋头苦读个十几二十年可能也不算太久了,都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嘛。 蒲松龄那样的还能算是才学不佳?不是一辈子都没能中举、年过七十才靠援例做了贡生? 反正科考这事儿就挺玄的。 兴许是李绘清少年时太过顺风顺水,所以把考试的运气都给耗尽了? 维珍脑中想法不断,忍不住叹了一声又一声。 眼瞧着维珍将杯中茶水喝尽,女贞上前,轻声道:“主子,奴婢给再您续杯茶吧。” 维珍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将茶杯放回小几,然后吩咐女贞道:“让小池子去前院一趟,跟主子爷知会一声,说我想留舅老爷用午膳。” 第705章 大臣子弟皆置三甲 虽然她不能给李绘清提供啥帮助,却也想着这个时候能宽慰李绘清两句,也想着叫慧娴慧妍俩姑娘来陪陪再度落榜的老父亲。 她现在就挺担心李绘清的状态,怕他压力太大会承受不住。 “是,奴婢遵命。” 当下女贞就退下了,维珍亲自拟了菜单让甘草给膳房送过去,只是过了一会儿,小池子赶来回话,却说李绘清再三推辞不肯来维珍这里用膳,连四爷都准了,李绘清还是坚决不肯。 “舅老爷说了,不合规矩。” 按理说的确是不合规矩,虽然李绘清是维珍的兄长,却也是外男,是不便进入四爷后宅的,毕竟后宅又不止维珍一位女眷。 只是要是四爷点头的话,李绘清自然是能过来的,只是李绘清明显是个看重规矩、一板一眼的性子。 维珍先是一怔,旋即就叹了口气儿,然后吩咐道:“那就叫膳房直接把午膳给送去前院儿,再把慧娴慧妍给带过去,还有大格格跟二阿哥,也一并带过去,叫他们陪一道随舅老爷用午膳。” 单看慧娴慧妍两个小姑娘的性子,就知道李家的家教很严,所以对于李绘清这样有些古板的性子,维珍并不觉得意外,很快也就接受了。 李绘清不来她这儿用膳也就罢了,倒是孩子们得去见见舅舅。 …… 四爷没有在前院儿用膳,还是回维珍这里跟维珍一道用的午膳,然后维珍才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人家李绘清压根儿就没有落榜! “真的?兄长他当真中了进士?”维珍顿时一脸喜色。 四爷点点头:“是,三甲同进士。” 四爷说的同进士,不是进士,至于三甲,是指殿试排名。 其中殿试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 二甲第一名为传鲈,二甲人数不定,赐进士出身。 至于三甲,人数亦是不定,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虽然也沾了进士两字,境遇却跟进士大为不同。 一甲三人跟传鲈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状元会直接成为六品修撰,榜眼和探花分别成为正七品编修,传鲈则成为七品检讨,至于剩下的二甲进士跟三甲同进士还要参加朝考。 这一回春闱,朝廷三甲收录二百十二人,李绘清是以排名第十一的身份进的三甲,在三甲里头自然算得上是排名靠前,但到底是没能进二甲。 李绘清因此很羞愧,觉得对不起四爷的栽培,也没能给妹妹维珍长脸,所以自从放榜之后,就精神恍惚,方才甫一见到了四爷,更是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奴才无能,未能排进二甲,辜负了贝勒爷的期待,也让侧福晋失望了。”说这话的时候,李绘清甚至都带着哽咽,三十岁的大男人真是卑微羞愧到了极点。 让侧福晋失望了? 不不不,侧福晋一点儿都不失望!侧福晋就剩下惊喜了! 考上就好,考上就好,管他排名多少呢,至少以后都不用再遭这个罪了! 真真是谢天谢地! 维珍心情大好,午膳都比平时多出吃了一碗,瞧着维珍眉眼舒展、胃口大开,四爷胃口也好得很。 不出意料地,维珍吃撑了,饭后就坐不住了,想去外头散步消食,只是四爷的腿脚如今还在恢复中,不宜走远,所以两人就在院子里头慢吞吞地散步。 “那接下来,兄长还要考试?”维珍问,她这方面的知识实在匮乏,自然了,四爷肯定了如指掌。 “嗯,还要进行朝考。”四爷点点头道,然后大致跟维珍解释了一下朝考的情况。 朝考通过后就成了庶吉士,就可以进入翰林院了,否则只能担任地方官员或六部属官等基层官员。 因为殿试的名次会对朝考加分,所以进士出身相对同进士出身有更高的通过率。 一般情况下,三甲同进士出身几乎是没有机会进入翰林院的,自然前程也会差出一大截儿去。 维珍听明白了,考得好的,就可以进翰林院这个朝廷干部储备培训处进修,有了在翰林院的几年进修资历,自然日后仕途前景广阔,考得不好就进不去。 就比如李父李文烨,也是同进士出身,当初就没有进过翰林院,直接外放做了知县这样的基层官员。 就目前李绘清的位列三甲同进士的情况来看,只怕也是进不去翰林院的。 “朝考难度还挺大,那兄长怕是成不了庶吉士了。”维珍道。 四爷倒是并不担心,跟维珍道:“这倒未必,前些时日万岁爷就下旨,此次春闱,大臣子弟皆置三甲,所以三甲里头其实不乏人才,这回朝考,三甲定能考入不少。” 大臣子弟皆置三甲? 第706章 啧,快看,我上钩了! 大臣子弟皆置三甲? 就是说,就算你考的再好,只要你是大臣子弟,那你最多也就只能是个三甲同进士。 维珍眨眨眼:“从前也是这样的规定?” 四爷摇摇头:“前所未有。” 是啊,前所未有,四爷也是今儿一早得的消息,万岁爷卡在即将放榜之前冷不丁下了这一道圣旨,翰林院那边自然要连夜修改榜单自不必提,今儿的早朝,定是群臣激愤、万分抵触。 可是广大的寒门子弟却肯定没有不对万岁爷感激涕零的。 在教育资源上,寒门子弟又怎么能跟高门贵族子弟相较呢?所以以往的春闱,一甲二甲基本都被高门子弟盘踞,能出头的寒门子弟少之又少。 而如今随着万岁爷的这一道旨意,这一次的春闱,高门子弟彻底告别一甲二甲,自然为大批寒门子弟腾出席位。 都不用四爷多说,维珍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特别小心翼翼:“那……朝臣们只怕是怨言不少。” 可不是嘛,谁家孩子不是寒窗苦读,好不容易熬到了春闱,结果就算考的再好连二甲都进不去,最多就落个三甲同进士的出身,搁谁都能服气啊? 一个两个的也就罢了,万岁爷的圣旨可是明明白白,是所有大臣子弟皆置三甲呢,这一下子岂非得罪了所有臣子? 哪怕是维珍这样的后宅妇人,也能想象得到,这程子朝中定不安生,全国上下的折子只怕会雪片似的齐刷刷飞向乾清宫。 “所以往后的春闱,应该不会再有这样的旨意,”四爷道,顿了顿,四爷又加了一句,“而且万岁爷定会从三甲中钦点一批庶吉士入翰林。” 这法子倒是可以平息臣子们的怒火,只是…… 万岁爷为什么要下这一道平地起惊雷的圣旨呢? 他会想不到臣子们的激烈反应? 如果按照四爷说的,万岁爷事后还会对位列三甲的大臣子弟有所安抚的话,那一开始又何必下这一道旨意呢? 这有什么意义呢? 不,人家可是康熙,自然不会做脱裤子放屁、没有意义的事儿,所以……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维珍不解,悄默默瞥了四爷一眼,四爷没什么反应,维珍不甘心又瞥了一眼,四爷还是没有反应,只是状似随意地轻轻晃了晃胳膊。 切,又来这套! 维珍腹诽,不由白了四爷一眼,可到底又憋不住心底的好奇,轻咳一声,然后伸手主动挽住了四爷的胳膊,然后轻轻晃了两下。 啧,快看,我上钩了! 所以,英明的贝勒爷您的奸计得逞了! 四爷嘴角这才忍不住上翘,一边慢吞吞跟维珍朝前挪着,一边缓声道。 “刚开始治理永定河的时候,不甚顺利,工部的许多老臣递上来的方案真叫人生气,只把从前的方案稍微改了数据就算完了,全然不顾多年下来,河床抬高、河流改道这些情况,一个个的,只怕是都没几个亲自去过永定河考察,问就是要遵循旧例,万岁爷当年英明决断,不可更改。” 不是在聊“大臣子弟皆置三甲”的事儿吗?怎么突然就改成治理永定河的事儿? 维珍不解,不过却不耽误她听得津津有味儿。 “那后来呢?四爷是怎么办的?” “爷就把这些老臣的方案全部打回,不再让他们参与此次工程,破格让年轻、肯吃亏肯动脑子的官员参与进来,后来几经打磨,方案渐渐成型。” “那起子老臣坐不住了,找到大哥那里告爷的状,说爷这样不合规矩会坏事儿,还指望着大哥为他们做主,他们却哪里知道,爷事先早跟大哥商量好了,爷在前头唱白脸,大哥则直接唱黑脸。” “爷还只是让他们不参与方案设计,大哥则直接上书弹劾他们阻挠治河、尸位素餐,虽然后来折子留中不发,但是却也叫他们吓得够呛,旋即就态度大变,没人再敢仗着资历摆谱,纷纷配合。” “后来爷跟大哥酌情从中允了两位态度和缓的老臣重新加入,自那之后,工程就顺当多了。” 治理永定河,是四爷目前为止接到的最要紧的差事,自然不容有失,对大爷也同样重要,毕竟这是此次大爷失宠、从盛京回京之后,万岁爷指派给大爷的差事,大爷自然也是慎重对待。 不管从前兄弟两人是否齐心,但是在治理永定河这件事儿上,兄弟俩人绝对是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第707章 真不愧是爷俩啊,都这么鸡贼! 其实这事儿并不像四爷说的这么简单,里面的势力牵扯、交手很复杂,就比如说四爷嘴中不配合的工部老臣其中的代表人物,工部左侍郎,纳兰揆叙。 单看这姓名儿就知道此人出身非同一般,不错,纳兰揆叙正是纳兰明珠的二儿子,大爷的堂舅舅。 自然,纳兰明珠的长子更加出名,是诗词大家纳兰性德,只不过纳兰性德英年早逝,比起大名鼎鼎的大哥,纳兰揆叙的名头就逊色不少。 但是能在父亲倒台之后,揆叙还能仕途顺达,一路坐到如今工部左侍郎的位置,除了万岁爷并没有对纳兰一家斩草除根的打算之外,也能说明纳兰揆叙的确有本事,能让万岁爷容得下自己。 自然,如今的纳兰家跟从前是不能比,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万岁爷跟太子一派的警惕之中,纳兰家在朝堂还能保有一席之地,自然离不开揆叙这个新一代当家人的决策—— 不再支持直郡王。 于纳兰家,这是断尾求生,但是于直郡王,却无疑是空前的打击。 有惠妃的情分在,更有万岁爷盯着,大爷就算再记恨纳兰一家,却也不可能针对报复,最多也就是横眉冷对。 到这一次万岁爷下令大爷跟四爷一道治水,工部那边打一开始就不配合,明中暗里地拖后腿,若说这里头没有揆叙的手笔,就算四爷相信,大爷也断断不会相信,所以对于狠狠敲打工部老臣,大爷是乐意至极。 万岁爷对大爷跟揆叙相互掣肘似乎很是满意,虽然对于大爷递上去弹劾工部官员的折子留中不发,但明显显就是站在大爷这一方的。 平心而论,这回治理永定河能顺利开展,离不开大爷的果断,大爷是真的出力不少,这也是四爷之前在万岁爷面前为大爷请功的原因。 只是这些复杂的牵扯纠葛,就没必要跟维珍说了。 四爷说的都是跟工部老臣扳手腕的事儿,一个字儿都没提万岁爷“大臣子弟皆置三甲”的旨意,但是维珍却还是听懂了。 万岁爷八成是对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满,所以想借此次科考的机会,给朝中换上一批新鲜血液,自然了对于不满的朝臣万岁爷也会安抚,就像四爷后来又挑了两位态度和缓的老臣加入治水工程一般。 只是钦点哪家子弟为庶吉士可就不好说了,自然如今家中有子弟上榜的臣子们,怕是个个都伸着脖子等着万岁爷恩典呢,所以这个时候,他们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不满万岁爷的旨意。 家中子弟能被钦点为庶吉士直接进翰林院的那就是无上荣耀、对万岁爷感恩戴德,至于没被得万岁爷钦点的,难不成要找万岁爷讨公道? 怎么别人家孩子被钦点你家的就不行?不从自家孩子身上找原因有脸找万岁爷? 心里固然不满也只能憋着,至于什么公平不公平、合理不合理…… 朝中一下子涌进这么多寒门新贵,怕是打今儿起给万岁爷的歌功颂德就会迅速传遍大江南北,难道还盖不过几声不和谐的声音? 想明白这一切,维珍不由在心中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小的…… 味儿也够呛! 真不愧是爷俩啊,都这么鸡贼! 维珍一边腹诽,一边忍不住瞄了四爷一眼,然后就顿住了脚。 对了,鸡贼! “怎么了?”四爷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向愣在原地的维珍。 “偷鸡蛋的贼!”维珍忙晃着四爷的胳膊道,“四爷忘了昨儿答应过小西瓜的事儿了?” 偷鸡蛋的贼? 四爷一怔,旋即就一脸恍然大悟:“是了,爷说了今儿要给小西瓜修鸡窝来着。” 差点儿就忘了! 眼瞅着都午后了,四爷也不耽搁,当下就急匆匆要去给小西瓜修鸡窝,维珍闲着也没事儿,索性就跟着四爷一道前往,待到了地方,两个人登时都愣住了。 眼前新簇簇、气派又牢固的……鸡窝,是怎么回事? “小西瓜,鸡窝怎么变成这样了?”半晌,维珍率先开口询问。 小西瓜喜滋滋扭着屁股过来跟维珍道:“舅舅给修的!” 啊,是李绘清啊。 想想从前李绘清给大格格小西瓜做的那些堪比手工定制的玩具,维珍的惊讶一下子就去了一半,只不过对于李绘清动手的速度,还是让维珍惊得合不拢嘴。 “舅舅怎么修的这么快?哪儿来的材料啊?”维珍好奇问道。 小西瓜摇摇头:“不知道,今天过来鸡窝这里就堆了好些。”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 那是我叫人连夜准备的材料! 谁叫李绘清碰的? 显得他了?! 第708章 太子妃态度 对于四爷突如其来的黑脸,维珍娘俩都没留意,在被小西瓜牵着参观完了一边新鸡窝后,维珍含笑问道:“那小西瓜谢过舅舅了吗?” “谢过啦,我送了舅舅一篮蛋蛋呢,”小西瓜夸张地跟维珍比划着,“篮子这么大!” “咱们小西瓜真有礼貌,干得漂亮!”维珍忙不迭夸夸,一边凑过去在儿子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哼!” 下一秒,四爷黑着脸扭头就走。 “额娘,阿玛怎么了?”小西瓜看着远去的四爷背影,不解问道。 “没事儿,你阿玛就是……突然鸡蛋瘾上来了,”维珍解释道,“所以今天晚膳,小西瓜分个蛋蛋给阿玛好不好?” 小西瓜没答应,先小跑到篮子边蹲下,一个个认真数着鸡蛋,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跟维珍道:“可以分给阿玛两个蛋蛋!” 维珍笑着点头:“那太好了!额娘先替阿玛谢过小西瓜啦!” …… 正如四爷所料,不日,万岁爷钦点了一批进士改为庶吉士,李绘清便在其中,只不过在四十三人的名单中,排名靠后的李绘清就实在算不上显眼。 太子甫一得了消息,登时就在书房里头一通摔摔打打,赶着太子妃过来见太子,可听着书房里头的动静,太子妃哪里还敢动弹,不安地杵在原地,眼神里都是不安担忧。 “奴才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吉祥。” 何宝将将取了安神丸回来,然后就在书房门口见到了太子妃,当下停下来给太子妃行礼。 “殿下……心情不佳?”太子妃打量着紧闭的房门,小心翼翼询问,“公公可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从前太子妃对何宝可不是这般态度,可是自从上回万岁爷从塞外回来之后,因着太子私见索额图之事,万岁爷龙颜震怒,明着没怎么处置太子,但是毓庆宫上下被万岁爷罚的罚打的打,奴才几乎换了个一遍,连她这个太子妃要被万岁爷赐了管教嬷嬷。 这还不算完,太子如今的脾气是越发暴戾,之前在被万岁爷下令在毓庆宫闭门养病的时候,最得太子宠爱的李侧福晋都被太子骂哭了三回,更有几位侍妾挨了太子拳脚。 太子妃一向不得太子欢心,哪敢招惹太子?那程子真是数着日子过的。 好不容易,如今万岁爷开恩,总算宽恕太子,太子又能照常参与政事了,别说是太子妃这一众后宅妻妾松了口气儿,连担惊受怕的孩子们也是如释重负。 太子妃从前最不喜何宝,一个太监长了那么一张脸,又是成日贴身伺候太子,太子对妻妾是个什么态度?太子的李侧福晋说是受宠,可每每伺候太子哪回不是带着一万个小心? 倒是这个何宝打小伺候太子,比她们更了解太子脾性,也更有情分,说白了,都是伺候太子的,她们的分量竟是怎么瞧都还比不上个太监。 太子妃能喜欢何宝就怪了。 但是如今,太子妃倒没了嫉妒何宝的心思,她倒是宁愿太子这辈子都别进后院儿,爱找谁伺候谁伺候,只要别找她就成。 真真是这程子被太子给吓怕了。 何宝打量着太子妃脸上明显的不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恭恭敬敬道:“回太子妃的话,殿下不过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头疼罢了,奴才已经取来了安神丸,待太子殿下服用过后睡上一觉也就无事了,太子妃不必过于担心。” “砰!” 何宝这话才出口,书房里头就又传出一个闷声,也不知是什么又遭了太子的毒手。 太子妃顿时惊得浑身一颤。 何宝担心地看了一眼房门,然后又转向太子妃:“可要奴才为您通传一声吗?” “不必,既是殿下不舒坦,我就不进去搅扰了,”太子妃忙摇摇头,然后跟何宝道,“劳烦公公知会殿下一声,大阿哥今儿一早又咳起来了,太医已经来给瞧过了,说是旧疾发作,已经给拟了方子,请殿下不必焦心。” 生大阿哥的时候,太子不过十七,李侧福晋才十六,大阿哥又是不足月就落生的,身子骨就极差,若不是生在天家,有珍药贵宝这么养着,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去年冬天,大阿哥病情突然加重,都以为是熬不住了,没想到竟然又撑过了一年,只不过一直病情反复,如今一半时间都是昏着,饭也不怎么吃得下去了,太子妃过来就是禀报此事的。 “是,奴才会转告殿下的。”何宝躬身道。 太子妃如释重负,赶紧抬脚朝后院儿走,头也不回。 第709章 皇阿玛为什么要这般对孤? 何宝看着太子妃快步离去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儿,殿下有日子没进后院儿了,自然也有日子没见大阿哥了。 大阿哥身子不好,按说得劝太子去瞧瞧的,但是…… 何宝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无奈地摇摇头。 自打万岁爷突然降旨“大臣子弟皆置于三甲”之后,太子的心情明显就一落千丈,可太子这些天下来到底还是忍着了,但是直到刚才,万岁爷钦定的庶吉士名单下来,太子就再也忍不住了。 万岁爷也真的是……太绝情了。 万岁爷将春闱交给太子主持,谁不以为这是索额图辞官之后,万岁爷对太子的补偿? 为了春闱的事儿,太子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人都给累瘦了,可是到头来,万岁爷竟是一点儿好处都不让太子占,太子白忙活一场不说,更不知被多少人看笑话呢。 别说太子生气了,就连何宝心里对万岁爷也满是怨愤。 顿了顿,何宝收回思绪,然后何宝拿着装着安神药的小匣子,抬脚走到了书房门前。 “殿下。” 何宝朝着里头轻唤道,半晌也没得到回应,倒是里头又是一番打砸,何宝不敢耽搁,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砰!” 甫一进门,一只紫檀松鹿图笔架就落在何宝面前,再往前,是被摔得乱七八糟的书本折子,何宝看着满地狼藉,一阵窒息,顿了顿,何宝跪下来,小心翼翼将地上的笔架书册折子一一捡好,然后轻轻放在了桌案上。 然后,他行至太子跟前,慢慢跪了下来。 “殿下,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别气坏身子? 他倒是想! “哗!” 太子一抬手,将何宝才放好的一摞折子又一股脑儿地全部扫到了地上,一瞥眼瞧见嘴上折子上“庶吉士”三个字,太子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抬脚就要狠狠踩下去。 “殿下!” 何宝大惊失色,忙不迭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太子的腿,苦苦哀求:“殿下,折子不能踩!您要是实在想踩就踩奴才吧!” 是的,折子不能踩啊,这折子还是要送回乾清宫的,要是被发现了折子被损坏,万岁爷会怎么想?太子免不了又要被训斥一番。 “你个混账奴才,竟也敢做孤的主?谁给你的胆子?!”太子双腿动弹不得,暴怒不止,照着何宝的脸就是几记巴掌,眼瞅着何宝嘴角流血,太子才停下手,冷眼瞪着兀自死死抱着自己腿不放的何宝,“又想找死是吧?” “奴才死不足惜,奴才这条命都是殿下的,奴才实在怕殿下气坏了身子,”何宝抱着太子的腿苦苦哀求着,“殿下,奴才求求您……莫要冲动,万岁爷若是知道了,定然又要雷霆大怒。” 换做平时,何宝一个奴才哪里敢跟太子说这些,实在是不能不说。 毓庆宫的奴才又被换了一茬儿,谁知道这里头哪些是万岁爷的眼线,从前太子摔摔打打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何宝真是害怕,就怕传到了万岁爷耳中。 指不定万岁爷就等着挑太子的错处呢。 何宝这话一出,太子就是一怔,旋即又俯身将桌案上的一应物件扫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对着满地狼藉,半晌,太子颓然坐进椅子里。 太子瞥了一眼地上刺目的折子,旋即扭过头,厌恶又疲惫地闭上眼。 “何宝,皇阿玛为什么要这般对孤?”半晌,太子沉声开口。 何宝再度将折子叠好,小心翼翼放到桌上,冷不丁听着太子开口,何宝一怔,正要开口,太子却烦躁地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是,奴才无用。” 何宝道,然后跪下来,一下下轻轻为太子捏着腿,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的神色,想着这时候要不要提一提大阿哥的病。 不待何宝开口,太子却开始喃喃自语:“庶吉士的人选也不跟孤商量一下,孤看中的人,皇阿玛竟是一个都没挑,真真是岂有此理……” “大臣子弟皆置于三甲”的旨意一下,太子固然不满,却还能忍着,四爷都猜得到万岁爷此举深意,太子能猜不到? 万岁爷不满如今的朝局,想要引一批寒门子弟入朝,对抗这起子盘根错节的势力,太子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太子天然得到汉人汉臣的拥戴,朝中多一些寒门势力,对太子那是好事,至于万岁爷会钦点一批庶吉士,这也并不难猜,太子一早就兴致勃勃地拟好了名单,想着为万岁爷“排忧解难”呢。 第710章 再没有比孤更憋屈的太子了 能上太子名单的,自然是经过一番遴选的。 索额图如今虽然辞官在家,但是却哪里有赋闲养老的心思?太子的名单也是倾注了索额图的心力。 太子对这份名单异常满意,就等着敬献给万岁爷呢,结果万岁爷压根儿就用不着他排忧解难,自己大笔一挥,四十三个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除了张英的儿子张廷玉等少数几位太子有意拉拢的中立派子弟,竟是再没有跟太子名单重合。 亏得太子之前还以为,万岁爷叫他主持春闱是为他着想打算,是对于他失去索额图的补偿。 可是然后呢? 万岁爷钦定庶吉士名单,为什么不跟他商量?为什么都不肯为他着想打算? 看他傻小子似的被耍得团团转,万岁爷就满意了?心里就畅快了? 像是被当众劈头盖脸扇了几记大耳光,太子不动气就怪了,能忍着没有冲去乾清宫跟万岁爷理论,已经算是不错了。 何宝不插嘴,但是眼瞅着太子面色难看,担心太子又要摔东西,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劝道:“殿下暂且宽心,万岁爷到底也没向着直郡王呢。” 是的,钦点庶吉士的名单,不合太子的心意,但是却也不见得就合大爷的心意,而且大爷如今被万岁爷派去张罗春狩一事,万岁爷不还是让索额图的女婿伊桑阿跟着做副手? 直郡王的处境还不如太子呢! 太子闻言,心情才好了三分,面色兀自难看,冷声道:“直郡王也配跟孤比?” “是是是,直郡王自是不配跟殿下比,都是奴才糊涂,一时妄言,还望殿下恕罪,”何宝松了口气儿,趁机给太子倒了杯茶,然后道,“奴才给殿下去了安神丸来,殿下可要服用两丸?” 不待太子回话,就听着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殿下,徐大人到了。” 徐大人,指的是徐元梦。 先前万岁爷特意吩咐徐元梦来给太子上课,只不过太子后来闭门养病,上课的事儿也就告一段落,后来太子病愈,太子还以为万岁爷不会再提上课的事儿,但是却哪里想到,万岁爷又叫徐元梦继续给太子上课。 如今日日还要憋屈地听着徐元梦上课,太子别提多烦躁憋屈。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 对自己的处罚还不够吗? 他还不够乖顺吗?用得着皇阿玛一直用个奴才秧子徐元梦来点他?! 原本心情才勉强好一些,可是冷不丁地听说徐元梦来了,太子的火又“蹭”地一下烧了起来。 “滚!给孤滚远些!”太子咆哮道,随手抓起桌上茶杯就朝门上砸去,“砰”的一声,茶水瓷片飞溅,一片狼藉。 小太监早吓得退下,剩下何宝叫苦不迭,又开始不住口地劝太子:“殿下,就算您不喜徐大人,可到底徐大人是奉万岁爷之命前来授课的,若是叫万岁爷以为您对他的旨意不满,那……那就不好了。” 是的,徐元梦再不讨人喜欢,也是万岁爷让来的,太子哪儿有拒绝的份儿? 再有就是,如今毓庆宫的奴才可不比从前,万岁爷才给毓庆宫更换了一批奴才,太子如今进出都不自在,先前索额图叫人来送名单,可是废了老鼻子的劲儿才有惊无险送到太子手里。 太子觉得憋屈极了,可就算这样却也暂时不敢更换奴才,就怕惹怒了万岁爷。 “再没有比孤更憋屈的太子了!”太子咬着牙,一拳重重击在桌案上,紫檀木做的桌案坚固异常,除了轻轻一颤并无异样,倒是太子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先是一片煞白,旋即又变得通红。 何宝吓了一跳,忙不迭去给太子揉手,再开口声音就带着哽咽了:“殿下,您要是实在难受就还是打奴才吧,奴才贱命一条,可殿下千金贵体怎可损伤?殿下,殿下您要珍重自身啊!” 半晌,太子蹙着眉,烦躁地摆摆手:“还愣着做什么?把人请进来吧。” 何宝一怔,愣着没动,太子愈发不耐烦:“怎么?孤连你都使唤不动了?” “奴才不敢!”何宝忙道,一边又小心翼翼道,“殿下,徐大人是奉命来给您授课的,万岁爷还三不五时会叫徐大人前去询问殿下课业,殿下……” 就别再为难徐大人,动辄对徐大人拳脚相加吧,到底徐大人如今是正二品礼部侍郎,又是奉万岁爷之命来的。 第711章 煎熬 这话何宝不敢说,但是太子却哪里听不明白,旋即,眉头拧得更厉害,瞪着何宝:“用得着你来教孤做事?真是岂有此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还不快滚?” “是!奴才遵命!”何宝不敢耽搁,当下将书房收拾齐整,给太子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又去赶紧去请徐元梦。 太子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桌案,然后对着茶杯出了半天的神,蓦地口中溢出一声叹息。 真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从前他对徐元梦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皇阿玛可曾会教训他?可又会觉得他有错? 就算是有错,那也是徐元梦这个奴才本事不济,没教好太子,反过来皇阿玛还会训斥徐元梦呢。 但是如今呢,徐元梦再度奉命前来给他上课,他这个太子倒是要学着尊师重道了。 徐元梦还是那个徐元梦,他也还是他,不同的是皇阿玛。 不,皇阿玛也还是那个呼风唤雨、掌控一切的皇阿玛,只不过如今的皇阿玛不再那般疼他,甚至都未必拿他做儿子看待吧。 煎熬。 这日子实在太过煎熬。 何时才是个头儿呢? …… 徐元梦也觉得煎熬,在毓庆宫跪着给太子上了两个时辰的课,徐元梦的腿彻底没了知觉,被两个小太监架着坐在椅子上,缓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总算又有了知觉,酸麻疼痛得厉害。 徐元梦却不敢在毓庆宫多待,勉力撑着出了毓庆宫,然后一步一步费劲地朝宫门挪着,每一步膝盖缝里头疼痛都像是针扎似的。 这也不是才有的毛病,自做了太子讲师之后,他的腿脚就不大好了,从前年轻到底还能撑着,如今年近五旬,身子骨毕竟不如从前,就算是勉力支撑,走路也是深一脚浅一脚。 不过,今儿还算好了。 太子的脸色难看得要命,可到底也没有对他拳脚相加,甚至都没有呵斥过他。 徐元梦松了口气儿,不过旋即又苦涩地牵了牵唇。 年少时的志向抱负,他早已不再想,如今他只想做个叫万岁爷满意的奴才,一家子平平安安的,从前被抄家甚至险些流放的可怖经历别再来一回了。 眼瞅着宫门在望,徐元梦正要伸手掏帕子好擦了擦额上的汗,冷不防就听着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 “是徐大人吗?” 徐元梦站定,转身过去,就瞧着八爷跟九爷正朝他这边走来,此刻八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还冲他微微点头。 “奴才见过贝勒爷、九爷,”徐元梦忙得躬身行礼,“贝勒爷吉祥!九爷吉祥!” “徐大人快快请起,”八爷道,目光落在徐元梦挂满汗珠的脸上,道,“徐大人这是要出宫?” 徐元梦点点头,垂首道:“是,奴才正要出宫。” “徐大人可是身子不舒坦?不如爷叫人送徐大人回府吧?” “多谢贝勒爷!”徐元梦忙道,旋即又是深深一揖,“奴才府上的车马就候在宫门外,劳贝勒爷挂心!” “有车马候着就好,”八爷冲徐元梦点点头,“行了,爷也不耽搁你功夫了,快回府去吧。” “谢贝勒爷!奴才告退。” 眼瞅着徐元梦走远,九爷不由“啧啧”两声:“这徐元梦定是才从毓庆宫出来呢,啧啧,瞧着走路都费劲呢。” 万岁爷当年是怎么处置的徐元梦?太子后来又是怎么对待徐元梦的,皇子们又不是瞎子,谁不清楚? 自然了,上行下效,一众皇子里头,又有几个是懂“尊师重教”的?不过却也没谁能像太子那般暴戾残酷,指着老师鼻子问候人家爹娘祖宗八代,这还不够,甚至还将人推进河里,太子这手笔,真真连九爷都自叹弗如。 八爷叹了口气儿:“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 “上不上年纪的,太子没有数?皇阿玛没有数?皇阿玛都不管,又关咱们什么事儿?”九爷道,一边又忙不迭给八爷提醒。 “八哥,弟弟知道你心善看不得这些,可就算如此,往后也不必跟徐元梦走得太近,没得扎了太子的眼,以为你是故意做给他看、教他难看呢!” “我哪里敢扎太子的眼?如今连大哥不也是躲得远远儿的?”八爷笑着摇摇头。 九爷对大爷的遭遇一向不关心,听八爷提了一嘴,不过就顺嘴附和两句,转而就聊起了眼下他最关心的问题。 “八哥,上回拿笔银子弟弟可都已经放出了,下个月就能收回这个数,”聊到银子,九爷顿时一脸精神抖擞,一边跟八爷用手指比了个数,一边忙得跟八爷道,“等一到手,弟弟就亲自把大头儿给八哥送过去!” 第712章 老九,你这么想,就错看八哥了 九爷一脸谄媚,但是八爷却眉头紧锁,表情也蓦地淡了下来:“老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他能有什么意思? 当然是感激八哥啊,难道是,八哥嫌他……感激的力度还不够大? 当下,九爷忙不迭又道:“八哥明鉴,弟弟能有这么好的来钱路子,那全仰仗八哥心疼弟弟,弟弟自然懂得知恩图报,所以弟弟就想着从今往后,但凡是赚到手的银子,弟弟只留四分,剩下的六分都归八哥。” 眼瞧着八爷的表情非但没有变好,反倒更冷了,九爷心慌得厉害,当下咬了咬牙,然后又忙道:“不对,弟弟刚才说秃噜了嘴,弟弟的意思是,弟弟只要二分辛苦跑腿钱,剩下的八分都是八哥的!” 然后,八爷的脸色更难看了,九爷也更慌了。 他都只留两分了,怎么八哥还对他横眉冷对的? 难不成,八哥吃肉,竟然连汤都不肯给他喝一口? 九爷正不安胡乱琢磨着,八爷才总算沉声开了口:“老九,你这么想,就错看八哥了。” 言毕,八爷抬脚就走,九爷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九爷忙不迭去追,只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瞅着八爷上了马车,马车疾驰向前,九爷又急又气,在原地跺脚。 “主子爷,要不还是先回去吧,”贴身太监过来,小声道,“今儿出门的时候,福晋叫人来前院递话,说是想请九爷去正院用晚膳。” 这还在宫门口呢,九爷这么一个劲儿地咬牙跺脚,着实不像话,贴身太监也是看不过这才上来劝九爷回去。 九爷这会儿正恼着呢,哪里想见什么劳什子的福晋,旋即给了贴身太监一脚:“要你多嘴!” 到底也没有继续在宫门口杵着,气咻咻地转身朝阿哥所走去,贴身太监松了口气儿,赶紧跟了上去。 …… 五公主三月下旬的婚事,四爷这个亲兄长自然是要到场的,所以甫一过了中旬,四爷就启程回京,至于维珍等一众女眷,继续留在庄子里。 维珍跟孩子们在庄子里住的都挺舒坦,尤其是孩子们,玩得那叫一个自在痛快,简直跟出笼的鸟儿似的,不比在京师的时候,一味儿被拘在后院儿里头。 四爷就想着不如让维珍跟孩子们在庄子里头多住一阵儿,难得他这程子也有时间。 “爷回去几日就回来。”早起的时候,四爷跟维珍道。 “嗯,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维珍正弯着腰给四爷戴平安扣,戴好了还伸手轻轻捋了捋并不凌乱的穗子,“等回来给你换个别的色儿的络子。” 眼瞅着一天天暖起来了,茜色的络子就有些不相宜了,瞧着怪扎眼的,维珍就想着重新给四爷打个新的。 嗯,竹青色的就不错,清新怡人的,更适合如今的节气。 “嗯,听你的,”四爷道,低着头看着维珍,目光自然而然落在维珍后脖颈上那一根细细的茜色线圈,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你也得换。” 维珍被他冷不丁的偷袭,顿时起了半边身子的鸡皮疙瘩,忙捂着后脖颈拿眼瞪他,却被四爷一伸手扯进了怀里,又是好一番浓情蜜意,然后,维珍的另外半边身子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不、不能再亲了……”维珍嘴里发出模糊的抗议,一双手软绵绵地推着四爷的胳膊。 是啊,不能再亲了。 刚才在寝房,就因为一个没控制好停不下来,结果多耽搁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子要是再停不下来,怕是晌午前都出不了门呢。 还有就是……她的老腰实在受不了了! 之前四爷腿脚没好利索的时候,她免不了要废腰,如今四爷的腿脚好利索了,结果她腰的处境竟是愈发悲惨。 四爷到底是依依不舍地放开了维珍,打量着她艳丽绯红的脸颊,不甘心地又重重亲了两口,然后才哑着嗓子道:“这顿先欠着,等爷回来连本带利给你补上。” 维珍:“……” 我替我脆弱的老腰谢谢您嘞! 待总算把四爷送出了门,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寝房扑上了床,这一睡,直到了午后才被女贞叫醒。 “主子,您起来用些膳吧。”女贞道,她也不想搅扰维珍好睡,只是担心维珍饿坏了肠胃,所以才硬着头皮进来叫人。 维珍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然后才爬了起来,女贞松了口气儿,忙不迭伺候维珍梳洗,待维珍用完了膳,就想着去院儿赏花。 第713章 或许吧,但是却并不算冤枉 如今紫藤花开的正好,不止紫藤,茶花杜鹃也开得热闹,就连外头的梨花、杏花桃花也在争奇斗艳,如今房中花瓶里头日日都插满花儿。 维珍叫女贞去取剪子,想着再挑些花枝做瓶插,没想到来的人却是茯苓。 二十来天不见茯苓,冷不丁地瞧见,维珍自是高兴,问道:“路上还顺利吗?” “多谢主子垂问,奴婢一路顺利。”茯苓道,一边给维珍福身行礼。 “起来吧,”维珍点点头,含笑看着茯苓,“家里一切都好吗?” “回主子的话,奴婢家里一切都好,多谢主子许奴婢回家,奴婢跟奴婢一家都感激不尽!”一边说着,茯苓一边再度给维珍福身行礼。 茯苓的家就在京师,所以维珍之前就许了茯苓办好事之后,回家瞧瞧,茯苓冷不丁地回家,一家人都是又惊又喜,维珍说了可以在家过两天,茯苓却只过一晚就赶紧来庄子了。 主子施恩,她更得好生伺候。 “都说了让你起来,”维珍无奈摇摇头,“既是你回来了,甘草也能回家一趟了。” 甘草家在京郊,女贞的家就在庄子里,前两日女贞已经回去一趟了。 “是。” 维珍剪花枝,茯苓就拎着篮子跟在维珍后面,一边陪着维珍一边跟维珍禀报铺子的事儿。 “启禀主子,三家新铺子,如今都已经收拾出来了,下个月就能够正常开门营业了,”说起铺子,茯苓的精神头儿就特别足,“从前铺子里的账房跟伙计还都不错,奴婢就做主,把他们都留下来了,如今三位掌柜的,都等着来给主子请安呢。” 从前那六家铺子的掌柜都是来给维珍请安,维珍点头才留下来的,如今这新铺子的掌柜,自然也得维珍过目。 维珍挑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茶花小心翼翼剪了下来,放到了篮子里,然后跟茯苓道:“人我暂时就不见了,还是从前那样,月月把账册送来过目。” 照管铺子的事儿,茯苓如今是越发得心应手,之前维珍还担心一下子又多了三间铺子,茯苓会不会吃力,但是如今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茯苓同学的潜力嘛。 “是,奴婢遵命。” 茯苓点点头,转而又跟维珍提到了贝勒府这程子的事儿。 “……福晋吃了近半个月的药,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 “前几日,赵师傅走了。” 维珍一顿,停下了动作,看向茯苓:“赵尔登这是养好病了?” 因着之前被福晋夜间罚跪两个时辰,赵尔登后半夜就起了高热,原本还以为只是风寒,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好利索了,只是赵尔登这一病就起不来了。 虽然内务府那边又送来了两位掌勺大师傅,但是赵尔登一直这么病着,自然也不能把他这么个病人给撵出去,所以就由着赵尔登仍旧在从前的屋子里头养病。 “是,赵师傅病愈了,”提到赵尔登,茯苓还颇为唏嘘,“从前奴婢厌烦他教出那个好徒弟,恨不得他倒霉一辈子,可是待瞧着他那副老了十岁似的模样,又怪不落忍了。” 平心而论,赵尔登不是个可恶的人,从宫里到贝勒府,赵尔登对维珍以及院儿里的人都很客气,要不是后面出了武格格的事儿,赵尔登应该会继续在贝勒府做掌勺大师傅,直到老了做不动了。 能伺候四爷一辈子,赵尔登就算不能跟肖嬷嬷比,但是晚年自然也是诸事不愁的。 可是如今…… 半道儿被贝勒府退回了内务府,就算贝勒府的丑事不会外扬,可但凡有个脑子的就能猜到,赵尔登这定是做错了事儿惹恼了贝勒爷才被退了回去。 背着这么大的错处,赵尔登往后又能分配到什么好差事? 自是不可能再有伺候皇子的机会了,指不定连宫里都待不下去呢,那么一心疼爱宝贝的干儿子小桂子,也一命呜呼,往后又能指望谁给他养老呢? 赵尔登落得这般下场,委屈吗? 或许吧,但是却并不算冤枉。 维珍又剪了几枝杜鹃,正要转身回房整理花枝的时候,就听着身后传来一声嘹亮的小奶音—— “额娘!” “唉!” 维珍还没转身,就先应声,待转过身,瞧着大格格小牛犊子似的朝自己跑过来,维珍赶紧把手里的剪子递给茯苓,然后蹲下来,冲大格格张开双臂,下一秒,大格格“砰”的一声扑进了维珍怀里,撞得维珍都险些没抱住。 额,还真是个小牛犊! 第714章 年羹尧 “额娘,抱抱!”小牛犊撒娇不止,环着维珍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人家累坏了!” 紧跟其后的方氏忙不迭上前:“大格格,还是奴婢抱您吧!” “不用,我来,”维珍摇摇头,然后双手托着大格格的屁股就抱了起来,一边凑过去亲了亲大格格的脸颊,一边含笑道,“跟额娘说说,咱们月华都忙活什么了呀,累成这样。” 趁着还能抱得动,尽量多抱抱吧,怕是再过两年,就要抱不动大闺女喽。 “武额娘今天开始教我们弹琵琶,人家手指好累呀。”大格格撒娇着道。 学琵琶当然是先得学乐谱,所以这些时日,武格格一直都在教三个孩子认乐谱,直到今天才总算开始上手教孩子们弹琵琶。 “那额娘给月华揉揉小手,等下再叫膳房给月华炖个猪脚补补?”维珍道。 “还要炸鸡腿!”大格格道。 “成,还有炸鸡腿!”维珍笑着亲了亲大格格肉乎乎的脸颊,亲一下还不过瘾,又亲了好几下。 呜呜呜! 她闺女实在是太好亲了,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根本就停不下来! 大格格被她亲的又笑又叫,高呼额娘饶命,直到瞧着慧娴慧妍她们进了院子,维珍才把大格格放了下来。 “小姑姑,我们今天终于弹琵琶了!” 两个小姑娘也是一脸兴奋,甫一见到了维珍,就巴巴地围着维珍分享喜悦。 “所以今天是个特别值得庆祝的日子,晚膳咱们就好好儿庆祝一顿,敞开了吃,”维珍笑着捏了捏两个孩子的脸颊,“月华已经点了炸鸡腿了,你们两个也分别点一样吧!” 维珍话音一落,慧娴就迫不及待道:“小姑姑,我想吃江师傅做的松鼠桂鱼。” “收到!”维珍笑着点点头,一边看向慧妍,“那慧妍呢?慧妍想吃什么?” 慧妍抿抿唇,然后羞涩道:“小姑姑,我想吃……状元鸡。” 前两天,李绘清被钦点为庶吉士的喜讯传来,维珍心中大喜,当天就叫两位大师傅合力整了一桌庆祝,像状元鸡这样讨口彩又最应景的菜色,怎么能少得了? “行,那把状元鸡也加上。” 维珍点点头,吩咐乳母带着三个孩子回房歇着先吃点糕点,但是大格格却又坐不住,说是想去鸡窝那边找弟弟玩,维珍也不拦着,然后大格格又带着两位表姐兴冲冲直奔鸡窝,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真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维珍不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抬脚回房,待从内间净手出来,就瞧着茯苓端了一杯温好的牛乳过来:“主子,温度刚刚好。” 维珍接过来,一边慢吞吞喝着,一边继续听茯苓带来的如今京师的新闻热点。 “……到处都在议论大臣子弟皆置三甲的事儿,哪儿哪儿都在歌功颂德,说万岁爷英明,体恤民间呢。” 维珍腹诽,茯苓说的可不准确,指定不少官宦人家都在背地里骂娘呢。 “……万岁爷钦点的庶吉士名单,排名第一的年羹尧听说才将将二十二呢,还是头回参加春闱,真真是不得了……” “咳咳!” 茯苓还没感慨完呢,就瞧着维珍……呛奶了,咳嗽得厉害,半天都停不下来。 “主子,您没事儿吧?”茯苓顾不得擦身上星星点点的污渍,忙不迭过去给维珍拍背。 好不容易维珍才停下下来,奶是喝不下去了,维珍哑着声叫茯苓倒杯茶来。 待一杯茶下肚,维珍才总算缓了过来,茯苓兀自一脸担心:“主子,您没事儿吧?要不要请高郎中过来瞧瞧?” “没事儿,就是不留神呛着了,”维珍摇摇头,然后又看向茯苓,问道,“你刚才说排名第一的是谁?” “是个叫年羹尧的。”茯苓道。 “没听错?”维珍又问。 茯苓摇摇头,一脸笃定:“他这名儿怪得很,听着跟早点似的,奴婢不会记错。” 历史小白维珍对着桌上被她喷的一派狼藉的花枝,叹了口气儿,然后摆摆手:“给拿下去吧。” “是,奴婢遵命。” 旋即,茯苓麻利地收拾起了花枝,维珍靠在软枕上出神。 电视剧误我啊! 虽然也知道年大将军是进士出身,是板上钉钉的文武全才,但是见惯了屏幕上留着络腮胡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嘎嘎乱杀的年大将军。 抑或是霸气侧漏使唤苏培盛给自己夹菜的年大将军。 反正不论在哪部剧里头都是武力值拉满、相当牛逼轰轰的年大将军…… 维珍是真的低估了年大将军这个“文”的含金量。 第715章 台阶 能排在万岁爷钦点庶吉士的第一位,可见人家是个真材实料的,而且人家这还是头一次参加春闱呢。 简直牛逼格拉斯,不像她哥,就剩下苦逼了。 而且人家年羹尧如今还只有二十二岁呢…… 那周岁就是二十一岁了,啧,比她还小两岁呢,真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也不知道这会儿才将将二十出头的年大将军有没有成亲,若是没有的话,这会子怕是提亲的人都要把年家的门槛儿跟踩烂了吧? …… 如今正二十二岁的年羹尧不仅已经成过婚,目前还是位……鳏夫。 年羹尧早逝的妻子颇有来头,是明珠的孙女、纳兰性德的女儿,在生下儿子年熙没多久后就撒手人寰了,不过年家的事儿暂时跟四爷还没扯不上关系。 待到维珍这边跟几个孩子享用庆祝晚餐的时候,四爷那边也回到了贝勒府,此刻也在前院儿用着晚膳。 待用完了晚膳过后,四爷去了书房,苏培盛伺候了四爷笔墨之后,便就轻手轻脚从书房里头退了出来,然后迎头就瞧着小连子跟王全子正杵在院子里头。 甫一瞧见苏培盛,王全子忙不迭就是点头哈腰:“苏哥哥!” 苏培盛只是瞥了王全子一眼,然后就目光一转盯着自己的好徒弟。 方才主子爷甫一回到贝勒府,福晋就派王全子过来请主子爷去正院用膳,主子爷当时就把人给打发了,压根儿就没有去正院的意思。 更别说,这回福晋都病了半个月,主子爷压根儿都没有问过一声。 不用问,主子爷这会子还生福晋的气呢,哪里就想见福晋了,他们这起子做奴才的这个时候自然不该放正院的人来前院搅扰主子爷,否则惹恼了主子爷,不得又落个屁股开花? 小连子又不是才伺候的四爷,还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即心里就直呼冤枉,当下忙不迭上前,跟苏培盛禀报:“师父,王全子过来递话,说是福晋想跟主子爷商量给五公主添嫁妆的事儿,不知主子爷何时有空。” 若是别的事儿,小连子肯定就把王全子给打发走了,绝对不让他来正院碍主子爷的眼,但是偏生是给五公主添箱的事儿,这事儿就不好耽搁了,毕竟离五公主的婚期也没有几天了。 小连子怕耽误了大事儿,自然不敢直接就这么把王全子给打发了,所以只能领着人进了前院。 的确是大事儿,苏培盛也只能点点头:“那我这就去请示主子爷。” 不待苏培盛转身,王全子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巴巴地将手中的食盒双手递到了苏培盛跟前,一边忙不迭道:“苏哥哥,这百合莲藕雪梨汤,是福晋一早就吩咐膳房给主子爷备下的,最是清心安神了,劳烦苏哥哥代为转交。” 苏培盛看了看一脸殷勤讨好的王全子,又看了他手里的食盒,到底还是接下了,然后转身朝书房走去。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福晋可真真是…… 苏培盛也想不出适当的词儿形容福晋,默默在心里叹息了两声,然后推开了书房地门,从食盒里头端出百合莲藕雪梨汤小心翼翼放到了小几上。 四爷瞥了一眼,然后撩起眼皮看向苏培盛,旋即又收回视线,那眼神不带什么情绪,也只短暂地在苏培盛脸上滑过,可苏培盛就是觉得身上凉嗖嗖的。 可再怎么凉嗖嗖的,苏培盛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启禀主子爷,福晋派人前来请示,主子爷何时有空与她商量给五公主添箱一事。” 四爷继续目不转睛看着书,似是压根儿没听到。 唉,他就不该心软来这趟! 四爷生福晋的气,就该福晋主动来前院给四爷请罪认错,什么给百合莲藕雪梨汤,又什么给五公主添箱,这些根本都不是重点好吗? 苏培盛心中叫苦不迭,只得将那碗百合莲藕雪梨汤又装回了食盒,然后赶紧拎着食盒又轻手轻脚退了下去,待手才搭上门的时候,四爷的声音却从背后幽幽传了过来。 “明儿一早去把大阿哥接来前院儿。” 苏培盛一怔,然后忙不迭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看在大阿哥的份儿上,主子爷到底还是给了福晋台阶下。 …… 翌日。 用过了早膳,福晋就带着大阿哥来了前院。 大阿哥已经有日子没见阿玛了,虽然他对阿玛一直心怀畏惧,但是这么长时间不见,孩子毕竟还是想阿玛的,一路上过来,眼睛都在放光。 第716章 阿玛,那你能带我去庄子玩吗? 相比之下,福晋就明显紧张得多,一边紧紧攥着大阿哥的小手,一边不停地叮嘱大阿哥:“等会子见到了阿玛,一定要恭顺有礼,不能像从前那样不吱声,一味儿惹阿玛生气,听到了吗?” “嗯,儿子听到了。” “不止要听到,更要做到,不然的话阿玛就不喜欢你了,也不愿常常来见你了,”福晋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然后又突然问道,“对了大阿哥,额娘之前教你的《三字经》没忘吧?” “嗯,儿子没忘,”大阿哥使劲儿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给福晋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大阿哥奶声奶气的背诵中,前院越来越近,福晋的心也提的越提越高。 “额娘,你弄疼我了。”大阿哥仰着头看着福晋,轻轻晃了晃手。 福晋忙得松开了手,蹲下来查看了大阿哥的小手,刚才她有些走神,用力太大,竟把大阿哥手都给捏红了。 福晋心疼的要命,朝着大阿哥的小手吹了几口气:“还疼吗?” “不疼了,”大阿哥摇摇头,抿了抿唇跟福晋道,“额娘,我们快走吧。” 他迫不及待想见到阿玛! 想背《三字经》给阿玛听! 打量着儿子这张与四爷相像的小脸,福晋松了口气儿,心下默默安慰自己,就算是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四爷也不会……一直跟她置气吧。 是了,四爷到底还是心疼大阿哥的呢。 当下,福晋起身牵着大阿哥,抬脚进了前院儿。 …… 待福晋领着大阿哥来到前院,四爷人在书房里头,苏培盛进来禀报,四爷放下书本,淡淡道:“请大阿哥进来。” 只请大阿哥吗? 苏培盛一怔,旋即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退了下去,然后很快就领着怯生生的大阿哥走了进来:“主子爷,大阿哥来了。” 一边说着,苏培盛一边轻轻推了推大阿哥,小声提醒:“大阿哥,快给主子爷请安。” 方才还迫不及待想见阿玛来着,可是这时候没有额娘陪着,大阿哥又开始心慌不安起来,他想跑,跑回额娘身边去,可是想着方才额娘的提醒—— “不止要听到,更要做到,不然的话阿玛就不喜欢你了,也不愿常常来见你了。” 大阿哥到底还是忍住没跑,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然后冲着四爷像模像样地躬身行礼:“儿子见过阿玛,阿玛吉祥。” 大阿哥这似模似样的架势搭配上颤颤的小奶音,引得四爷不由牵唇笑了,从桌案后面走了出来,含笑停在大阿哥跟前,垂眼看着面前的小人儿。 “大阿哥如今话竟说的这般好了?”四爷伸手揉了揉大阿哥的小脑袋瓜,含笑道。 对于大阿哥总算能够说话利索这件事儿,四爷无疑是惊喜的,毕竟大阿哥因为早产身子不好的缘故,学什么都比同龄人要慢一些,比如走路,比如说话。 所以四爷对于大阿哥的要求一向很低,只要大阿哥能够健健康康长大就好,虽然天家最看重课业骑射,但在大阿哥这里,这些四爷都看得很开。 去年这个时候,大阿哥叫自己阿玛都还费劲呢,后来慢慢的,情况渐渐有了好转,大阿哥能叫他阿玛了。 但是在他面前,大阿哥总是带着股子怯生生,四爷也怕吓着孩子,所以每回见大阿哥也不会强逼着孩子说话。 没想到这回,大阿哥在他面前话说的这么利索了,四爷自然惊喜又欣慰。 许是得到了阿玛的鼓励,大阿哥对阿玛也没有那么畏惧了,再开口,声音都不怎么颤了:“阿玛,我会说话,我……我还会背《三字经》呢!” “真的?大阿哥还会背《三字经》?”四爷一脸惊喜,蹲了下来,双手轻轻放在大阿哥肩上,鼓励道,“背给阿玛听听可好?” “嗯!”大阿哥使劲儿点点头,然后又开始抑扬顿挫地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大阿哥很好,一个字都没背错,”待大阿哥背完,四爷就不由笑着揉了揉了大阿哥的小脑袋,“阿玛欣慰得很。” “欣慰”是个什么意思? 大阿哥不大明白,但是瞧着阿玛的表情,阿玛应该是高兴的吧,于是,大阿哥心中的畏惧又少了一些,这回甚至都敢直视四爷的眼睛了。 “阿玛,那你能带我去庄子玩吗?”大阿哥巴巴地看着四爷,小声道,“我也想去庄子,想找弟弟玩。” 第717章 什么第四次? 苏培盛下意识地看向大阿哥,又看向了四爷,心中暗道,四爷这回为何偏偏不带上福晋跟大阿哥,就是因为福晋病了? 自然不是,四爷就是不乐意带,就是故意要给福晋难堪。 自然福晋去不了,大阿哥也就没法去了。 这时候大阿哥主动提起想去庄子的事儿,又说想去找二阿哥玩,也不知是不是福晋教的。 但是不管是大阿哥自己想去,还是福晋借了大阿哥的嘴提要求,难道四爷能不同意? 当然不会啊,漫说四爷是大阿哥的亲爹,就是他这个做奴才的瞅着大阿哥这副眼巴巴的表情,也觉得心疼呀。 “行,这回阿玛带你去庄子找弟弟玩。” 果然,四爷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大阿哥顿时笑开了花,又忙不迭冲四爷行礼:“多谢阿玛!” 四爷轻轻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叫苏培盛带孩子下去用糕点,然后四爷又起身回到了桌案后, 拿起了方才看了一半的书。 没过一会儿,房门再度被打开,福晋端着托盘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主子爷,仔细累坏了身子,先喝盅蜂蜜燕窝歇一歇吧。”福晋道,一边小心翼翼将蜂蜜燕窝放在了桌案上。 四爷却没听到似的,仍旧目不转睛看着书本,半晌,轻轻地翻过一页,福晋的目光也从期待渐渐变得惶恐起来。 福晋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虽然妆容精致,可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却哪里是掩得住的?再加上又被四爷晾了这么长时间,哪儿有不慌的? 大阿哥刚才不是说四爷已经同意带他们去庄子了吗? 这不就意味着四爷已经消气了吗?亏得福晋刚刚还松了口气儿,可是现在…… 四爷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主子爷……” 福晋怯生生开口,可是甫一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要道歉吗? 在武格格受辱这件事儿上,她虽然有管家不严的错处,但是她已经尽力弥补了呀,武家后来不是还感恩戴德?甚至连娘娘都夸她还叫人送了赏赐来。 她是给四爷、给贝勒府长脸了呀,所以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错,不是也已经将功补过了? 四爷因为武格格的事儿,打发了赵尔登,又独独落下她带着一众女眷孩子去庄子小住,给足了她难堪,这难道还不算对她的惩罚吗? 更何况,她为此还生了场病,从始至终,四爷都没有过问过一句…… 她就不委屈吗? 怎么四爷却非要咬着此事不放呢? 一时间,福晋羞恼交织,更兼局促忐忑。 可眼瞧着四爷不耐地放下书本,一副起身要走的架势,一时间什么羞恼都烟消云散,福晋就只剩下慌了,当下忙不迭福身跟四爷请罪。 “主子爷明鉴,都是妾身管家不严,以至于武格格竟遭奴才凌辱,虽然妾身已经按照规矩处置了犯上贱奴,可到底叫武格格受了委屈,更是也险些连累了贝勒府的名声,妾身既惊且愧,还请主子爷责罚。” 福晋话说完了,可半晌却兀自等不到四爷的回应,落针可闻的书房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只剩下四爷一下一下轻拢茶盖的声音。 那一下下拢茶声,平日听得还少? 可是此刻,福晋就是觉得心悸,就觉得那一下下刮擦像是刀子刮在自己的心上。 福晋的腿都酸了,只是这时候,她哪里顾得上腿酸?浑身上下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四爷故意晾着她是什么意思? 是嫌她认错的态度不好?还是她……说漏了什么吗? 想了想,福晋又咬着牙道:“多亏侧福晋当时及时出面,让人将做好的四色果子送去武家,又安抚了武格格,这才免了府上的一场祸事,妾身以为……侧福晋此举甚为妥当,应当嘉奖。” 拢茶的声音这才停下,四爷将茶杯搁在桌上,目光这才落到福晋的身上。 “这是第四次,”四爷看着福晋,一字一字沉声道,“也是最后一次。” “主子爷!” 福晋大惊失色,慌得抬起头,还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但甫一对上四爷凉凉的一双眼,福晋顿时就噤了声,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愣是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第四次?四爷说的又是哪四次? 主子爷这是……这是要跟她清算、还要夺了她的管家权吗? 四爷却懒得多言,放下茶杯,然后抬脚就出了书房。 “砰!” 随着关门声传来,一时间,福晋只觉得天都塌了,一口气儿没提上来,福晋脚下一软。 第718章 春狩 眼看着福晋就要跌倒,好在这个时候李嬷嬷进了书房,登时惊得双目欲眦,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搀住了福晋:“福晋,您当心脚下!” 福晋浑身抖似筛糠,脸上的脂粉都被冷汗晕染了,狼狈又惊恐,李嬷嬷想把福晋给扶起来,可是几次,福晋却都站不稳,身子更是一个劲儿抖得不停。 显然是给吓坏了。 上回福晋被吓成这样,还是四爷被太子踹了一记窝心脚,当场吐血的时候。 李嬷嬷瞧在眼里,哪儿有不心疼的? 只是当下李嬷嬷也不敢强行去扯福晋,只能由着福晋瘫坐在地上,一边一下下给福晋揉着后背好让福晋尽快缓过来,一边不住口地给福晋宽心。 “福晋莫慌,不论主子爷发多大的火,这事儿到底是翻篇儿了,若不然的话,主子爷又怎么许福晋来前院?又怎么肯见福晋?” 是啊,要是四爷不肯见,就算是福晋,难道还能强行闯进前院儿吗? 主子爷昨儿晚上虽说是要见大阿哥,可难道不是在给福晋递台阶? 如今,既是福晋主动弯腰低头认错,就算主子爷心里还是不痛快,这事儿到底也算过去了。 “福晋,您莫慌,等会儿别吓着了大阿哥。” 听李嬷嬷提到了大阿哥,福晋这总算回过神来,接连深吸了几口气,一边紧紧抱住李嬷嬷,整张脸都扎进李嬷嬷的怀里。 “嬷嬷,我怕……” 福晋哽咽道,这一刻,她哪里还有当家主母的派头,就是个受惊过度、缩在大人怀里瑟瑟发抖的姑娘。 算起来,福晋如今也不过二十一岁呢。 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搞得李嬷嬷心酸不已,忙得伸手将福晋抱得更紧,一边不住口柔声哄着:“小姐莫怕,嬷嬷在呢,嬷嬷这辈子都陪着小姐……” 下一秒,福晋再也忍不住,在李嬷嬷怀里哭出了声来。 原本死水一般寂静的书房,陡然就充斥着悲切的哭声,院子里正在陪大阿哥吃糕点的小连子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福晋这是在做什么,四爷前脚出了书房,福晋后脚就在书房里头大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四爷叫福晋受了多大的委屈呢,而且…… 而且大阿哥还在呢,要是吓着了大阿哥,甚至吓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得亏主子爷方才直接出门入宫去了,要不然的话,主子爷定然又要动气。 福晋也是的,就算要哭就不能回自己院儿里去哭? “大阿哥,奴才带您去花园里头赏赏花儿吧,如今天儿暖了,花园里头花开的可漂亮了!指不定还有蝴蝶呢!到时候奴才给您捉几只最好看的!”当下,小连子忙不迭笑着跟大阿哥道。 大阿哥听到蝴蝶,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 小连子这才松了口气儿,当下赶紧带着大阿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五公主的婚事一过,四爷一行就回了庄子,维珍事先得了通知,知道这次福晋跟大阿哥也会过来,所以就事先吩咐小池子带人去将福晋的小院儿给打扫出来。 四爷只在庄子里住了一晚,然后第二天就又得出门,这回是要去木兰围场参加春狩。 用过晚膳,维珍忙活着给四爷收拾行李,从前这事儿都是苏培盛做的,后来不知不觉都落到了维珍身上,四爷瞅着维珍忙进忙出,一时叠衣裳一时吩咐茯苓给装辣酱的,难得没有心疼维珍,反倒觉得特别受用。 “裤子记得穿两条,仔细又磨破了腿。”维珍坐在床沿儿上叠裤子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叮嘱四爷道。 “嗯。”四爷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本,行至维珍身后坐下,从背后环着维珍,脑袋搁在维珍肩上。 维珍嫌他太重,一边躲着,一边抱怨:“走开,人家这忙着呢。” 四爷才不走,把人抱得更紧了,一边亲了亲维珍的脖颈,一边柔声道:“下回得空的时候,一定带你去木兰围场。” 春狩不是巡幸塞外,春狩主要目的就是考察宗室子弟的骑射本事,万岁爷特别重视,除了万岁爷会带着嫔妃伺候,其他一干人等,上至皇子下至宗师子弟,都不会带女眷随行伺候,没得被万岁爷以为沉迷女色、疏于锻炼。 自然了,四爷也不可能带着维珍。 为此,四爷十分失望,木兰围场初春的时候最好看了,满地的五颜六色的小花,一眼都望不到头,维珍肯定喜欢。 也肯定喜欢在春日晴好的时候,在春花烂漫里,骑着小马唱着歌。 别说是维珍,他也很喜欢呀。 第719章 好失望是怎么回事? 维珍没再躲了,停下了忙活着的手,轻轻握住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道:“嗯,那我先努力学会骑马,到时候咱们来个策马奔腾。” “行啊,”四爷闻言不由笑了,想了想然后道,“这程子天儿不热不凉的,正好学骑马,马儿爷都给你挑好了,爷……” 让古德禄留下来教你骑马。 话都到嘴边了,四爷却给咽了回去,稍稍顿了顿,四爷接着道:“爷回来再教你骑马。” 一想到别人教维珍骑马,四爷心里就不得劲儿,算了,还是等他回来亲自教吧。 等你教骑马? 那她八辈子也学不好! 指不定骑着骑着又…… 维珍默默翻了个白眼儿,嘴上乖巧答应:“嗯,那妾身等着四爷回来。”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又开始叠起了衣裳,待衣裳都叠好了之后,四爷还没有起来,就这么一直趴在她身上,大树懒似的。 维珍还以为他睡着了,轻轻扭过头去,然后就瞧着四爷正盯着烛光出神。 “想什么呢?”维珍问。 四爷回过神来,伸手轻轻在维珍脸上揉了一把,然后柔声道:“五妹说特别喜欢你送的手镯,让爷一定转告你。” 维珍闻言顿时就咧嘴笑了:“公主喜欢就好,我也送不了多贵重的,就怕入不得公主的眼。” “你心意她知道,”大手从脸上轻轻挪到了维珍的后脑,又轻轻揉了两下,四爷垂眼看着维珍,“什么时候给五妹送的手镯?” 四爷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这回回京见到五公主的时候,听五公主提起才知道。 维珍却没有回答,白皙的手指在四爷腰上一番摸索,一开始的时候四爷有些莫名,好好儿说着话儿呢,这妮子怎么就搞起突袭来了,不过…… 这样的突袭,深得他心就是了。 就在四爷大手搭上了维珍的小手,强硬地使唤这只小手干坏事的时候,却被维珍给拒绝了。 “你这人怎么老这样?”维珍且嗔且恼,这只手被四爷攥着挣脱不开,她就用另一只手在四爷身上捶了两下,“好好儿说话呢,你又……又胡闹!” 是啊,本来是好好儿说话的啊,不是侧福晋你一声不吭突然对我方贝勒爷发动袭击的啊? 难道人家贝勒爷要坐以待毙? 当然得……诱敌深入然后绝地反击啊。 四爷正想着继续诱敌深入,腰间的平安扣却被维珍一把捉住,然后维珍又轻轻捶了他两下,一边轻轻道:“就是给你寻摸平安扣的时候。” 四爷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维珍这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问题,所以人家刚才…… 不是对他发动突袭,而是奔着平安扣来的? 好失望是怎么回事? “一直就想寻一块一样的平安扣,所以一直叫肖嬷嬷给留意着,后来总算是寻摸到了,还好当时是年后,要是年前啊,都凑不齐这么多银子呢。” 是的,好贵呢,要四千多两银子呢,差不多够在京郊买两百多亩上等田呢。 所以四爷现在腰间佩戴的虽然是块小小的平安扣,可实则却是两百多亩田呢! 哇,这么一想,四爷身上天潢贵胄的尊贵王霸之气荡然无存,就只剩下“暴发”二字。 维珍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趴在四爷怀里笑得怎么都停不下来,眼瞧着四爷一脸懵,维珍伸手勾着四爷的脖子,带着四爷往下。 四爷以为她这是要亲亲,瞧着那水汪汪的小鹿眼还有红润润的唇,四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是那红唇却直奔着他耳朵去,留下一串笑语。 “哈哈哈!” 咬完了耳朵,维珍再度放声大笑,四爷看着面前笑得浑身发颤的维珍,先是一阵无语,渐渐地,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翘。 “暴发”的四爷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打定主意要好好儿收拾这张使坏的小嘴,于是大树懒秒变猛虎,然后猛虎下山,扑倒嘤咛小鹿,亲的人家哀嚎连连。 “不亲了……不亲了!”亲吻的空隙,维珍推着四爷可怜求饶。 不亲了? 这么好亲,为什么不亲了? “人家……人家嘴巴疼,呜呜!” 算了,这回先饶了她。 又是一番辗转,四爷才总算依依不舍放开维珍。 总算缓过来气儿了,维珍又攥着那块平安扣道:“赶着当时五公主的婚期也近了,我就想着好东西不能只给公主她哥一人啊,公主也不能落下啊,所以我就画了样式,叫肖嬷嬷找京师最好的师傅给五公主做了那副手镯。” 第720章 公主她哥教你骑马! 方才还血脉喷张、情难自已,可是这时候,四爷又觉得心头柔软异常,再度俯身下去,在维珍额头轻轻印上一吻。 “公主她哥谢谢你了。” “就这么……口头道谢?”维珍撇撇嘴。 “那自然不是。” 四爷一派笃定,然后下一秒,蓦地一把把维珍从床上一把扯了起来:“走!” “干什么去?”维珍着实吓了一跳。 “公主她哥教你骑马!这可不算是口头道谢吧?” 那自然不是,不过…… 骑马? 不对,从前晚上骑马不都是在床上来着吗?怎么今儿晚上…… 这人还真要骑马啊?! 眼瞅着都要被四爷拽出去门去,维珍这才回过神来,当下忙不迭扭头吩咐:“女贞,过去把衣裳给收拾好,还有骑装靴子……” 不待话说完,维珍已经被四爷扯出了老远,后面的话,女贞都没听清楚。 “是,奴婢遵命!” 听不清楚也不耽误女贞麻利做事儿,除了四爷要带走的衣裳给收拾好,还得多带几身旗装跟靴子,这回主子爷可是要去参见春狩呢,自然不能缺了这些。 也不知主子爷这回能发挥成什么样。 不过瞧着主子爷这赶了大半天儿的路,这时候还能兴致勃勃地带着主子去骑马,指不定等骑马回来,还要……还要劳累几回。 咳咳! 就冲主子爷这龙精虎猛的架势,想来今年的春狩应该不在话下。 …… “来,手放在缰绳上,不要担心,爷给你牵马呢。” “对,慢慢坐直,不着急,慢慢来……” 月光之下,四爷牵着马,仰着头看维珍,时不时轻轻拍拍维珍僵硬的后背。 上回学骑马还是去年的事儿了,更别说维珍压根儿就没有学会,这时候坐在马背上,维珍的紧张不安比第一次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次好歹还是白天呢,这回可是晚上,就算月明星稀,就算马场四周都挂着灯笼,但是远处的漆黑还是叫维珍不安。 只是难得四爷有时间教自己骑马,维珍不想浪费机会,努力忍住害怕,做了几次深呼吸,维珍总算鼓起勇气一点点放开马脖子,缓缓坐直身子。 “对,就这样,现在是不是觉得骑马一点儿都不可怕?保持住……” 眼瞧着维珍总算坐直了身子,四爷也松了口气儿。 不,她还是觉得好可怕! 她好像根本就保持不住! 维珍正呼吸急促、浑身冒汗,紧紧攥着马缰的手却陡然一阵温热,然后…… 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维珍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握住自己的大手,深吸一口气儿又全部呼出,然后大着胆子跟四爷道:“走两步。” 声太小,还带着颤,四爷没听清:“什么?” “没事……走两步,”维珍又道,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我说我没事儿了,可以走两步试试!” “好!” 四爷笑着点点头,然后牵着马慢吞吞地往前走。 “还怕吗?”走出几步,四爷抬头问。 “不怕。”维珍摇摇头。 好像很多事都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会觉得千难万难,可是等你鼓足勇气总算迈开第一步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来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 尤其,还有人一直陪着你。 现在维珍就觉得骑马没有那么可怕了,腰挺得更直了,下巴呀抬得高了,一派得意架势:“我什么时候怕过?我从前也不怕!” 瞧着她这么一副得意傲娇的小模样,四爷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大格格的性子真的特别随维珍。 幸好没随他。 “驾!驾驾!” 生怕四爷不相信,维珍还装模作喊了两声。 “那既然侧福晋不怕……” 四爷作势要将握着维珍的手收回来,结果顿时上面就传来维珍的鬼叫:“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四爷忍着笑仰头挑眉看她,一派不明所以。 “你……明知故问!” 维珍气得磨牙,小鹿眼凶巴巴瞪着四爷,可瞪着瞪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待再开口的时候,却就带着浓浓的娇了:“你也上来,好不好?” 他也上去? 就像从前那样? 那自然是好的。 当下,四爷踩着马镫,利索地翻身上马,稳稳坐在了马背上,方才维珍还绷得笔直的小肩膀,顿时就耷拉了下来,然后就没骨头似的靠在四爷怀里。 四爷低头想亲维珍的发旋,维珍却闭着眼巴巴地仰起头,一边用手使劲儿地捏着四爷的手腕,催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于是四爷的唇顺理成章地覆了维珍的唇上。 第721章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这回疼吗?” “不疼,这回正好。” “那以后都轻点儿?” “……不用,有时候就喜欢你野一点儿,别、别说话,继续……” 继续了不知多久,再分开时候,维珍都觉得自己有些缺氧,靠在四爷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 缺氧的维珍有些晕,像是喝了两杯冬酿酒,熏熏然的,刚刚好。 是的,刚刚好。 不管是此刻的晚风拂面虫鸣阵阵、空气里带着股子不知名的花香,还是身后的男人。 真的哪儿哪儿都特别好。 “胤禛,你小时候学了多久才会的骑马?”半晌,维珍轻声问道。 “半个月。”四爷道。 “半个月……就能跑了?” “嗯。” “哇,那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天赋肯定也强,所以才会学得这么快。”维珍由衷感慨。 她从前有个同学报的马术班学骑马,结果半年才勉强能跑起来呢,四爷半个月就能策马奔腾了,是真的特别厉害。 他太厉害了?天赋也强? 不,他一样都没有占,之所以能半个月就学会骑马,他其实是作弊了。 “其实不止半个月,那时候白天练习,晚上也偷着练,所以才能半个月学会骑马,勉强赶上了三哥跟五弟。” 兄弟几人年龄相仿,都是一起学骑马的,老七腿脚不利索,学得慢情有可原,可是他却也比三哥、五弟差得远。 能怎么办?当然是连白加黑咬着牙练,总算没叫自己在一众兄弟跟前丢脸。 这样难以启齿的旧事,四爷从没跟谁说过,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跟谁说,但是这时候,他就是说了,一字一字说的坦然,不带一丝局促。 待说罢,四爷后知后觉有些诧异,可继而又觉得释然。 这不是别人,是他的珍珍的呀。 “那更说明四爷勤奋刻苦,是众皇子表率。”维珍道。 众皇子表率怎么会是他?该是大哥啊。 大哥当年不过三两日就学会了骑马,连皇阿玛都说大哥了得,是天生巴图鲁,跟大哥比,他根本就是毫无天赋。 不过四爷的心情却不受影响,反倒忍不住牵了牵唇,摇头道:“又胡说。” “我哪里有胡说?”维珍急了,坐直身子一字一字跟四爷据理力争,“哪个皇子能跟你比?主持修建皇子府忙得腿都跑细了、生辰都没功夫过!” “大冬天顶风冒雪地去巡河、每回回来身上都冷得跟冰似的!” “屁股都磨烂了也咬着牙伴驾也不叫一声委屈!” 四爷原本上翘的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眼瞅着那张小嘴又巴巴要说,四爷赶紧低下头给堵上了。 …… 大半夜的学骑马,维珍累得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等终于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维珍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子,没什么温度。 四爷应该早就走了。 昨天才从京师过来,赶了大半天的路,今儿又得接着赶路,木兰围场远着呢,怕得接连赶路好几天呢。 也不知他会不会累。 昨晚都说了好好歇着,养养体力,可这人倒好,非要…… “珍珍既是心疼我,怕我累着,那要不就辛苦辛苦珍珍?” 想起昨晚的情形,维珍羞得厉害,下意识蜷起身,然后就是一阵腰酸直冲大脑,维珍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等熬过了这阵,维珍就照着旁边的枕头使劲儿捶了两下。 “主子,您……” 茯苓听着动静进来,端着早就准备好的茶进来,然后就瞅着自家主子正在重重教训主子爷的枕头,一时语塞。 “这……这枕头不干净,我给拍拍,”维珍旋即改拳为掌,轻轻在四爷枕头上又拍了两下才停下来,然后一派平静吩咐道,“等下给送去洗了。” 可…… 这枕头不是昨天主子爷回庄子才换新的吗? “是,奴婢遵命,”茯苓压下满心狐疑,然后将托盘中的茶杯递了过去,“主子您请用。” 喝过茶,茯苓伺候了维珍梳头更衣。 维珍从内间出来,然后吩咐道:“这里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茯苓福身道。 当下,维珍抬脚先往自己的小院儿走去。 如今四爷不在庄子,她自然不会一个人继续在前院住着,还是回自己的小院儿去住更方便照看孩子们,这回可跟上回跟四爷来“度蜜月”的二人世界不一样啊。 而且,福晋如今也来了,她也不好一直住在前院,没得叫人以为她霸着前院跟福晋示威呢。 第722章 怅然若失 待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用了膳又给小丸子喂过奶之后,维珍就吩咐女贞取来了庄子里的账册,又叫茯苓装了一匣子的燕窝,然后抬脚朝正院走去。 之前一直都是她在管着庄子的账册,如今福晋既是来了,她自然是要上交账册的,往后就由福晋打理庄子,而且福晋是将将病愈来的,身为妾室,她也该去给福晋请安问好。 不出意外地,维珍半道上遇到了武格格。 “侧福晋吉祥!”武格格忙不迭给维珍福身行礼。 福晋到了,她也得去给福晋请安,只是又不想自己单独过去,所以一直叫人留意着侧福晋这边的动静,听说了侧福晋出门了,武格格就赶紧出了门。 “妹妹有礼了,”维珍含笑道,“难得见到妹妹出门,妹妹也是去给福晋请安的?” 武格格点点头:“正是。” “那正好,咱们一路,如今花开正盛,不知妹妹明儿可有空一道外出踏青吗?”维珍含笑道。 武格格一怔,旋即忙不迭点头:“妹妹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带着糕点吃食,妹妹带上琵琶,咱们也风雅一回出去踏踏青赏赏花。” “嗯,都听姐姐的。” 两人说笑着并肩前行,却不知身后两丈外的宋格格帕子都要给拧出水来了。 “主子,要不追上去跟侧福晋说说话?”满绣打量着前方维珍跟武格格的身影,小声请示宋格格道,“正好武格格也在呢。” 自从到了庄子之后,宋格格就一直闭门不出,自然就没见过侧福晋的。 庄子上的日子很是清净悠闲,院子比贝勒府上的还要大一些,就连宋格格武格格她们的小院儿里,也种了不少花树,正是春日盛放,花开满院的时候,哪儿有不叫人喜欢的? 平心而论,住在庄子里,倒是比贝勒府里头来得更自在些,只是宋格格这程子却备受煎熬。 在庄子里,宋格格跟武格格的院子只一墙之隔,所以宋格格这边日日都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的叮咚琵琶声。 一天两天只当是偶尔,但是从开始那天之后,每日午后,琵琶声都会从隔壁传来,还不止武格格弹琵琶的声音,还有女孩子们嬉笑玩闹的声音,把一墙之隔的宋格格小院儿衬得异常清冷。 还是满绣打听过后,宋格格才知道,武格格如今每天午后在教大格格还有李家的两位表小姐弹琵琶。 自从武格格被辱、侧福晋主动出手相助的事儿一出,宋格格就隐隐猜到武格格会跟侧福晋走得近,尤其是在四爷明显对福晋表示不满、来庄子都不带着福晋之后,这猜测就越发强烈了,直到这时候终于坐实。 宋格格怅然若失。 曾几何时,她还是能跟侧福晋坐下来心平气和说话的,聊儿女近况聊冬日进补,她给大格格二阿哥他们做些小衣裳鞋袜,侧福晋回赠她衣料补品,相处得十分融洽。 而那个时候的武格格却哪里入的侧福晋的眼?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她跟武格格竟然调换了位置。 不,侧福晋待武格格明显要来的更好,主子爷曾经下令不许武格格弹琵琶,如今因着侧福晋撑腰,武格格又能弹琵琶了,连大格格跟自家侄女儿,侧福晋都送来跟武格格弹琵琶,自然是对武格格十分信任。 更别说结伴踏青出游了,这待遇,哪里是曾经的她所拥有的? 见宋格格出神,脚都挪不动路了,再瞧瞧渐行渐远的侧福晋跟武格格,满绣心下着急,当下出声唤道:“主子!” 宋格格这才回过神来,打量着远处维珍跟武格格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疲惫茫然,然后又再度迈步缓缓向前。 她也得去给福晋请安呢。 “主子,要不您等下还是带着二格格去跟侧福晋请安吧,”一边走,满绣一边小声提议,“侧福晋从前很喜欢咱们二格格的,想来是不会拦着二格格学琵琶的。” 每天武格格院里传来的琵琶声还有大格格她们的笑闹声,回回都听得二格格扯着脖子张望,好几次二格格都求着宋格格也带自己去武格格院儿里玩。 “额娘,我也要学弹琵琶,我想跟大姐姐玩!”二格格小手扯着宋格格的手,不知都哀求了多少回了。 之前还在贝勒府的时候,二格格在院子里也碰见过大格格,姐妹两个也会凑在一起玩那么一会儿功夫,二格格回去就吵着要去找大姐姐玩,可却每次都被宋格格给拦住了。 第723章 开不了口 到庄子之后,二格格就特别着急,成日听着一墙之隔外大姐姐跟别的小姐妹玩耍,她就担心,大姐姐往后再不跟自己玩了,所以这程子跟宋格格闹得很厉害。 宋格格不是不心疼女儿的人,之前也私下去找过武格格,求武格格也教教二格格,只是武格格却婉拒了。 “二格格太过年幼,如今也才只有三岁,手指嫩的怕是连筷子都还不会握呢,哪里就能学弹琵琶了?宋姐姐莫着急,不如过两年再看看吧。” 武格格说的有理,但是…… 但是大格格如今也不过四岁半,四岁半的孩子手指就不嫩了?就能学琵琶了? 她在隔壁可都听得清楚,李家的两位小姐倒是学得认真,大格格却是弹得少听得多,回回过来还要带上一面小皮鼓,弹琵琶的时候少,拍小鼓的时候倒是多。 哪里就是正经学琵琶的?大格格无非就是跟着两位表姐过来凑趣儿的。 既是凑趣儿的,多一个她的二格格又能怎么样? 武格格这是什么意思? 是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她的二格格? 这话宋格格倒是不好当着武格格的面儿说,只能回来生闷气。 还是满绣看透了其中关窍。 “主子,武格格无儿无女又不得主子爷宠爱,哪里就敢看不起您跟二格格了?武格格这是不好直接答应教咱们二格格,您不如先去找侧福晋先通个气儿。” 武格格为什么如今又能弹琵琶了? 那是得了侧福晋的恩惠,武格格自然对侧福晋感恩戴德,更别说之前侧福晋伸手帮武格格的事儿。 虽然如今眼瞧着武格格对福晋也恭敬得很,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武格格从今往后是要唯侧福晋马首是瞻了。 放在从前,顺带教二格格弹琵琶,这没什么问题,非但能让武格格跟宋格格母女搞好关系,也能讨好主子爷,之前不就是因为武格格教大格格她们弹琵琶,主子爷还特地赏赐武格格金瓜子来着吗? 但是问题就是,如今的宋格格跟侧福晋的关系却是不比从前了,自打去年中秋过后,宋格格可就跟侧福晋再没有往来,侧福晋嘴上不说,心里能没有气? 这个时候,武格格自然是不好贸然教二格格弹琵琶的,没得让侧福晋生出误会,以为她这是吃里扒外呢。 只有宋格格跟侧福晋打了招呼,侧福晋点头允准了,武格格这边才好答应不是? 否则的话,得罪侧福晋还是得罪宋格格,武格格又不傻,人家的选择自是显而易见的。 满绣说的有理,连该怎么做,满绣都说的清清楚楚,只是宋格格像是脚底生了根,别说是去见侧福晋了,便是连门都不肯出。 二格格又哭闹了几回,宋格格硬着心肠不理会,二格格便不再闹了,只是日日午后听着一墙之隔大格格她们的笑声,还是免不了会掉眼泪。 做娘的能不心疼?可是再心疼,宋格格也鼓不起勇气去找侧福晋求和了。 要怎么张嘴呢? 又要怎么解释呢? 宋格格实在开不了口。 算了,就这样吧,深宅大院里头做妾的,哪儿有不受委屈的?又哪儿有顺心遂意的? 左右她有二格格,主子爷到底不会亏待了她们娘儿俩。 …… 宋格格的委屈,维珍无从知晓,去正院给福晋请安,递交了账册、送了燕窝之后,维珍便就告退,既是明儿要出门踏青,少不得今儿就得开始装备起来。 什么糕点零嘴小帐篷,又什么网兜毯子加玩具。 除了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有慧娴慧妍两个小姑娘,孩子一多,要带的东西自然也多,零零碎碎的都得提前准备好。 糕点少说要烤三炉,来了庄子之后,兴许是成日跑跑跳跳,运动量比从前大了,连带着孩子们的胃口也比从前好,尤其是小西瓜,现在的饭量都能撵上大格格了。 维珍吩咐方氏等乳母给孩子们收拾东西,自己也兴致勃勃得准备烤糕点。 栗子糕、蛋黄酥、红枣糕,样样都来点儿。 嗯,再叫江师傅准备点儿桂花糖藕、小酥肉、炸鸡腿,到时候再带上两瓮梅露…… 这不比全家桶强? perfect! 维珍这边忙忙活活,福晋那边对着账册若有所思。 李嬷嬷取来一碗银耳百合炖雪梨,轻轻放到福晋手边:“福晋,先喝些银耳百合炖雪梨润润喉吧。” 福晋这几日上火的厉害,日日都吃清心丸,昨天又是赶了大半日的路,许是吹了风的缘故,今早福晋起来,声音就有些嘶哑,李嬷嬷忙吩咐膳房做了银耳百合炖雪梨。 福晋摆摆手,她现在心思都在账册上,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第724章 却不想四爷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待将账册翻了一遍之后,福晋将账册放回了桌上,李嬷嬷打量着福晋凝重的表情,有些不解,问道:“福晋,可是这账册里头有什么不对?” 福晋摇摇头:“不,这里面没有问题。” 那您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李嬷嬷满心疑惑,直到半晌,福晋开口,李嬷嬷才总算明白过来。 “嬷嬷,你说这账册是李氏主动上交给我的,还是主子爷吩咐她,让她上交的?” 方才李氏来送账册的时候没说,福晋又不可能巴巴地追着问李氏,问是不是主子爷让她上交账册的。 她才不会问,没得叫李氏以为她这个福晋做的战战兢兢,连主子爷的心思都一无所知。 但是此刻,福晋却被这个问题困扰,心烦意乱。 李嬷嬷明白了,当下忙不迭宽慰道:“福晋,您这是多心了,自然是主子爷吩咐李氏才上交的账册,李氏入门都六七年了,头一次才得了暂时管家的权力,要不是主子爷吩咐,她能舍得吐出来?” “虽然之前主子爷跟您起了龃龉,但主子爷到底还是信任福晋的,要不然也不会甫一回到庄子,就让李氏把账册给您送过来。” “是吗?”福晋讷讷道,“主子爷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是这样,”打量着福晋明显憔悴的脸,李嬷嬷是既心疼又着急,“就冲着您管家多年,从无错漏,主子爷也自然看重您,也最放心由您管家。” 从无错漏? 若真是从无错漏,又何来主子爷明白白的警告?至少在主子爷心里,她这侧福晋已经犯了四回大错,是绝对不称职的。 当时在书房里头,听四爷冷冷吐出“这是第四次了,这也是最后一次”,福晋只剩下惊惧惶恐了,哪里又有功夫想明白具体哪四回。 后来回到正院,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傍晚醒来的时候,对着被夕阳照的血红一片的窗户,福晋才后知后觉明白什么叫“第四次”。 头一件是,她借宫规罚跪李氏,以至李氏当场昏死过去。 第二件是,她不顾四爷的吩咐,提前接武格格入府,故意恶心当时还有着身孕的李氏。 第三件是,大阿哥生辰宴那天,八福晋当众为难李氏,她这个当家主母没能及时给李氏解围。 第四件就是管家不严,纵容下人令凌辱武格格,险些酿成大祸。 原以为这些都过去了,却不想四爷一笔笔都记得清楚。 四爷冤枉她吗? 她之前跟四爷喊得冤枉还少?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这个福晋做的冤枉又憋屈。 可是待一个人躺在寂静的黄昏里,福晋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四爷其实并没有冤枉她。 她是四福晋,的确该贤惠大度,的确要善待妾室、打理好后宅,但是…… 但是她也是女人啊,也难免有私心啊。 佛经念的再多,她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眼泪还是忍不住顺着眼角滑下,福晋用手撑住脸。 她不冤枉,但是她委屈,她害怕。 回望嫁给四爷的这些年,打从一开始,她就在委屈,进门时候,李氏高高挺起的肚子,像是四爷给她的下马威,让她觉得难堪又屈辱。 额娘说,赶在正室进门之前有孕,这样的妾室最是不安分,必须提防。 是的,李氏的确不安分,可是四爷怕也没多重视她这个即将过门的正妻,不过一碗避子汤就能解决的问题,四爷却不肯,由着李氏挺着肚子在她这个新婚主母面前耀武扬威。 四爷对她但凡能有大爷对大福晋的十中之一的心意,她都知足了。 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委屈着,也在害怕,怕终有一天,自己这个不得四爷看重的福晋会被妾身踩到头上,就像当年的额娘,而四爷却束手旁观,一如曾经的阿玛。 她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拼了命地想攥紧主子爷,攥紧福晋的体面,但是这些却都像是手中沙,攥得越紧,流的越快。 越是如此,她就越慌越怕,然后昏招频出,也越发叫主子爷厌烦。 可是……可是主子爷的耐心为什么就不能留一分给她? 但凡主子爷肯对她耐心一些,信任一些,她的委屈跟害怕就能退去十分吧。 可事到如今,她又怎么能指望呢? 李嬷嬷一直都说主子爷看重她这个福晋,可看不看重的,她这个当事人难道心里没有数吗? 福晋讥诮地牵了牵唇,默默抹去眼角的泪,没再多说什么,福晋伸手端起那碗银耳百合炖雪梨,吃了两口,又放了下去。 第725章 踏青喽! 李嬷嬷忙不迭道:“福晋,您好歹再多吃两口。” 福晋摇摇头,一边取了帕子擦嘴,一边起身朝外走:“我去瞧瞧大阿哥。” 昨儿舟车劳顿,连她都觉得疲惫不堪,更别说是一贯娇弱的大阿哥了,到现在,大阿哥都还没起呢,福晋忧心得很,不过…… 还好,她有大阿哥。 …… 翌日。 今天的早饭格外香,大格格跟小西瓜就不用说了,连一向腼腆的慧娴慧妍两位小朋友都多吃了半碗饭。 无他,今天他们要出去踏青啦! 而且开饭之前,维珍就进行了餐前发言:“我们今天要采花、捉蝴蝶,还要唱歌跳舞弹琵琶,所以体力消耗相当巨大,所以早饭一定要吃饱!大家明白吗?” 明白!明白! 要出去撒欢呀,当然得吃的饱饱的的呀,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毫无疑问,饭桌上充斥着快活的空气,连襁褓里的小丸子都胃口大好。 给小丸子喂了奶,维珍嘱咐乳母给小丸子戴上帽子,小婴孩儿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但是也得适度,小婴孩儿皮肤娇嫩得很,很容易晒红甚至是晒伤。 不止小丸子,别的孩子也都准备了帽子,就连维珍也兴致勃勃地吩咐女贞给自己准备了一顶纱帽。 穿过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没戴过这种仙气十足的纱帽呢! 就……很期待! 等维珍从寝房里头出来的时候,就瞧着女贞匆匆来报,说是武格格到了。 “快把人请进来。”维珍忙道。 当下,女贞就把武格格请了进来,武格格今天明显精神不错,一身汉女装束,上着天青色暗花绸绣花蝶纹袄(非棉袄,汉服有衬里的中式上衣,中间可以加棉絮做冬衣),下着同色马面裙,脚上穿着一双同色的绣花蝶纹绣鞋。 习惯了看武格格身着旗装花盆底,冷不丁瞧着这一身汉女装扮,维珍只觉得眼前一亮少不得上下一番打量,然后含笑道:“妹妹这身打扮真真应景。” 武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袖子:“早几年就做好的,一直没上身。” 是的,早几年就做好了,还是额娘亲手给做的,秀女入宫只能带几身换洗衣裳,当时武格格就带上了这一身,一开始是舍不得穿,后来又没了穿的心思。 昨儿晚上,武格格突然就想起来了这身衣裳,从柜子底边翻了出来,将上面精致的绣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今儿一早就上了身。 “武额娘早!” “师父早!” 大格格他们一股脑儿涌过来给武格格请安。 “快起来。”武格格忙含笑道。 “武额娘,额娘说今天咱们在外头上琵琶课,”大格格扯着武格格袖子歪着脑袋道,“您带琵琶了吗?” “带了,你们也要带上呀。”武格格笑着点点头。 “嗯,我们都带上了,”大格格使劲儿点点头,“我还带了我的小皮鼓呢!” 听着姐姐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小西瓜坐不住了,上来就抓着维珍的手,不由分说就朝外扯:“额娘,走!” 他已经迫不及待去外面抓虫子了! 外面的虫子肯定比家里的虫子更多!更大! 为了抓虫子,小西瓜特意让一梁二柱带了四个小罐子呢,今天他一定要大显身手,抓足四罐子的虫子,把母鸡们都喂的饱饱的! “行,小西瓜头前带路哈,”维珍由着小西瓜这么牵着往外走,一边冲身后的一众人摆摆手,“出发!” “出发喽!” “踏青喽!” 当下孩子们一派欢腾,蹦蹦跳跳往外走,结果就瞧着前面的维珍突然停下了脚。 “额娘怎么不走了?”大格格一脸疑惑,小跑上前,然后就瞧着李嬷嬷牵着大阿哥走了进来,大格格都没见过几回大阿哥,对大阿哥没什么印象,但是她认得李嬷嬷,稍稍一想,就反应了过来。 “是大弟弟!”大格格指着大阿哥道。 小西瓜也反应了过来,笑着拍手:“大哥哥!” 姐弟俩的反应,让紧张的大阿哥顿时松了口气,旋即松开了李嬷嬷的手,上前跟维珍躬身行礼:“李额娘吉祥!” 冷不丁地瞧见大阿哥这么像模像样地给自己行礼,维珍都愣了一下,实在是看惯了大格格跟小西瓜的鸡飞狗跳…… 什么叫别人家的孩子啊! 此刻的维珍就很有感触,当下维珍忙不迭弯腰扶起了大阿哥:“大阿哥有礼了,快快起来。” “谢李额娘。” 大阿哥才起来,就被小西瓜亲亲热热扯住了手:“大哥哥,咱们一起去玩!” 第726章 这只怕并不容易 “嗯。”大阿哥腼腆地想收回手,可小西瓜的力气却很大,稍稍挣了两下没挣脱,大阿哥就放弃了,由着被小西瓜牵着,嘴角一个劲儿上翘。 李嬷嬷见状也是默默松了口气儿,当下忙不迭给维珍行礼:“奴婢见过侧福晋,给侧福晋请安。” “嬷嬷请起。”维珍道。 “谢侧福晋,”李嬷嬷起身,然后跟维珍说明了来意,“大阿哥还在家的时候,就一直惦记着二阿哥,想着来庄子里与二阿哥玩耍,昨儿歇了一天,今儿总算是缓过来了,所以福晋就吩咐老奴带大阿哥来找二阿哥玩,还望侧福晋允准。” 维珍一怔,旋即就抿唇笑了:“他们兄弟相伴自然是好的,我也是一心盼着的,嬷嬷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外出踏青,不如嬷嬷跟大阿哥一道前往吧?” 不待李嬷嬷回答,大阿哥就忙喊道:“要去!要去!” 李嬷嬷心里虽有踟蹰,只是倒不好拒绝,当下忙道:“侧福晋好意,怎好辜负?待奴婢打发人去禀报福晋一声也就是了。” “这是自然。”维珍点点头。 既是要禀报福晋,那就只能暂缓出门,好在孩子们都聚在院子里头玩耍,也没有一个劲儿催,待维珍跟武格格在暖阁里头说了莫约一刻钟的话,派去给福晋回话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来的还不止一人,多了两位大阿哥的乳母还有两位小太监。 这下总算是能出发了,孩子们兴高采烈冲锋在前,待出了偏门,马车早就已经候在了门外。 原本的计划是,维珍带着小丸子乘一辆马车,大格格跟小西瓜乘一辆,武格格带着慧娴慧妍乘一辆,这会子福晋那边也为大阿哥准备了一辆马车,大阿哥拉着小西瓜上了正院的那辆,大格格不肯自己坐,就跟维珍小丸子乘一辆。 剩下的那辆马车维珍也没叫回去,小孩子觉多,没得中途要睡觉,多一辆马车也是好的,免得都挤在一起。 …… 维珍所料不错,待一行人从外头回来,已经是下午了,在外头疯玩了大半天,几个孩子这时候都困得歪歪斜斜。 小丸子早就呼呼大睡,甫一回来就被乳母抱回了房去。 正院的马车稍稍停了一下,李嬷嬷跟维珍打了招呼,然后马车又朝正院驶去,武格格也辞行回去了。 小西瓜也被乳母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孩子睡得太实诚,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维珍轻轻给小西瓜拢了拢毯子,然后轻声吩咐:“抱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当下,乳母就小心翼翼抱着小西瓜回去了。 慧娴慧妍也下了马车,这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抱着小琵琶乖乖跟在维珍身后。 维珍瞧着心疼,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肩膀:“好孩子,先回房睡一觉,待睡醒了,小姑姑叫江师傅给你们松鼠桂鱼。” “嗯,谢谢小姑姑。” 小姐们牵着手回房睡觉去了,就大格格不肯走,伏在维珍怀里一边打哈欠,一边撒娇:“额娘,你陪人家睡。” “好,额娘陪月华睡,”维珍柔声道,俯下身亲了亲大格格的小脸,然后抱起了大格格,“小鸟儿起飞喽!” “咯咯咯!”大格格笑得花枝乱颤,伸手环着维珍的脖子,在维珍胸前一下下蹭着,“就知道额娘最疼我了。” 一向风风火火的大格格,也就在维珍这里会撒娇不止。 “对,额娘最疼你。” 维珍笑着亲了亲闺女的发旋,抱着大格格上了床,没几下就把大格格给拍睡着了,小姑娘抱着维珍的胳膊睡得香甜,维珍却睡意全无。 福晋怎么突然让大阿哥来找小西瓜玩呢? 从前大阿哥可从来没来找小西瓜玩,兄弟两人有限的相处,还都是在前院,因为小西瓜想跟大阿哥堆雪人,维珍还曾让小池子带着小西瓜去正院找大阿哥玩,只是到底也没有堆成,说是大阿哥身子不好怕冷不宜外出。 可是后来天暖和了,也没见大阿哥出来过。 身子同样不佳的二格格还三不五时被乳母带着出来游逛呢,倒是大阿哥,好像从未出过正院。 兴许福晋是真的担心大阿哥的身子吧。 可是怎么这回福晋又突然不担心了?怎么肯放心让大阿哥跟着他们去外出踏青? 方才瞧着大阿哥玩得开心,蹦蹦跳跳的,除了瘦小一些,身体倒是比她想象的要好一些呢,大阿哥还说明天还要来跟小西瓜一起抓虫子喂鸡呢。 不管福晋是怎么想的,小西瓜能多一个玩伴,维珍终归是欣慰的,而且…… 四爷肯定会高兴吧? 他这个做阿玛的,当然是盼着儿子们能兄友弟恭,只是…… 这只怕并不容易。 第727章 兄友弟恭是主子爷愿意看到的 且不论福晋之前是怎么想的,如今又是怎么想的,反正维珍今天是没有玩尽兴,好好儿地出门踏青,因为大阿哥的突然加入,维珍的心打一开始就不踏实。 不论是跟武格格说话还是陪大格格扑蝴蝶,维珍的心总是悬着,就怕身娇肉贵的大阿哥出岔子。 虽然有乳母还有小太监跟着,也有李嬷嬷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盯着,但若是在她组织的踏青时,大阿哥出了什么岔子,她哪里就能逃得了责任? 但是她又不能拦着,既不能拦着大阿哥不许去,也做不到让孩子们伤心。 小西瓜今天跟大阿哥玩得特别开心。 大格格怕虫子,怎么都不肯陪小西瓜抓虫子,虽然平时有一梁二柱还有连翘陪着,可到底不是同龄人。 今天有大阿哥陪着,小西瓜别提多开心了,虫子抓的前所未有的多,带去的四个罐子都装的满满的,小西瓜更是笑得嗓子都要哑了。 她这个做娘的不能也不该剥夺孩子的快乐。 算了,往后叫乳母跟一梁二柱他们仔细盯着,还有茯苓跟连翘也一并跟着,再加上福晋那边的人马,满打满算不下十个人、二十只眼睛盯着,她就不信,就这样还能出事儿。 维珍松了口气儿,困劲儿也上来了,当下搂着大格格昏昏睡去。 …… 这边维珍搂着闺女睡觉,那边福晋可就没有睡觉的心情了。 自从早上李嬷嬷领着大阿哥离开,福晋的心就一直揪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女红没心思做,茶也没心情喝,就连佛经竟然也读不下去。 每隔一会儿福晋就要去门口张望,然后又叹着气回房。 早知道,就不该让大阿哥过去,原本只想着让大阿哥去找二阿哥玩一会儿,哪想李氏今天竟然要外出踏春,大阿哥都已经到地儿了,还欢欢喜喜喊着要跟着去,她难道还能拦着不许吗? 虽然福晋第一时间给准备了一应物件,又多派了人手,还有李嬷嬷全程盯着,按说应该就不会出问题的,但是…… 但是福晋就是放心不了。 自打儿子落生,就没有离开过自己这么长时间,而且还是跟着李氏外出。 她怎么可能会放心李氏?就连李氏生的孩子,她天然地也会带着警惕,大阿哥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是她的指望、她的一切,她自然不能让大阿哥出任何岔子。 远离李氏母子,自然是必要的。 可是,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叫李嬷嬷带着大阿哥去找二阿哥玩。 那天来庄子的路上,大阿哥兴冲冲地跟她说:“额娘,阿玛答应让我找弟弟玩!” 福晋当时都是一愣:“阿玛答应你的?” “嗯!我说了想去庄子里找弟弟玩,阿玛就答应了!”大阿哥的喜悦溢于言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放光,“额娘,等一到庄子我就去找弟弟好不好?” 好不好? 她能说不好?她能不答应? 原来主子爷肯带他们母子来庄子,并不是李嬷嬷说的那般,这事儿已经翻篇了,主子爷仍旧看重她这个福晋,而是因为大阿哥要去找二阿哥玩。 福晋心头涌起一丝苦涩,不过脸上的笑却十分柔和:“好,额娘答应你。” “谢谢额娘!”大阿哥高兴极了,攥着福晋袖子的小手都蓦地用劲儿,“额娘,我背《三字经》给你听好不好?” 五分雀跃五分讨好,还不到三岁的小家伙真是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好,额娘最喜欢听大阿哥背书了。”福晋柔声道。 当下,大阿哥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字正腔圆又奶声奶气的背书声中,福晋渐渐稳定心神,那一丝苦涩也渐渐淡去。 主子爷早就不看重她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从前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往后便就是连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没有了。 不过就算主子爷不再看重她,可到底是看重她儿子的,大阿哥可是主子爷的嫡长子,也是此生唯一的嫡子。 要不是有大阿哥,主子爷也未必肯容忍自己到现在。 往后,她对主子爷要更加恭顺,也要更加重视大阿哥。 所以既是主子爷发话允了大阿哥去找二阿哥玩,那她就不能拦着。 兄友弟恭是主子爷愿意看到的。 她这个福晋能主动放下身段跟一众妾室修好关系,和睦相处,也是主子爷想看到的。 好在甫一到了庄子,李氏就主动过来请安还递交了账册,对她这个福晋仍旧一如既往的恭敬,不管李氏是怎么想的,但是这态度到底是让福晋就松了一口气儿。 第728章 打野猪 有李氏主动登门在前,那大阿哥再过去找二阿哥玩,就不算是她们这边上赶着了。 虽然心里再不情愿,可是第二天,福晋还是吩咐李嬷嬷送大阿哥去李氏院儿里找二阿哥玩,却哪里想到李氏他们竟然要出门踏青。 院子里是盛不下他们吗?非要出去踏哪门子的青! 也不怕孩子磕着碰着再累着。 福晋这大半日别提多煎熬了,简直要望眼欲穿,待到午后,总算听到碧乔过来禀报,说是大阿哥回来了,福晋赶紧冲出了正堂。 待总算瞧着李嬷嬷一众人进了院子,福晋的心还没来得及落回去,又蓦地高高悬起。 “大阿哥这是怎么了?”福晋看着被乳母抱在怀中蔫哒哒的大阿哥,大惊失色,“怎么昏过去了?” 李嬷嬷忙道:“福晋莫慌,大阿哥只是玩累了,睡着了。” 福晋兀自不放心,随着乳母进了屋,眼瞧着乳母把大阿哥放在床上,大阿哥睡得沉沉,呼吸匀称,小肚皮一下下轻轻地起伏着,福晋高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总算落回了原处。 福晋轻轻给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又在床沿儿坐了半天,才总算依依不舍站了起来,压低声音吩咐乳母道:“好生看着大阿哥。” “是,奴婢遵命。”乳母忙福身领命。 福晋这才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李嬷嬷也赶紧跟上,待回了正堂,李嬷嬷给福晋斟了杯茶,福晋才总算有了喝茶的心思,抿了两口茶,又忙不迭放下茶杯,询问起李嬷嬷今天的情况。 “回福晋的话,大阿哥玩得特别开心,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大阿哥这么高兴过。”李嬷嬷一张口就带着感慨。 “大阿哥跑得特别快,乳母们都险些跟不上,连午膳大阿哥吃的都比平时多,瞧着二阿哥吃饭不用乳母喂,大阿哥也不肯让乳母喂了,两只手抱着吃,吃的还挺高兴,奴婢后来瞧着都害怕,担心大阿哥积食,所以还得上前拦着。” 想起刚才的场景,李嬷嬷都忍不住嘴角上翘,待打量着福晋有些愣神的脸,李嬷嬷又忙道:“许是大阿哥玩累了,故而才吃得多。” 半晌,福晋点点头:“挺好。” 原是她多心了,还以为大阿哥离开她会不习惯呢。 “大阿哥说……明儿还要去找二阿哥玩。”李嬷嬷有些迟疑着道。 福晋抿了口茶,道:“那便再去就是了,只是嬷嬷你继续跟着,你不跟着大阿哥,我到底是不放心。”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忙福身道。 原以为福晋今儿许大阿哥去找二阿哥玩只是做做面子,让主子爷高兴,没想到福晋如今心胸变大了,李嬷嬷也是松了口气儿。 那天,主子爷跟福晋在书房里头说了什么,李嬷嬷没有跟进去,所以一无所知,但是后来单是看着福晋被吓成那样也知道,主子爷定然是撂了重话的。 李嬷嬷如今都不指望福晋跟主子爷能够夫妻和睦了,只求主子爷能够看在大阿哥的份儿上,成全福晋的体面。 自然福晋对待主子爷甚至是侧福晋等一干妾室的态度也得改变,没得又叫主子爷挑理。 福晋肯让大阿哥去找二阿哥玩,李嬷嬷自是乐见其成的,想必主子爷知道了也会对福晋有所改观。 偶尔一次做面子,主子爷就算高兴,也有限,倒不如福晋大方些,让主子爷多念念福晋的好,心里少些对福晋的怨。 而且大阿哥跟二阿哥一起玩,也是真高兴,李嬷嬷看着也觉得欣慰,从前都是大阿哥一个人玩,难免就显得孤单可怜。 只是…… 要不要跟福晋说二阿哥带着大阿哥抓虫子、明儿还要带大阿哥去鸡圈喂鸡的事儿? 要是福晋知道了,还会许大阿哥再去找二阿哥玩吗? 李嬷嬷踟蹰了半晌,到底还是决定暂且隐瞒下来。 …… 庄子里,大阿哥跟二阿哥兄弟两人欢欢乐乐地抓虫子,木兰围场,四爷也见到了他久违的大哥,兄弟两人也快快乐乐地抓…… 不,是打野猪。 四爷是直接从庄子出发的,所以比其他随驾从京师过来的皇子要快了一步,待到了地方,自然是要先去给大爷请安。 大爷奉命张罗准备春狩事宜,早就来了木兰围场。 四爷这厢洗漱更衣,打发了小连子先去大爷那边通传一声,结果小连子回来之后,却说大爷没在帐子,而是外去了外头打猎。 “启禀贝勒爷,王爷留话,说若是贝勒爷前来请安,就请贝勒爷直接前往,奴才会为贝勒爷指路。” 跟着小连子过来的大爷侍卫恭恭敬敬跟四爷道。 第729章 大爷明显更适合这样的广阔天地 “也好。” 四爷点点头,当即又回帐子换了身骑装,自从去年塞外回来,四爷也有大半年没有打过猎了,这时候大爷叫他过去,四爷也有些心痒。 穿裤子的时候,想起维珍的叮嘱,迟疑了一下,四爷到底还是多穿了一条,然后就带着古德禄等侍卫出了门。 出了行宫,一路扬鞭打马,过了莫约一刻钟的功夫,林子里头蓦地传来一阵野猪的嘶吼之声,伴随着横冲直撞的动静还有远处的犬吠之声。 古德禄顿生警惕,旋即催马上前,四爷却摆摆手,示意无妨,四爷一边策马朝林子靠近,一边弯弓搭箭对准了林子,待着一抹黑色在林间隐现,利箭破空而出。 “嗖!” “嗖!” 连续两声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野猪凄厉的嘶吼声,再然后十余只猎犬从林中窜出,将还负隅顽抗的野猪团团围住,一干侍卫们也紧随此后。 “老四!长进不少啊!” 大爷的声音从林中传出,带着一贯的豪迈。 四爷将弓递给古德禄,一边催马上前:“弟弟不过就是班门弄斧而已,大哥就别取笑弟弟了。” 又是一串爽朗笑声,越来越近,然后就瞧着大爷策着威武健硕的汗血宝马从林中怡然驶出。 这汗血宝马还是万岁爷初征噶尔丹之后浩罕汗国进贡来的,拢共就三匹,万岁爷留了一匹,另外两匹分别赏了太子跟大爷。 此刻通身金黄的汗血宝马在日光下熠熠发光,直衬得大爷也如天神下凡一般。 见惯了大爷身着官服常服,以至于四爷都忘了大爷在战场猎场之上身着骑装、铠甲时候的威猛霸气。 比起在京师窝着,大爷明显更适合这样的广阔天地。 四爷稍稍愣神之后,旋即跟大爷一前一后下马,四爷将马儿交给侍卫,然后快步行至大爷跟前,冲大爷躬身行礼:“大哥吉祥。” 大爷上前拍了拍四爷的肩膀上,伸手把四爷扶了起来,转身指了指身后已经被侍卫制服的野猪,一边跟四爷道:“下酒菜既是得了,那等下咱们兄弟好好儿喝两盅。” “那弟弟就却之不恭了。” “走!先瞅瞅下酒菜去!” 大爷兴致勃勃拉着四爷来到了野猪跟前,欣赏兄弟俩合力捕获的战利品。 野猪的四肢已经被捆扎牢固,眼瞅着是有进气没出气儿了,身上除了两根没入身体的箭羽,还有几处撞伤,还算干净利索。 “大哥的箭术实在了得,”四爷看着那支直插野猪心脏的箭,很是佩服,“一箭毙命,倒是弟弟这一箭实在是多此一举了。” “你也不错,比从前长进不少,”大爷瞥了一眼另外一根插进猪屁股的箭,拍了拍四爷的肩膀,“这回春狩好好儿表现,皇阿玛都看在眼里呢。” 大爷这话说的不错,四爷的骑射一向在兄弟中间不算拔尖的,倒是这两年有了些许进步。 春狩是有赏赐的,表现好的皇子、宗室子弟自然能得到,大爷自然每次都不落下,而四爷到现在还未曾得过。 “那就借大哥吉言了。” 大爷吩咐侍卫就地宰杀野猪,天朗气清,也不用扎帐篷,兄弟两人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喝酒闲聊起来。 “弟弟还未谢过大哥心意呢,”四爷亲自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送到大爷面前,“多谢大哥体贴。” 对于大爷冷不丁的塞女人,四爷心里很是无奈,但是却也必须跟大爷道谢,不论怎么说,都是大爷身为兄长对他这个弟弟的体贴关怀。 “几个女人罢了,也值当你张这个嘴?”大爷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待放下酒杯,大爷看着四爷,目光就带着郑重了,“是哥哥该谢你。” 那种情况下,老四还肯为他在皇阿玛跟前说公道话,也不怕惹怒了皇阿玛牵累了自己,大爷是没有想到的。 知道老四为自己说话的时候,大爷当时还在庄子里,绝望不安地“养病”,没过多久,京师总算来了旨意,万岁爷让他着手安排春狩事宜。 大爷的眼睛当时就湿了。 “儿臣叩谢皇阿玛!” 嘴上叩谢皇阿玛,可大爷在心里却对四爷郑重说了感激。 一边说着,大爷一边拎起酒壶要给四爷倒酒,四爷忙得要抢过酒壶,却被大爷一把给摁了回去,四爷只得由着大爷给自己倒酒。 第730章 他从前真是看轻老四了 “老四,你是个难得的,”放下酒壶,大爷一字一字认真跟四爷道,“从前大哥多有不是……算了,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往后有事儿尽管找大哥,大哥能帮得上你的,绝无二话,至于大哥帮不上的……” 说到这里,大爷顿了顿,眉头紧锁,一派深思,引得四爷也跟着表情凝重,然后,顿了顿,大爷才又开口:“那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四爷一怔,旋即就笑了,然后大爷也跟真笑,伸手照着四爷胸前捶了两下:“还真是难得瞧见你小子笑!” 四爷笑着摇摇头,然后又端起酒杯敬大爷:“大哥这话弟弟记下了,弟弟这里先谢过大哥。” 说罢,四爷就是一饮而尽,大爷看着对面“咕咚咕咚”喝酒的四爷,一阵失神,然后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他从前真是看轻老四了。 在他这个大千岁眼里,一个不讨皇阿玛欢心、大婚几年都还没领差事日日带着一串弟弟上书房用功的老四,实在是没用得很,就连上窜下跳的老三,也比老四有存在感。 他第一次注意到老四这个弟弟,是老四为了大福晋挨了太子一脚那回,从来没有交集的老四,肯为了大福晋出头,大爷自然是心存感激的,但是却也有疑心。 一直这么领着一串弟弟读书算怎么档子事儿,老四当真就不着急? 就没有为自己的前程打算过? 当时大爷以为,老四这是想籍此机会在皇阿玛以及所有人面前挣个好名声博个好前程。 只是在皇阿玛心里,一个老四又怎么能跟太子比? 甚至连大福晋的委屈,皇阿玛都能置若罔闻,可见在皇阿玛心里,他这个长子也不过尔尔,所以他还是要想方设法壮大势力,当时大爷第一个想法就是收拢老四。 老四就算有私心,到底也是肯为大福晋出头,大爷领老四的情。 老四无疑是得罪了太子,往后的日子能好? 所以就算是隆科多不提,大爷也愿意拉老四一把,只是让大爷意外的是,不管自己明示暗示,老四一直都是客气推拒。 怎么了? 这是被吓破胆儿了? 怕跟自己走得近,又引得皇阿玛不满、太子报复? 对于四爷的胆小怯懦,大爷心有失望,看来不是个能经事儿的,比老八更是差远了。 大爷没有强求,不过从那之后,大爷对四爷的关注明显比从前多了不少。 老四虽然毛病不少,但是这弟弟……也还不错。 可比老三老五那起子只会自扫门前雪的混账弟弟强太多,往后他少不得要照应一二。 这样的想法持续到了后来大爷跟太子的灵堂大闹,那一回,又是老四挺身而出,挡在了他与太子之间,也是扎扎实实为他挡下一场塌天大祸。 不是被吓破了胆儿?不是胆小怯懦吗? 他怎么敢? 大爷百思不得其解,也来不及搞清楚,那边太子频繁对老四示好,他自然不能由着老四被抢走,也一个劲儿地往老四那跑。 太子从前是怎么害老四的,也好意思跟他抢老四? 啊呸! 这一回,他必须要抢到老四! 比起上一次地浅尝辄止,这一回大爷志在必得,只是四爷还跟从前一个态度,再三客气推拒。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太子。 大爷更加茫然。 老四就不怕得罪自己,也不怕得罪太子? 亏他从前还以为老四是被吓破胆儿,可实则这人就是个一根筋儿。 所以从前为大福晋挺身而出,也并不是存着什么算计,一如这次在灵堂冒着再度得罪太子的风险,果断拦住了太子的剑。 他就是做了,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 这样的老四…… 让大爷意外,也多了三分敬重。 要是老四真的肯与他齐心,助他成就大事就好了。 还好,老四也不待见太子。 后来呢? 他与老四一道伴驾,巡幸塞外,老四眼瞅着他随皇阿玛盛京祭拜圣祖皇帝、塞外检阅军队,他的荣耀时刻,老四都历历在目。 当时谁不以为他这个大千岁要更进一步?谁不上赶着讨他的好? 那段时间,连他自己都晕晕乎乎的。 然后情况急转直下,他在直隶被皇阿玛一脚踢去了盛京,陡然从云间跌落。 他的烈火烹油,他的虎落平阳,老四比谁都清楚,但从始至终,老四没有奉承也没有诋毁,待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 从盛京病愈回京后,皇阿玛可怜他,打发他跟老四一道去治理永定河,而这差事原本就该是老四的,皇阿玛硬生生把他安插进去,实则就是让他分去老四一半的功。 第731章 愣着做什么?再给大哥切一盘 大爷因此对四爷觉得愧疚,但是他却还是接了这差事,那个时候,他的确迫切需要这个差事,没得叫人轻看了自己。 算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跟老四共事,就……挺痛快的。 他们目标一致,都憋着劲儿要把差事完成的漂亮,明明头一次合作,兄弟俩却默契十足。 工部侍郎纳兰揆叙打一开始就给他使绊子,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大爷恨得牙根痒痒忍无可忍,大爷早就憋着想给揆叙点儿颜色看看。 可是人家老四却纳兰家从无过节,大爷还以为老四不肯得罪纳兰家,再怎么不比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纳兰家的影响毕竟还在,但是老四却没有多想,一口答应。 “弟弟领的是治水的差事,谁要拦着,弟弟就先治他。”老四如是说。 谁说老四胆小怯懦? 他就喜欢老四这一根筋的直脾气,真不愧是兄弟,跟他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一个直郡王再加上一个四贝勒,还能治不了揆叙他一个区区工部左侍郎? 差事办得那叫一个一顺百顺,要不是因为后来他跟万岁爷赌气较劲儿,他如今应该还和老四忙活着治河吧? 想到此处,大爷不由苦笑摇摇头。 如今…… 如今也不错,他们哥俩儿坐在穹庐之下喝酒说话。 自然从前他们喝酒说话的机会也不少,但是大爷就是觉得这回不一样,这回…… 他不是什么大千岁什么直郡王,他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兄长,就想这么跟自家弟弟喝喝酒,说说心里话。 多久没这么放松了?他自己都算不清楚了。 待侍卫们将野猪肉烤好,四爷没让他们剔肉,挥挥手让一干人等退下,自己上前,娴熟地用剔肉弯刀剔起了肉,待剔好之后,四爷撒上一把细盐,将盘子递到大爷跟前。 “大哥请!” 大爷有些诧异看着四爷:“你这……剔肉的手法是跟我学的?” “是,”四爷点点头,继续麻利地剔着肉,“四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弟弟头一次上战场,当时大哥教的。” 有吗? 他都不记得了。 大爷又捏了一块肉送进嘴里,肉香顷刻之间充斥口腔,待咽下之后,大爷又喝了一杯酒,然后不错眼珠地看向四爷:“刚才大哥是跟你说笑,往后只要你开口,就算大哥办不到,大哥也会尽力一试。” 四爷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茫然又诧异地看向大爷。 今天的大哥好像……有点儿奇怪。 这一副呆样让大爷嫌弃不已,当下大爷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大喇喇发号施令:“愣着做什么?再给大哥切一盘。” “哦。”四爷回过神来,又忙活着给大爷切肉。 …… 喝酒吃肉的不止大爷跟四爷,八爷跟九爷兄弟俩也在喝酒吃肉。 三日前,一众皇子随圣驾浩浩荡荡从京师出发,八爷跟九爷自然也在其列,一路上九爷都在找机会跟八爷搭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不是八爷不得空,就是五爷在一旁盯着,急得九爷着急上火,嘴里都充了好大一个水泡。 好在今儿晚上,轮到五爷去给万岁爷守大帐,八爷那边也总算递话过来,说是得空见他,九爷这才长舒一口气儿,当下不敢耽搁,叫膳房备了酒菜直接给送到了八爷那儿去。 九爷到的时候,八爷正帐子里头忙公务,自然眼下春狩最要紧,但是广善库的事儿,八爷也不能落下,日日都事儿等着八爷拿主意。 如今裕亲王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这一回春狩,裕亲王都告病没能随驾前来。 八爷没有给九爷难堪,叫人请了九爷进了帐子,只是没空搭理他,九爷也不敢搅扰八爷,连喝茶的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不少。 巴巴等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总算瞧着八爷放下毛笔。 “这就着人送回京师交给裕亲王过目。”八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 当下石剑忙不迭捧着折子匆匆退下。 九爷早就站了起来,亲自倒了杯茶,巴巴地送到八爷面前,一边赔笑道:“八哥真真是辛苦,白日里要给皇阿玛护驾,晚上还得赶公务。” 万岁爷出巡,都是由皇子护驾跟守夜的,就像从前四爷伴驾,也是如此,这回跟着来的皇子不少,所以护驾跟守夜的事儿是轮着来,今天白天是三爷、八爷、九爷护驾,晚上是五爷、十二、十三守夜。 刚好九爷跟八爷都有空。 第732章 他身上又有什么八哥好图的呢? 刚好九爷跟八爷都有空。 八爷接过茶,抿了一口,然后撩起眼皮看向九爷,他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一直看着,只把九爷看的心里愈发七上八下,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八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再开口,九爷就多少带着委屈了,心里其实还带着几分恼。 自从上回在宫里,八哥莫名其妙跟他生气、甩手走人之后,八哥可就再没给过他好脸,他好几次主动登门去找八哥,也被拦在门外。 什么八爷不在府上又什么八爷公务繁忙不得空见九爷,总之回回九爷都是扑了个空。 这段时间光在八哥这里吃的闭门羹都把九爷给撑得够呛! 从前八哥不是这样的,八哥脾气最好,最是疼爱呵护他们这些弟弟,对他更是没话说。 当时他苏州的那档子破事事发,是八哥二话不说想方设法给他擦屁股,虽然五哥对此不以为然,反倒对八哥更深芥蒂,他也因此跟八哥疏远了一阵子,但是不论如何,八哥是真的帮了他的大忙。 至于五哥担心八哥的另有所图…… 他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八哥好图的呢? 作为唯一一个恶名远播、给朝廷天家丢了大脸的皇子,他挨了板子被关了禁闭,丢了大人,这些还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皇阿玛对他的态度。 总算出了禁闭,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告罪的,但是皇阿玛却压根儿不想见他,直接叫梁九功打发了他走人。 后来呢? 后来他也没少去给皇阿玛请安,但是皇阿玛却十分狠心,愣是一次都没有见他。 算起来,自从去年下半年出事儿,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九爷也是头一次见到万岁爷。 这还是沾了这回春狩的光。 九爷自是心慌惊恐,宜妃这个做娘的自然也知道大事不好,要不一向盛宠不衰的宜妃娘娘又怎么会想起来给万岁爷送新人? 五爷自幼养在太后跟前,这辈子是注定不缺富贵,从来就不用宜妃娘娘操心,九爷却真真让宜妃娘娘操碎了心。 后来连九爷的婚礼,也是不尴不尬、冷清的可以,太子、直郡王、三贝勒,竟是无一到场,若说不是万岁爷的意思,宜妃跟九爷能信? 更别说,万岁爷还没有赏赐九爷。 从九爷婚宴回到宫里,宜妃娘娘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从白天哭到了黑天。 瞧着万岁爷的意思,怕是老九这辈子都……指望了。 得亏从前大封皇子的时候,老四就捞了个贝勒爵位,因此宜妃还明里暗里挤兑德妃,可是往后,别说是贝勒了,指不定她的老九连贝子的爵位都捞不上呢。 宜妃娘娘为了九爷真是操碎了慈母心,九爷也不是个糊涂车子,万岁爷对他是个什么态度?他能不清楚? 在处罚了九爷之后,万岁爷也就没有再折腾九爷,却也再没有提过九爷,似乎彻底把九爷这个儿子抛在了脑后似的,就连十爷年前还被万岁爷吩咐去慰问了一众宗亲。 万岁爷这就是直接把九爷给跳过去了。 惶恐震惊不安过后,九爷渐渐冷静下来,他开始分析自己往后的路,自己这是彻底失宠了,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他既不是天生储君太子,也不是威名赫赫的大千岁,他不过就是万岁爷十七位皇子其中一位,平时就不起眼,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他的前程也是不用指望了。 指不定要做一辈子光头阿哥。 人家八哥如今要爵位有爵位,手上管的是炙手可热的广善库,连一向不与皇子亲近的裕亲王都上赶着提携八哥。 所以,就他这么个被万岁爷厌弃的皇子,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八哥图的? 但是八哥却偏偏不嫌弃他,知道他被万岁爷厌弃,得不到差事,前程堪忧,八哥就给他指了一条好道儿。 九爷对八爷能不感恩戴德? 就是因为打心底感激八哥,他才想着放银子收的利息,八爷哥必须占大头,他只占小头就是了,哪知道他欢欢喜喜才提出,八哥当时就撂了脸了。 他以为八哥还是嫌分的银子少,所有又咬牙承诺给八哥分八成,他只要两成跑腿钱也就是了,哪知道八哥竟然还不满意,当时就甩脸走人了。 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到后来见不到八哥的憋闷气恼,再到现在总算见到八哥、八哥却兀自横眉冷对的委屈无措。 只有九爷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 第733章 八哥,我错了 九爷真的委屈极了,一时之间眼睛都红了:“八哥,弟弟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好歹给弟弟一句痛快话。” 是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八哥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九爷不是今天才开始委屈的,他早就委屈了,不止委屈还害怕。 八爷放下茶杯,再看向九爷的时候,眼神里面就多了几分无奈怅惘,一张口就是一声叹息:“老九,我一直拿你亲弟弟,你拿我当什么?” 八爷这话,落在九爷耳中实在出乎意料,九爷登时就是一怔,旋即脱口而出:“我自然也拿八哥当亲哥哥!” “是吗?”八爷缓声道,目光幽幽盯着九爷,“若帮你的人是五哥,你也会着急忙慌地想着给五哥分银子、生怕欠了五哥情分吗?” 九爷愣住。 若是五哥的话,那他…… 自然不会这样,他对五哥才不会这么客气,就算是利息到手,他也不会着急忙慌地想着给五哥分利息,他会把利息留在手里,然后再放出去好赚更多的银子。 自家哥哥有什么好见外的? 但换成是八哥,他……自知占了八哥的便宜,哪里好意思一味儿腆着脸不回报? 顿了顿,九爷小声道:“弟弟是怕八哥吃亏,也怕八哥觉得……弟弟无用。” 是啊,就算八哥仗义不求回报,但是他也不想让八哥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他想让八哥知道自己虽然被皇阿玛厌弃,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能帮八哥赚银子! 赚很多很多的银子! 八爷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定定看着九爷,一字一字认真道:“老九,我敢放这么多银子给你,凭的是什么?就凭你可怜巴巴地叫我一声八哥?” 九爷倏然抬头,瞪着眼看着八爷。 八爷不躲不闪,对上九爷的视线,沉声道:“比你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就算皇阿玛再如何看待你,你的额娘可是宜妃娘娘!老七能跟你比?十二能跟你比你?我怎么不去可怜他们?!” 说到这里,八爷又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重重在九爷额头戳了两下:“是因为我疼你!我也知道你有这个能耐!我信得过你!” “我拿你当亲弟弟看,看你受了委屈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路,我心里比谁都着急,一门心思为你铺路搭桥,盼着你好,你又是怎么回报我?” “二八分账,跟我来个账清薄明、两不相欠?” 瞧着九爷要张嘴,八爷登时就是一声嗤笑:“怎么?想跟我扯亲兄弟明算账那套?” 九爷:“……” 于是九爷又乖乖地闭上嘴,羞愧地抬不起头。 “八哥,我错了。”顿了顿,九爷再度开口,声音里头带着明显的哽咽。 “你呀!” 八爷默默叹了口气儿,又拿手指头在九爷额头上戳了两下,直戳的九爷浑身轻颤,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九爷忙懊恼地别过脸。 都成过婚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当着八哥的面儿掉眼泪,他今天真真是丢脸死了! 八哥怕是更要嫌弃他了。 八爷什么都再没说,伸手轻轻拍了拍九爷的肩,掏出帕子塞进九爷的手里,然后抬脚出了帐子,留下九爷一个人在帐子里平复情绪。 待九爷总算平复下来,抬脚出帐子去找八爷:“八哥……” “这是你小子特意备下的?”八爷打断九爷的话头,指着太监们手里拎着的四五个食盒,含笑看着九爷。 九爷有些难为情地吸了吸鼻子:“来给八哥赔罪,自然不能空着手。” “正好,八哥也饿了,”八爷笑着点点头,伸手揽着九爷又往帐子里走,“对了,明轮到你给皇阿玛护驾吗?” 九爷忙不迭摇摇头:“明儿弟弟给皇阿玛守夜。” “既是用不着白日护驾,那就陪八哥喝两盅,”八爷含笑道,“八哥今儿馋酒呢,正好你小子送上门儿。” 八哥馋酒? 不,除了宫宴,八哥平日可是个滴酒不沾的,尤其还是在外伴驾,八哥怎么可能会馋酒? 说是馋酒,可八哥还不是想着陪他? 九爷心里热乎乎的,一时间又觉得鼻头发酸,九爷忙深吸两口气才没叫自己出丑,顿了顿,九爷小声跟八爷道:“八哥,这回是弟弟错了,往后弟弟保证……” 保证什么? 好像说出口的保证都显得那么轻易,哪里对得起八哥对他的深情厚谊? 稍停片刻,九爷才又开口,一字一字认真道:“八哥,你且瞧往后弟弟表现。” 第734章 ……你闭嘴! 八爷停下脚,定定看着九爷,半晌不语,那幽深的眼神直看的九爷心里发慌,八爷这才陡然抿唇笑了,伸手揉了揉九爷的脑袋:“哪儿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你是我弟弟呀,这天底下哪儿有哥哥真舍得生弟弟气的?” 九爷松了口气儿,当下亲自打帘让八爷进去,自己也脚步轻快跟了进去。 …… 这天底下哪儿有哥哥真舍得生弟弟气的? 八爷这话也算有些道理。 所以就算是跟弟弟一起去鸡窝捡鸡蛋,一个不留神被弟弟踩了脚,摔了个大马趴,衣裳上面还沾了一片没来得及清理鸡屎…… 大阿哥很生气! 但是在李额娘这边沐浴过后又换上了弟弟的衣裳,再瞧着同样沐浴更衣之后的弟弟巴巴地带着人拎着一小篮子鸡蛋巴巴给自己道歉,大阿哥的气也就消了。 算了,弟弟他也不是故意的。 而且刚才他摔跤的时候,弟弟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他,没扶动,结果自己也沾了一身鸡屎。 “明天不抓虫子,不捡蛋蛋,去采花。”虽然不生气了,但是大阿哥还是摆出一副严肃表情,语气都带着不容置疑。 小西瓜很是纠结,不捡蛋蛋对他来说真的是巨大打击,蛋蛋那么可爱,怎么能忍住不捡呢?而且采花…… 有什么好采的?男子汉谁采花呀? 但是看着大阿哥一脸不爽,小西瓜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嗯,听大哥的。” 算了,大哥今天够倒霉的,要是摔倒的地方再偏一些,鸡屎怕是都能蹭到脸上呢! 蛋蛋可可爱爱,可是鸡屎却是臭臭烘烘,刚才大哥的脸也好臭。 还不止脸臭,身上也臭! 而且还是他害的! 所以……采花就采花吧,就当他给大哥赔不是了。 捡小西瓜点头答应,大阿哥的脸总算不那么臭了,瞥了一梁手里的那一小篮鸡蛋,不待大阿哥发问,小西瓜就忙不迭主动解惑:“今天的蛋蛋都归大哥!” 大阿哥闻言顿时挑了挑眉,嘴角也忍不住上翘,冲身后的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忙不迭上前接过了篮子:“多谢二阿哥。” 小西瓜没理乳母,上前伸手拉住了大阿哥的手,轻轻晃了晃:“大哥,不生气。” 大阿哥眉毛挑得更高了,嘴角也翘得更厉害了,却努力表现出一派矜持,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小西瓜顿时松了口气儿,咧嘴笑了:“明天采花,后天捡蛋蛋?” 大阿哥:“……叫人先打扫干净。” “嗯!保证不让大哥再蹭鸡屎!” “……你闭嘴!” 这厢一起在鸡屎里头畅游过的小兄弟两人和好如初,连明天后天的日程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那厢维珍跟李嬷嬷却叫一个愁云惨淡。 之前有李嬷嬷打马虎眼,福晋并不知道大阿哥这几天一直在跟小西瓜抓虫子喂鸡还捡鸡蛋,还以为就是小朋友之间的正常玩耍,福晋每天都给大阿哥准备好九连环、七巧板什么的,让大阿哥带来跟二阿哥玩,其实…… 都被大阿哥丢在一边,见天跟弟弟满处撒欢。 天天大阿哥都玩得痛快,回到正院用过膳便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又嚷嚷着要去找弟弟玩,以至于福晋竟连询问大阿哥每天跟弟弟玩得如何都玩些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福晋也不担心,有李嬷嬷还有那么多的乳母太监跟着,大阿哥也不可能在眼皮子底下出事儿,至于李氏…… 她就更不敢让大阿哥在她的一亩三分地上出事儿了。 瞧着大阿哥日日这么开心,精神十足,连饭量都比从前大了不少,福晋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虽然她心底还是并不乐意大阿哥跟李氏那边走得太近…… 算了,只要大阿哥好,她这个做娘的也没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就连教大阿哥背诗的事儿,福晋都咬牙推迟了。 而且主子爷肯定是乐于见到大阿哥跟二阿哥兄弟相亲的。 主子爷虽然也疼大阿哥,但毕竟去李氏那边的次数多,以至于大格格跟二阿哥见阿玛的次数都要比大阿哥多不少,俩孩子成日奶声奶气地叫“阿玛”撒娇讨好,主子爷本来就偏宠李氏,对大格格跟二阿哥难免也会偏爱一些。 如今也就罢了,主子爷的偏爱不过是一副首饰一件玩具,福晋也不甚放在心上,福晋担心的是,长此以往下去,主子爷的心会越来越偏,就不是首饰跟玩具的事儿了。 让大阿哥跟二阿哥亲近亲近也好,至少能顺了主子爷的心思。 第735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福晋的这番苦心孤诣之下,李嬷嬷的隐瞒这几天竟然一直很顺利,李嬷嬷自己都觉得侥幸,只是今天大阿哥不仅在维珍这边洗了澡还换了二阿哥的衣裳,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想想等下就要去跟福晋坦白大阿哥每天跟着二阿哥满处抓虫子喂鸡,还亲自到鸡圈里头捡鸡蛋,今天鸡屎还糊了大阿哥一身,差点儿就弄到脸上去…… 李嬷嬷就觉得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寻常人家的哥儿姐儿小时候哪个没滚过土坑抓过虫子?指不定还有除夕放炮仗炸粪坑溅自己一身的! 可那是寻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啊,怎么能跟金尊玉贵的大阿哥比? 福晋知道了肯定会生气,责罚他们这起子奴才是必然的,若是因此福晋又跟侧福晋闹起来,到时候再传到主子爷耳中…… 老天爷! 李嬷嬷都不敢往下想。 可是再怎么害怕,李嬷嬷也不能一直在侧福晋这儿躲着,到底还得带大阿哥回去,当下便福身跟维珍道:“实在是搅扰了侧福晋,还望侧福晋见谅。” 按说大阿哥衣服脏了,那也该回正院去沐浴更衣,正院又能离维珍这儿多远?但是李嬷嬷哪儿敢带着身上沾着鸡屎的大阿哥回去? 所以李嬷嬷只能带着大阿哥先来维珍这儿给大阿哥沐浴了,大阿哥身上的衣裳自然是不能要了,维珍就吩咐乳母找了小西瓜的衣裳过来,从里到外给大阿哥换了一遍。 冷不丁瞧见身上糊了鸡屎的大阿哥跟小西瓜,维珍没觉得好笑,当时是真的吓了一跳。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那么多人跟着还会出事儿? 要只有小西瓜摔个马趴再糊了鸡屎回来,她这个当娘的肯定会大声三声,并且牢牢记住儿子的这段黑历史以后不时冲着不同年龄段的小西瓜玉音放送! 她对大格格小西瓜一向都是放养,什么挖沙坑养鸡捉虫子捡鸡蛋,只要不伤着孩子,她一向都是顺着孩子们的心思,尤其是来了庄子之后,俩孩子就更野了,她也没想过要拦着。 贝勒府的地方是不小,但是对孩子来说还是太局促,大格格眼瞅着都五岁了,这回却是头一次出家门,维珍想想就心疼,她在大格格的这个年龄,别说逛动物园游乐园了,她都已经跟着爸妈坐过飞机去过西安祖母家了。 难得孩子有放风机会,自然得让孩子玩的痛快,至于格格阿哥该有的天家做派以及教育问题,维珍觉得还并不着急,毕竟孩子还太小。 但是人家福晋未必跟她一个想法啊! 糊了鸡屎的大阿哥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在磕着碰着了,福晋指定要炸。 维珍都顾不上小西瓜,让乳母带着小西瓜去沐浴更衣,她则跟着去瞧了大阿哥,瞧着大阿哥一直轻颤的腿,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所以当时还特地吩咐人请了高郎中过来给大阿哥仔细瞧了一遍。 好在大阿哥啥事儿都没有,就是人家高郎中说,大阿哥这是给累的,得好好儿歇歇。 说白了,就是这孩子玩儿的太high,体力没跟上,搁后世,这情况得来罐红牛。 没事儿就好,维珍也总算能舒了口气儿。 “这没什么,”当下,维珍摇摇头,有些迟疑地跟李嬷嬷道,“不若我送大阿哥回正院吧。” 今天的事儿,固然有奴才照顾不周的缘故,可是维珍这边也不是一点儿责任都没有,要不是小西瓜不小心踩到人家大阿哥,大阿哥也不至于跌那一跤,弄脏了衣裳。 鸡屎是小,但引起的事儿只怕不小,瞧着一贯严肃威严的李嬷嬷都明显有些慌神就可见一斑。 大格格总算有了慧娴慧妍两个小表姐作伴,每天三个小姐妹学琵琶过家家好不快活,陪小西瓜的时间自然就少了,小西瓜就显得有些孤单了。 虽然一开始维珍不乐意大阿哥来跟小西瓜玩,实在是怕麻烦,但凡大阿哥出点儿岔子她就撇不开,但是这几天小西瓜的开心维珍都看在眼里,她又希望大阿哥能时常来跟小西瓜作伴了。 可往后只怕是难。 不管怎么样,还是她亲自把大阿哥送回正院吧,给福晋道个歉什么的,毕竟也真是她招待不周。 哪知李嬷嬷却忙摇摇头:“不敢劳烦侧福晋,奴婢自会好好儿把大阿哥带回去。” 侧福晋倒是个讲道理的,但是侧福晋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啊! 要是侧福晋一见到福晋就提什么鸡圈鸡屎的事儿…… 那场面,李嬷嬷同样不敢想象! 第736章 福晋回京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福晋跟侧福晋起正面冲突! 所以这会子千万不能让侧福晋去,还是她把大阿哥带回去,先老老实实跟福晋坦白请罪,至于旁的,往后再说。 李嬷嬷都这么说了,维珍也就不再坚持,叫茯苓给大阿哥包了几样新出炉的糕点带回去,当下,李嬷嬷谢恩收下了,然后就带着大阿哥以及一众奴才离开了。 小西瓜把大阿哥送到门口,然后一蹦一跳扑到维珍怀里,欢欢喜喜道:“额娘!额娘!我跟大哥明天采花!后天继续捉虫喂鸡捡鸡蛋!” 维珍取了帕子给小西瓜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一边含笑道:“真的呀?那小西瓜明天采的花送给额娘好不好?” “嗯!都给额娘!”小西瓜毫不犹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紧接着又道,“额娘,我饿了!” “那正好,额娘才做了肉松小贝呢!”维珍笑,一边吩咐乳母带着小西瓜去吃糕点。 看着小西瓜又一蹦一跳离开的背影,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 也不知道明天大阿哥还会不会来陪小西瓜采花。 …… 大阿哥第二天果然没能来陪小西瓜采花,不仅如此,第三天也没有过来找小西瓜捉虫子喂鸡。 福晋第二天就带着大阿哥启程返京了,还不止福晋跟大阿哥,宋格格跟二格格也一并启程返京。 前不久,维珍交给福晋的账册又被碧乔送到了维珍手里。 也是碧乔过来送账册,维珍才知道福晋跟宋格格这就要出发回京来着。 “怎么?福晋今儿就要回京?” 维珍倍感意外,饶是一早猜到了大阿哥不会再来找小西瓜玩,但是维珍也确实没想到福晋竟会直接走人。 碧乔道:“端午就在眼前,故而要先行一步回京准备过节事宜福晋的意思是,庄子上的事儿仍旧交由您打理。” “那我去送送福晋。”维珍道,当下就要起身,却被碧乔给拦住了。 “福晋体恤侧福晋早起要顾看大格格还有两位阿哥,所以已经发话就不用侧福晋去送行了,侧福晋留步,奴婢先行告退。” 碧乔匆匆退下,维珍又坐了回去,看着桌上的账册,眉头微蹙。 端午的确不远了,可到底也是下个月的事儿,福晋用得着提前这么早回去准备呢? 又不是过年。 再说了,就算是过年,也用不着提前这么长时间准备吧。 按理说,应该是要等春狩过后,四爷回来然后再一道启程回京,到时候再过节的事儿也是绰绰有余,但是现在福晋却一声不吭地就要回京。 怎么就这么着急忙慌地一大清早非走不可? 怎么就二话不说就把她们给撇下来了? 维珍心里琢磨着,八成还是因为昨儿大阿哥在鸡圈里头摔跤的事儿,福晋怕是恼了,不想再让大阿哥跟小西瓜玩了,所以才第一时间带着大阿哥回京。 只是人家福晋打定主意要走,难不成她还能拦着不是? 倒是宋格格也一并跟着走,让维珍颇为诧异。 宋格格这回来了庄子,就异常安分,除了带二格格去前院见了一回四爷,好像就没再露过面,在京师的时候,宋格格都已经不跟她怎么往来了,到了庄子也是一样。 其实宋格格也不是单单这么对她,她平时跟福晋、武格格也是本着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的状态,她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关起门来一门心思带孩子。 但是现在宋格格又一声不响地跟着福晋回京了。 真够突然的。 “额娘吉祥!” 维珍正想着事儿呢,就听到来自闺女的小甜声,当下就笑着抬起了头,冲着大格格招招手:“来额娘这儿,额娘都一晚上没见到月华了,想的厉害呢!” 大格格笑着露出小米牙,一蹦一蹦来到维珍跟前,扑在维珍怀里:“月华也好想额娘,所以一起床就来找额娘啦!额娘惊不惊喜?” 呜呜呜! 这是什么神仙宝贝女鹅! 只要女鹅在手,啥烦心事都能一秒清空! 维珍瞬间化身女宝妈,捧着大格格的脸“啊呜啊呜”亲了个遍,大格格被亲的“咯咯”笑,半天才总算停下来。 维珍端了水喂了大格格喝了半杯,然后柔声道:“因为月华给了额娘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所以额娘会开心一整天,月华也让弟弟开心一整天,好不好?” 大格格闻言顿时一脸跃跃欲试,冲维珍使劲儿点点头:“那我现在就去叫弟弟起床!” 维珍趁机鼓励:“要是大格格今天能陪弟弟采花的话,弟弟能高兴两天呢!” 第737章 不知好歹的另有其人 “嗯,那就让他先高兴两天!”撂下这话,大格格就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 维珍没拦着,叫乳母跟着过去。 没有哥哥陪着采花,不是还有姐姐嘛。 希望小西瓜别太失望吧。 …… 维珍只猜对了一半。 福晋的确是恼了,不肯再让大阿哥跟小西瓜玩,但是匆忙回京却也有别的事儿。 昨天瞧着大阿哥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裳回来,福晋当时就猜到这衣裳肯定是二阿哥,瞧着穿在大阿哥身上宽大不少、把大阿哥衬得越发瘦小,福晋当时的心情就不大好。 不过大阿哥的心情却特别好,扑在福晋怀里巴巴地跟福晋说明天要跟弟弟采花,后天还要继续捉虫子喂鸡的事儿。 捉虫子?还喂鸡? 而且大阿哥还口口声声说还要继续? 福晋当时就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福晋心里就有数了,这几天大阿哥究竟跟二阿哥都玩了些什么。 从前李氏在院子里头养鸡的事儿,福晋也是知道的,当时就觉得李氏实在粗野上不来台面,连带着生的孩子都像是乡野孩子,哪儿有半分天家做派? 福晋一方面瞧不上,一方面也庆幸。 就李氏这样胡闹,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自然她的孩子是不能跟她的大阿哥比的。 但是现在,她的大阿哥竟然也跟着李氏的孩子养上鸡了! 还抓虫子! “鸡屎好臭啊,”大阿哥对于福晋的崩溃的内心一无所知,还一脸好奇看着福晋,巴巴地问,“对了额娘,你闻过鸡屎吗?” 福晋:“……额娘没有。” 所以,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原来鸡蛋上也有鸡屎,以后我都不要吃鸡蛋了,”大阿哥撇撇嘴,一脸嫌弃道,“额娘,你也别吃。” 默默深呼吸了三次,福晋的脸才勉强没崩,冲大阿哥点点头:“好,咱们往后都不吃了。” 不止是鸡蛋,她现在连鸡肉不都不想吃了! 最好也别再让她看到鸡!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鸡、鸡蛋、鸡屎,她脑子里就是“嗡嗡”的,头晕眼花还想骂人! “不过李额娘做的鸡蛋糕还是好吃的,”大阿哥一脸犹豫,一番纠结之后,大阿哥下定决心,“那往后我只吃鸡蛋糕,不吃鸡蛋就是了。” 福晋:“……” 不行了,她就要忍不住了。 不过福晋到底是忍着没冲大阿哥发火,大阿哥一直都是懂事的性子,平时的话也少,难得这么开心,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福晋这个做娘的哪里舍得训孩子? 而且,大阿哥有什么错? 他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知道什么好歹? 不知好歹的另有其人! 待陪着大阿哥用过了晚膳,让乳母送大阿哥回房歇息之后,福晋的脸就沉了下来。 都不用福晋张嘴,李嬷嬷就自觉地跪下来请罪:“都是奴婢没有看顾好大阿哥,还请福晋责罚,奴婢绝无怨言!” 李嬷嬷是福晋的乳母,虽然是奴才,但却也是福晋最亲近的人,从小到大,从小姑娘到如今的四福晋,福晋每个阶段,甚至是每一天,都离不开李嬷嬷的陪伴。 虽然是奴才,但是福晋心里是拿李嬷嬷当亲人看的。 算起来,这还是李嬷嬷头一次给福晋下跪请罪,眼瞅着恭恭敬敬跪在自己跟前的李嬷嬷,福晋不由蹙了蹙眉,心里不是滋味儿,可到底还是忍着没让李嬷嬷起来。 今天的事儿…… 不,是这些天来的事儿,实在让福晋大为光火,不仅仅是大阿哥捉虫子喂鸡、鸡屎还糊了一身这件事儿,而是李嬷嬷这些天来的有意隐瞒。 福晋如何不生气? 一直以来,她最信任的就是李嬷嬷,但是如今,李嬷嬷竟然也会背着她、瞒着她做事了,而且还事关大阿哥。 哪一样都让福晋不能接受。 福晋半晌不语,李嬷嬷咬了咬牙,又道:“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对福晋有意隐瞒,可奴婢也是……也是为了福晋着想啊!” 福晋嗤笑一声:“为我着想?嬷嬷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成日由着大阿哥跟二阿哥满处捉虫喂鸡,乡野孩子一般撒野,丢尽颜面,嬷嬷既不拦着大阿哥胡闹,也不回来禀报,如今倒说是为我着想,我倒是看不懂嬷嬷的良苦用心了。” 李嬷嬷深吸一口气儿,然后咬了咬唇继续往下说:“福晋容禀,主子爷这回之所以带着福晋跟大阿哥来庄子,是因着大阿哥要来找二阿哥玩,主子爷慈父心肠,才会应允。” 第738章 突然回京 是啊,就先前主子爷对福晋的态度,别说带福晋来庄子了,便就是福晋病了,主子爷可打发人回去问候一声吗? 主子爷一向是个气性大的,不喜宋格格、武格格,就再不肯给她们机会,就算宋格格身前有二格格,就算武格格那般主动讨好,主子爷可曾正眼看过? 主子爷他就是这种绝不肯给别人第二次机会的性子。 李嬷嬷也是历经多年,才渐渐咂摸出来的,然后她就后知后觉发现,相比宋格格跟武格格,主子爷待福晋明显是宽容很多。 主子爷已经给了福晋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机会,在福晋身上,主子爷其实是破例了的,但是很可惜,当时她们并没有意识到。 待总算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压断主子爷对福晋宽容的最后一根稻草,无疑就是武格格被凌辱这件事儿。 当时她跟福晋还庆幸于她们的及时补救,说是力挽狂澜都不为过,可在四爷眼中,却是错上加错。 直到现在,四爷其实都没有原谅福晋,后面之所以肯带福晋来,其实福晋是沾了大阿哥的光。 李嬷嬷看在眼里,能不为福晋着急?自然想方设法为福晋打算,想着能重修福晋跟主子爷的关系。 李嬷嬷这话一出,福晋的面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原来李嬷嬷也猜到了,只不过李嬷嬷之前碍于面子没有提过,反过来还一味儿说什么主子爷在意她看重她,原来李嬷嬷不过安慰她罢了。 对于她的处境,李嬷嬷看得如此清晰透彻,那别人呢?是不是阖府上下都在巴巴地在看她的笑话? 李嬷嬷知道自己这话会扎福晋的心,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 “福晋肯让大阿哥与二阿哥玩耍,主子爷知道了自然欣慰,连带着对福晋也会改观的,可若是福晋阻拦,不许他们兄弟亲近的话……主子爷怕是不会生侧福晋的气,倒是肯定会生福晋您的气呢。” “故而,奴婢才斗胆隐瞒。” 总算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的,李嬷嬷觉得轻松了不少,吐了口气儿,对着福晋恭恭敬敬道:“奴婢虽然一门心思为福晋着想,但是却也犯了大错,还请福晋责罚。” 福晋嘴唇颤颤,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嬷嬷的意思是,今后为了能日子安生,不叫主子爷厌弃……我这个福晋竟要上赶着讨李氏的好?而我的大阿哥竟然也得讨李氏孩子的好?”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李嬷嬷心头一惊,忙不迭摇头道,“奴婢只是觉得,主子爷愿意看到阿哥们兄友弟恭。” 福晋苦涩地摇摇头,说白了还不是她这个福晋主动弯腰讨好? 只是从前她弯腰是对着主子爷,难不成往后还要对着侧福晋? 瞧着福晋面色蜡黄,李嬷嬷很是担心:“福晋……” 福晋摆摆手,打断了李嬷嬷:“退下吧。” 李嬷嬷不想走,她担心福晋呢,可是却也只能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福身退下了,不过她也没走远,就守在门外,一直留意着福晋。 福晋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天黑,正要回房歇着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福晋顿住了脚,然后就瞧着李嬷嬷带着乳母进来。 甫一瞧见乳母,福晋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阿哥怎么了?”福晋忙不迭问。 乳母忙道:“回福晋的话,大阿哥早就睡下了,只是这会子腿抖得有些厉害。” 虽然之前高郎中说了无事,只是大阿哥玩得太狠给累着了,可是乳母却还是不放心,所以过来禀报福晋。 下一秒,福晋冲了出去。 李嬷嬷跟乳母也忙跟了上去。 大阿哥呼吸悠长睡得很沉,可就像乳母说的那样,大阿哥两条小腿不时一下下抖着,只看得福晋触目惊心,险些栽倒在地。 李嬷嬷忙上前扶住了福晋,一边小声劝道:“福晋莫急,方才侧福晋叫高郎中瞧过了,说是无事,只是孩子贪玩所致,只要好好儿歇歇就成了。” 福晋却没听到似的,一个劲儿摇头:“不对,不对……” “那奴婢这就叫人请高郎中再来给大阿哥瞧瞧?”李嬷嬷道。 福晋还兀自摇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腿,半晌福晋才总算回过神来似的。 “明儿一早就启程回京。”福晋道。 高郎中到底是外头的郎中,福晋从来都信不过,不叫许太医好好儿给大阿哥瞧瞧,她到底是不放心。 第739章 携十四弟、十五弟、十六弟同归 待小连子先一步从木兰围场赶回来送信,维珍才总算知道福晋为什么这么着急忙慌回京。 原来是担心大阿哥身子不好,所以福晋才急着回去请太医瞧瞧。 四爷在信上跟她简单说了来龙去脉,让她不用担心,大阿哥一切安好。 维珍对着这行字,沉默了半晌。 虽然小西瓜很喜欢跟大阿哥玩,可是往后还是尽可能地拦着吧。 单看福晋压根儿都没有跟她提是带大阿哥回去看太医这事儿,也能知道,福晋心里对她定是动了气的。 好在这一次,大阿哥不过是玩狠了,有些腿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下一次呢? 大阿哥如此身娇肉贵,她实在担心要是下回跟小西瓜玩的时候,大阿哥再出个什么岔子…… 她可真的承受不起。 叹了口气儿,维珍又接着往下看。 “……携十四弟、十五弟、十六弟同归……” 啧,才在木兰围场跟一众兄弟搞团建还不够,还要带着仨弟弟回来继续团建呢。 而且…… 十四爷也来呢。 怎么着?哥俩儿的关系这是有了改善? 维珍不由牵了牵唇,把信重新折好塞了回去,当下就吩咐着小连子带人收拾前院。 一下子要来三位阿哥呢,自然他们都会住在前院儿,当然要提前把屋子给收拾出来,还有菜单也要提前拟好。 自然是要以四爷的口味为主,但是也得考虑三位阿哥。 一个周岁只有十二岁的十四爷,一个周岁七岁的十五阿哥,外加一个只有五岁的十六阿哥…… 啧,幼儿园小朋友、小学生还有初中生这下子算是聚齐了。 所以维珍又加了不少适合孩子的口味的菜色,还好这回把江师傅给带来了,松鼠桂鱼、樱桃肉、糖醋里脊,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都妥妥儿的是孩子们的天菜啊。 小连子是头前回来报信的,四爷他们隔了一日也就到了。 听小池子过来禀报四爷等三位皇子到的时候,维珍正带着孩子们用午膳,当下便叫小池子去膳房催膳。 “是,奴才遵命!” 小池子领命匆匆退下,小西瓜也坐不住了,歪着头问维珍:“额娘,石榴树也来了?” 石榴树…… 额,应该是十六叔吧?你小子这口音到底是跟谁学的? 维珍有些意外:“小西瓜,你还记得你十六叔呢?” 小西瓜也就见过十六阿哥那么一回,还是正月里小西瓜过生辰的时候,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小西瓜还记得呢。 “记得啊,他玩我的陀螺,穿我的衣裳,还带走了四盒额娘做的糕点,”小西瓜点点头,把勺子里的虾仁吃下,小西瓜看向维珍,“额娘,我能去找石榴树吗?” 维珍:“……你找去要人家干嘛?” 不会去跟人家讨要衣裳跟糕点去的吧? “找石榴树玩啊。”小西瓜一派跃跃欲试。 打量着两眼放光的小西瓜,维珍纠结的心到底还是放了下来,然后跟小西瓜打商量:“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十六叔远道而来,肯定是累坏了,肯定……抓不动虫子,所以小西瓜不要带你十六叔去抓虫子好不好?” 身娇肉贵的大阿哥走了,现在又来了个更加身娇肉贵的十六阿哥,可不是嘛,大阿哥的阿玛是四爷,人家十六阿哥的阿玛可是万岁爷呢! 对于这些身娇肉贵的凤子龙孙,维珍真是怕了,就怕小西瓜又非要带着人家抓虫子喂鸡,到时候万一再弄人家十六阿哥一身鸡屎,这事儿又传到万岁爷耳中…… 维珍都不敢往下想。 一番沉思后,小西瓜点点头:“那我跟十六叔玩陀螺。” “行,等吃完饭,额娘就叫人把你送到前院儿去,”维珍松了口气儿,一面又看向大格格,“月华要不要一起去玩?” 大格格最喜欢抽陀螺了,只是这阵子太忙,都没顾得上抽陀螺,这时候听维珍问她要不要去,登时就觉得手痒,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大格格又是一愣:“可是我等下还要去武额娘那儿呀。” “所以月华现在更想学琵琶还是抽陀螺?”维珍问。 “抽陀螺,”大格格老实回答,眼巴巴地看着维珍,“额娘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弹琵琶要紧,抽陀螺也要紧呀,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维珍一本正经地跟大格格道,“那等下月华先去跟武额娘请假,然后再跟弟弟一起去前院。” “嗯!”大格格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吃饭都更有劲儿了。 …… 第740章 要求严格 姐弟俩人在前院玩了一下午,连晚膳都是在前院吃的,维珍就带着慧娴慧妍还有小丸子用了晚膳,如今小丸子也开始吃辅食了,目前最喜欢的就是蛋羹,一顿能轻松吃完半碗蛋羹。 饭后,乳母抱着小丸子回房了,慧娴慧妍姐妹俩却要准备开始练字了。 自从到庄子之后,姐妹两人每天都会临摹三张字,她们临摹的是簪花小楷,虽然姐妹俩人还只不到七岁,但是写的字已经是像模像样了。 尤其是跟维珍的字比。 难得维珍这回生了小丸子,还没有落下练字的习惯,时不时写两张,但是待亲眼瞧过了慧娴跟慧妍的字,维珍就果断决定暂时放弃练字。 无他,太伤自尊了,她这个小姑姑就还是不要在侄女跟前献丑了,怪难为情的。 虽然不练字,但是维珍很喜欢在这里陪两个侄女,两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写着字,又专注又乖巧,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好像在这两个姑娘身上有了具象化。 今晚也是一样,维珍在一旁静静陪着,待到两个小姑娘练完了字,放下毛笔,就纷纷看向维珍,带着一脸的期待。 真的是特别乖! 做妈妈的人,对这样又乖又萌的小姑娘真的是没有抵抗力! “小姑姑,我们写完了。” “嗯,现在轮到小姑姑了。” 维珍拿起一旁的毛笔,然后专注地批阅起了小姑娘们的字迹,就跟从前四爷批阅她的字一样,遇到写得好的就画圈,但不同的是,四爷对着她的字经常难以下笔,但是维珍对着两个孩子的字,却恨不得每个字都画圈。 写的真的是很好呀! 她一年级的时候,铅笔字都写得不成样呢,人家慧娴慧妍都会簪花小楷了! 就特别棒! 不出意外地,今天晚上,慧娴慧妍练的字又几乎被小姑姑给圈了个遍,两个小姑娘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这回咱们慧娴慧妍又是满分,根本就没有扣分的地方嘛,”维珍放下毛笔,伸手在两个小姑娘脸上分别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含笑道,“所以小姑姑必须要奖励,明天一人一个陀螺,然后到时候让月华教你们抽陀螺好不好?” 中午的时候,大格格跟小西瓜带着陀螺兴冲冲去前院儿了,慧娴慧妍没有跟着去,还是去了武格格那里学琵琶。 一则是她们两个也不会抽陀螺,甚至在此之前,压根儿都没有见过陀螺。 二则是两个孩子实在怕生,一听说前院来了三位皇子,说什么都不敢去。 其实来庄子这么长时间,俩孩子见到四爷也是怯生生的,连话都不敢说,很多时候,只要四爷过来,俩孩子请安之后,就赶紧退下去了。 小孩子懂什么皇子贝勒?不用说,肯定是在家的时候,家里的长辈没少跟两个孩子提醒警告。 这也无可厚非,不是连她也担心小西瓜会不留神闪着大阿哥跟十六皇子? 李家就更别提了,小门小户的,哪敢得罪凤子龙孙? 所以又怎么敢拿四爷真的当姑父看呢? 这事儿就罢了,维珍也没有强迫两孩子去前院的打算,对于慧娴慧妍来说,少跟皇子们接触不是坏事,没得叫人以为李家不安分,小小年纪就想着攀龙附凤,这对俩孩子可不是好事儿。 不过陀螺倒是可以学起来,成天不是学琵琶就是练字的,俩孩子好歹也有点儿课间活动不是? 慧娴闻言眼睛登时就亮了,下意识地点点头,可是旋即又变得迟疑起来,顿了顿,然后小声道:“可是额娘说过……不许我们玩物丧志。” 紧接着,慧妍也使劲儿点点头。 玩物丧志? 维珍登时就愣住了,董氏对孩子们的要求竟然这样严,这孩子才多大啊? 跟慧娴慧妍两个孩子相处这么长时间,两个孩子的性格秉性,维珍自然也有了解,跟大格格小西瓜比起来,是真的特别懂事儿特别刻苦。 就拿学琵琶的事儿来说吧,大格格纯粹就是当玩儿,摸琵琶的时间还不如摸她的小皮鼓时间长,要不是想跟着两个表姐玩,大格格怕是早就不肯学什么琵琶了。 但是慧娴慧妍两个却学得特别认真,私下武格格跟维珍说过,两孩子学琵琶的天赋一般,不过却贵在刻苦。 “比我小时候刻苦多了,”说这话的时候,武格格不无感慨,“真真是难得了。” 认真刻苦这本没有什么,而且还是自古就备受推崇的优秀品格,但是…… 她们也不过就是不到七岁的孩子呀。 第741章 你管这叫……淡香型? 维珍挺心疼两位小侄女,不过别人家教育孩子的事儿,她是不会插手的,尤其董氏真的非常的不容易。 李母常年随李父为官外任,照顾李父的生活起居,李绘清一门心思都在用功科举上。 这个年头的用功,跟后世的用功是不同的,头悬梁锥刺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尤其是李绘清这样屡次落第的,只怕离疯魔都不远了。 所以在生活上,董氏压根儿都不可能指望得上李绘清这个做丈夫的,反倒是董氏要花心思照顾李绘清的日常,安抚李绘清的失落,慰藉李绘清的疲惫。 除此之外,董氏还要打理家宅、交际往来,还要照料两个女儿,教她们读书识字,对了,慧娴慧妍的这手簪花小楷就是董氏教的。 董氏是真的非常不容易。 尤其董氏把慧娴慧妍照顾得很好,知书达理、认真刻苦,讨人喜欢。 维珍心里对董氏这个嫂子是很敬重的。 顿了顿,维珍含笑道:“偶尔玩一玩叫放松身心,玩起来没完没了耽误了正经功课,那才叫玩物丧志,你们两个会因为抽陀螺耽误学琵琶跟练字吗?” “不会!”慧娴慧妍异口同声道。 “那不就得了,”维珍笑着揉了揉两人的小脑袋瓜,“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早起跟妹妹学抽陀螺哈!” “嗯!” “所以今晚一定要睡个好觉,不然哪有力气抽陀螺是不是?”维珍含笑道,一边看向侍婢,“带小姐们回去歇着吧。” “是,奴婢遵命。” 当下奴婢就带着慧娴慧妍两人退了下去。 …… 听了女贞过来禀报,说是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已经回来了,维珍就没有继续熬着,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抬脚去了内间。 待衣衫褪去进入浴桶,被温热的洗澡水包裹着,维珍不由舒服地叹息。 要问一天中最放松舒坦的时刻,那肯定是唯泡澡莫属了。 维珍靠在浴桶沿儿上,舒坦地闭上眼,泡了一会儿,维珍觉得有些口干,正想着起身呢,结果就听到开门的声音传来。 维珍不由蹙了蹙眉,她沐浴的时候,从来都不许人进来伺候的,女贞又不是头一天来她院儿里,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维珍蹙了蹙眉,不悦地转过头,正要开口叫女贞出去,结果一张嘴话就变成了倒吸凉气。 “你……你怎么来了?” 维珍看着已然走到跟前的四爷,目瞪口呆。 还以为四爷今儿晚上得歇在前院儿呢,所以她就没想着等四爷,哪知道四爷竟然冷不丁地又来了她这儿。 “爷怎么就不能来这儿了?”四爷居高临下看着维珍,嘴角噙着笑。 “四爷不用陪十四爷他们?” “一帮臭小子,爷才懒得陪,”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双手撑着浴桶边沿,然后一点点弯下腰来,凑近维珍,“爷只陪珍珍……” 话音未落,人已经覆了上来,淡淡的酒意在维珍的口腔中像是陡然放大了十倍,维珍顿时没了呼吸,忙不迭伸手抓住了四爷的前襟。 “四爷,别……” 维珍费劲地开口,无处可逃,只能在四爷的霸道里晕头转向。 “不是想尝尝酒味儿的爷?”半晌,四爷才总算舍得放开维珍,一手托着维珍的下巴,一手滑入水中,“不是你喜欢的淡香型?” 你管这叫……淡香型? 老娘的淡香型跟你的淡香型有可比性吗? 还有,你……你这个登徒子快给老娘住手! …… 昨晚运动量超标,维珍不出意外地又睡懒觉了,却没想到连四爷竟也睡到了日上三竿,待总算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里都舒坦极了。 对着茜色的帐幔,四爷舒坦地打着哈欠,结果打着打着嘴巴就被一只白嫩嫩的手给捂住了。 于是哈欠打不下去了,四爷照着那只手的手心就亲了一口。 小手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旋即就拿开了。 “又作怪,”四爷一扭头,甫一对上维珍亮晶晶的小鹿眼,就不由牵了牵唇,凑过去把两只都亲了遍,然后伸手搂着人家,一边柔声问,“什么时候醒的?” “比四爷早醒了那么一丢丢,”维珍比了个手势,一边朝四爷怀里蛄蛹着,一边道,“四爷这程子累坏了吧?” 第742章 太扎眼了 从前都是一睁开眼就见不到四爷,难得这回她醒的这么迟,还能见到四爷,而且人还睡的这么沉。 可见是累坏了。 果然,四爷点点头:“是有点儿。” 可不嘛,这程子不是在春狩就是在赶路,就算四爷年轻力壮,难免也觉得疲惫。 “那昨晚上怎么还不好生歇着?”维珍红着脸剜了四爷一眼,“我看你就是还嫌不够累。” “再累也得把珍珍喂饱,”四爷笑,低着头亲了亲维珍的额头,“旷了这些日子,饿坏了吧?” 饿你个大头鬼啊! 老娘每天过的规律又充实,才没空想那档子事儿呢! 维珍在心里咆哮不止,忍不住又剜了四爷一眼,然后一边握着四爷的手,将一根根手指挤了进去,一边慢条斯理道:“倒也用不着四爷亲力亲为如此辛苦……”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带着四爷的手凑到面前,好一番仔细观瞧,然后凑过去亲了一口:“它们伺候的也挺好。” 下一秒,四爷蓦地抽回了手,再看向维珍的眼神就又带着咬牙切齿了。 “李维珍!” “妾身在,贝勒爷有何吩咐?”维珍挑着眉,似笑非笑看着四爷。 有何吩咐? 他没有吩咐,他现在就想好好儿收拾收拾这个坏心眼儿的妮子! 蓦地,四爷一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维珍怕了,一阵求饶哀告,最后化作一声声可怜地短息。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手的醋也要吃? 简直了! 该收拾的收拾了,该老实的也老实了,两个人又连体婴似的窝在一起说话。 “怎么这回连十六阿哥都跟着去了木兰围场?”维珍好奇问道。 十六阿哥才多大?跟大格格一般大! 别说是弯弓搭箭了,怕是都忍不了几个字儿呢,这么小的阿哥竟然也要参加春狩? 四爷道:“前两年一直没安排春狩,所以这一回春狩规模就比之前来的盛大,皇阿玛的意思是把能带上的阿哥都给带上,就算不能下场参加春狩,能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维珍:“……” 行吧,做鸡娃狂魔康熙帝的儿子,就没有废物躺平这么一说,注定从小就得卷起来。 “对了,十三爷呢?他这回怎么没跟四爷一块来庄子玩?” 当时看信的时候,维珍就纳闷儿,连十四、十五、十六皇子都来了,怎么偏生跟四爷最亲近的十三爷却没来呢? 提到十三,四爷心情就挺不错,连带着声音都带着股子骄傲:“这小子在春闱里头发挥不错,得了皇阿玛的奖赏,这回就属他跟大哥最出色,所以皇阿玛就点了两人随驾去畅春园了。” 皇子们都是一道将万岁爷送至畅春园的,然后除了大爷跟十三爷留下来伴驾之外,其他皇子都直接回京来着,结果十六阿哥念念叨叨说想来找小侄子玩,四爷就给带来了。 十六都来了,他的亲哥十五自然也得跟着,结果十四瞧着眼热,说什么也说着要来,所以后来一股脑儿地就一并都跟着四爷来了庄子。 维珍听着也很欣慰,敏妃娘娘去年殁了,十三爷才经历丧母之痛,后来又被三爷那个混不吝地跳出来恶心一顿,十三爷才多大年纪?这半年来的心路历程,想来是极其痛苦的。 可即便如此,十三爷也没有就此消沉下去,平日里定是更加勤加练习,所以才能在春闱里头脱颖而出、得万岁爷看重,真真是了不起。 可是除了欣慰,维珍心底却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不安,顿了顿,维珍状似随意道:“十三爷小小年纪便有此殊荣,真是难得,倒是把你们这一众兄长都给比下去了。” “可不是吗?十三这回真是一鸣惊人。”四爷含笑道,眼底却也有一丝担忧闪过。 是啊,十三这回表现得实在太好了,也实在是……太扎眼了。 而这半年来,十三就一直是一众皇子里头扎眼的存在。 自敏妃娘娘殁了之后,万岁爷对十三的关注就一下子增加了,三不五时赐菜不说,还会主动过问十三的功课,甚至前不久,万岁爷还将太子的讲师徐元梦也赐给了十三做讲师。 如今徐元梦已经不必再去上书房教别的皇子了,就专门教太子跟十三。 这一份殊荣,可是就连从前的大哥也都未曾享受过的。 如今的十三,可以说是炙手可热。 万岁爷这是什么意思?把十三高高架起,就不怕十三扎了别人的眼? 四爷半晌不语,维珍没有搅扰,只静静伏在四爷的怀里,直到四爷回过神来,大手在维珍后背揉了揉:“饿坏了吧?” 维珍冲四爷挤挤眼:“不饿,昨晚吃的特别饱。” 第743章 四哥,你怎么才来? 心里的烦忧顷刻之间就一扫而空,四爷顿时笑出了声,半晌才总算停下来,伸手在维珍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真的吗?爷不信。” “真的!不骗你!特别饱!不仅仅昨晚特别饱,就连今晚跟明晚份儿都不会饿了!”维珍一派正经跟四爷解释道。 “咕咕~” 只是话音一落,维珍就收到来自了五脏庙的强烈抗议。 维珍一怔,旋即捂住了四爷的耳朵,红着脸道:“你没听见!你什么都没听见!” 什么都没听见的四爷,笑得东倒西歪,又把囧得脸蛋通红的维珍摁着亲了半天,然后就心身愉快地下了床。 一边吩咐女贞去取膳,一边四爷又弯下腰,凑到维珍面前,含笑道:“看来还是爷不够卖力,没能满足珍珍的好胃口,今晚继续。” 啊啊啊! 气死她了! 继续你个大头鬼啊!再喂……再喂她就要撑死了! 维珍愤愤地瞪着四爷,瞪着瞪着,眼神突然变得娇媚起来,一手攀上了四爷的脖子,一手轻轻覆在四爷撑着床板的大手上,一下下轻拢慢捻。 “可不敢损了四爷的千金贵体,四爷这双手也是妙处良多……” “李维珍!你给我适可而止!” 下一秒,四爷的脸再度成了黑锅底,咆哮着扑了过去。 …… 陪维珍用过早膳,天儿都已经是晌午了,许是用膳太过劳累,维珍用过之后直接就回寝房补觉去了,四爷的精神头儿却很好,径直去了前院。 大格格昨儿请了一天的假,没去武格格那儿学琵琶,跟小西瓜在前院玩了个痛快,今天没再过来,又跟着两个表姐去了武格格那儿学琵琶了,倒是小西瓜又巴巴地跑来了前院儿。 四爷到的时候,小西瓜正在跟十六阿哥抽陀螺,小西瓜年纪小,抽得不利索,十六阿哥也是刚学,抽得还没有小西瓜好,十五阿哥就一直陪在两人这边,一时教教这个,一时教教那个的。 只是他的水平也不好,时不时就被十六跟小西瓜嫌弃,十五也不生气,开心得很,小皮鞭抽得停不下来。 十四才不稀得跟三个小团子玩,这会子正坐在紫藤架下的摇椅上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不时用脚点着地,摇摇晃晃悠悠闲闲的,别提多舒坦了。 瞧着四爷过来,十五率先放下手里的小皮鞭,忙不迭上前给四爷行礼:“四哥吉祥!” 四爷瞥了一眼被他丢在地上的陀螺跟小皮鞭,又看了看十五额头上的汗,道:“走的时候把陀螺给带上。” 十五这年纪正是该淘的年纪,十四在十五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抽陀螺了,浑事儿真是没少干,论调皮捣蛋,皇子里头,就属十四拔尖。 都不用跟十四比,十五甚至比早熟懂事儿的十三都要更加乖巧老实。 他跟十六的额娘王氏也算是如今颇得圣宠的妃嫔,只是因为汉女的出身,即便是接连为万岁爷诞下十五、十六两位皇子,可如今却仍旧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庶妃。 王氏的处境,比起从前徒有其名的敏妃章佳氏、甚至是卫嫔卫氏都还远远不如呢。 宫里的孩子就是这样,天生地就会察言观色,三岁就能长出寻常人三十岁的心眼子,无外乎十五打小就如此老实安分。 四爷年幼的时候,有孝懿皇后这个养母,日子自然不差,陀螺没少抽,可十五怕是压根儿就不敢吧。 十五攥了攥袍子,有些难为情地跟四爷道:“是,多谢四哥。” “行了,去玩吧。” “是。” 十五又给四爷行了一礼,然后又去跟弟弟还有小侄子玩陀螺了。 十五走了,十四慢吞吞地走了过来,一上来就是满脸的不痛快:“四哥,你怎么才来?你再不来,我们就要走了!” 十四他们如今还没有搬出宫,到底是不方便一直宿在外头的,尤其是十五、十六两位小皇子,在四爷庄子上过一夜也就罢了,再多就不好了,也会耽搁功课,所以今儿十四他们就得启程回京。 他这副三分委屈七分抱怨的表情,四爷都懒得看,只是看向跟在身后的丘鹤,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丘鹤一怔,旋即忙不迭躬身道:“回贝勒爷的话,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四爷点点头,扭头跟苏培盛吩咐:“这就吩咐车队准备着,马上送三位阿哥回京。”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当下就忙不迭退下去了,四爷也转身朝书房走,留下十四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四爷的背影,然后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伸手扯住了四爷的袖子。 第744章 四哥的心眼儿怎么这么小! “四哥,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压根儿就不稀得我过来?”十四梗着脖子问,这回委屈都成了十分了。 昨天要不是他厚着脸皮跟着十五十六过来,四哥会想起来带上他? 刚才四哥跟十五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可到了他这里,就剩下横眉冷对了。 什么意思?就这么着急盼着他走,四哥果然不喜欢他。 十四委屈得要命。 四爷垂着眼看着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又看了看一脸委屈要哭似的十四,感觉怪怪的。 十四主动要跟他来庄子,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要不然昨儿也不会跟十四喝了几盅,甚至一整个下午都留在前院。 只是见惯了十四的混蛋跟讨厌,这样的十四,的确是陌生得很,这也让四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晌不听四爷开口,十四委屈得都要哭了。 四哥这是默认了? 默认他其实就是不受欢迎的,默认四哥就是讨厌他吗? 十四鼻头都开始泛酸了,攥着四爷袖子的手都收了回去,吸了吸鼻子,蔫头耷脑的模样,让四爷想起了小西瓜养的那起子咕咕鸡…… 当然是掐架失败、溃败而逃的咕咕鸡。 默默叹了口气儿,四爷轻声道:“那等下陀螺你也带一个回去?” 十四一怔,蓦地抬起头看向四爷,通红的眼里满是惊喜,可旋即十四又别扭地转过头,梗着脖子道:“切!我才不玩这小孩子的玩意!” “嗯,你现在大了,的确不是爱玩陀螺的年纪了,”四爷点点头,慢条斯理道,“你现在喜欢骑射了。”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 打算要送他……一匹马还是一把弓? 那感情好啊! 十四顿时又来了精神,咽了咽口水,然后扭过头来,一派讨好道:“是,弟弟现在最喜欢骑射了,只是弟弟到底年纪小,骑射本事都不能跟四哥比,还请四哥能不吝赐教。” 要是四哥没有功夫赐教的话,那就赐他匹好马再加一把好弓吧! 十四连下面的话都给想好了,就在嘴边擎等着四爷呢,然后就听着四爷慢悠悠地道:“四哥怕是没有这功夫……” 耶!他果然料事如神! 四哥进套儿了! “那四哥你马厩里那匹……” “……倒是你十三哥日日都跟你一道练骑射,你们又住得近,正好方便你虚心请教。” 十四:“…………” “怎么了?”四爷居高临下打量着一脸幽怨的十四,好整以暇道,“不好意思跟你十三哥张嘴?那四哥帮你跟十三知会一声?” 十四:“……多谢四哥,弟弟长嘴了,就不劳烦四哥了。” 短短一句,险些咬碎了十四满口的牙。 期待没有了,幽怨也消失了,十四现在就想赶紧离开他四哥的地盘,没得被他四哥逼着去找十三赐教…… 他才不! 十三这回春狩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才发挥超常! 下回,下回走狗屎运的就换成他了…… 不对! 他才不走狗屎运,他赢就要赢得漂亮,赢得名副其实、赢得众望所归! 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回去练骑射! 短短几步路,十四爷就从蔫头耷脑的小鸡崽子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看得四爷不由牵了牵唇,然后唤来小连子,吩咐道:“去把糕点每样都给三位阿哥装些带上。” 为着三个阿哥一起来庄子,维珍烤了不少糕点,三人也都吃得挺开心,尤其是十四,简直拿糕点当饭吃。 听到背后传来四哥的吩咐,十四又忍不住抿抿唇,其实四哥对他还是很好的呢,知道他爱吃糕点,就特地让人给装糕点,至于十五十六那两个臭小子,不用说,肯定是沾了他的光! “是,奴才遵命!” 小连子躬身道,当下就要退下,却又被四爷给叫住了。 “十四的那份不许放青团。”四爷淡淡道,然后抬脚进了书房。 十四:“………………” 啊啊啊啊! 四哥的心眼儿怎么这么小!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竟然还记得! 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气死他了! …… 送走了十四、十五、十六三人,小西瓜难得掉了两滴眼泪。 “阿玛,石榴树……石榴树走了!”小西瓜咧着嘴,一副要放声大哭的架势。 小西瓜可真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平时追鸡撵狗摔屁股堆儿也没见他掉过眼泪,冷不防瞧见小西瓜这副模样,看的四爷心疼得厉害。 当下四爷把小西瓜抱在怀里,一边轻轻给小西瓜擦眼泪,一边小声哄着:“下回,阿玛再让你十六叔来陪你玩。” 第745章 嗯,他的小西瓜是奶臭奶臭的 小西瓜点点头,趴在四爷怀里emo了半天,然后仰着头,还泛着水光的小鹿眼巴巴地看着四爷,巴巴地问道:“那我下回能带石榴树去看我的小母鸡吗?我特别想带他去看。” 四爷一怔:“那为什么这回小西瓜没带十六叔去看啊?” 一提到这个,小西瓜撇撇嘴,就更委屈了:“额娘不让。” 一边说着,一边小西瓜又趴在四爷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大哥哥说了要跟我捉虫子喂小鸡的,结果大哥哥说话不算话,好不容易石榴树又来找我玩,额娘又不许我带他捉虫子喂小鸡。” “呜呜呜!我都两天没见我的小鸡了!” 小西瓜算是说话早的孩子,不到一岁就能叫人了,一岁多点儿的时沟通基本就没问多大问题了,只是他并不是个话多的孩子,所以四爷还是头一次听小西瓜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 四爷没觉得欣慰,只觉得心疼了。 “那阿玛现在就陪你去捉虫子喂小鸡好不好?”四爷一边伸手轻轻拍着小西瓜的后背,一边柔声道,“喂过了小鸡咱们再去捡蛋蛋,好不好?” “嗯!”小西瓜一抽一抽地跟四爷点头,眼泪还停不下来,就迫不及待从四爷身上爬了下去,催促着四爷,“阿玛,快……快走,我怕小鸡饿了。” “好。” 四爷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光脑门儿,牵着小西瓜去内间洗了脸,然后父子两人就兴冲冲去抓虫子喂鸡了。 这一抓就抓了足足一个时辰,要不是四爷怕累着小西瓜,跟他商量明天继续,小西瓜压根儿都停不下来。 这小家伙的精力跟体力的确都相当旺盛,也难怪大阿哥跟小西瓜玩了没几天,身体就受不住了,抖了一整夜的腿。 福晋一声不吭地就直接带着大阿哥回京师,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尤其还是大阿哥这样,打小身子就孱弱、吃药比吃饭都多的情况了。 福晋的担心跟不安,四爷是能理解的。 同样,维珍的为难,四爷也很清楚。 出了这样的事儿,维珍往后怕是都不敢让大格格、小西瓜跟大阿哥玩了,甚至对二格格也会尽可能避着。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更何况还关系到自己的孩子,维珍能不谨慎? 要不是有了大阿哥的教训,按照维珍的性子,只怕这回也不会不许小西瓜带十六阿哥去捉虫子喂鸡了,前车之鉴就摆在那儿呢,要是十六阿哥也跟大阿哥似的身子不舒坦,别说维珍不好交代,他也不好交代。 兄友弟恭固然是他这个做阿玛所期盼的,可是现实就摆在眼前。 四爷倍感无奈,有这么一瞬,他竟然对万岁爷都生出了几分同情来。 他这才三个儿子,万岁爷却有十几个儿子呢,只怕平时也没少为这群心思各异、生母同样各异的儿子焦心。 “阿玛,这个蛋蛋给你!”捡到了第一个蛋蛋,小西瓜就迫不及待地递到了四爷面前,献宝似的,“晚膳的时候你吃!” 哎,他的好大儿总算是想起他这个阿玛了! 而且还是第一个就想到他呢! 老父亲倍感欣慰,尽量忽视鸡蛋上的一小块鸡屎,然后含笑从小西瓜手里接过鸡蛋:“阿玛谢谢小西瓜。” “我再去给额娘捡!” 小西瓜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又兴冲冲地去捡鸡蛋,四爷看着跟前那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还有撅起的小屁股,真是一颗心都要化了。 半晌,四爷扭头吩咐身后的小连子:“去投个帕子拿来给二阿哥擦手。” “是,奴才这就去。” 当下小连子躬身退下,直到人影不见了,四爷才抿了抿唇朝正忙活着的儿子挪了过去,然后低下头,轻轻亲了亲儿子的小脑袋瓜。 嗯,他的小西瓜是奶臭奶臭的。 …… 又在庄子住了七八日,眼瞅着快到月底了,四爷拖家带口地回了京师。 甫一回了京师,四爷就没闲着,入宫去给太后跟德妃请安去了,至于万岁爷,人家还在畅春园住着呢,瞧着万岁爷的意思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宫了。 维珍这边也不闲着,回京的第二天,嫂子董氏就打发下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想登门拜访。 不用问,一准儿是来接慧娴慧妍回家的。 俩孩子这回差不多跟她在庄子里住了两个月,董氏这个做娘的哪儿有不想的? 第746章 董氏上门 如今李绘清已然成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李家的多年夙愿总算得以圆满,之前因为要操心丈夫春闱、朝考的董氏,如今也总算是腾出手来,自然是想着第一时间把两个女儿接回家团聚的。 而且,端午就要到了呢。 维珍吩咐人递话,让董氏第二天登门。 董氏来的比维珍想的还要早,维珍这边带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才用罢早膳,那边小池子就过来禀报,说是董氏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维珍道。 “是,奴才遵命。” 小池子退下了,维珍转而看向慧娴跟慧妍,含笑道:“额娘来了,高兴坏了吧?” 两个小姑娘顿时齐刷刷地点头:“嗯!” 一边说着,还一边忍不住朝门口巴巴看着,维珍含笑道:“既是等不及了,那就一道去迎一迎额娘吧。” “是!” 当下两个小姑娘就牵着手迫不及待地朝外走了,剩下大格格一脸惆怅看着表姐们离去的背影,问维珍:“舅母要把表姐们给接走吗?” “是呀,舅母舅舅好久都没有见到慧娴慧娴了呀,”维珍道,打量着蔫哒哒的大格格,维珍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不过额娘会跟舅母商量,以后时常让慧娴慧妍过来陪月华,好不好?” 大格格这才总算来了些精神,冲维珍点点头:“嗯,那我也去迎迎舅母吧。” “嗯,把小西瓜也带上。” 当下,大格格牵着小西瓜也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四个孩子就把董氏给迎了进来。 “妾身董氏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甫一入门,董氏就忙不迭过来给维珍行礼,维珍忙起身,亲自扶了董氏起来:“嫂嫂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谢侧福晋。” 甘草旋即给董氏看座,女贞也迅速地上了茶。 “有劳二位姑娘。”董氏道。 “夫人客气了。”甘草跟女贞退到了一旁。 “慧娴慧妍,去跟师父辞行去,”维珍道,一边看向甘草,“甘草,你带着她们去武格格院儿里。” “是,奴婢遵命!” 当下甘草就低着慧娴慧妍去向武格格辞行了,大格格跟小西瓜闲着没事儿也跟了过去。 “妾身还没来得及感谢侧福晋,”待众人退下,董氏又一脸感激跟维珍道,“不仅让慧娴慧妍学琵琶,还给特意置办了琵琶,妾身真真感激不尽。” 一边说着,董氏一边给跟着的侍婢使了个眼色,侍婢忙不迭捧着个包袱上前,董氏一边道:“妾身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些时日给大格格、二阿哥、三阿哥做了几身衣裳,还望侧福晋莫嫌手艺粗陋。” 学琵琶倒是不难,请乐师的银子李家还是出得起的,只是在贝勒府学的琵琶,那就大不一样了,董氏自然对维珍很是感激,这话也是真心实意。 “嫂子这话真是越说越见外了,慧娴慧妍那是我亲侄女,况且两个孩子又那般玉雪可爱,这点子事儿,不算什么,”维珍道,一边看向女贞,“把东西收下。” “是。” 当下女贞上前,从侍婢手中接过包袱然后又退了下去。 维珍抿了口茶,然后看向董氏道:“说起两孩子学琵琶的事儿,我正要跟嫂子商量。” 董氏忙不迭放下手中茶盏:“侧福晋请讲。” “慧娴慧妍如今跟着武格格学琵琶,孩子虽然年纪小,却难得是刻苦认真的,武格格也教得极认真,若是半途而废了,既对不起孩子的认真也对不起武格格的负责,委实可惜。” “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往后让慧娴慧妍每个月来贝勒府住上几日,也好能让孩子们继续学好琵琶,嫂子以为如何?” 董氏闻言,又是一脸感激,当下忙不迭道:“侧福晋为慧娴慧妍打算周算,妾身感激不尽,一切单凭侧福晋安排!” 这下,两个女儿不仅仅是在贝勒府学的琵琶,而且还算是在贝勒府里头长起来的,往后的前程能差? 丈夫婆母一再强调,不要占侧福晋的便宜,董氏也觉得有道理,没得叫人看轻了他们李家,但是事关女儿,董氏一时也顾不上许多了。 “多谢侧福晋……”实在是太激动,董氏又起身给维珍行礼,再开口都带着哽咽了。 “嫂嫂这是做什么?”维珍忙把人扶了起来,一边含笑道,“我也得谢谢嫂子呢,肯让慧娴慧妍时常过来,大格格也能多了不少陪伴。” 董氏使劲儿点点头,已然说不出话了,维珍使了个眼色,旋即女贞上前,扶着董氏去内间洗漱了。 打量着董氏瘦削的背影,维珍不由微微蹙眉。 第747章 嗨,老朋友,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打董氏一进来,她就发现董氏比上回瘦了许多,虽然是精心装扮过,但是脸上的憔悴还是十分明显。 怎么了? 是因为操心李绘清春闱的事儿? 可是春闱这都过去将近两个月了,就算是之前操心不少,这么长时间也该养回来吧? 难道是李家出了什么事儿? 不对啊,就算出再大的事儿在李绘清成了庶吉士入了翰林院这件天大的喜事儿面前,也都不值一提啊,而且真要是出了大事儿,李家也不可能瞒着她的。 从内间出来的董氏已经平复,重新清洗整理过后的面色似乎也好了些。 兴许是她多心了吧,维珍心中暗道。 原想着留董氏用了午膳再走,可是董氏却推辞了。 “多谢侧福晋,只是婆母一直惦记着孙女,叫妾身早些带着孩子们回去呢。” 奶奶想孙女,维珍也就不拦着了,就吩咐女贞把事先准备好的几包礼物拿出去,直接给送到了李家的马车上。 董氏又是千恩万谢。 慧娴慧妍红着眼跟大格格告别,又来跟维珍道别:“小姑姑,我们走了。” “走吧,回去好好儿陪陪祖母跟阿玛额娘,他们想你们想的厉害呢,”维珍弯下腰,揉了揉俩孩子的后脑勺,“等陪过了他们,再来陪小姑姑,要不然小姑姑也会想你们想得厉害呢。” “嗯!” 俩小姑娘又破涕为笑,冲维珍摆摆手,然后就跟着董氏走了,平时乖巧安静守规矩的小姑娘,这时候一人牵着董氏一只手,走着走着就忍不住蹦一下。 哪儿有孩子不想娘的? 金窝银窝再好,那也比不上自家的草窝呢,这道理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都是一样的。 瞧着母女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维珍也转身回房,只是却在廊下停住了脚,屋檐下,“啾啾”声不断,吸引了维珍的目光。 呀,原来是老朋友回来了呢。 去年的那个燕子窝,在空空如也半年之后,如今又满员了呢,四只半大的雏鸟露出小脑袋,正冲不远处葡萄架上悠闲待着的爹娘“啾啾”叫个不停呢。 真是热闹又温馨。 维珍坐在廊下,“啾啾”声里,她目光一片柔和,看着葡萄架上的两只燕子。 嗨,老朋友,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都去了哪里? 经过……苏州吗? 拙政园的海棠谢了吗? 碧螺村的春茶都上市了吧? 东山的枇杷已经开始黄了吧? 山塘街是不是到处都在叫卖青团跟松花团子? 平江路桨声灯影里,评弹馆里可还有人在唱天涯呀? …… “额娘,你怎么在发呆?” 亲自把两位表姐送上马车的大格格,才回来就瞧着自己额娘坐在廊下发呆,小姑娘走过去,将手上的一把嫩绿的柳枝,送到额娘手里。 “额娘你看,这些都是我让小池子摘的,专门送给额娘的!”大格格挺着小胸脯,眉眼飞扬,一派讨表扬的表情。 “额娘谢谢月华,”维珍伸手捏了捏大格格的脸,对着手中的柳枝出了半晌的神,然后一脸神秘兮兮地跟大格格道,“来,额娘给你变个魔术!” “额娘,魔术是什么?” “哦,魔术就是……就是戏法!” 变戏法? 那她可太爱看了! 于是,大格格就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额娘三下两下地就把手中的柳枝变成了个圈圈,然后,额娘起身去摘了几朵玫瑰跟茉莉也编了进去,再然后…… 圈圈就变成了花环! 再再然后,花环被戴到了她的头上! 大格格开心的要命,抱着维珍的胳膊不撒手:“额娘好厉害!” “这才哪儿到哪儿?额娘还有更厉害的呢!”维珍一派严肃,引得大格格小脸也严肃起来,维珍又倏而笑了,“额娘又学会一首新小曲儿,现在就教大格格吧!” 又要学新小曲儿? 大格格顿时小鸡啄食似的一个劲儿点头,迫不及待道:“上回额娘教月华唱大老虎,这回还是大老虎吗?” “月华都学会唱两只大老虎了,这回咱们唱点儿别的,”维珍道,一边指着燕子窝里头兀自“啾啾”不停的小燕子,含笑跟大格格道,“咱们这回唱小燕子。” “好,额娘你快唱吧!” “小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大格格学唱歌最快了,维珍唱了两遍,大格格就会唱了,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悦耳极了,听得维珍心头发软。 第748章 耿妹妹 “大格格真棒,一教就会,比额娘小时候聪明多了!”大格格唱罢,维珍就赶紧鼓掌赞美彩虹屁一条龙,“等阿玛来了,月华也要唱给阿玛听哦,阿玛肯定从来没听过这么美妙的歌喉!” 还要等阿玛过来啊,可她现在就想唱给阿玛听啊。 还有,她现在可是戴着花环呢,用额娘的话说,她今天又美出了新高度,她现在就特别想让阿玛看看。 “额娘,我现在就去前院儿唱给阿玛听!”大格格一派迫不及待。 “去吧,”维珍也没拦着,笑着捏了捏大格格的鼻子:“顺便帮额娘瞅一眼,你阿玛是不是又偷偷喝浓茶了。” “是!月华保证完成任务!” 大格格脆生生答应,然后扭头就往外头跑,跑出两步又放慢了步子,还伸着小手扶着花环,生怕上面的花儿掉了下来。 维珍看着大格格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身影,不由牵了牵唇笑了。 一转眼,大格格都长这么大了。 …… 端午节后,四爷就去了畅春园面圣。 修河的折子还等着万岁爷批呢。 等万岁爷拍板了,他就得着手为下个阶段的河工做准备了,工部、户部少不得都得跑,连直隶四爷都想好了,得赶在开工之前亲自去一趟。 下回再动工,那就都是在直隶段的了,少不得要地方配合,很多事儿都得提前办妥,直隶巡抚李光地自然得见一见。 不比从前还有大哥帮衬着,这回里里外外都得他一个人盯着。 四爷觉得压力挺大,不过却动力十足。 四爷走的第二天,德妃就打发人来递话,让福晋入宫。 平时福晋都是半个月入宫一次给德妃请安的,德妃很少会主动让福晋入宫,难得叫福晋入宫,不用问,肯定是有事儿吩咐。 福晋就琢磨着,十有八九是选秀的事儿。 端午前夕,选秀才刚刚结束,按说宫里的娘娘们也已经为各位皇子选定了格格,德妃自然也不例外。 福晋猜的不错,德妃的确已经给四爷选定了一位姓耿的格格,让福晋把人接回去。 接回去? 上回福晋是巴巴地主动接武格格回去的,但是这回,福晋却已然没有这个魄力了。 “多谢娘娘为主子爷操心,既是娘娘挑中的人,妾身如何敢怠慢?故而容妾身先回去叫人把院子给收拾出来,然后再请耿妹妹入府,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德妃无所谓地点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福晋松了口气儿,然后便就福身告退。 对于福晋什么时候接耿氏入府,德妃的确是没什么所谓的,她当时一门心思地要给老四挑个好的,偏生老四不领情,说什么格格不必出身高不必让她费心思。 老四这般不领情,德妃也的确没花什么心思,她的心思都花在为十四挑福晋的事儿上。 这回选秀,她倒是看中了一位,富察氏,年方十六(虚岁),比十四大了三岁,用汉人的话说,这叫女大三抱金砖,模样虽然不是一等一的,但是人家富察氏的出身却是一干秀女里头顶顶拔尖儿的。 富察氏本就是满洲八大姓之一,更别说人家富察氏的阿玛是马齐。 马齐是谁?那是明珠、索额图接连失去圣心之后,又一位文武兼修、备受恩宠的御前红人。 三十七岁就官至左都御史,两年后以左都御史身份预议政,自开朝以来是头一份儿,同年,马齐升任兵部尚书兼理藩院尚书。 隔年,马齐调任户部尚书。 万岁爷亲征噶尔丹期间,便是留了马齐在京师,负责紫禁城值守重任,辅佐太子监国,足见万岁爷对其信任。 去年,万岁爷任命马齐担任武英殿大学士,马齐就此走上仕途巅峰。 而马齐膝下就只有富察氏这么一个闺女,真可谓是马齐的掌上明珠,赶着今年参加选秀,别说是德妃瞧着眼馋了,其他膝下有皇子的妃嫔哪个不眼馋? 福晋走后,德妃跟慧嬷嬷掰着指头数着:“如今直郡王缺一个继福晋,这回惠妃也是一门心思要给直郡王张罗的,再有就是十二跟十三,也等着万岁爷赐婚呢。” 都道是长幼有序,万岁爷给皇子们赐婚,自然也得先紧着大的来,所以德妃心里自是不踏实:“十二也就罢了,奴才养大的孩子,一向也是不出挑的,这样的好亲事自然怎么也轮不到他。” 德妃口中养大十二阿哥的奴才是孝庄皇后的侍女苏麻喇姑。 第749章 五公主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该卖卖力气 这苏麻喇姑也是传奇人物,历经五朝,参与设计清朝开国冠服的设计,曾经还做过康熙爷的启蒙老师,如今已是八十八岁的耄耋老人了。 能有抚养皇子的殊荣,可见苏麻喇姑深得康熙爷信任看重。 但是即便如此,在德妃眼里,苏麻喇姑也不过就是个奴才,而被奴才养大的十二阿哥,自然也入不得德妃的眼,哪里配得上这么好的婚事? 可直郡王跟十三阿哥可就不同了。 直郡王虽然娶的是续弦,可是谁叫人家是一众皇子里头独一份的郡王尊荣?一旦嫁过去,可就是王妃了,续弦再不好听,但是王妃跟福晋那差距也是明摆着的。 万岁爷对直郡王妃的人选自然是相当重视的,虽然之前万岁爷似乎对直郡王有所不满,可到底也是宠了直郡王那么多年,对直郡王的婚事能不上心? 再有就是十三阿哥,自从敏妃殁了之后,万岁爷对十三阿哥的关注那简直就是直线上升,这回春狩,十三阿哥更是脱颖而出,据说万岁爷当场龙心大悦,除了事先摆出的赏赐,万岁爷还把自己的马鞭一并赏给了十三阿哥。 甫一得了消息,别说德妃惊得倒吸凉气,只怕后宫里头所有膝下有皇子的嫔妃就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着的。 且不说荣妃娘娘偷偷摸摸恨得咬牙切齿,德妃也是忧心忡忡。 万岁爷如此宠爱十三,偏生又赶上了这回选秀,她顶顶中意的富察氏,若是被万岁爷指给了十三可如何是好? “你说万岁爷会把富察氏指给十三吗?”德妃蹙着眉,问慧嬷嬷。 慧嬷嬷打量着德妃一脸明显的不安,然后老老实实道:“回娘娘的话,万岁爷……此次或许未必给十四爷赐婚。” 十二、十三阿哥也就罢了,如今都十五(虚岁)了,正是赐婚的年纪,但是十四阿哥却比他们小了两岁,万岁爷会不会一道给十四阿哥赐婚,还真是个未知数。 慧嬷嬷说的是实话,却听得德妃又是一阵头疼,抿了口茶,然后德妃叹气道:“本宫如今是既盼着万岁爷给十四赐婚,可又……担心万岁爷真的给十四赐婚。” 若是把富察氏赐给十四,那自然是顶顶好,可若是眼睁睁瞅着富察氏被万岁爷赐给了直郡王跟十三…… 不用说,她肯定会气个半死。 慧嬷嬷忙劝道:“娘娘莫急,万岁爷一向看重咱们十四爷,自然会挑好的指给十四爷。” “这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德妃一声叹息,然后道,“万岁爷当年不看重直郡王、不看重太子?可是大福晋跟太子妃的出身也能算得上是好的?” 这也是。 大福晋跟太子妃的出身的确不算多出挑。 “倒是老八,有卫氏那个辛者库出身的额娘,倒是捞了门实打实的好婚事,身后有一门郡王的岳家呢!简直岂有此理。”德妃狠狠道。 眼瞅着德妃面色不虞,慧嬷嬷赶紧转移话题,含笑跟德妃道:“论起赐婚,可再没有咱们五公主的婚事更好了,可见万岁爷是最疼咱们五公主的。” 听慧嬷嬷提到五公主,德妃登时就是一顿,半晌然后缓声道:“公主到底是有太后的福泽庇佑。” 慧嬷嬷含笑道:“娘娘说的是,谁不知道太后是最疼五公的?五公主这才成婚没多久,太后就接公主回宫两回了,有太后这般看重疼爱公主,国丈一家哪敢惹公主不快?自是人人上赶着讨公主的好。” 额驸舜安颜是佟国维的孙子,佟国维是正儿八经的国丈。 放在平时,听到这话,德妃必然要乐开花,只是这次,德妃却一脸沉思,半晌无言,就在慧嬷嬷倍感诧异的时候,就听着德妃蓦地开口道:“这就吩咐人去给公主府递话,让公主明日入宫,本宫有事与她商量。” 慧嬷嬷一怔,有事要跟公主商量? 什么事儿? 最近娘娘不是一直都忙着给十四爷张罗附近人选的事儿吗?怎么突然又有事儿要跟五公主商量了? 不过慧嬷嬷也不敢多问,当下忙不迭福身道:“是,奴婢遵命。” 慧嬷嬷福身退下,德妃又端起了茶杯,方才还觉得这茶水没滋味儿,这时候倒是觉得唇齿留香。 之前为了给李氏请封侧福晋的事儿,五公主不是费尽心思、连太后都求上了吗? 为了老四,五公主真真是舍得卖力气,如今,轮到十四了,五公主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也该卖卖力气。 第750章 她到底把太后当成什么了? “额娘,你什么意思?”五公主一脸诧异看着对面的德妃,“你是想让女儿去求太后,让太后出面,给十四求这门婚事?” 德妃一脸笑靥如花:“哪里敢用太后求?本宫不过是盼着太后能在万岁爷面前给十四说句话而已。” 不过……是说句话而已? 德妃这话说的轻巧,五公主的脸却不由沉了下来。 “额娘,您什么时候见过太后插手皇子们的婚事?哪怕是五哥的婚事,当年也是皇阿玛乾纲独断,太后可曾为五哥说过话?”五公主压着火,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的音调,“连五哥的婚事太后都做不了主,如今太后又凭什么为十四说话?” “就凭十四是你弟弟!” 德妃将茶杯放在小几上,一边伸手握着五公主的手,一边忧心忡忡道:“五妞儿,你是知道的,十四之前可是被你皇阿玛下旨打过板子还闭门思过的,额娘就怕他在婚事上被别的皇子给比了下去,要真是那样的话,别说的额娘往后在宫里都抬不起头来?你这个当姐姐的不也一并跟着跌脸?你自然也是盼着十四能被指一门好婚事的,对吧?” 五公主都给气笑了:“额娘,这话您不该跟女儿说,您该跟皇阿玛说啊,皇阿玛若是知道了您的一片爱子之心,想必会深受感动,想必也肯花心思为十四挑一门好婚事。” “倒是太后她老人家一门心思礼佛,平日是最不喜人搅扰的,连后宫妃嫔们的请安都恨不得给免了,就连皇阿玛去给太后请安,哪回不也得事先知会一声?” “女儿如今已然出阁,还能时常入宫给太后请安,也是全靠太后召见,否则女儿也是轻易不敢搅扰太后她老人家的,不过额娘说的有理,十四毕竟是女儿的弟弟,女儿少不得也要为他着想打算,若是额娘打定主意要求到太后跟前,那女儿这就去慈宁宫去为额娘通传一声,不知额娘意下如何?” 太后是多谨慎的性子? 再怎么心疼五哥,也知道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别说是插手五哥的婚事了,便就是五哥给后宅的刘格格请封侧福晋,在五公主看来就是小事一桩,可即便如太后都不曾插手。 后面五哥家的刘格格还是借了四哥给李氏请封的东风,才总算得以被册封。 就是靠着这份谨慎、知分寸,太后才能保全自身,在后宫安稳度过了这大半生,从来都叫万岁爷放心,也是因此,太后才得能抚养皇子、公主,才能为五哥跟她挣来了个安稳富贵的前程。 若说太后这辈子做过最不谨慎的事儿,那无疑是为她争取了这门婚事,她能得以留在京师,不似姐姐们远嫁抚蒙,全赖太后的疼爱。 于五公主而言,太后这个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皇玛嬷,不仅仅是她此生最亲的人,也是她最大的恩人。 她对太后只有永远报不完的恩,只盼着能多多在太后跟前尽孝,而如今德妃竟然为了十四的婚事,让她求太后出面。 真真是异想天开! 怎么着? 这么巴巴地盼着十四能得一门好婚事,那你该去求皇阿玛啊。 即便德妃退而求其次,想着让太后帮十四出头,那也该德妃自己正经八百地去慈宁宫当面去求太后啊。 该弯腰弯腰,该低头低头,不管太后是个什么想法,首先德妃你得态度得有。 可是现在德妃屁股都不肯挪一挪,只是轻飘飘一句让她在太后面前吹风。 德妃这是个什么意思?可有半点儿求人的样子吗? 实在是高看她了! 也实在是低看太后了! 其实五公主对此早就心里憋着火了。 上回,四哥后宅的李格格能够顺利被册封为本朝的第一位侧福晋,全赖太后开恩,就算德妃再不喜李格格,对自己帮衬四哥这事儿心里也有微词,但是面子上,德妃好歹得顾全吧? 可是直到现在,德妃可曾去向太后谢恩?谢太后对李氏能得以册封的提携? 压根儿就没有! 如今倒好,德妃这是又巴巴地想着使唤着太后再为十四的婚事出头呢! 她到底把太后当成什么了? 五公主之前还能勉强压住火儿,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真是忍无可忍,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明显显的冷嘲热讽,一点情面都不留。 德妃对她这个女儿再过分,五公主也只会忍着,她是德妃身上掉下来的肉,这都是活该受的,可是德妃就是不能如此轻看、算计太后! 第751章 真真是心力交瘁啊 德妃被五公主的态度给惊着了,五公主从前在她跟前可曾有过这副嘴脸?此时此刻京师一副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的架势。 德妃先是一惊,继而就是怒火高涨,声音也跟着抬高了一倍不止:“你翅膀硬了?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竟对本宫这般说话?你的孝心哪儿去了?!” “额娘此话怎讲?”五公主一脸平静看着德妃,“额娘要见女儿,女儿不敢耽搁,甫一得了消息赶着就入宫来给额娘请安了,怎得倒引得额娘不悦了?甚至都怀疑起了女儿的孝心?” “额娘这话若是传了皇阿玛耳中,女儿要如何向皇阿玛解释?” 一边说着,五公主起身,朝着德妃福身行礼:“女儿一贯是个愚钝的,可是再愚钝却也不敢不孝,还望额娘明鉴!” 这还算不孝? 先是阴阳怪气讥讽她这个额娘,这会儿又明晃晃拿万岁爷来压她了! 这就是她打小疼到大的好闺女! 德妃气得一时浑身发颤,抬手就要去招呼五公主,却被五公主身后的嬷嬷眼疾手快给挡住了。 这嬷嬷姓哈布,原是在慈宁宫伺候太后的,五公主出嫁的时候,被太后赐给了五公主做公主府的管事大嬷嬷,旁的奴婢怕德妃,她可不怕。 只是她也不好一直抓着德妃的手一直不放,旋即也就放下了,却兀自挡在五公主跟前,一脸警惕看着德妃道:“娘娘,公主等下还要去向太后请安呢!” 若是五公主脸上带着掌印去慈宁宫,太后能饶得了德妃? 太后一向都是个好性子,之前难得发了一回脾气,偏偏就是冲着德妃,当时也是因为五公主在德妃这里受了气、竟给气病了的缘故,若是叫太后知道德妃竟然掌掴五公主,太后可就不是发脾气那么简单了。 都不用万岁爷出面,只要太后还在,永和宫就会是德妃的冷宫。 德妃还气得浑身发抖,慧嬷嬷已经吓得心神俱裂了,忙不迭疾步上前,赔笑解释道:“嬷嬷误会了,娘娘一向是最疼公主的,怎么会对公主动手?为了今儿公主过来,娘娘一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做了许多公主平素爱吃的菜色呢,娘娘真是疼公主都疼不过来呢!” 五公主深吸一口气,竭力将喉头的酸疼咽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嬷嬷,示意哈布嬷嬷让开,然后五公主又冲德妃福身行礼:“都道是无功不受禄,女儿既是帮不上额娘的忙,自是没脸在额娘宫里用膳,额娘保重,女儿就先行告退了!” 言毕,也不管德妃是个什么反应,五公主就起身抬脚就往外走,那哈布嬷嬷朝德妃施了一礼,然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公主留步!” 慧嬷嬷急得不行也忙跟了上去,只是她一路劝到了门口,五公主都愣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是五公主的哈布嬷嬷冲她施了一礼:“慧嬷嬷留步,没得叫外人看了笑话。” 是啊,再往前可就出永和宫了,德妃身边的管事嬷嬷追着五公主一路赔不是,这算是什么事儿?谁见了不得多想? 慧嬷嬷只得停下了脚,冲着五公主的背影福身行礼:“奴婢恭送公主。” 五公主头也不回出了永和宫,打量着五公主的背影,慧嬷嬷一声叹息。 真真是心力交瘁啊。 她哪里知道德妃叫五公主入宫是为了这事儿,还以为德妃就是惦记出嫁的女儿,自从上次德妃跟五公主闹的不欢而散、五公主被气病那回之后,母女关系虽然有所改善,可到底不比从前。 德妃能惦记五公主,主动跟五公主修复关系,慧嬷嬷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又怎么可能会拦着不见呢? 可要是一早知道德妃见五公主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的话,那她说什么都要劝住的。 说句难听的,德妃娘娘多大的脸啊,坐在永和宫里,屁股不挪一下就使唤起了人家太后来了? 便是万岁爷可能如此轻慢过太后吗? 不外乎五公主生气,她这个奴婢也…… 看不下去。 叹了半天的气,慧嬷嬷到底还是转身往回走,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或许,她该自请出宫了。 都这把年纪了,成天这么提心吊胆的,慧嬷嬷都怕自己哪天给吓出病来,也怕……遭受池鱼之殃。 算了,还是先想好怎么哄德妃娘娘吧。 不问用,等下迎接自己的肯定是德妃的暴跳如雷,五公主能抬脚就走,她这个做奴婢的却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唉!” 又是一声长叹,慧嬷嬷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进了正殿。 …… 第752章 四爷的信 出了永和宫,五公主上了轿子,本是吩咐去慈宁宫的,可眼看着慈宁宫都快到了,五公主却又在轿子里喊了停,然后吩咐出宫。 哈布嬷嬷自然诧异,忙不迭上前询问:“公主,您不去给太后请安了吗?” “今天入宫也没有事先通报太后,还是不去搅扰她老人家了,”轿子里传来五公主闷闷的声音,“回去吧,我也乏了。” 旁人没事先通报去见太后,那的确是搅扰她老人家,但是五公主可不是旁人,冷不丁见到五公主,太后怎么可能会生气?一准儿都开心不过来呢。 公主这是…… 怕被太后瞧出异样,故而才不肯去给太后请安的吧? 可见公主到底还是顾念跟德妃的母女情,担心太后责会罚德妃呢。 可是,她冷眼瞧着,只觉得德妃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往后啊,公主难免又得在德妃这里吃亏、难过。 要是让太后出面再敲打敲打德妃一番就好了。 就像上回,太后敲打德妃,不许德妃见公主,德妃不就老实了好一阵儿吗? 哈布嬷嬷心下思量着,盯着面前妆花缎的轿子,又看了看相去不远的慈宁宫,眼里有一丝迟疑闪过,不过也只是稍纵即逝,然后就对着轿子恭恭敬敬道:“是,奴婢遵命!” 当下,哈布嬷嬷指挥着轿夫调头往回走。 公主出嫁前,太后曾经把她唤到面前,一番敲打。 “你虽是伺候过哀家的,但是今后,你需谨记公主才是你唯一的主子,哀家不需要你监视报信,哀家要你一心一意护着公主,忠着公主。” “公主打小就是一副柔软心肠,却也由不着任何人起拿捏公主的心思,若真有这等胆大包天的,纵使公主心软不忍责罚,哀家知道了却定不轻饶。” 哈布嬷嬷何曾见过太后这般疾言厉色,当场就吓得两股颤颤,勉强稳住心神给太后重重磕头,然后毕恭毕敬道:“奴婢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抿了口茶,再开口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你要记住了,只有公主好,你们这起子做奴才的日子才会好。” “是,奴婢明白。” 是啊,公主才是她的主子,她一个做奴才的,哪儿就敢做主子的主? 方才她竟是险些把太后的话给抛到脑后了。 哈布嬷嬷后知后觉出了一身的冷汗,打定主意,以后要对公主更加恭敬。 …… 五月下旬,都已经入夏了,四爷的信才总算被小连子气喘吁吁地送到了福晋的手里。 福晋当即迅速打开信封。 那日入宫给德妃请安,回来之后,福晋就第一时间写信让人给畅春园送过去,信中写的自然是这位即将入门耿格格的事儿。 什么时候接耿格格入门、入门之后又安排人在哪个小院儿住下,都得等四爷拿主意,待四爷定下来之后,福晋也好能及时回德妃的话。 只是也不知四爷是不是太忙没得空,畅春园那边一直没有回信送来,福晋等得别提多焦心,就怕德妃那边又要催自己,好在这时候四爷的信总算是来了。 其实福晋的信是送错了地方,送信的侍卫在畅春园里头扑了个空,打听到了人已经不在畅春园而是去了直隶,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直隶,这一番折腾下来,可不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短短的几行字,福晋很快就看完了,将信折好放回信封,然后吩咐李嬷嬷道:“让王全子甭费功夫了。” 李嬷嬷一怔,小心翼翼询问:“福晋,主子爷这是……拨了哪个院落给耿格格落脚?” 前两天,福晋实在是焦心得很,所以就吩咐王全子先把后院唯一还空着的小院儿先给打扫收拾起来。 贝勒府的后院,算是福晋的正院儿拢共有六个,剩下的五个小院儿,侧福晋一个、宋格格一个、武格格一个,还有三位侍妾共住一个,也就只剩一个是空着的。 福晋就琢磨着,主子爷十有八九会叫这位新来的耿格格住进那个小院儿,所以就先着人准备起来了,王全子这两天忙活的就是这事儿。 但是听着福晋的吩咐,李嬷嬷就知道主子爷是压根儿没跟她们想到一处去。 “主子爷吩咐让耿格格随武格格一处住,新院子就甭收拾了,”福晋缓声道,“顺道也叫王全子去跟武格格知会一声,尽早把偏房给收拾出来。” 第753章 果然啊,人就是不能心存侥幸 两位格格共住一院,那自然是要分得出主次的,人家武格格先于耿格格入府,自然武格格为主,耿格格为次,这没什么好说的。 更别说,主子爷在信中还有另外一项吩咐。 因着武格格教大格格弹琵琶认真负责,主子爷甚是满意,所以从今往后,武格格每个月额外多领三两银子的赏赐。 三两银子瞧着不多,可是意义却大,就是有了这每个月多出来的三两银子,从今往后,武格格便就是四贝勒府后宅众格格之首了。 这是连入府最早、还生育二格格的宋格格都给比下去了,更别说是个初初入府的耿格格。 “是,奴婢遵命!” 李嬷嬷福身领命,然后便匆匆退下了。 福晋抿了口茶,目光落在小几上的那封信上,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从前武格格入门之前,四爷当时也同样在外,也同样在回信中给她做出指示。 那时候,她又是怎么做的呢? 仗着腹中怀着的大阿哥,不甘、果断、挑衅。 果然啊,人就是不能心存侥幸。 此时此刻,场景重现,福晋心里涌起一的股子自嘲旋即也消失无踪,再没什么波澜。 即便主子爷明摆摆地就是要让耿氏入门之后跟武格格学个乖,更是借着赏赐武格格抬李氏、以示对李氏看重,这些福晋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却已经生不出什么情绪了…… 或许心底还有什么在翻滚,却被福晋死死压着,尽量忽略了。 李嬷嬷去而复返,福晋已经不在房中,碧瑶说福晋去小佛堂了,李嬷嬷吩咐她去膳房给福晋炖一盅杏仁百合,然后自己抬脚匆匆赶往小佛堂。 还道福晋会因为主子爷的信心情不虞,待瞧着福晋跪坐佛前默诵佛经,一副波澜不兴的讲师,李嬷嬷才松了口气儿,可是顿了顿,又默默叹息。 福晋如今每天待在佛堂里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性子也愈发平和了。 李嬷嬷也说不清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好事儿吧,至少福晋晚上能睡得着了,不像从前安神汤一碗不落地喝,可却夜夜辗转难眠。 李嬷嬷没有搅扰福晋,也轻手轻脚地跪下来,对着佛像默默诵读,直到半个时辰后,福晋总算对着佛像叩拜,李嬷嬷也停了下来,上前扶着福晋。 “福晋,您当心脚下。” “嬷嬷也当心些。”福晋道。 主仆两人都跪了这么久,腿都有些不适,也没有急着回去,两个人就坐在佛堂外的凉亭里头歇息,碧乔忙沏了壶茶端过来。 “启禀福晋,王全子已经去知会武格格了,想来很快就能把地方收拾出来,”李嬷嬷道,一边给福晋倒茶,一边又道,“既是四爷的吩咐已经下了,那主子也能往宫里递信儿接人了。” “嗯,”福晋点点头,抿了口茶,吩咐道,“等下嬷嬷把我这些时日给娘娘抄的经文都给装好,等给娘娘请安的时候,也好一并带上。” “是,奴婢遵命,”李嬷嬷应声道,一边又感慨,“福晋对娘娘一片孝心,想来娘娘心里是念着福晋您的好的。” 德妃念着她的好? 她可不敢指望。 她在德妃眼里,如今也就只剩下抄经这么一样能耐了,她可不得尽心做好?没得引得德妃对她愈发厌烦不喜。 抿了口茶,福晋问道:“给二格格的生辰贺礼,可备好了吗?” “回福晋的话,都已经备下了,”李嬷嬷道,提到二格格,李嬷嬷自然就想到了宋格格,不由眉头微蹙,道,“这个宋格格着实叫人看不明白。” 之前一门心思关门养孩子,跟谁都没有往来,一副四下不靠的架势,后来宋格格渐渐地跟李氏有了往来,谁不以为宋格格这是上赶着讨李氏的好? 可是转而宋格格就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又关起门来养孩子,又开始谁都不理、四下不靠了。 宋格格这是跟李氏之间出了什么矛盾? 也没听说啊。 上回在庄子,福晋要带大阿哥提前回京,当时宋格格得了消息,主动登门,说是要带着二格格跟福晋一道回京。 对于宋格格的主动,福晋当时还挺诧异,宋格格倒是难得求到自己,自然福晋也不会拒绝,不过多两辆马车的事儿,带上也就带上了。 之前宋格格不知什么原因跟侧福晋闹掰了,没过多久,武格格就攀上了侧福晋的大腿,还以为宋格格坐不住了,要转而投向福晋呢,结果甫一回到京师,宋格格继续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副恨不得这辈子门都不出的架势。 这也难怪李嬷嬷说宋格格叫人看不懂。 第754章 德妃这是什么意思? 这也难怪李嬷嬷说宋格格叫人看不懂。 福晋也看不懂,不过福晋如今也懒得琢磨,就算宋格格真的要投靠她,难不成她还能指望宋格格去固宠吗?就算宋格格想,也得有哪个本事啊。 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明儿你亲自给宋格格送过去吧。”福晋淡淡道。 “是,奴婢遵命。” …… 福晋的心无波澜却也没能持续多久,待到两日后,耿格格入门,福晋心里的波澜起伏险些都要化为实质了。 新人入门,自然是要先去给福晋请安的,耿格格虽然年纪轻但却显然是个规矩人,甫一被接进了后院儿,连自己的住处都没回,就先去正院拜见福晋去了。 “妾身耿氏拜见福晋!恭请福晋金安!” 甫一进了正堂,耿格格行至福晋跟前,就恭恭敬敬福身行礼。 “你有礼了,起来吧。”福晋淡淡道。 “是,妾身遵命。”耿格格起身,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低垂,一派恭敬。 福晋抿了口茶,目光由下到上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一身香芋色绣淡白菊花旗装,头上不过只簪了两根素银簪子并一朵香芋色宫花,除此之外便就再无其他首饰。 十五六岁的姑娘,容貌不过中等,却通体透着股子沉静素雅,在这初夏时节里,恰似一朵深秋绽放的白菊,叫人瞧着格外顺眼,也心情舒畅。 而且,这姑娘身上并没有胭脂香粉的味道,却带着股子淡淡的檀香,这让福晋倍感意外,可是却也下意识地心生好感。 福晋眼里难得透出了三分满意,当下朝李嬷嬷看去,李嬷嬷旋即点点头,然后从房中取出托盘,含笑行至耿格格面前:“知道格格要入府,福晋一早就叫人把格格的住处收拾出来了,又亲自给格格挑了几样首饰、几匹衣料,格格收下吧。” “妾身谢过福晋照拂。”耿格格当下又忙冲福晋福身行礼。 “起来吧,”福晋抬抬手,“既是进门,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有的是时日相处,想来你今儿也是累了,回去好生歇着吧,我就不留你了。” 耿格格却没有着急起身,仍旧冲福晋福着身:“多谢福晋关怀,只是妾身还有一事想求,请福晋一定答允。” 一定答允? 这才进门,就迫不及待跟她提要求了? 福晋眼里的三分满意,登时就烟消云散了,连李嬷嬷也狐疑地看着耿格格。 抿了两口茶,福晋才淡淡道:“你且说说所求何事。” “回福晋的话,德妃娘娘之前着慧嬷嬷吩咐过妾身,让妾身日后为她抄经,半个月送入宫一回,故而,妾身恳请福晋能在妾身住所辟一间佛堂,以便妾身为德妃娘娘抄经供奉。” 抄经也不是随便抄的,也是有规矩的,尤其还是为了德妃这样尊贵的娘娘抄经,那规矩门道自然就更多了。 就比如说福晋,每回抄经之前都得沐浴焚香,抄经用的笔墨纸砚也都很有讲究,这还不算,待抄经好了经文之后,还要先送到佛前供奉三日。 经过这样一番流程抄出来的经文,才能送到德妃跟前。 耿格格要为德妃抄经,那自然就得有佛堂供奉经书。 这本是人之常情,可是落到福晋耳中,字字句句却都像炸雷一般。 德妃这是什么意思? 从今往后,是连抄经都用不上她了吗? 她一个堂堂福晋抄的经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区区小格格抄的吗? 福晋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就连一向老道的李嬷嬷顿时也面露错愕:“耿格格会抄经?” 身为奴才抢在主子之前问话,这当然是失规矩的,不过眼下李嬷嬷就是没忍住。 耿格格微觉诧异,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妾身额娘是居士,妾身是胎里素,打小就随额娘侍奉佛祖,自八岁就开始抄经了,妾身这些时日也为福晋抄了一册《药师经》,还望福晋莫嫌弃。” 当下,耿格格的侍婢就忙捧着经书躬身送上前。 福晋盯着侍婢手上的经书,默默攥紧手中的茶盏。 当年德妃最中意她的可不就是她会礼佛抄经吗,如今遇到个比自己强出不知多少的胎里素耿氏,哪里还瞧得上她抄的经! 福晋一时心潮翻涌,以至于都忘了叫耿格格起身,还是李嬷嬷轻咳了一声,福晋才回过神来。 “你有心了,”福晋单单道,“碧瑶,收下吧。” “是。”当下,碧瑶忙得上前接过了《药师经》。 第755章 胎里素格格 “佛堂自会给你辟,你且放心吧,不会耽误你抄经,”福晋打量着耿格格,淡淡道,“既是娘娘喜欢你抄经,且认真对待,不可马虎。” 耿格格松了口气儿,忙不迭恭恭敬敬道:“是,妾身遵命。” “行了,退下吧。” 耿格格这才总算起身,忍着腿麻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李嬷嬷交代王全子给耿格格引路,顺道把赏赐一并给送过去,等回房的时候,就瞧着福晋正背对着自己,单看这背影,李嬷嬷就知道福晋在生气。 生谁的气? 耿格格还是德妃娘娘? 是德妃娘娘的吧,别说是福晋了,她一个下人都生气。 李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抬脚朝厢房走,想着带大阿哥来陪陪福晋。 这会儿也就只有大阿哥能让福晋换换心情了。 …… 维珍也听说了这位新来的胎里素耿格格,所以第二天,耿格格上门来给她请安的时候,维珍就赏了个三足莲花铜香炉给耿格格。 这三足莲花铜香炉还是去年小丸子过百日的时候收的贺礼,只是她又不礼佛,所以这铜香炉在她这里自然就没有用武之地,一直都在库房里头吃灰呢,如今送给耿格格倒是合适。 “多谢侧福晋。” 耿格格吩咐侍婢收了铜香炉,又把自己抄的经文也送了一册给维珍,然后人家也没有多留,便就告退了。 耿格格走了,留下维珍对着小几上的经文不无感慨。 都是灵长类动物,都是一个脑子两只手十根手指头,怎么人跟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瞧瞧人家耿格格的这手字,再瞧瞧她…… 算了,跟人家打小就练字抄经的耿格格比,她分明就是自找没趣儿。 维珍果断放过了自己,可是却又忍不住发起愁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经文。 穿到这里都这么多年来,自然也知道满清皇室对佛教的推崇,在稗官野史里头都已然了断三千烦恼丝出家为僧的顺治爷就不必说了,尤其是后宫妇人,上至太后下至嫔妃就没有不礼佛的。 一方面是皇家对佛教的推崇,一方面也是图有个精神寄托,好打发时间。 除了抄经诵经转佛珠之外,还有捡佛米佛豆这些从前维珍压根儿没有听说过的礼佛传统。 上行下效着,官宦人家的后宅妇人,也多礼佛。 对此,维珍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兼社会主义接班人自是敬谢不敏的。 只是这经文是人家耿格格辛辛苦苦抄出来的,她若是不收的话,难免叫人误会,以为自己这是在给刚进门的小姑娘下马威呢。 所以…… 这经文到底要怎么处理? 维珍不想摆在屋里,但是直接丢进库房里头又觉得不妥,还是肖嬷嬷给维珍想出解决法子。 “不如奴婢叫人把经文送去庙里供奉吧。” 维珍松了口气儿忙不迭应声:“那就按嬷嬷说的办。” 肖嬷嬷捧着经文下去了,维珍拟了菜单叫人给宋师傅送过去。 前几日小连子回京送信,不止给福晋送了信,也给维珍送了信,四爷在信里说也就这两天抵京,所以维珍这两天都提前叫膳房备好膳食。 畅春园离得又不远,四爷骑马也就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维珍还以为四爷面圣之后便会回来,可后来四爷去了就没影儿了,还是后来四爷写信回来说暂时不回家,直接从畅春园去直隶去了。 四爷这会子去直隶做什么? 维珍琢磨着应该跟下半年治理永定河的事儿有关,在正式开始永定河下游的治理之前,四爷少不得要亲自去视察一番的。 四爷就是个事必躬亲的性子,从前为了巡河顶风冒雪、暴雨天都不在话下,如今为了修好下半段的永定河,自然也是不惜力气,只是…… 如今这个天儿啊。 四爷怕是回来又要晒得跟黑炭似的,更不知皮肤会不会晒伤。 维珍叹了口气儿,吩咐茯苓带上剪刀跟托盘,主仆两人来到廊下,廊下摆着的正是一个多月前维珍从高郎中那儿讨来的芦荟。 高郎中院儿里种了不少,是用来入药的,维珍自然不懂这些,但是她从前动手做过芦荟胶,过程并不难,把去了外皮的芦荟肉倒成汁,仔细用纱布晒去渣子,然后放在冰箱里头保存。 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敷脸就不错,要是被太阳晒得厉害,凉丝丝的芦荟胶覆脸上简直舒服得要命,对晒伤是有缓解的,比用什么舒缓面膜都舒服。 第756章 万岁爷赐婚 从前大一军训的时候,妈妈就提前为她准备好了芦荟胶,然后跟爸爸一起给她送到学校来。 坐在汽车里头吹着空调由着妈妈往脸上给自己抹凉丝丝的芦荟胶,嘴巴一边啃着爸爸炖的老鹅腿儿,一边叽叽喳喳跟爸妈吐槽班里的男生多幼稚、花痴隔壁方阵的军训教官…… 学校跟家之间只隔半小时地铁的快乐,家人们谁懂啊? 上学的时候,身边很多的同学都盼着能上外地大学离家远一些,但是她就是那个永远都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的小娘鱼。 ……也不知道四爷这个钢铁直男,愿不愿意敷面膜。 维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仔仔细细挑了几片肥硕的芦荟叶子剪了下来,也不用旁人搭手,就自己慢悠悠地动手做着芦荟胶。 打量着主子一派悠然自得的表情,茯苓心中有些意外。 后宅又多了一位格格,茯苓还以为主子多多少少心情会受影响呢,不过瞧着却没有。 倒是听说昨儿耿格格去给福晋请安,出来的时候走路都不稳,要不是侍婢扶着,只怕会摔跤。 不用说,应该是被福晋立规矩了。 这也难怪,福晋上赶着巴巴地打扫收拾新的小院儿,主子爷却直接叫人去跟武格格住,还一并涨了武格格的月钱,主子爷什么意思谁还不明白? 福晋生气也是有的,只是这气哪里敢冲着四爷,也不好冲着她们主子,这不,就冲着这位新来的耿格格吗? 这耿格格也是倒霉。 瞧着维珍去好了外皮,茯苓忙不迭把事先准备好的小杵臼给搬了过来:“主子,您歇一歇吧,让奴婢来。” 维珍点点头:“小点儿劲儿,不要溅得到处都是。” “是。” 甘草忙投了帕子来给维珍擦手,然后又端来一个冰碗给维珍消暑,维珍就一边在廊下吃着冰碗,一边听着茯苓才打听到的京师新瓜。 还不少呢! “万岁爷已经给直郡王赐了婚,直郡王妃是张佳氏,听说是什么总兵官家的千金。” 总兵官,一听就是武将,事实上也是,总兵官是受提督统辖、掌理本军务的驻地武官,官职正二品。 维珍随口问道:“章佳氏?是跟敏妃娘娘同族出身的吗?” “不,是弓长张。”茯苓放下小铜杵,认认真真比划了个“张”字。 茯苓如今每天都抽空识字练字,陪着大格格在沙盘上写写画画,从一开始的两眼一抹黑,到现在学得上瘾,动不动就喜欢这么比划比划。 奋发图强的小姑娘最可爱了。 维珍喜欢她上进,所以特地赏了茯苓不少纸笔还有字帖,让她照着练。 维珍一怔,冰碗都不吃了:“直郡王妃是……汉人?” 茯苓使劲儿点头:“可不嘛,这可是本朝的头一位汉人福晋呢!” 一干皇子福晋,皆是出身八旗的满清格格,从来就没有汉女做福晋这么一说,就算直郡王娶的是续弦,可到底也是直郡王妃,一众福晋里头,除了太子妃便是直郡王妃头一份儿的了。 所以直郡王妃的人选自然备受瞩目,惠妃娘娘更是早巴巴地就为儿子张罗着挑个好媳妇儿,能入她眼的怕也都是得上三旗出身,却没想到万岁爷大笔一挥,给直郡王指了一位汉女。 维珍对这段历史并不了解,也就勉强了解个大概。 她知道九龙夺嫡,大爷是最先出局的那个,所以难道……万岁爷这时候其实就已经对大爷不满了?所以才会给大爷指了这么一门婚事? 可是……为了什么呢? 万岁爷这回去畅春园不是还特意带上大爷的吗?瞧着大爷也没有失宠的架势啊。 维珍正胡乱琢磨着,就听茯苓又道:“万岁爷这回拢共就给两位皇子指婚,除了大爷之外,还给十二阿哥指了婚,结果直郡王妃的人选是汉女,十二福晋却是富察·马齐的掌上明珠!” 甘草在一旁听的咋舌:“那惠妃娘娘不得气得跳脚?” “可不是嘛,十二阿哥在一众皇子里头一贯就不起眼,又是个光头阿哥,怎么能跟直郡王比呢?偏生十二福晋却硬生生压了大福晋一头。” “再有就是,十二阿哥的生母万琉哈氏不过就是个没有品阶的庶妃,养母的身份也尴尬,是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苏麻喇姑,人家惠妃娘娘却是四妃之首。” “可就这样,十二阿哥这回愣是把直郡王给比了下去,啧,别说惠妃娘娘得气得跳脚了,我看后宫不少娘娘都嫉妒得眼红呢!” 第757章 爷觉得啊,这冰碗更需要这个机会 富察·马齐是谁,维珍就算压根儿没听过,但是就冲人家姓富察,也能猜到人家出身不凡。 没错,富察·马齐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章总白月光的富察皇后的叔父。 阿玛早逝的富察皇后之所以能嫁给章总做皇后,那富察一家就不可能差,而富察·马齐就算是富察家的领军人物。 说起来富察家那叫一个人才济济,像大名鼎鼎的傅恒、明瑞…… 不过现在都还在孟婆桥那儿排队呢,而且应该要排很多~很多年。 所以现在,富察·马齐的唯一的女儿被万岁爷指给十二爷做福晋了? 这轰动效应怕是不输当年万岁爷给八爷指婚吧? 万岁爷给八爷指婚明显是给八爷抬身价,那现在给十二爷指婚,难道……也是为了给十二爷抬身价? 然后呢? 被抬了身价的十二爷也要投身到紧张刺激的夺嫡大业中来吗? 这……这不对啊,她历史再不好,却也知道九龙夺嫡里头的九龙,压根儿就没有这十二爷这条龙啊。 反正维珍是没听说过十二爷参与夺嫡的说法,倒是听说过这位十二爷对丧礼的举办颇有建树,后来亲手送走了自己的一干兄弟跟嫂子,人家专业水平那是得到史书认证的。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就听着院门儿被推开,维珍扭头看去,然后眼睛就亮了,同时心里也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是又给晒成黑炭了! 也难为他今儿穿了一身牙白色长袍,让自己本来就黑的脸愈发雪上加霜。 不是旁人,来的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四爷,这会子维珍旋即就放下冰碗,站了起来,远远地迎了上去。 “主子爷吉祥!” 不待维珍福身下去,四爷已经伸手握住了维珍的手,把人拉了起来,打量着两人交握、颜色对比过于分明的两只手,黑黢黢的四爷笑着露出两排大白牙:“看来爷这是又从颜值巅峰跌下来了。” “没事儿啦,人生嘛,总有起起伏伏,”维珍摆摆手十分大气地示意无妨,一边凑到四爷耳畔,小声道,“而且妾身特别最近嗜黑。” 四爷不明所以:“嗜黑?” “是啊,四爷之前赏的咖啡,妾身别提多稀罕了!现在每天都得一大杯!” 没错,是咖啡。 瞅着维珍爱吃硬糖块的架势,四爷就琢磨着维珍好像很喜欢西洋的玩意儿,所以前段时间,广东那边送过来一批西洋玩意儿,四爷就着人去挑了几样,糖块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再有就是这咖啡。 光名字就怪里怪气,泡出来的味道跟中药似的,喝下一口之后,四爷就坚决不肯喝第二口,倒是这妮子,竟然喜欢成这样,还每天都得一大杯? 不是怕苦吗?不是最怕喝药的吗? 四爷忍不住问:“不觉得苦了?” 维珍一边挽着四爷往正堂走,一边道:“加进去牛乳跟糖之后,就不苦了呀,等会儿妾身给四爷露一手?”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就不必麻烦你了。” 之前维珍牌牛乳茶带来的震撼,到现在四爷都还没能完全消化呢。 “四爷真的不打算再给咖啡证明自己的一次机会?”维珍不死心。 四爷的目光却落在了维珍刚才随手放下、吃了一半的冰碗上:“爷觉得啊,这冰碗更需要这个机会。” 维珍:“……切!” 嘴上说着“切!”,可维珍当下还是忙不迭吩咐人去膳房领膳,又特意吩咐做个冰碗:“多放点菱角……放菱角的就做两碗吧,再做一碗多放葡萄的,等大格格跟二阿哥午睡醒了之后给送过去。” 在吃冰碗这件事儿上,四爷跟小西瓜这爷俩的口味特别相近,都爱吃菱角,大格格随她,特别爱吃葡萄,至于小丸子同学…… 目前最爱的还是额娘的味道。 嘿嘿! 膳房那边一直都有准备,所以很快小池子就领了膳回来,这边四爷也已经洗漱好了从内间出来,维珍已经用过了午膳,这时候就捧了杯咖啡一口口慢慢嘬着,陪着四爷用膳。 天不亮就出发赶路,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四爷自然是又累又饿,鸡丝凉拌面,麻酱、辣酱、各种坚果碎以及酱油醋的交织出来的味道,入口又是凉丝丝,实在叫人停不下来。 四爷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还想要再来一碗,维珍赶紧拦住了:“四爷,好歹给冰碗留点儿肚子!” 四爷的胃实在娇贵,撑不得饿不得气不得的,维珍平时盯得很紧,就算四爷在外头,维珍也叮嘱苏培盛多留心。 第758章 所以,这是睡着了? 见四爷放下筷子,维珍生怕四爷反悔似的,当下就叫甘草她们过来收拾碗筷,待四爷漱口之后,维珍赶紧拉着四爷去了暖阁歇着。 四爷一脸无奈,这妮子这是拿他当小丸子看呢?不给奶吃就哭鼻子耍赖? “孩子们这程子可都还好?”四爷问。 “除了想念阿玛之外,一切都好着呢。”维珍点点头。 “那你呢?”四爷盯着她看。 “我啊……”维珍一派好整以暇,忽而笑眼弯弯看着对面的男人,“我就只比孩子们多想四爷那么一丢丢。” 嘴上说着一丢丢,维珍却夸张地伸开胳膊,然后在脑袋上比了个大大的爱心,一边冲四爷来了个wink。 四爷忍不住又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自己这边坐不住了,巴巴跟维珍挤一个位置,维珍也没嫌他烦,主动挪屁股给四爷腾出位置,然后待四爷甫一坐下,就扭股糖似的黏在四爷身上,旋即,两个人就亲了起来。 “现在是不是对咖啡有所改观了?”半晌,维珍伏在四爷怀里,气喘吁吁着问。 四爷认真咂摸了两下,然后一派正经跟维珍道:“刚才时间太短,得再尝尝才知道。” 一边说着,四爷一边就又低头下来,然后就被维珍的一双纤纤玉手给挡住了去路。 “你闷死我算了!” 维珍红着脸瞪他,然后不由分说一脑袋扎进四爷怀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引得四爷笑个不停。 笑屁啊! 维珍照着四爷胸口就不由分说咬了一口,然后下一秒屁股上就挨了四爷一巴掌,维珍红着脸瞪四爷,然后就觉得四爷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 别啊,这青天白日的! 维珍忙一边拉开四爷的手,一边赶紧转移话题:“月华最近学会了首新小曲儿,心心念念要唱给四爷听呢。” “新学的小曲儿?定是你教的!”四爷含笑道,伸手抚着枕在自己腿上维珍的脸,道,“要不你先给爷唱唱?” “那不行!”维珍不依,使劲儿摇摇头,一本正经跟四爷道,“妾身可不能抢了闺女的高光时刻!” 让她站在四爷跟前声情并茂跟四爷演唱“小燕子穿花衣”? 这场面实在太羞耻,脚趾抠出一座卢浮宫都绰绰有余,她可一点儿都不向往! 高光时刻? 这又是新发明出来的词儿?就像之前是颜值巅峰。 这妮子的嘴里稀奇古怪的词儿且多着呢。 四爷早就见怪不怪,凑过去亲了亲稀奇古怪的维珍。 亲够了,两个人又继续窝在一起说话。 维珍仰着头问:“永定河开工的时间定下来了吗?四爷什么时候再去直隶?” “已经在前期准备了,等到八月份也就正式动工了。”四爷道。 北方夏秋雨水多,像治理永定河这样的大工程都得错开汛期,不然耽误工期增加成本不说,也容易发生事故。 维珍点点头,心中暗道,四爷怕是今年又不能在家过中秋了。 算起来,四爷还真是没怎么在京师过过中秋,不是在伴驾就是离京办差事,维珍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儿,想着今年一定要提前做月饼,对了…… 四爷之前提过一嘴,说十三爷也喜欢吃她烤的月饼,那到时候就多烤一些,让四爷给十三爷捎过去吧。 “对了四爷,妾身明儿要给太后烤糕点,要不要给十三爷也烤一些?”维珍问。 之前四爷就提过,让她偶尔也给十三烤些糕点什么的,十三年纪小又兼刚刚丧母,维珍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所以从那之后,维珍每次给太后烤糕点,就会多烤一份儿,然后四爷着人给十三送过去。 只是如今十三爷人在畅春园,也不知东西好不好给送过去,故而维珍有此一问。 可是半晌,维珍也没有等到四爷的回应,维珍颇为诧异地抬头看去,然后就瞧着四爷正闭着眼靠在软枕上。 所以,这是睡着了? 也难怪,赶路回来的,哪有不累的? 维珍忙从四爷腿上坐直了身子人,然后轻轻晃了晃四爷:“四爷,醒醒……” 四爷睁开眼,微微有些晃神:“你刚才说什么?” 这副模样更让维珍看着心疼,当下忙不迭道:“妾身说,妾身困了,想叫四爷陪妾身午睡呢。” 四爷点点头:“成。” 当下,两人就下了软榻,然后起身去了寝房。 …… 四爷是真的累了,几乎是上了床就睡着了,倒是维珍,许是中午喝了咖啡的缘故,迟迟没有睡意。 第759章 去年可有什么遗憾吗? 只是难得一贯没有午睡习惯的四爷,睡得这么沉,维珍自然不会搅扰,就一直老老实实伏在四爷怀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总算昏昏睡去。 待维珍醒来的时候,寝房里头已经是一片昏暗了,这是……已经天黑了? 她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 拜托!她喝的到底是咖啡还是传说中的安神汤? 维珍满心无语爬了起来,然后才发现,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四爷已经不在床上了。 去哪儿了? 已经回前院儿了还是又出门去了? 维珍下了床,茯苓听到动静忙端着烛台进来,把寝房里头的灯都点燃,女贞也茶水走了进来:“主子,请用茶。” 维珍一口气喝了半杯放下,然后问道:“四爷呢?” “回主子,四爷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分别去了正院跟宋格格院儿一趟,然后又回来了,方才去看了三阿哥,又陪大格格跟二阿哥玩了一会子陀螺,”女贞道,“方才乳母们带着大格格跟二阿哥回房洗漱歇着了,四爷这会子正独自在院子里呢。” 独自在院子里……做什么? 赏月吗? 她平时怎么没发现四爷竟还有如此风雅诗意的调调? “四爷可已经用膳了吗?”维珍问。 “回主子的话,四爷并未用膳。” “那先去膳房领膳吧。” 维珍吩咐道,一边抬脚出了寝房,去了内间洗漱一番,行至门前,登时就觉得一股子闷热迎面袭来。 虽是院中各处都点了灯,只是今儿是个阴天,别说是月亮了,一颗星星都没有,就显得院子比往常要暗沉不少,再加上这股子迫人的闷热还有天边偶尔闪现的几道闪电,颇有股子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而此刻四爷就背对着维珍坐在葡萄架下。 维珍看着四爷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子担心来。 实在是坐在葡萄架下石凳上的四爷,特别的孤独,甚至……有些落寞。 维珍在门前杵了半晌,就一直盯着四爷的背影,换做平时,四爷肯定早就发现了,但是这回,四爷却并没有,他就始终那么背对着维珍坐得笔直,面对着天边偶现的闪电出神。 维珍总觉得四爷好像是有什么心事,可刚才不是还好好儿的吗? 这是……又做噩梦了? 还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维珍默默叹了口气儿,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去年春天,紫藤开得甚好,一架子的浅紫,云霞一般,只是当时四爷一直忙得脚不沾泥,以至于都没空与妾身一道赏紫藤,妾身遗憾极了,今年也是一般,四爷还是忙得脚不沾泥,哪儿有这般坐在架子下头有赏花的功夫?” “不过难得今年天儿热的晚,紫藤花都还有两串没落呢,也算是把去年的遗憾给补上了,”行至四爷身边,维珍在四爷身边石凳上坐下,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花架跟四爷道,“四爷,你瞧。” 四爷顺着维珍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两串紫藤花,不过也不剩下几朵了,自然已经没什么美感了,倒是显得可怜兮兮。 四爷看着那两串紧挨着的、可怜兮兮的紫藤,又是一阵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跟维珍道:“去年就只这一个遗憾?” 维珍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再有就是,给四爷留的最后那串葡萄到底没能留住。” 去年在信中,维珍信誓旦旦要把最后一串葡萄给四爷留住,可是最后却架不住中秋后的一场半夜突如其来的暴雨,等小池子来抢救葡萄的时候,那几串可怜巴巴的葡萄早经受不住暴雨的蹂躏,掉了一地。 这时候说起来,维珍还耿耿于怀:“看来今年得两手准备,除了葡萄架上留几串葡萄,还得再晒些葡萄干,不论如何都得让四爷尝尝味儿。” “那就爷擎等着珍珍的好收成了。”四爷闻声不由笑了,伸手牵着维珍起来,两个人就在紫藤架下漫步。 瞧着四爷的心情好了些,维珍也松了口气儿,当下随口问道:“四爷去年可有什么遗憾吗?” 四爷想了想,然后道:“没能多陪陪十三。” 是的,去年是十三最艰苦的一年,但是他这个兄长却都没有时间好好儿陪陪十三。 先是被万岁爷留京帮衬太子监国,后来又伴驾巡幸塞外,从塞外回来,他又被万岁爷派来治水,真是马不停蹄。 去年好像是他最忙的一年,以至于留下来陪十三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如今回头想想,四爷心里就特别内疚。 第760章 万岁爷为什么独独没给十三赐婚呢? 维珍一怔,然后小声问道:“是……十三爷出什么事儿了吗?” 半晌无言,维珍以为是涉及到什么朝中机密事,四爷不方便跟她说,正要转移话题的时候,四爷却沉声开了口:“前几日,皇阿玛给大哥跟十二赐婚的事儿,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维珍点头:“是,妾身已经听说了。” 可不是嘛,白天你来的时候,她跟茯苓甘草正吃这俩新瓜吃的不亦乐乎呢,不过…… 这跟十三爷有什么关系? 维珍正不解,然后就听到四爷叹了口气儿,道:“这回,皇阿玛给十二赐婚却没有给十三赐婚,他们可都是一年人。” 万岁爷给皇子们赐婚,都是一批一批地赐,像三爷、四爷、五爷跟七爷,因为年岁相近,都是一批赐的婚,只不过婚期不同而已。 还有九爷十爷,两人也是同时赐的婚。 而如今万岁爷给十二赐婚了,按说跟十二同年生的十三也该一并赐婚的,但是万岁爷却偏偏没有,这回就只给十二赐了婚,十三就这么被落了下来。 当时甫一得到消息,四爷就觉得不对劲儿,只是他又不能跑去质问万岁爷为什么不给十三赐婚。 这几天,四爷心里翻来翻去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儿。 万岁爷到底为什么不给十三赐婚? 是不喜十三吗?所以才故意晾着? 不,自从敏妃娘娘薨逝之后,万岁爷对十三的态度明显比从前重视了不少,除了三不五时给十三赐菜之外,万岁爷还频频过问十三的功课,甚至前些时日又给十三指派了一位讲师,徐元梦。 不错,就是太子讲师,徐元梦。 如今徐元梦已经不再教别的皇子,转而只教太子跟十三了,如今谁不知道万岁爷宠爱、看重十三阿哥呢? 那为什么万岁爷不给十三赐婚呢? 是因为太过看重十三,所以才对十三的婚事格外慎重吗? 四爷搞不清楚万岁爷究竟欲意何为,心里像是被罩了一层乌云。 维珍打量着四爷沉重的一张脸,乍听四爷提起对于万岁爷没给十三爷赐婚事儿的忧心,其实维珍第一个反应是错愕,毕竟十三爷如今周岁才只有十四岁…… 在维珍的印象里,十三还就是个圆头圆脑圆眼睛哭唧唧喊着“四哥”的超萌正太,所以对于没有听到万岁爷给十三赐婚,维珍之前并没有觉得奇怪,而且…… 要不是四爷说,维珍压根儿就不知道十二跟十三是一年人。 所以…… 万岁爷为什么独独没给十三赐婚呢? 维珍一时也满心诧异。 “是不是因为敏妃娘娘周年未过,故而万岁爷才推迟给十三爷赐婚?”顿了顿,维珍道,这是她脑子里冒出的头一个想法。 四爷摇摇头:“赐婚又不是马上成亲,用不着顾忌这个的。” 也是。 维珍点点头,又是一番头脑风暴之后,维珍抿了抿唇,然后又道:“或许是万岁爷心中已经有了十三福晋的人选,只是还不确定究竟合不合适十三爷,又或者万岁爷心里还不止一个十三福晋人选,难做选择,所以才暂时没有给十三爷赐婚,想着……想着再观察观察?” 这种情况在后世,比如相亲市场就很常见嘛。 有的人家骑驴找马,有的人家却默默做起了时间管理大师,维珍家有个亲戚就是如此。 趁着过年的功夫,初一带孩子相看一家,初二再一家……不相到孩子假期的最后一天,决不罢休,到最后,然后在坐下来总结分析,哪个相亲对象综合条件最好,最配得上他家好大儿,那架势…… 啧啧,都赶上选妃了。 虽然万岁爷不是逼着孩子相亲的家长,但是那种心情说不定多多少少也有。 不是说如今十三爷最得圣宠嘛,那可能就是太万岁爷突然父爱爆棚,觉得这家姑娘配不上他十三儿,那家的也未必更好,再等等说不定还能等到更好的姑娘,赐婚的事儿就这么给耽搁了。 四爷闻言蓦地就顿住了脚。 还不确定合不合适十三爷,又或者万岁爷心里还不止一个十三福晋人选,难做选择…… 是啊,还有这种可能呢。 万岁爷给皇子指婚,也是有标准的,要么是出身世家大族却没什么实权跟朝中也没什么牵扯的,比如福晋,要么就是父兄官职不低却出身不高的,比如大福晋。 一句话就是,万岁爷并不希望皇子们的姻亲势力过于强势。 第761章 就好了?怎么就好了? 这样的人家还不好挑? 当年万岁爷可是一股脑儿给三爷、四爷、五爷、七爷赐的婚,也没见万岁爷这么为难过,怎么到了十三这里就开始踟蹰起来? 莫非,万岁爷对十三的婚事确有深意,只是眼下,万岁爷却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给十三赐这桩婚事。 换言之,万岁爷对十三的前程安排尚且举棋不定。 所以,万岁爷究竟想要如何安排十三? 还有之前,给万岁爷侍疾的时候,他只是请求带十三出来散散心,却被万岁爷一口否了…… 十三课业再繁忙,连几天的功夫都空不出来? 而且万岁爷一向知道他与十三交好,从前万岁爷对此并无异议,一向更是鼓励兄友弟恭,怎么这回却像是拦着他与十三接近? 难道……万岁爷真是故意为之? 可是……为什么呢? 四爷一时想不明白,也不能确定,可是却莫名地觉得身上发寒,下意识地把维珍的手攥紧,维珍觉得疼,却忍着没吭声,只是担心地看着面色不安的四爷,小声唤道:“胤禛。” 四爷回过神来,旋即松开了手,下一秒又拉住了维珍的手,轻轻地揉着:“刚才捏疼你了?” “没有,”维珍摇摇头,小声道,“你是在担心十三爷?” 稍稍顿了顿,四爷点点头:“总觉得他要出事儿,兴许是我多心了。” 不,你没多心,十三爷后来真的……出事儿了。 “四爷之前说给七爷寻治腿的郎中,可寻到了吗?”半晌,维珍问。 四爷叹了口气儿,摇摇头:“哪儿那么好找呢?” 是啊,哪儿那么好找? 天底下最厉害的郎中可不都在太医院里头? 想要在民间找出来比太医还要厉害的郎中,的确是不容易。 …… 翌日,四爷用过早膳就入宫去了,这么长时间不在京师,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入宫给德妃请安的,请安过后,还得去趟文华殿,不少事儿都等着呢。 “爷今儿怕是回来的晚,就不来你这儿,晚上别等爷,用过膳就做些歇着。”临走的时候,四爷跟维珍道。 “是,妾身知道了,”维珍点点头,伸手整了整四爷的前襟,一边叮嘱道,“再忙四爷也记得要按时用膳、注意休息,身体才是革……办差的本钱。” “是,你这话很有道理,爷记下了。”四爷笑着亲了亲维珍的唇,又握了握维珍的手,然后转身走人。 维珍把人送到门口,目送着四爷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眉头微蹙。 四爷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但是昨晚却没睡好,虽然四爷尽量保持安静,也没有辗转反侧,但是作为枕边人维珍却如何察觉不到? 是昨儿午觉睡得太饱以至于晚上睡不着,还是因为十三爷没被赐婚的事儿在发愁? 头一次,维珍为自己历史小白的身份感到泄气,要是她知道十三福晋是谁、十三爷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出事儿就好了…… 就好了? 怎么就好了? 难不成她还敢告诉四爷?然后跟他解释这是自己夜观天象算出来的吗? 想到此处,维珍无奈地牵了牵唇。 其实很多时候,维珍是庆幸自己对于历史的不了解,要不然的话,怕真是能憋疯。 默默叹了口气儿,维珍转身回房,给小丸子喂过奶之后,维珍又拟了菜单吩咐女贞给苏师傅送过去,一边吩咐道:“松鼠鳜鱼让苏师傅做三条。” 今儿是月初,又到了慧娴慧妍姐们两个登门的时候,如今姐妹两人每个月都会在维珍这儿住十天,既能学琵琶也能陪大格格跟二阿哥。 松鼠鳜鱼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爱吃,索性就多做几条。 “是,奴婢遵命。” 当下,女贞福身退下,维珍叫甘草取出针线,然后开始织毛裤,虽是才入夏,可奈何她实在织的慢,为了赶上生辰时候送给四爷,维珍少不得要提前准备。 四爷的确忙得脚不沾泥,直到傍晚,武格格把大格格跟慧娴慧妍两姐妹送回来,四爷也没有回来。 听说武格格亲自把孩子们送回来,维珍忙吩咐人把武格格请进了房中。 “侧福晋吉祥!” 行至暖阁,武格格忙给维珍行礼,维珍摆摆手道:“妹妹有礼了,快坐下。” “是,多谢姐姐。”武格格没有推辞,顺着维珍手指的方向,就在软榻对面坐下了。 “妹妹想喝什么茶?”维珍问道。 这问题…… 从前还在阿哥所,她第一次登门去见当时还是李格格的侧福晋的时候,侧福晋也问过她。 一晃都三年过去了。 武格格心中默默感慨,一边含笑跟维珍道:“就普洱吧。” 第762章 不是连甘露寺的净白都会吃燕窝吗? 很快女贞就端着茶杯过来,恭恭敬敬放在武格格面前的小几上:“格格请用。” 武格格端起茶杯,普洱特有的茶香扑鼻而来,不用尝也知道是好茶,武格格抿了两口放下,细细品鉴,然后跟维珍赞道:“香气纯正,滋味醇厚,回甘持久,真是好茶。” 那次,在李格格院儿里,上的也是普洱,只是她都没心情喝呢,这会子还是在侧福晋这儿,还是普洱,她这时候倒是有心情兴致品鉴这普洱茶了。 维珍含笑道:“难得妹妹喜欢,那我送一些给妹妹吧。” “那妾身就腆着脸收下了。”武格格没有拒绝,含笑道。 “我在妹妹跟前,可也没少腆着脸呢,”维珍笑着道,“让妹妹费心教三个孩子,实在是难为妹妹了。” “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既是收了她们为徒,自然不能马虎了,得好生教着。”武格格道。 而且,有这几个孩子时常陪她,她心里也是高兴又充实的。 不像从前,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人一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然后免不了就会做错事儿。 只是这话,就不必对着侧福晋说了,没得叫侧福晋以为自己话里有话。 如今的日子,武格格很满意,她心里清楚自己是沾了维珍的光,就拿这回主子爷额外给她涨月钱的事儿,她这个膝下无出又无宠的格格,竟然一跃而成格格之首。 难道真的是主子爷格外看重她? 武格格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这是沾了侧福晋的光,主子爷也是满意她对侧福晋的态度。 说话间,几个孩子也洗漱好了,被乳母们带过来,大格格一进门就嚷嚷着喊饿,维珍当下就吩咐去领膳。 “那妹妹就先告辞了。”武格格忙起身道。 “武额娘,就留下来一道用晚膳吧,女贞姐姐说今晚有松鼠鳜鱼呢!”大格格忙道。 武格格又要推辞,维珍也含笑道:“真有松鼠鳜鱼呢,苏师傅手艺一绝,妹妹就留下来尝尝吧。” “那妾身就却之不恭了。”武格格含笑道,当下又坐了回去。 大格格二阿哥他们几个孩子凑在正堂里头玩捉放曹,维珍跟武格格仍在暖阁里头说话。 因着维珍方才提了一嘴苏师傅,引得武格格打开了话匣子:“姐姐可知道新来的耿格格是胎里素?” 维珍点点头:“是有耳闻,只是这胎里素……当真是打在娘胎里头不沾任何荤腥吗?” 对此,维珍很是好奇。 听说这回入府的新格格姓耿之后,维珍就估摸着这位十有八九就是历史的裕妃。 拜雍正皇帝史上独一份的流量所赐,后世关于他的影视剧着实不少,以至于连雍正皇帝人数不丰的后宫佳丽在后世也是各有各的出名。 比如,生下被割了黄带子赶去做八爷儿子、名扬后世的大清巨人三阿哥弘时的齐妃同学。 比如,“宇宙第一伟人”年大将军的亲生妹子年贵妃同学。 也比如,这位一口气儿活到九十六、差点儿把史上寿命最长皇帝的章总给熬死的、史上最长寿妃子裕妃同学。 只是维珍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以长寿出名的耿格格,竟然……是个胎里素。 可如果真的只一味儿吃素的话,那身体怕是不大健康吧?所以又是怎么长寿的呢? 不过瞧着耿格格的身量倒不像是个身子差的。 “姐姐说的是,耿格格的确是打娘胎里头便就未尝过荤腥呢!”武格格道,“耿格格的额娘就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居士,打小就跟着耿格格的外祖母礼佛茹素,耿格格自然而然就是胎里素了。” 外祖母、额娘、耿格格…… 额,原来这也能遗传。 维珍表示今天长了见识。 “最多也就吃吃鸡蛋喝些牛乳罢了。”武格格补充了一句。 啊?鸡蛋跟牛乳也算素食? 应该……算吧,不是连甘露寺的净白都会吃燕窝吗? 事后维珍还特地询问了肖嬷嬷,鸡蛋跟牛羊乳的确算礼佛之人可用的素食,不过鸡蛋得是没有受精能孵出小鸡的那种鸡蛋,至于牛羊乳,牛羊都是吃素的,而且牛羊乳也不是通过杀生才得到的,故而都算素食。 自然也有对自己要求更加严格的师傅,连鸡蛋跟牛羊乳也不碰,这就另说了。 “那耿格格的饭食如今是单独做的吗?”维珍问。 维珍知道,礼佛吃素的人,饭食是要单独做的,连用的锅、铲子什么的,也都要单独准备,尤其是讲究人家,更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只是她倒是没有听小池子他们提过膳房给耿格格单独做饭食呢。 第763章 果然是能活到九十六的身体素质 “是,耿格格的饭食是单独做的,她求福晋给她单独拨了个炉子,然后一日三顿都是在院子里头单独做。”武格格道。 之前武格格还听说,耿格格进门第一天去给福晋请安,福晋就叫耿格格站了规矩,武格格还以为福晋不喜耿格格呢,却不想福晋又是给耿格格辟佛堂,又是给单独拨炉子,瞧着倒是对这位新来的耿格格还挺照顾…… 简直比当初对她还要照顾。 维珍闻言颇为诧异:“她……自己动手做的?” 不怪维珍大惊小怪,在后世自己在家开伙做个饭炒个菜没什么,但是在大清,别说大家闺秀了,就是小家碧玉也没有几个下厨学做菜的,这不是懒不懒的问题,这事关家族的体面。 武格格摇摇头:“不是,是耿格格的两个侍婢做的,不过那两个侍婢是内务府才拨过来伺候的,也就十三四的年纪,瞧着也不像是会做菜的,昨儿妹妹在屋子里头就闻股子糊味儿,听佳期说,就是耿格格的早膳被做糊了。” “不过耿格格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日日三更起,然后就是去佛堂里头诵经捡佛米,一个时辰后才会出佛堂,然后在院子里打……一通拳,之后才去用膳,糊了的早膳,她也痛痛快快都给吃完了。” 提起这位新邻里,武格格简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到这里,武格格一脸佩服:“没想到耿格格看着文文静静,可是拳打得特别好,虎虎生威的,说是打小就跟着阿玛打拳,一天都没有落下过,从来没生过病呢。” 维珍:“……” 果然是能活到九十六的身体素质,再有就是…… 她从现在开始学打拳,还来得及吗? …… 就在二十三岁的侧福晋突然关心起来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的同时,她的婆婆德妃恰恰就出了这方面的问题 许太医前脚出的永和宫,四爷后脚就到了。 “额娘这是病了?”四爷进门之后朝寝房里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慧嬷嬷。 怎么他之前一点儿都没听到动静? 慧嬷嬷也朝寝房里头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四爷先到外面说话,四爷便先退了出去。 行至门外,慧嬷嬷才压低声音跟四爷说了原委。 “启禀四爷,娘娘从前两天就开始身子不舒坦了,胸口憋闷、口干舌燥,上火的厉害,许太医日日都来给娘娘请脉,药也一直在喝,只是娘娘身上还是不大好。” 说到此处,慧嬷嬷顿了顿,然后声音压得更低了:“娘娘昨夜没有睡好,所以这会子心情欠佳,还望四爷等下……能多担待些。” 慧嬷嬷话说得再委婉,四爷也听明白了,什么娘娘心情欠佳,什么让他多担待,不如干脆直接说德妃这回是给气病的,而且还十有八九还跟他有关。 四爷就不明白了,他之前一阵子压根儿就没在京师,根本就没在德妃眼前晃悠过,也是昨天他才赶回来的,他哪儿来的本事招惹德妃生气? 就算他有隔空做法诅咒骇人的本事,难不成他还能把这本事使到自己亲娘身上吗? 四爷面色顿时就沉了三分,压低声音问道:“嬷嬷有话不妨直说,没得爷进去再一不留神又把娘娘给气得更狠了。” 慧嬷嬷一脸为难。 说吧,自然会影响娘娘跟四爷的母子情,可要不说,四爷要是不知情,等会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肯定又会气得德妃跳脚,加重病情是肯定的,影响母子感情也是必然的。 要是娘娘盛怒之下又不理智,再给四爷一巴掌…… 算了,左右都会影响,还不如说了拉倒。 当下慧嬷嬷就把德妃为什么气病的事儿,简明扼要地跟四爷说了一遍。 “……赐婚的圣旨甫一下来,娘娘就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在殿中一通摔摔打打,末了,娘娘连晚膳都没吃。” “娘娘一边埋怨公主不念姐弟情,没有为十四爷的婚事儿求到太后跟前,以至于富察氏被万岁爷指给了十二爷做福晋,一边又……又迁怒四爷您,说……说都是您从中挑唆怂恿,以至于公主只一门心思地为了四爷着想,如今都不在意十四这爷这个弟弟了,也不听……不听她这个做额娘的话了。” “奴婢……奴婢怎么劝,娘娘都听不进去,到底又把自己给气病了。” 慧嬷嬷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不出意外地,四爷的脸更难看了。 原本就黢黑一张的脸,这会子,不仅黑还冷得渗人,慧嬷嬷都不敢多看,忙不迭地低下头去,身子还兀自颤个不停。 第764章 永和宫跟德妃,如今对他的影响其实已经很小了 论起生气,四爷跟德妃还不是一路的,德妃生气是跳脚是咆哮是逮着什么摔什么,跟炸雷似的。 慧嬷嬷压根儿就顾不上害怕,第一时间涌上脑子的,那一定是赶紧把德妃给哄住了,不能由着她这么闹腾。 四爷生气却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眼风都不会多给你一个,但是你就会觉得那冰凉入骨的视线落在你身上,像是刀子,就架在头顶,一点点逼近…… 慧嬷嬷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 从前她就最怕看四爷这张冷脸,如今比以前更怕了,许是四爷身上的气势比以前更有压迫感了吧。 “既是额娘病了需要静养,那爷就不进去搅扰了,嬷嬷就不必说爷来过这趟了。” 半晌,头顶上总算传来四爷轻飘飘的声音,慧嬷嬷总算换了口气儿,不待一口气儿还没倒换完了,四爷就已经果断转身朝宫门走去了。 眼瞅着四爷头也不回的背影,慧嬷嬷默默叹了口气儿。 四爷走了也好,没得再跟娘娘起争执,又成了宫中的笑柄,再传到万岁爷耳中,四爷…… 也怪不容易的。 甫一回京就巴巴地入宫来给娘娘请安,结果碰上娘娘又这番歪缠胡闹,这会子四爷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哎!往后还不定怎么样呢。 …… 四爷心里的确难受,但是却也没有持续多久,永和宫跟德妃,如今对他的影响其实已经很小了。 待行至文华殿的时候,四爷的心情就已经恢复了。 “你亲自去一趟公主府,询问一下公主近况如何。”四爷吩咐苏培盛道。 他情绪调节得算快,但是五妹破天荒跟德妃吵了那么一架之后气得出宫,到现在也没有再入宫过,怕是到现在还难受呢,而且这程子天也热了起来,五公主又是一贯身娇不耐暑热的,四爷就特别担心她的身子。 “是,奴才遵命。” 当下苏培盛就躬身退下,四爷也转身进了文华殿,他今天本是打算来找户部商讨下一阶段治理永定河的造价问题,但是没想到工部左侍郎纳兰揆叙,却先一步主动找到了他。 “奴才见过贝勒爷,给贝勒爷请安!” 四爷甫一进了文华殿,揆叙便就巴巴地迎了上来,躬身给四爷行礼。 四爷打量着面前的人,点点头:“有礼了,纳兰大人平身吧。” “是,多谢贝勒爷,”揆叙起身,一脸谦卑看着四爷,道,“奴才已接到下一阶段修河的方案,四贝勒夙兴夜寐,万岁爷朱批下发,按说奴才不该有所异议,只是奴才忝居工部侍郎之位,自不敢白食俸禄。” 四爷道:“纳兰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是,那奴才就直说了,”揆叙这才又继续往下道,“关于永定新河的走向,奴才以为需稍加调整,还请贝勒爷能听奴才详述。” 之前因为治理永定河的事儿,这纳兰揆叙明摆摆地就是一副顽固不合作的态度,结果被四爷跟大爷联手给治住了,以至于他这个堂堂工部左侍郎愣是没有参加到永定河的治理中去。 万岁爷不喜纳兰一家跟大爷再有往来,揆叙就投其所好,甚至不止一次地故意跟大爷唱反调,就比如之前在治理永定河定方案的时候,屡屡阻挠。 而如今,大爷已然不再参与主持永定河治理了,这揆叙却换了一副态度,积极主动地建言献策起来了。 万岁爷若是知道了,只会极满意揆叙的做法态度,尤其是有个索额图在前,揆叙无疑让万岁爷满意得不得了,可是大爷若是听说了,只怕会气得跳脚,更恨毒了揆叙。 可是那又如何呢? 自从明珠倒台之后,揆叙以及纳兰一家一夜之间就果断断尾求生,如今他们仰仗得可是万岁爷,大爷的态度,人家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断尾求生更需要莫大的勇气,所以揆叙一家的做法,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四爷心中到底是不喜的。 在揆叙眼里,什么国家工程、百姓生计,都得摆在政斗后面。 若是满朝上下都跟揆叙一般,何其可怕?到时候朝堂倾轧、人人自危又人人害人,朝堂何来稳固?大清的江山社稷只怕要毁于一旦。 不喜归不喜,但要是揆叙有真知灼见,四爷自然也不会拒之不用。 四爷点点头:“愿闻其详。” …… 待四爷总算从文华殿出来的时候,苏培盛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瞧着四爷出来,苏培盛总算松了口气儿,然后忙不迭快步迎了上去。 第765章 四爷这是迁怒十四爷了 “启禀主子爷,五公主近日着了风寒,一直在公主府静养,如今身子已经好多了,公主吩咐奴才给主子爷带话,让主子爷不必忧心。” 五公主让四爷不必忧心,可四爷真的能不忧心? 非但忧心,四爷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五公主这回着风寒,竟然都没有请太医,若是五公主请太医的话,许太医自然是知道的,自然德妃这边也是瞒不了的。 但是早上在永和宫那边,慧嬷嬷几次提起五公主,可是却就是没有提五公主生病的事儿,可见慧嬷嬷并不知道五公主病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五公主这回着风寒并没有请太医,应该只是寻摸了外头的郎中入府把脉诊治。 可是为什么呢? 堂堂公主,放着太医不用,却要找外头的太医? 四爷只能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五公主这是有意对宫中隐瞒自己生病的事儿。 具体是要隐瞒谁呢? 十有八九是太后。 苏培盛说,五公主是近日才着得风寒,四爷却觉得五公主怕是因为那日跟德妃大吵一架之后而气病的。 五公主虽然生德妃的气,但是又怕这事儿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一贯最是心疼公主,若是知道了其中原委,能与德妃善罢甘休? 所以五公主才没有请太医,怕惊动了太后。 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四爷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些,所以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比早上从永和宫里头出来的时候,心里难受了十倍不止。 “主子爷……”苏培盛打量着四爷沉着的一张脸,再开口的时候,明显就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他有心想提醒一句,这不是往阿哥所走的方向。 按照四爷出门时候的计划,待今日事儿忙活完了之后,还要去一趟阿哥所,看看十四的。 自从上回十四主动去了四爷的庄子过了一宿,兄弟两人的关系明显就好了不少,上回在庄子里,十四爷还暗戳戳地想求四爷送匹马,四爷虽然当时压根儿没理这茬儿,但是转脸就让古德禄去办了。 古德禄前些时日真的寻来了一匹好马,如今就暂时养在四爷的庄子上呢。 难得四爷这回主动想去阿哥所瞧瞧十四爷,可是四爷如今却抬脚往宫门走。 苏培盛打量着四爷面无表情的侧脸,到底是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再不敢多出一言,老老实实跟在四爷身后。 四爷这是迁怒十四爷了。 可……这能怪得了四爷吗? 万岁爷给皇子赐婚的事儿,是旁人能插手的吗? 平时也都是娘娘们看中了哪位秀女说于万岁爷,万岁爷觉得合适那就锦上添花,可若是觉得不合适,难不成万岁爷会因为娘娘们的枕头风改了主意? 历史上的确是有那样的昏君,但却绝对不可能是万岁爷。 德妃娘娘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之前为四爷张罗四福晋人选的时候,德妃挑中了出身大族、但是家世并不出挑的四福晋,这也是万岁爷一贯挑皇子福晋的标准,所以德妃娘娘才敢去求万岁爷赐婚,万岁爷大笔一挥也就同意了。 但是到了十四爷这里,德妃娘娘怎么就不肯去为十四爷求了呢? 是因为德妃不喜十四爷吗?她这个做娘的都懒得为十四爷费心思吗? 那肯定不是,就是因为德妃娘娘太过疼爱十四爷的缘故。 就是因为太疼十四爷,所以德妃才会一门心思地为十四爷挑一位最好的福晋,而富察氏就是德妃最最中意的人选,只是富察氏不仅出身大族家世显赫,父亲马齐更是朝中肱股、万岁爷跟前的宠臣…… 这样的福晋人选,可不是万岁爷一贯的选择。 德妃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敢出面去求万岁爷给十四赐婚,怕万岁爷心生戒备,以为她贪念无度,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别说她遭殃,就连十四也得跟着倒霉。 但是德妃又实在舍不得放弃富察氏这个绝佳的十四福晋人选。 这一回的秀女,富察氏无疑是最令人瞩目的那一个,她这样的出身,注定不会随随便便指给哪个皇子做格格,一个福晋是跑不了的。 而眼下,也就只有直郡王、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再有她的十四才需要被赐婚。 十二阿哥,德妃是一早就排除在外的,所以能跟十四竞争的就只有直郡王跟十三阿哥了。 德妃不敢去求万岁爷却又实在坐不住,所以这才起了让太后出面为十四说话的想法。 第766章 谁再说她穿成四爷小老婆还有福不会享,她就跟谁拼了! 她的话对万岁爷没什么影响,可要是太后发话呢? 万岁爷不是一贯最是孝顺的吗?少不得要听太后的吧? 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德妃跟闺女为此大吵一架,母女两人不欢而散,德妃心里的火还没消呢,赶着万岁爷赐婚的旨意就下达,富察氏竟被指给了德妃最瞧不上的十二阿哥,德妃哪儿有不火大的? 新火旧火烧在一起,这不,德妃娘娘就病倒了。 苏培盛才不觉得德妃娘娘可怜,他就觉得…… 德妃特别活该! 你说她胆儿大吧,她又知道顾忌万岁爷,对万岁爷一贯温柔顺从、从不忤逆,你说她胆儿小吧,可如今算盘都打到太后头上去了! 那德妃是拎不清吗? 不,她就是欺软怕硬,从前还只是一味儿拿捏他们主子爷,现在更是连五公主也想着一并拿捏了。 主子爷再孝顺,眼瞅着德妃娘娘屡次三番胡闹,孝心也凉了个七七八八,就连跟十四爷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点儿手足情,只怕…… 也要遭殃。 主子爷又不是圣人,就算十四爷无辜,他就能真的做到一点儿都不迁怒? 德妃娘娘到底何苦来哉? 为了个十四爷,非要四爷跟五公主这对儿女都要彻底给推远吗? 尤其是…… 人家万岁爷这回压根儿就没有给十四爷指婚,所以德妃娘娘上蹿下跳这一溜儿够,到底图的啥呀?! 苏培盛忍不住默默吐槽了一路德妃,待到了宫门口,猛地听到自家主子的吩咐。 “等下挑好的补品送到公主府,”四爷道,“还有高郎中也一并过去给公主诊诊脉,若是公主身子已然好了,就让高郎中给拟药膳好生养着。” “是,奴才遵命!”苏培盛忙不迭躬身领命。 …… 慧娴慧妍在维珍这儿又小住了几日,明儿就是两个孩子要回府的时候了。 小姐妹三人从武格格院儿里回来,小西瓜忙不迭地迎了上去:“姐姐!姐姐!额娘做了好几样新奇的糕点,你们快来吃!还有炸鸡腿儿呢!” “真的?”大格格顿时一脸惊喜,忙不迭地就带着两位表姐去洗手,然后四个小姐弟,就一股脑儿凑到了正堂来。 “呀!还有冰碗呢!冰碗也跟从前不一样!” 是的,不止有糕点、炸鸡腿儿还有冰碗,最适合刚刚从兴趣班回家的小朋友啦。 “谢谢额娘!” “谢谢小姑姑!” 几个孩子围在维珍跟前争先恐后地给维珍道谢,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雏鸟。 “不客气!不客气!快去吃吧,”维珍含笑道,一边又提醒,“冰碗只许吃一碗。” 如今一天天热起来了,维珍就给孩子们每天加了冰碗,但到底孩子太小肠胃娇弱,维珍也不敢让他们多吃。 “是!” 小朋友们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就坐在桌前乖乖吃了起来。 孩子们吃糕点,维珍也不闲着,吩咐女贞道:“下一炉的糕点是给李府的,到时候等糕点晾凉了之后再装盒。” “是,奴婢遵命。” 维珍又起身亲自装起了托盘上已经放凉的糕点,倒不是给太后的,之前维珍给十三爷烤了两炉糕点,四爷已经叫人给十三爷送去畅春园了,前几天,四爷又突然让她给五公主也烤一些。 赶着这几日万岁爷赏赐了四爷几样南方的水果,有芒果、菠萝还有香蕉,在后世,这些水果自然都是满大街都是,但是在这会子,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奢侈享受。 除了正院跟宋格格院里因为有孩子被赏了水果之外,武格格跟侍妾们的两个院子压根儿就没有赏。 不是四爷小气,万岁爷也就赏了四爷十二颗芒果、五个菠萝还有……十六根香蕉。 从畅春园送过来的时候,芒果还坏了一个,香蕉也烂了两根。 可四爷的赏赐也不算少了,听说阿哥所的阿哥们,万岁爷也就每人只赏了两颗芒果、四根香蕉而已。 自然也不是万岁爷抠搜,除了赏赐一众儿子之外,太后跟后宫嫔妃,甚至是皇室宗亲也得顾及到。 所以,维珍到手共计芒果八颗、菠萝三个还有香蕉八根。 一则是她孩子最多,二则也是四爷把自己的那份儿也一并都给了维珍。 维珍看着面前卖相相当一般的仨瓜俩枣哭笑不得,谁再说她穿成四爷小老婆还有福不会享,她就跟谁拼了! 哭笑不得后,维珍就开始愉快地忙活准备做糕点了。 第767章 小姑姑,慧娴不想……不想偷东西! 既然有菠萝,那不就是可以做凤梨酥了? 芒果嘛,可以做芒果千层。 至于香蕉,当然是香蕉蛋糕啦! 水果来之不易,维珍发誓要物尽其用,所以做的很认真,整整花了一整天的功夫,到这会儿还有一炉糕点没出,但是也不耽误维珍把已经晾好的糕点装好入盒,然后吩咐小池子给送到前院儿去。 “让小连子这就给公主府送过去。”维珍吩咐道。 四爷说五公主这程子在养病,她也不能为公主做什么,尽快把糕点送过去,要是公主喝药之后吃上一块去去嘴里的苦味儿,也算她一份心了。 “是,奴才遵命!” 当下小池子就抱着三个锦盒,然后退了出去。 “呀!这个又糯又甜!”蓦地,身后传来大格格的声音,“额娘,这个就是……香蕉吗?” “嗯,就是香蕉。”都不用回头,维珍就点头道。 维珍特地留下来两根香蕉、一颗芒果还有小半个菠萝,给四个孩子做冰碗吃。 “额娘,你吃过了吗?”大格格又问。 “额娘吃过的。”维珍又道,手上还在忙活着继续装盒。 武格格这回没分到水果,虽然糕点又是送公主又是给李家还得给孩子们跟四爷留一些,已经很紧张了,可维珍还是打算每样给武格格匀几块。 “额娘骗人!我一直陪额娘做糕点!额娘压根儿就没吃!”蓦地,身后又传来小西瓜的谴责声。 伴随着谴责声,又是一阵脚步声,维珍一低头,就瞧着小西瓜端着冰碗站在自己身边,舀了一块香蕉,垫着脚送给她:“额娘,吃!” 维珍:“……” 额娘没骗人,额娘是真的吃过,国产的进口的,比你们吃的……多了不知多少。 对上小西瓜期待的眼睛,维珍一颗心顿时软软的,她什么也没说,低头把那块可能还沾着儿子口水的香蕉吃了下去。 咦?怎么这一块香蕉跟从前吃的味道不一样? 好像比从前吃过的数不清的香蕉加起来都要珍贵、美味! “谢谢小西瓜呀。” “额娘,你吃!”大格格只慢了一步,也巴巴地端着冰碗过来,挑了一块菠萝给维珍,“这个也好吃。” “谢谢月华。” 于是维珍又吃了一块前所未有、美味到几乎流泪的菠萝。 “小姑姑,还有这个!你也吃!” “谢谢慧娴慧妍!” 呜呜呜,怎么连她一向不怎么感冒的芒果也这么好吃? 待用过了晚膳,几个孩子去院子里玩去了,维珍也总算得空,洗漱之后,然后在软榻上歪着歇一歇,真是从早忙到晚,她已经很久没做这样的大工程了! 不知不觉就眯着了,等茯苓叫醒她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主子,方才小连子来递话,说是八爷设宴请了主子爷过去,主子爷怕得晚些才能回来,到时候就直接在前院歇下了,您还是回房歇着吧。”茯苓道。 八爷设宴? 这倒不算稀奇,裕亲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广善库基本就是八爷一人担着,跟户部一向走得近,八爷可谓是如鱼得水,四爷这程子为着下半年接着修河的事儿,没少往户部跑,故而经常跟八爷碰头。 八爷都邀请了几回了,四爷也不能一直不给八爷面子。 维珍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回寝房,结果就瞧着房门处多了个小脑袋。 “小姑姑。” 门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是慧娴呀,”维珍笑着冲探头探脑的慧娴招招手,“来小姑姑这儿。” 于是慧娴走到了维珍身边,平时还算活泼的孩子,这时候不知怎么的就一直低着头,连话也说。 这是怎么了? 难道这么早就有……少女的心事了吗? “去吩咐膳房给四爷准备醒酒汤。”维珍看向茯苓道。 “是,奴婢遵命。” 当下茯苓就福身退下了,连甘草也很有眼色地一并跟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维珍跟慧娴。 维珍一边揉着慧娴的小肩膀,一边柔声道:“现在就只剩下慧娴跟小姑姑了,慧娴可以放心了,心里想什么都能跟小姑姑……” 结果维珍话还没说完,慧娴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 “小姑姑,慧娴不想……不想偷东西!慧娴不想!” 偷东西? 偷什么东西?谁让慧娴偷东西了? 维珍都愣了,旋即俯身把慧娴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抱着她在软榻上坐下,一边给她擦眼泪。 “慧娴为什么这样说呀?”维珍柔声问。 第768章 封建糟粕那一套 “慧娴为什么这样说呀?”维珍柔声问。 慧娴不语,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哭得更厉害了,小姑娘浑身都发颤。 维珍不问了,只把孩子搂进怀里,然后一下下轻轻安抚着,直到半晌,慧娴的哭声才总算小了下来。 维珍给慧娴喂了几口水,又道:“慧娴不想说就算了,什么时候慧娴想说了再来告诉小姑姑,好吗?” 慧娴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趴在维珍怀里哭了一会儿,维珍哄了半晌才哄好。 慧娴低着头咬了半天的唇,然后才带着哽咽小声道:“小姑姑,你能……给我一件弟弟的里衣吗?” 维珍一顿,心里隐约有了猜想,轻声道:“有人让你拿一件弟弟的里衣给她,你也答应了她,要是你做不到的话,她就会特别失望,你也会觉得内疚,是不是?” 慧娴闻言一个劲儿点头,顿时眼泪珠子又忍不住了:“小姑姑,我……我不想让她失望,让她难过……” “可是小姑姑,我知道……不能偷东西,小姑姑对我好,我……我更不能偷弟弟的东西……” “我不知道该、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又呜呜哭了起来,维珍瞧着别提多心疼了,把慧娴再度拥入怀里。 “可是你没有偷东西呀,所以你仍旧是个好孩子。” “真……真的吗?” “真的,我们慧娴呀,懂事乖巧,把弟弟妹妹都照顾得很好,才刚刚七岁就已经是小姑姑的好帮手了呢,而且琵琶学得好,怎么看,我们慧娴都是万中无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孩子呀!” “噗嗤!”慧娴又破涕为笑,可是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哭得通红的一双眼可怜巴巴看着维珍,怯生生问道,“那小姑姑,能给我……一件弟弟的里衣吗?” 刚才慧娴问,维珍没有接茬儿,这时候慧娴再问的时候,难免就更多了几分怯意了。 维珍看着怀里的孩子,默默在心里叹气,到底是点点头,道:“自然是可以。” 慧娴顿时一脸惊喜,还未来得及跟维珍道谢,就听着维珍道:“可是慧娴,如果下次那个人还有这种要求,你不能再答应了。” “就算是对最亲近的人,你也得保有底线,得学会拒绝,否则你的人生会异常艰难,明白吗?” 慧娴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小姑姑是为了自己好,当下使劲儿点点头:“嗯,慧娴记下了。” 待把慧娴哄好送回去睡下,再回来的时候,维珍的面色就不大好了。 她不信什么神佛,自然对封建糟粕那一套更是不可接受,即便如今的她周围根本不可能杜绝这些现象。 听说为了能让大福晋生儿子,惠妃娘娘当年没少操心,一边求佛祖保佑,一边也没耽搁捣鼓封建糟粕,听说大福晋当年不仅坐胎药没断过,各种偏方也没少喝,什么符水,又什么加了大爷头发指甲熬出来的水…… 光想想就叫人反胃。 如今自己孩子的贴身里衣,竟然也有可能被加入这种封建糟粕之中,甚至背后之人还想着让慧娴这么个小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眼皮子底下把东西顺走,维珍如何不气? 不过再生气,维珍也不会迁怒到慧娴身上。 就像她说的那样,慧娴是个特别好的孩子,虽然很多事她还并不了解,但是她已经做得够好了。 若是慧娴真的偷了弟弟的贴身里衣,维珍才会失望。 方才主子还困得睁不开眼,这会子却面无表情在软榻上坐了半晌一言不发,茯苓跟甘草都察觉到了维珍心情的变化。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胆子更大一些的茯苓上前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该歇下了。” 维珍回过神来,吩咐茯苓道:“去找一件三阿哥还未上身的里衣来。” 这大半夜的,主子好端端地怎么想起来要找三阿哥的里衣? 而且还是未上身的? “是,奴婢这就去。”茯苓满脑子问号,却也不敢多问,当下便福身退下了。 维珍起身往寝房走去。 虽然她并不信什么封建糟粕,但是她也绝不可能给慧娴小丸子已经上身过的里衣,太膈应了。 她刚才之所以答应慧娴,并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她只是不想让慧娴难受、心里不安。 这个年纪的孩子看着是什么都不懂,其实内心很敏感,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慧娴往后都不敢再来她这儿了,在家里也会受埋怨指责。 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甘草为自己通发,维珍盯着镜中的自己。 看来有些话,少不得要跟董氏谈一谈。 第769章 天下父子的表率 明儿董氏就会登门来接孩子,但是却时间仓促,而且慧娴慧妍也都在跟前,并不是谈事儿的好时机,维珍就琢磨着,得专门找时间让董氏登门一叙。 …… 不过维珍找董氏登门一叙的时间注定是要推迟了。 七月初,万岁爷总算从畅春园返回京师,没过几日万岁爷要巡幸塞外的旨意就下达了,这回伴驾的皇子,万岁爷钦点了四爷、八爷、十爷,还有十五、十六两个小皇子。 四爷领旨的时候倍感诧异,他是没有想到万岁爷这回去塞外还会带上他,毕竟永定河眼瞅着就要开工了,四爷心里便有些不放心。 为此,领旨之后,四爷没有着急走,而是留在了乾清宫,一直等到用午膳的时候,万岁爷才总算得空见了他。 “贝勒爷,万岁爷请您进去。” 来请四爷的公公是个生面孔,岁数跟梁九功不相上下,只是个子比梁九功矮了半头,身材也富态圆润不少,脸上纵使没有表情,也似是带着三分笑意,倒是有几分弥勒长相。 这人叫魏珠,从前是畅春园的总管太监,这回被万岁爷从畅春园带回了宫中伺候,是比梁九功只矮了一级的副总管太监,今日正是魏珠在御前伺候。 “有劳谙达。”四爷道,一边起身。 “奴才不敢,”魏珠忙躬身道,“贝勒爷请吧。” 当下,四爷抬脚进了暖阁。 “儿臣见过皇阿玛,恭请皇阿玛圣安!”甫一进门,四爷就忙不迭给万岁爷行礼。 万岁爷含笑冲四爷抬了抬手:“老四,快过来,陪朕用午膳。” “是,儿臣遵命。” 说是陪万岁爷用膳,可是四爷哪儿敢就大喇喇坐下来?自然是先毕恭毕敬地伺候万岁爷用膳。 又是投帕子又是布菜的,待万岁爷吃罢了,四爷才坐下来迅速吃了几口,然后又赶紧起身,来软榻处陪万岁爷用茶。 “怎么?巴巴赖着不走,是有事儿要找朕?”万岁爷抿了口茶,放下茶杯,饶有兴致看着四爷。 四爷忙放下茶杯,起身冲万岁爷躬身道:“回皇阿玛,儿臣确实有事想找皇阿玛商量。” “说说看,”万岁爷道,一边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扣了两下,“坐下说。” “是,儿臣谢过皇阿玛,”四爷又坐下,当下就把自己的为难说与万岁爷,“皇阿玛明鉴,夏汛眼瞅着就要过了,最迟半月后,永定河就可以动工了,儿臣虽然一直在筹备,可到底是不放心,想着届时亲自前往直隶盯着……” 不待四爷说完,万岁爷就已经明白了,一边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着对面一脸为难的四爷,一边牵了牵唇,缓声道:“所以在老四你的眼里,伴驾竟然比不过治理永定河来的重要,是这样吗?” 四爷大惊,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着明显的颤了:“皇阿玛明鉴!儿子绝无此等不孝之心!” “治理永定河,是皇阿玛交给儿子最重要的差事,儿子年轻,又无历练,空有为皇阿玛分忧之心,皇阿玛不嫌儿子粗笨,亲自指点儿子,又愿给儿子时间充盈历练,最后更是将治理永定河这等涉及民生、举国瞩目的工程交给儿子,皇阿玛对儿子的爱护信任,儿子感激不尽!” “若是不能将永定河治好,反留纰漏岔子,儿子又有何脸面再见皇阿玛?” “儿子再粗笨、再口不择言,也断断不敢不孝,请皇阿玛明鉴!” 万岁爷垂着眼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浑身轻颤的儿子,半晌蓦地发出一声轻笑:“不过是爷俩饭后闲谈,也用得着你使这么大身段?” 一边说着,万岁爷一边瞥了一眼一旁的魏珠,魏珠会意,旋即忙不迭上前,扶起四爷,一边赔笑道:“贝勒爷孝顺,万岁爷慈爱,这便是天下父子的表率。” 这奉承话引得万岁爷眉开眼笑,四爷也忙跟着牵了牵唇,然后又亲自给万岁爷续了茶:“皇阿玛您请!” 万岁爷抿了一口,然后冲四爷点点头:“坐下说话。” “是。”于是四爷又乖乖坐下。 万岁爷一下下轻轻拢着茶,半晌才又开口,跟四爷道:“朕知道你是个一门心思想做好事儿的,只是眼睛不能只盯着一处,心里也不能只装着一件事儿,明白吗?” 四爷一怔:“还望皇阿玛赐教。” 第770章 来给侧福晋报喜 “事必躬亲是不错,朕也喜欢你这能吃苦、肯吃苦的性子,只是你做一个主子凡事都亲自上,却让底下的奴才如何自处?” 万岁爷抿了口茶,然后又缓声道:“有些事儿得学着放手让奴才去做,没得叫人以为你这主子的竟是连奴才的活儿都巴巴要抢,既觉得你凡事要强,也叫人以为你眼里容不得人。” “而且你若是只有盯着眼前差事的本事,那如何能叫朕放心交更多的差事给你?” 万岁爷慢条斯理一番话,又叫四爷一怔,万岁爷这是……在教他做事? 这还是头一次呢。 稍稍愣怔之下,四爷又忙得再度起身,又给万岁爷深深施礼:“谢皇阿玛教导,儿子明白了。” “既要抓重点,又得统筹全局,既要学会放手,也得知人善任,”万岁爷继续拢着茶,跟四爷道,“依朕看,揆叙就不错,先前他办事不力,如今自是一门心思补救。” 既是明知揆叙办事不力,那万岁爷怎么没半句训斥,反倒主动恩赐了揆叙这么个补救得机会? 可见是之前揆叙所谓的办事不力,正中了万岁爷的下怀呢。 四爷心里再怎么不喜揆叙,可如今万岁爷都发话了,四爷还能抗旨不成? 所以当下,四爷忙得躬身领命:“是,儿臣遵命。” 嘴上遵命,可是四爷心里却不由叹气,若是往后朝中人人都有样学样,心思都不放在正事上,反倒一门心思地琢磨万岁爷的想法、投万岁爷所好,这可如何是好? 岂非……乱套? 该说的说完了,该吩咐的也吩咐完了,万岁爷也就没多留四爷,四爷告退之后,万岁爷便起身去寝房午休。 魏珠跟着进去,伺候了万岁爷宽衣上床,魏珠也不能闲着,取来药膏,坐在脚踏上,给万岁爷的膝盖上涂好药膏,然后动手就揉着膝盖,直到万岁爷都沉沉睡去了,魏珠动作也不停,一下一下揉着。 上回春狩,万岁爷又受伤了,右腿膝盖处的旧伤再度发作,来势汹汹,丁院首说至少得休养一个月,故而万岁爷没有回宫,而是去了畅春园休养。 宫里自然也能休养,可到底人多眼杂,而万岁爷又不希望自己受伤的事儿为外人知晓,所以相对清净的畅春园无疑就成了最佳的休养场所。 至于跟去伴驾的大爷跟十三爷,这一个月其实也没什么机会面圣。 大爷被万岁爷派去考察东岳庙遗迹了,前年东岳庙因附近民居不慎而走水,烧成了一片白地,如今万岁爷就想着在此基础上重建东岳庙。 至于十三爷,比大爷还忙,日日都要回宫上课,然后还要返回畅春园戍卫圣驾,还得时不时接受万岁爷隔着屏风的随堂测验。 也是在畅春园养病期间,万岁爷才意外发现了魏珠这一手绝妙的按摩手艺,魏珠也因此从畅春园总管太监成了乾清宫副总管太监。 别看品阶好像是矮了半截儿,可是谁不懂“乾清宫”的含金量呢? 自认在畅春园蹉跎了半生的魏珠,当然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 四爷回来就去了后院儿,赶着维珍正在午睡,眼瞧着维珍睡得香甜,四爷到底还是没忍住,凑过去亲了起来。 “四爷?”维珍口中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下意识地伸手环住四爷,直到又被四爷亲的喘不过气儿来,人才总算醒了个彻彻底底。 还真是四爷! “四爷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维珍一脸掩饰不住的惊喜,四爷这程子虽然人在京师,但是却真真忙得脚不沾泥,前几日,更是都直接歇在前院儿,维珍都几天没见到四爷了,哪里想到这大白天地,四爷竟然过来了。 瞅着维珍眼里的笑,四爷也不由跟着牵了牵唇,然后道:“来给侧福晋报喜。” “报喜?”维珍不明就里,不过脸上却满满都是的期待,忙不迭伸手握着四爷的手,轻轻晃了两下,“赶紧地,继续呀!” 四爷却不言语了,只笑着把脸往维珍跟前凑去,然后慢悠悠地道:“侧福晋竟这般抠门,都不想着打赏一下得吗?” 得! 这男人的脸皮是愈发厚了!动手测量的话,只怕要厚过城墙! 维珍飞快地凑过去,捧着四爷的脸,狠狠打赏了一圈,直打赏得浑身较软无力,末了抿了抿唇,然后气喘吁吁地道:“这下还嫌侧福晋抠门吗?快说!要是你报得喜甚合侧福晋的心意,侧福晋再赏赐你个大的!” 第771章 他这个当爹的才不会愧疚,他理直气壮! 四爷忍不住笑得眼角都漾出了细纹,笑够了,然后柔声道:“珍珍,爷之前送你的骑装,这回能派上用场了。” 维珍一怔,明显是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四爷又握着维珍的手,解释道:“万岁爷马上又要巡幸塞外,钦点爷伴驾。” “珍珍,跟爷去塞外逛逛吧。” 既是伴驾的事儿已定,那旁的事儿就都暂且抛到一边去了,随即涌上四爷脑中第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带维珍去。 他自然是想带上维珍的,平时带维珍去个庄子,都能把维珍高兴得不成样子,要是带她去塞外,维珍自然更高兴。 而且,他早就答应过要带维珍去木兰围场骑马的,从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每回伴驾,他都没能带上维珍,四爷心里是内疚也是遗憾的,这次总算能弥补了。 只是这七月的天儿,实在是煎熬,他从前伴驾哪次不是被晒得脱皮热的长痱子?维珍身子那么娇,可能受得了? 而且家里的三个孩子,能离得开维珍? 尤其小丸子,现在还不满周岁,维珍如今日日还要亲自喂两回呢…… 维珍又能舍得了孩子吗? 这一路上,四爷一直都在琢磨这事儿,可是待来到后院儿,看到床上沉睡的女人,四爷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他就是想带着维珍,难得有空下来的功夫,他就是想让维珍陪着,至于孩子们…… 维珍平时陪着他们的时间还少?陪自己的时间才多少? 一年就空出一个来月单独陪他怎么了? 他这个当爹的才不会愧疚,他理直气壮! 理直气壮的四爷,面对着半晌一言不发的维珍,又开始心生不安起来,再开口又带着点儿委屈了:“你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是……是不想跟着去陪我吗?” 维珍回过神来,忙摇摇头:“不是,我在想要不要把孩子们给送到庄子上去。” 四爷一怔:“送去庄子?” “是啊,有肖嬷嬷看着院子,院儿里肯定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但是架不住大格格跟小西瓜两人实在太淘了。”维珍掰着手指头,愁眉苦脸地跟四爷念叨着。 “茯苓如今管铺子都上手了,一下子要盯九个铺子呢,院子里的事儿,我都不让她管了,自然这回也不能带着她随行伺候,甘草能统管全局,所以她也得留下来,那女贞就得跟着我随行伺候了。” “虽然还有乳母跟小池子还有别的奴才,但我就是担心大格格跟小西瓜淘起来的时候,会拦不住,到时候要是闯了祸了,就不好了。” 是的,大格格跟小西瓜都是调皮鬼,平时有维珍在家坐镇,就算淘也有个顾忌,可要是维珍不在家了呢? 就比如之前她受封为侧福晋之后入宫去给德妃请安那回,她也就离家不过半天而已,回来的时候,大格格已经带着小西瓜在家造反了! 不仅搞得满院子鸡飞狗跳,两个孩子还让一梁二柱陪他们骑大马。 这事儿维珍可是记到现在呢,这会儿想起来,自然就很是担心。 她这个当娘的,自然能约束管教孩子,甚至实在看不过眼,她还可以用用棍棒教育,可肖嬷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敢管小主子吗? 孩子们在自己院儿闹腾也就罢了,可要是闹腾到外头,一个不留神惹到了大阿哥跟二格格,这可如何是好? 自然了,若是维珍跟福晋的关系好的话,倒是可以求福晋代为看顾,但是眼下的情况,就算是维珍主动去求福晋,指不定福晋会疑心她是包藏祸心憋着使坏呢,只怕人家福晋是有多远躲多远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道理维珍明白,自然人家福晋自然也明白。 所以维珍就想着不如索性把孩子们送到庄子上去。 有肖嬷嬷、甘草、小池子还有乳母奴才甚至侍卫盯着,就算孩子们调皮一些也断断不会出事儿。 总好过她人在外头,心里却一直揪着,担心孩子们会在家里闹出事儿。 维珍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四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边感慨维珍的心细,到底是做娘的,同时一边又忍不住心里默默叹气。 也不知道别的皇子后宅都是个什么情况,反正他自己的后宅情况就挺无奈的。 “行,就按你说的办,”想了想,四爷点点头,“到时候把高郎中跟苏师傅也一并带上。” 维珍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 去庄子也好,小西瓜也能又快快乐乐捉虫子喂鸡了。 第772章 啊啊啊啊!她真的要去塞外了! 趁着如今孩子年纪还小,多玩玩挺好,再过两年就得启蒙读书了,自然不能再这么由着性子玩儿了。 大清天家教育的鸡娃程度,维珍早在四爷身上就见识过了,她虽然不敢苟同,但是她却不会也不能拦着小西瓜接受这样的教育。 什么快乐教育,在这里,只会害了孩子。 “是,妾身也是这样想的,”维珍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忙不迭道,“妾身还想劳烦武格格跟着过去,有个长辈看顾着孩子,妾身在外也能放心。” 武格格是大格格跟慧娴慧妍的老师,孩子们都很尊敬武格格,如今维珍对武格格也很放心。 “成。”四爷一口答应,瞧着维珍长舒一口气儿,然后就靠在床上发呆,半晌,突然冲自己咧嘴笑了,笑得还挺……傻。 “怎么了?”四爷一脸纳闷儿问道。 他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维珍笑成这副傻模样。 “胤禛,我真的能陪你去塞外?”维珍仰着头看着四爷,巴巴问道。 所以……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难道不是出行前的准备工作吗? 怎么都讨论完了,这妮子却一副还在状况外的架势?! 瞅着维珍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四爷还是觉得傻,可是心里不由发软,伸手轻轻捏了捏维珍的脸:“是呢,咱们去塞外,到时候爷陪你骑马烤肉,教你弯弓搭箭,好不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 啊啊啊啊!她真的要去塞外了! 吃着烤肉唱着歌,骑着小马撒着欢儿…… 迟到的惊喜一股脑儿地冲上维珍的心窝,维珍喜得一把抱住四爷,不由分说,又照着人家的脸亲了一圈。 “四爷到时候会下场打猎吗?”维珍迫切地问。 “自然。”四爷点点头,到了木兰围场要是连猎都不打,又怎么能叫木兰秋狝呢? “那到时候人家为四爷加油呐喊!”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又抱着四爷啃了几口,然后又一脸谄媚道,“肖嬷嬷说的对极了,狐皮就算保存得再好,时间长了,光泽到底不比从前,妾身的狐皮大氅果然没有头两年好看了呢!” 四爷嘴角一阵抽搐:“……那爷到时候多打几只狐狸。” “那妾身这里先谢过四爷了。”维珍抱着四爷又啃了一口,然后就一把推开四爷,撩开毯子欢欢喜喜地准备下床。 “不是说报喜合你心意还会赏个大的吗?侧福晋怎么这就要走人了?”四爷忙把人拉住,一脸控诉看着要溜的维珍。 “不走!不走!记得晚上洗干净了然后上床候着,到时候侧福晋保证好好儿赏你!”维珍拍了拍四爷的手,眼瞧着四爷又要来扯她,她一把把人推倒在床上,然后给了四爷一个飞吻外加wink,“要不四爷先眯一觉……养精蓄锐?” 再然后,不待四爷答应,她就披上衣裳愉快地离开了寝房。 皇家顶级塞外豪华一月游就在眼前,她现在就迫不及待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所以再秀色可餐的四爷也得排在后面! “甘草,我骑装放哪儿了?就是先前四爷赏的那几身。” “回主子的话,都一直在柜子里好生收着呢。” “快找出来瞧瞧,要是丝线松了什么的赶紧送去绣房补救!对了,还有马靴也一并找出来!我先试试,看还合不合脚!” “是,奴婢遵命。” 主仆两人的对话传到寝房,引得四爷不由摇头笑了。 亏得维珍还好意思嫌大格格调皮呢,也不想想大格格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到底随了谁呢? 听着外头维珍一时询问骑装一时又问什么芦荟胶,使唤奴婢还不够,她自己也不闲着,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都进进出出了好几趟呢,小碎步倒腾得那叫一个欢快。 这些琐琐碎碎又生气十足的动静搞得四爷一颗心也莫名其妙跟着雀跃飞扬,好像回到了九岁那年,第一次要随驾巡幸塞外的时候,当时他也是这样的激动又期待。 第773章 他的心肝儿啊 觉是睡不着了,要不去小校场练一会儿? 等到了木兰围场争取多打几只狐狸,甚至努努力……打头老虎。 也不知虎皮能不能做大氅。 要是穿上了虎皮大氅,那妮子岂不摇身一变成了母老虎? 想象着维珍母老虎对自己“啊呜”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四爷忍不住笑着捂上了眼。 他的心肝儿啊,就算是真的变成母老虎也肯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那一只。 …… 圣驾启程的日子定在两日后,就这两天四爷也闲不下来。 万岁爷教导的是,做主子的,事必躬亲是不错,但若是凡事都事必躬亲的话,那只会把自己累死,所以统筹全局与知人善任都很重要。 四爷虽然并不喜揆叙,但是揆叙到底在工部任职多年,办事儿的能耐自然是有的,而且万岁爷更是钦点了揆叙,四爷自然不能违拗,所以治理永定河第一阶段被踢出去的揆叙,如今第二阶段又被委以重任。 只是四爷到底对揆叙不放心,所以就想起了李光地,接下来治理的正是直隶段的永定河,让直隶巡抚李光地参与进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嘛。 这两日,四爷要做的就是交接跟分派。 四爷忙,维珍也不闲着,说起来,这还是穿过来之后,她头一次随四爷出行,自然很多规矩是不懂的,不过并不要紧,身后不是还有啥世面都见过的肖嬷嬷嘛。 “衣裳多带几套,路上风沙大,少不得要多备几身换洗。”肖嬷嬷翻了翻已经准备好的两箱笼衣裳之后,然后发表重要指示。 甘草忙不迭点头答应,然后赶紧照着去准备了。 翻到女贞准备的首饰,肖嬷嬷顿时眉头都拧成了“八”字,拿眼去瞪女贞:“首饰就带这么点儿怎么行?把主子爷新年时候赏的那套白玉头面还有前不久赏的那套红珊瑚头面跟一并带上。” “是。” 女贞赶紧奉命行事,去取首饰了,留下维珍不甘心小声询问:“嬷嬷,带这么多首饰干嘛?又派不上用场。” 是啊,她不就是跟着出去伺候四爷的嘛,四爷能下场打猎、伺候圣驾、接待蒙古亲贵,难不成她这个侧福晋也能……抛头露面? 不是说从前宋格格跟武格格随行伺候的时候,行礼都被最大限度精简、而且她们几乎全程都是在马车跟帐子里头度过的吗?所以带那么多首饰做什么? 派不上用场带着也占地方,到时候难免女贞还得费心看守,想想就很麻烦。 “怎么就派不上用场了?”肖嬷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难得对维珍瞪了一回眼,“说不定万岁爷到时候召见蒙古部族女眷或者是联姻过去的公主,这首饰不就派上用场了?” 这种场合,格格身份低自然是没资格露脸,但是侧福晋可就不一样了,也是有资格出席的。 要是真有能在万岁爷跟前露脸的机会,肖嬷嬷自然盼着维珍能表现出色,也好叫万岁爷觉得不愧是太后喜欢、他钦定的皇子一辈里头的第一位侧福晋呢。 维珍忙不迭点头如捣蒜,并且打定主意,再不插嘴干预肖嬷嬷的工作。 于是肖嬷嬷迅速地翻完剩下的箱笼,又迅速地下达命令,然后甘草跟女贞就被使唤地一趟趟来回跑,维珍的眼都要被晃花了,等总算整理完毕的时候,正堂里头原本四个箱笼,足足翻了一倍。 维珍看着面前齐齐整整地八个箱笼,又扭头去看肖嬷嬷,眼神里面的佩服几乎都要化为实质了。 什么叫专业人才啊? 这就是啊! “嬷嬷,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维珍由衷感慨。 肖嬷嬷辛苦忍着陡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果断挪开让自己犯迷糊的视线,然后福身道:“那奴婢先去瞧瞧乳母们给格格跟阿哥们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四爷跟维珍是后天启程,维珍的意思是明儿先把孩子们给送走,四爷也答应了,所以这会子,乳母们正给孩子们收拾行李。 “那就有劳嬷嬷了。”维珍道。 “奴婢不敢。” 第774章 真就是槽多无口 当下肖嬷嬷就福身退下了,维珍也没有在正堂待着,吩咐让甘草带上准备好的礼物,随她一道前往武格格处。 既是麻烦武格格跟着去庄子看顾孩子们,维珍自然要登门谢谢人家。 维珍到的时候,其实都已经过了午饭点儿了,但是待进到院子的时候,维珍还是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糊味儿, 看来今天耿格格的侍婢厨艺长进不大啊,耿格格今儿是又吃了糊饭了? 维珍心里正感慨着,就瞧着耿格格从正堂里头出来。 “妾身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耿格格忙不迭上前给维珍福身行礼。 “耿格格有礼了,”维珍点点头,一边随口问道,“耿格格也来武格格这里做客吗?” “是,”耿格格道,旋即不再多言,冲维珍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维珍点点头,当下耿格格就带着侍婢朝东厢走去,瞧着步履匆匆的,像是还有急事。 如今武格格院儿里的东厢三间房都归耿格格。 甘草事先就派人来递过话儿,这时候武格格已经迎了出来,笑着给维珍行礼:“姐姐里面请。” 维珍甫一进了屋子,就不由蹙了蹙眉,问道:“怎么有股子药味儿?妹妹身子可是不舒坦吗?” “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妾身身子无事,是方才耿格格过来跟妾身借了两贴膏药,这会子的膏药味儿还没散呢,”一边说着,武格格一边吩咐佳期,“还不快把窗子都给打开通通气?” “是,奴婢遵命。” 当下佳期忙着去打窗,佳音端着茶水给维珍奉上,维珍抿了两口放下,顺嘴问道:“那便是耿格格的身子不爽了?” “唉!她也怪不容易的,”提到耿格格,武格格便一声叹息,然后跟维珍解释道,“德妃娘娘很是喜欢耿格格抄的经文,自打耿格格入门之后,德妃娘娘便叫耿格格半个月敬献一册经文,前两日耿格格抄经抄的手腕疼,故而找妾身借两贴膏药用。” 说到此处,武格格顿了顿,然后压低声音,又跟维珍道:“德妃娘娘要福晋入宫请安的时候,顺便带上耿格格所抄的经文。” “眼瞅着又快到福晋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日子了,耿格格还有好些经文没抄呢,这不接了膏药就赶紧走人回去抄经文去了,连坐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维珍:“……” 真就是槽多无口。 也真不愧是德妃娘娘啊,从来就不叫人失望。 维珍不好说德妃的是非,半晌才憋出一句:“娘娘一心向佛,真真是菩萨心肠。” 武格格也忙不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姐姐说得对,娘娘自然天生一副菩萨心肠。” 嘴上这么说,武格格心里却不无感慨,得亏德妃娘娘不爱听琵琶,要不然膏药她自己都不够用的,哪儿还有剩的借给耿格格? 哎!这耿格格也实在倒霉! 不单单是得日日给德妃抄经,抄经用的笔墨纸砚也都是自己花银子置办的,德妃娘娘也没说给点赏赐补贴什么的,至于福晋…… 耿格格压根儿就没敢跟福晋提这茬儿。 刚登门那天就巴巴地跟人家福晋提要求,而且一上来就是辟佛堂这样的大事儿,花费自是不菲,耿格格就没好意思再提这点子笔墨用度。 抿了口茶,维珍果断转移话题:“得亏有妹妹帮衬我才能放心出门,故而明知道又得麻烦妹妹,我到底还得腆着脸求妹妹帮忙,还望妹妹见谅。” 四爷吩咐是一回事儿,她过来谢谢人家武格格是另一回事儿。 “姐姐这话叫妹妹如何敢当?姐姐肯叫臣妾帮衬,那是信得过、看得起臣妾,”武格格忙放下茶杯道,说着又展颜笑了,“话说回来,妹妹也是沾着姐姐的光,又能去庄子里头住上段时日,妹妹感激还来不及呢。” 武格格这话是真的,庄子里不比贝勒府里头规矩大,时时事事都拘着,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庄子里住,不单单院子大景致好,还能时不时去外头逛逛,武格格想想就高兴。 第775章 第一届关注四贝勒府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研讨会 “姐姐,能不能把慧娴慧妍也一并接过去呀?”武格格一脸期待着问,“妾身也好趁机多教教她们。” 慧娴慧妍两个大孩子,如今已经能识乐谱了,武格格也愈发能够体会到为人师的乐趣。 “那我明儿修书一封着人送过去,到时候再让小池子去接她们。” 武格格乐意教,慧娴慧妍乐意学,维珍自然也乐意,而且慧娴慧妍去了庄子也能陪伴大格格他们几个孩子。 …… 晚饭后,第一届关注四贝勒府留守儿童心理健康研讨会正式、隆重地在侧福晋小院儿暖阁举行。 与会双方,分别是四贝勒、侧福晋,以及大格格、小西瓜,还有旁听……小丸子。 “为什么不能带我跟弟弟去?”大格格率先发起提问,一脸控诉看着对面的四贝勒跟侧福晋。 塞外在哪儿?好不好玩?他们也很好奇的好不好?! 侧福晋轻咳一声抿了口茶,正要回答,然后就被身边的四贝勒给抢先了。 “因为你们去了会生病。”四贝勒言简意赅。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生过病!小西瓜也没有……” 大格格不服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伸手要去拍小西瓜的小胸脯,小西瓜赶紧挺起小胸脯配合大姐,结果就被自己亲大姐拍的咳嗽连连。 于是维珍赶紧宣布休会,然后忙不迭叫乳母端了茶水来喂给小西瓜,小西瓜喝了几口总算气儿才顺。 维珍看着小西瓜咳得发红的脸,到底是不放心,这回直接把小西瓜抱在怀来,然后才宣布:“会议继续!” 大格格心虚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虚弱”的菜鸡弟弟一眼,然后继续坚持主张:“这就是个意外,我跟弟弟平时身体都特别棒!” “那上回去庄子谁说坐马车累的?又是谁扑蝴蝶最后累的直接睡过去,而且还一觉睡到天黑的?”维珍问。 “又不止我一个!弟弟他当时也累得睡着了!”大格格恼羞成怒,指着小西瓜,“弟弟,上回春游踏青,你是不是也累得睡着了?” 小西瓜想了想,然后认真点点头:“嗯!” 维珍好整以暇道:“所以,由此可见你们姐弟俩身体条件都一般嘛,你看额娘当时多有精神,全程陪玩最后把你们两个小家伙带回来又抱回房,最重要的是,额娘没有累睡着!更别说你阿玛,连白加黑骑马赶路从来不在话下!这才叫身体好!” 大格格气结:“……那是因为你们是大人!” “是啊,所以有些事最好大人做,”维珍一边拍着小西瓜,一边不疾不徐跟大格格道,“就像出游这事儿,从贝勒府到庄子,要坐将近三个时辰的马车,这三个时辰对于目前的你们来说,还是相当大的考验,上回去庄子,你们还不都累的够呛?” “而去塞外,这一趟的距离那可比……十个庄子还远呢,再加上回程,最少就得二十个庄子呢,所以你阿玛才会担心你们会被累病了。” 二十个庄子? 维珍这话叫大格格跟小西瓜都安静了下来。 “还不止呢,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大白天地也要赶路,你们都得待在马车上,不能单独出来活动,而且用冰不是这么容易,也不能天天有冰碗吃,就连苏师傅都不能跟着去伺候,松鼠鳜鱼跟炸鸡腿,你们就不用想了,倒是日日要喝消暑汤。” 消暑汤最不好喝了,一股子怪味儿,他们才不爱喝。 维珍这话有理有据,可大格格还不服气地噘嘴,小西瓜想了想,却已经下了结论,他仰着头跟维珍道:“额娘,那我还是去庄子吧。” 对目前还不满三岁的小西瓜来说,捉虫喂鸡捡蛋蛋的吸引力明显还是要比去什么塞外来得大。 大格格用盯叛徒的眼神瞪了一眼小西瓜,说好的姐弟同盟牢不可破呢? 小西瓜,我错看你了! 小西瓜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一本正经跟大格格比了三根手指:“姐姐,以后每天给你三个蛋蛋!” 我谢谢你啊! 大格格白了小西瓜一眼,目光又落到维珍身上,哼哼唧唧道:“不去也行,可是……可是额娘回来要给人家带礼物。” 第776章 对,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这是自然的啊!不光额娘给你带,你阿玛这几天也一直琢磨着给你带礼物了,之前还念叨要带狐皮回来给你做小斗篷呢,”维珍忙道,一边赶紧给四爷使眼色,“四爷,你说是不是?” 四爷:“……没错。” 大格格眼珠转了转,然后歪着头跟四爷道:“阿玛,人家去年的那双鹿皮靴子小了。” 四爷闻言登时嘴角一阵抽搐:“……那阿玛再给你带两张鹿皮回来做靴子。” 看看!看看! 什么叫亲生的闺女! 做娘的才变着法儿跟他要狐皮,做闺女的紧接着巴巴跟他要鹿皮! 大格格这才总算肯露笑脸:“谢谢阿玛!谢谢额娘!” “那小西瓜有什么想要的礼物的?”维珍低着头含笑问小西瓜。 爸爸妈妈出差在外,当然要给留守在家的好孩子带带土特产什么的啊! 小西瓜蹙着眉想了想,然后问维珍:“额娘,塞外的虫子好吃吗?能不能给小一小二他们带点儿回来尝尝?” 额,没想到儿子要的竟是这样的土特产。 维珍嘴角一阵抽搐:“……让你阿玛给你带,他比额娘会捉!” 维珍果断甩锅给四爷,于是小西瓜满含期待的目光随即落在了一边的四爷身上。 四爷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行,阿玛给你带。” “谢谢阿玛!”小西瓜登时眉开眼笑,“阿玛你多抓点儿,小一他们饭量大,最少每只也得吃……嗯,十条虫!” 每只十条,本来的十四只小鸡崽子再加上如今庄子上的十来只母鸡,就得……小三百条虫。 可怜的四爷啊! 维珍低着头尽可能憋着不笑,然后就听身边传来了四爷默默的吸气又吐气,最后才是四爷云淡风轻的一声“嗯”。 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云淡风轻的背后满含辛酸憋屈。 实在是忍不住了,维珍趴在小西瓜后背无声笑了起来,引得小西瓜在怀里一阵蛄蛹:“额娘……哈哈!你挠我痒痒!” “额娘刚才没有挠你痒痒,不过现在要正式开始挠了!” “啊啊!额娘饶命!啊哈哈!额娘……哈哈哈!阿玛救命!救命!” …… 亲自把大闺女跟好大儿送回房去,又特地多陪了一会儿小丸子,还破天荒晚上给小丸子喂了回奶。 看着怀里吃饱喝足一脸餍足张着小嘴看着自己的小丸子,维珍心里别提多愧疚了。 这回跟四爷去塞外,一来一回地少说也得一个多月的功夫,这样一来,就得提前给小丸子断奶了,虽然还有三个乳母轮着喂,不会委屈了小丸子,但是维珍还是觉得愧疚。 原本她是计划跟从前喂小西瓜一样喂到一岁的,但是现在…… 她是真的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难得有能出去透透风的机会,这对于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维珍来说,无疑是有着巨大吸引力的,下一回再有这样的机会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她是否又被这样那样的事儿绊住脚…… 就像妈妈一直在为当年因为怀孕错过拍婚纱照而遗憾。 她不想跟妈妈一样总是遗憾着,更不希望妈妈的遗憾是因为自己。 所以,一句话总结就是…… 虽然母爱比天大,但是却也大不过她这颗一门心思要跟孩儿他爹出门浪里个浪的心! 对,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维珍哄睡了小儿子,维珍才回了房,屋子里头已经一派寂静,往常的这个点儿,四爷不都是在练字的吗? “四爷呢?”维珍诧异询问,所以这是临时有事儿,回前院儿去了? 甘草忙小声道:“回主子的话,主子爷早早地就沐浴上床歇着了。” 这么早? 可见这人白天肯定是累坏了。 也是,马上就伴驾离京了,四爷要处理的事儿可真不少,今儿也是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才回来。 后天就要启程了,这一路上还有的受呢,她倒是能坐马车,四爷可得一路骑马伴驾呢,也不知四爷身子能不能顶得住。 维珍心中难免有些发愁,去了内间洗漱,然后轻手轻脚进了内间,结果撩开帷幔,又轻轻撩开毯子,然后就被面前的…… 玉体横陈给惊着了。 “你……你这是在、在干嘛?”维珍一张口就磕磕巴巴,一边说着,一边小鹿眼瞪得老大,“你……你怎么没穿寝衣?” 第777章 好嘛,福晋、侧福晋、格格这回算是集齐了 老古板如四爷,就算在床笫之事上很……放浪也有想象力,但是只要完事儿了,就会迅速恢复老古板的做派,就算再累再晚,也是必然要收拾清理干净换上寝衣才肯睡下的。 这样的情况,维珍还是头一次碰见。 四爷自然也是第一次,仗着帐子里头光线昏暗,他索性厚脸皮到底。 “不是侧福晋亲口说的,让小的晚上洗干净了在床上等着侧福晋的吗?怎么?侧福晋这是不打算认账了?” 这三分委屈三分幽怨四分浪荡的语气,搞得维珍一阵头皮发麻:“爱新觉罗·胤禛,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舌头捋直? 倒是好主意,捋直了应该可以方便长驱直入…… 四爷盯着维珍的红唇,不由自主抿了抿唇,然后果断付诸实践。 …… 启程之前,维珍就打听过了,这回伴驾的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除了四爷之外,还有八爷跟十爷,八爷这回带了八福晋,十爷带了一位姓郭络罗氏的格格。 好嘛,福晋、侧福晋、格格这回算是集齐了。 按说维珍该找个机会去八福晋那坐坐打个招呼什么的,毕竟人家是福晋,从前碰不到面也就罢了,但是现在…… 现在维珍也懒得去! 反正白天窝在马车里头赶路,等歇下来的时候,她就接着窝在四爷的帐子里头不出来,难不成八福晋还能追上门来逼她请安? 爱谁请谁请,她才不去! 维珍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八福晋没有半分好感,更没有跟她结交的打算,但是架不住人家八福晋就是惦记她啊。 顶着七月流火的天儿赶路,实在够呛,不单单人受不了,马也够呛,所以为了避开白日暑热,车队都是天不亮赶路,然后原地修整半日,到了下午三点后再继续赶路。 这种赶路的速度自然是快不了,紧赶慢赶地,待总算到了地儿,也用去了九日。 维珍松了口气儿,这几天真是累得够呛,亏她之前还幻想什么旅行中的罗曼蒂克小清新,什么晨起看日出黄昏赏夕阳啊,又什么夜半星空之下诉衷肠顺便来一发…… 结果压根儿就不可能存在! 虽然这回万岁爷点了五位皇子伴驾出巡,可是十五阿哥还只有八岁(其实周岁不到七岁),十六阿哥更别提了,就跟大格格一般大,能顶什么事儿? 维珍对此颇为无语,十五阿哥也就罢了,万岁爷为什么连这会儿怕还都离不开乳母的十六阿哥带来?到底是为了啥? 之前春狩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不理解,万岁爷要十六阿哥到场增加见识的行为,到现在,维珍更是大为困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观点维珍是认同的,可问题是,这真的适用于只有五岁的孩子吗? 万岁爷真的就不担心这么热的天儿、这么漫长的行程,十六阿哥会生病吗? 知道康熙皇帝是出了名的鸡娃,但是这种程度的鸡娃,还是大大出乎维珍的意料。 十五、十六阿哥不顶事儿,所以就只剩下四爷、八爷、十爷三位皇子负责万岁爷的日常守卫了,也就别谈什么轮班不轮班的,就仨人,怎么轮? 于是三位皇子日日都要负责护驾,尤其是四爷,这回来的皇子,属四爷居长,所以四爷的担子自然比八爷跟十爷要重。 有两天,维珍压根儿就没有见到四爷,问了才知道,四爷是半夜才回来的,没睡多会儿,就又被叫去了,说是有要紧事儿等着四爷处理。 说是累成狗都不一点儿夸张,维珍对沾枕头就着的四爷还能有什么要求? 就是她偷偷带上的几件新做的肚兜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咳咳! 第778章 这八福晋怕不是有大病啊! 待总算到了地儿,四爷也闲不下来,洗漱更衣之后还得前去赴宴。 万岁爷设宴款待前来木兰迎驾的一众蒙古王爷台吉,一众皇子自然不能缺席。 四爷赴宴去了,维珍也总算得空好好儿泡了个澡,在路上的时候,虽然每天都洗脸擦澡,但是到底不方便这样痛痛快快地泡澡。 洗去了一身疲倦,维珍换了身衣裳,然后就迫不及待吩咐女贞去取膳,结果女贞膳没取来,却带回来了一个噩耗。 “主子,随驾来的御厨都忙活着准备御宴去了,就留下一位两位御厨给女眷们做膳,其中一位在忙着给四位娘娘做膳,另一位忙着给皇子女眷做膳。” 女贞口中的四位娘娘,是这次随行伴驾的几位嫔妃,都是年轻的小嫔妃,除了一位是常在,其他都是答应,都是这回选秀的时候,万岁爷新纳入后宫的,所以年纪都比维珍还要小上个……七八岁。 说到此处,女贞稍作停顿,悄悄看了维珍一眼,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变小了些:“八福晋发话今儿要宴请主子跟郭络罗格格,所以那御厨就按照八福晋的吩咐准备宴席了。” 维珍闻言都给气笑了。 八福晋这性子也真的是从来不叫人失望哈。 还什么八福晋发话要宴请她跟郭络罗格格,她这个被宴请的人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八福晋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请”? 但凡八福晋打发个奴才来知会她一声,她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好不卖八福晋的面子,到底如今在外头,更是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维珍心里还能没点儿数? 可八福晋这到底是个什么骚操作? 吩咐膳房一声,等着她叫人去膳房取膳,再经过膳房的口、拐着弯儿地才得了这二手邀请?这就算是请过她了? 就算是要摆福晋的架子,也该分个场合,也该冲着八爷后宅的那些个格格侍妾去! 八福晋跟她这个四爷的侧福晋摆哪门子的谱?! 她是吃八爷家的米了还是隔空做法勾搭八爷欲罢不能了? 这八福晋怕不是有大病啊! 打量着维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顿了顿,女贞小心翼翼又加了一句:“主子,方才奴婢瞧着十爷府上的郭络罗格格已经朝八爷帐子过去了,主子,您……要去吗?” “你再去一趟膳房,知会御厨一声,就说不着急,先紧着八福晋那边的宴席,等他们忙完了再做我的那份就成。” 维珍缓声道,一屁股坐到榻上,靠着软枕,随手拿起团扇,一下下轻轻扇着,接着又慢条斯理道:“对了,再叫御厨给四爷做个醒酒汤备着。” 女贞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再开口的时候,声儿都比刚才脆生了:“是,奴婢遵命!” 八福晋明摆摆就是看不起自家主子,女贞心里能好受? 主子不受这个窝囊气才好! …… 女贞又去了一趟膳房,维珍就好整以暇地靠在软枕上头看话本,方才帐子才刚扎好,里头的物件还不齐全,这一会子的功夫,女贞就带着奴才把帐子里头收拾利索了。 摆了冰,帐子里一下子就凉快了不少,扇子就用不上了,更别说还有女贞将将从膳房里头取来的冰碗跟糕点。 “膳房的公公怕主子饿着,所以先给主子送来这些小食垫一垫,”女贞道,一边从食盒里头取出了一碟碟精致的糕点,摆在小几上,一边跟维珍道,“主子快尝尝吧,听公公说这是御宴的备用点心呢,其中不少都是御厨花心思才琢磨出来的新花样。” 万岁爷设御宴款待贵宾,席间菜色自然都是要额外多准备几份儿备用的,没得中间出了岔子仓促之间没得补救。 维珍点点头,随手捏了一块茯苓糕送进嘴里,松软中带着柔韧,清甜可口,不愧是御厨的手艺。 “女贞,你也尝尝,”维珍指了指小几上的碟碟碗碗,“这么多糕点,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第779章 八福晋的面子再大、银子再好使,可又跟四爷怎么比? 她这一路累得要命,女贞只会比她更累,到了地方,她还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女贞却还要忙前忙后的,这会子定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维珍对下人一向不错,尤其在吃穿用度上一向厚待,维珍院儿里从来不会有克扣下人的情况发生,女贞刚来维珍身边伺候的时候,还很诚惶诚恐,如今早就适应了。 知道主子是真心实意,女贞也不扭捏,谢过了维珍之后,给自己去倒了杯茶,然后也跟着吃了几块糕点。 待口中的陈皮红豆糕咽下去之后,女贞抿了口茶顺顺,造反的五脏庙总算是安生了下来。 女贞放下茶杯,然后好奇看着维珍问道:“主子,您真的不去八福晋那儿?” 虽然主子不给八福晋这个脸,女贞心里觉得很过瘾,但是心里难免也有忐忑。 八福晋能是什么好性子?女贞早从茯苓嘴里听说了八福晋的“丰功伟绩”! 头一次登他们四爷府的门,还是来参加大阿哥周岁宴的,就那样的场合,八福晋都敢刁难她们主子! 什么世家大族、出身高贵,依女贞看,八福晋就是个混不吝外加泼妇!还是爪子特别长的那种泼妇! 要是等下八福晋再耍起她的泼妇做派,给主子难堪可如何是好? 维珍倒是一脸平静,翻了一页话本子,然后缓声问女贞:“膳房那边可说了四爷的醒酒汤什么时候能做好?” “膳房说马上就给主子爷炖上……” 话没说完,女贞就顿住了,旋即两眼放光,她好像明白了! 她第一次去膳房的时候只提给主子领膳,膳房那边就转告了八福晋要宴请的消息,然后…… 然后,她空着手就回来了。 她第二次去膳房,除了提给主子领膳的事儿,又提了给四爷炖醒酒汤的事儿,这回膳房那边态度明显就殷勤许多,又是满口答应这就给主子爷炖醒酒汤,又是各种糕点冰碗装了整整一食盒让她提回来先给主子垫垫。 糕点自然一直都有,怎么第一次膳房却没想起来给主子?第二次却又主动给了? 无非是因为她提到了主子爷的缘故。 膳房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八福晋发话要宴请维珍跟十爷的郭络罗格格,膳房的人会看不出来八福晋是个什么心思? 只不过八福晋有心摆架子,关人家膳房什么事儿?况且人家八福晋大方打赏,就算有人觉得八福晋这么做事儿不讲究,未免太过霸道欺负人,但是做奴才的谁会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四爷侧福晋出头? 他们既没病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而且四爷院儿里的这位侧福晋这一路几乎都没有露过面,瞧着倒像个低调不想惹事儿的好性子,兴许人家侧福晋就是性子软和不计较呢,他们又何必节外生枝?不如安生吃瓜! 可是事实很快就证明,看来人家侧福晋偏就还是个会计较的。 这不又吩咐侍婢来了一趟,说什么不着急用膳让他们紧着八福晋宴席先做,这不就是说侧福晋不会去赴八福晋的宴席了吗? 又嘱咐他们给四爷准备醒酒汤。 额,侧福晋的面子他们未必买账,难不成四爷的面子他们也不买? 这一回伴驾,就属四爷在万岁爷跟前伺候时间最长,方才御宴才一开始,万岁爷就给四爷赐了一道八珍豆腐煲。 赐什么菜不要紧,要紧的是万岁爷可就只赐了四爷,八爷跟十爷都只能眼巴巴看着! 八福晋的面子再大、银子再好使,可又跟四爷怎么比? 别说八福晋了,就算是八爷如今跟四爷也是没得比! 这会子侧福晋把四爷都给搬出来了,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做? 一边巴巴地给侧福晋挑糕点,把侧福晋的侍婢陪着笑脸给送走,一边又赶紧打发人去给八福晋递消息。 得! 八福晋让他们做传声筒故意给侧福晋难堪,现在侧福晋也用他们做传声筒回敬八福晋!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儿做饭了?! 还能不能叫人安生吃瓜了?! 这群福晋侧福晋,真是没一个好伺候的! 还有哪几位伴驾的娘娘…… 啧啧啧,也是一言难尽! …… 第780章 真不是来她这儿碰瓷的? 不好伺候的维珍有滋有味儿地吃完了一个冰碗、四块糕点,正端起茶杯打算顺一顺的时候,就听着外头伺候的小太监进来禀报,说是八福晋的贴身高嬷嬷过来了,这时候正在外头候着。 维珍闻言点点头,待喝下了半杯茶,才慢条斯理道:“这么大热的天儿,怎么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是,奴才遵命!” 当下小太监躬身退下,然后很快就引着一脑子门子汗珠子、约莫不到四十岁的高嬷嬷进来。 那高嬷嬷甫一进了帐子,就带着一脸真诚又谦卑笑,忙不迭给维珍福身行礼:“奴婢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这声音这模样实在讨喜,怎么看都不像是八福晋的高嬷嬷。 维珍目光在高嬷嬷身上一番打量,拢着茶点点头:“嬷嬷有礼,平身吧。” “多谢侧福晋,”高嬷嬷起身,再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更谦卑了,“侧福晋容禀,此次四爷、八爷、十爷伴驾塞外,兄弟三人一路上相互扶持帮衬,真真是兄友弟恭、手足情深,我家福晋就琢磨着,三家的女眷若是也能亲近,三位爷自然也会倍感欣慰。” “之前一直在路上多有不便,如今总算是到了地儿了,我家福晋就忙不迭张罗着设宴款待侧福晋与郭络罗格格,福晋将登门邀请侧福晋的差事交给了奴婢,只是奴婢忙着准备宴席忙昏了头,故而来迟了,还请侧福晋降罪!” 一边说着,高嬷嬷一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得! 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人家这个高可不是白姓的! 在维珍看来,福晋身边的李嬷嬷已经算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了,但是跟眼前的这位比,李嬷嬷的那两把刷子…… 不要也罢! 维珍顿时就无比后悔这趟没能把肖嬷嬷她老人家给带着。 维珍今天是开了眼了,连女贞都是一愣一愣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嬷嬷,待反应过来之后,女贞一脸警惕,下意识地往维珍身边靠了靠,一副随时准备挡在维珍跟前的架势! 女贞这一副视高嬷嬷为洪水猛兽的架势搞得维珍哭笑不得,轻轻摆了摆手让女贞退下,然后维珍垂着眼看着高嬷嬷道。 “嬷嬷是八福晋身边的大嬷嬷,成日里少不得大事小事缠身,以至于忘了来请我也是有的,我哪里会怪罪嬷嬷,嬷嬷快起来吧。” 嗯,是忙。 忙得准备宴席,却就是压根儿没人想起来,准备宴席的前提是邀请了客人,并且人家答应了邀请。 维珍语气再柔和,什么意思高嬷嬷还听不明白?当下脸上就是一僵,得亏是低着头,没叫人瞧见。 旋即高嬷嬷又忙不迭给维珍叩头:“都怪奴婢年迈记性不好,竟把邀请侧福晋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实在是有罪,还请侧福晋重重责罚!” 维珍都忍不住给逗乐了。 刚才还拿忙当借口糊弄她,见糊弄不住了,又开始拿年龄说事儿了。 年迈记性不好? 拜托高嬷嬷,好歹来之前画个老年妆嘛,顶着一头乌发就自称老人家了? 真不是来她这儿碰瓷的? 维珍抿了口茶,又缓声道:“嬷嬷自然不是有心的,我又怎么能责怪嬷嬷呢?嬷嬷还是快快起来吧。” 高嬷嬷兀自跪着不肯起,满嘴的请罪维珍懒得搭理,放下茶杯,跟女贞道:“女贞还不快扶高嬷嬷起来,高嬷嬷年事已高,若是在我这里跪伤了腿脚,如何还能伺候八福晋呢?更叫人觉得我年轻不懂礼故意为难了老人家。” “是,奴婢遵命!”当下,女贞上前,不由分说就一把扶起了高嬷嬷。 高嬷嬷不是个瘦小的,更比女贞胖出半圈,但是架不住女贞从前是在庄子里做惯了粗活的,很是有一把子力气,就算高嬷嬷还想赖在地上不起来,却哪里挣得开女贞同学的铁钳子似的一双手。 把高嬷嬷扶起来,女贞还不放心,照旧抱着人家的胳膊不放,一副要把高嬷嬷押送回营的架势,搞得高嬷嬷一脸无语。 在后宅行走从来靠的都是嘴皮子心眼子,她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是靠蛮力的。 最气人的是,她还被人给拿住了! 第781章 简直是无法无天! 女贞没有要撒手的意思,高嬷嬷只能又转向维珍:“多谢侧福晋慈心,只是如今福晋跟郭络罗格格都在等着您开席呢,您若是不去的话,奴婢……” “去,谁说我不去了?八福晋费心设宴,嬷嬷诚心邀请,我怎能不会辜负?自是欣然赴宴。”不待高嬷嬷说完,维珍就打断了,放下茶杯含笑看着高嬷嬷。 八福晋瞧不起她,更是不把四爷放在眼里,她自然不可能送上门受辱,所以维珍是不可能主动去八福晋那儿赴宴的,虽是扫了八福晋的面子,但是维珍占理,不怕八福晋借题发挥把事闹大。 但是现在八福晋吩咐了贴身伺候的高嬷嬷亲自过来请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三位爷兄友弟恭、手足情深,三家女眷也该亲近,又搞出给她下跪请罪这么一出,她要是还坚持不去的话,那不占理的人可就变成她了。 维珍才不会授人以柄,一边说着维珍一边站了起来,然后吩咐女贞道:“咱们这儿的糕点还算精致可口,想来能入得八福晋的眼,去挑几样样式新奇味道好的装盒,随我一道去赴宴。” “是,奴婢遵命!” 当下女贞忙不迭过去装糕点去了,留下高嬷嬷杵在原地,用余光扫着一脸好整以暇、没事儿似的的维珍。 不愧是从前叫她家福晋跌了大跟头的主儿,四爷的这位侧福晋真是不容小觑。 …… 高嬷嬷引着不容小觑的四爷侧福晋很快就到了八爷的帐子。 席面早就摆好了,此时八福晋跟郭络罗格格正在榻上喝茶,瞧着维珍进来,郭络罗格格忙放下茶杯,起身给维珍见礼:“妾身郭络罗氏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维珍含笑道:“郭络罗格格有礼了,快起来吧。” “谢侧福晋。” 郭络罗格格起来了,维珍行至八福晋面前,稍稍福身道:“妾身李氏见过八福晋,八福晋吉祥!” 再怎么是妾,维珍也是侧福晋,是八福晋嫂子,要是八福晋是正常人,维珍连稍稍福身都用不着,不待身福下去就早被扶起来了,可在八福晋这儿就甭指望了。 八福晋一边慢条斯理拢着茶,一边撩起眼皮从下往上打量着维珍。 这个李氏真真是愈发讨厌了。 头一次在阿哥所为难维珍,其实倒不是八福晋多讨厌维珍,她当时就是气不顺,就是憋不住要在四爷后宅撒撒气,维珍的无妄之灾其实相当随机。 但是从那之后,八福晋就是扎扎实实讨厌上维珍了。 不过就是个下五旗出身的小格格,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竟然还敢当众给她难看,因此还一度害得她在阖宫上下抬不起头,更让八爷对她失望,后来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总算让八爷让自己改观。 成婚以来最大的危机,便是拜这个李氏所赐,八福晋如何不恼? 她自认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李氏却过得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儿女双全不说,竟然还是本朝的第一位侧福晋,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次甫一得了消息,知道李氏也要随行伺候,八福晋就憋着定要给维珍好看。 只是一路上,李氏连脸都没露,八福晋竟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八福晋失望之余更兼气恼,看看人家郭络罗格格,还是上三旗的出身呢,一路上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请安问好,很会伏低做小。 再看李氏,明明之前就得罪过她,这时候也不知道主动来给她认错赔罪! 简直是无法无天! 而如今总算到了地儿了,皇子们都去赴宴去了,正是她八福晋收拾李氏的大好机会! 八福晋激动地准备着收拾侧福晋,哪知道激动不过三秒,膳房那边就过来传话,说是人家侧福晋压根儿就不打算过来,八福晋当时就气得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果然是无法无天,这人眼里压根儿就没有她! 八福晋气冲牛斗就要找维珍兴师问罪,高嬷嬷赶紧把人拦住:“福晋,您要是真去了,那事儿就闹大了,同样的跟头,难不成您想再跌一回?福晋不是一门心思想做八爷的贤内助吗?” 高嬷嬷也是无语得很。 第782章 啊啊啊!拖出去!拖出去! 甫一到了地方,高嬷嬷就忙不迭亲自收拾箱笼,整整十二个箱笼,都是八福晋贴身要用的物件,其中一个箱笼装的都是各种珠宝首饰,八福晋一贯挑剔,贴身物件跟首饰,是一点儿岔子都不能出的。 待高嬷嬷跟八福晋的另外一位随行伺候的侍婢总算把箱笼收拾好之后,八福晋那边设宴大业已成,听着下人禀报,高嬷嬷就觉得两眼一抹黑,好似被人兜头猛打一闷棍。 待高嬷嬷反应过来的时候,八福晋正气得咬牙切齿要去给四爷侧福晋好看,高嬷嬷赶紧拦了下来。 同样的跟头,难不成您想再跌一回? 高嬷嬷这话总算让盛怒的八福晋理智回笼,虽然心里憋屈,但是八福晋还是对之前的遭遇心有余悸,所以只能咬着牙让高嬷嬷亲自去请人。 她才不是向那贱蹄子低头,她这是为了她家八爷! 此时此刻,李氏就在自己跟前,八福晋虽然知道这时候不该再刁难维珍,可心里到底是憋着气,所以一时就理维珍的行礼问安,目光幽幽从下往上打量着,然后待八福晋的目光来到维珍腰肢…… 维珍站直了身子。 八福晋大为光火,蓦地抬起头,然后就对上了维珍一双含笑的眼:“妾身知道八福晋爱吃糕点,故而特意带了几样过来,想着为宴席添道菜,都是妾身觉得不错的,还请八福晋莫嫌弃,女贞!” “是!” 当下女贞拎着食盒上前,高嬷嬷接在了手里。 糕点? 维珍冷不丁地给八福晋送糕点,八福晋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那回在阿哥所里头当众丢脸的经历。 当时她就是要李氏给她做糕点来着,却被李氏牙尖嘴利搞得颜面尽失,八福晋忍不住瞪了维珍一眼,不过…… 李氏主动带着糕点登门,这是总算想起来给自己赔罪了? 想到此处,八福晋心里总算好受些,瞥了高嬷嬷一眼,吩咐道:“摆上吧。” 瞧着八福晋态度不错,高嬷嬷总算松了口气儿,忙不迭取出食盒里的糕点摆上了桌。 当下,奴婢们伺候八福晋、维珍、郭络罗格格净手,三人入席。 八福晋自打坐到桌前,目光就落在那几道糕点上,侍婢很有眼色地上前布菜,夹了一筷子的如意凉糕,放在八福晋面前的小碟中。 这如意凉糕样式还挺新奇,不似平时吃的,八福晋夹起那块如意凉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就知道新奇在哪儿了。 入口凉丝丝的没错,最适合如今的天儿了,奇就奇在,中间的豆沙馅儿被换成了山楂馅儿。 七分甜三分酸,比例刚刚好,不会酸得人皱眉,却又引得人食指大动,最适合饭前开胃了。 八福晋对这如意凉糕的味道很满意,心中暗道,看来李氏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倒不是个徒有虚名的。 将一块如意凉糕吃完,八福晋放下筷子,取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嘴,然后瞥着维珍,慢条斯理道:“也就一般而已。” 让她夸李氏? 做梦去吧!她才不! 维珍闻言顿时一脸错愕,看了看桌上的糕点,又看向八福晋:“八福晋所言当真?” 这一副不可置信、备受打击的模样,让八福晋甚是满意,八福晋抿了口杏仁茶,然后浅浅一笑,语带讥诮:“怎么?你这是质疑我的品味?我可是吃宫里糕点长大,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入得了我的眼。” “可是……这就是宫里的糕点啊!”维珍更错愕了,“这就是刚刚膳房送来的,说是御宴的备份,说起来妾身还是头一次有幸尝到御宴的糕点呢,不比八福晋,打小就吃宫里的糕点,想来御宴的糕点也没少吃。” 八福晋:“……” 啊啊啊! 拖出去!拖出去! 拔光牙齿再拔舌然后砰砰再来个三十大板! 高嬷嬷忍着再度袭来的两眼一黑一闷棍,忙不迭上前打圆场赔笑道:“我家福晋平时是个严肃讲规矩的性子,今儿见了侧福晋,却忍不住与侧福晋说笑了,可见福晋是打心里是真喜欢侧福晋。” “是真的吗?妾身竟有此荣幸?”维珍看着八福晋,笑眼微微,“那妾身下回再带糕点来八福晋这儿做客,还望八福晋莫嫌弃,能与妾身继续说笑。” 八福晋:“……” 滚滚滚! 提着你的劳什子糕点有多远滚多远! 老娘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奸诈嘴脸! 第783章 时代埋没了高嬷嬷 “这是自然,我家福晋就盼着能与侧福晋、郭络罗格格能常来常往呢,想来四爷、八爷、十爷都是乐见其成。”高嬷嬷赶紧抢在八福晋破防之前开口。 高嬷嬷话音一落,就听着侍婢进来禀报,说是四爷身边伺候的苏公公来了。 苏培盛? 维珍一怔,四爷这个时候叫苏培盛来做什么? 八福晋再想咆哮也得憋着,当下沉着脸道:“让人进来。” 然后侍婢就引着苏培盛进来,待维珍一瞧见苏培盛手中拎着什么的时候,顿时就抿唇笑了。 她知道四爷为什么叫苏培盛来了! 苏培盛拎着食盒一脸含笑,恭恭敬敬跟八福晋道:“贝勒爷听闻八福晋在此设宴,便叫奴才来给八福晋添几道菜。” 四爷这是什么意思? 生怕自己会欺负了李氏,所以赶着就叫人来送菜来给李氏撑腰? 八福晋袖中双拳都要捏碎了,脸上却还得勉强挤出个笑来:“还请公公代我谢过贝勒爷。” “是,奴才遵命。” 苏培盛将食盒交给高嬷嬷,没有多待,赶着就退下了。 高嬷嬷硬着头皮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四道菜摆上桌,然后赶紧端起酒壶给维珍跟郭络罗格格斟酒,真是热情又周到。 维珍这酒量,别说是在外不敢喝酒了,就是在家里也是轻易不肯沾的,所以高嬷嬷的好意她只能婉拒了。 虽然八福晋全程黑脸,但是席间的气氛却不错,全赖高嬷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又是陪笑陪聊,还代八福晋跟郭络罗格格喝了几盅酒,最后还应景儿地背了一首顺口溜。 就连维珍明明不喜这位高嬷嬷,但是却也被高嬷嬷哄得没少吃,待宴席结束,维珍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吃撑了! 她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还想着随便应付两口,回去再正经吃饭呢! 这……这高嬷嬷真是个人才啊,要是搁后世,高嬷嬷可是妥妥的公关大佬!年薪百万的那种! 维珍一边默默感慨时代埋没了高嬷嬷,一边也很是疑惑,要是有这位高嬷嬷跟着八福晋的话,想来八福晋当初也不会在四爷府闹出那一通来…… 所以作为八福晋贴身第一大高手的高嬷嬷,当时怎么就没有跟着八福晋来四爷府呢? …… 高嬷嬷当时为什么没能随八福晋一道前往四爷府、参加大阿哥的周岁宴呢? 无他,因为当时高嬷嬷压根儿就不在八爷府。 高嬷嬷是八福晋的乳娘,按说八福晋嫁人之后,高嬷嬷也是要跟过去伺候的,就像李嬷嬷之于四福晋。 但不巧的是,高嬷嬷当年生了场大病,就只能先留下来养着,待高嬷嬷总算养好了病去八爷府报到的时候,事儿早就出了。 不过强者从不抱怨环境,高嬷嬷报到之后,很快就积极投身公关大业,力图用最短时间扭转八福晋的形象,尤其是在八爷心中的形象。 高嬷嬷给八福晋的第一个建议就是主动揽下为万岁爷准备寿礼的事儿,当时八爷要随驾南巡不方便给亲自万岁爷准备寿礼,自然八爷人不在京师,京师也有的是亲信,这事儿原也落不到在八爷心中形象大毁的八福晋身上。 八福晋在高嬷嬷的建议下,不仅放低身段对八爷进行了深刻检讨,还忍着丢脸去四贝勒府给四福晋致歉,更是给出八爷准备万岁爷寿礼的建议跟方案,连玉雕用料都给提前准备好了。 就是这一系列的充分准备跟认真态度,才让八爷勉强把这事儿交给了八福晋。 后面八福晋也确实没让八爷失望,夫妻的感情不说重归于好吧,八爷对八福晋的态度是明显有改善的,很多事儿也渐渐愿意放手让八福晋去办。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高嬷嬷的功劳。 殷勤将维珍跟郭络罗格格送走的高嬷嬷,顶着一张笑得酸疼僵硬的脸回来,结果还没进帐子,就听到里面一阵的摔摔打打,高嬷嬷停下了脚,无奈地对着帐子一声长叹。 她是看着八福晋长大的,八福晋是个什么性子,高嬷嬷还能不知道? 最是骄纵跋扈,一个不顺心就要如癫如狂。 都是被老亲王给惯的。 第784章 可惜不巧,八福晋后来偏偏就嫁进了天家 高嬷嬷口中的老亲王是安亲王岳乐。 岳乐是顺治爷的堂兄,是顺治、康熙年间功勋卓着的名将功臣。 不管是顺治年间他入川征讨、击杀张献忠,进讨喀尔喀部土谢图汗、车臣汗,迫使喀尔喀投降入贡,还是康熙年间,率师讨伐吴三桂为平定三藩立下汗马功劳,岳乐为满清入关后的稳定与发展那是做出了卓越贡献。 顺治爷在的时候,对自己的这位堂兄甚是倚重,顺治六年,岳乐受封为多罗贝勒,顺治八年,才只有二十六岁的岳乐就已经入议政王大臣会议了,最后更是位列议政大臣之首,实打实的权倾朝野。 顺治十年,岳乐授宗人府左宗正,掌宗人府事,两年后,岳乐就被顺治爷册封为和硕安亲王。 从多罗贝勒到和位高权重的硕安亲王,岳乐只用了短短八年时间,顺治爷对岳乐的信任看重可见一斑。 到了侄子康熙这里,岳乐也是披肝沥胆。 在岳乐讨伐吴三桂取得大胜之后,康熙爷大喜过望,亲赴卢沟桥迎接,对岳乐大加褒奖,并让岳乐重回宗人府掌印。 康熙二十七年,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与外蒙古喀尔喀部构衅兴兵,彼时已是65岁老人的安亲王岳乐再度军前效力,转年,岳乐因病死于军中,万岁爷赐祭建碑,追谥号“和”。 一代名将,能得两代天子信任,没有猜忌,没有飞鸟尽良弓藏,也没有窝窝囊囊死在病榻之上,而是以军人的身份赴死,死后更万岁爷赐祭建碑,青史留名,这是多少名将求而不得的体面与圆满? 似乎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并不适用于康熙岳乐这对君臣、叔侄? 似乎吧。 说起来,岳乐不仅仅行军打仗是把好手,就连在传宗接代上也笑傲整个皇室。 岳乐膝下所出共计儿子二十人,女儿二十三人,就是成活率太低,活到成年娶亲的儿子只有六人,女儿活到成年嫁人的有九人。 比起来,康熙爷的儿女成活率……还高那么一丢丢。 八福晋的额娘是岳乐的侧妃所出,是岳乐排行第七的女儿,也是岳乐最宠爱的孩子。 据说八福晋的额娘七格格肖似祖母,自幼就最得阿玛岳乐的宠爱,也是岳乐一众庶女中唯一被请封为和硕格格(郡主)的,受宠程度此可见一斑。 只是这位七格格的好运道似乎在嫁人之前被耗尽了,婚后没过几年,丈夫明尚因贪污被处死,三年后七格格郁郁而终。 按理说,八福晋作为郭络罗氏的子孙,自然该留在郭络罗家的,但是却架不住人家外祖父是安亲王。 岳乐坚持把年幼的外孙女接回安亲王府抚养,难不成郭络罗家人还敢拦着? 年幼的八福晋跟七格格生的十足像,这让痛失爱女的老王爷对外孙女如何不疼如何不宠? 只当心肝肉宝贝着! 家里的老祖宗都如此了,一众舅舅、舅母们自然也争着抢着对八福晋好,就算八福晋打小就被养的骄纵跋扈,对堂兄弟都敢挥鞭动手,可老祖宗却偏说这性子随他,若是个男儿定能驰骋沙场。 于是,八福晋的骄纵跋扈非但没人敢提,反而还成了优点。 即便安亲王走后,八福晋照样可以横着走。 七格格的丰厚嫁妆自然全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继承,父亲明尚死的时候,郭络罗氏还没有分家,按说一个孤女,又被外祖家抱回去了,郭络罗氏打发点儿仨瓜俩枣也就是了,但还是那句话,谁让人家外祖是安亲王呢? 所以,郭络罗氏只能咬着牙愣是从祖产里头分出三分之一送给八福晋,这还不算,安亲王更为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外孙女留下了一大笔相当可观的嫁妆。 所以不管嫁给谁,名下有着三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产、身后更有安郡王府撑腰,八福晋这辈子就是活该横着走的…… 除了嫁进天家。 可惜不巧,八福晋后来偏偏就嫁进了天家。 第785章 钝刀割肉 其实在嫁给八爷之后,八福晋还真是收敛了不少,所以八福晋心里的委屈啊,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嬷嬷,您进去……劝劝福晋吧,”侍婢红着眼睛从帐中出来,忍着眼泪跟高嬷嬷道,“不能一直由着……由着福晋闹啊。” 好歹席间有高嬷嬷调和气氛,到底是没有冷场,宴席也算是顺利结束,可人家四爷的侧福晋跟十爷的郭络罗格格前脚才走,后脚福晋就闹了起来摔摔打打,旁人会怎么想? 八爷知道了,又要怎么样? 更别说四爷中间还特地叫人来送菜,说是送菜,还不就是来给自己这位曾经受过八福晋委屈得侧福晋撑腰来的? 八福晋不是不懂,所以席间就算是再火大也忍下来了,可忍都忍了,为什么就不能忍到底呢,这会子又开始找不痛快了。 高嬷嬷真是心累不已,在门口站了这一会儿,也算喘匀实了,当下对着侍婢点点头:“行了,你下去歇着吧,这儿有我伺候着呢。” 舟车劳顿这么些天,总算到了地儿了,主子自然能得以好生歇着,而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又是整理箱笼又是准备宴席又是席间伺候,忙活了这么大半天,不仅腰酸背痛,还滴水未进呢。 这还不算完,还得忍受八福晋的坏脾气。 “多谢嬷嬷。”那侍婢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怕惊动了八福晋,忙得又捂住了嘴。 高嬷嬷轻轻拍拍侍婢的肩上,温言道:“用过膳了就直接去休息,今晚我给福晋守夜,明儿一早你再过来就是。” 侍婢眼中的感激随着眼泪无声落下,对着高嬷嬷深深福身,然后匆匆退下。 高嬷嬷对着帐子,深吸一口气儿然后又全部呼出,再然后撩起帘子走了进去,待看清楚一地狼藉,高嬷嬷又是一阵窒息。 要是当时她病得再厉害一些就好了,说不定就不用跟着过来伺候八福晋了。 这想法在高嬷嬷的脑中一闪而过,高嬷嬷忙不迭抬脚来到软榻前,打量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八福晋。 “福晋,贝勒爷就要回来了。”高嬷嬷端了杯茶送到八福晋面前,一边轻声道。 “啪!” 八福晋一抬手就把高嬷嬷手里的茶杯打翻在地,幸好茶水并不烫,可高嬷嬷的衣裳却因此被打湿了半身。 生气吗? 这么多年了,高嬷嬷都习惯了。 当下又起身去给八福晋倒了杯茶送过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就隐隐带着提醒了:“福晋,王爷先前让奴婢代的话,您莫忘了。” 高嬷嬷口中的王爷,是老亲王岳乐的第十五子马尔浑,也是八福晋的舅舅,岳乐死后,由他降级袭爵,成了如今的安郡王。 那马尔浑都叫高嬷嬷给八福晋代了什么话呢? “如今安郡王府不比从前,从前是八阿哥上赶着需要咱们安郡王府帮他增光添彩,而今,是咱们安郡王府要仰仗着八贝勒,福晋往后莫要任性。” 马尔浑这话是前不久才说的,具体是在老亲王岳乐被万岁爷下令夺了谥号、降位郡王之后。 岳乐生前掌管宗人府的时间不短,之前一切都风平浪静,前段时间却突然有人跳出来喊冤,说是岳乐在三十年前徇私枉法判了冤案。 没多久,岳乐就被夺谥降位,按理说马尔浑的爵位也该跟着降一级,但是万岁爷却网开一面,但是马尔浑得两个弟弟原本的贝勒爵位却被降位,成了镇国公。 岳乐死后,除了马尔浑承袭爵位为安郡王,这两位弟弟也是郡王,一度是一门三郡王,可见门庭显赫,后来因朝臣弹劾逾制,两位弟弟从郡王被降位了贝勒,不过这对安郡王府的影响并不算大。 岳乐历经两朝、在朝中军中深耕几十载,积攒下来的人脉势力威望,才是他们安郡王的根本。 八阿哥又怎么样? 能娶到老亲王的外孙女是八阿哥的荣幸,就连八阿哥的婚礼就是在他们安郡王府办的! 也就是八阿哥是凤子龙孙,要是换二一个,那就是他们安郡王府扎扎实实的上门女婿了! 八阿哥得靠他们安郡王府来抬身价呢,就算之前八福晋丢了脸,难不成八阿哥还敢怠慢、甚至休妻不成? 但是如今,情况就不同了。 第786章 大逆不道 一桩三十年前、许多细枝末节早就说不清连证人都死了七七八八的旧案,如今却说翻就翻,不但牵连了马尔浑的两位贝勒弟弟降位成了镇国公,连已故老亲王岳乐、他们安郡王府的根本都遭了殃。 马尔浑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万岁爷只怕早就憋着要对他们安郡王下手,甚至可能在更久之前,岳乐还在世的时候,万岁爷就有此想法,只是他到底不肯背鸟尽弓藏、苛待功臣、对叔父下手的恶名。 所以,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先是借着朝臣之口,以逾制为由,降两位弟弟的郡王爵位降位贝勒。 然后是让没有母族支撑的八爷迎娶八福晋,无形之中补足了八爷的短板,可安郡王府有了八爷这位贵婿不也趁机更上一个台阶? 就是因此,马尔浑还一度十分得意,谁想如今形势却陡然急转而下。 他的那两位兄弟如今被降成了镇国公,倒是给他这个安郡王还勉强留了体面,但是连死了的岳乐都被降成了郡王,甚至夺了谥号,这又算是哪门子的体面?更像是讽刺与提醒。 提醒安郡王马尔浑、也在提醒安郡王的一众旧部势力,今时不同往日,该走什么路,需三思谨慎。 马尔浑能怎么办? 为了保住安郡王府,他只能拼命地抱住八爷的大腿,从前对八爷还防着藏着,一门心思想着拿捏八爷,可如今哪儿还敢有这些心思? 如今,他跟安郡王都指望着八爷保命呢!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马尔浑才猛然明白,当初万岁爷的指婚,瞧着是给八爷增光添彩,瞧着是抬举他们安郡王府,可实际上就是憋着要借八爷的手,将安郡王府的权势尽数收回。 所以,安郡王府再不敢存着拿捏八爷的心思,如今且上赶着讨八爷的好。 而八福晋呢,自然也得需要收敛性情,若是再闹出之前那样的事儿,且不论八爷会不会气得吐血,马尔浑肯定先气得昏死过去。 马尔浑如今对八福晋这个侄女,最大的要求,就是安分守己莫要惹事儿,趁早给八爷诞下嫡子,当然…… 若是八福晋能笼络住八爷的心,做八爷的贤内助那就更好了。 自然八福晋是什么样的性子,马尔浑心里也有数,所以马尔浑真是没少提醒高嬷嬷要尽心伺候提点八福晋,自然了,给高嬷嬷的好处也不少。 这回,八福晋没再打翻高嬷嬷的递过来的茶杯,她端在手里,一口气喝了半杯,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砰”地一声把茶杯摔得粉碎。 “当年,若是郭罗玛法继承大统就好了。”八福晋压着声恨恨道。 郭罗玛法是满语外祖父的意思。 高嬷嬷真是吓得魂儿都要丢了,迅速地四下观瞧,确定没人,可一颗心还是“砰砰”直跳,忙不迭劝道:“福晋往后可再别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顺治爷驾崩前后,的确有要传位给堂兄岳乐的传闻,但是如今,人家康熙帝登基都将近四十年了,岳乐更是早就作古,谁还敢提这茬儿? 倒是眼瞅着万岁爷对安亲王这钝刀割肉的架势,只怕心里也忌讳着当年的事儿呢,要是八福晋这话传到了万岁爷耳中,高嬷嬷都不敢想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也就在嬷嬷面前才念叨两句,”八福晋没精打采道,打量着满地狼藉,顿时又一脸不耐,“八爷不是快回来了吗?嬷嬷怎得还不叫人来收拾?” “是,奴婢这就叫人收拾,福晋忙了大半天定是累了,先上床去歇一歇吧。”高嬷嬷忙道。 八福晋蹙着眉摇摇头:“嬷嬷还是先伺候我沐浴吧,身上汗津津的不舒坦。” 高嬷嬷:“……是,奴婢遵命。” …… 将近子时,四爷才被苏培盛搀着回来,还以为这个时候维珍早就已经睡了呢,哪想到进了帐子却发现维珍在灯下看话本。 第787章 老八媳妇儿没为难你吧? 瞧着四爷进来,维珍忙放下了话本子,一边吩咐女贞去把醒酒汤端来,一边从苏培盛手里接过四爷扶着在榻上坐下。 参加宫宴,既能吃到山珍海味,又能欣赏到顶级的丝竹歌舞声,所以四爷必定十分享受安逸? 屁! 每次参加宫宴回来,四爷都累得不想说话,更别说之前还赶了大半天的路,这时候四爷就靠在软枕上,双目紧闭。 苏培盛赶紧倒了杯白水端了过来,维珍接在手里,压低声音跟苏培盛道:“有我在这儿伺候四爷就成了,谙达快下去歇着吧。” 四爷累,苏培盛这个做奴才的只会更累,维珍打量着苏培盛乌青的眼底还有干得起皮的嘴唇,心下很是不忍。 “方才女贞给四爷取醒酒汤的时候,把谙达的晚膳也一并给取来了,谙达直接拎回去吧,用了晚膳就早些歇下吧。” 因着去赴了八福晋的宴,所以维珍之前吩咐膳房做的晚膳,自然就派不上用场了,不过也没有浪费,维珍叫女贞照样给取了回来,分成两份,一份给女贞,一份给苏培盛留着。 今天既是扯了四爷的虎皮,膳房那边自然不敢糊弄,一下子就给维珍整出了六菜两汤外加四样饭后点心,而且道道都精致可口。 啧啧,这待遇,都赶得上贝勒爷了。 就当给女贞跟苏培盛开个小灶,犒劳一下两人这段时间的辛苦了。 “是,多谢侧福晋恩典。”苏培盛忙不迭地给维珍躬身行礼。 不得不说,这回有侧福晋跟着一路伺候主子爷,苏培盛真是轻松不少,苏培盛就盼着往后四爷再伴驾离京,也都是侧福晋跟着伺候才好。 苏培盛没有着急走,先把药箱取出来放在一旁,又给维珍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待苏培盛退下之后,四爷也缓得差不多了,一边缓缓睁开眼,一边慢慢坐直了身子,一张口就关心起了今晚八福晋的宴席招待情况。 “老八媳妇儿没为难你吧?”四爷盯着维珍问,眉头带着微蹙。 自从知道八爷这回伴驾带的是八福晋,四爷心里其实就挺不爽。 他跟老十一两人一个带侧福晋一个带格格,就属老八与众不同,非要带福晋! 显得他了?! 这一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维珍这个侧福晋到底矮八福晋一头,少不得要主动招呼,四爷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心里就相当不痛快。 只是这种事儿就算不痛快也得憋着,若是真因为这事儿去寻老八的不痛快,那他……岂非气量狭小?哪儿像个当哥的? 于是四爷就只能在心里憋着,好在这一路相安无事,维珍并没有被八福晋的刁难,四爷也渐渐放下心来,哪知道这甫一到了木兰围场,八福晋就不安分了! 什么劳什子的设宴邀请! 人家万岁爷在前面设宴,她这个八福晋也巴巴在后边设宴是吧? 好不容易到地儿了,不踏踏实实在帐子里歇着,非要搞出这一出,老八媳妇儿真真是吃饱了撑的! 对于自己的一干嫂子弟妹,说实话,不少四爷连模样都记不清,毕竟除了年节庆典,能见面的机会实在不多,但是四爷却唯独对八福晋,印象深刻。 还能因为什么? 无非是八福晋实在讨厌! 不仅讨厌还相当恶毒! 她一个做弟妹的头一次来他这个大伯哥府上做客,当时还是大阿哥的周岁宴,不要求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可起码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吧? 可结果呢? 人家八福晋在他的后院儿愣是耍了一通威风,而且还专门冲着维珍! 就算这事儿都过去快两年了,四爷每每想起来还是恼得厉害。 按说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大伯哥,不该跟八福晋一个后宅妇人计较,但是他就是……就是大度不起来,甫一听说了八福晋要设宴维珍跟十爷的格格,四爷二话不说,当下就叫苏培盛去给八福晋的席面添了几道菜。 瞧着是给八福晋捧场,可实际就是给维珍撑腰的。 可饶是如此,四爷却还一直挂着心,所以甫一缓过来了,就赶紧询问这事儿,就怕维珍又吃了八福晋的亏。 第788章 不!维珍省不了! 什么? 老八媳妇儿? 单听四爷的称呼,就知道四爷心里对八福晋意见多大了! 就喜欢四爷这爱憎分明又护短的性子! 维珍忍不住牵了牵唇,然后含笑道:“有四爷配合妾身狐假虎威,八福晋又怎么敢为难妾身?” 一边说着,维珍一边凑过去,亲了亲四爷的脸,含笑道:“四爷的虎皮威力大得很呢!妾身扯了一整晚呢!” “来来来,大老虎快饮两口水,发了一晚上的威,指定累坏了。” 四爷这才放下心来,就着维珍的手喝了两口水,然后又继续靠在软枕上,牵着维珍的手,懒懒地不想说话。 维珍知道他累,所以也没有出言聒噪,由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女贞端着龙骨猴头菇汤过来。 “行了,你也下去歇着吧,不用你守夜,明儿一早再过来。”维珍摆摆手跟女贞道。 “是,奴婢告退。”女贞福身退下。 “大老虎,来来来,继续赏脸,喝两口。” 大老虎懒得动弹,却还是维珍被喂了半碗龙骨猴头菇汤,这还不罢休,维珍又扯着大老虎去洗澡,这回大老虎说什么都不配合了,“砰”地一声又倒在了软枕上。 “不行,澡必须得洗,再不洗你身上都臭了。”维珍一脸坚持。 宴席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又是酒味儿又是汗味儿的,四爷这会儿身上的味儿实在不怎么好,要是今晚不洗澡的话,不用说,明儿起来整个人都得馊。 四爷只当没听见,靠在软枕上不动弹,一副要耍无赖到底的架势。 所以既然四爷都累成这副样子了,那……今晚要不就省了? 不!维珍省不了! 她洗的跟香香公主似的,每根头发丝都是香喷喷的,实在不能接受被跟浑身酒味儿汗味儿还黏人要命的大老虎同床共枕! 要不然的话,她这个香香公主肯定要变异的! 所以,要怎么办? 维珍默默冲耍无赖的大老虎翻了个白眼儿,然后起身,从浴桶里头舀了一盆温水,端了过来。 上回给四爷擦身还是好几年前的事儿呢,当时四爷被太子踹伤了,行动不便,她去前院儿给四爷侍疾,头几晚都是她亲手给四爷擦身的,后来四爷身子稍微好一点儿,就不肯再让她伺候了,坚持去内间沐浴。 那时候的四爷还要脸呢,如今几年过去,四爷不仅仅长了岁数,脸皮的厚度也肉眼可见地增长了呢! 维珍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一边给四爷退去了衣衫,还以为四爷又要哼哼唧唧不配合,结果人家这回却配合得挺积极。 维珍只是把他的长袍跟靴子退下,然后转身投帕子的功夫,等再转过身来,榻上的大老虎已经变得光溜溜了,这个时候正四仰八叉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等着维珍伺候。 维珍:“……” 所以这人到底又喝了多少酒?! “要不妾身还是叫苏培盛来伺候四爷擦身吧。” 虽然四爷的身材很好,但是…… 这样没皮没脸的四爷,维珍实在是没眼看! 当下维珍就要放下帕子走人,结果被四爷一把抓住了,一脸嫌弃蹙着眉道:“不给他看。” 维珍闻言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抱一丝,她也不想看! 看在四爷今儿为自己撑腰的份儿上,维珍勉强又坐了回去,重新拿起帕子,然后红着脸给四爷擦身,四爷舒服得直哼哼。 啊啊啊! 到底有没有静音模式啊?她现在非常需要! 幸亏四爷喝醉了,反应有些迟钝,不然这身怕是早就擦不下去了。 换了三回水,总算把四爷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四爷原本黏唧唧的身子总算清爽了起来。 维珍松了口气儿,然后又打开了苏培盛刚才拎过来的小药箱,娴熟地取出药罐子,然后用纱布裹着指头蘸了药膏,仔仔细细地给四爷涂了起来。 伴驾真的是特别废屁股的事儿,尤其是这回,四爷每天都要去御前伴驾,连轮休都没有,腿两侧伤得比从前还要厉害,白天得忍着,到了晚上回来,自然得仔细清理然后上药的。 所以就算是冲这个,维珍也必须给四爷擦澡,要不然的话,这么热的天儿,只怕会要化脓呢。 第789章 啊呸!那还不如狐狸精呢! 这回有维珍跟着,上药的事儿自然就用不着苏培盛了,日日都是维珍给四爷上药,都道是熟能生巧,如今维珍也算是上药的一把好手了。 麻利地给四爷上好了药,维珍把四爷的腿一条架在榻上,一条搁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取来一边的团扇,照着伤处轻轻扇了起来。 上了药膏之后是要保持干燥的,所以每回都用扇子先给四爷扇一扇,只是平时四爷脸皮薄,不好意思劳驾维珍,总是自己躲到屏风后扇。 这回醉了又兼累得厉害,四爷反应迟钝又昏昏欲睡的,就由着自己这么四仰八叉地给维珍扇扇子。 维珍一下下给已经进入关机模式的四爷扇着,一边打量着四爷再度被晒得黢黑的脸,以及脖子之下,白皙的身子。 什么叫黑白分明啊,这就是啊。 四爷本身就白,如今被这张黢黑黢黑的脸给衬得就显得更白了…… 维珍一怔,旋即忙挪开眼。 “珍珍。” 蓦地传来四爷的呢喃,下一秒,“啪嗒”一声,维珍手里的团扇掉在了地上。 维珍瞬间坐直了身子,涨红的脸竭力保持镇静,一双眼却满是被抓包的慌张。 “四……四爷?”维珍打量着兀自昏昏睡着的四爷,小声唤道。 不……不是关机模式吗? 咋还突然自动开机了呢? 四爷半晌没接话,一副睡眠不受干扰、继续关机的架势,这让维珍“砰砰”乱跳的一颗心又渐渐平复了下来,所以刚才……四爷是在说梦话? 维珍松口气儿,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团扇,等再起身的时候,就蓦地对上了四爷幽幽的一双眼,维珍的一颗心几乎就要破膛而出,她下意识地用团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四爷蹙着眉一脸疑惑地盯着维珍手中的团扇。 这把双面绣的团扇维珍用得很频繁,所以对于上面的图案,四爷很熟悉,一面是狸猫扑蝶,一面是锦鲤戏莲。 而此刻,对着四爷的正是狸猫扑蝶的这一面,四爷眯着眼儿盯着扇面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珍珍,不是……不是狐狸。” 什么? 狐狸?她……不是狐狸? 她当然不是狐狸精! 不过……不过四爷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是趁着酒劲要跟自己说点儿骚话调调情吗? 维珍悄默默侧了侧脑袋,于是扇面一侧露出了维珍半张绯红的脸,小鹿眼眨了眨,维珍小声问道:“那四爷以为妾身是什么?” “珍珍是……是爷的母老虎。”四爷道,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还挺严肃。 维珍:“……” 啊呸! 那还不如狐狸精呢! 拜托! 骚话是这么说的吗?有这么调情的吗?! 维珍恼得厉害,既不期待了也不害羞了,半遮面的待遇也懒得给四爷了,维珍气呼呼地放下团扇,正要把四爷搁在自己身上的腿也给放下来,然后就听着四爷又开口了。 “爷是大老虎,所以珍珍必须是……母老虎,不能是狐狸,不然不……不合适,”四爷继续一脸严肃地发表重要讲话,“爷的威风就……就是珍珍的,虎、虎皮也是珍珍的,由着……由着珍珍扯,扯……扯哪儿都成。” 这人真是喝多了,反应竟这么迟钝,半个时辰前说的话,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维珍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紧接着一颗心都柔软得不可思议,一双眼巴巴地看着四爷,此时此刻,她特别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偏生搜肠刮肚却说不出来。 倒是四爷被她盯着一脸疑惑:“珍珍……怎么一直看着爷?” “因为……母老虎要发威了,”维珍抿了抿唇,两眼冒光,一边说一边冲着四爷夸张地举起双手,一通张牙舞爪,“再看!再看!再看我就把你喝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