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边军不退》 第1章 一梦千年 “哥,药好了,起来喝药吧!” 一道怯怯的声音惊醒了躺在床上回想的朱威。 一个小女孩小心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费力的递到朱威嘴边,朱威一把端过来,一饮而尽。 早上肚子里面还没有吃食,喝了一碗不知道到底用什么东西熬制的汤药,胃里火辣辣的疼。可是朱威没有在意,将碗递给那女孩,笑了一下:“小四,哥没事了。” 那个叫小四的女孩听到朱威的话也露出一丝开心,不过瞬间就被肚子里的咕咕声吵散,拿起碗,转身出了门去。 “唉。”屋内的朱威叹了口气,朱威没想到三十层楼跳下来自己竟然穿越了,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的朱威是个工科博士,在一家保密单位工作,虽然事多钱少,但是他乐在其中,可是性子过于老实,功劳一般没他的份,黑锅倒是背了不少,在一项研究成果被他人窃取后,又被污蔑,一时想不开,从单位楼上跳下… 现在是明朝万历四十三年,朱威虽然主攻工科,但是对于华夏最后一个汉人王朝还是有所了解的,万历前期未亲政,靠着张居正改革,让大明有了中兴气象,可是亲政之后不但将张居正挖坟鞭尸,更是将改革推翻,然后万历三大征将大明最后一点家底挥霍一空。 现在大明内君臣因国本之争不和,外女真鞑靼时常犯边,内部也是矛盾丛生,穿越到这个时代,也是一个悲哀… 大明洪武皇帝将普通百姓按职业划分为民户(包括儒户和医户)、军户、匠户、非正规职业户--贾人、僧道、罪人,并且分别立籍进行管理。 非常不幸的是朱家是军户,朱威在前世被欺负,在这也是被欺负的。穿越过来之前大明的朱威,被顶头上司烽燧总旗王三九欺辱,并打成重伤,被人送了回来,可惜没扛过去,让后世的朱威捡了个便宜。 朱威在床上已经躺了五天了,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子,这里有些人家衣服都是换着穿,有床被子也是不容易的事。屋子内空荡荡的,唯一显眼的就是挂在床头的那把铁胎弓了。 从原来朱威的记忆中发现朱家也曾经阔气过,祖上曾出过四品游击将军,跟着明太宗朱棣杀入过大漠,可惜没混上一个世袭职位,后面慢慢没落。 可能是穿越的缘故,他的伤早都好了,天天回想后世的事情,今日终于想开:“既来之,则安之。” “爹…” 这声爹叫的很自然,可能是融合了这一世的记忆吧,朱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朱威老爹名叫朱十一,在元朝的时候,汉人地位低下,正式的名字普通人是不能取的,大都按照出生日期或者排行取名字,到了大明,大多数百姓还是不识字的,所以大都是延续元朝的做法。 朱十一不过三十七八的年纪,可是看着好似后世五十多岁的样子,黢黑的皮肤,佝偻的身体,头发上指甲缝里都是灰土,正坐在地上编着草鞋,听到朱威的话,放下手中活计起身就要把朱威往屋子里推:“威儿,你快去躺着,还没好利索,再着凉了。” “没事的爹,我已经好了,你看看,我在床上躺的头疼,出来转转透口气。”朱威的身体素质要比朱十一强的多,朱十一一时推不动,只能作罢。 “唉…威儿,爹也没用,原先想着给你弄碗肉汤补补身子的…”,朱十一说着低下了头,家里太穷了,朱威一年没有发响,家里没什么进项。 “爹,没事的,以后有我呢。”朱威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紧忙上前安慰道。 “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来。”朱威看朱十一情绪缓和后说道。穿越过来这些天,天天吃不饱,更不用说什么油水了,他是实在受不了了,刚好有铁胎弓,后世的时候他也曾经有过传统弓的训练,想着去试试运气。 “啊,你这身子…” 朱十一还是担心儿子的身体。一脸愁容。 “爹,没事的,你看…”说罢朱威取下铁胎弓,熟悉的紧上弓弦,这弓弦应该是一些大型动物的筋,很有力量。 “吱…吱”朱威随后拉弓,多年未有人用过的铁胎弓随即舒展开来。 “哎呀,哎呀,威儿,你能拉开这弓?” 朱威慢慢松开弓,没用箭矢,空放对弓不好,听到朱十一的惊呼,笑着说道:“爹,我都说了,你儿子身体很好的。”说完还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动作。 “从老祖到现在,我们家就没人能拉开这弓,这可是两石弓,整个宁夏都少有人能够拉开的。我儿出息了,我儿出息了啊…”朱十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爹,你这事干什么啊,你儿子出息了要高兴,怎么能哭呢,你等着,我出去给您打只大野猪回来。”朱威实在没有哄人的经验,看着这景象就想赶快跑。 第2章 穿越天赋 朱威飞一般的跑出家门,原本害怕朱十一起疑心,可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情况,想好的说辞没有用到,倒也是省了一些口舌。 朱威拎着铁胎弓,背着装有十数支铁箭,少说也有三十斤左右,可是朱威并未感觉到什么重量,脚步飞快。 朱家所在的村子叫焕土堡,属于宁夏军镇。宁夏军镇是明朝九边军镇之一,更是京城的西北屏障,大明自土木堡之后对蒙古各部的政策趋于保守,除了万历二十年在宁夏镇压哱拜之乱之外,对西北再无用兵,导致蒙古鞑靼部时常骚扰。 而如今的大明军队早不是太祖太宗时期的军队了,军队内部贪腐严重,最主要的方式就是吃空饷和克扣饷银,边镇还好,毕竟身上有重任,不能太过放肆,可是内地一些卫所在编人员不足两成,加上军备粗糙,战斗力可想而知了。 焕土堡原来有一个百户所驻扎,当初设立之初就是移军户家属到这里,前方是焕土堡烽燧,后面就是日常生活聚集的地方,跟着烽燧的名称取了个焕土堡的名字。这时代晚上没事干就是造娃,原本一百多户,现在已经发展到三百多户了,可是军户的身份从那时就跟着他们了,他们有军户身份可是却无军户编制。 军户大都是屯田自给自足,但是到了这光景,好的田地不是被当官的豪取强夺就是在烽燧外,鞑靼部骑兵时常过来骚扰,收获季节更是会放火烧田。 目前焕土堡百户所在编人员不足三成,因为地处与瓦剌的一线,在宁夏边镇卫所中算是好的,其他没有编制的人家只能进城打零工换口饭吃,更有甚者卖儿卖女,只为了维持生计。 不过也正是因为地处前线,也有一些来往商人,焕土堡主街上也是有些商铺酒楼客栈的,当然了这些生意和普通军户没什么关系,偶尔那些商人大发善心开两天粥棚都会被这些军户夸好久。 这会天还早,朱威一路上倒是没碰到什么人,按照脑中的记忆朱威出了焕土堡后向南走,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看到一片树林,这是焕土堡人们最爱来的地方之一,树林里有些草药什么的也是值些钱的,还有些人养了羊,也经常来这放牧,最多的是来砍些柴火除了自家用也能送到城里换些钱财。 “哥,你怎么出来了?” 朱威正在打量树林时,朱镇背着一捆柴火从树林中走出来,朱镇是朱威的弟弟,今年不过十岁和小四一样,身上的衣衫已经打满了补丁,还都光着脚,其实朱镇有双布鞋,不过只有在冬天冷的时候才舍得穿。 这些天朱威卧病在床,朱十一要照看,日常打柴挑水的任务只能落在朱镇身上,让这个十岁的孩子承受着太大的压力,脚板周围密密麻麻的布满各种伤痕。 “小三,脚疼不疼啊,砍这么多柴干什么,家里够用就行了。” 朱威看着朱镇很心疼,在后世这个年纪的孩子生活在蜜罐中,在这里却要受生活的苦。朱镇排行第三,而小四没有名字,这时代女性一般都是乳名,婚后会挂上夫姓,朱威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不过没能活下来。 “没事的哥,你身体好了啊!”朱镇倒是没有被这些苦难压倒,性格很开朗。 “哥没事了,今天出来给咱们打头大野猪回去。” 朱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野猪,不过感觉这时代这生态,野猪应该不少。 “哥,我刚刚打柴时听到前面有声响,听着像麋鹿。” “麋鹿?” 朱威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大概是贺兰山脉的余脉,野生动物应该很多,可是麋鹿这种大型动物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么边缘的地方。 不过事不宜迟,不管是真是假看过才知道。 当即让朱镇前面引路,那些柴火朱威看不上想要丢弃,可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这是朱镇一早上的劳动成果。不过柴火很自然的转移到朱威的身上。 树林中路很难走,看着朱镇光着脚朱威说不出的心疼,走了大约五里,朱镇说差不多就是这地方,两人在小心的观察着。 麋鹿的性情机警,奔跑迅速,听觉和嗅觉灵敏,而且体大力强,又有巨角作为武器,一般人想要捕捉他,还真是不容易。 “小心,在那。” 朱威叫住往前走的朱镇,将他拉到身后,两人蹲下身子往前看去,至少离他们六七十米的距离有一只庞然大物,正在悠闲的吃草,正是两人寻找的麋鹿。 朱威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麋鹿这种动物在整个宁夏都没几个人能猎到,今日如果能猎到,那就真的发达了。 朱威小心放下柴火,伸手取出一支黑羽箭,这是朱威第一次看到纯铁质的箭,箭头有四个血槽,血槽内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尾部箭羽也是铁质,一支箭大约一斤半左右,入手阴冷,沉甸甸的。 “呼…” 朱威深呼吸,他不确定到底能不能射中,毕竟这弓箭他还没用过,可是挽弓搭箭的瞬间,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就是自己一定可以射中那麋鹿的。 因为,在那瞬间,在他的眼里,只有那麋鹿,别的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前世操纵射击游戏里面的角色,有准星瞄准,必中的那种感觉。 慢慢的拉开弓弦,弦至满月。 这时候那麋鹿好像有感应一般,停下了进食的动作,警惕的抬头四周张望。 朱威知道机不可失。轻轻一松手。 “嗖!”黑羽箭呼啸而去。 在箭矢出手的瞬间,麋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它试图向前冲,摆脱来袭的箭矢。只是,黑羽箭的速度的确是太快了。在麋鹿做出大的动作之前,就已经射入了脖子。这是麋鹿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只要被射中,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射中了!哥哥射中了!” 第3章 收获 朱镇已经兴奋的跳起来了,正要往前冲,却被朱威一把拉过来,这种大型动物一箭不一定会死,受伤后发狂攻击力还是很大的。 朱威不敢轻视,拉着朱镇小心向前走去,那麋鹿往前冲出十步左右轰然倒下。 朱威再取出一支黑羽箭搭在弓上,让朱镇在原地等着,到了麋鹿跟前,细细查验一番,发现确实死透了,才将朱镇叫过来。 “哥,我想吃肉了…” 朱镇过来后摸着还有温度的麋鹿尸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唉…” 朱威叹了口气,摸了摸朱镇的脑袋:“回家就能吃肉,这么大的麋鹿,吃半个月没问题。” 这年头吃肉对于朱家来说真的有些奢侈,每天就是朱威母亲王氏或者他妹妹小四用麦麸蕨菜粉混着野菜做成的窝窝头,蒸好放在锅里,谁饿了就拿去吃,朱威穿越过来后没有和家里人坐在一块吃过饭,这样的饭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必要在一起吃,一般都是各自吃完再去忙自己的活计。 “太重了,小三,你去找大伯和小堂哥帮忙,我在这等着。” 朱威试了一下,这只麋鹿至少四五百斤,虽说穿越过来后身体素质提高不少,但是这么重的麋鹿还是搬不动的。 “好嘞。”朱镇听到后回了一声,转身飞奔回焕土堡。 朱威说的大伯也是住在焕土堡的,是朱十一的哥哥,一样的也是军户,不过不同的是他们属于军匠户,主要负责一些武器的制作和维护,平日会按制作的武器换取军中银钱,虽然不用在前线卖命,可是以如今这世道,哪里有什么武器让他们做,日子过得还不如朱威家。 不过毕竟是血亲,两家关系倒是很亲近,平常家里有事都会帮忙,当然是除了出钱的事。 朱威坐在麋鹿尸体旁边,回想起刚刚拉弓射箭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 “吱…” 朱威又拉开铁胎弓,同样的感觉又浮上心头,瞄准百米左右的一棵大树。 “嗖…嗖…嗖…嗖” 一连四箭,朱威感觉胳膊有些酸痛,起身走到那树面前,发现黑羽箭已经射进三寸有余,这棵大树有些年头,直径看起来有一米左右,可是在百米的距离外看着不过一个硬币大小而已。 朱威紧紧握住铁胎弓,这弓有两石,按照现代比例换算,大约一石一百五六十斤,两石就是三百斤左右,百米之外百发百中还有如此威力,那面对满甲敌人也能一击必杀。 小心将黑羽箭扒出来,害怕伤到,毕竟现在只有这十多支,看这工艺在焕土堡能做出来的人应该不多,每一支都很金贵。 通过刚刚的实验朱威发现他的极限应该是连射五到六支箭,这铁胎弓威力大是大,可是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太高了些。 朱威收拾完后回到麋鹿尸体旁边,翻动查看后发现箭矢刚好穿过麋鹿气管,这鹿应该是憋死的。 没有拔出黑羽箭,因为害怕流太多鹿血,他知道这个年代鹿血可是很值钱的,刚刚没有想到,现在细细想了一下,这鹿卖了更合适,一般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吃的起鹿肉,包括鹿角,鹿皮也都是有钱人的玩物,只是不知道具体能卖多少钱,毕竟在这之前,焕土堡并未有人猎过麋鹿。 “哥,我们来了…” 朱威转头发现不但大伯和小堂哥来了,朱十一也跟着过来了,几人手上拿着抬棍和绳子。 “我滴乖乖。这么大,我还以为小三骗人呢。”朱十一过来后看到麋鹿尸体后说道。 “小威,真是你射中的?” 朱威大伯叫朱二,也是根据出生日期起的名字,朱二有些不敢相信,在家忙活的时候被朱镇叫来,原本以为朱镇在拿他开玩笑,不过两家亲近没有拒绝。 朱威看到朱二的神情还未开口,朱镇迫不及待的说道:“当然是我哥射中的啊,一箭它就倒了。” 朱二上去翻看一番说道:“真的是一箭毙命,这麋鹿这么大了,可是很机灵的,多少有经验的猎手都打不到,没想到被你小子打了。” 朱威微微一笑,两家虽然亲近,不过他的秘密不会告诉他,朱威自己都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哪怕是最亲近的家里人:“可能是运气好吧。” 好在朱二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完全被麋鹿吸引了:“小堂,十一,搭手,弄回去。这么大的麋鹿,至少卖一百两银子吧。” 朱威听到后不敢相信:“哪里能卖这么多。” “小威,你不懂,鹿皮的价值,咱们暂且不说,是人都知道。鹿肉本来就是很珍贵的,只有达官贵人才吃得起。我曾经听荡冦城的药房老板说过,有个叫做李时珍的人,写了一本书,叫做什么本草,里面就说鹿茸、鹿鞭、鹿胎、鹿血、鹿心、鹿肾、鹿筋、鹿肉、鹿骨等都是药材。就是说,这麋鹿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能卖钱呢……” 朱二很认真的说道,他年轻时倒是在荡寇城里面做过几年工,对于这些也是有些了解。 朱威点头表示受教,在后世麋鹿都是保护动物,他知道很珍贵,可是没有什么概念。如今听到一百两银子,按照现在消费水平,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石杂粮,四五两银子就可以勉强维持一家三口一年所需,那一百多两银子,确实是发了一笔大财。 “我说的还是在焕土堡的价格,到了荡寇城肯定还要更高。”朱二手上不停,一边绑绳子一边说道。 朱十一听到后说道:“还是早些脱手比较好…” 不怪他谨慎,目前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现在出手至少能保证见到银钱,可是消息传出去后,那些朱威的顶头上司还有一些达官贵人会不会强取豪夺,这都是未知数,以现在朱家的情况,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根本抵挡不住。 “嗯嗯…是要早些出手。”朱二也明白过来附和道。 “堡中有专门的山货野货商铺应当会收的。” “那就赶紧的吧。” 第4章 金大元 “爹,歇一会吧,走不动了。”朱堂先支撑不住,出声说道。 麋鹿太重了,朱十一朱二朱堂和朱威四个人用了两条抬棍才能搬得动,朱威个子比其他人高一些,重量不可避免的向其他人倾斜。五人除了出森林时休息过一柱香,再也没停过,朱威身体素质不用说,朱十一和朱二看起来瘦弱,力气和韧性倒是比朱堂好很多。 而朱镇背着铁胎弓和黑羽箭,并且还舍不得他砍的柴,小小的人尽力追上朱威他们也已经气喘吁吁。 “那就歇会吧,一会儿路上不能停了,直接送到山货铺。” 现在距离焕土堡还有两三里的距离,依稀能看到焕土堡的夯土墙。 几人心中都很焦急,这边境地区自己人比鞑靼人更可怕一些,虽然朱十一这些苦哈哈抱团取暖,可是还是对抗不来那些当官的。这会儿路上已经有了行人,回去的越晚风险越大。 “哒哒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突然传来。 朱威等人连忙起身,这地方的人对马蹄声太过敏感了些,大明的马政自土木堡之后就不行了,马场日益减少,现有骑兵多在辽东,宁夏也有骑兵,但是主要布防在宁夏城,焕土堡这样的边缘地区很少见到大明骑兵,可是每次鞑靼人的骑兵给焕土堡这样边境的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每次鞑靼人过来打草谷,这声音就像催命的符咒。 朱威拿过朱镇身上的铁胎弓,将众人护在身后,如果真的是鞑靼人,跑是肯定跑不了的,朱威环视一圈并未发现有烽燧放出狼烟,心里松了一口气,而这时官道尽头出现一队人马。 “不是鞑靼人。烽燧没有报警,看着像车队。”朱威将看到的情况说与其他人。 那是一辆马车,马车周围还有数骑护卫,朱威看过就知道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最主要的是这队人马是从边境外而来的,这年头能自由出入边境又没有危险的,可想而知是多大的来头。 车队到跟前,朱威收起弓,马车上的人忽然发现了什么,下令马车停下,然后又慢慢的拐弯回来,刚好拦在朱威等人的前面。布帘掀开,一个胖墩墩的商人,从马车上下来。 无论是在焕土堡,还是在荡寇城,都没有私人的马车。马已经是奢侈之物,更不用说马车了,制作马车的费用还是太高了,一般的大户人家,也是养不起的。 整个宁夏镇,喜欢坐马车的,只有一种人,那就是山西来的商人,也就是所谓的晋商。晋商是最先进入宁夏镇的,在这里拥有非常雄厚的基础。宁夏镇的各行各业,都离不开晋商的影子。粮食、粗盐、毛皮等大宗商品,基本上都被晋商垄断了。 这个从马车下来的,名字叫做金大元,的确是在宁夏做生意的晋商。他的年纪不大,只有三十来岁。他是山西晋城金家派驻在宁夏镇的掌柜,专门负责收购宁夏镇各地的皮货,说是收宁夏的皮货,可是皮货大头还是在鞑靼,至于他们拿什么与鞑靼交换,只有天知道。 金大元在马车里面,无意中瞅到麋鹿的角,麋鹿的角太过显眼了,可是为了保证麋鹿完整,朱威等人不敢伤其分毫。 金大元绕着麋鹿与朱威等人转了一圈,直截了当的说道:“150两,卖不卖?” 要是在平时,金大元是不会这样开价的。晋商的抠门,那是出了名的,可是今日脱离后方大车队,如此紧张的赶回来是因为宁夏守备陈华的爹七十大寿,陈华是宁夏除了庆王,还有总兵与中官太监之外最有权利的人之一了,金家在宁夏能站稳脚跟,并且与关外通商,自然要依靠这些官员。 金大元本身想着在大漠中寻求些天材地宝送与陈华,可是鞑靼这群粗人,哪里懂得这些,多好的天材地宝到他们手中也早都废了。而今天刚好碰到朱威等人,这麋鹿在辽东自然不稀奇,可是在宁夏可还算一个稀罕物。 鹿茸、鹿肉、鹿血之类的,金大元不稀罕。他最稀罕的,就是这头麋鹿的皮。这等上好的麋鹿,要是给有经验的工匠,起码可以做出十双左右的鹿皮靴子来。这可是达官贵人最喜欢的东西,陈华是武将也擅长弓马,这鹿皮还能做弓套箭桶,若是送过去必定会得到他的赏识。 “嗯?不够?180两,不能再多了…”金大元没听到回话以为朱威这些人不愿意,今天为了这寿礼也算是大出血了,180两银子少说能在荡寇城买一座三进院子。 “愿意,我们愿意…”朱威连忙说道,不是他觉得价格低,而是被那价钱吓着了,原本打算100两就算是不虚此行的,没想到金大元直接开出150两,这是在荡寇城也不太好卖出去的价格。不过也算错有错着,多赚30两。而朱十一等人还未清醒过来,他们没有和贵人打过交道,天生惧怕。 “很好,哦?一箭毙命?”金大元听到回话也松了口气,商人的本能让他翻看验货,发现除了咽喉的箭口,周身并未其他伤痕。 “是你射的吗?”金大元看向朱威,这些人中只有朱威拿有弓箭。 “回贵人的话,是小人射的。”朱威躬身说道。没有办法,这年代还要见官就跪呢,朱威心中有怨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弓可否一观啊。”金大元是一个商人,对于任何不同寻常的事务都有一些兴趣,朱威手上的弓与平常的弓不一样,通体黑色,泛着幽光。 “贵人请。”朱威双手将弓呈上。不过金大元并未伸手,而是对边上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他并不通武,这弓就算拿了也不会用。 那护卫很壮,比朱威还要高半个头,一把将弓拿下,入手就感觉不对劲,弓很重,收起倨傲小心挽弓。 “吱…” 那护卫满脸通红才不过拉开四分之一。 “呼…” “老爷,属下没用,拉不开这弓。” 第5章 阔气 “嗯?这位郎君,此弓多重啊?”金大元问道,他的这个护卫以前也是军户,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在军中能开八斗榆木弓,一般军户只能开五斗弓甚至根本拉不开,能开八斗的在那个卫所也是屈指可数的。 “回贵人的话,此弓两石。”朱威实话实说,看的出来金大元在这边很有实力,如果因此搭上线,对朱家来说可是好事。” 金大元听到朱威的话皱眉,觉得朱威太过年轻了,说着话吹牛的成分更多些。 那护卫原本因为没拉开铁胎弓有些羞愤,可是听到朱威的话直接嗤笑一声说道:“两石?别吹牛的,这宁夏我还没见过有人能开两石硬弓的。” 金大元没说话,还是皱着眉斜眼瞄着朱威。这时朱十一等人也反应过来,不过看到这情景也不敢说话。 “嗖…嗖…” 朱威知道他们的心思,不过机会难得,当即张弓射箭,两支黑羽箭瞬间射了出去,没入五十多米路边的一棵大树。 那护卫不用多说翻身上马跑了过去。 “天爷啊…” 黑羽箭入树至少三寸,那护卫忍不住惊呼出声。 护卫也是军户出身,当然知道这等箭的可贵,小心将黑羽箭拔了出来返回到金大元身边。 “老爷,小的信了,这弓至少两石五十多米啊,入树三寸…” “哦?这位小郎君,我叫金大元,在这做些皮货生意,不知小郎君高姓大名?”金大元笑呵呵的拱手说道。 心中暗自决定必须结交一番,如今正是兵荒马乱的时代,有如此勇武之人,日后成就不可能会低。 “回贵人的话,小人姓朱名威。只是这焕土堡一小小军户,郎君之称实不敢当。”朱威说话很谦逊,金大元想要结交他,他也想抱住这个粗腿。 “哦?焕土堡的军户?我在宁夏五年有余,这焕土堡也来了不下十次,可从未听过有朱小兄弟这么勇武之人。”金大元对朱威的称呼从郎君变成更为亲近的小兄弟,没有丝毫违和感,对一个商人来说拉近关系是轻而易举的。 “我去年才接替我爹入军,此前一直在家务农。” “怪不得呢,朱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本应该把酒言欢,不过今日我有重要的事不能久留,代下次过来,一定补上。”金大元面色诚恳,说的倒不是空话,只不过宁夏守备陈华父亲大寿一事更为重要。 “无妨,我就在这焕土堡,金兄若是再来,不醉不归。” “好兄弟,焕土堡中金家杂货是咱们自家买卖,朱兄弟如果有事随便吩咐,我会与他们说。” “多谢金兄…” “哈哈,不送,来人,将麋鹿搬上车,朱兄弟,亲兄弟明算账,麋鹿说了180两,不过今日我们一见如故,这边有银票200两,还有些散碎银子,兄弟不要推辞,多的全当做兄长的见面礼。”金大元说罢将银票与银子往朱威怀里塞。 朱威本身也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要不然怎么会在后世被收拾成那样。 当即没有推辞,将银票与银子收下:“我若推辞金兄肯定不喜,我就不推辞了。” “哈哈,好,这才是好兄弟。告辞…” 虽然说着兄弟,不过只是面上的话,没有利益的纠缠,朱威凭什么做金大元的兄弟,不过朱威的性格与表现让金大元心中更加看重。 见金大元的车马走远,朱十一连忙问道:“小威,你对贵人怎么这么大大咧咧的?莫要惹了祸事。” “放心吧爹,没事的,这贵人很看重孩儿,他那护卫也都是军户出身,能将军户脱籍的人物,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你看这钱…今天我们吃肉。” 原本还有些后怕的几人看到银子与银票也都合不拢嘴了,他们在当官的手中见过银票,只知道是个能换银子的好东西,对他们来说银子比银票更好,银票在焕土堡换不开的,只能去荡寇城才能兑换。 “小威,这是多少银子啊?”朱十一他们一个个大字不识,看不懂银票上的字。 “晋商银号,一百两。”朱威原本也是不识字的,不过现在的灵魂属于后世,中国人的特殊技能,简体字和繁体字能自由切换,就算不认识,顺着前后字也能猜个大概,这银票上的字朱威还都认得。 “那这就是二百两?这些银子有四五两吧,咱们发达了啊。” “走,回家,吃肉” 朱威将散碎银子塞到朱堂手上说道:“小堂哥,你把碎银子拿着,去买二十斤羊肉,再买二十斤猪肉,小三,你去找娘和大娘,让她们先回家准备,把家里剩的面都拿出来,咱们好好吃一顿。” “别啊,哪里用的了这么多,小堂,你去东边肉铺买,那边肉好些,买两斤羊肉两斤猪肉尝尝就行了,有钱了也不能太大手大脚了…”朱二听到朱威的话赶紧说道。 穷怕了,对他们这辈人来说,有钱了也要细水长流。 “小堂哥,别管那么多,今天高兴,吃肉吃到饱为止,听我的,赶紧去。” 不等朱十一和朱二再说什么,朱堂与朱镇撒腿就跑,哪里有看得出来刚刚还上气不接下气。 “唉…这孩子…” “大伯,侄儿现在有本事了,这点银子花了也就花了,高兴就行。” 二人见木已成舟,也就不再多说,想着一会儿能吃肉,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 “老板,二十斤羊肉,二十斤猪肉,要肥的。”朱堂跑到焕土堡东边肉铺大声吼道。 这时街上人已经很多了,听到这话不免围了过来,焕土堡太穷了,这肉铺他们本地人一般消费不起,肉铺主要供给的是那些街上商铺和酒楼,肉铺每日的肉也都有定数,如今朱堂这直接二十斤差不多顶得上肉铺一多半的量了。 “小堂,你发烧了,你从哪来的钱?”肉铺老板也是本地军户,不过凭借这屠夫手艺和活计过的要比大部分乡亲好,隔三差五还能吃个肉渣,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什么发烧,赶紧称肉,银子在这…” 第6章 杂货铺 “老爷,您太大方了…” 金大元的车队已经过了焕土堡,路上派人给杂货铺掌柜的提点照顾朱威的事,由于已经进入大明境内,车队速度慢了一些。 金大元的那个护卫叫陈大年,原本是镇北堡军户,镇北堡是宁夏桥头堡,直面鞑靼,那里的军户比别的地方要好一些,不过好的也有限,只能保证勉强吃饱而已,别小看这只是吃饱,要知道这时候的大明军户一般都是食不果腹,每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陈大年因为有把好力气,为人也实在,被金大元看重,打点关系脱离军籍,之后一直在金大元身边当差,日子过的比以前好得多,并且担任金大元护卫长,薪资稍微高一些,每月薪资十五两,金大元给朱威二百两,顶得上陈大年出生入死一年的了。 金大元在马车内双手抚摸这麋鹿尸体,比量着怎么裁剪最好,听到陈大年的话没有动气,和陈大年一起往返边境五年有余,他对这些护卫是再信任不过的了,沉声说道:“大年,你也是军户出身,整个宁夏有谁能拉得动两石硬弓?” 陈大年道:“这还真没见过,听都没听过。” 金大元接着说道:“这就是了,朱小兄弟是军户,焕土堡又是前沿,少不得与鞑靼周旋,以朱小兄弟的本事,脱颖而出再简单不过了。” 陈大年摇摇头,说道:“老爷,看朱威那样子应该是普通军户,您是清楚的,普通军户就算有军功又能怎样?分不到他身上的。” 金大元道:“所以我才要结交,马上到荡寇城停下来修整,我去拜访一下荡寇城千户。” 陈大年这时候更加摸不到头脑了:“老爷,我们不是已经交代李掌柜了吗?” 马车内没了声音,陈大年知道对话结束了,陈大年没什么聪明劲,知道金大元说的他也不会懂,打马上前带路。 “蠢啊…”,马车中金大元低叹了一声,金家在宁夏的生意都压在金大元一个人的身上,不过他在金家只是旁系血亲,家中给的支持并不多,现在在宁夏上下的关系都是他一点点费心打理出来的,他也想培养几个心腹帮他处理生意和人情世故,可是哪里有这么简单,不是家族从小培养的人金大元也信不过,所以选人首先人要实在,可是实在的人大都没有这方面天赋。 金大元与朱威只不过说了不到十句话,不过朱威应答得体,加上一手好箭法,让金大元生出结交的心思,不过要说推心置腹还为时尚早,要多加观察。 不论是提点杂货铺掌柜的照顾还是拜访荡寇城千户,都是金大元计划的一部分,朱威性子为人到底如何他还不清楚,但是不妨碍金大元先付出一些东西,到底还是商人,生意嘛,总要先投入一些才能有回报的可能。 …… “朱堂,你捡金子了!” “我的天,这么多肉…” “娘,我也想吃肉…” “吃什么吃,天天就知道吃…打不死你,挖野菜去…” 小小的焕土堡因为朱堂买肉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羡慕的,有调侃的,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乡里乡亲的哪家过的好哪家过的差都知道一些,可是朱家从来没有过这么阔气过… 朱堂背着肉在前面走,后面跟了一群人,有大人有孩子,他们都想知道这肉送到哪里,如果真的是朱堂的,说不定还能混上点荤腥,那可比过年强多了… 朱威三人先到家,小四一个人蹲在门口拿着树枝翻蚂蚁洞,朱威悄声走到小四身后:“啊…” “哎呀…吓死我了哥。” “哈哈,小四收拾下,一会我们吃肉…” 小四不相信朱威,她从小到大吃肉的次数屈指可数:“真的有肉吃?” 朱威看到小四这瘦黑的模样很心疼,对小四来说能吃一顿肉都是比过年更好的事,因为他们过年也不曾有荤腥,朱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朱十一解围道:“小四,快去把家里存的面拿出来,一会包饺子,管够。” “能吃饺子喽…不过爹,家里面不够了啊。” 家里的白面是朱威子承父业接手朱十一烽燧军户时给朱十一的奖励,相当于现在的退休工资,原本是有肉一百斤,米面各三百斤,还有五十两银子,可是到了朱十一手里只有五斤白面,去年过年用了两斤混着麦麸野菜做了面条,现在只剩三斤,这么多人明显不够的。 朱十一只知道家中有面,却忘了面并不多:“啊,我这脑子,小威,你再去买些白面来吧,不过这银票在这应当换不开。” 朱威说道:“无妨的,这边金家杂货是刚刚那位贵人的产业,那贵人想来应该交代过了,我去应当能换些银子,或者先借些来。” “金家杂货的陈掌柜可是一个有学问的好人,你去应该能换来。” “哦?爹,你也认识这掌柜的?” “不敢说认识,陈掌柜二十年前来到咱们焕土堡,是有学问的人,咱们家有时候在林子里弄到好东西也一般会去让陈掌柜看看,陈掌柜人很好的,你们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原来如此。” 朱威原本还有些疑惑,他这一辈大都是正经名字,可是以朱家的情况看,哪里请得起人起名字。当即想去看看这位朱十一口中说的好人:“爹,那我就先去,小四,刷锅生火,哥很快就来。” …… 金家杂货朱威有印象,焕土堡是个小地方,又很危险,商铺不多,大部分做的是皮毛生意,朱威也知道这些生意大部分也只是幌子,实际上主要做的都是些私盐粮食甚至铁矿生意,鞑靼对于这些东西的需求量非常大,一口铁锅甚至能换十头羊。而杂货铺只此一家,焕土堡都是穷人,杂货的生意可想而知,这陈掌柜在焕土堡的名声很好,每次施粥他都有参与,并且对于普通军户也能保持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在下朱威,见过陈掌柜。”朱威见到陈掌柜就拱手行礼。 “哎呀,朱兄弟您过来了,大掌柜已经交代了,您与我家大掌柜的相交莫逆,小老儿可不敢受礼啊。” 第7章 锦衣卫 陈掌柜看着不过四十,可是已经在焕土堡二十年了,这里风沙大,可是在陈掌柜的脸上并未看出有任何风沙侵蚀的样子,好像内地富家翁一般,头戴儒冠纶巾,看来也是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 托明太祖的福,在这大明朝商人是贱业,从商者虽然有钱可是不能纳妾,不能雇养奴仆婢女,甚至不能穿丝绸,虽然明朝建立距今已经近250年,所谓的祖宗制度大多名存实亡,可是明面上商人的地位确是没有太大提升。 …嗯,只是明面上的,如今大商人与那些官员狼狈为奸,不断的从这个衰落的帝国上抽血,但是这种事情不论商人还是官员都不会承认,甚至不会有人会提这事。 如今像陈掌柜这些原本有功名的人加入大商行并不稀奇,每届科举考中的人对于整个大明来说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 “陈掌柜说笑了,您是长辈,听家父所说,我这名字还是您起的,先生对我们朱家是有恩情的,先生若是不嫌,还请让我称您一声世叔。” 朱威态度放的很低,这是朱威第一次见到大明的读书人,陈掌柜与朱家并没有什么强制的关系,他对焕土堡所有人都一样,不是只对朱家如此,可是朱威想从他口中多获取一些关外和大明内部的信息,没办法,朱威是工科生,虽然对明史有一定了解,但是只知道一些大概,明朝的律法很严,军户地位又很低,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陈掌柜表现的很兴奋,他虽说在这焕土堡是一等一的大人物,可是金大元是整个宁夏的大人物,金大元看重的人能叫他一声世叔,他没理由拒绝:“哎呀,哎呀…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啊,世侄这次前来,可是有事?” 朱威看陈掌柜答应也是高兴,当即拿出银票说道:“世叔,这次得金大掌柜赏识,得了些钱财,想着让家人好好吃一顿,可是咱们这小地方银票着实换不开,不知世叔这边能否解燃眉之急?” “哈哈,老夫还以为什么事呢,来,我这有些散碎银子,你只管拿去。”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和二百两比肯定是少的,不过杂货铺一般没什么生意,这银子就是整个杂货铺现存的所有家当了,装在身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里时常有鞑靼侵犯,真有危险直接跑路,这也是陈掌柜在这二十年所积累的经验。 “多谢世叔,这银票您拿着…” “唉…这是做什么?你既然叫我一声世叔,那这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你给我银票是不把我当自己人了?” “不是,不敢,小侄不敢,只是这银票放在我们身上确实无用,世叔拿着,如果有空去荡寇城中,可以换些散碎银子回来,要不然在这也花不出去,我爹娘都是一辈子在焕土堡的人,没出去过,小侄也怕被人哄骗…” “若是如此,那我就收下了,这两日我也正要去荡寇城,换些银子回来,不过不能换太多,这边不安定,换些够用就行,其他的我给换成小面额的银票。” “多谢世叔…家中正在准备饭菜,还请世叔能够能够赏脸…” “这就不必了,不是我不去,而是店面是东家的生意,我拿着东家的薪俸,不能擅离职守。” 其实这杂货铺也没什么生意,关不关门影响并不大,陈掌柜说的都是些借口,他看重朱威,不代表他想和朱家有什么联系,朱家对于他而言和其他家并未有什么不同。 两人又拉扯一阵,朱威看实在说不动,也就没有强求,行礼告辞了… 出了杂货铺的门,朱威收起脸上的笑容,心中暗自思量,这陈掌柜可不是一个普通商人或者读书人,给朱威银子的时候朱威看到陈掌柜虎口的老茧,读书人写字一般都是指头上有茧,虎口上有茧的只有一种人,拿刀的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眼神内的阴冷是骗不了人的。 陈掌柜在朱威走后脸上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思量片刻后转身进入后堂,净手后摊开笔墨纸砚:“臣锦衣卫南镇抚司宁夏千户陈其辰奏报…” 不过这一切朱威是不知道的。 …… “娘,我回来了!” 朱威背着五十斤面,三十斤米,脸不红气不喘,刚进家门就看到王氏在忙活切肉,王氏今年也不过三十七八,身体都有些佝偻,头发更是有些花白,在朱威的记忆中王氏是一个真正的慈母,虽然日子难过,但是每天都要去挖野菜,帮人做工,还织布,都是为了孩子们能够吃上饭,这样的形象和朱威后世的母亲重合,所以这声“娘”,朱威叫的很顺口。 “哎呀,威儿回来了,他爹,赶紧接东西啊。别累着…”王氏放下刀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就上前要接米面。 “没事,没事,我来,我来…” 朱威没让他人插手,自顾自的将米面放好,院子中人已经到齐了,除了朱家的人还有朱二,朱堂还有朱堂的母亲李氏。一伙人关起门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门外一群孩子还有一些懒散军户趴在门缝往里看,可是一扇门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 两口大锅烧的火热,没男人什么事了,朱镇和小四在烧火,朱威和朱堂将一张跛腿的桌子搬了出来,桌上原本应该是有些漆的,可是现在已经斑驳的看不出什么了,听说这桌子还是朱十一结婚时置办的,当时也算是家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朱十一想吃臊子面,也是结婚时才吃过一次,这十几年一直想着这味道呢… 忙碌了足足一个时辰以后,大盆的饺子,香喷喷的臊子面终于是上桌了。这次饭朱威要求肉一定要管够。因此,在包饺子的时候,都尽可能的往饺子里面放肉馅。每个饺子,都是标准的皮薄馅多,厚厚的肉馅,将饺子撑得圆圆的。那臊子用的是羊肉加些野菜还有萝卜炒制,让朱威有些失望的是这时代没有辣椒,否则用辣椒油一拌,那滋味… 朱二和朱堂,都大口大口的吃着饺子,感觉是前所未有的香。其他人,包括朱威在内,也不例外。朱威已经穿越过来一月多了,第一次吃到肉,原本并不喜欢吃的饺子也吃了三大碗,而朱堂更厉害,已经第五碗了。朱十一的臊子面也已经第三碗了,甚至小四都吃了两碗饺子。 朱威心里不是滋味,一顿饺子竟然让这么多活生生的人这么向往… 大娘李氏有点不好意思,悄悄的敲着朱堂的脑袋,低声说道:“你这娃,咋回事呢?这么能吃!” 朱威笑着说道:“大娘,没事的。小堂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当然要多吃一点。我说了,今天管饱,大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王氏也急忙说道:“嫂子,你真是,自己家里,也这么说。小堂,别往心里去,能吃多少吃多少。后面没下锅的还有好多呢。要是不够,咱们再包。都是现成的面皮和肉馅。” …… 吃完饭,一起收拾完,朱威见人还都在,说道:“爹,娘,我明天想回烽燧!” 第8章 报仇 王氏一惊,连忙说道:“我的儿啊,咱不去了不成吗?” 朱威不过承袭父职四个月就落得了一身伤,差点没挺过去,王氏他们不知道朱威的灵魂已经换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朱威好像有出息了,可是做母亲的心里觉得,不管儿女多有出息都还是孩子,孩子被欺负了,做家长的没本事报仇,只能想着让孩子远离那里而已。 朱十一听到后大骂:“死婆娘说啥呢?这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小威现在是在编的军户,不去要砍头的呀…” 说到后面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何曾希望朱威再入那虎狼窝,可是军法在这放着,一旦朱威不去,不止朱威本人,朱家甚至朱二家都要受牵连,一刀砍了算好的,真要是没入贱籍那朱家世世代代可就没了翻身之日了。 朱二一家,脸上也都是愁容,虽然穷,但是这时代的人对于亲情很看重,在这个吃人的时代,同宗同族之人在外互相照应才能活下来。 朱威看气氛有些沉闷,带着笑容说道:“爹,娘,还有大伯,你们忘了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更有金大掌柜的相助,小小烽燧而已,现在对于咱们来说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金大掌柜日常见的至少都是千户,有他照应,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朱威所说的这个金大掌柜听着很厉害,可是那样的贵人为什么能够在乎一个小小的军户?更不用说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众人宁愿相信这是真的,有一丝希望都想抓住… 当夜,朱二一家都没走,众人让朱威快些休息,而他们在忙碌准备些吃食,这年头没有酵母,平常杂粮都是捏成窝窝头,而这么好的白面,自然要做成蒸饼的,蒸饼的口感其实很不好,毕竟白面研磨的不会太细,面中还有些麦麸未去除干净,而这些都会影响蒸饼的口味,但是相对于其他的吃食,蒸饼倒是最好的了。 这些事朱威没在意,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考虑。 现在已经是万历40年了,也就是1612年,1644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同年清兵入关,朱威深知朝代更替会有多乱,普通人会有多悲惨,作为底层军户如何在乱世中生存? 朱威自觉没有朱元璋的实力能够从小乞丐变成开国之君,那么现在心里的想法就是怎么依托明朝活下去。 目前大明虽然已经病入膏肓,可是对于女真和周围各个势力来说还是很强大的,要不是吴三桂放清兵入关,女真还真不一定进的来。 而大明军队最致命的点在于军饷,后世听过一句话:“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尤其是如宁夏边军这些人,苦日子过惯了,虽然都想活,但是也确实不畏死,如果能够拉起来一支精兵,那在乱世中就有了保障。 可是钱从哪里来? 怎么练兵? 火器能否利用? 官场之间关系如何处理? …… “唉,头疼…” 朱威躺在炕上捂着脑袋,只有三十年的时间,做到哪一步才能保全自己与家人? ……… 朱十一他们一晚没睡,准备了满满一大包蒸饼,昨天剩下的面应当都用了,还将剩下的肉全都煮熟,不过没什么调料调味,只是白肉而已。 朱威已经起床了,外面准备的东西在他心中都是无所谓的,拿起铁胎弓,背上黑羽箭,有了这东西,让朱威心安很多。 王氏看到朱威起床,忙拉着他说道:“小威,这些蒸饼和肉都带着,你偷偷留一些,剩下的给烽燧的人分一分,尤其是你们总旗,多给一些,这样的好东西他们应该也是吃不上的,你给了他们,他们就会记你的好,不会再针对你了。” 朱十一也跟着说道:“是啊,都是在一起的同袍兄弟,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朱威笑了:“爹,娘,你们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你儿子不会再被欺负了。” 朱十一虽然听着朱威的话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当是自己想多了。 “娘,我昨天买米面还剩下些银子,您拿着,给小三小四做身衣服,再做双鞋,剩下的够家里一段时间的开销了,我已经托陈掌柜去荡寇城换银子了,应该就在这几日,不用担心钱。咱们现在在焕土堡可也算有钱了。” “哎呀,娘不要钱,你在外面苦。给自己身上留一些,家里怎么都能过,你在外面不用想着。” “娘啊,我在烽燧又出不来,要这钱做什么?您拿着吧,我走了…” 朱威害怕王氏反悔,将银子往王氏手里一塞,拿起包袱就跑,边跑边喊:“爹,娘,不用想着儿子,我会托人送消息回来的…” 跑出焕土堡朱威才停下慢慢走,焕土堡烽燧距离焕土堡并不远,只有十三里,如果是快马不过半个时辰,可是走路普通人至少要两个时辰了,烽燧原本是一个百户所驻扎,可是现在只有二十个人了,百户早都跑到荡寇城快活了,而现在烽燧内由百户的心腹总旗王三九管着,这王三九就是欺辱朱威的人。 朱威走着想着烽燧中的人际关系,虽说才二十人,可是境遇不同。 王三九与他的心腹自然是过的最舒坦的,心腹中有小旗两人,兔爷一个,其他军户三人,烽燧内粮食虽然吃不饱但是也没断过,不过王三九他们一日两餐吃的饱饱的,其他人一日一餐还只是半饱,就算有意见不满,也不敢说话… 这次欺辱朱威的起因就是因为朱威长的周正,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总有男人按耐不住,王三九想要强来被朱威逃脱,原本王三九还想着慢慢培养关系再下手,可是他的那个兔爷上了心,那兔爷没什么本事靠着卖屁股在烽燧内过的有滋有味,他不想让朱威抢了他的风头… 想到这里,朱威摸了摸背上的铁胎弓,心里想着:“这次回去,报仇…” 第9章 我说了算 天气沉闷,乌云盖天,这等天气在初春是很少见的,不过朱威知道此时正值小冰河时期,天气异常甚至六月飞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走了一个时辰,朱威还背着弓箭与包裹,可是并不觉得累,焕土堡烽燧已经能看到些许轮廓了。 大明边军自土木堡之后一直处于防守态势,自然而然的衍生出多种防守模式,烽燧就是其中之一,烽燧基本都在边界甚至越过边境数里的地方建造,宁夏军镇因为宁夏外就是河套地区,虽然是平原可是风还是很大的,所以每个烽燧相距不能超过十五里,否则狼烟有可能被风吹散而耽误军情。 每个烽燧配置的人马并不多,初期基本以百户所为单位,不但可以遇敌示警,遇到小队人马还能出堡杀敌,可是现在边境烽燧空置已经已达三成,不是被攻破的,而是原本的卫所已经没人了,多数人死于天灾人祸,剩下的人跑的跑散的散… 焕土堡还算不错,左右烽燧都还在,不过和焕土堡一样的是,在编人员只有不到四成,其中也属焕土堡最惨,只有二十人。虽然焕土堡穷,但是也因为穷,最近这几年倒是没有鞑靼过来,毕竟过来了也抢不到什么东西,这也导致了焕土堡的军备一言难尽。在别的地方不敢贪的,可是在这儿就没有什么不贪的。 …… 朱威已经到了烽燧,烽燧设计的易守难攻,墙高七八丈左右,宽四十余丈,只有一道一人来宽的小门进入,烽燧内一半空地一半烽堡,空地主要是为了练兵,峰堡基本都是三层,最顶是烽火台和观察位,一二层是军士休息的地方。 朱威站在烽燧下大喊道:“王叔,我回来了!” 王叔到底叫什么朱威确实不知道,只知道是一个真正见过血的老卒,并且不是焕土堡的人,在五年前被派到这里,过来时由百户亲自领着,但是具体什么来头,百户也没说,所以哪怕是王三九也不敢得罪他,而他到了这里之后也不掺和烽燧内的斗争,更不爱和人说话,来了五年在烽火台值守了五年,哪怕是雨雪天气也不曾停歇,烽燧内的人都叫他王叔。 烽燧的门是纯石板,由烽火台的机关控制,烽火台上有一个大大的绞盘,换成以前的朱威一个人是打不开的,以前至少需要三五人才能推的动,可是王叔一个人推的很轻松。 王老头往下望了一眼,看到是朱威也就打开了门,没有说话,冷静的可怕。 朱威步入烽燧,烽燧内的空地上摆放着兵器架子,可是上面只有零零散散的三五把刀,看着锈迹斑斑,地上扔了一堆断了弓弦的榆木弓,至于原本的红缨枪,红缨早都变成残絮,枪杆也已经被虫蛀,真要有敌情的话,这烽燧应当也只能放个狼烟了。 一楼屋子内的军户横七竖八的躺着,看到朱威来也没个反应,屋内臭气熏天,让刚进入的朱威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并未停留,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是王三九与他的心腹们居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烽燧内并不多的粮食也存在这里。二楼环境比一楼好很多,至少不是屎尿横流。 刚步入二楼,就有一道声音传来:“呦呵,我当是谁不长眼呢,就你也敢上来?” 二楼是王三九他们一伙人的天地,一般不允许其他人上来,每日的粮食都是从二楼扔下去的,至于多少完全看他们的心情,他们只管不饿死人就行。 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卖屁股的兔爷儿,朱威依稀记得他叫李宁,再多的确实不记得了。一般兔爷都是柔弱型的,而这位不一样,胡子拉碴,一嘴大黄牙,隔着好远朱威都好像能闻道他嘴里的味道,这样的人当兔爷让人心里一阵恶寒。 朱威好似没听见李宁的话,站在楼梯口盯着屋内的人,屋内除了李宁与王三九还有两个小旗和王三九豢养的三个打手,朱威觉得以现在的能力这六个人应当不是对手。 “哎呀,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李宁看到朱威无视自己,火气瞬间上来了,在烽燧内作威作福惯了,加上一个大男人当兔爷儿,心理应当是有些问题的,走到朱威面前,想都没想抬手就打。 这样的场景在这烽燧内上演了无数次,每一次朱威都是被李宁按在地上打,王三九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李宁如此针对朱威,其中自然也有王三九的受意,他想让朱威跪在他脚下求饶,逼他就范,这烽燧不是人呆的地方,他好男色,可是李宁真的只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能让朱威就范,他不介意李宁再过分一些。 李宁峥嵘的脸近在咫尺,好像已经开始享受巴掌落在朱威脸上的快感了,可是朱威只是冷冷一笑,手一伸,就握住了李宁的手腕,李宁还未反应过来,朱威已经出脚了,一脚踢到李宁的腹部,以现在朱威的身体素质,李宁本来应该飞出去,不过手还被朱威握着,本能的躬身,那张大脸正好被朱威提起的膝盖接住,朱威这才松手,而李宁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一切只不过瞬间就结束了,别说王三九他们没反应过来,就是李宁都没能叫出声来。再看瘫软在地的李宁,鼻子已经完全塌陷了,右手臂摆出常人做不出来的姿势,应当是被巨力拉扯脱臼了。 李宁的惨样好似和朱威没什么关系,带着笑容说道:“王总旗,你好啊…” 而王三九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道:“朱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袍泽大打出手,并且如此狠辣,本官怀疑你是鞑靼的奸细,过来毁我大明烽燧,来人啊,给我拿下。” 听起来官威十足,可是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窝里横可以,可是真的遇到这样狠辣的人,他们也怕,好处都想要,可是他们很在乎自己的小命。 朱威依然轻笑着,说道:“好大的一顶帽子啊。王三九,这帽子扣上去容易,可要摘下来就麻烦了。” “你到底想如何?” 朱威没回话,用脚踩住李宁的头,脚上使劲,李宁被痛醒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朱威好似被这惨叫吵到了一样,抬起脚又重重的踩了上去,只听到头骨破裂的声音,惨叫声戛然而止,而后朱威才缓缓开口:“今后烽燧,我说了算,谁同意,谁反对?” 第10章 又见锦衣卫 李宁眼看已经没气了,可是尸体还在抽搐着,配上朱威的话,这样的场面自然吓得其他人不敢反对。王三九自知现在无法阻挡朱威,连忙说道:“好,好,好,以后烽燧都听你的,我也听你的。” 朱威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而后打量着二楼环境,以前是没机会也没资格上来的,现在看起来发现还算不错,烽燧四面高墙,光线很暗,虽然一面空地有些光亮,可是墙太高了,能进到屋子内的光亮少的可怜,更不用说阳光了,在这烽堡中,阳光可是稀罕物。 但是王三九他们竟然在墙上开了一个窗,烽燧主要防备的是北方和西方,所以烽堡面向西北方向,空地在东南方向,窗户正对东北方向,每天清晨都会有些许阳光照进来,朱威见了很是欣喜,并且除了粮库外还有隔离出来的茅房,又和一楼的环境做了对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二楼以后我住了,你们去一楼,给你们半个时辰收拾,记着,该拿的拿,不该拿的手脚别乱碰,听明白了吗?” 朱威背着身,完全不将王三九他们放在眼里,事实上王三九他们确实已经没有反抗的勇气了。 “好…” “是…” “明白了…” 杂七杂八的回答响了起来,朱威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头向三楼走去,其他人忙着收拾东西,朱威都懒得看一眼。 …… 朱威上到三楼,三楼最显眼的就是烽火台了,附近放着牛粪还有柴火,主要功能就是遇敌示警,俗称放狼烟。 虽称之为“狼烟”,实际却不是以狼粪为原料,若以狼粪为燃料,很难收集到大量的狼粪,并且狼粪燃烧时冒出的烟也不是直直地上升的。 所以大部分用的是柴薪。荒漠上生长着胡杨、红柳、罗布麻、芨芨草、白茨、骆驼草、甘草、旱芦苇、梭梭等,这些都可做燃料。朱威在后世参观过河西文博馆,河西各地文博部门从烽火台上下收集到的烽薪是不少的,现在看来倒是比较符合。 而牛粪的作用是防止火太大没烟,在柴火上放些牛粪能生烟,并且狼烟一般情况下是青色或者白色的,电视剧里面黑色的是很少见的,毕竟烧的是柴火… 烽火台烟道有五个,按敌人数量决定开多少烟道,一般百人为单位,一条烟道的话荡寇城千户所或者卫所会出兵驱赶敌人离开…是的,你没看错,只是驱赶,现在卫所战斗力早已经不像初明时那样能够横扫大漠了,在野外只能靠人多驱赶,万历二十三年,大同军镇有一卫所觉得鞑靼人少,组织两千人追击,没想到被五十鞑靼打的丢盔卸甲,死伤数百,而后因为城内无兵守卫,被鞑靼抢掠一空,最后朝廷震怒,从总兵到小旗官,谁都没跑掉,砍了好些个脑袋。 如果五条烟道都开了,所有卫兵战兵都不得出城,完全死守。 “王叔,从家里拿了些好东西,孝敬孝敬您。” 正眯着眼睛盯着烽燧外的王叔转过头说道:“你不一样了。” 朱威轻声一笑:“唉,只不过开窍了而已。” 王叔那不惧风沙的眼睛死死盯着朱威,说道:“不是开窍,开窍开的是脑子,你这手法力气,靠的不是脑子吧?原先你自卑又软弱,而今变得如此狠辣…” 朱威心中很尊敬王叔的,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苦笑道:“王叔,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我,还是大明人,还是咱们烽燧的军户。” 王叔又盯着朱威看了一会儿,眼神锐利,让朱威压力很大,险些支撑不住,而后缓缓开口说道:“我不管你到底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是让我知道你背叛大明,我会亲手杀了你!” 朱威瞬间汗毛竖起,好像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一样,朱威虽然刚刚杀了个人,身上这有些血腥气,可是在王叔这样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老卒面前,根本不顶用。 朱威好似开口都有些困难,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我是大明人,生与死都是!” “哈哈,很好,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原本以为你支撑不住的,没想到啊,后生可畏…从家里带了什么?让我看看,我闻到肉的味道了…” 朱威呆了,这死王头前后变化这么大的吗? 朱威摇了摇头,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将包裹拿了出来,随便找了一个石台放上去展开。 “哈哈哈,果然是肉,老子的鼻子还是很灵的。”王老头大笑一声伸手就抓了一块肉往嘴里塞,三两口就下了肚。 朱威不免有些咋舌,那肉少说有半斤,就这样囫囵吞下去了?还有拿肉的那只手黑黢黢的,也不知道多留没洗过了。 “我靠…”不自觉的一句后世的口头禅从朱威口中蹦了出来。 “嗯?咋了?” 王老头虽然嘴上问着,但是手上没停,拿起两三张蒸饼又卷了一大块肉。 “没什么,只是这是白肉,没味道的啊,您这也吃得下?” “哼,这有什么,老子在朝鲜打倭寇的时候,活蛇死老鼠,包括生蛆的腐肉都吃过…呜…xxxx呜…” 王老头嘴被肉堵住,后面说的什么朱威实在听不懂。 王老头又吃了一张蒸饼这才摸着肚子往后面墙上一靠,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朱威看着剩下不足一半的蒸饼和肉欲哭无泪,原本想着省着点吃能坚持七八天呢,现在直接没了一多半… 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朱威主动请王老头吃的,平复了一下草泥马的心情,开口问道:“王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朱威对王老头很有兴趣,这个人来烽燧五年了,可是此人在焕土堡并未引起什么注意,甚至在烽燧中也被大部分人忽视,可是既然是经历过战火洗礼又是百户亲自送过来的,身份应该不低… 等了好一会儿,朱威以为王老头睡着了,就在他等的不耐烦的时候,王老头开口了:“想知道?” “想。” “自己看!” 说罢扔过来一个令牌,上书:“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王异。” 第11章 神仙传法 “锦衣卫!” 朱威心里发紧,锦衣卫在后世人心中实在太过于可怕。 锦衣卫是明朝的军政搜集情报机构,前身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1382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 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如在万历朝鲜战争中收集了大量的日军军情。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有明一代,锦衣卫一直存在,延续至1661年南明永历帝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与掌卫事任子信于咒水之难被杀,才可说是正式结束长达290年的历史,并且锦衣卫的影响力不只明朝一代,清朝还有越南的后黎朝、阮朝都曾经设立过。 在明朝可以得罪皇帝,但是不能得罪锦衣卫,皇帝再昏聩还有朝臣制约,能讲一些规矩,可是锦衣卫是属疯狗的,逮到谁咬谁。 杂货铺的陈其辰也是锦衣卫,可是朱威并不知道其身份,只觉得他不是普通掌柜的这么简单。 朱威被王异的身份震住,他想不到一个锦衣卫百户能在一个小小的烽燧当五年老卒,还是说王异来这儿是有大事要办?涉及到锦衣卫的事情没有小事,一不小心整个朱家都要完蛋。 “你认得字?” 不知什么时候王异已经站到了朱威身后,腰间刀已出鞘,抵住朱威脖子,虽然朱威没经历过这些,可是他丝毫不怀疑回答不能让王异满意的话,王异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抹了脖子。 “读过一些书,认得不多…”朱威声音有些颤抖,虽说是后世穿越过来的,刚刚也杀了一个人,可是在毙命的恐惧面前,刚刚杀人的勇气和后世的学识,都不顶用了。 王异脸色寒气逼人,声音异常冰冷,说道:“烽燧内除我之外19人,每个人的生平经历我都一清二楚,你是焕土堡军户,承袭父职过来的,今年十九,家中有父母,还有弟弟妹妹,你这辈子都没出过焕土堡,从来没有读过书,你在说谎,如若还不说实话,就等着你家人给你收尸吧。” 朱威稳住心神,他知道王异说的不假,在这个时代与锦衣卫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王叔,我年前来到烽燧,到底什么性子,您是知道的,被王三九李宁欺辱也不敢声张,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抬回家去,我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差点就活不成了,可是迷茫之际在梦中有一老先生教授我武艺与识字,否则只不过一月我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王异听到这里握刀的手松了一把劲,将刀也偏离朱威脖子,但是还未放下刀,这个时代鬼神之说不论底层百姓还是天子都深信不疑,朱威知道不论怎么说都解释不了他的改变,索性将其归功于梦中神仙传法,反正又没人能证明,也没人敢真的对神仙不敬。 “真有神仙?” “我不确定,不过在梦中那先生仙风道骨,一手拂尘可以卷起百丈黄沙,至少也是奇人异士。” 刀回鞘,朱威松了一口气,王异确是呆住了,朱威起身问道:“王叔,王叔…您怎么了?” 王异惊醒过来回答道:“哦,哦…我没事,你有此造化是你的福份,要用神仙所教授的东西造福苍生。” “是。”朱威拱手称是,而王异摆摆手示意朱威下楼。 …… 二楼这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到了二楼的朱威心里默念:“妈卖批的,吃了老子这么多肉,还想杀老子,喂不熟的白眼狼,早晚弄你…” 发泄一通过后才开始打量二楼的设施,被褥衣物还有李宁的尸首已经处理干净了,看着像打扫了一遍,地上还有些水渍,整个二楼看起来空荡荡的,粮食是三月一送,上次送的时间刚好是朱威被重伤那天,送粮的人帮忙抬回去的,下次送粮应该还有一月时间,目前看起来还有不少,但是让20个人吃饱却也不太可能,原来卫所都是屯田自给自足的,朝廷不会发银钱,可是现在卫所制度崩坏,张居正改革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改革军制,除了朝廷固定发放银粮外新增战兵体系,独立与卫所之外,由朝廷控制,原本张居正是想废除卫所制度的,可是卫所之军户何止百万人,废除了社会必定动荡,加上卫所是祖宗之法,朝廷内部反对声音也很大,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两种军制并行的样的。 卫所现在的状态很尴尬,朝廷资助不多,官员世袭大多不知兵,军户饿着肚子,普通训练都不能坚持,未遇敌就先散逃。而战兵有钱有粮,日常训练也是足量的,军事素质比卫所要高不止一个档次,宁夏近五年军事上有所收获十之八九都是战兵获得的,从而就导致朝廷对于卫所更加不满,资助更为少…如此恶劣循环,导致李自成闯王起义,可是目前这种情况,真神仙来了也是没办法的。 朱威这两日一直在想如何自保,可是想不出什么东西,不过今日生死过后有了一丝明悟,那就是创建自己的势力,只要能不断做大做强,说不定也能在乱世有一隅之地能够保护自己与家人。 以前最看不起的吴三桂,现在确最想成为他,有权,有兵,有钱粮,谁来了都不怕。 朱威心中想到:“那就从这烽燧开始吧…” “所有人听令,一柱香的时间,在院中列队,如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第12章 掌控烽燧 朱威是站在二楼楼梯口向下喊的,原本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在王三九下去后都已经呆呆的站在一旁,二楼刚刚传下去的声响众人都已经听到,李宁的尸体并未让这群麻木的人心中产生任何涟漪,但是对于王三九,他们还是从心底里感受到害怕,虽说朱威将王三九赶了下来,貌似占了上风,可是毕竟王三九是官,朱威是普通军士,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王三九是百户的心腹,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在这时候贸然站队是有风险的,所以朱威喊过话后,众人都盯着王三九看。 王三九看到如此情景,害怕朱威针对立马吼道:“都盯着老子干什么,没听到朱大人的话吗?列队…”,接着又上脚踢了离他最近的军士,那军士长期吃不饱饭,早就营养不良了,被一脚踢的滚倒在地。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推搡着往院子中挤去,没人管趴在地上不能起身的那个人,朱威眉头一皱,正待上前扶人,确是晚了一步,王三九先上前扶起来嘴上说些抱歉的话,然后扶着他往院中走。 …… 院中已经乱了,卫所制度早已经崩坏,大部分人只是因为世代军户才被编入卫所,可是没有过统一的训练,还有些人甚至没有列过队,在王三九与两个小旗的吼声中才慢慢排好。 “禀报朱大人,已列队完成,请大人训话!”王三九过来报告,看到朱威拿着蒸饼和肉在分卷,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朱威拿着分好的卷肉出了门,除了他和王异与另外一个死人外还有十七人,剩下的肉与蒸饼实在不够分,只能每份中放上两片肉,尝个味道就行了… 朱威将卷肉全部放到王三九手中说道:“王总旗,将这些分发下去,每人一份。” “是。” 分发完成后,没人敢吃,一般只有让他们上战场时才能吃点好的,一个个拿着卷肉虽然流着口水,可是心里很沉重,以为又要去送死。 朱威眼神扫过一圈后说道:“各位,我是朱威,各位应当都认识,我与王总旗商量好了,以后烽燧我来接管,手上的卷饼不是上路饭,这次过来匆忙,带的少了,各位先尝尝味道,这东西以后不敢说天天有,至少三五天吃个肉还是可以的…” 朱威还准备画些大饼,将他们的精气神调动起来,可是看到这群人还是呆呆的样子,叹了口气,将麻木的人叫醒,非一日之功,没好气的说道:“吃吧。” 之后转身进了屋,院中的人拿着卷肉又呆呆的看着王三九,王三九脸色涨红吼道:“又看我干嘛,吃啊,朱大人的说让你们吃,你们就给我吃。” 说完自己先将自己的那份三两口吞进了肚子里,众人看到后才敢小心翼翼的将卷肉往嘴里送… “呜呜…肉啊…吃上肉了…” “白面蒸饼…是白面的…” “我这块肥啊…” 一群人吃着哭着,多少人从小到大吃过的肉不超过一手之数,白面更不用想了,在焕土堡白面比肉金贵… 有些人不舍得吃,想着要带回家让家里人尝尝,被王三九发现,王三九虽说不知道朱威具体意图,可是在他心里以为这是朱威收买人心的方式,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冲到那个将卷肉塞进怀里的人面前,上去就是一耳光:“李牛,你小子干嘛呢,朱大人让你吃,你就给我吃,不给我,老子吃…” 听到这话李牛紧忙将卷肉往嘴里塞,吃的太快被噎到了,翻着白眼硬生生吞了下去,然后眼睛就泛红了,哭着说道:“总旗,你吓我干什么啊,这是肉啊,还有白面,我都没尝到味。” “瞧你这点出息,刚刚朱大人说了,以后隔三差五的都有肉吃。” …… 朱威在屋内听王三九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王三九看着一切都是在执行朱威的命令,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低,好似在对朱威示弱,可是以朱威对他的了解,王三九心中必定是不服气的,现在朱威比他强,他只能忍着,可是如果有机会,王三九必定弄死朱威。 朱威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王三九好处理,可是王三九背后的靠山不好处理,王三九只不过一个总旗,死了也就死了,但他背后靠山是百户,百户如果非正常死亡,是要上报朝廷的,那么这事儿就大了,现在只能有一个办法,在百户和朝廷还不知道烽燧内的事情的时候,将王三九一干人等解决掉,而后收拢其他人的人心,来个死无对证… 如今分发吃食只是第一步,后续让这些人吃饱才是最主要的,这些人饿了半辈子,早都认命了,如果能让他们吃饱,谁就是他们的恩人,有人想对付他们的恩人让他们再回到以前吃不饱的日子,他们绝对不会同意。 想到此处朱威大喊:“王三九,从今天起,每人每天定量粮食两斤,按人头分发。” 王三九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同时心里嗤笑,觉得朱威太过于纸上谈兵了,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毕恭毕敬的说道:“朱大人,您初掌烽燧可能不知道,我也想让兄弟们吃饱啊,可是粮食不够啊,卫里按每人每天八两分送粮草,每三月配送一次,如果按您的说法,二楼里的粮食只够半月的,距离下次粮草到来还有一月半,后面那一月怎么办?” 王三九隐藏的很好,可是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虽然他话中都是为朱威考虑,可是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喜色还是被朱威看到,朱威面色平静,好似全然不知的样子,沉声说道:“这些不用你担心,我会想办法,从今日起开始执行。” 王三九的笑容都快忍不住了,连忙低头说道:“唉,是,我现在就把消息告诉弟兄们。”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 “朱大人有令,从今日起,每人每天定额粮食两斤,大家快谢谢朱大人啊。哈哈…” 第13章 吃,是一个大问题 “谢大人…” “能吃饱了啊…” “…孩他娘啊,你再晚些日子走,也能吃饱了啊…” 只是让他们能吃饱,这群人就这么感恩戴德,朱威心里不是滋味… 卫所是屯田制,脱胎于唐朝的府兵制,军士战时上马杀敌,闲时务农,方法是好方法,能够有效减少朝廷对于军队的供养,对朝廷财政有很大的好处,可是错就错在武将世袭制,大明前五十年还好,有朱元璋罩着,军户们过的很是潇洒,那时候是真正的雄兵,战时不畏死,闲时有纪律,可是越往后越不行了,尤其是土木堡之后,武将权利受到了很大的制约,武人上升无望,加上世袭武将良莠不齐,吞没卫所田地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比如宁夏军镇,大明初期有八个卫所和其他三个独立的千户所,每个卫所下辖两到四个千户所,总共二十八个千户所,共有田地三十五万多亩,平均每个军户能分到十五亩左右,这时代粮食产量很低,但是卫所田地不需要交税,军户也不需要服劳役,能吃饱不说,年底还有余粮。 而现在还是二十八个千户所,可是平均每个军户只能分到不到一亩田地,其他的都被富商或者那些当官的弄了去,所以从成化朝开始,到处都有军户逃散,宁愿当黑户或者隐户给别人做佃农,也不愿意再做军户。也是从成化朝开始,各地卫所都不满员。 朱威每次想到明朝中后期被倭寇侵扰就有一股火气从心头涌上来,说的很好听,说什么大明带甲之兵百万,可是每次倭寇都是几十人多的不超过千人,就能在沿海地区烧杀抢掠,甚至由长江逆行到江南地区作乱,那些卫所根本防备不住,虽说有禁海的缘故,可是最重要的是卫所军士吃不饱饭,也没什么训练,还有军备粗糙,上了战场只是一群拿着刀枪的乞丐而已,这样子怎么能打赢? …… 朱威简单查过粮草储备,从今日开始执行每日每人两斤粮食的话应当能够坚持十天,那时候杂货铺陈掌柜应当会将那二百两银票兑换出来,还好烽燧人少,按照现在的粮价算,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杂粮,如果在内地的话应该能买两石大米的,可是边境粮食价格太高了,不过就算是两石,也在三百斤左右,足够烽燧吃十多天了,这二百两不扩充人手的话,再加上偶尔的肉食坚持三四年是没问题的。 算到这里朱威心安了很多,能够暂时维持住就已经很好了,小冰河时期大明很难过,鞑靼更难过,距离鞑靼大举入侵应该不远了,借助烽燧这些人慢慢积蓄力量,如果在与鞑靼人作战时崭露头角,让朝廷或者权贵看到…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权贵能够助他成为“吴三桂”,那么朱威不介意给权贵当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朱威后世也是看过很多穿越小说的,那里面的主角都是有主角光环的,可是在真正的乱世中,个人想要逆转大势,太过于艰难了… …… 看时辰已经到中午了,大明百姓一般都是两餐,现在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朱威喊道:“王三九,发粮…” “是,一个个的都过来排好队,发粮了,娘的,快点…排队不会啊…”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终于排好队了。 朱威看着又是摇了摇头道:“一个个来,来人先报名而后再领粮。” 半天没人吭声…朱威怒了,吼道:“说话啊,叫什么?” “李牛,小威啊,我还是你姨大爷呢。” 这个李牛就是刚刚舍不得吃卷肉的那货,看着一脸憨厚,不过这话说的让朱威直翻白眼,烽燧里的人除了王异和王三九,都是焕土堡的人,穷军户没钱没地,谁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呢,所以只能是我儿子娶你家闺女,你家儿子娶我家闺女,没闺女的可就苦了啊,迟早绝后,所以现在的焕土堡七拐八拐的都能粘上点亲戚关系。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姨大爷,在这只有上官和军士,不论私情,拿着粮食滚蛋。” 说罢扔过去一袋粮食,这边也没有秤,朱威掂量着应该差不多两斤就行,一份份的都装在一个小布袋里面,等到李二抱着粮袋露着大槽牙直乐转身离开的时候,朱威好似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所有人记着,晚上要将粮袋还回来,这些粮食给你们,你们要当天吃完,要让我知道你们私藏粮食,以后就没份了。” “大人,我吃不了这么多,能不能带回家一些?”有人问道。 朱威看过去,说话那人看着有些佝偻,肤色黢黑,脸上皱纹多得像一块破败的旧抹布,一脸的穷像。 朱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我叫王二,算起来也是大人的姨大爷。” “妈蛋,老子从哪来这么多姨大爷。都说了在烽燧不讲私情,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饿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咱们是军户,承担着防御鞑靼的重任,你们这群人拿的动刀吗?弯的动弓吗?凭你们这样怎么保护后方百姓?所有人听着,每人每天两斤粮食,必须吃完,每人每月我会给你们两斤肉十斤米,让你们带回家去,听明白了吗?” “谢大人,大人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看着跪拜一地的姨大爷,朱威很无语了,给军户粮食带回家的事情朱威也想过了,这是必要的,自己家里人都吃不起饭,哪里来的心劲卖命呢? …… 粮食终于发完了,烽燧中不设伙头军的,除了战时大锅饭外,其余时间都是自己做自己吃,不一会儿炊烟就升起来了,在烽燧内吃的饭也很简单,都是加点杂粮煮点粥喝,以前给的粮食少,煮出来的清可见底,今日不同了,每个人煮出来的都像米饭似的… 朱威手里拿着一把杂粮,里面除了小米黄米外更多的是草碎和沙土,朱威宁愿去吃野菜窝窝头也不愿意吃这个,一口米半口沙,这谁受得了? 第14章 打扫卫生 看着那群姨大爷吃的香甜,朱威心里又在骂那群当官的,那群官啊,不敢一点粮食都不给,可是从上到下都想着从军粮上弄点好处,原本朝廷定的是每人每天一斤大米,一斤面,大米白面贵啊,还没到宁夏呢就变成一斤半杂粮,再到烽燧的军户手中就只有八两掺着沙土的杂粮,好在军户们都苦惯了,有口吃的就行,也闹不出什么乱子,而响银更不用想了,张居正改制后原本每月是五钱银子,如果真的发放军户生活将会有很大改善,可是一样的道理,到了宁夏就变成每月三钱银子,而再到烽燧就变成每月一百文,就这样还不能按月发放,焕土堡烽燧已经拖欠四个月的响银了… 越想越气,索性不想了,拿着一袋粮食去了三楼。 朱威爬上三楼看到王异还是那老样子,盯着烽燧外,动也不动:“王叔,给您送粮食来了。” 王异没回头,说道:“你怎么想的?” 朱威不解,问道:“什么怎么想的?” 王异这才回头盯着朱威的眼睛道:“分粮,你想干什么?” 朱威反应过来了,王异是锦衣卫啊,朱威这种分粮的做法往严重了说,是拿公家的粮收买人心,而用自己钱买粮分粮给军户,那就是豢养军士了,真遇到不讲理的,朱威就死定了。 朱威想明白后苦笑道:“王叔,您觉得咱们烽燧这群老弱病残真的有什么战力吗?” “没有,战场上不散逃都是好的。” 朱威点了点头道:“那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呢?大明建国二百五十年了,文皇帝武皇帝都曾经带兵横扫大漠,那时候是真正的雄兵,四周邦国无一不胆小慎微,生怕惹怒大明,而今呢?鞑靼不用说了,南方交趾貌和心离,沿海倭寇肆虐,辽东女真蠢蠢欲动,咱们大明呢?边境军户都没什么战力,更不用说内地了。” 朱威顿了顿继续说道:“归根结底就是三点,第一,吃不饱,吃不饱饭哪里有力气打仗,这是最主要的,第二,军备,你可看到了,烽燧内可用之兵器不足五把,难道让这些人空手上战场吗?第三,就是练兵,戚继光带出来的兵为何能打赢那么凶残的倭寇,练兵之法必不可少。如果这三点都能满足的话,咱们大明军士必将再次横扫天下。” 王异皱着眉头,朱威说的他又何曾不知道,可是如今的朝廷,哪里有武人说话的份,就连宁夏总兵李荣臻都要受宁夏巡抚的制约,还有镇守太监更是能在军事上指手画脚,李荣臻有兵权,可是没有财政权利,粮草军备都是由巡抚管着,有时候想进行一些军事活动还要让巡抚和镇守太监确认细节,带兵的人不能有效指挥,不知兵的人乱指挥,还不能说什么,打仗打败了是武人顶罪,胜了可就是文人升官了。 王异沉声问道:“所以你想改变这种情况?” 朱威点头,很决然的说道:“对,就从这烽燧开始,让他们吃饱饭,练好兵,而后杀敌。” 王异终于露出些许笑容,拍了拍朱威的肩膀道:“想法不错,希望你能够真的改变些什么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来。” 朱威等的就是王异这句话,立马贱兮兮的说道:“哎呀,王叔果然英明神武啊,我这别的都好说,粮食买来就是,训练也有些章程,可是这军备我实在没办法,私自去搞可会被砍头的,所以麻烦王叔了,您是锦衣卫,这军备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王异呆了,觉得朱威这货脸皮真厚,顺杆爬的技巧说来就来,可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食言而肥,再说了烽燧之中人并不多,十几把兵器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虽然有些嫌弃朱威,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朱威看着王异点头,立马将粮袋塞进王异怀里,随口道了个谢,就往下跑,生怕王异反悔似的… 王异看到这情景不由得心想,这神仙传法是连性格也一起改变了吗?看着朱威的样子,觉得这传法的神仙应该也不是啥正经神仙… …… 烽燧中众人午饭已经吃完了,有人竟然将两斤全都煮了吃了,和朱威刚来时不一样了,刚来的时候众人都是在那躺着,动都不动一下,因为躺着最省力气,饿的时候觉得说话都费劲,可是现在不同了,一楼竟然传出有说有笑的声音,朱威在二楼也能听个清楚。 朱威下楼看到一群人有坐有站,站着的就是吃的太撑了坐不下去,王三九一群人不在,应该是这一楼味道太难闻了吧,朱威皱起眉头,心里想这群丘八太不注意卫生了,在这屎尿横流的地方竟然能吃下去饭,真不怕串味啊。 没人发现朱威已经在楼梯上站了半天了,朱威也没了耐心,大吼道:“所有人站起来,吃饱喝足就要干点活了,你看看你们住的地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茅房呢,所有人听着,打扫卫生,你们那些破烂东西该扔了就扔了,给你们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我再过来,打扫不干净的明天没饭吃,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吃饱饭的人声音就是大,震的朱威耳朵嗡嗡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开始,自己又跑到二楼休息,不是不想和他们同甘共苦一块收拾,而是一楼实在恶心,有人床板破了,打着地铺,可是地铺边上就有一坨翔,更有的人长年累月的抠鼻涕,然后抹到墙上,那块墙生生的比别的地方高出三公分来,而这群人没什么卫生概念,以前吃不饱,没什么力气,不想走动,上厕所就是就近在床头一解决,然后翻身再上床就行,每个床头都有一个坑,坑里长年保持湿润,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是什么了吧。至于别的什么脚臭啊狐臭啊,反而在这种环境中没什么存在感,因为随便什么味道都比脚臭狐臭重… 朱威对这群人是很佩服的,这样的环境都不生病,这是真牛逼…… 第15章 整备烽燧 朱威在未穿越前也是村里孩子,家家户户都修有旱厕,对村里人来说,厕所里面的屎尿是上好的肥料,那时候有屎尿是要憋着回家上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后面没多少人种地了,家里旱厕的屎尿反而成了累赘,然后村里修了一个公厕,人们都去公厕解决生理问题,可是村里人的素质大家也知道,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公厕里面就下不去脚了,那场景想想就很恶心,现在烽燧一楼的样子和那个公厕差不多… 那群丘八没什么卫生观念,朱威既然说要他们打扫卫生,他们也是因为朱威才吃饱饭的,那就甩开膀子干吧…不过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这群人就吵了起来…… 有的是家里婆娘给做的鞋被其他人穿走一只,有的是珍藏的黑不溜秋的破烂布头被别人拿去当抹布用了,更有的是为了一个不知道哪个村寡妇的肚兜打了起来…… 烽燧上下不隔音的,一楼的声音被朱威听得清清楚楚,因为婆娘做的鞋被别人穿走吵架没毛病,可是那破布头和肚兜都是些啥啊,为这吵架?朱威有些后悔让这群人吃饱了… 等了一会发现一楼的冲突愈演愈烈,朱威再也忍不住了,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冲下了楼,见人就打,嘴里还吼着:“妈蛋,让你们吃饱饭打扫卫生呢,你们在这干嘛?还想饿着是不是?……妈蛋李牛,你还给我藏,东西拿出来,去你妈蛋的姨大爷…” 好一会儿才将这群人分开,手中的木棍都已经断了,看着打的挺狠,不过这群人到底是苦日子过惯了,一个个也是皮糙肉厚的,平均每个人身上挨了两棍子也不在意。 朱威喘了口粗气,差点吐出来,过了半天了,一楼还是那脏乱样子,心头火气又涌了上来,大吼道:“王三九,你给老子死过来。” 王三九正和那几个心腹在院子中躺着看笑话,谁知道被朱威点名了,原先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不过他还是赶忙跑过去回道:“在,大人我在呢。” 朱威没好气的看着王三九,王三九刚刚在看笑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朱威可不是什么大气的人,既然想看笑话,那就让王三九变成笑话,说道:“王三九,老子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两个时辰将一楼给老子打扫干净,你现在也住在一楼,这其中也包括你,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现在老子把这事交给你,一个时辰后,卫生打扫不出来,老子弄死你。” 最后一句“弄死你”让王三九心中泛起寒气,李宁尸体还在院子里放着呢,才死了不到半天,刚刚吃饱光想着看笑话了,忘了朱威的狠辣,立马站直了行了个军礼,回答道:“领命。” 朱威看到王三九没有捣乱的想法也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刚上楼就听到王三九在吼骂那群人,王三九原本在烽燧内说一不二,就是烽燧内的天王老子,那群人不怕朱威,一个个都说是姨大爷,可是对王三九,可是从心底感觉到恐惧。 这会儿倒是没人在乎破布头还是肚兜了,一个个的手脚并用忙活着,生怕被王三九盯上… 这让朱威有些生气,觉得这群姨大爷简直是贱骨头,对他们这么好,一个个的装大爷,对他们非打即骂的反而特别顺从,这也让朱威有些怀疑是否真的能将这群贱骨头练成精兵,毕竟后面出的银子可是自己的家底啊…不过现在想太多也没什么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 王三九一路小跑到二楼,满脸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的像个龟公一样,不过王三九身高六尺(明朝一尺差不多是32厘米到34厘米,比如量地尺就是32.7厘米,可是裁衣尺是34厘米。),一脸大络腮胡子,这表情配着这模样让朱威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大人,已经打扫造成了,请大人检阅。” “唔,好。” 朱威下楼大概看过之后发现打扫的还行,至少墙上的鼻涕给铲干净了,地上也没有什么屎尿了,尿出来的坑也被用新土填平整了,不过味道一时半会儿散不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间太长了,那些味道很多都已经深入被褥了和这群人的身体了。 就是如此朱威也很满意了,至少是个好的开始,点头说道:“不错,大家看这环境不是清爽很多吗?咱们是兵,不能这么邋遢。” 朱威话刚落下,身后的王三九就接着话头说道:“是是,大人说的好。”活生生的像个狗腿子,王三九心中虽然恨不得立即将朱威弄死,可是面上不敢让朱威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被刚刚朱威的那句“弄死你”吓到了。 朱威没理王三九,胯步向院子中走去,他眼光扫到院中堆积的垃圾,走到院中发现他刚刚看到的只不过冰山一角,那垃圾堆的比他都高,散发着恶臭,还有脏水从底下流出来…最主要是垃圾堆顶部顶着一个一个洗的发白的肚兜,那肚兜还包着一坨翔…… 朱威眼前一黑,差点忍不住拿出铁胎弓将这群人一个个爆头,妈蛋的,让打扫卫生,从屋里弄到屋外就行了?弄到屋外就算了,弄得这么恶心是干嘛呢? 朱威咬牙切齿的吼道:“王三九!” “在”,王三九紧忙跑过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朱威就拎着他的衣领,将王三九的头按到那堆垃圾旁边,吼道:“这就是打扫卫生?你家里也是这样搞的?” 王三九比朱威高一点,头被按下去眼前刚好就是那个肚兜包着的大便,那刺鼻的味道不断冲击着他的鼻腔和眼睛,想说些什么,不过一张嘴就吐了出来… 这把朱威吓了一跳,紧忙松手退后,中午吃的都是粥,这一吐都是汤汤水水的,溅的哪里都是,胃酸混着垃圾的味道让人“飘飘欲仙”。 王三九是烽燧的土皇帝,一楼再脏乱也影响不到他,在家中不说锦衣玉食,但是也算富足,哪里见过这些东西…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眼中含着泪说道:“大人啊,这东西太多了,我想先堆在这,明日再拉去外面掩埋的…” 朱威看天色,太阳确实已经快下山了,夜里掩埋的效率太低了,不过对于王三九,他可没有什么恻忍之心,没好气的说道:“哼,先饶你一命,明日组织出去掩埋了。” 而后转身上楼,不过在转身之际,王三九与他的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16章 射杀王三九 夜里朱威将粮袋收回来后躺在二楼地板上,他的被褥原本在一楼,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包了垃圾扔了,虽然是初春,温度并不高,不过烽燧内不透风,没有被褥倒也不冷,朱威是有些饿了,可是今天看到太多恶心的东西,加上这杂粮他确实咽不下去,只能忍着,饿着肚子睡觉的滋味不好受啊…… 三楼,王异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只信鸽,将写好的文书固定好,放飞了出去… 一楼,王三九与心腹们圈了一大块地方,用帘子与其他人隔开,俨然像一个小天地,那群丘八都已经熟睡了,打呼噜的打呼噜,磨牙的磨牙,只有这里面六个人围成一圈,没有点灯,只能凭借声音判断说话的是谁。 王三九率先说道:“这朱威…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没人吭声,他们确实不解为何短短一个多月,朱威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王三九揉着脖子,今天朱威抓他像抓小鸡似的,现在脖领子还疼着呢… 王三九见没人吭声,接着说道:“不管他到底因为什么变了样,但是这烽燧,让他说了算,你们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这几个人原本有两个小旗,还有三个依靠着王三九充当打手,原先在这烽燧过的很快活,有吃有喝不用干活,还能去欺负欺负那群老实人,可是朱威一来就变了,让他们和这群下等人住在一块,让他们打扫屎尿,从天上到地上的感觉,他们不能忍… 可是让他们去当面对付朱威,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李宁死的太惨了,现在想起来李宁那半个塌陷的脑袋都有些颤抖,这些人是最惜命的。 王三九咬牙切齿的说道:“他还敢杀人,还敢杀李宁,李宁是我的人啊,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绝不容他在这快活。” 李宁虽然长的吓人,但是毕竟和王三九在一起多年,帮王三九度过了多少个寂寞的夜晚,心中对于李宁还是有些感情的… 不过他说这话,没人吭声了,大部分人还都是正常的,对于这种事更多的是恶心,虽然平常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在让他们对李宁表示哀悼什么的,也确实很膈应人… “明日,会出烽燧,我们六个,慢慢往边上移动,听我命令,一起跑。只要到了荡寇城,寻到百户大人,朱威肯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明日我们先如此……,再如此……” 几人一夜没睡,朱威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他们害怕万一行动中出现问题会被朱威抓住机会,所以一直在商量细节,一群人虽然眼中泛着血丝,但是也透露着兴奋。 …… “领粮!” 朱威的声音从二楼传了下来,今日不用王三九打骂,众人也都排好队,开玩笑呢,早点排好队早点吃饭,这年头没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了。 朱威将粮发完后说道:“吃饱喝足,今天给老子好好干活,不但要将垃圾全部掩埋,院中土地也要平整,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很好,滚去吃饭…” 炊烟升起,粥香扑鼻,朱威更加饿了…但是又能怎么办呢,忍着吧,心中暗自道,饿死之前不吃这种粮食。 …… “李牛,你他娘的别乱甩,弄我一脸…” “咦,这里面包的是啥,软和和的唉…” 朱威看着听着,脑门上全是黑线,这群糙货太恶心了,屎尿甩脸他妈还伸舌头,垃圾堆里啥都有直接就上手抛开了… 朱威站在三楼,和王异大眼对小眼,这情景王异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人也不免有些咋舌,王异脸色怪异,嘟囔了一句:“你想练这群人?开玩笑的吧?” 朱威还等着王异给他弄兵器呢,虽然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但是还是很坚决的说道:“我说行,就一定能行,这种货色都能练出来的话,其他的人肯定也行,相信自己,哦哦哦哦哦…” 王异听着朱威唱的乱七八糟的小调转过了头,只觉得朱威这小子受刺激了… 朱威欲哭无泪啊,大话说早了,向下望去,有人在刨坑,有人在清垃圾,虽然有些乱,不过速度倒是不慢,吃饱饭的人干活就是快啊… “咦,王三九想干什么?”王异眼神很好,下面的一切细节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啥?”朱威立马上前,他现在就怕王三九闹出什么幺蛾子,这边消息如果被传出去,朱威就完了。 朱威大概看了一眼,发现王三九已经移动到离烽燧百步的距离,猫着腰,还在不断远离,而他的心腹也是一样,不过选用的是不同方向,这也算王三九有些急智了,这方法虽然笨,不过胜在可行性高,随便哪个出去都能达成目的,而朱威再厉害也不能将所有人都追上,烽燧外除了一条大路外四周都是荆棘灌木丛,只要进到灌木丛,让他追,他都没法追… 朱威脸色异常冰冷,下楼拿了铁胎弓,张弓搭箭,在王异还没反应过来时,箭已经射出,王异摇了摇头,现在王三九已经跑出一百五十步了,外面还有大风,箭的力道准头都会受影响,而朱威瞄准都没瞄准…心中有些后悔,他的飞鸽传书应该应该早都被收到了,兵器什么的应该也已经开始准备运送,可是王三九跑出去了,这朱威应该也是死定了…… 王三九已经跑出一百五十步了,自觉的已经逃过一劫,不由得笑了出来,转头狠狠地向烽燧看去,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黑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朱威在射出第一箭后没有停歇,又连续射出四只箭,每一箭都是正中目标,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王异还未反应过来朱威已经打完收工了… 最后一个人跑的慢些,现在不过只跑出一百步的距离,也是往回看看到了众人的惨死,吓得立马起身向回跑去,边跑边喊:“不要射箭,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 而正在干活的那群人还不明所以,听到声响后向那人看去,朱威搭箭出了烽燧,箭头直指那个人… 那人腿都软了,好不容易才跑到朱威面前,往下一跪:“大人,我是被逼的,都是王三九让我这么做的,不关我事啊…呜呜,细细算下来,我也是大人的姨…” 话未说完,那人头上就多了一支黑羽箭,嗯…手滑。 朱威确实是手滑,原本不想再杀他的,可是这两天被姨大爷搞的心烦意乱,一听这东西就忍不住了…… 第17章 练兵,从队列开始 额…朱威有些尴尬,表情不太自然,可是边上人不这么觉得,姨大爷,说杀就杀,原本想着有这个长辈的名头能够得些好处的,现在看来是没啥机会了… 朱威收拾好黑羽箭后看到那群姨大爷还呆在原地,想着应该是吓着了,温声细语的说道:“咳…各位,王三九与其他五人意图逃离烽燧,按军法当斩,我已经将他们就地正法,和各位没什么关系,抓紧干活吧,去几个人将他们的尸体搬回烽燧中。” 朱威说罢不等众人回话就跑进了烽燧,朱威心中有些庆幸,还好没让王三九得逞,也有些反思,穿越过来这些天不论是猎杀麋鹿,还是掌握烽燧,都有些太顺利了一些,这让他心中警觉性大大降低,明知道王三九的小心思确没注意,险些酿成大祸… 朱威杀王三九是临时起意也是不得不杀,王三九已经要跑了,不杀的话,就算抓回来也等于将两人的矛盾放到明面上了,那时候麻烦更多… 朱威敢杀王三九也是因为现在卫所制度崩坏,边境烽燧按例应当每日傍晚,放平安烟,并且快马上报烽燧当日情况,不过这个制度没能坚持下来,到成化朝还好,一日一平安烟,三日一报,再到弘治朝就变成七日一报,而后嘉靖朝这规矩就形同虚设了。如果这规矩还在,昨日朱威就要杀了王三九掌控烽燧… 上到三楼,王异早都在楼梯口等着了,看到朱威上来,向后退了一步,手按刀柄,朱威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王异反应这么大,但是这次多亏有王异发现异常,所以拱手行礼道:“这次多亏王叔提醒,否则我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王异没反应,冷着声音说道:“你竟然真的敢杀官!” 朱威不由苦笑道:“王叔,我不杀他,他会杀我,你若是我,你当如何?” 王异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造反的人才杀官,而杀官的人可以以造反论罪,你准备怎么办?” 王异这话倒是很实在,历朝历代造反先杀官,所以杀官就成了造反的必要条件,而后哪怕不是造反,只要杀了官也会被认定为造反。 朱威听到王异的话就知道王异并不准备将此事宣扬出去,王异是锦衣卫,这么大的事情报上去肯定是有功的,可是既然他问了出来就代表他暂时不会威胁到朱威… 朱威再次行礼道:“多谢王叔相助,这事到了这样一个地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好现在天气还很凉爽,这尸体应该能放一段时间吧。” 王异皱了皱眉头,没好气的问道:“没想到办法就敢直接将他们杀了?你只有匹夫之勇吗?” 朱威摊了摊手说道:“其实有些想法,可是不切实际,咱们烽燧边上没有什么草寇贼兵,否则可以借他们的手做一场戏,而现在只能等鞑靼了。” 王异冷哼一声:“鞑靼?那你有的等了,我来这五年,只见过三次鞑靼人,下次谁知道什么时候,到时候王三九应该已经成了白骨了吧。在这期间若是百户过来视察或者烽燧内有人说出去,你这脑袋随时都能掉了。” 朱威也是一脸愁容,一共二十人的烽燧,现在死了七个了,这可不是小事,瞒是瞒不过去的… 想了一会儿朱威也没想出什么办法,越想越心烦气躁,一咬牙恨声说道:“妈蛋的,死就死吧,死之前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碗掉了脑袋大个疤……怕个屌…” 虽说话说的很豪气,可是碗掉了是什么鬼…… …… 烽燧出入口太小了,那堆垃圾运送起来很费时间,不过众人不敢偷懒,在下午还是清理完成了,在朱威的要求下,在院子边角,挖了一个旱厕,以前也是有的,不过多年没人用,早都被风沙填满了,朱威让他们以后来这里上厕所,省的刚打扫完的一楼又屎尿横流…当然了,是拿粮食威胁的,要不然这群人的习惯还真不好改… 朱威看着清爽平整的院子心情好了很多,下令开饭,烽燧内部没了恶心东西,也没了王三九制约,这群人也都吃饱了,那练兵就提上日程了… …… “妈蛋的,站直了会不会啊,哎呀…你还敢躲?来人,把李牛给我吊起来,裤子给老子脱了…” “啊…” “他妈的,想什么呢?裤子脱了给我弹蛋子…一人弹一下。” ……… 这群人有高有低,一个个还特别笨,简单队列都整不明白,可把朱威气的啊,尤其是李牛,站着的时候总是点头哈腰的,没点精气神,这其实也不怪他,以前朱威没来的时候,被欺负最狠的就是他了,在这烽燧三年多了,平均三天挨一次揍,所以养成了见人就弯腰的习惯。 可是这毛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回来的,朱威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决定以毒攻毒,军户最在乎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吃饱饭,还有一个就是留个后了,李牛还没娶媳妇,家里也没有妹妹姐姐和别人家结亲换媳妇,就将眼光放到了一些寡妇身上,可是这年头寡妇对于军户们来说也是抢手货,好不容易搞到一件肚兜还被包了大便…… 李牛现在能吃饱了,那么命根子可就要保护好了,朱威就不信了,命根子也还改不过来他那臭毛病。 王三九死了后,朱威定下每日操练规程,现在只是简单队列与站军姿,后面有肉进来了,再开始做些高强度的训练,没办法啊,虽然吃饱不饿,但是营养跟不上,现在进行高强度训练会死人的…… 这会儿正值中午,太阳挂的老高了,虽然气温不高,可是烽燧内没风,被太阳晒着也都不好受,不过没一个人敢偷懒或者不听指挥,毕竟李牛就吊在他们面前…不管有没有孩子,只要是个男人,都不想让他们那东西受委屈,所以第一天的训练倒是很顺利的完成了… 王异看了一天,没看明白朱威这样训练有什么深意,等到训练结束,朱威上了三楼,忍不住问道:“你这练兵之法,闻所未闻,只是排个队站个桩子,有什么用?” 第18章 三眼铳,鸟铳 朱威懵了,他以为这种练兵之法应该是很平常的,在后世这种队列与军姿也都是最基本的,可是没想到王异这种老兵竟然没见过… 不过朱威对于这些练兵方式的理论还是很有些心得的,回答道:“王叔,何以称精兵?是兵强马壮,还是训练有素?我觉得都不全面,咱们烽燧人少,也没有经过什么训练,想将他们练成精兵,难度可想而知,以往的精兵队伍,开始建立时首要就是招募兵源,选用身体素质好的人,这样后续的训练反而不重要了,简单训练就能成为精兵,可是咱们烽燧这群老弱病残,长期吃不饱饭,哪里有什么身体素质可言。” 朱威顿了顿又说道:“身体素质相差太多了,刚吃了两天饱饭,远远补不回来,那么就要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我这练兵之法首要是消磨个性…” 王异开口问道:“具体说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或稳重,或懦弱,平常看着没什么区别,可是上了战场就不一样了,哪怕已经不畏死,可是行进或者变阵甚至撤退都会因为这些不同的个性甚至步调不一致,导致阵型出乱,而如今用这种就简单的方法,可以得到很好的效果,列队行进让他们习惯步调一致,而战桩则是消磨个性。” 王异听着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见过太多纸上谈兵之人了,在没有成果之前,他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点了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淡定的模样让朱威咬牙切齿,还没说尽兴呢,给老子憋回去了… 不过朱威可不敢得罪王异,不说兵器的事,就光是这锦衣卫的身份,都让朱威不敢有丝毫别的想法… …… 到了二楼后,朱威受不了了,两天没吃东西,胃里像火烧一般,可是这杂粮不像大米,大米淘洗过后基本能够干净,但是这杂粮淘洗的话大部分都浮在水面,一些粘在草碎上,沙土太多淘洗不干净,有些还会附着到粮食上,所以烽燧内其他人干脆不洗了,直接加水开煮,朱威不知道怎么吃的下去… 天大地大,吃饱最大,朱威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撅着屁股一粒一粒的将米挑出来,搞的腰酸背痛的,好半天才挑出来一把,看着不足二两,朱威也没心情再挑下去了,拿着米去院中打水煮粥… 一楼呼噜声一片,今天是训练的第一天,很多人适应不了,站着看着不累,可是一动不动的站一个时辰,比他们跑三四里路都费劲,朱威怕打扰到他们,蹑手蹑脚的向院中走去,焕土堡烽燧建成在永乐年间,那会儿还不是边境,北部虽然还有蒙古残余势力,可是中间有沃儿都司隔着,也算安定,那时候的工艺和现在相比要好的多,烽燧四周高墙都是用整个石块堆积,院中还打了一口井,在这方圆百里也是独一份… 现在的宁夏可不像后世那样大片的戈壁滩,明朝时期水草非常丰富,一度成为绝佳的养马之地,所以水井也并不深,只有两丈多些,从井上都能看到下面清泉… …… 又是一天训练开始了,今天倒是没有人犯错,为了护住自己的命根子,再苦再累也要坚持… 王三九李宁他们七个人的尸首摆放一排,用个草席随意遮盖了一下,并未完全挡住,尸体露出来的皮肤泛着青色,朱威看着有说不清的怪异感觉,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哪里见过这些,相反的烽燧里其他人都是些神经大条的,否则吓也要吓坏几个,这年头啊,死个个把人多正常,以前还有过半夜被饿死的的,那会儿都饿的没力气,也没在意,最后尸体都臭了才被发现,小小军户的死没引起什么风波,随意在烽燧外挖了个坑埋了了事…… 中午休息时朱威在二楼继续撅着屁股捡粮食,有了经验后快了不少,先用嘴轻吹,能去除一些尘土和草碎,再拿起自己做的簸萁有节奏的晃悠,不多时就挑捡出来半斤,朱威时隔两天中午露出了些笑容,能不饿肚子,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朱威,有人来了…” 王异一句话吓得朱威差点将收拢好的粮食又和沙土混到一起,院子里摆了七具尸体,这是隐藏不住的,如果来人要进烽燧或者找王三九他们,这事情肯定要暴露,可是如果直接杀了,那朱威心里过意不去… 心里正在博弈交战的时候,王异又出声了:“朱威,你小子干什么呢,是送兵器的。赶紧出去接收。” 嗯……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真好…… 朱威小跑下了楼,示意王异开门,王异心中也是有数的,没让那些送兵器的人进来,这点朱威心里是很感激的,默默的在心里将王异名字后面的“正”字擦掉两笔…… 送兵器的人也没多说话,直接让朱威签字后卸了兵器转身就走,兵器分了四份,都用棉布包裹着,两长一短,还有一个深色布袋,包裹的最为严实,那送兵器的人,看着也像是行武之人,可是太过于冷漠了,朱威也就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想法了,待一行人走远,朱威上前查看,翻开最长的布袋包裹,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杆红缨枪,红缨鲜艳,枪头泛着寒光,而那个短些的包裹里面是弓箭与刀,刀还都有刀鞘,箭也有箭筒,最后一个长布袋打开…… “卧槽,枪啊。” 六把枪整整齐齐的排放着,朱威也是看过明朝那些事的人,对明朝的火器有些了解,这六把枪,其中三把是三眼铳,另外三把是鸟铳。 三眼铳是中国古代一种短火器,使用铁或粗钢浇注而成。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钢球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在小孔处添加火绳,使用时点燃火绳,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在三眼铳的尾部留有柄座,安装有长度不等的木杆用以握持,保障射手安全。 三眼铳在明代常见,但是射程较近,再次装填速度太慢。在战场上基本只能发一枪,明朝中后期军队已经渐渐不再使用,但是三眼铳在民间却留存下来,百姓使用只装火药不装铸铁球的三眼铳当做驱魔吓驱除邪物的工具,类似鞭炮的作用。朱威以前去过南方的一些客家地区,看到过三眼铳的表演。 而鸟铳就厉害了,是火绳枪的一种,外形上和现代步枪很相似了,比三眼铳更长,射的更准,当然了结构也更复杂,为了防备辽东女真,在辽东大量装备,可是宁夏就要少很多了,这就让朱威不得不佩服王异了,这种东西都搞的到,确实牛逼… “人呢,死哪去了,出来领兵器…快点…” 第19章 试射 兵器全部被搬回烽燧,放了一地,统计出来有三把三眼铳,三把鸟铳,十柄长枪,五把大刀,五把五斗榆木弓,朱威最在乎的就是火器,看着烽燧这群老弱病残,弓箭应该是不行的,古代这个弓手是军队中最强的战斗力之一,不要被电视剧骗了,能弯弓射箭的人都臂力惊人,在哪个军队里这些人都是宝贝,一般战场上射完箭后都会退守大营,充当最后一道防线…… 焕土堡面对的是鞑靼人,鞑靼人因为游牧习俗,一个个都是天生的骑兵和神射手,大明初期兵强马壮,哪怕不要火器也能与蒙古残余势力正面野战,更不用说有火器加持了,明朝火器发展很迅速,明末时军队中火器配比甚至达到了百分之五十,火器使用很简单,不需要太多训练就能够发挥出极大的战斗力,所以大量装备,现阶段明朝积弱,针对鞑靼与辽东女真最大的依靠就是火器,要是没有火器,现在这天下是谁的还不好说…… 火器使用简单可是因为重新装弹速度太慢,更有偷工减料的,在战场上未杀敌先炸膛,所以虽然宁夏边军配备了火器,可是使用的人不多,更多人喜欢冷兵器,拿着有安全感…… “有人会使用火器吗?” “回大人,我以前用过…” 出声的人是李牛,这让朱威没有想到,这么垃圾的一个人没道理有这样的技能啊,不过还是很开心啊,毕竟朱威也不会,就说道:“你上来试一试,其他人让开,拿个靶子过来…” 很快院中就收拾好了,烽燧中其他人站的远远的,虽然没用过,但是火器这东西不可靠的事都听过一些,这让朱威一脸黑线,他也知道一些,不过既然是王异弄过来的,以锦衣卫的身份,应该没人敢拿那些粗制乱造的东西糊弄吧,虽然心里还是没底,可是朱威不能后退,他要让这群人相信火器,第一步就是以身作则… 朱威站在李牛身后,李牛先拿起三眼铳,三眼铳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李牛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检查的时候很专注,让朱威对他有些信心了,但是检查完后李牛的大脑袋乱恍,好像再找些什么,这让朱威刚有的信心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强压着火气轻声问道:“李牛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啊?” 李牛还是那个屌样子,大脑袋转过来回答道:“大人,没有火药和弹丸啊。” 朱威一拍脑袋,他妈的忘了,只顾着看枪了,突然想起来有一个深色的包裹很严实的布袋,赶紧提溜过来,小心打开,开玩笑万一里面真的是火药呢,不小心不行啊,打开后里面又分了好几个小布袋,打开其中一个一看,都是铅丸,一袋子大概有三百个左右,一共五袋,这可不少了,一千五百多个弹丸平均一把枪能分二百多发,还有一小袋子里面装着火绳引线,而小布袋下面就是火药了,火药是黑色颗粒状,作为工科生黑火药的成分是倒背如流的,由百分之七十五的硝酸钾,百分之十五的木炭,还有百分之十的硫磺粉末混合而成,火药很怕潮湿,所以为了保存就先湿润再晾干,而后就变成颗粒状,便于储存还容易使用… 看到火药弹丸李牛就动起手来,先拿出一根长条状的东西,将三眼铳三个枪管通了一遍,然后熟悉的填充火药,还好是颗粒状的,填充的时候撒了少许,如果是粉末的话。遇到大风天气,可就凉凉了,而后又用那个长条将火药压紧实,接着填充铅丸,看的出来李牛很熟练,可是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是花费了三分钟,训练的时候还好,真的遇到鞑靼骑兵,这三分钟人家早都冲过来了…… 最后将火绳固定,李牛端起枪,三眼铳后面是用木杆延长的,没有什么瞄准设备,端起来就直接用,李牛完成所有动作转头看着朱威…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开打啊,看老子干嘛?” 点燃火绳,李牛端起枪,这火绳一般取材于麻绳,经硝酸钾(或醋酸铅)等盐溶液浸泡晾干后,能够缓慢燃烧(每小时200毫米或更慢)。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连喘气都不敢,可是这火绳燃烧太慢了,一群人憋的青筋暴露…… “轰……轰……轰……” 这三眼铳的声音不像后世的步枪清脆,并且烟大,一群人被熏的睁不开眼睛,烽燧中没风,烟雾好不容易才散开,李牛转头咧嘴一笑,他觉得他这本事在烽燧内是独一份的,应该能够得到朱威的欣赏… 朱威皱着眉头,三眼铳的操作太过于复杂,并且用时太长,朱威并不满意,没管李牛咧着的大嘴,喊道:“去看看靶子,射中了没有。” 一群人从藏的地方跑过去,很快就有人喊道:“靶子上没有弹孔。” 朱威心里一沉,狠狠地瞪了李牛一眼,中看不中用啊…… “给我找,烽燧就这么大,它能飞哪去,墙上都看看。” 朱威也上去查看,留着李牛一个人在那嘟着嘴… “大人找到了,墙上有一个。” 朱威快步过去,那墙上有一个弹孔,大约两米高,让人拿了一把椅子踩上去才能看得到,弹孔倒是不小,铅弹很软,遇到硬的东西会溅射散开,不过石头太硬,这个弹孔的铅弹倒是保留的还算完整,朱威比划了一下,大约入石两厘米,威力还算不错,很快另外两个也被找到,一个钻进了泥土里,最后一个就厉害了,直接射到了王三九的尸首上,顺着脚后跟钻了进去…… 这情况谁也没想到,王三九死后竟然还被鞭尸了…… 从弹着点看,三眼铳准头差太远了,还不能人为控制,能不能打到人全靠运气,不过威力不小,从李牛到墙有十五丈左右,换算出来就是四五十米左右… “李牛,继续试验鸟铳…” 第20章 鸟铳威武 鸟铳结构可比三眼铳复杂多了,鸟铳身管较长,口径较小,发射同于口径的圆铅弹,射程较远,侵彻力较强;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变手点发火为枪机发火,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持枪射击时由两手后握改为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射击精度较高。又因其枪机形似鸟嘴,故又名鸟嘴铳。它的基本结构和外形已接近近代步枪,是近代步枪的雏形。 鸟铳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减少了装填步骤,三眼铳需要手动将火药压紧,再装弹,然后还要清理枪管之中的残留火药,而鸟铳省去了压实这一步,扳机上方夹着火绳,使用人只需要扣动扳机,就能完成火药压实与点火的工作,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做到一分钟三到四次射击…… 李牛熟练的装火药弹丸,而后将点着的火绳夹到扳机连杆上,双手持枪利用瞄准。 “啪…” 这次得声音清脆和现代的步枪声音类似,不过烟雾还是很大,这个没有办法,烟雾主要是因为黑火药燃烧不完全,而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改良火药的难度太大了… “快去看看上靶了没…” “上了,上了,打住了…” 朱威上前查看,靶子右下方有一个弹孔,在十五丈的距离有这样的命中率其实对于鸟铳来说是可以的,鸟铳在战场上一般都是排队射击,准头反而不太重要,三眼铳天上地下乱飞是不靠谱的,可是鸟铳只要能够保证端平射击出去就可以了… 朱威放下靶子向靶子后面的墙上看去,铅丸打飞好大一块石头,入石五公分左右… “来,李牛,再打两枪,速度要快…其他人闪远点。” “啪…啪…” 不到一分钟李牛打出两枪,有一发中靶,一发擦边而过… 朱威不由得笑了出来:“李牛,好小子,现在我宣布,你是咱们的小旗了,专门负责火器,这群人任你挑选,组成咱们烽燧的火器队。” 李牛大嘴又咧开了:“谢大人。” 从前天天被欺负的一个人,陡然成为小旗,虽然这小旗没有官方认命,但是目前烽燧内朱威说了算,自然是能得到大家认可的。 朱威又道:“谁练过刀枪?” 没人吭声,朱威又问:“谁能挽弓?” 朱威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这群废物…… “他妈的,要你们除了吃粮还能干啥?哦…不是说你啊李牛,你很棒,除了李牛,所有人给我站桩,站两个时辰…他娘的…” 朱威骂骂咧咧的上了三楼,立马换了个样子,贱兮兮的说道:“王叔啊,累不累啊,我来换你吧,这边风沙大,您老歇着…” 王异没好气的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朱威不在意王异的态度,更加夸张的说道:“哎呀,王叔,您这声音真有磁性,不当声优可惜了啊,我最佩服您的就是泰山压顶都面前不改色,您这境界我再修炼个百年都达不到啊……” 王异脸红了,他哪里听过这么露骨的奉承,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朱威这样子肯定是有事相求,谁知道后面还会说出什么话,紧忙拦住朱威说道:“别废话了,直接说吧,想要什么?” “哎呀呀……唉呀呀……我就说吧,王叔果然厉害,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朱威看到王异的脸色有些黑了紧忙打住,正色说道:“王叔,能再弄几把鸟铳吗?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王异打断,王异上前就揪住朱威的脖颈子,怒说道:“你这小兔崽子想什么呢?工部是你家的啊?还是你是宁夏王啊?张口就是几把鸟铳,你一共才几根人啊,这么多火器不够你用是吧?还有什么?你告诉老子还有什么?” 朱威脸被憋的通红,费力的说道:“王…王叔……没气了……要没气了……死啦死啦…” 王异松开朱威,朱威咳了两声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说道:“王叔啊,你也看到了,这群人就是个垃圾啊,不能挽弓射箭,也不会刀枪剑戟,光会吃了,鸟铳威力大,上手简单,让他们训练几次就有不俗的战斗力了。” 王异没好气的说道:“谁都知道鸟铳好用,就是火器配备最多的三大营和辽东都只占了不到五成,你这才几个人啊,都有一半火器了还想怎样?” “王叔,不需要太多,三眼铳我不要了还不行吗?都给我换成鸟铳就可以了…” “还你不要了,我拿三眼铳换你的鸟铳,你愿意吗?” “那不行…我这鸟铳有用” 王异一脸黑线,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次碰到…你有用别人就是闲着的? 喘了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想暴打朱威一顿的心情,才开口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鸟铳没有,你能弄来是你的本事,你弄不来就不要想了,想点别的吧。” 朱威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说道:“那王叔,您能帮我教他们刀枪吗?我不会…” 王异冷哼一声,面带不屑的说道:“就他们?也配让我教?我的教法他们扛不住的。” 朱威听到瞬间有了精神:“没事,没事,王叔,不用在意他们这群人,练死就死呗,还省点粮食,您只要教什么都好说!” 王异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叫练死就练死啊?老子是那样的人吗?” 朱威知道说错了话,对于王异这种老兵来说,对于袍泽之情是很在意的,虽然没有一起出生入死过,可是毕竟在一起五年了,还是有些感情的,立马笑着说道:“王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群人都皮糙肉厚的,不怕练的。您看您,受累?” 王异也知道自己不同意朱威肯定会没完没了的求他,不耐烦的说道:“行,我可以教,但是前提是让他们身体壮实起来,否则经受不住的。” “没问题,我现在就回堡里买粮买肉。这群人就交给您了,拜拜…” 第21章 造枪 “李牛,你给老子看好了,别让他们偷懒,老子给你们弄肉吃,敢偷懒把你蛋子挤出来…” 朱威匆匆下楼交代一声,没等李牛回话就出了烽燧,站在烽燧外又对王异大喊:“王叔,我最多明日就回来,这边交给你了,一切小心。” 王异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朱威也安心不少,有王异看着,王三九的事应当不会传出来… 一个时辰后,朱威到了焕土堡,没回家,先去找朱二了。朱二家距离朱威家不远,前后隔了两个巷子,焕土堡的民居格局都差不多,土坯茅草房子,随便弄点篱笆就当院墙,朱威家还好一些,是土墙,朱二家就可怜了,篱笆都是破破烂烂的…… “大伯,小堂哥,你们没有活计啊?” 朱二与朱堂百无聊赖的在晒着太阳,他们是匠户,这年头没工作的… 朱二听到朱威的声音还有些不敢相信,赶忙起身查看,看到是朱威后立马笑了起来:“小威啊,这才几日啊,怎么就回来了?” 朱威没走大门,从篱笆上跳了进去。 “哎呀,你这孩子,有好好的门不走,跳篱笆干什么?贼才跳篱笆呢…” 朱二一连串的“埋怨”却让朱威心里暖暖的,在后世朱威有个舅舅,可是因为朱威长年不在家,家里的地和寄回去的钱都被他这个舅舅以各种名义弄走了,除了家里人朱威没有感受过任何的其他的亲情,可是在这个时代不一样,穷是都穷,但是血脉亲情是看的很重的… “知道了大伯,我下次注意。” 朱威随口应了一声就直接进入正题:“大伯,您是匠户,会做铳吗?” 朱二一呆,半天没反应过来,除了万历二十年朝廷平定哱拜之乱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火器了,二十年的时间,朱堂已经二十,朱威也已经十九了,按明朝的平均年龄,是很多人的半辈子… 朱威没有打扰朱二,和朱堂挤眉弄眼,他这个堂哥对他还算不错,从小就爱帮朱威出头,所以二人的关系也是很亲近。 朱二缓过神来,盯着朱威问道:“小威,你问这个是要干什么?” 朱威对朱二没有隐瞒,实话说道:“烽燧内刚来了一批火器,很精良,不用多少训练就能上手,不过现在数量还是不够,想着大伯是匠户,不知道能不能做?” 朱二问道:“烽燧什么时候配备了火器?我怎么不知道?” 一般来说,各个卫所都有专门的匠户提供兵器,虽然工部也会提供一些,但是兵器日常修理和日常补充,都是由本地匠户负责的,按理来说焕土堡烽燧的兵器是由焕土堡匠户负责维修更换补充,尤其是火器,技术难度很高,真要配备是绕不过朱二的,因为焕土堡的匠户只有一个小旗不过十数人而已… 朱威一时不知道怎么圆过去,忘了这一茬了,王异是锦衣卫的事不能告诉朱二他们,王异隐藏身份在烽燧五年,天知道因为什么,若让朱二知道,万一传出去,朱二一家包括朱威一家都会有危险,所以朱威打个马虎眼道:“谁知道呢,反正是巡抚的人送过来的,也没人敢问啊。” 巡抚是管钱粮军备的,至于为什么突然送兵器过来,朱二再傻也知道这事不是他能管的,就没再多问,续着刚刚朱威问的火器一事接着说道:“想要什么样的火器呢?” 朱威来了兴致,问道:“大伯您都会做什么火器呢?” 朱二想了想说道:“三眼铳好做,震天雷也好做,鸟铳不行,太麻烦了,我一个人做不了,至于火炮,焕土堡是做不了的。” 朱威听到这些高兴的都要跳起来了,朱二说的是鸟铳是复杂,但是不是不能做,那就有谱了,至于震天雷,朱威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听着名字很牛逼。 “大伯,震天雷是什么?” “震天雷就是包着火药的铁疙瘩,身粗口小内盛火药,外壳以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也可以用在投石车上,威力很大的…” “卧槽,手榴弹?” “啥弹?” “哦哦,没什么,也就是说震天雷和鸟铳咱们焕土堡都能做?” 朱二思考了一下说道:“嗯嗯,鸟铳我在二十年前做过,但是是和我们小旗他们一起做的,大概模样还能想的出来,不过我一个人不行,至于震天雷只要料够,要多少有多少。” 朱威上前拉住朱二的手说道:“大伯,这事对侄儿很重要,那些会做鸟铳的人,可靠吗?” 朱二回道:“没啥可靠不可靠的,这年头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了。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都带着亲呢,应当都是可以相信的。” 一句话让朱威有些脸红,他想起被他爆头的那个姨大爷了…… “大伯,制作一把鸟铳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鸟铳很复杂,算上料子和损耗,差不多要三四两银子才能做一把,不过手有些生,成功率不知道有多少。” 三四两银子其实不少了,一两银子两石粮食啊,够一家人吃好几月呢,不过就算五两朱威也要做,这东西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朱威沉声说道:“大伯,我给您算六两一把,我不管您找谁,用了多少料子,只要做一把,就是六两,多的都是你们的,但是,这事要保密。” 朱二算了一下,就算成功率不高,料子是能重复使用的,其实损耗不会很高,一把鸟铳人手够的话十天左右就能做出来,那一把赚二三两,一个月可就是七八两啊,就算十个人,平均一下一个月也能七八百文,虽然不多,可是这钱是能换粮食的,吃够了野菜窝窝头,哪怕最后只够换口白面,这事也要干… “我应下了,不过前期需要一些银子…” “没问题,我一会儿将钱送过来,那震天雷需要多少银子?” “震天雷还算好,用的都是生铁,做起来也很简单,两钱银子就能做出来一个。” “好,这个震天雷我也要,先做二十个吧,我给大伯算三钱银子一个,一会儿一起给您送过来。” 第22章 鞑靼来了 从朱二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了,朱威回到家自然也引起家里人的不解,不过更多的是开心,尤其是朱镇和小四,从朱威回家就一直跟在身后,朱威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脚上都穿上了新鞋,也是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的,这两个小家伙脸上已经没了菜色,虽然皮肤还是黑黢黢的,但是透着红光,真有少年人的那种青春感了…… “娘,不要麻烦了,我不饿。” “你别管了,一会儿就好…” 朱威到家时,一家人已经吃过了饭,王氏看到朱威回来又要忙活给朱威做饭,哪怕朱威说不饿,但是做父母的,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在细节上总能透露出满满的爱意… 朱十一也在忙活买肉烧火,上次给家中留的几两碎银子,都没舍得花,只是扯了点粗布给两个小家伙做了身新衣服,至于两个小家伙的鞋是用旧衣服裁剪后“衲”的鞋底,上次将剩下的肉都给朱威煮熟拿走了,后面没有再买肉,不过家中还有米面,这样的日子在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虽然每个人每天还是有好多活计,但是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的… 很快一大碗臊子面端了上来,王氏生怕朱威吃不饱,这碗可以说是盆那么大了,面多不说,上面的羊肉都快溢出来了,小四和朱镇站在朱威身后咽着口水,朱威起身又拿了两个碗,给他们分了一些,否则朱威真的不一定吃的完… 吃完后小四熟练的收拾碗筷拿去洗了,朱威摸着肚子往椅子上一躺,确实撑到了,面里肉太多了,羊肉膻味重,这年代又爱吃肥肉,还没有香料去除膻味,所以这碗面对于朱威来说味道并不好,但是其中的爱意,让他心里暖暖的… “娘,陈掌柜将银子送过来吗?” “送过来了,我们不认字,好多银票的,你看看都是多少?” 王氏将银票碎银子都放在一个自己做的小钱袋里面,再将钱袋压在床头箱子最底下,好一通翻扯才拿出来,朱威接过数了下,陈掌柜将二百两银票大部分换成五两十两的小额银票,五两十两的,在焕土堡那些商铺倒是换的开,碎银子有二十两,朱威将银票价值多少教给王氏,王氏虽然不识字,但是事关钱财记得倒是很快。 “娘,我拿五十两银票,有些用处,剩下的您放好,别藏那么深,小三小四都在长身体,家里肉别断了,银子花了也就花了,咱们再赚就是了…” “什么话,这钱是你赚的,你想花娘不管,但是能省就要省,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钱攒着要给你娶媳妇呢…” 朱十一也续着话头说道:“你娘说的是,你都不小了,该想娶媳妇的事啦,这两天就让你娘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 朱威吓得立马起身摇着手说道:“爹,娘,你们可别急啊,我还小呢,不要这么早结婚…” 古代幼儿成活率很低,尤其是前三年,所以古人为了图个心安,发明了虚岁与毛岁,虚岁是过了年就长一岁,而毛岁则是出生就是一岁,朱威的生日在十一月,按照大明的记岁法,今年十九,可是按照现代的规矩,也不过才十七而已,虽然朱威两世为人,可是上辈子也没个老婆,这辈子也不想这么早结婚,尤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事对于一个崇尚爱情至上的朱威来说太过于可怕…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朱十一和王氏倒也没再说什么,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威起床与家人告别,烽燧内的事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他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先去谢了陈掌柜,然后给朱二送了三十两银票,都是小面额的,最后买了五十斤羊肉两石杂粮和二十斤白面,花费了三两银子,东西虽然不多,可是足够烽燧十三个人吃上好久了,肉不好储存,买了少了些,吃两顿先补一补,后面再想其他办法,找了个推车,自己推着向烽燧走去… 回去的路上,朱威走的并不急,在思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第一:王三九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气温越来越高,尸体放不住的,但是如何处理还没有头绪,第二:鸟铳,李牛这小子有一手,鸟铳上手简单,很快烽燧内就会因为鸟铳增加很大的战力,而鸟铳制作交给朱二,也应当是稳当的,第三:就是练兵了,鞑靼不擅长攻城,在烽燧守着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可是要扩大战果让上面注意到,确是很难,所以练兵还是要继续执行下去的,在这个以防守为主的年代若是野战有了战果,那么朱威不想被注意到都是不可能的… …… “王叔,我回来呢,开门。” 朱威走了一个半时辰,这路坑坑洼洼的,有了推车确更难走一些。 王异听到朱威的声音,虽然对朱威的声音很熟悉了,但是王异还是不松懈,看到确定是朱威后才开了门,战场上各种敌我奸计层出不穷,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人,不敢有一刻放松… “大人,您回来了啊,您走了这一天我没让他们偷懒啊,您看看…” 朱威刚进烽燧,李牛就出来表功,不过看着样子还有些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屁快放…” “就是大人昨天走了,没发粮…” “妈蛋的就想着吃,去外面搬粮食去,还有肉和白面,今天给我可劲造…” 一群人听到有肉,也不管还在训练了,一窝哄的向门外冲去…… 朱威又是一脸黑线,这群怂货太气人了,不过他明白这些人的感觉,一辈子吃不了两顿肉的,激动些能够理解,不过这也代表了训练不到位,朱威心里默念:“训练加倍,治不了你们了?” …… 一群人站着桩,眼巴巴的盯着朱威,朱威又将李牛吊了起来,不过这次没扒裤子,在李牛下面生了一堆火,上面放着锅,锅里煮着肉…李牛被肉味熏的哈喇子直流,把朱威吓得赶紧将锅拿走,这口水流进去可就恶心了… 这次只煮了二十斤左右,朱威带了些盐巴,让肉有了些味道,肉煮好后缩水不少,一人分不到一斤,不过对于这群人来说足够让他们卖命了,而朱威带过来的面原本准备包个饺子的,可是这群糙汉子也没人会啊,只能煮了点面汤,对于朱威来说。有些暴遣天物了… …… “敌袭…有鞑靼人…” 第23章 接敌 “来了多少人?”朱威迅速上楼问道。 “不下五十骑。” 朱威向北方看过去,果然看到北方空旷的草绿色原野上,出现了几十个黑色的点点,这黑点不断扩大… “点狼烟。”王异沉声说道,他经历过战火,现在看着比朱威要沉稳的多。 “所有人上楼,拿着兵器,李牛,火器准备好,点狼烟…” 一道狼烟升起,烽燧众人都心安不少,狼烟传到后方,肯定会有大部队前来。 “他妈的,这群明军这么机警,兄弟们,冲过去,后面抢到的女人,钱财都是你们的…” “吼吼吼…” 鞑靼这些年不好过,冬季越发漫长了,每年都会因为雪害死伤无数,牛羊更不用说了,那施台是鞑靼的一个百夫长,鞑靼是按部落实力划分等级的,那施台的部落是个小部落,不过三百余人,可是能上马杀敌的就有百十人… 部落靠近大明边境,以往依靠边境商贸过的很滋润,可是草原上最值钱的牛羊在去年冬季损失惨重,来往贸易受到了影响,草原人没有什么银钱的概念,他们的资产就是牛羊,用牛羊与大明以物换物,现阶段部落里食盐,茶和布料都已经不足,那施台就想到了来大明打草谷,对他来说,甚至对所有鞑靼人来说,来大明抢掠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鞑靼不善于攻城,哪怕是荡寇城这种小城他们都不想碰,他们打草谷的主要目标是如焕土堡之类的村落,这种村落虽然穷,可是还有女人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他们要这两样就够了… 鞑靼人是天生的战士,上了马来去如风,让大明防不胜防…追吧,如果人少的话野战就是活靶子,不追吧,附近缺少防备的村落和城镇都会受到威胁,所以每次都是集结十倍以上的大部队驱赶… 一楼院子里李牛还没放下来,锅里的肉还在翻腾着,院内不透风,肉香传到三楼,所有人不自觉的咽着口水,倒是把鞑靼即将到来的恐惧冲散不少。 朱威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李牛,这才想起来李牛还被绑着呢,赶紧吩咐人将李牛放下来,待李牛上楼后朱威问道:“这两日有没有教授火器?” 李牛回道:“我怕浪费铅丸,就只让他们一人开了两枪…” “啪…” 朱威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扇了上去:“你大爷的,谁让你省了?这点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你现在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使用火器?” 李牛捂着脸,眼泪都快出来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道:“鸟铳秦成和王六可以,三眼铳还不行…” “秦成,王六,还有李牛,鸟铳交给你们,鞑靼只要进入射击范围,就给我打他娘的,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王二,你带着人护着他们,不要让鞑靼箭矢射到,这三个人破了一点皮,老子把你蛋揪出来,听到了没?” “是…你们几个跟我来…” ……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已经看得清鞑靼骑兵了,看得出来鞑靼人是长途跋涉,如今初春,草原温度更低,那些鞑靼战马都吐着白气。 朱威看到鞑靼越来越近,大喊道:“弟兄们,身后就是咱们的父母妻儿,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拦住鞑靼人,所有人听令,杀一人,赏银二两,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呼啸的北风也吹不散朱威的声音,赏银什么的听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从来没有做过数,可是父母妻儿是真的在后面,为了亲人不能不拼命… “不好,鞑靼要绕过去…” 王异战场经验很丰富,原本直直冲过来的鞑靼人调整马头,在距离烽燧三百步的距离绕了一个弧线,很显然鞑靼不想在烽燧耽误,对他们来说烽燧就像鸡肋,强攻的话没多少好处还可能有所损失… “妈的。” 朱威怒骂了一句,自己家人也在后面,烽燧又没有马,鞑靼绕过去后根本追不上,荡寇城的兵马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不过朱威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张弓搭箭,瞄准鞑靼那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这时的鞑靼骑兵已经距离烽燧三百五十步了,还在不断远离,对于弓箭来说,想有效杀伤,太过困难… 不过,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嗖…” 一支黑羽箭破空而出… “耶…” 射中了,那马往前冲十多步,上面的人才倒地,其余鞑靼人都停下了马,有人下马查看后,好似说了什么,而后所有鞑靼人嗷嗷的调转马头冲向烽燧… “所有人准备,王叔,您会射箭吗?” 王异老脸一红,一直以老兵示人的他并不善弓箭…翁声说道:“不会…” 朱威确笑了,说道:“太好了,王叔,你站我跟前保护我,他们这群人我信不过…” “好…” “李牛,给老子瞄准了再打…” “是…” 鸟铳的有效杀伤距离在百五十步左右,依靠烽燧从上向下打,应该还会增加些杀伤距离。 安排好众人后朱威又张开了铁胎弓,一连五箭,每一箭都正中鞑靼,那些中箭的鞑靼人好像知道自己要中箭一般,配合着黑羽箭射中倒下马去,如残花被风吹散一般,倒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摆出了常人难以做出的动作,再也不会动了… 连射五箭的朱威有些许脱力,胳膊酸胀,可是因为这五箭的效果太过于惊人,烽燧众人都有了些许信心…而鞑靼并未被这五箭吓到,反而更加激动,只有血才能熄灭心中的怒火… 二百步了,李牛没有开枪… 一百五十步了,李牛也没有动手… 一百步…已经能看到冲在前面的鞑靼狰狞的脸庞,鞑靼骑兵骑射功夫了得,百步距离已经开始弯弓射箭,零散的箭矢射到烽燧之上… “啊…” 有运气不好的被射中,立马有人将他抬到一旁,这时,李牛终于下令:“打…” “啪啪啪…” 三枪过后,烟雾缭绕,被风一吹就消散了,只有一个鞑靼人应声落马,还有一马被打中,将身上的鞑靼人甩了下来,倒地不动了… 鞑靼人比大明这些军户更了解火器,他们深知火器的厉害,那施台脸色吓人,刚遇到第一个明军烽燧,就损失七人,这是不可忍受的,部落太小了,每一个人口都是宝贝,心中有了撤退的打算,可是作为部落首领,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样做… 那施台大吼:“长生天保佑,我的兄弟们给我射杀,屠尽他们…” “吼吼吼…” 第24章 大胜 鞑靼人不畏死,草原大漠自然环境恶劣,能活下来的人都是意志坚强的,对于生死看得很淡,他们只信奉武力,强大之人他们会尊敬,弱小之人,他们会欺辱…这一点朱威很佩服,如果换成明军,在死伤超过百分之十的时候,早都散逃了… 烽燧长四十丈,三楼只有二十丈,另外二十丈只是墙,鞑靼知道烽燧有火器后打马绕后,对抗上百年了,鞑靼知道烽燧的结构,不断在烽燧后射箭还击,也正好在烽燧的盲区,火器无用了… “啊…” “啊…” 又有两人被箭射中,其中一人正中心脏,眼看是不活了,另外一人被拖到二楼… “他妈的,谁造的烽燧啊,这他妈不是活靶子吗?”朱威不由得怒骂道。 可是没人回答,这烽燧距今已经二百年了原本一圈墙上是有了望台和射击口的,可是时间太长年久失修,早都坍塌的没有痕迹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叔,开门,咱们引他们进来…” “什么?太冒险了,不行,绝对不行。” “王叔,我们可以躲进二楼,鞑靼也攻不进来,可是他们会去焕土堡,我们的亲人都在那里,我要救他们…” “啊…” 又有一人被射中大腿… “王叔,开门吧…” “对呀,开门吧…” 烽燧众人怕死吗?肯定是怕的,可是在这战死家里还会有些抚恤,如果不管鞑靼,鞑靼前去抢掠,他们的家人就会遭受血洗,家中有女儿或者媳妇的更害怕会遭到鞑靼的侮辱,这个时代对于失节的女子太过于残忍了,用自己的命换亲人的命,值得,原本懦弱的一群人,在死亡威胁面前,也燃起斗志与不屈… 没人愿意死,可是非要死人的话,为何不能是自己… “你准备怎么办?”王异终于松口。 “所有人转移到院中,李牛组织火器射击,三眼铳也要用上,找几个靠谱的拿着,其他人都给我保护好李牛他们,把床板卸了当盾牌,所有人都给我挡严实了,鞑靼的弓箭是长眼睛的,王叔,你先开门,我下去引他们,一会儿我让你落门,你就关门,把他们截断…” “所有人,听明白了没?” “是…” “行动起来…” 除了王异,其他人下了楼,床板锅盖,能用的都卸了下来,李牛已经将三眼铳装好弹丸,交代一会儿点火就行,王二领着人将门板锅盖围住李牛等人,手拿刀枪,有些颤抖… 朱威摸着铁胎弓有了些许底气,他也怕啊,心中还是那个老实逆来顺受的人,可是来到这时代不想再当羊了,他想当狼,人见人怕的那种,他也不能忍受家人受到伤害…… “王叔,开门…” “吱吱…” 烽燧面朝西北,院子在东南方向,门自然也在东南方向,而鞑靼就在这里… 石门缓缓开启,还未完全打开时,朱威就滚了出去,鞑靼早都听到烽燧内的吵闹声,已经不再射箭,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都张弓搭箭,瞄着门口,见有人窜了出来,十数发箭瞬间射了出去… “嗖…嗖嗖…嗖” 这些箭基本是贴着朱威过去的,一支箭蹭到朱威脸颊,一支箭蹭到胳膊,火辣辣的疼,可是朱威不敢停,翻身起来后拿起铁胎弓就回射,不过刚刚射了六箭已经有些脱力,咬紧牙关只射出了一箭,好死不死这一箭正中那施台额头… 那施台脸上还挂着笑容,他觉得这伙明军简直太傻了,竟然还敢开门,鞑靼不止骑射功夫了得,近战也不输任何人,心中已经浮现出他的弟兄冲进烽燧将这伙明军砍成肉酱的画面了,可是,他永远都看不到了… 鞑靼人疯了,自己的首领被这个无名小卒冲出来杀了,鞑靼信奉强者,这个部落的最强者才能成为首领,那施台带着他们杀烧抢掠数十年,地位可想而知,所有的鞑靼嗯都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准备将朱威碎尸万段,可是眼前哪里还有朱威的身影,早都跑回烽燧了… “冲啊…” 烽燧门小,只能容下一人进出,所有鞑靼人下马,争先恐后的像门内挤去… “啪啪啪…” 三声枪响,首先进入的鞑靼人应声倒地。 可是这并没有吓到其余鞑靼人,他们知道明军火器的缺点,换弹时间太长,一轮过后,明军就是待宰的羔羊,所有人更加激动了,他们享受杀戮明军的快感… “啊…嘣…” 鞑靼已经冲了进来十数人,一个鞑靼人手拿弯刀砍到王二拿着的床板上,又是一脚将王二踢飞出去,鞑靼人的战斗意识比烽燧其他人高出不知多少,后续鞑靼还在不断进入,原先摆好的阵型都被冲散… “王叔,关门打狗啦…” “吱…嘣…” 关门比开门快的多,关门石重五百多斤,有一个鞑靼人没有闪过去,直接被压倒,鲜血溅了一地… 见了血,鞑靼更加疯狂,很快就有三人人被抹了脖子,原本在院中翻滚的肉锅,也不知道被谁踢倒了了,肉汤流了一地,混着鲜血,格外惹眼… “轰…轰轰轰…轰” “啪啪啪” 三眼铳终于发射了鸟铳也紧随其后,已经冲进来二十多鞑靼人,院子太小,倒也不用专门瞄准,当即倒下七八人… 让拿着床板的众人缓了一口气… “嘿…喝” 王异下楼了,这是五年内第一次下楼,与烽燧其他人不一样,王异手持双刀,大开大合,完全没有防守,冲进鞑靼人堆里就砍,一瞬间已经放倒三人… 有了王异的加入,烽燧众人口呼“万胜”,放弃床板锅盖,加入战团,李牛他们也放弃了鸟铳,人堆在一起,鸟铳已经无用武之地了… 不断有人倒下,有烽燧的人,也有鞑靼人,终于最后一个鞑靼被朱威从后背捅进一刀,不甘的抽搐着,而后被王二一刀削去办个脑袋… “胜了…” “胜了…” 烽燧外的鞑靼听到明军呼喊,匆匆上马撤退… “冲出去,干翻他们…” “冲呀…” 可是留给他们的只是一阵马蹄飞扬的尘土… 这时荡寇城,千户王留斌终于集结了五百人,与战兵千户刘海的七百人汇合,慢慢像焕土堡行军… 第25章 归心 朱威瘫软在地,后背的冷汗这才渗出来,刚刚就在这里,他差点被射中,现在松了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了… “啊…赢了,老子赢了…” 朱威躺在地上发疯似的大吼,汗水浸湿衣衫,流到伤口上,钻心的疼…不过这一切都值得… 烽燧众人没有离去,都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朱威,多少年了,他们也记不清了,多少年活的不如狗,吃不饱穿不暖,被欺辱,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遇到上官不敢说话,遇到鞑靼不敢出手,今日因为朱威,让他们重新拥有了大明军人应该有的血性,经历过生死,他们不再是废人… 朱威起身说道:“来人,放平安烟…回烽燧打扫,然后吃肉…我带来的肉和白面今日全都吃了,谁也不许给我省肚子…” “吼…吃肉…” 烽燧中无风,血腥味熏的让人作呕,可是烽燧众人都很平静,也很庆幸,平静是因为确实见惯了生死,虽然是自己人的生死,庆幸是因为今天躺在血泊中的人不是自己… 很快收拾出来了,鞑靼人在烽燧外被朱威的弓箭和鸟铳射死七人,烽燧内有鞑靼尸首二十五具尸首,而烽燧众人死六人,重伤两人,其余人身上都有轻伤,一共十三人,失去战斗力的就有八人,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死的人中有一人在三楼被射中大腿动脉,在打退鞑靼后上来查看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到死都不知道赢了没有… 重伤的两人,一人被刀削了半张脸,刀口顺着肩膀划到腹部,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活下去的希望不大。 …… 朱威捡起一个鞑靼尸首身后背着的箭袋,缓缓走到王三九的尸体旁边,拿起一支箭,顺着黑羽箭的箭口插了进去,而后是王三九的其他心腹,每个人都被插上鞑靼的箭羽… 完成这些动作后,朱威摇摇头喃喃道:“便宜你们这群渣渣了…” 众人都看着,没人阻止,虽然是底层军户,却也知道杀上官是多大的罪过,如此做法最好不过了,尤其是王异,眼中带着欣赏… “大人,好东西啊…您过来看…” 王二负责烽燧外的战场打扫,朱威应声出了烽燧,看到王二拉扯着一匹马的尸体,这是刚刚李牛他们在三楼鸟铳射击的战果… “大人,这是肉啊,哈哈…” 朱威一脸无语,上去就是一脚,将王二踢翻在地:“你个憨货,这有什么兴奋的?你看看那些活着的马,这才是宝贝!” 大明很缺战马,战马都是一些经过训练去除野性的马,不是普通野马能比的,战马冲锋要有节奏,这些是能人为控制的,而野马不行,培养一匹战马的费用比养活一个总旗的官兵还要多… 原本就是因为没有战马,朱威才冒险引鞑靼人进烽燧,而今有了这些战马,焕土堡后方就会越发安全。 战马很温和,不管马背上的人是谁,它们都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朱威收拢战马的时候,竟然还有一匹战马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朱威的脸颊… 一共收拢了十五匹战马,有些完好的应当是被鞑靼人带走了,毕竟战马对他们来说也是宝贝。 烽燧门太小,战马进不去,最后王异提议先将战马全部圈养在烽燧外,化了一片有树的地方,等后续叫些匠人来修建一个马棚,而这些天只能委屈这些战马了… …… 终于收拾好了,太阳也已经落山了,一楼院子中血腥味还是没有完全散去,加上床板损坏也很多,朱威让众人上了二楼,一堆人眼睛盯着面前的四口大锅,一口锅中蒸着随便弄成型的白面“馒头”,当然这馒头是朱威教他们的,可是形状一言难尽,一口锅中煮着剩下的羊肉,另外两口大锅煮着马肉,香味扑鼻,二楼都是咽口水的声音,就连那两个重伤的兄弟,都清醒了不少… “开吃…” 朱威一声令下,众人像疯狗似的冲了过去,将朱威都挤倒在地了,朱威倒是没生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微笑着看着这一切,这是他们应得的,不对,他们应得的远远不止这些… 朱威上前抢了两块肉,拽了个“馒头”,轻轻走到那两个重伤的人身旁,那个被削去脸颊的人,虽然经过简单包扎,可是脸色苍白,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发起了高烧,身上的鲜血还是一直往出渗,应当是活不过今晚了… 另外一人是被砍去了半条手臂,耳朵也被砍掉了一半,状态目前看起来还算好,可是同样的脸色苍白,活不活的下去,只能靠命硬不硬了… “兄弟们,吃肉了…” 朱威小心的撕了一小块肉喂给一半脸的那人,将肉送到他嘴边,他没有去咬,费力的张嘴想说些什么… “都别吵了,安静…” 众人禁声,都望着朱威,朱威将耳朵贴近那人嘴边:“大……大人…我…不行了…我…还有…母亲…她……她…一个人……怎…么活…” 短短一句话好像费了他全身力气一样,断断续续的喘着粗气,可是进气少出气多,朱威想要安慰些什么,可是都无从下口,想要让他坚持下去,可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我朱威,在此立誓,将尔母当做吾母,替你给她养老送终,如违此誓,天厌之…” “谢…大人…” 那人没了气息…这也算个好事了吧,这样的伤势,在这个时代活着更痛苦… “有谁知道,他叫什么?” 朱威的表现很平静,可是谁都听得出来他语气在颤抖。 李牛回答道:“回大人,他叫赵老四,来咱们烽燧快十年了,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他的妻女在八年前被鞑靼掳走了,至今生死不明…” 朱威捏紧拳头,奋力锤了地面一拳,猩红的血液流出,好似恶魔之眼,让人看了身体发寒… “鞑靼,又是鞑靼,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亡族灭种…” …… 好一会儿,朱威才平静下来,看着赵老四,将盖着的被子遮住他的眼睛,而后转身道:“各位,吃吧,吃饱饭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都沉默了,没人再去抢肉,吃不饱的时候谁也不关心谁,可是在一起少则三四年,多则十几年,感情都深埋的心底,大战过后激情退却,发现与好多人都天人永隔了,感情再迟钝的人,也有些触动… “所有战死的人,每人十两银子抚恤,每月家中十斤大米,十斤白面,十斤羊肉,由我出钱…各位既然信我,我也必定不负各位…” “谢大人…” 第26章 援军到了 呵,这句谢,让朱威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给的不多,可是就算如此,这些单纯的人都如此感激,这天理何在? …… 另外一个重伤的人叫孙皮,已经四十五岁了,家中有一子,妻子早亡,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就是他儿子了,他儿子叫孙浩,今年十七了,按照现代年龄算是十五岁,为了不让儿子受苦,他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守着烽燧,因为他卸职的话,他儿子就要来… “孙皮,你若想回家,等这次风波过后,我安排你回去,你儿子若不想来烽燧,可以不来,我会给你些银钱粮食,好好过日子也是可以的…” 朱威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皮打断:“大人,我可以回去,我儿子也可以来烽燧!” 朱威不解,孙皮就是不想让儿子过来受苦才选择坚持下去,而今为何要送儿子过来? “为何?” “大人,不瞒您说,以前我是真的不想让我家那小子过来,过来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被欺负,可是今日不同了,这短短不过七八天,我已经吃了两顿肉了,每天还都能吃饱,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啊,我家那小子在家也是吃不饱,过的也很惨,家中只有他一个,我老了,也不放心,如今烽燧日子好了,如果大人不嫌弃我残废,我在这给大家做个饭,守个夜也是可以的…” 朱威想了想,孙皮残废如果孙浩过来,他回家没人照应,日子不知道怎么过的下去,孙皮是因为自己才如此的,不能寒了他的心… “好,如果孙浩愿意过来,我当然欢迎,如果你愿意在烽燧,那这儿就是你的家。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没理由放弃任何一个人…” 孙皮听到后,挣扎起身跪下,痛哭流涕,嘴中喊着“谢大人”,“大恩大德”之类的,朱威连忙将他扶起来安慰… …… 三楼,王异将手中的肉吃完,从怀中掏出碳笔,在一张皱巴巴的纸上写到:“臣锦衣卫南镇抚司宁夏千户所百户王异奏报:今鞑靼五十余骑犯边,朱威率领烽燧十数人玩命抵抗,击退来犯之敌,奸敌三十二人,缴获战马十五匹,此战中,朱威指挥得当,身先士卒………” 放飞信鸽,王异又眯起了眼睛盯着北方,不同的是,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许笑容… ……… 焕土堡的人看到狼烟后倒是很有组织,青壮围着老弱,手中拿着农具或者棍棒,往村边林子里走去,鞑靼人一般不敢进林子,这是多年的经验,不断有人被蛇虫鼠蚁咬到,惨叫声不绝于耳,婴儿啼哭声在这林子中显得格外刺耳… 看到平安烟后众人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可是现在还不能出去,有人前去查探,其余人继续忍受着蛇虫的侵扰… …… 焕土堡,荡寇城千户王留斌和战兵千户刘海终于带兵赶到,荡寇城距离焕土堡不到二十里路,他们收到狼烟信息后收拢部队,而后出城至此,竟然用了五个时辰,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急行军了… 路上看到烽燧平安烟,不知道什么情况,而后看到焕土堡没有一个人后都有些懵。 “王千户,这狼烟不会是你们的人乱放的吧?”刘海话中满是讽刺。 王留斌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战兵与卫所之间本来就是竞争关系,立马反驳道:“狼烟是什么东西,刘千户难道不知道吗?还是刘千户以为谁的胆子都像您这么大?” 狼烟从古至今都是重要的传递军情的工具,对此设立的军法更是无比严格,每个烽燧的军户入烽燧第一课就是学习这些,如果错放,可是要夷三族的… 王留斌实在反讽刘海不知军法… “王千户,你的兵,你应该清楚,他们能有什么作为?狼烟是放了,鞑靼人呢?见到狼烟跑了?” “到了烽燧自然知晓,刘千户还是养好精神吧,省的明日逃跑不及,丢了性命…” “哼,不劳王千户挂心,先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不欢而散,夜已经深了,他们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这是鞑靼的埋伏,就地驻扎休整,等待天亮… …… “荡寇城的官兵来了!” 烽燧众人已经吃过午饭了,正在休息,院子中尸体整齐的排列着,今天没有训练,一松一驰才能长久… 朱威听到王异的声音后叫所有人列队,今日是烽燧扬眉吐气的一天,不能掉了链子。 门打开,朱威带人出门迎接… 王留斌与刘海带着一千多人风尘仆仆,早上天未亮就出发,从焕土堡到烽燧不过十三里,他们用了四个时辰,一路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终于到了烽燧,骑兵探马先过来确定朱威等人身份后大部队才缓缓走到,刘海打马上前,看了一圈,问道:“你们放的狼烟?” “回大人,是我们放的?” “鞑靼人呢?” “杀了一些,跑了一些?” “什么?你说你们击退了鞑靼人?” “回大人,是的。” 朱威没等刘海再说话,大声喊道:“昨日鞑靼五十余骑犯边,焕土堡烽燧众人奋勇杀敌,共歼敌三十二人,总旗王三九,两名小旗与其余十一人遇难,重伤一人,其余人等人人带伤!” 北风呼啸,朱威的声音顺着风吹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一阵沉默后突然嘈杂了起来,人数不及鞑靼,取得的战果惊人,这是宁夏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 “哈哈哈,不亏是我卫所军户,太祖设卫所就是让我等守土杀敌,而今我卫所有此成就,无愧太祖皇帝…” 王留斌兴奋异常,一路上被刘海夹枪带棒的讽刺,心中早都窝了一把火,而今终于能够打脸刘海,这怎能不兴奋…并且卫所有如此大功,他自然能够分的一杯羹… “王千户,话别说的太早,高皇帝乃是天人,一切自然都是深意,做臣子的怎么能如此解释太祖之规?再说了,凭这小子一句话,就能认定鞑靼败了?” 王留斌也反应过来,话说的太早了,万一被打脸的是他自己,那玩笑就大了:“你叫什么?” “回大人的话,小的贱名朱威…” “你就是朱威?” “大人认得小人?” “哈哈,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金掌柜可对你大加赞赏啊…” “金掌柜是小的贵人,待我恩重如山…” “好,哈哈…金掌柜没有看错人,你说击退鞑靼,可有证据?” “请大人移步烽燧,鞑靼尸首共计三十二具,都在烽燧内。” 王留斌看了一眼烽燧的门,与刘海对视一眼说道:“我就不进去了,来人,进去将尸体搬出来…” “是…” 第27章 生死之间 这个时代当官的不把下面这些军户当人看,但是他们自己倒是异常惜命,王留斌与刘海看到烽燧只能一人进出的小门,当然不能以身犯险,哪怕朱威是金掌柜看重的人,不管什么人,有再大的来头,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进去搬尸体的自然是最普通的军户,属于荡寇城千户所的军户,这些军户和烽燧内众人一样,穿的破破烂烂,皮肤黢黑,大多数没有鞋子,武器倒是都有,但是一看就是新的,应当是出发前才分发的吧,而战兵的人马精神头还算不错,可是衣衫外甲也是杂七杂八的颜色与样式,应当也是被克扣了些军备吧… 反观王留斌与刘海,一身罩甲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身旁几十个亲兵也都红色鸳鸯布甲,火器配备更是达到四成以上,这些人将王留斌与刘海团团围住,好似在防备其他军户一般… 一红一黑,泾渭分明,加急赶路王留斌他们自然是能撑得住,可是那些军户已经躺倒一片了,吃不饱再拿着好几斤的武器,还要追上前面的高头大马…呵…这样的官员,这样的部队,哪里能打仗… …… 一具具尸体被搬了出来,从第一具的惊呼到最后的沉默,每个人看朱威他们的眼神都变了,鞑靼侵边百年,有如此战果的屈指可数… 王留斌与刘海下了马,在亲兵的保护下走到这一排排尸体旁边,刘海扭头示意了一下,一名亲兵上前翻看鞑靼尸体,每一具都检查了一遍,而后返回对着刘海轻轻点头… 刘海脸色瞬间黑了,自万历十年开始建立战兵体系,战兵在哪里都要压卫所一头,不管是钱粮还是军备,都要比卫所好的多,这一切都是因为战兵比卫所能打,让上面放心,刘海因为如此每月上下其手能贪墨银子数百两,而如今卫所突然有了他在荡寇城十年加起来都没有的战果,报上去后,他下月的钱粮怎么办? 战兵是募兵制,这个年头“好汉不当兵”深入人心,能招募到七百多人已经是不容易,这些人都是各地的流氓混混,军规原本就约束不足,如果少了钱粮这些人肯定是有胆子闹出乱子的,那时候他这个战兵千户也就凉凉了…可是让他拿出以前贪墨的银子补这个窟窿,那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哪有吃到嘴里再吐出去的道理? “哈哈哈,刘千户,大喜啊,据我所知,咱们荡寇城可是十年没有打过这么畅快的仗了吧!” 王留斌小胡子都快挑到天上了,被战兵压了这么多年,终于占了一次上风… “恭喜王千户了,如此大功,王千户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啊!” 刘海也是忍不住性子的人,直接反击,这仗和王留斌有屁关系,功劳都是人家烽燧里的那些人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众人,他们上级的要抢功了… 王留斌做了这么多年千户,哪能听不出来刘海话中的意思,但是这么大的功劳是有望上达天听的,他也不想放弃,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在说“老子就昧下这军功了,你们能奈我何?” “朱威啊,给我讲讲经过。” 王留斌自然要知道经过才能在给上面的文书中突出自己的表现,他有专门的师爷,每次都能将大错化小甚至化无,小错能变成功劳,而这种大功更是可以变成他上升的阶梯… 朱威已经明白王留斌所想,倒也没有太多寒心的感觉,这等事情在这个时代再正常不过了,于是沉住心上前一步行礼说道:“回大人的话,昨日烽燧军户王异值守烽火台时发现鞑靼骑兵,立即预警,并放狼烟,而后鞑靼五十余骑准备绕过烽燧突袭焕土堡,总旗王三九因为家人在焕土堡探亲,为了保护家人,下令开门,举白旗独自出烽燧,而后引鞑靼骑兵入内,我等不愿束手就擒,放下石门与敌激战,烽燧军户李宁与王三九狼狈为奸,背后偷袭我等,幸被烽燧军户王二与李牛察觉,最终我等奋命杀敌三十二人,而王三九与李宁被鞑靼误杀…烽燧中除了王三九与李宁外十八人,死十二人,重伤一人。” 朱威好似害怕话被打断一般,语速很快,不过吐字清晰,声音洪亮,借着风势吹得好远… 突然安静了,除了风声没有其他声音,朱威话中所说的事情太过于骇人,一个烽燧总旗,竟然要投敌?这等事情传出去,王留斌这个千户可能也要下去陪王三九了,大明文人把持朝政,他们私下贪的再多,但是在嘴上一直喊着忠君报国,认为这些守边的军户不吃不喝,哪怕卖儿卖女也要御敌于国土之外,对于这种背叛的行为,这群深受儒家教育的文人深以为耻,他们对于武人可是会下死手的… 不止王留斌,就是刘海也慌了,他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系统,可是都是守卫荡寇城的,原本就有两方互相制约的意思,这么大的事,刘海没有及时发现,这也是失职… “朱威,风大也别被吹昏了头脑,说话要有证据…” “回王千户的话,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的,烽燧众人可以证明…” “是啊,大人,我们能证明…” 烽燧众人的声音让王留斌脸色更加冷冽,转身叫上刘海,一起像远处走去… “刘大人,这事咱们怎么处理?” “王大人心中应该有方案了吧!” “哼…可是这事,不能让我一个人出手啊,咱俩个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这事发生在卫所,与我们战兵何干?” “刘大人,如果真的和大人没有关系。大人何必跟我过来?这里人多嘴杂,现在不是拉扯的时候,要早下决定…”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夜长梦多,就是今天,我要他们死…” “好,王大人,这是十年内我们第一次联手吧?” “哼,以后不会了…” 说罢王留斌转头向烽燧走去,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他不允许烽燧中人将这事说出去,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第28章 穷图匕现 王留斌快走到烽燧边时突然大笑说道:“哈哈哈,如此大功,不能不庆祝,今日当浮一大白,陈千户…” 陈子昂是荡寇城千户所副千户,身高七尺,身材魁梧,一身罩甲穿在身上显得更加壮硕。 陈子昂原本是世袭百户,大明万历二十六年因阻击鞑靼有功,升任副千户,他一家过来宁夏的时间与朱威家过来的时间差不多,从小耳濡目染对鞑靼深恶痛绝,兵法之道也是费心研读,可以说陈子昂在整个宁夏都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知兵的人。 可是他的性格注定不能与王留斌等人同流合污,更不得卫所指挥的喜爱,所以这十数年碌碌无为,在军中没有实权,只分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就算如此,陈子昂也没有放弃,每日坚持锻炼,自己并未养亲兵,可是将家中家丁磨练的比王留斌的亲兵更加威武… 陈子昂上前,板板正正的行了个军礼大声回道:“属下在…” 王留斌点了点头:“陈千户,今日本官想与咱们的功臣把酒言欢,有劳你将队伍带回去,将这些鞑靼尸首也一并带回去,本官明日再回城…” “千户大人,这不合规矩,您是一军主将,不可擅离…” “陈千户,本官已经决定了,你去安排吧…” “可是大人…” 陈子昂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被王留斌打断:“没有可是,这是军令!” 陈子昂只能领命… 而战兵那边也是一样,不同的是,战兵中没有与刘海唱反调的人… 很快卫所兵加上战兵一千多人浩浩荡荡的返回了… 这一切都被烽燧三楼的王异看在眼里,王异摇了摇头,觉得朱威太过于年轻了,朱威对于王三九与李宁的恨意,他是知道的,可是直接说这两个人背叛大明的做法太过粗糙,当然了,如此做法自然能将这两个人弄得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朱威不了解官,更不了解官场,这是一个腐败的时代,可是把持这个时代的官,会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而像这等对于王留斌和刘海来说是塌天大祸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此事传扬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杀”。 王异是不怕的,王留斌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在边境一个小小的烽燧里安插一个人对于锦衣卫来说太容易不过了,当时送他过来的百户也早早的被警告过了,那百户是王三九的靠山,今日没敢出声,灰溜溜的跟着陈子昂走了… 今日清晨王异收到飞鸽传书,上面只有一个字“保”,王异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保”就是保护,至于保护谁?那自然只有朱威了,信上的暗印是宁夏千户所的标志,宁夏千户是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可不管你是千户还是总兵,他们只认上级命令,如今有了这命令,王留斌与刘海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 “哈哈,朱威啊,金掌柜可是把你一通好夸啊,我原以为金掌柜言过其实了,没想到啊,见面更胜闻名,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大人谬赞了,都是弟兄们奋勇杀敌…” 王留斌对朱威的评价非常高,表情动作让人看不出一丝问题,谁又会想到一刻钟前这个笑容可掬的人已经决定要杀了朱威这些有功之人呢? 王留斌与刘海已经进入烽燧了,院中还有些许血腥味,损坏的床板之类的东西还未收拾干净,王留斌的亲兵与刘海都挤了进来,不过原本烽燧是能够容纳一个百户所的,这么多人也还算宽敞…而刘海的亲兵并未进入,分散在烽燧外各方向… 王异被赶到一楼,三楼烽火台被王留斌的亲兵把持,王异看到朱威时,朱威正和王留斌一起有说有笑,看到这场景王异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烽燧内这一仗一共只剩下六人,包括王异与在二楼休养的孙皮都被集中到院子中,有一亲兵过去给王留斌说了什么,王留斌停了与朱威的寒暄… “朱威,归队…” “是…” “灭杀叛军与三十二鞑靼,果然是威武之军…” 王留斌看着院子中的这些人,这些人除了孙皮身上都是轻伤,随意绑着布条,衣服上都染着血迹,王留斌习惯了军户的唯唯诺诺,可是这群人昨日刚刚杀过鞑靼,每人手上都有人命,所散发出来的气势让王留斌有些动容,忍不住夸了一句… 可是并未有人回复什么,因为能说上话的朱威心中也觉得王留斌说的没错,若只是夸他,他会谦虚,可若是夸烽燧其他人,他只会接受,因为这些人值得这样的夸奖… 气氛有些沉闷,王留斌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落到地上了,但是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这点小场面还是控制的住的:“朱威,你说王三九李宁反叛,可有其他证据?” “回大人的话,没有,王三九与李宁二人在此前并未有什么反常,再说了,战场上瞬息万变,他们也可能是临时决定。” “没有证据你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 王留斌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话音结束已是满脸阴沉。 “大人,这事是我们亲眼所见的。” “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 “大人是不相信我们?” “我要的是证据,现在死无对证,你让本官如何相信?” “大人,王三九与李宁…” 朱威还准备解释,刘海的一个亲兵进入烽燧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都安排妥当了…” 亲兵说完后直接退下,而刘海对着王留斌说道:“王千户,差不多了吧…” 朱威有种不祥的感觉,开口问道:“王大人,这是何意?” 朱威等人的兵器都被收走了,那时朱威都已经感到不对劲,不过王留斌一直拉着他说话,让他没空多想,只是以为这是见上官的传统,毕竟这些当官的都怕死… “朱威啊,你很厉害,我查过你的资料,到这烽燧不过半年,就能有如此功绩,实属不易,你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不过…你做错了…” “我做错了什么?” “王三九和李宁是不是真的反了,不重要,哪怕真的反了,也无妨,我自然有办法解决,可是你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你这是将我们也拖下水了啊…” 而今王三九觉得大局已定,也就不在乎和朱威多说些什么了… “我是千户,我手下有人反了,你觉得满朝诸公会将我如何?我能否逃脱干系?王三九算个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敢这样逼我…” “王大人,我们刚刚击退鞑靼,从鬼门关滚过一回,对于有功之臣,你想如何?” “哈哈哈,有功之臣?谁给你们报功?有谁会知道你们的功劳?我想如何?我想杀了你们,你们死了,王三九是不是反叛,都是由我说了算,这些鞑靼的大好头颅,我也就顺便笑纳了…” 第29章 尘埃落定 “所以,请各位上路…” 王留斌话刚一说完,将朱威等人包围着的亲兵钢刀出鞘… 除了朱威和王异,其他人都是满脸紧张,他们笨是笨了些,可是这架势他们也能看出来不对劲。 朱威看此情景,“王大人,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 “哈哈哈哈…你呀你呀,太单纯了吧,你是不是想说,今日的事有这么多人知道了,你们死了我怎么给那些人交代?万一他们说出去怎么办?” 朱威没有说话,他确实是这样想的,紧紧盯着王留斌的眼睛,王留斌越发疯狂了:“你在这烽燧这么长时间,除了给你们送粮草的,可见过其他人?没有吧,你这地方好啊,太危险,没人愿意过来,那你们死了不也就死了吗?后面随便找个人过来看看,就说鞑靼过来复仇,那时候你们应该都腐烂生蛆了吧。朱威,你觉得这个方法怎么样?” “王千户的心思果然严谨…王千户,你有这样的机智用在鞑靼身上多好,偏偏用在自己人身上,大明有你这样的军人,真是悲哀…” “朱威啊朱威,你还是不懂啊,你什么都不是,你觉得我是忠是奸有什么所谓呢?上面觉得我是忠我就是忠,我杀了你也是忠,我屠了你们烽燧也是忠,我哪怕真的让放任鞑靼过来扫荡一圈,也会是忠…” 王留斌手指天,唾沫星子飞的老高了,山羊胡跟着步伐一跳一跳的,疯狂中透露着寒意… 突然朱威动了,王留斌原本离朱威有些距离,两人中间还有持刀亲兵,而王留斌以为大局已定,谈论忠奸时竟然无意识的向朱威走来,跨越了亲兵,现在两人只相距五步… 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王留斌已经被朱威制住,朱威身上没有武器,可是能拉得动两石弓,手上的力道可是很重的,单手扣住王留斌喉咙,一手捏住琵琶骨,王留斌养尊处优数十年,骑个马都很费劲,武艺早都生疏了,哪里是朱威的对手… “朱威,你干什么,快些放了王千户,而后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王留斌这会又气又怒,喉咙被扣着说不出话,可是心里将刘海祖宗十八代都骂了出来… 刚刚那话是刘海说的,他与王留斌原本就不合,这次是事出从急才合作的,可是王留斌让刘海进烽燧,确没让他的亲兵进来,原本就有着裹挟的味道,甚至可以在这事暴露后将罪责全部推给刘海,刘海能做到千户也不是省油的灯,将王留斌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可是在烽燧外两人说过,他两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王三九反叛的事刘海脱不了干系,那也就乐得王留斌出头唱黑脸了… 而今王留斌被制住,若是让朱威杀了王留斌,那么刘海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 首先王留斌死了,王留斌的亲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自然能将朱威等人杀的干净,王留斌是世袭千户,在荡寇城的声望和实力都压过刘海一头,死了之后刘海自然转变这种状况。 其次王留斌与王三九比可就重要的多,上报上去就说是焕土堡烽燧与鞑靼联手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杀王留斌,虽然刘海还是要承受监察不力的惩罚,可是若是让刘海最后平定这场“叛乱”,自然是有功的… 最后一点可就是真正的权利了,荡寇城千户所管着八个烽燧,而今只剩下四个,这是边境也是一个权利真空,没人愿意来这争这些出力不讨好的权利,可是刘海不同,他对这些烽燧很看重,自然了,看重的不是烽燧的战略作用,而是烽燧的商贸作用,烽燧都建立在鞑靼入侵的主要方向与交通节点上,若是拿下烽燧刘海可以近水楼台的和鞑靼做生意啊,大的生意没他的份,可是小宗生意还是可以的,并且可以凭借烽燧拉些更高层的人物进来,那刘海的前途可就真的是无量了… “斯…敕…朱…” 王留斌脸色被憋的铁青,喉咙硬挤出来些声响… 朱威松开些王留斌的喉咙,虽说现在和王留斌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不过朱威确实想听听王留斌还能说些什么。 “朱威,你听我说,王三九罪无可恕,我马上传书上报,你们的功劳我也一并上报,不要杀我,杀了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啊…我是为你着想啊,你爹你弟弟你妹妹还都在焕土堡呢…啊…” 王留斌说到朱威家人时,朱威忍不住又捏住他的喉咙,在这个时候了,王留斌还不忘记威胁朱威,真是活该… 家人确实是朱威的软肋,但是如今这形势朱威已经明白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唯一的变数就在他手上… “朱威与烽燧众人挟持王千户,意图叛乱,所有人听令,杀无赦…” 刘海已经将自己亲兵都收拢进烽燧了,列阵后刘海直接下令。 “唉,慢着…” 王异出列,朗声说道,在这紧张的时刻倒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刘千户是吧,你要杀人?” “你是何人?”刘海看王异气质不似普通军户,制止住想要动手的亲兵问道。 “自己看吧。”王异将腰牌扔了过去。 刘海接过腰牌后直接软了,和朱威当时的心态一样,锦衣卫这种洪水猛兽,谁能不怕呢? “王大人,您怎么在这?” 变脸的技术还是要看这些当官的,切换的如此顺滑,从杀气腾腾到谄媚,仅仅一瞬间而已… “这是你配知道的吗?” “不敢不敢,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吗?”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们不配。” 王异的语气平淡,好似刘海他们真的无足轻重一般,刘海心思再深,当着自己下属亲兵的面也有些尴尬,不过随即眼神狠劣了起来。 “王大人,就算你是锦衣卫,可是这里也只有你们六个人啊,哈哈哈哈…” “可是刘大人,我昨日已经飞鸽传书了啊。” 听到这里刘海瘫软在地,他知道他败了,他不知道飞鸽传书是不是真的,但是不敢赌,目前这事最多死他一个,但是杀了锦衣卫至少夷三族,刚刚他将王异锦衣卫的身份也说出来了,不论是他的亲兵还是王留斌的亲兵都已经悄悄的放下了武器… 第30章 宁夏前卫 万历朝鲜战争也不过才过去十四年,那时候这些亲兵都已经记事了,当时关于这场战争的朝廷邸报是传抄天下的,而在这场战役神出鬼没的锦衣卫让这些人记忆深刻,都知道锦衣卫无所不能,当兵后锦衣卫的事迹更是让他们感觉到害怕,听闻王异是锦衣卫,原本忠诚于上峰的心思也就乱了… 王留斌和刘海一样,瘫在地上呆呆出神… 朱威看到峰回路转立马吩咐道:“所有人放下武器,王二李牛,你们带人将他们全绑了…” “是…” 烽燧众人一个个都是冷汗湿了一身,与鞑靼打没什么说的,原本就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是自己人突然背后来这么一下,让他们都有些气愤,所以绑的时候格外用力,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异悄声走到朱威身后:“以后不可再如此孟浪了…” 朱威没有回身,低下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险些害了兄弟们…” “你知道就好,你现在只管一个烽燧,满员不过数十人而已,可是以后若是统领一军,再如此的话,死的人何止千万。你为何会突然决定如此做?” “王留斌说的对,官场之上有官场的规矩,我将他们想的与我们一样,这是错的,原本以为他们是军人,可是现在看来他们更像商人…” “商人?嗯…这个称呼不错…” “呵呵,军人也罢,商人也罢,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军人能够吃饱穿暖受人尊敬,那我相信也不会有王留斌这种商人了…” “何其之难啊…” “慢慢来吧…” …… 宁夏前卫卫指挥杨灿正带着三百多骑兵奔向焕土堡,他在清晨得到飞鸽秘信传书,信中说了焕土堡歼灭来犯鞑靼,并且着重提了朱威。 这封秘信是由锦衣卫与杨灿单线联系的暗探传递的,杨灿也不知道那个暗探到底是谁,每次都是那暗探主动联系他,而他想要给锦衣卫上报一些东西,不用他找,自然会有人过来接收,有沿途商人,有门口乞丐,有酒楼老板,甚至有鞑靼人,更可怕的是,还有他府中的家丁… 所以杨灿比其他人更知道锦衣卫的可怕,得到消息后立马带着所有骑兵赶往焕土堡,让指挥同知赵云澜陪同,赵云澜是王留斌的亲家,若是真有什么情况,有这层关系说不定有些用处… 宁夏前卫所在地是平虏城,距离荡寇城三十里,因为都是骑兵的缘故,杨灿一行人马行进速度很快,现在已经越过荡寇城,前方就是焕土堡了… “报…大人,前方有大批部队,是荡寇城千户所和战兵的人马。” “叫他们管事的过来…” “是…” 在探马上前的空档杨灿与赵云澜聊起了闲话。 “赵大人,听闻你家好事将近了啊,到时候可不要再吝啬啊…” “杨大人说笑了,要不是您派儿整备荡寇城军备,哪里能有这姻缘,细算下来,杨大人可是小儿的媒人啊…到时候大人可要赏脸过来喝杯水酒啊。” “哈哈,好说好说…” …… “下官荡寇城副千户陈子昂,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同知大人…” “下官荡寇城战兵副千户元宝,见过两位大人…” “王留斌呢?刘海呢?怎么只有你们?”赵云澜皱着眉头问道。 刚刚还在和杨灿说起王留斌呢,烽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主官不在,这不是打脸了吗? “回大人的话,王千户与刘千户还留在烽燧,说要与功臣把酒言欢…” 杨灿与赵云澜对看一眼,都有些意外,这次大胜虽说是近些年不多见的,可是也用不着两个千户这样吧…赵云澜又问道:“具体情况说说吧。” 陈子昂将战果与朱威说的王三九反叛的事都说了出来,说到王三九的事再联系王留斌与刘海留在烽燧,杨灿与赵云澜异口同声道:“不好,赶紧去烽燧。” 说罢杨灿奔驰而去,陈子昂与元宝无奈也只能收拢部队再返回烽燧… 杨灿与赵云澜深知官员的脾性,当然了换作他们他们和王留斌的选择也是差不多的,可是锦衣卫已经出手,那王留斌再如此的话,可就真的是塌天大祸了… 赵云澜叫住一个亲兵对他吩咐道:“你马上回城,告诉夫人少爷,王留斌的女儿咱家不娶了,让人去将六煤要回来…要快,知道吗?” “是…” 见亲兵走远,赵云澜才松了口气,带人追赶杨灿,虽然烽燧内事情到底到了哪个地步,他不知道,可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以他的身份让儿子娶一个千户家的女儿,原本就是下娶,如果真的没事,大不了加些彩礼就是,王留斌真不敢因为此事就与他分道扬镳…但如果事情已经不可控制,那么就要提前将关系撇清… …… “朱威,又有大批人马到了,看着不像荡寇城的人…” 王异的声音传来,朱威正与王二他们做饭呢,这事搞了一天了,一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又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这群人啊神经大条,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死也要吃饱… 所以昨晚剩的肉与“馒头”都热了起来,杂粮粥也出锅了,听到又有大队人马过来,一个个的饿死鬼托生似的,也不管烫不烫了,就往嘴里塞东西… “别他妈吃了,快点列队迎接,不是荡寇城的人…” 王异已经开了门,然后下楼与朱威一起出门列队… “王留斌呢,刘海呢?” 杨灿不认得朱威,过来只看到这么几个人,开口问道。 “您是哪位?” “本官宁夏前卫指挥使杨灿,我在问你话,王留斌人呢?” “被我绑了!” “…刘海呢?” “一起绑的。” “你就是朱威?” “回大人的话,是我。” “哈哈哈,很好,很好,赵大人啊,事情还有转机啊,你不要心急…” 赵云澜面上看不出来,可是以杨灿对他的了解,这会儿心里肯定已经翻江倒海了,所以先给赵云澜报喜。 赵云澜听到后果然松了口气:“将他们给老子压过来…” 第31章 论功行赏 很快王留斌与刘海被带到,简直没眼看啊,堂堂千户被绑的像个粽子一样,说是带过来,不如说是提溜过来的,王二以前做过屠夫学徒,绑牲口有一手,这两个人是他亲手绑的,绑的时候罩甲已经被卸了,最后绳子不够长,用王留斌与刘海的腰带续上的,关节四肢都被固定,从胸口到大腿被绳子勒的没有空隙,嘴里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脏布料堵住… 别说杨灿和赵云澜了,朱威看到了都是一脸黑线… 赵云澜没好气的说道:“快些松绑。” 众人得令赶忙上去解绳子,可是王二用的是牲口扣,没有正确的方法只会越来越紧,两人堵着嘴都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没法子,最终还是用刀将绳索割断… 王留斌与刘海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他们看到杨灿过来后就知道王异所说无假了… 杨灿看到这等场景,心中也有数了,不过没有问朱威,而是先问王留斌:“王留斌,你来说说,朱威为何绑了你。” 王留斌突然痛哭流涕:“大人啊,下官是被猪油蒙了心啊,险些酿成大祸,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王留斌倒是没有耍什么心眼,现在这情况实话实说反而可能有一线生机… “赵大人,你怎么看?”杨灿点了赵云澜,毕竟王留斌与王留斌是亲家,如果杨灿直接处理了,也怕赵云澜心中有怨… “按律,当斩。” 赵云澜语气平淡,好似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话一出口杨灿诧异,王留斌更是激动起来:“赵大人,我们是亲家啊,你看在悦儿的面上救我一次啊。” “什么亲家,我早都派人去退亲了,我们现在可没什么关系了啊。” “赵云澜,你怎敢如此啊…” 王留斌话未说完就被人堵住,杨灿深深地看了赵云澜一眼,与这个老伙计一起共事多年,原本总觉得赵云澜吝啬,做事有些瞻前顾后,在卫所里也没什么作为,可是这次如此决然,看来以往是有所隐藏的… “既然如此,王留斌先行去职,待上报总兵府后择日明正典刑,至于刘海,你们战兵不归我们卫所管,不过本官对你也有辖制之权,对你就暂且收押,一并报与总兵府。” 王留斌与刘海一个嘴被堵着,一个说不上话,倒也没人应声,杨灿说完后就被押走了… 杨灿顿了顿又说道:“陈子昂,元宝,你二人先暂代千户之职,后续此事完结,再做调整。” “领命…” “至于王留斌与刘海的亲兵,编入镇北堡先锋营,以观后效…” 镇北堡是宁夏前沿,是宁夏最大的军事堡垒,常备两个千户所,名义上是由宁夏前卫辖制,可是具体是由还是听从总兵的,而先锋营由来已久,原本在明初先锋营是最为精锐的部队,入选之人无一不是能以一当十的,战时最先接敌,先锋营的任务就是迎着敌军最精锐的部队撕碎敌人的防御,而现在先锋营就是送死队,进去的人大部分都是有罪在身的。先锋营的伤亡率是宁夏最高的,并且长年不满员,进去的人八九成是出不来了… “王三九与李宁二人反叛罪无可恕,鞭尸游街,家中男子全部杀了,女子冲贱籍,三族之内有为兵者,全部退兵回原籍…” 朱威听到后感觉很爽,虽然说祸不及妻儿,朱威与王三九和李宁的家人没什么仇怨,可是这个年代是宗族体系最为兴盛的年代,一人有事整个家族都会想帮,难免不会有些激进的人做些对付朱威与家人的事,杨灿如此做法,倒是省去了后续对付王三九李宁家里人的功夫。 …… “好了,杂事说完了,让本官好好看看鞑靼的大好头颅…” 陈子昂听到后让人将鞑靼尸体搬上来,这些鞑靼是前日才死的,初春温度并不高,尸体看着倒是很“新鲜”。 一般战后尸体都是只取首级或者左耳,用来统计报功,可是这次是宁夏多年未曾有的战果,王留斌想借此有所作为,也就囫囵留着了,三十二具尸体整齐排列,有的肠子露出来拖了了一地,有的少胳膊少腿的,运气最好的反而是被朱威射中和被鸟铳打中的人,最起码是个全尸… “了不得啊,朱威,你现在是何职位啊?” “回大人的话,小的现在无官无职,只是战时临时指挥烽燧而已。” “哦?那就好办了,按照军法,杀敌三人升小旗,杀敌五人升总旗,杀敌十五人升百户,这里面有多少是你杀的?” 杨灿的话中信息很多,只说到百户是因为再往上就不是杨灿能够决定的了,这边有三十二具尸体,朱威只要说十个或以上,就能得个百户,这也是杨灿的示好… 不过朱威并不想如此,杀了多少就是多少,烽燧内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军功,他不想抢,上前说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只杀了八人,烽燧军户王二杀敌四人,李牛杀敌三人,秦成杀敌二人,赵老四杀敌一人,孙皮杀敌一人……” 烽燧内活着的除了王异,都有军功报上,而死去的除了王三九与李宁,也都有军功,这是朱威与众人商议后的结果,不能让死去的人寒心… “唉,朱威啊,你小子可真是…” “咦,杨大人,您来看。” 杨灿话未说完就被赵云澜打断,上前一看果然有一具与众不同的尸体,这尸体上只有额头一个箭口,死后眼睛还瞪的老大… 与众不同不止是衣甲、服饰,还有一个狼牙项链,杨灿检查后说道:“不错,之前是百夫长,朱威你上前来,你看这尸体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朱威哪里懂得这个,只觉得服饰更为精美一些而已,拱手回道:“小人眼拙,看不出什么区别。” “哈哈哈,你来,我与你讲,你看他胸前刺青,是狼图案,在鞑靼只有首领才能有此刺青,再看他的皮甲,看花纹应当是鹿皮,这也是首领才能有的,最重要的你看他脖子上的项链,这是狼牙,鞑靼按照狼牙确定实力大小的,一颗狼牙就是百夫长,所以你杀的这人可是有身份的。” “赵大人,你怎么看?” “我没意见。” “很好,朱威听令。” “在…” 第32章 升任百户 “焕土堡烽燧杀敌有功,按律当赏,此战杀敌三十二人,每个首级赏银十两,每套敌甲赏银五两,每套弓箭弯刀赏银五两,每匹战马赏银十两,诛杀敌首百夫长赏银五十两,朱威首功,升任百户,焕土堡原百户,陈子昂酌情安排调动,其余人等军功由朱威统一上报,另有封赏。最后卫所拿出五百两奖励烽燧,所有银钱上下不得克扣,必须足量发放。这事赵大人处理。” 陈子昂领命,赵云澜只是轻轻颔首应答。 不过朱威却道:“大人,鞑靼战马可否留给烽燧,烽燧只能被动防守,若有战马我们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杨灿无所谓的应了,毕竟才十五匹战马,对于一个卫指挥使来说,无足轻重,战马到最后也是在卫所制下,所以战马的赏银还是能够发放的。 杨灿等人没有久留,毕竟卫所事务繁忙,尤其是这次大胜,肯定要上报,此事看似完结,可是以鞑靼的性子,这事远远没有结束,鞑靼不允许吃亏的…最后给予朱威便宜行事的权利,包括招募军户与军备制造… …… 回城的路上赵云澜再也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杨大人,这烽燧不简单啊!” “此话从何说起?” “那鞑靼有好多是被火器击中的,这小小烽燧哪里来的火器?” “我也发现了,但是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你发现了吗?烽燧原本二十人,除了反叛和死的,只剩六人,可是朱威只报了五人的军功,这是为何?连死去的人都有军功,活着的那个却没有,赵大人还不明白吗?” “大人说的是?…” “剩下那人应该就是锦衣卫吧。不管是不是,既然锦衣卫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烽燧,那么我们就成人之美吧,与锦衣卫扯上关系,不知道对朱威那些人来说到底是好是坏,不过也和咱们没关系。最好不要和咱们扯上关系…” 赵云澜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杨灿身为卫指挥使是没办法才与锦衣卫打交道,而赵云澜不想也没有那个资格与锦衣卫有什么瓜葛。 “以后朱威有事求到咱们头上的话,能帮就帮吧。” “大人说的是。” “这边的事情,回去你和钱佥事也通通气,这事不让他知道也是不好的。还有过两日陈守备父亲大寿,你我要好生准备,有此功托底,也能压其他人一头了。” “是…” 杨灿口中的钱佥事是宁夏前卫的指挥佥事钱鹿,不同的是这个钱鹿是文官出身,也不知道寻的哪里的路子,从文官转成武官,在宁夏只听巡抚的话,总兵的命令都置若罔闻,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从总兵李荣臻到杨灿都拿他没办法… …… “朱百户,恭喜了。” “陈千户,同喜。” “小心鞑靼,他们首领死了,不会善罢甘休的。” “多谢大人提醒…” “人员准许你自由招募,焕土堡一个百户的军户应当拿的出来吧?” “这…应当没有问题。” “我就不多待了,回去后让人送些酒肉过来。” “多谢陈千户了。” “告辞…” “大人慢走…” …… 天色已经暗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从王留斌过来抢功,到因王三九的事想要杀人灭口,再到朱威等人挟持王留斌攻守易势,而后刘海想要将王留斌与朱威等人一网打尽,然后王异锦衣卫身份曝光反转战局,最后杨灿过来一锤定音… 朱威等人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其他人都走完了,只剩烽燧的六人,呆呆的坐了一圈,盯着回锅好几遍的那几块肉和“馒头”。 “吃吧,吃完后咱们把兄弟们的尸体埋了吧。” “好…” 在边境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这样,没什么专门的墓地,除了富贵人家有祖坟,其他贫苦人家就是乱葬岗或者随便找个地儿一埋就行了,当然了这里肯定也没有什么祭祖的习俗了… 朱威王异也都上手干活,趁着夜色在烽燧外焕土堡的方向挖了一个长十丈深半米的土坑,也没棺材,也没草席,拿着破损的床板简单铺了一层,将十二具尸体简单埋了,也没个墓碑,而王三九与李宁的尸体被带走游街了… 由生到死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多活生生的人啊,就这样天人永隔了,让人感觉到生命太过脆弱了… 拿了几个“馒头”和两块肉,就全当祭拜了,众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不过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日常。 回到烽燧,血腥味已经几乎没有了,可是有些血迹还是存在的,已经干枯,皱皱巴巴的干裂开来,外面的尸体应当月余就会成为白骨了吧,而这些血迹应该再三五日也会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家人肯定会伤心,可是这伤心应当不会持续多长时间,毕竟活着的人可能会更难… 就这样,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痕迹,很快就会被风吹散,甚至不会再被人提起… …… 朱威上了三楼,坐在地上靠着烽火台,仰头看着天,没什么星星,应该要变天了… 王异看着朱威,看了半天:“心里很难受?” “不知道怎么形容,有怨,有怒,有气,有无力…” 王异很明白这种感觉,可是他也不会开导,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哪是一两句开解就能够解开的… 王异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准备后面怎么办?” “陈千户说的对,鞑靼不会善罢甘休的。” “有什么想法?” “招人,练兵,揍他娘的…” “…话糙理不糙,可是用你以前练兵的方式,花费太多,负担的起吗?” “这次不是有赏银吗?明天先去平虏城要钱去,这两日应该没有鞑靼会过来吧,管他呢,过来了我们这六个人也守不住,让他们都回去给我招人,还有这些死去的弟兄们的善后工作,事真他娘的多…” “我留在烽燧就好,你放心去吧。” 朱威点了点头,好像重新有了信心一般,又是一句拜拜,就下了三楼… 第33章 赏银风波 朱威等人的回归让小小的焕土堡沸腾了,焕土堡众人也是在今日清晨才回到堡中,这两日光看到大批部队过来过去,却不知道具体消息,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家,所以看到朱威等人回来,还都骑着高头大马,对于朱威这些乡里乡亲的,倒是没有对上官的那种拘谨,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李牛,我儿呢?这次没跟你们回来啊…” “王二,你表弟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爹,你的手怎么了?” …… “各位安静,听我说。” 朱威大声吼着,好半天人群才安静下来:“各位乡亲,前日鞑靼犯边,都是骑兵,我们抵挡不过,只能引鞑靼进烽燧决战,现在你们看到的就是剩下的人了,其余人…都没了…” “我的儿啊…” “爹…” 烽燧众人赶紧上去安抚那些家属情绪,除了王三九李宁之外只有十二人死了,有三人已经没有家人了… 朱威在人群中看到了朱十一与王氏,还有朱二一家,给他们招了招手就当打过招呼了… “各位乡亲,此战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斩杀鞑靼三十二人,其中包括鞑靼百夫长,卫指挥使杨大人为咱们报功,现在我宣布,战死者每家抚恤十两银子,每月家中可领十斤白面,十斤大米,十斤羊肉,具体由孙皮统计上报,统一发放,家中无依靠者由百户所赡养…” 朱威的声音传的老远,渐渐的没有哭喊的声音了,家人死了自然难受,但是这年代家里没了男人,活着的人会更苦,所以朱威所说的抚恤和赡养是真正解决这些人后续生计的… “另外,鞑靼吃了大亏,肯定会卷土重来,焕土堡百户所现在招募,年龄十五到三十五,符合条件的在李牛和王二处报名,每月响银二两银子,家中十斤米面,在烽燧米面肉管饱…” 这个消息更让现场沸腾了,焕土堡穷苦啊,不说银子,就是吃饱这一项都是很吸引人的,朱威说完就有人拉着李牛王二问招募的细节… 朱威没有再管这些事,他要去平虏城将银钱领回来,冲出人群和家人说了一声转身上马走了… …… 朱威自平虏城西门进入… “糖葫芦勒…” “客官里面请,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客官您看,我这是上好的瓷器…” 刚进城,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流涌动,让朱威很不适应,焕土堡与平虏城不过相距四十里,这生活却有着云泥之别… 焕土堡中人吃饱都不太可能,可是这平虏城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朱威进城被要求下了马,在城门口呆呆站着,堵住了道路。 城门守兵过来推了一下:“唉,那小子,干嘛的?” 这城门守兵见惯了朱威这等人,从乡下或者是边境来的像乞丐似的军户第一次来到平虏城都是这样子的,而城门守兵也总是以欺负这些人为乐… 可是朱威是何人,那守兵推了一下,朱威纹丝不动,不过也把朱威惊醒过来,斜眼瞪着那守兵,那守兵觉得在其他人面前丢了面子,又上手抓来,嘴上还嚷嚷着:“你个乡巴佬还有些力气啊,小爷我教教你规矩…啊…” 这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被朱威一把抓住手腕,用力一捏,惨叫声吸引了城门的其他守兵都伸长脖子看了过来… 毕竟是自己人,愣神过后都拿起武器冲过来围住朱威,而城门口其他商贩与行人倒是没有跑,饶有兴趣的看着。 从城门楼下来一个身穿鸳鸯布甲的人,布甲很新,鲜红的颜色配着圆盔军帽,很是威武,看样子应该是领头的:“来者何人,竟敢动手攻击城门守军,快些束手就擒…” 朱威皱着眉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焕土堡穷,哪里有什么甲胄,破布衣衫虽然还算整洁,但是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穿的,怪不得城门守军这样对待他… 不过正事要紧,朱威行了个军礼说道:“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焕土堡百户所新任百户朱威,今日有要事前来,要去往卫所指挥府,请各位行个方便。” 领头那人不相信的问道:“百户?你说你是个百户?” “正是。” “哈哈哈,你若是百户我不就是总兵了?” 周围守兵附和大笑… “你到底是谁?攻击守兵还冒充军官,有何居心,从实招来…” “我说了我是焕土堡百户,大人若不信,将我带去指挥府,杨指挥与赵同知都可作证。” “切,凭你?还想让咱们的指挥使大人作证?若再不说实话,我就不客气了!” 朱威无奈,杨灿虽说升他为百户,可是具体官文凭书还没有下发,也就是说朱威现在是个有着“百户职位”的普通军户,身上也只有焕土堡军户路引。 “大人,我是刚上任的百户,官文凭书还未下发,这是我的路引,大人可以拿着路引去指挥府查验…” 说罢朱威递上路引,那领头的也有些摸不准,不过他想起来昨日指挥使带着部队好像是去往荡寇城方向的,也不知道与朱威到来有没有什么关联… 能在城门坐稳总旗这个位置,自然有些眼力,看朱威丝毫没有胆怯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朱威所说是真是假,不过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身份属实,就不好再多得罪了,毕竟朱威看起来太年轻了,若是假的,大不了被上司骂一顿,而朱威一个人到时候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想到此处,叫过来一个心腹,轻声交代了几句,那人拿着路引飞奔而去… 平虏城占地面积很大,原本是屯军所用,后来商贸发展,慢慢演变成现在这种半军镇半商贸的城池结构,军事设施与机构大多在西北方向,指挥府衙门倒是距离西城门不远,不过那小小城门守兵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到府衙门口后让府衙守兵前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书吏出来,嘴上骂骂咧咧的:“神马玩意?你们是猪脑子吗?新任百户我怎么会不知道?让你们守城门,城门丢了都不知道…” 第34章 阴差阳错 大明九边军镇,武人众多,大部分是大老粗,所以需要一些书吏或者师爷来帮忙处理一些公文,而这个出门大骂的书吏叫沈月考,沈家是平虏城土着,自永乐年间起,沈家世代为书吏,在这平虏城也是有些实力的… 虽然书吏无品无级,可是身份不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军能够相比的,所以书吏出来,那城门守兵大气不敢喘一下,双手递出朱威的路引,口中说道:“沈大人,就是此人说他是新任百户。” 沈月考接过路引翻了一下:“什么朱威,没听过…” 说罢将路引随手扔了,那城门守军不敢怠慢,紧忙上前捡过来又说道:“沈大人,这人我们看着有些气势,麻烦您老细细查验一下…” 话未说完就被沈月考打断:“气势?你们这些狗腿子见过什么气势啊,你现在过去把那朱什么的给押过来让老子看看他有什么气势…” 说罢沈月考转头又进了府衙,沈月考在卫所内负责的就是各类文书的誊抄,如果真的有新任百户上任,他自然是会知道的。所以也没在意,将朱威化为哗众取宠那一类人中。 那城门守军无可奈何,站着想了一会儿又转身向城门跑去… 而这时朱威已经被“请”到城门楼上,毕竟城门口人流量很大,这样堵着太过引人注目。 “朱威是吧?还是国姓。我叫金三顺,是西城门守军总旗,若你是真的百户,我还要叫你一声上官,可是现在你身份不明,还望见谅。” 金三顺的语气很平和,没有那么的盛气凌人,守城官说的好听,但是也代表了不会有军功,他们更像是内地府衙的衙役,所以对谁都是不招惹,当然了如果朱威真的只是一个破落军户,那肯定就不是这样的待遇了。 “金总旗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小小烽燧守官,哪里比得上金大人身居重位。” 金三顺在平虏城不过是个小人物,可是对于朱威来说,确实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原本一个烽燧总旗王三九都可以决定烽燧中众人的生死,更不用说卫所所在地的总旗了。 朱威这话说的很中听,以金三顺的地位看,一个小小的烽燧百户他确实不放在眼里,可是出了平虏城,一个百户的权利可比他这个总旗要大的多,并且烽燧都是把守边境要塞,以后用得着的地方应该不少… “哎呀,哪里哪里,朱百户看着年纪不大,就能统领边沿要塞,这等本事在整个宁夏也是屈指可数的啊。你刚刚说你是焕土堡烽燧百户,昨日指挥使大人好像去的就是那里,你可曾见到?” 花花轿子人人抬,朱威放下身段,金三顺也不能再端着了,口中称呼也从朱威变成了朱百户,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了,就用指挥使出城一事试探一番。 朱威自然听得出来,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朱威并未有什么隐瞒:“是,昨日杨指挥使与指挥同知赵大人一同前往焕土堡烽燧,前日鞑靼来袭,烽燧有所战果,杨大人与赵大人是去表功的。我也是在昨日才被杨大人现场认命为百户。” 金三顺已经相信朱威的话了,因为这话中不论是鞑靼来袭还是杨灿表功,都是大事,相信很快就会传扬出来,若是朱威在这上面做假,那么朱威就是十足的蠢货了… “哦?朱百户能具体说说鞑靼的情况吗?” “鞑靼五十余骑来犯,烽燧内众人拼命抵抗,斩敌首级三十二,按杨指挥使说还有一名百夫长,而我们烽燧死伤也很惨重,最后只剩六人活着。” 朱威说的很简单,可是话中的信息可不简单,在周围的守兵也都围过来了,杀敌三十二,这确实值得指挥使过去表功,其实鞑靼最为难缠的是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的机动性,现阶段只能靠人数碾压驱赶,想获取鞑靼首级难如登天,每次宁夏或者其他军镇每年上报朝廷都是杀敌数百上千,可是真正获得的首级不过十数个… 众人正要问些细节时,那去府衙查验的守兵跑了回来:“报…大人,府衙沈书吏说没有朱威这个百户!” “额…”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金三顺也是老脸一红,他本身已经相信朱威的话了,可是沈书吏他是知道的,卫所中大到千户百户,下到总旗小旗,每个认命沈月考都是知道的,并且会誊抄文书传阅全军,现在沈月考说没有,那么自然的,朱威就不是百户了。 “朱威,我们已经考证过了,府衙书吏说你并未任命为百户,所以本官也很为难,今日咱们也算是聊了个痛快,我也不为难你,你出城去吧。” “金大人,还请再通报一次,寻杨指挥使或者赵同知都行。” “不是我不帮,而是我这身份怎么能面见杨指挥使呢?出城去吧,否则我们要动手了,那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朱威无奈,只能拱手行礼收回路引后下了城楼,又牵着马回到了城外,但是他却不能走,焕土堡烽燧招人还有抚恤都要银子的,他现在回去人心就直接散了… 金三顺在城楼上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如果是骗子已经被戳穿,有机会了肯定直接跑,而朱威没有,并且现在细细看朱威牵着的马,确实是战马良驹,这让金三顺心中有些动摇,又叫过一个守兵让他去找金三顺的姐夫,再行打探… 金三顺的姐夫是宁夏前卫平虏城千户所巡视百户刘伟平,平虏城是有个千户所驻扎守卫的,不过人数可以比得上其他千户所两到三个,商贾不断涌入,所生的事端就越发多了,在缺少文官体系的军镇,巡视百户所等专职的百户所就成立了,刘伟平的职责更向内地的巡捕房之类的,管寻街,管抓捕犯人,还有审案追拿等等杂事,不过有个好处,有很多机会能够见到卫所的大人们… 而现在刘伟平就被赵云澜找来交代陈守备大寿期间平虏城的治安问题…… 第35章 赵云澜解围 赵云澜这两日很忙,昨日刚回来就去与指挥佥事钱鹿沟通焕土堡的事情,虽说这也是属于整个宁夏前卫的功劳,可是却被钱鹿一阵阴阳怪气,就是因为他不救自己的儿女亲家王留斌,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读书人以仁义为先,因为王留斌获罪就撇清关系,对于钱鹿来说赵云澜就是一个无义的小人,还说要参他一本,让赵云澜好一阵求饶解释… 而后又与杨灿商议给陈守备父亲祝寿的事由,沟通到半夜,赵云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处理,不过确实想不起来了,而今天一大早就处理卫所中事务,中午饭后又让人叫来刘伟平交代治安问题,整个人忙碌的脚不沾地… 赵云澜这等身份在卫所府衙肯定是有独立的小院办公的,这会儿正端坐在主位上喝着茶,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闲时光… 而刘伟平已经到来,差人进去通报了。 “哦?让他进来。” 赵云澜与刘伟平很熟悉,虽说职位上天差地别,但是刘伟平这个人有眼色会办事,赵云澜本人没什么缺点,只有一点男人的通病,那就是好色,养了好几房外室,奈何家中有河东狮吼,最后全都交给刘伟平办,果然办的漂漂亮亮的… 刘伟平进门后直接小跑上前,到了赵云澜身前五六步的距离突然跪下,身体借着惯性滑行到赵云澜脚下,不多不少,不远不近,口上呼喊:“大人安好。” 赵云澜对刘伟平这样已经习惯的,有时候有别人来汇报一些事情也会拿别人的态度来和刘伟平比较,越发觉得刘伟平这个人“好”。所以刘伟平能在这个位置上待这么久,这个位置没什么军功,但是和商人打交道,油水可是很足的… “伟平来了啊,起来吧。坐…” 刘伟平一脸谄媚:“不敢,下官不敢,在大人面前哪有小人坐的份,小人跪着就行,大人有事您吩咐,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赵云澜很开心,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大事,过两日陈守备父亲大寿,你是知道陈守备身份的,到时候城内治安什么的可不能出了乱子,这是大事,你要亲自来抓。” 刘伟平跪着屁股撅的老高了,嘴都快贴住地面了,嗯…他也不嫌脏:“小的领命,大人放心吧,若是出了事小的人头大人随时拿去。” 赵云澜点了点头,他是相信刘伟平的,站起身来说道:“很好,我信你,不要让本官失望,正好我要去东城看看咱们给陈守备准备的礼物,一起吧…” 刘伟平的反应速度朱威见了应该都会竖个大拇指,只见他突然跪着向后退了三步而后起身弓腰九十度,侧过身子,右手上前扶住赵云澜胳膊… …… 府衙门口金三顺派来的心腹在外等待,他先去了巡视百户所,被告知来了府衙,可是府衙他又进不去,只能在外等待… “大人慢些,小心台阶…” 终于听到刘伟平的声音了,刘伟平的声音在平虏城也算是一绝了,比刘伟平脸皮厚的没他能办事,比他能办事的没他这么“无耻”… 待刘伟平出了门,那人立马上前:“刘百户,我家总旗有要事禀报。” 前一秒还谄媚的刘伟平后一秒就变了脸:“你是什么人,赵同知大人在这,你竟然还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家大人是谁,想挨板子了吗?” 这一声吼把那个城门小兵差点吓尿,他哪里见过刘伟平这样啊,每次见到都是和和气气的样子,所以他才敢如此直接上报。 “赵大人…我…刘大人,我家总旗金三顺…” 刘伟平一听金三顺有些尴尬,自家小舅子还能真的拉去打板子?那自己的日子也就别过了… 正在尴尬之际,赵云澜说话了:“伟平啊,说不定下面真的有重要的事呢,不能耽误正事,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刘伟平又是变脸,比王留斌那个变脸要快的多,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不打紧的,大人,我这边很快处理好…” “你说,到底什么事?” “哦,西门有个军户说是新任的百户,可是没有官身文书,问过府衙沈书吏,沈书吏也说不认得此人,但是金总旗觉得此人有些看不准,所以才来请教大人。” “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沈书吏都说了没这号人,肯定就没有,打出城去完事…” “是,小的告退。” 刘伟平刚准备转身又好似想起什么一样叫住要走的那个城门守军问道:“你说那人,叫什么?” “回大人的话,好像叫什么朱什么的,哦…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叫朱威…” “什么朱威,不…” 原本闭目养神的赵云澜听到朱威突然想到没办的事情是什么了,打断刘伟平的话上前问道:“确定他叫朱威?” “回大人的话,好像…是的。” “到底是不是?” “小的不确定,应当是叫朱威。” “从哪里来的?” “荡寇城千户所下面的烽燧,具体什么烽燧小的不清楚…” 赵云澜一拍脑袋:“那就是了,哎呀,我这脑子啊,伟平,跟我走,去接下这个朱威。” 刘伟平不明所以,没道理啊,一个小小的百户怎么能让卫同知这样呢?难道自己宁夏前卫第一百户的位置不保了? 不敢想太多,立马追上赵云澜。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已经到了西城门,门口守军自然认得赵云澜与刘伟平,有人上去给金三顺汇报。 赵云澜到了之后没发现朱威,问道:“人呢?你们把人弄去哪里了?” 金三顺匆忙下城楼行了个军礼回道:“大人所说的是什么人?” 赵云澜没好气的说道:“朱威,就是那个焕土堡的百户朱威,你们刚刚不是派人去问刘伟平的吗?” 金三顺恍然大悟,立马道:“回大人的话,朱威在城外,还未离开…” 还未说完,赵云澜就匆匆向城外跑去,边跑边喊:“朱威啊,朱小兄弟啊,我来迟了啊!” 第36章 还算顺利 以赵云澜的身份地位,就算忘了朱威也不用如此,可是焕土堡烽燧这次大胜肯定是要公之于众的,而他负责具体事项,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说他慢待功臣… 还有一方面是这件事是杨灿交代下来的,赵云澜和杨灿配合多年,杨灿交代下来的事从来没出过什么纰漏,若因为这件对他来说“如此小”的事情让两人有了隔阂,那就不妙了。 朱威听到赵云澜声音,觉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上前去行了个军礼:“赵大人安好。” 赵云澜亲切的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见外了,我这两日事情有些多,差点忘了朱小兄弟的大事,你可不能见怪啊!” “下官不敢。” 朱威有些拘谨,虽说赵云澜看着亲切,但是话里话外好像都是有些别的意思… 赵云澜话中说的是不能见怪,不是不要见怪,这就有些让人深思了,朱威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是不会抓住一个卫指挥同知的话语漏洞咄咄逼人,朱威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 可是这话让刘伟平与金三顺听了心中激荡,一个百户而已,往上还有副千户,千户,游击将军等虚职,而后才是指挥同知,在明朝军中上下级观念很强的,赵云澜一个指挥同知对一个百户如此,怎么能不惹人遐想。 赵云澜不管附近人反应,抓住朱威胳膊就要往城里拉,朱威自然不敢反抗,顺着赵云澜走着,不过他的战马还在城外,金三顺也是个妙人,察言观色的水平很得刘伟平的真传,看了出来,立马让开道路说道:“朱百户放心,这战马我这边给您看着…” 朱威点了点头算是谢过了。 …… 一路到了府衙,期间引得路人侧目,可是朱威也没什么机会脱手,让这个能拉得动两石功的汉子有些不自然… 到了赵云澜的办公小院,赵云澜才放了手,招呼朱威坐,并且让人上茶,朱威这会手脚早都不听使唤了,但是还好保持着些许清醒:“大人坐,在大人面前,哪里有下官坐的份。” 赵云澜听闻很开心,这次不是装的,是真的开心,因为朱威有功还不倨傲,眼中有他这么一个上官。 对于赵云澜来说,朱威再能打仗,但是如果尊卑不分的话,那么赵云澜肯定要做些什么让朱威长长记性,不过朱威表现不错… 赵云澜抿了一口茶:“哈哈,朱威啊,你还是太过拘谨了,这次来所为何事我已经知晓了,来人,让沈月考和沈阳过来。” 沈姓是平虏城大姓,来源要从永乐年间说起,当时为了补充边防,从湖广与山西迁移了大批民户,而湖广沈氏与山西沈氏最后都在平虏城附近扎根。沈月考是山西沈氏,沈月是湖广沈氏。 沈月考是书吏,专管各路文书,而沈阳是军需官,管着卫所钱粮。两人都在府衙,过来的很快。 “大人安好。” 在这两个人面前。赵云澜官威十足:“哦,来了,沈月考,你一会儿给朱威补一个百户官身文书,沈月,这次焕土堡大胜,你也知晓,那日你也在,一会儿将银钱全数发放了吧。” “是…” “领命…” 赵云澜随意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小人告退。” “下官告退…” 待两人出去,赵云澜又换了一副笑脸\/“朱威啊,烽燧中可有什么困难啊?需要卫所解决的,你就直说,本官绝无二话。” 朱威听闻连忙躬身说道:“谢大人关心,昨日杨大人与大人已经同意让烽燧自招军户,千户所中也提供了军备,如今我们烽燧有兵有枪,必将誓死守护大明疆土,让来犯之敌,有来无回?” 朱威说的话掷地有声,让赵云澜也不禁扶须颔首:“很好,这才是我大明军户的精气神,本官看好你,好好干,卫所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人的。” 朱威听不出来赵云澜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心,不过还是表现出士为知己者死的样子:“谢大人,朱威必将谨记在心。” 赵云澜点了点头,和朱威也没啥好说的,等级差的太远了,虽说朱威有了些许功劳,可是对于他来说,还是不够看的,以往也没有对下属如此过,确实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朱威呢,前世就不会来事,这辈子性格有些改变,可是改变也不起很大,两个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喝茶,一个低头… 还好,这种沉默没持续多长时间,沈月考来了:“大人,官身文书已经准备妥当。” 赵云澜赶紧挥了挥手对朱威说:“朱威啊,事已经办好了,你随沈月考去认领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办。” 朱威也想好快逃离这里:“领命…” …… “哎呀,朱百户啊,今日我死猪油蒙了心了,差些耽误大人大事,还望大人不要见怪啊。” 沈月考刚刚听到朱威真的气百户时,差点晕过去,普通百户他自然不怕,可是这是赵云澜亲自交代的,他长几个脑袋啊,能经得起这么作死,所以从赵云澜处出来后,就表现的很小心。 朱威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沈月考当时确实没有收到通知,所以不会将气撒到他身上:“沈书吏,无妨的,当时您也不知道,不知者无罪。” “哎呀,朱百户大人有大量啊。” 很快凭证文书都已经办好,可是朱威对此并不关心,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钱啊,可是府衙何等大,朱威又不知道军需官到底在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月考作为书吏,心思通透,上前领着朱威向军需处走去,倒是省了朱威麻烦。 军需处和别处区别还是很大的,在府衙中,外面已经有精兵守卫,内里还有巡逻,可是军需处这边还有一队人马专门守卫,卫指挥使杨灿办公小院都没有此处守卫森严… 朱威二人走到到了距离军需处十步左右的距离,就有守军上前,不过看到沈月考,那守军也是放松了一些:“沈书吏啊,所来何事啊?” 第37章 终得赏银 沈月考与这边守军很熟悉,毕竟都在府衙办公,沈月考有时过来领些笔墨纸砚,而这些守军有时候也是要请沈月考等书吏写一些家书什么的… 沈月考笑呵呵的说道:“周总旗,这位是朱百户,奉指挥同知赵大人的命,来这领赏的。” 虽说和沈月考很熟悉,可是军需重地,流程还是要走的:“可有联络人?” “有的…” 沈月考话未说完,沈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朱百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这边刚收拾好,正准备给您送过去呢。” 朱威不敢托大,行礼道:“沈大人安好。” 卫所军需官是正五品,地位比一般千户要高的多,朱威明白沈阳和沈月考一样都是因为赵云澜才如此对待自己,可是不能因此就倨傲得罪… 沈阳很热情,与赵云澜一般上来拉着朱威就走,这次倒是没人阻拦了,将朱威拉到一间房里:“来来来,朱百户在只需要签字盖章就可以了。” 朱威只看了一眼就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单据上写着:“焕土堡百户所杀敌三十二人,每首级十两,每刀箭十两,每盔甲十两,每战马十两,卫所奖励八百两,诛杀敌首百夫长赏银一百两,总计,两千一百两。” 朱威有些懵,当时杨灿说的赏银和这个对不上啊,当时杨灿说的是奖励500两,刀箭五两,盔甲五两,战马十两,敌首百夫长是五十两,朱威过来时细细算过应该是一千三百四十两,如今整整多了近七百两。 沈阳看到朱威半天不动,以为计算有误:“朱百户,这单据是否有错啊?” 朱威反应过来:“沈大人,确实有错,太多了,当时杨指挥使说的不是这样的。” 钱更多了朱威肯定开心,可是这钱拿着烫手啊,现在朱威没有什么抵抗风险的能力,能小心一些肯定是要小心一些的… 沈阳笑呵呵的说道:“朱百户啊,没有错的,我们这些账房算了好些遍了,杨指挥使说的奖励是前三年的了,现在都涨了,朱百户放心,绝对没问题。” 朱威被沈阳说的迷迷糊糊的,就按沈阳单据上看,也是多了几十两的,应当是沈阳最后又补上了。 朱威不知道怎么签的字,最后沈阳将银票当着朱威的面数好后包裹好,塞进朱威怀里,而后又取了一套彪补子的武官官服和配套的素银腰带… 百户是正六品武官,卫所有权利直接认命,事后上报朝廷就行,所以军需处有这些官服之类的储备,可以直接发放,如果是文官的话,九品之上的都是要朝廷认可的… 直到出了军需处朱威才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捏了捏怀中包裹着的银票,又在自己肚子上掐了一下… 朱威喃喃自语道:“呼,疼的,不是做梦…” 一两银子两石杂粮,够一个普通人吃半年的了,如果是军户练兵运动量大的话,配着肉食吃的话,也能够吃百天,还有军士抚恤和响银,再加上火器制造的花费,打造一支百人规模的精兵,应当够用… 朱威心中渐渐有了些许想法,那时想做吴三桂,可是细想下来,朱威天生不足啊,吴三桂父亲是吴襄啊,堂堂总兵,后妈是祖大寿妹妹,有多代人努力才成就一个吴三桂,他朱威凭什么呢? 一个落魄军户,没钱没粮,怎么发展?现在杀了三十多个鞑靼就有这么多银钱,若是杀的更多呢?只要有源源不断的银钱,以朱威后世的技术经验,就能够做一些跨时代的东西,比如燧发枪,比如蒸汽机… 想到此处朱威露出了笑容,前两日烽燧众人死去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推辞了沈月考做东的请求,准备就此返回焕土堡。 可是在朱威进入平虏城后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不论在城门还是在府衙,而确定朱威要返回焕土堡时,那人悄悄退下了… …… 府衙另外一处与赵云澜小院规格差不多的小院内,一人穿着儒冠纶巾,悠闲的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大人,朱威要返回焕土堡了。” “领了多少银子?” “两千一百两。” “有命拿,就怕没命花啊。准备妥当了吗?” “一共十三人,都是好手,绝对不会出纰漏。” “小心,再小心。情况不对就撤。” “是…” “去吧。” “属下告退!” …… 朱威已经到了西城门:“金总旗,多谢照看。” 金三顺将马牵过来说道:“小事,不值一提,朱百户现在就要走了吗?是否能多待一会儿,让小弟我做个东。” “不敢麻烦金总旗,不是我不想待,平虏城比我那焕土堡烽燧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何尝不想久留,可是刚击退鞑靼,以鞑靼的性子,必将报复,我还要回去戒备,还望金总旗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军事要紧,我就不送了,祝朱百户一路顺风。” “多谢,下次我做东,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朱威心事已经放下,回去自然不似过来时那么紧张,有些闲情逸致看看周围风景。 出了平虏城一片平原,一路只有两三处小丘陵,最大的一处叫落月坡,在平原上显得很突兀… 落月坡高五丈余,落地椭圆形,最长处四十余丈,最短处不过十丈,距离平虏城十里,坡上杂草丛生,还有些小灌木,朱威中午过来时还看到有飞鸟野兔在其中穿行。 “不对…” 朱威在距离落月坡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马,下马后将自己身体躲在马后,只露出一个头查看情况… 这时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多时辰,按理来说正是动物活跃的时候,可是中午过来看到的飞鸟野兔都不见了踪影,周围静悄悄的,朱威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返回焕土堡的路上,此处离平虏城和荡寇城都很远,地势更不用说是千里难得的伏击之所… …… “那小子发现了?” “看着不对。” “怎么说,出手吗?” “出手,上…” 第38章 路途遇险 突然十人从落月坡后与顶部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还向天空放了一个烟花,一个个手持弯刀,黑布蒙面,明朝禁武,弓箭甲胄都是受管制的,否则朱威今日能否走脱还是未知数。 朱威本想调头回平虏城,可是相距十里,不是一时半会能到的,这群人在这里埋伏这么长时间,难免在别处没有后手,朱威不敢冒险。 见敌人出来了,朱威也就不再躲藏,往前看去,落月坡旁边的道路上有些许幽光,那是钉板与铁蒺藜,这是对付骑兵的利器。 中原王朝与北方游牧民族征战上千年,对于骑兵已经有了一套简单有效的方式,有多种小型陷马器用以刺伤马蹄。 基础的有六种,其一曰刺球,以铁制球,四周有锋;其二曰蒺藜,即铁蒺藜,其上有锋,并萃之以毒药;其三曰茅针,铁制,其形如针而稍大;其四曰鹅项,即铁制钩状物,其形状两曲而两头锐利;其五曰菱角,即铁菱角;其六曰皂角,即以铁制成皂角形状。 此类陷马器,成本低廉,在使用时只需大面积签插、撒掷于地面,便可起到一定的伤马效果,是一种成本低廉的战法。 然而其各自亦有弊端,如蒺藜锥尖较小,容易被马踩进土里无法刺穿马蹄,铁菱角、铁皂角也有类似问题;茅针须置于板上,类似狼牙板,容易提前暴露鹅项则难以固定,被踩后容易东倒西歪,亦难以伤马等。 除此外,还有铁蕈、竹贮两种陷马器。铁蕈者上锥下平,如同木蕈,被马踩踏不易陷入泥土中,较之上述陷马器更容易刺穿马蹄;竹贮则是形状如同鼠黏的铁球,上有六锋,并施以毒药,因中间有蒂也不容易没于尘土,马蹄踩踏到容易刺穿中毒,同时由于涂毒也不可以手握,为骑兵清理增加困难,此类陷马器一般盛于竹筒之中,使用时将其倒出即可,故称“竹贮”。 朱威看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天知道这群人为了对付朱威准备了多少… 还好,朱威此次出来带着铁胎弓。 “嗖嗖嗖嗖…” 一连续射出四支箭,四人应声倒地。 朱威不敢再射了,害怕脱力。 其他人看到朱威弓箭如此威力,踌躇不前。而朱威没有带刀剑,只能一手拿起一支黑羽箭当做武器,黑羽箭重三斤左右,长约一米一,挥舞起来也是舞舞生风… …… “不要怕,他只有一个人,射了四箭,肯定脱力了,上,宰了他…” “上…” “冲…” “啊…杀…” 那些人速度极快,不过十多息的功夫就已经冲到朱威面前,朱威摆起防守的姿势,双腿成弓形,重心压的很低,可是迎头那人直接一刀砍来,空门大开,这是搏命的打法,只有军中之人才能这么不要命。 朱威堪堪躲过,右手黑羽箭挥出抵挡第二人攻击的同时,身形一闪,左手一把将第一个人拉到刚才自己站的位置上,左手黑羽箭反握向后一捅,血花乱溅,身后之人被捅中,鲜血温热,流了朱威一手… 拔出黑羽箭后手腕一翻,黑羽箭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后面一人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 而朱威也被一刀蹭到后背,衣衫被划破,好在只是伤了点外皮。 朱威大口喘着粗气,脑中瞬间清醒,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手段。左足前迈,双手紧握那支黑羽箭。 “杀!”朱威忽的吐气开声,闪电般直冲上前,双手一挥,黑羽箭猛劈对手面门,如迅雷不及掩耳。他这一招几乎与那攻过来的第一人一样,简捷刚猛,迅捷无匹,所有的力量都凝聚武器身上,不留后着变化的余地,招式中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 “嘣…” “啊…” 黑羽箭狠狠劈在对手头上,借助箭锋的棱角,深入对手头颅,一时拔不下来,索性不要了,顺势一滚,来到被射中大腿那人身前,左手捡刀,右手捏住那人喉咙,使劲一拧,清脆的响声代替了那人的惨叫… 前方又有一人持刀从上向下砍来,朱威左手撩刀抵挡,左手力道不足,差点将刀震飞,朱威顺势卸力向后甩刀,正中后方一人小腿… 朱威又向后翻滚两圈,握刀的左手微微颤抖,对方的刀力量太强,震的他虎口发麻!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气息紊乱至极,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 十名敌人,四人中箭,三人被杀,一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还有两人在虎视眈眈。 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悲伤的感觉,已经准备在这大明好好活一世,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朱威眼睛死死盯着一前一后的两人… 另外两人没有被朱威吓到,再次举刀向前,一人横刀,一人劈刀,两难境地… 来不及思考,朱威往下一趟,躲过横刀,左手稳住残刀,右手握住刀背向上推去,抵住劈刀,但是只抵住一瞬间,而后向左一滚,正好滚到被甩出去的黑羽箭射死的那人旁边,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站起身来,顺势抽出黑羽箭… 左手拿刀,右手拿箭,两把武器交叉放下自己身前保护,背部被划伤的地方,因为滚动,已经粘上草泥,还渗出鲜血,被冷汗一浸,疼得朱威一激灵… 两人又攻来,这次是从左右攻来,朱威拳脚功夫不行,刀剑更是不会章法,好在有麒麟臂才能支撑到现在,右手又是一甩,黑羽箭如光似的飞出,虽然距离很近,但是朱威已经有些力竭,动作被右边那人看得清楚,横刀一挡… “噌…” 黑羽箭被那人的刀蹭了一下,贴着那刀插进那人左胳膊,可是那人眉头都不皱一下,正刀后继续向前挥刀,左边之人亦是如此… 可是没人会想到朱威竟然敢不要武器,甩出黑羽箭后,改为双手持刀,侧身用力一甩,刀…飞出去了… …… 只剩一人… 第39章 劫后余生 “哒哒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传来,平虏城方向过来三骑。 “哈哈哈,天助我等啊。你逃不脱了…” 剩余那人没有轻举妄动,援兵已经来了,他不想冒险,毕竟朱威的手段让他胆战心寒,从出来劫杀到现在不过几分钟而已,十人现在只剩他能站着,还有一人躺在地上嚎叫,其余人都没了… …… 自平虏城方向过来的三人下马,分散堵住朱威所有道路,刀已出鞘… “老三,你们怎么搞的?这点事办成这样!怎么给大人交代?” “二哥,点子扎手…事办成了就行。” …… “没机会了吗?” 朱威茫然了,双手已经脱力,手中没有武器了,四人已至身前五步,喃喃自语道:“天要亡我啊…笑话,我就是个笑话…” 朱威已经没有力气再做什么抵抗了,心中想着,死就死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嗖…” “啊…” 朱威身后那人突然中箭,荡寇城方向又有马蹄声传来… “朱威,我来了…跟我冲,杀了他们…” 是陈子昂,他今日带兵押解王留斌与刘海还有鞑靼首级去平虏城,朱威今日去平虏城并未进荡寇城,单人单马速度极快,而陈子昂带有囚车骡马,速度很慢,两人并未碰面… “这小子有援军…撤…” 另外三人急忙后退上马跑了… 朱威瘫软在地,喘着粗气… “朱威,你怎么样?” 陈子昂跑过来急切的问道,路上有铁蒺藜,陈子昂也看到了,所以下马跑来… 朱威强忍着力竭带来的虚弱感,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陈大人,多亏你了。” 陈子昂摆摆手:“别说这些,你这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人?” 朱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对付他,一脸茫然道:“不知,不过有个活口,在那…就是那个断腿的。” 陈子昂顺着朱威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翻动那断腿之人,可是早已经没气了…那人,口吐白沫,脸色发青… 陈子昂转头对朱威说道:“没气了,是服毒…” “服毒?” 朱威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古代有权势之人,有豢养死士的习惯,这些死士平常泯灭众人之中,是最不惜命的,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并且嘴里都藏有毒药,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而朱威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百户,怎么会有人用这么大的手笔对付他? 陈子昂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皱着眉头问道:“你和他们交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群人出手只攻不防,都是搏命的打法,配合也很熟练,看着像军中之人。” “什么?军中之人?你能确定?” “八九不离十吧。” “这事大条了啊…” 陈子昂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沉闷,朱威不解,问道:“陈大人为何如此说?若是军中之人…” 陈子昂说道:“咱们宁夏是军镇,若是军中之人必定是大人物所派,我调过你的档案,从未出过焕土堡,这些大人物怎么会注意你的呢?你今日是为何事去平虏城的?” 朱威道:“赏银…莫非?” “不错,有这种可能,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不会是宁夏前卫之外的人。消息没那么快传出去。这样看来,范围会小很多。” “嗯,那平虏城之中有何人有如此力量?” “说不准,卫所中杨大人和赵大人应当不会如此,但是钱大人就说不定了,还有一些世袭武将或者战兵那边的,都有可能。” 朱威想了想,赏银是杨灿公开说的,应当不会对他不利,这事又是赵云澜帮忙处理的,也不太可能对他下死手,而刚刚陈子昂说的钱大人,朱威并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以开口问道:“陈大人所说的钱大人是哪位?” “咱们宁夏前卫的指挥佥事,和杨大人还有赵大人尿不到一个壶里,文官出身,据说走的是京城的门路…” 朱威挠了挠头:“可我与这个钱大人并无交集啊。” “这谁说得准,此人心思阴毒,万历三十五年,用上百户百姓的命做诱饵,设计坑杀鞑靼一部落,不过最终战果没多少,百姓死伤无数,然后又让下面一个千户背锅了,那千户被抄家灭门。” 朱威冷汗又流了下来,这等人若是真的要对他不利,他还真不是对手,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侥幸心理的:“陈大人,您说会不会是王三九的人?” 陈子昂嗤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王三九了吧,一个小小总旗,哪里养的起这些死士?” “那王留斌呢?” “王留斌在后边押着呢,一个千户虽说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但是他没机会布置。” 陈子昂想了一会儿,盯着朱威,面色冷峻:“如果真的是平虏城那些大人物想要银钱,那倒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不是…” 朱威不解:“如果不是,那是什么?陈大人想到了什么?” “鞑靼…” 陈子昂双手捏住朱威胳膊,力气很大,手指都已经发白:“剩下的,只有鞑靼有可能了,你前些日子杀的鞑靼,可能和某些大人物有关联,他们可能想借助鞑靼做些什么,但是被你破坏了,若是如此,也必将报复于你。” 朱威脸色也逐渐变冷,截道为财,他能理解,但是如果真的有大人物勾结异族,那么朱威忍不了… 虽说这只是陈子昂自己的一些想法,可是朱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朱威与这些大人物并未有别的冲突,只是杀了些鞑靼而已。 “大人,没事吧…” 朱威与陈子昂正在思考之时,押送王留斌刘海和鞑靼尸体的大部队赶到了,看到一地尸体后,连忙结队抽出兵器围了过来。 陈子昂挥了挥手对他们说:“敌人已灭,无妨,将道路铁蒺藜等物处理了,再上路。” “是…” 待众人离去。陈子昂又对朱威说道:“这事别想太多,到底为何我们没有证据,这些尸首一会儿我收拾了,你遇袭之事也不能让卫所大人知道。” “为何?” “怕打草惊蛇啊,若是让那些大人知道了,你现在正有大功,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暗中之人若是不想暴露,必将再次对你下黑手…” “我明白了,谢陈大人…” “不用客气,你先休息一下吧,一会路收拾好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第40章 募兵 陈子昂转身去叫人收拾这一地的尸体,而朱威随意往地上一坐,享受着这劫后余生的快感,这滋味比现代的什么鬼屋剧本杀刺激多了,不过朱威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突然朱威笑了,看向陈子昂的方向,笑骂道:“没一个好人啊…” 陈子昂刚刚冲过来的时候喊的是“跟我冲”,这就让人觉得人数不会少,谁知道最后只有这一人,朱威突然觉得陈子昂还算不错,刚刚那一箭射中,距离五十步,箭法惊人,又看到刚刚大部队过来列阵的风采,可以看出带兵也是有一套的… 当然了,就算陈子昂救了朱威,还知兵习武,还不足以让朱威对他推心置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机会与他人说自己的秘密了吧。 …… 陈子昂带的人不少,很快就将道路清理出来了,这路上还有绊马索与陷马坑,果然好大的阵仗,若是朱威未曾发现落月坡异状,那么他这会儿应该早都凉了。 又是一阵后怕,太残忍了… “朱威,我就不送了,我还要押着王留斌他们去平虏城,这几位都是咱们千户所的好手,这里距离焕土堡距离不近,有他们在,会放心些。” 陈子昂已经整完队,准备出发。 朱威虽说恢复了些许力气,可是这一路他也怕再来一次埋伏,也就却之不恭了:“多谢陈大人,等陈大人返回荡寇城,我再上门拜访。” 陈子昂上马:“哈哈,好,你只要来,好酒好肉我都备着,不醉不归。” “好…” “还有,我已经差人去给烽燧送酒肉了,千户所也拿出二百两银票奖励你们杀敌,待你回烽燧就能看到。” 又有二百两,那么加起来可就两千四百两了:“我替焕土堡烽燧各位,再次谢过陈大人。” 陈子昂挥了挥手:“出发。” 朱威站在落月坡上拱手行礼恭送。 …… 从落月坡到焕土堡这一路,朱威等人不敢行进太快,那些千户所好手不断轮换探路,很有章法,朱威当时都想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在夜幕降临之时,终于赶到焕土堡,安排那些人先住下,而后去了募兵的地方。 …… 朱威来到李牛家,李牛家在堡东侧入堡的地方,门口地方很大,募兵就是在此处。 这时天已经黑了,可是李牛家门口还是灯火通明,数个火把围绕着中间的书桌,倒也亮堂,还有很多人排队,更多的是围在周围看热闹,怪不得朱威进堡时没看到人… 朱威穿过人群,看到竟然是金家杂货铺掌柜的陈其辰坐在书桌前记录,想想也是,整个焕土堡认得字的人一把手数的过来,想到此处,朱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将募兵之事交给李牛和王二,真的是有些不靠谱,还好有陈其辰… 朱威叫了一声:“陈叔,麻烦您了。” 陈其辰待写好手头的字后才抬起头:“回来了啊,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乡里乡亲的,不记录也没什么,不过我这人看不得乱糟糟的,所以自作主张将报名之人信息记录,后面好归档,希望没有耽误你的事。” 朱威赶忙摆摆手:“陈叔说的哪里的话,您能帮忙小侄求之不得呢,要不然让李牛和王二这两个怂货处理这些事,谁知道会被搞成什么样子。” 陈其辰笑了,这笑容都和宁夏其他人不一样,在这边境军镇,血与火的世界,每个人都养出豪迈的性子,像陈其辰这般儒雅之人,着实少见。 陈其辰先将刚写好的纸张墨水吹干,这才说道:“你呀,倒是长了一张好嘴,不过既然回来了就别在那站着了,过来帮忙。” 说罢不再理会朱威,叫下一个报名之人上前。 朱威摸了摸鼻头,没办法,只能上前,原本朱威只是过来看看,然后就准备回家休息的,今日之事太过惊险,这会儿朱威还有心悸的感觉… 陈其辰余光瞄了一眼朱威,看到朱威过来了,又是一笑:“会磨墨吗?” “会…” “好,你来磨墨。” “嗯…” 走到跟前,朱威闻到一股墨香,此香与平常墨香不同,有丁香、松脂的味道,闻着清新自然,肯定是好墨,这让朱威心中有些看不懂陈其辰了,一个没多少生意的杂货铺掌柜的,不但以读书人的身份做下等买卖,更是舍得用如此好墨,再加上虎口的老茧,更让陈其辰显得神秘了… “斯…” 朱威弯腰磨墨时,牵动背上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虽说朱威发出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被陈其辰听到:“怎么了,受伤了?” “没什么,破了点皮而已。” 陈其辰到底什么身份,朱威不知,今日之事经过陈子昂说道后,朱威也觉得此事背后,肯定有更大的阴谋,而现在朱威在明,敌人在暗,原本就很被动,所以对于不知身份的人,还是留些心眼比较好。 可是陈其辰眼力出众,看得出来朱威伤在后背,当下放下笔,右手拉住朱威,想让朱威再低些,好能借着火光看具体伤口… 朱威不愿,陈其辰动作很快,朱威失了先手,但是凭借神力也并未被拉下去,可是一时竟然也挣脱不开… “陈叔会武?” 朱威见一时挣脱不开,急中生智,强先问道。 果然,陈其辰听到后,手上劲道收了一些:“我这一介文弱书生,哪里会什么武,只是杂货铺东西太多,只有我一个人,每日搬来搬去,倒是养了些许力气。” 朱威顺势抽出手,笑了笑没说话,看到李牛和王二在人群后看着笑话,气不打一处来:“李牛王二,你们两个给老子滚出来。” “来了,大人…” 两人连滚带爬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朱威借着火光一看,这两货嘴上油水锃光瓦亮,想到今日自己差点见了阎王,而这两人把自己交代的事交与他人,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心中更是有股无名怒火,上去一人给了一脚:“你娘的,你们俩在这舒服呢?老子出生入死的,就为了你们这群怂货…” 周围乡亲饶有兴致的看着,已经报名要参军的那些人看到这情景,也不害怕,这里的人自觉的自己是贱命,平常被达官贵人打骂也是常有的,朱威如此在他们眼中已经是很温柔了… 而陈其辰也借着火光看到了朱威后背:“刀伤?” 第41章 爆满 陈其辰作为锦衣卫,也是用刀的好手,应当是敌人劈空后,再上撩所伤,看得出来是朱威躲避及时,否则脊椎必定被伤… 陈其辰捏紧拳头,万历皇帝三十年不上朝,对于朝堂把握和边军控制虽然没有嘉靖帝那么完美,但是凭借锦衣卫的无孔不入,天下大事也逃不过万历的眼睛,而朱威此次大胜有功,陈其辰早两天就将此事上报了,以万历帝的性子来看,必定会关注朱威,可是在这档口,朱威在这军镇内,竟然遇袭,真是出了什么差错,陈其辰的脑袋,可就真的没了… 陈其辰觉得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回去将此事查清,有些事对于朱威来说,是天大的事,但是对于对于锦衣卫来说,就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可是这会儿走不开,平复了下心情,等待招募结束。 而朱威这时又上去踢了两脚:“妈蛋的,你们两个说说,有多少人报名?” 李牛看着王二,他等朱威走了后干了会儿,但是搞不明白,最后等陈其辰过来帮忙后,他也帮不上忙,就偷偷回家休息了,也是刚刚出来… 而王二也看着李牛,他倒是一直在募兵现场,可是他啥都不懂… 朱威满脸黑线:“秦成,你也给老子滚出来。” “大人,来了…” 烽燧中只剩六人,分别是朱威,王异,孙皮,秦成,李牛还有王二,秦成就是最先学会使用火器的那两个人之一,而另外一个先学会使用火器的叫王六,现在已经入土了…孙皮是被砍断了手臂… 秦成个子不高,肤色黢黑,近些时候吃了些肉,脸上有些胖了,但是身上还是皮包骨头,出来后咧着一嘴大黄牙。 朱威翻了个白眼:“秦成,你去将这两个怂货给老子吊起来,该有的仪式都要有,听明白了吗?” 秦成忙不慌的点头说是… “老六,从你家搬点柴火…” “我家也没多少…” “算钱的…” “我去给你取…” “八哥,你们来几个人搭把手,陈哥你去那屠夫家弄点绳子过来…” 秦成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李牛也是,只有王二有些拘谨,以前都是他绑别人,现在轮到自己了… …… “来,都使把劲,吊起来啦…一,二,起…” “嘿,呦…” “好,停…” “点火…” 陈其辰这时已经平复心情,朱威在他眼前,这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笑着看着这场闹剧。 李牛王二反手被吊着,绳子绑的很有意思,将手反到背上与脚绑到一起,看着难受,其实对于被吊的人来说并不会太难受。 李牛还在做着鬼脸逗边上的小孩,而王二也渐渐适应,还觉得有些好玩,与秦成一样咧着大嘴笑着。 可是没高兴一会儿,那秦成嘴里的八哥又不知道从哪里抱了一捆柴,直接扔上了火堆,干柴烈火没等反应过来,火苗就窜的老高了… “唉呀,烧到了…” “我的鸟啊…” 众人赶紧上去灭火,将二人放下,两人胡须头发都已经被烧了好些,还好身上其他地方没有烧伤。 朱威看到这情况,没好气的说道:“妈蛋的,干嘛呢,谁放的火?” 众人都看向那个八哥,朱威也看过去,一个拘谨的汉子,看着有些壮实,这在焕土堡,可不常见,朱威笑了笑问道:“你可曾报名啊?” 那八哥手指都快将身上的破烂衣服搓碎了:“报…报了。” “很好,我宣布,你被录取了,来人,把这货吊起来…” “是…” 李牛与王二最为积极,看着像报仇的样子,那八哥吓得连连摆手,带着哭腔:“我不报了,行不行啊,唉呀,你慢点…” …… 朱威没再管这群人胡闹,这两日气氛太过沉重了,这样闹闹也是好的,走到陈其辰面前说道:“陈叔,今日有多少人报名啊?” 陈其辰没有看那些记录,张嘴就来:“报名的人有八十九人,还有很多没排上号的,大部分都是符合你的要求的,其中有两个太小了,我给劝回去了,还有一个四十以上了,但是看着有把子力气,不过还要你再看看。” 朱威又懵逼了,焕土堡一共四百户,近些年来日子越发难过了,有很多户都只剩老弱,按照朱威的统计,这四百户能有个五十人能符合要求都算是好的了,没想到竟然有八十九人,还未统计完全! “怎么会这么多?” 陈其辰笑了一声,凑到朱威面前轻声说道:“隐户,流民。” 朱威恍然大悟,大明因为小冰河时期,造成大量的农民破产,而这些人,都变成失地流民,各路官府对于这些流民都是避之不及,流民在各路官府的威逼下走投无路,所以大都向边境迁移,危险是危险了些,但是边境很缺人力,到这里倒是能活的下去。 而隐户大都是一些百姓为了避税,将自家土地投献给勋贵之家,而后在勋贵之家的帮助下消户。 这两部分人很多,甚至在内地一些地方,比普通百姓还要多。 可是这又有一个问题,朱威刚刚经历过埋伏刺杀,对这些人没什么安全感啊:“陈叔,麻烦您将非焕土堡的人挑选出来,这些人我还信不过。” 陈其辰点了点头:“已经挑选出来了,一共二十三人,其他的都是焕土堡本地的。” 就算减去二十三,焕土堡的募兵成果也是够厉害的啦,比朱威统计的要高出不少。尤其是现在还有人排队报名呢。 朱威摸了摸脑袋,心里盘算着这第一波要招多少人,才能够养的起。 朱威叹了口气:“唉,不是好汉不当兵吗?就算是军户,我也没强迫啊,怎么这么多人。” “你给的待遇好啊,这些人都穷苦半辈子了,早都没什么指望了,可是你给钱还管饱,还有肉吃,在哪死不是死?” 朱威点了点头:“也对,不过他们再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也不能将这些大好生命糟蹋了,这次出去拿了些钱回来,陈叔,给我招,有多少,我要多少。” 第42章 各方涌动 “好大的口气啊,卫所赏了你多少?” 朱威伸出两根手指头,很得意的样子。 陈其辰自然是见过世面的,那朱威第一桶金他也有经手,如果是比二百两少的话,朱威不会这么得意,那么只能比二百两更多:“两千两?” 朱威尴尬了一下:“陈叔,你真厉害,我原本还想让你猜猜看呢。” “呵,这有什么好猜的,二百两你又不是没有。” “也是…” “好了,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吧,这边我在看着,很快完事。” “那就麻烦陈叔了。” 陈其辰摆摆手,朱威也没再客套,转身回家。 …… “哥,你回来了,娘,哥回来了。” 朱威刚进门小四就开心的叫王氏。 小四与朱镇挂在朱威身上不下来,朱十一笑呵呵的蹲在门口,王氏又开始起锅做饭,朱威回家的好心情,瞬间被那大碗油腻的羊肉面…… 还好家中不舍得点太多灯,昏暗的环境倒是不担心身后的伤口被看到。 朱威吃过饭让家人坐过来,将银票与官服都展开,借着微光,众人看得不清楚,不过都不认字,倒是没人关心银票,都看着那官服。 “儿呀,这衣服真好看,你摸这料子,滑的呀…” 小四与朱镇也想上手,被王氏一巴掌打了回去:“你们手洗了没有,这么好的衣服,别摸脏了。他爹,这衣服以后威儿结婚的时候穿,肯定气派…” 朱威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馨:“娘,没事的,这东西可不能结婚的时候穿,这是官服,你儿子我现在是百户了,正六品呢。” “呀,官服啊,你说这正六品,是什么意思啊。” 朱家人都已经知道朱威升官了,百户对以前的他们来说是顶天的了,可是还是见过的,但是官员品级这等事,朱家人是真的不知道。 朱威笑了笑,解释道:“就是百户啊,百户按官职分是正六品的,上面还有千户是正五品,咱们的卫指挥使是正四品…” 还没说完就被朱十一打断:“咱们祖上就是四品官,还是个将军呢。” 朱十一说的那祖上就是铁胎弓的第一任主人了,也是将朱家迁徙到宁夏的那人,朱威听朱十一说过,现在更加明白官制后也觉得朱家祖上牛逼,那时候的游击将军是实打实的用军功升上去的啊,说不定地方县志还能记上一笔,不像现在,朝廷对各种勋贵子弟赏赐,导致游击将军成了一个虚职。 众人聊了好久,夜深了才睡去,朱威趁着家人熟睡,将衣衫换了,伤口自己够不到,随意撒了些金疮药,天知道撒到伤口上的有多少。 陈其辰当夜发出命令,让锦衣卫行动起来,追查对付朱威的人… …… 而在平虏城,钱府… 钱府院中,美人在旁边煮着茶,钱鹿趴在摇椅上,婢女帮忙摇晃… “妙,真妙啊,美人你过来看,看这姿势别有一番风味啊,稍后来试一试,哈哈…” 钱鹿手里翻看着一本不知名的书,看样子应当是春宫图一类的,那美人瞄了一眼,嘤了一声,脸颊已经泛红,好似无骨般倒在钱鹿怀中… “大人,大人,出事了。” 钱鹿手已经深入,却被打断:“狗东西,你家死人了吗?等我出来…” 后院其他人是进不来的,钱鹿衣衫不整匆匆出院:“什么事,你最好能说动本官,否则…” “大人啊,我们的事没办成,只剩三人逃回来…” 钱鹿大惊失色:“什么?你不是说他们都是军中好手吗?对付一个小小百户,还能损兵折将?” “大人,据他们所说,那朱威箭术惊人,力大如牛,最后还有援兵出现,所以…”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钱鹿焦急踱步:“那援兵身份可知道?” “不知,不过今日来平虏城的有荡寇城陈千户。” “陈子昂?那就不怪他们了,这陈子昂极为难缠。” 陈子昂的名气其实在卫所中很大的,卫所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小本本,谁能打仗,能能背锅,一个个都记录的清楚。 钱鹿慢慢平静下来,拉过那人:“还有谁知道这事?” “除了那三人和咱们两个,其他应当没有了。” “那就解决干净,不要留尾巴。” “是…那小人告退…” 钱鹿没理会,直接进入小院:“滚,都给老子滚…” …… 大漠,进攻焕土堡的鞑靼残兵,刚刚回到部落。 “呜…呜…呜…” 这是召集部落战士的号角… 天亮之后,有多名骑兵分散朝别的部落赶去… …… 朱威大早上起来,让昨日报名的人都集中在李牛家门口,昨日夜里又有十多人报名,满满当当的一百零三人。 这些人看着,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清晨还有些凉意,有的人披着床单被罩就出来了,不是不穿厚衣服,而是没有,有些家中有件破棉衣都宝贝的不行,不是大雪纷飞的天气才不舍得穿呢。 脚上与朱家原来的情况差不多,大部分是没穿鞋子的,有一些穿着自己编的草鞋,虽说这些人一个个看着好像能被风吹倒一样,但是朱威还是有信心将这些人打造成真正的军人,毕竟原本烽燧内那些人比这些人好不到哪里去。 边上秦成领些几个堡里婆娘在忙活着,有一口大锅,里面骨头汤已经煮的发白,边上放着一盆盆的羊肉,肉香随着小风吹到这些人鼻腔中,哈喇子流了一地。 朱威看差不多了,走上昨日因为募兵喊话,临时搭箭的木台上:“昨日报名,可有后悔的?” 肉香刺激着鼻腔,就算有后悔的念头这会儿也早都飞到爪洼国了:“没有…” 朱威点了点头,还算比较满意:“看到那边的肉了吗?今日都会让你们放开肚子吃,但是,是有条件的。” 众人听到让他们吃肉已经兴奋起来了,可是听到还有条件又安静下去了,朱威待众人安静后继续说道:“今日将有一场考核,考核过后会将你们分为两队,一队随我进烽燧,大米白面还有肉管饱,另外一队留在焕土堡,但是杂粮管饱,每五日也能让你们吃上一次肉。” 第43章 挑选 下面这些人都明白了,考核他们都听得懂,像一般出去做工的话,人家掌柜的也想找一个吃得少干的多的那种。 有一人诺诺的站起身来问道:“大人,要怎么考啊。” “分三场考核,每场考核排名靠前的,都会跟我进烽燧。” “大人,是不是说我如果第一场第二场都没通过,可是第三场通过了,也会跟着大人去烽燧。” “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秦八,他们都叫我八哥,昨晚我们见过的…” 朱威想起来了,昨天就是这货差点把李牛鸟烤了,饶有兴趣盯着秦八看了一会儿,将秦八看得心里发毛,差点吓坐地上,这才收回眼光说道:“好啦,所有人站起来,马上进行第一项考核。” …… “第一项准备了,李牛,你过来示范,所有人看清楚了,过来后跟着李牛做这些动作,快点的,他娘的,一个个排好队,秦成王二,你们两个废物干嘛呢,让队伍排好…” 好不容易这一百多人才排好队,李牛也准备好了,只见李牛双手叉腰,闭上双眼,一腿站立,另一腿抬起,缓慢的抬高、放低。 而朱威盯着报名的人做同样的动作,心中默数,当那人站立的脚发生移动或者抬起的那只落地时,测试结束。一共测试两次,以坚持时间较长的那次为准。 一人结束后朱威抬起左手或者右手,左边站着秦成,右边站着王二,而陈其辰也被叫过来统计,因为这群怂货实在不识字… 结束一人,先报名让陈其辰统计,然后若是抬左手,那就去秦成那边,反之去王二那边。 这第一项是测试平衡力的,是现代比较准确的平衡力测试方法,现代的标准是男性保持在17秒以上,女性保持在14秒以上,说明平衡力还不错。如果男女分别低于8秒和6秒,那么平衡力就不行。 但是这些军户太过虚弱,这动作也是需要体力支撑的,所以只要在8秒左右,朱威就让他过了,过的人在秦成那边… 就这一项花费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合格之人不过三十… 朱威叹了口气,合格率太低了,平衡力虽说可以通过后期训练改善,但是现在正是用兵之际,不知道鞑靼会不会给这个时间。 平衡力很重要,平常关系不大,可是战场上如果稍出差池,是会要命的。 “第二项,眼力,李牛,王二,秦成三人,分别站在五十步,一百步,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做不同的动作,你们给我看清楚他们的动作,学出来,还是排好队,开始…” 朱威手里拿着一个旗杆,若是挥动,那么李牛三人就换动作。 这是朱威思考许久的方法,这群人弓箭啥的都不会,培养一个弓手太难了,但是火器容易,可是如今火器太少了,而鸟铳的有效杀伤距离在一百五十步左右,自然是眼力好的优先培养,而后面火器充足的话,这些就不重要的,排队射击就行了。 不过这次更惨,只有十数人能看到一百五十步人的动作… 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这些人吃都吃不饱,大部分营养不良,而营良不良会导致体内的维生素等缺乏,导致眼睛的晶体内压力上升,进而容易导致近视,这些大部分也是假性近视,后期加强营养,注意营养均衡,适量吃一些缓解眼睛疲劳的食物,如动物肝脏、枸杞、蓝莓等,还可以吃一些花生、菠菜、山楂、橙子等,都具有眼睛保健的作用。 朱威看看这一群二级残废也是欲哭无泪,要养回来要费多少银钱啊… “第三项,记忆力,一会儿分组后,我会说两句话,你们要记住,一柱香之后复述一遍,听明白了吗?五人一组,李牛你带着王二秦成,过去给他们分组…” 记忆力这东西也很重要,若是战时有命令需要传达出去,记不住是不行的,会出大事的… 原本这些事在普通军队中是有专门的传令兵的,可是烽燧这么点人,每一个人都会有用处,专门当传令兵太浪费了,再说战时真要传递军情的话,自然不可能再去找专门的传令兵… 而这一项朱威也并未卡的很死,只要说出的意思与原先话的意思一样即可,就这么简单的事,只有六人过关… 最后统计出来,共有四十八人至少过了一关。 有的人过了两关,最多的是一关没过的,只有一人是过了三关,还是个熟人-秦八。 朱威看到这结果,有些无奈,昨日还觉得人多呢,今日再看,原来都是些歪瓜裂枣:“陈叔,我这三关,是不是真的难了些?” 陈其辰自然知道朱威这三关的意义,笑了笑摇了摇头:“兵,不在多少,而在精…这事急不得。” 朱威想想也是,自己确实心急了,提起精神吼道:“开饭…” 瞬间躺在地上的那群怂货一瞬间都冲到了大锅跟前,李牛等人又踢又打的才让他们排好队。 朱威让人从堡里借了些碗筷,倒是足够,大锅羊骨头汤配着羊肉,上面撒了些绿叶菜,油花浮在白色的羊肉汤上,显得格外诱人。 这群人简直了,不怕烫的,刚出锅的汤就往嘴里灌,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朱威实在不想再见这群怂货了,和陈其辰打了声招呼,就去寻朱二了,火器现在才是重中之重… ……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篱笆,熟悉的一跳,自然有熟悉的责怪… 朱威摸了摸鼻头,但是喜欢上这种感觉。 “大伯,怎么样了,鸟铳有头绪吗?” “有,这些东西这些老伙计还都没怎么忘记,现在都在改尺寸模具,不过震天雷做了一些,你可以看看。” “哦?这么快。” 朱威很兴奋,如今鞑靼的威胁太大,而刚招的这些人,让他们拿着冷兵器上去砍,肯定是不成的。 “大伯,这东西怎么试?” “寻一个空旷的地方,我们做了一个简单的投石车,直接甩出去就行。” “走…” 第44章 大利器 朱二招呼人将投石车推出来,然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着堡口走去,没什么地方比朱威射中麋鹿的那个树林旁边更适合了,听堡里上了年纪的人说,这个树林以前距焕土堡不过百米,可是乱砍滥伐,离得近的,都变成房梁柴火了… 投石车高一人左右,听朱二说可以做不同尺寸的,不同尺寸的投石距离也会不同,当然了大明叫这种东西是投石车,而在大元的时候,它有一个令宋兵闻风丧胆的名字“回回炮”。 “回回炮”,又名西域炮,巨石炮,襄阳炮。是一种加了杠杆配重原理的抛石机,用于战争攻守的武器。这种抛石机不过是在古代抛石机的基础上改良、改进、创新得更加先进、威力更加巨大。大元当时改良了投石机后变成了回回炮,要是没有这回回炮还真不一定能够占领整个中原… 自然了,回回炮要比传统投石机复杂一些,需要的时间和心力肯定更多,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回回炮的安装拆卸简单,以后在野外只需要拿着这些关键核心部件就能就地取材,这一点让朱威很满意,想到了迫击炮,轻便的重火器必定在战场上大放光彩。 明朝已经有了制作精良的火炮,有些火炮清末还在使用,缺点就是笨重,一个火炮少说数百斤,在野外行进太过困难,古代不像现代都是硬化道路,野外都是土路,这么重的东西陷进土中可是很难弄上来的,史书记载,正德年间给辽东运送火炮,不到五百公里的距离,用了一年… “大伯,这个投石车能投多远?” “这个投石车太小了,只不过是我们实验用的,只有一石的力,震天雷又重,投不了多远,七八十步还是可以的。” 七八十步还算不错了,毕竟这震天雷是范围伤害,不需要太多准头,而鞑靼骑兵射箭杀伤距离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如此的话,在烽燧三楼烽火台上架上这么一圈投石车,就能有效压制鞑靼骑兵。 安全起见,朱威让朱二派人往前搜索了一段距离,待确定安全后,才准备试射。 准备妥当后,朱二突然对朱威说道:“小威,先找两块石头试试吧,这震天雷这样试,太浪费了。” 朱威想想也是,虽然震天雷造价便宜,不过能不浪费还是不浪费的好,转身去找石头,宁夏这时可不是到处戈壁,石头什么的并不是很多,不过还好这地方在贺兰山脉余脉上,倒是能找到一些。 不一会儿朱威抱着三块大小不同石头回来,一块差不多五斤,另外两块分别是八斤左右和十三四斤左右,朱威想试试不同重量的石头这投石车能够射多远,毕竟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哪里比的上现代有那么精确的模具,这会儿啊不同人做的东西尺寸都是不一样的… 而朱二也和另外两个人抬来一块百斤左右的石头。 朱威回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大伯,这么大的石头也能投出去?” 朱二几人先将石头放下才说道:“什么啊,这是配重的,其实不需要这么重,这么小的投石车差不多五十斤就行了,不过找不到合适的,将就用着吧。” 而后又和朱威解释了一下投石车原理,投石车机架两支柱间有固定横轴,上有与轴垂直的杠杆,可绕轴自由转动。杠杆短臂上固定一个重物,长臂末端有绳索固定的弹袋(类似投石带的套子)用于装弹。发射时,用绞车把长臂向后拉至几乎水平,突然放开,石袋即迅速升起。当短臂重锤完全落下时,投射物从弹袋中沿着差不多四十五度的角度飞出,这个角度可以微微调整。 “准备,都闪远点,侧边也走开…” 朱二准备好以后大吼,投石车没什么瞄准设施的,发射后能不能打到预定目标,全凭经验和运气… “嘿呀…嘿呀…好。” 朱二和另外一个匠户两个人借助一个小绞盘才将放着一百斤石头的配重柄,拉到预定位置,完成后朱二转身对朱威说道:“小威,第一下,你来试试。” 朱威也有些跃跃欲试,男人嘛,都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也没推辞,上手握住绞盘,让其他人松手,以朱威的力气控制住这绞盘还是绰绰有余的。 “准备,放。” “吱…”配重的石头落下,带动投石车长臂抬起,利用惯性甩出弹袋中的石头,第一次用的是五斤的那块。 只见那石头射出后,在空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最后砸进土中。 朱威目测大概在九十步到一百步之间的距离,再跑过去一看,石头已经没入土中,虽说这边土地松软,但是能没入土中只留尖尖角,这威力也是够大的了。 …… 将投石车归位,配重的石头太重,朱二他们都是没什么力气的,最后只有朱威一人操作,倒是没什么复杂的。 “准备,放。” “准备,放。” 八斤左右的石头射出差不多九十步的距离,十三四斤的石头就不行了,只射出七十多步距离。 朱威心中大概有数了,对着朱二说:“大伯,以后震天雷,都做成十斤以下的,最后规格能够统一一下,比如做成五斤,八斤,十斤这样的,麻烦吗?” 朱威想着震天雷做成不同规格的,后面根据鞑靼的距离用不同的震天雷。 朱二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多麻烦,只是这样的规格火药不足呀,我们原来想着最少都是十五斤的,才能有大点的杀伤效果。” 朱威心想也对,自己太心急了,这年头的黑火药威力不足,只能靠量取胜,不过烽燧三楼也放不下太大的投石车,震天雷太重的话,那这投石车和震天雷就都废了:“大伯,这车能再小一些,力道再大一些吗?” 朱二懵逼了,这东西从战国时期发展到现在上千年了,多少能工巧匠费尽心思做成如今的模样,而朱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匠户了,实在没有什么信心,所以摇了摇头… 朱威有些失望:“好吧,这事急不得,先试试震天雷吧。” 第45章 回烽燧 “好,拿震天雷来…” 震天雷的样子和咱们当时打小日本用的边区造的木柄手榴弹样子差不多,一头为圆柱体或者球形的,另外一头有洞,用中空的木塞或者铁塞塞紧,内装火药,从木塞处引入引线,根据需求不同设置引线的长短,并且可以用于守城,比如靖康元年(1126年),金人围攻汴京,李纲在守城时曾用霹雳炮击退金兵,史书记载,“夜发霹雳炮以击贼,军皆惊呼”。 这霹雳炮就是现在说的震天雷。 朱威心中对于手榴弹一直念念不忘,刚刚让朱二做些小的震天雷,就是想让震天雷支持单人使用投掷,可是朱二一句话让朱威躁动的心冷了下去,还是威力太小。 那么火药改良就要提上日程了,朱二这些人也不懂,不过这一切难不倒朱威,朱威可是985的工科博士,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规划,不过需要慢慢实验。 在朱威思考时,投石车已经准备好了,弹袋中放入一颗震天雷,引信还未点燃,朱二见朱威没反应,叫道:“小威,点火了。” 这一声将朱威从思考中拉了回来:“好,准备,放。” 点火的震天雷发射出去了,搞笑的是除了朱威外的所有人在发射出去的一瞬间往后跑去,古人对于这种爆炸心理还是害怕的… “咚…” 震天雷落地,朱威打量基本六十步到七十步左右,毕竟这个震天雷是大家伙,整整二十斤,等了好几息才爆炸,爆炸的声音倒是很大,在这旷野中传的老远了,朱威跑过去,一个深约三寸的坑映入眼帘,坑中土上都有烧焦的痕迹,周围半人高的野草被震碎不少,还有很多是被弹片飞过拦腰截断,附近找了两个弹片,估算着爆炸范围在十步左右,有效杀伤距离应该会再小一些,突然朱威在破碎的草丛中发现了一物,拿起来就笑了:“哈哈哈,大伯,今天有口福了…” 不一会儿朱威拎着一只兔子回来,这只兔子运气不太好,在家睡着觉呢,被投石车投的石头吵醒,确认没危险后出洞查看,没想到被震天雷炸了。 兔子身上倒是没有伤口,看着肚子还在起伏,应该是震晕了,朱威将兔子交给朱二后带众人返回。 …… 回到朱二家中后,朱威掏出些碎银子,让大娘李氏去买些肉食白面,犒劳犒劳这些匠人,自然收获了一阵“感恩戴德”。 在众人忙活的时候,朱威拿出二百两银票,递给朱二:“大伯,这是二百两,你拿着,鸟铳既然已经有了眉目,那就要抓紧制造,用银钱奖励,在如今看来,是最好的办法了,如果还有别的火器能做,也都做一些出来,咱们焕土堡都是老弱病残,抵抗鞑靼唯一的依靠就是火器了。” 朱二也没拒绝,这些匠户过的都很苦,有银钱自然有心气办事:“放心,我们加班加点也要给你弄出来。” “那就麻烦大伯了,但是质量一定要过关。” “放心吧,我盯着呢。” 对于朱二,朱威还是放心的,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大伯,小堂哥呢?” “昨天晚上就没见人影了,说要去报名,你没见到吗?” 朱威今日考核一百多人中,没有见到朱堂:“没有啊。” “那这臭小子跑哪里去了?不管他了,焕土堡就这么大,他转转就回来了,如果真的要去烽燧,小威你多照顾一些。” “大伯,烽燧太危险了,你只有小堂哥一个孩子…” 还没说完就被朱二打断:“这有什么,你能去他为什么不能去,你都不怕危险,小堂现在不小了,总呆着不是个事,咱们这匠户身份,出去做工都拿不到好工钱的,他又不爱捣鼓这些火器机械,还不如让他去烽燧闯一闯,你们两个在一块,我也放心些。” 朱威听到朱二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朱堂有些力气在身上,若是真的加入烽燧,倒也是好事,有些秘密的事情也可以让他去做或者帮忙,毕竟与自己同宗同族… …… 朱威与家人告别后,带着考核通过的四十八人,加上秦成李牛准备回烽燧,而王二被留下训练未通过考核的那些人,孙皮与他儿子孙浩,被朱威任命为烽燧军需,给了三百两银票,让他们给烽燧运送粮食弹药,三天一次。 五十多人拉了四辆车,其中一辆车满满当当都是大米白面还有两头羊,一辆车上放着震天雷和子弹,这次得子弹与上次王异弄过来的有区别,大部分是铁弹,铅这东西在焕土堡不好弄到,一辆车上放的是这群人的锅碗瓢盆和被褥,最后一辆车上放的是投石车,虽说投石车也有轮子,不过因为重心问题,推起来很费劲,所以放在车上。 早上吃羊肉汤吃到撑,所以这群人推起车来都是嗷嗷叫的那种,终于在傍晚到了烽燧… “王叔,开门啦。” …… “李牛,你组织下,将物资搬到二楼,再将这些人安排吃饭,然后分配住下,今天好好休息,明天组织训练。” “是…” 朱威吩咐过后就上了三楼,在烽燧中王异能让他心安。 王异还是老样子,没回头,盯着烽燧外:“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虽然语气很冷,但是朱威感觉到一丝温暖:“回来了,差点死了。” 王异忽然转身:“说。” 朱威将自己去平虏城回来时遇到伏击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异听完后,许久不做声,周围只有虫鸣… “你心中有怀疑的人吗?” 朱威摇摇头:“没有,但是伏击的人都是好手,完全不惜命,像是死士。” 王异也跟着摇摇头:“不一定,也可能就是边军。” “哦?王叔知道些什么?” “军镇最多的是什么?就是军户,军户平日日子苦,无以为继,就有有心人给予一些银钱,让他们做些事情,这些军户和一般死士相比,差不到哪去。” 朱威叹了口气:“唉,那范围就更广了…” “这么大的事,有人会帮你查的。” “锦衣卫?” 王异没说话,没否认也没确定,不过这倒是让朱威心中松了口气。 而这时,有一道秘信从宁夏城送出,写信之人,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 第46章 锦衣卫校尉 “呜…呜…呜…” 大漠,那施台部落,千骑奔腾,昇旗飘飘。中央大帐中… “那施台竟然死在一个小小烽燧中,看来你们都已经被明人的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忘了祖先成吉思汗血脉中的勇武…” 说话之人坐在主位,声音洪亮,满脸络腮胡,大清早手里拿着一只羊腿,眼看已经啃了一半,胡子上都是油光… 他说的话很伤人,可是下面坐的十多人没人敢反驳,因为他是兀良哈·余术,他的家族自大元开始就是世袭的达鲁花赤,而今更是这方草原的王者。 达鲁花赤是大元官名,与大明一样都是世袭的,在大元时期至少部落是下万户府,管军至少三千之上的首领,才能称为达鲁花赤,副手称为为万夫长或者万户,而大元后期,军制腐败,一般的达鲁花赤也就兼任了万夫长或者万户… 余术的部落在这鞑靼与大明的北方边境是最大的,本部落可出军马四千以上,下面坐着的就是依附于他的各个部落首领… “哼,懦夫,长生天在上,你们需要明人的血才能激发血脉之中的勇武,传我命令,集结,杀入明城…” “是…” ……… 宁夏城,各路达官贵人云集,明日就是宁夏守备陈华父亲大寿了,陈华不过是宁夏守备,地位次于巡抚和总兵,甚至镇守太监他都比不上,这样一个人为何能让各路达官贵人云集呢? 那是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庆王的大舅哥,大明皇室中后期一般都是与平常人家结亲,主要害怕结党… 那陈华的父亲可就是庆王的岳父了,这等人物肯定是受各路人马的巴结的。 明朝除了建文帝削藩,废了几个王爷,而后永乐帝以藩王之姿入主南京城后,将藩王其他权利削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地位与财富,还有就是宽容… 而今大明二百五十年了,皇室成员已经高达百万,每日无所事事欺男霸女,甚至对朝廷委任的官员,随意打杀,这些事在别的朝代早都砍了脑袋祭天了,而在明朝只是申饬一番,所以皇室成员更加无法无天,各地官员伺候这些人自然是如履薄冰的。 金大元匆匆来到陈府,在这宁夏,庆王才是天,所以金大元能做成边贸生意靠的就是陈家,所有利润陈家分得两成,庆王分三成,最后的五成才是金家的,再加上各路打点,实际落入口袋的不过三成半,但是就是这三成半,也足够金大元在这宁夏呼风唤雨了,毕竟运出去的东西在大明价值不大,可是换回来的却是大明急需的东西,当然也有些朝廷明令的违禁品,比如生铁,盐,甚至火药… “大人安好。” 被下人带过来的金大元,完全没了在朱威面前的尊贵与洒脱,刚过大堂门槛,就立马躬身行礼,头都不敢抬一下。因为上首坐的人就是陈华。 陈华好似没听到金大元的声音一样,专心致志的逗着怀里的小狸花猫,金大元也不敢起身,可是金大元太胖了,躬着身子腰部太过吃力,不一会儿汗珠就从鬓角流下。 陈华瞄了一眼,将狸花猫交给下人:“来了啊,起来吧。” 陈华声音慵懒,语气中夹杂些不耐烦,可是在金大元耳中犹如天籁。 “今日怎么就过来了?有事?” “大人,明日老太爷大寿,我这等身份怎么能够入府拜见,害怕脏了老太爷的眼睛,所以今日前来送上贺礼。” 听到贺礼,陈华才有了兴致:“哦?从大漠淘到好东西了?拿来看看。” 金大元说道:“大人太看得起大漠了,他们那边哪里有什么好东西,来人,呈上来。” “大人您看,这是一整张麋鹿皮,已经炮制好了,全身上下只有这喉咙一个箭口…” 陈华站起来细细查看,鹿皮他不缺,甚至白鹿的皮他都有,可是麋鹿在宁夏太过少见,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麋鹿皮:“不错,不错,这颜色正好。” 麋鹿的毛色在夏季是棕红色的,冬季脱毛后变成棕灰色,而朱威猎杀这只麋鹿时,刚初春,所以颜色是棕灰色的,陈华收藏的大部分都是梅花鹿或者马鹿,这些皮毛都是棕红色,这就更加显得这鹿皮的珍贵了… 看了一会儿陈华突然问道:“请过裁缝吗?” “请过了,大约能做五双靴子,两个箭筒,还有一个刀剑鞘。” “哈哈,不错,很好,这箭射的好啊,不偏不倚,正中中心,是何人所猎。” “回大人的话,是平虏城下属烽燧军户朱威所猎。” “哦?只是军户?” “是的大人。” “屈才了啊,待过了这两日,带着我的名贴过去,让他来守备府吧。” “是…” 金大元很聪明,没有告诉陈华自己与朱威的关系,否则以陈华的性子,肯定以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金大元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第一:寿礼送了,并且让陈华满意,第二:推荐朱威,如果真的成功,朱威必定对他感恩戴德… …… 杨灿与赵云澜正在陈府附近的一个客栈中,他们也是今日才到,至于同一个卫所的钱鹿,身为武将却跑到了巡抚衙门… 杨灿这两人心情都很好,他们自然也是备了寿礼,查了两遍没有出错,和其他卫所的礼物规格都是大差不多的,可是宁夏前卫有一个别的卫所没有的大礼,明日必将引起轰动。 …… “没吃饭啊,一头羊肉全他妈进你们肚子了,还给老子站不直?” “瞄准,我让你瞄准,不是瞄老子,他妈的…” 烽燧众人正在训练,分成两组,一组眼神好的那十几人,由李牛带着训练火器,另外一组跟着秦成做队列训练,第一日训练,倒是闹了不少笑话… 而朱威与王异在三楼摆弄着投石车… “有人来了…” 王异耳朵很灵敏,虽然没有看烽燧外,但是听到了马蹄声,两人起身看向焕土堡方向,果然有两骑向着烽燧而来… 待两骑在烽燧下挺稳后,王异问道:“来者何人?” “荡寇城锦衣卫百户所奉命前来传令…” 王异与朱威对视一眼,王异摇摇头,表明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异是锦衣卫没错,可是他是锦衣卫南镇抚司暗卫,与明面上的锦衣卫不同属。 朱威朝下喊道:“何令?” “朱威朱百户可在?” “我就是。” “可有凭证?” “我还想问你们要凭证呢!” 烽燧下二人快疯了,这年头还有人对锦衣卫这样的态度?不过并未发作,其中一人喊道:“奉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岳大人令,焕土堡烽燧百户朱威,杀敌有功,特赐锦衣卫校尉之职,朱校尉,下来领取官身文书。” 第47章 声名远扬 “王叔,我怎么感觉不靠谱啊。” “下去看看呗。” “不如王叔代我下去?” “想屁吃,滚…” …… 朱威下楼出了烽燧,拱手道:“两位大人安好。” 那两人竟然连马都没下,有一人扔出一腰牌,朱威接过,上书锦衣卫北镇抚司宁夏千户所。 “北镇抚司?” 朱威心中不由的一惊,他知道王异是南镇抚司百户,而这两个是北镇抚司的,虽然都是锦衣卫,但是一个暗卫,一个明卫,不同属,若是南镇抚司赏他,他能理解,可是这是北镇抚司,刚刚听到好像还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亲自下令的,这等大人物是能直接面圣的,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这个小人物? 坐在马上的两人不耐烦了:“唉,看完了没?不识字?” 朱威回过神,将令牌还了回去:“请大人见谅,咱大明的锦衣卫威名在外,我第一次见到,有些紧张了。” 马上二人倒是没有怀疑,太正常不过了,全天下哪个人不怕锦衣卫? “我们也要确认你的身份,拿来吧。” 还好这次过来将官身文书带着,百户官服倒是留在焕土堡了,毕竟在这烽燧穿着那东西,格格不入。 很快检验完毕,二人没说什么,将一个包裹扔给朱威后,调转马头走了… “妈蛋,什么玩意儿?都不客套客套?” 朱威抱着包裹骂骂咧咧的上了三楼。 打开包裹,内只有一个令牌,还有一身飞鱼服… 王异眼呆呆的盯着飞鱼服,前两日砍鞑靼都不曾如此,双手有些颤抖,摸着飞鱼服,朱威不解:“王叔,怎么了?” 王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好收着吧,这每件飞鱼服都是有数的,要在天家备案,异常珍贵。” “嗯?天家?王叔,皇上他老人家能知道我?” “这就是那岳峰的心机之处了,你这次大功,肯定会报到皇上面前,他抢先将你纳入锦衣卫,那时候的赏赐,肯定有他们一份。” 朱威点点头,心里觉得这群人一个个的心眼这么多,不过并未说出来,而是问道:“王叔,你的飞鱼服呢?” 王异苦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老子是暗卫,哪里有这些东西,锦衣卫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卫所,满编不过五千多人,其他的暗卫和力士,都不算明面在编,虽说都有锦衣卫的身份,但是这飞鱼服是别想了。我以前在朝鲜的时候,连令牌都没有,后面调到这里,为了行事方便,才补发的令牌。” “那两人诓我,我听说还有绣春刀呢,他俩没给我,是不是昧下了?” 王异翻了个白眼:“绣春刀是要实名的,每一把刀都要刻上使用人的基本信息,哪里有这么快,飞鱼服都给你了,还能少了刀?” 朱威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又想到了什么,拍了下脑袋:“王叔,我要去荡寇城领些兵器回来,一下多了这么多人,忘了…” “陈子昂早都送过来了,你都不看的吗?就在一楼墙角。” 朱威尴尬了,昨日过来天色已经晚了,确实没注意… 下楼检查后发现陈子昂果然是个妙人,这批军备中有三成火器,弓箭刀枪都是满编百户所的配置,可惜的是火器大多数是三眼铳,只有三把鸟铳,配的子弹也都是铁弹,朱威大概知道荡寇城千户所的情况,以前有王留斌这种人在,哪里能好了,所以,这应该也是千户所能够拿出来最好的军备了吧。 心中也不免有些唏嘘,陈子昂对他确实有情有义,不但对他有救命之恩,还如此支持他… “李牛,秦成,过来将武器分发了,火器要着重保护好了,今天下午试射震天雷,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是…” …… 宁夏城,陈府门前人声鼎沸,整条街数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就连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 今日整个宁夏有权势的人都到了陈府,可是门口也只有陈华嫡子与管家迎客…陈华没有露面,这可是失礼啊,但是也没人说什么… 很快根据亲疏与品级落了座,众人倒是没有互相寒暄,因为锦衣卫和庆王府的人也在,陈家这次办的阵势非常大,专门从京城请了戏台班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 大户人家办事,都是要唱礼的,主人家没空一件件看,有礼单有司仪… “庆王府,赏千寿锦衣一套,玉如意一双,银川卫良田千亩…” 司仪唱完庆王府礼单后,陈老太爷领些陈家老小,下跪谢恩,虽说这庆王是陈家女婿,可是君臣在先,这等礼数是不能废的。 “巡抚府,送“宋”郭溪早春图。” “总兵府,送汗血宝马一匹,弗朗基千里镜一支。” “宁夏后卫,送深海红珊瑚一座,苏绣锦织一匹…” “银川卫,送翡翠屏风一套,玉观音一座…” “宁夏前卫,送东海珍珠二十颗,另…” 司仪声音戛然而止,杨灿与赵云澜都是一脸得意,陈华见状问道:“怎么回事?” 那司仪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一般,揉了揉,眼睛已经通红,确认后这才回道:“老爷,宁夏前卫另送鞑靼首级三十二颗…” “什么?” 不止陈华,包括总兵,巡抚还有哪些卫所指挥都站起身来,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华一把拿过宁夏前卫礼单:“哈哈哈,这大礼好,很好,杨灿可在?” 杨灿上前:“末将在。” 陈华点头:“宁夏前卫真不愧是我们宁夏前防,诸位大人看杨大人,果然威武…” 杨灿这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可是面上还是无甚表情:“末将不敢当大人夸奖,有此大功,全靠大人运筹帷幄…” 陈华皱起了眉头,杨灿这货说话都不过脑子,平日还好,可是今日这么多人在呢,陈华今日才知道这事,在杨灿嘴里就成了自己运筹帷幄了,让别人认为陈华会抢功一样,所以不待杨灿话说完就打断:“杨灿,休得胡言,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会向圣上为你请功。” 杨灿脑子反应不过来,平常不都这样说的吗?听到要为他请功,还没兴奋起来呢,眼睛就瞄到了坐在陈老太爷下首的那身飞鱼服上,焕土堡之事是锦衣卫报告给他的,这事肯定都已经上报了,他再厚着脸皮请功,肯定会惹圣上不喜,所以立马躬身道:“大人,这次末将没什么功劳,都是咱们烽燧中人用命拼杀的结果。” “哦?烽燧?哪个烽燧,谁人指挥?” 陈华突然想起金大元送给他的麋鹿皮,金大元也说这是烽燧军户所猎,边军情况他都知道,出了一个射杀麋鹿的勇士已是不易,难道还能再出一个敢拼杀鞑靼的人? “回大人的话,是荡寇城焕土堡烽燧,指挥之人,叫朱威,现已升任百户…” “哈哈…朱威,又是朱威,好,很好,这个人我知道,果然勇猛…当赏” 第48章 烽火齐燃 陈华的话让众人吃惊,听杨灿的意思,这朱威是因为此功才升任百户的,那么此前应该就是个军户,最多不过总旗,这种小人物,整个宁夏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可是陈华竟然知道,这就不得不让人遐想了,难道这朱威有什么通天的关系?可是有关系又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烽燧呢? “陈大人果然好眼光,这朱威确实勇武。” 众人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坐在陈老太爷下首一身飞鱼服的人站了起来,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他一站起来,四周桌上坐的锦衣卫自然也跟着站起来,而其他人,包括陈老太爷和庆王府的人,也都坐不下去了。 陈华更是有些头皮发麻,锦衣卫突然如此,实在太过于吓人,尤其是一直在京城的岳峰突然在前两日来到宁夏,巡抚衙门和总兵衙门都没收到什么消息,甚至庆王府也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其他人也都有意无意的远离陈华,没办法,锦衣卫办案必定血流成河,都怕被牵连… 陈华见此情况,更是心里没底,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岳大人安好,您也知道这朱威?” 按品级岳峰正四品,陈华正三品,但是岳峰可以和总兵巡抚平起平坐,所以陈华姿态放的很低,也没人觉得不妥… 而岳峰只是轻笑道:“我们锦衣卫的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杨灿懵了,啥?朱威是锦衣卫?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陈华则是赶紧赔笑道:“哎呀,我就说嘛,除了锦衣卫还有谁能有此本事,不瞒大人说,昨日我还想邀朱威进守备府任职呢。” 岳峰走了过来,身后的锦衣卫也都跟着,脚步所至,皆都让开,待走到陈华面前才说道:“哦?看来陈大人也是爱才之人啊,不过守备府这大庙,小小的锦衣卫校尉,怎么敢叨扰,算了吧。” 短短十多步的距离,岳峰走的很慢,陈华后背已经湿透了,岳峰话音刚落,陈华赶紧接话:“大人说的是,今日听闻大捷,真是心潮澎湃啊,我等为大明戍边,身负皇恩,可多年未有所建树,多亏锦衣卫相助,才能扬眉吐气,心中实在感激。” 众人自然附和。 岳峰嗤笑一声:“客气了,本官还有要事,就不留了,祝陈老太爷福如东海。” “送大人…” 岳峰走后,陈府安静的有些可怕,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好的预感,又不知道具体原因,有些人也想走,可是没那个胆子,直到第二场戏开锣,气氛才热了一些… …… “他娘的,看两遍了还没学会吗?配重的石头放前面,放短的那边…” “你干嘛,王八蛋,你想炸死我们吗?拿着火折子凑震天雷这么近干嘛,李牛,把这老小子给我吊起来…裤子脱了,弹蛋子…” “唉,那些鸟铳,要不然对天,要不然对地,你对着自己想干嘛,想不开?要死啊…” 人多了,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层出不穷,有的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火器,想鼓捣鼓捣,这能理解,可是有的人纯粹是蠢,比如秦八,被吊着弹了好几下蛋子… 不过还好,打骂后还都收敛了许多。 根据试射的情况,在烽燧外按照投石的距离都标上了点位,包括烽火台看不到的烽燧东南盲区,也都试射标点了,上次那施台就是在盲区射箭,造成了很大伤亡,而那边的了望台和射击口还没开始修缮… 经过测试,秦八这老小子投石车用的最熟练,朱威当即决定让他负责,并且奖励一支羊腿,秦八听到后也不管裆下那点酸疼了,双手叉腰,很是神气… 烽火台居高临下,使得投石车投石距离增加不少,这次拿回来的震天雷大多都是在十五斤到二十斤左右,在与朱二实验的时候,只不过能打六十多步,而在烽燧,能打九十多步,这样的话,鞑靼再想用骑兵突击到烽燧下,可是要吃着苦头了。 “李牛,别给老子省子弹,神枪手都是子弹喂出来的,听明白没有?” “是…” 其实按照现在的火器精度和准度,练习再多也都成不了神枪手,因为规格不同,子弹有大有小,还有些形状并不规则,加上每次放入的火药多少也都不固定,这就导致了,哪怕别的什么都没改动,两次射击都有可能偏差数十米,而朱威还让这群人练,主要是为了养胆子… 这群人唯唯诺诺多年,对于火器这种不确定性太多的东西,从心底里感觉到不信任和害怕,让他们习惯火药喷发的感觉,听习惯火器轰鸣的声音,闻习惯火药燃烧的味道… 火器不比刀剑,冷兵器刀刀见血,给人的冲击力很大,所以很多新兵第一次上战场后哪怕侥幸活下来,也会出现各种心理问题,可是火器不一样,只需要扣动扳机,子弹就射出去了,和敌人无接触就能杀敌,这样的话,对于新兵来说,心理压力会小很多,等到战后,哪怕他们看到被他们射杀敌人尸体的惨状,也不会出现太多心理问题… …… 此时距离焕土堡烽燧三十里的金水堡,烽燧众人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晒太阳,烽火台上值班的人靠着墙打盹,完全没有注意,十多个鞑靼已经徒步摸到了烽燧之下… 突然铁爪飞上,深深勾住烽燧墙壁,在那值班的军户还没反应过来时,鞑靼已经上楼,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之后不到五分钟,金水堡烽燧包括总旗在没内的三十多人都被鞑靼杀了,而外界根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 而后鞑靼铁骑直冲烽燧后的村庄,杀烧抢掠,就此开始… 类似的事情在这北境边界,几乎同时发生,二十多个烽燧,只有寥寥数个放出了狼烟,还好,烽燧后的村庄也有烽火台,遇袭后也都点燃狼烟… “狼烟,敌袭…” 边境不少城池钟声大做,今日无风无雾,数十里外的人看到一道道狼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第49章 进退两难 “朱威,看…狼烟。” 烽燧中的训练戛然而止,新兵们都不知所措,有些骚动… “安静,李牛,秦成,整队,检查武器弹药,准备迎敌…” “是…” 朱威安稳下新兵后,跑到王异身边,蓝色的天边下有一道狼烟,显得特别突兀:“王叔,那是流沙堡的位置吧?” 王异点点头:“是,五道狼烟汇聚成一道,流沙堡完了。” 流沙堡在焕土堡右侧,距离十六里,不算太远,所以朱威才让备战。 “大人,后面也有狼烟。” “大人,那边又有狼烟升起了…” “大人,荡寇城也有狼烟了…” …… 荡寇城,陈子昂看到狼烟,立马整备部队,想去驰援,可是荡寇城千户所早都将军备荒废了,半个时辰才集结起三百人,而战兵元宝处也不过四百人。 陈子昂等不及了,与元宝商议一下,不等了,直接出发,刚出城门,探马来报:“报…大人,金水堡方向大量鞑靼正向荡寇城而来。” “报…流沙堡方向有鞑靼探马…” “陈千户,你看…” 元宝本身不想出城,太危险了,而今荡寇城都有可能被鞑靼攻击,自然想让陈子昂下令回去,虽说都是千户,可是陈子昂已经是正式千户了,而他不过还是个代千户,自然低人一头… 陈子昂双目通红,握着马鞭的那只手已经捏的发白,他知道,他救不了了,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回城,点狼烟…” …… 宁夏前卫下属的宣威城,荡寇城,炀功城,忠勇城… 宁夏右卫下属的西平城,侓慧城… 宁夏左卫下属的同乐城… 西北边境七城,俱是遍地狼烟… 如黑云压城般,将焕土堡包围… 疯了,都疯了,平虏城没人指挥,乱做一团,点燃狼烟后,紧闭城门,宁夏左卫与宁夏右卫所在城池皆是如此。 …… 陈府,寿宴还在继续,气氛虽然恢复许多,却也不太热烈,众人都在等着结束,满桌山珍海味,佳肴美馔,没什么人动筷子,换作其他人,肯定早早让散了,可是陈华不愿,若真的就这么散了,他这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哼,你做的好事,请那锦衣卫做甚…” 坐在上首的陈老太爷这会儿也是如坐针毡,原本大好的日子,百官来贺,能让陈家威名更上一层楼,可是现在呢,只能硬撑着不落面子。 陈华冷着脸不说话,将怀中的狸花猫捏的乱叫,心里早都把岳峰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可这又有何用呢,只觉得那京剧咿咿呀呀的甚是讨厌。 再也忍不住,将狸花猫摔倒地上,大吼道:“别唱了…” 好似附和陈华一般,宁夏城钟声大响,唱戏的声音都被压过… “报…大人,宁夏前卫,宁夏右卫,宁夏左卫,皆有敌情,狼烟遮天蔽日…” “啊…” 陈华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知道他完了,无论这场仗打赢或者打输,他都完了,在他爹大寿期间,在他将所有卫所指挥都招过来祝寿之时,鞑靼来了,这就注定他脱不了干系了… “王爷,对,还有王爷,我要找王爷…” 陈华爬起来,双目已经失神,疯疯癫癫的要往府外跑,不过自然被人拦了回来。 寿宴上的其他人,在有人来报鞑靼大举入侵之时,就已经走了,带兵打仗可能不行,可是这等事情看得很清楚,而那些卫所指挥们更是心急,朝廷对于他们这些武人,可是没什么情面讲的,这次肯定要砍下些头颅,都在心中许愿不要是自己… 宁夏城也乱了,大批百姓想要出城逃难,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在万历二十年,镇压叛乱之时,难道时隔二十年,宁夏城又要陷入战火了吗? “巡抚大人令,立即封城,所有人等不得出城…” “总兵大人令,立即封城,有敢闯关者,杀无赦…” …… “来了…” 鞑靼终于到了焕土堡,马蹄声如雷震,不下二百骑… “放狼烟…” 为首之人是余术手下千夫长沙砸末,在余术的部落里,他是实力最弱的那个,所以余术将焕土堡交给他,若是成功拿下,那么那施台部落自然就归他所有… 沙砸末与其他鞑靼不同,他曾经在明朝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读了些书,认得些字,为人机灵,很有些小智慧,在余术哪里充当军师的角色。 他原本部落不过是依附与余术手下另一个千夫长之下的小部落,与那施台的部落差不多,可是经过他十多年的发展,已经管兵八百了,这次他只带着部落中最精锐的二百三十骑过来,一个小小大明烽燧,他还真的没放在眼里… 原本余术定的是同时进攻,可是沙砸末不愿那样傻傻的正面攻城,而是先让人在附近绑了些大明百姓,用他们开路,这方法他屡试不爽,他知道大明文官都是些虚伪伪善之人,嘴里全都喊着为了天下苍生,可是一文钱都不想掏,但是让他们知道哪个武将无视百姓,那就像疯狗一般,恨不得咬死那个武将,如此才能显得出他们的伟大… “赶上去…” 沙砸末一挥手,手下鞑靼挥鞭就打,将那些百姓驱赶向前,数十鞑靼下马跟在百姓身后… “畜牲…” 朱威双手狠狠砸在石墙上。 朱威在史书上看过类似的事,可是未曾想过这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怎么办?杀?那是与他一样,身上都流着炎黄血脉的大明子民。不杀?烽燧怎么办?焕土堡家人怎么办? “朱威,不能再等了…” 王异紧紧捏住朱威手臂,百姓已经距离烽燧二百五十步了… 二百步三十了…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烽燧中每个人都冷汗直流,鞑靼越来越近,手中的武器都要握不住了… “朱威…” “嗖…” 黑羽箭破空而出,深深陷在百姓身前,只留箭羽颤抖… 队伍停下… 朱威大吼:“乡亲们,别再继续往前了…” 第50章 攻心 可是回应朱威的,却是五颗百姓的头颅。 鞑靼不允许百姓停下,在死亡的威胁下,百姓继续向前… 有年纪大的老人,脸上无喜无惧,下意识的站到其他人前面,他们原本就没几年好活的了,在这最后关头,倒是看的清楚想的明白… 妇人大都神情麻木,衣衫不整,落到鞑靼人手中,哪里能讨得好了,这个年代贞洁比命重,就算是活了下来,她们也不会被人接受了。 还有婴儿啼哭,母亲死死捂住婴儿口鼻,生怕鞑靼兽性大发… 五十多百姓,就这样默默向前… “朱堂?” 朱威发现人群中的朱堂,朱堂前日离家说要来烽燧,却不见了踪影,没想到竟然被鞑靼抓了。 “大人,怎么办?” “朱威,早下决定…”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百姓已经距离烽燧百步… 现在每分每秒对于朱威来说都是煎熬,朱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烽燧内五十多人,城外五十多百姓,生死全压在他身上? 朱威眼神渐渐坚定… “秦八,投石车准备,百姓过了标点五步后发射,给老子瞄准了,打不准老子把你蛋子挤出来…” “火器填充弹药…震天雷爆炸后,给我压制住后面的鞑靼…” “李牛,你带人去门口,一会百姓进来后,给我搜身,小心鞑靼混进来,遇到不对,立斩不赦…” “是…你们几个跟我来…” “秦成,带几个人去烧热水,鞑靼应该要攻城…” “是…” 九十步… “预备…点火…放…” 震天雷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人群之后。 “轰…” 泥土翻飞,百姓身后的鞑靼大都被震翻在地,包括一些百姓也受到波及… “乡亲们,跑…到烽燧后面…” 突如其来的震天雷将鞑靼炸懵了,沙砸末气急败坏,他这招无往不利,没想到竟然被朱威这样破解:“上…” 鞑靼骑兵动了… 这些鞑靼的箭现在还射不到烽燧,所以他们对着百姓射击,当即十数百姓被射中,包括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 那母亲倒地之时还努力调整姿势,害怕压住孩子,孩子倒是没事,落在地上因为疼痛啼哭,不过这位母亲,却是不行了… 烽燧众人看到孩子都不忍心,以至于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抬起枪口。 “妈蛋,给我瞄准,鞑靼过来了,那孩子第一个死…” “火器准备…开火” “啪啪啪…” 火器轰鸣,五六个鞑靼落马,有的还未死透,不过直接被后面骑兵践踏… 还有数个百姓中枪,不过这会儿谁也管不上他们了。 “秦八,准备,放…” “轰…” 震天雷直直落入鞑靼骑兵最密集的地方,人仰马翻… “嗖嗖嗖…” 朱威一连三箭,将冲在最前面的鞑靼射落马,然后火器继续轰鸣,终于将鞑靼这波攻势压了下去… “呜…呜…” 这是鞑靼鸣金的号角,剩下的鞑靼听到后,也不管地上呻吟的同伴,调头就跑… “大明万胜…” “万胜…” 烽燧内呼声震天。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了,只留下婴儿啼哭声,格外揪人心弦。 有已经绕过烽燧的百姓看不下去,返回想要将孩子救回来。 “别去,回来,他妈的…” 那孩子距离烽燧还有六十多步,而鞑靼骑射距离在百步左右,火器原本就不准,超过一百五十步,射出去的弹丸飞到哪里,就全靠运气了,震天雷够不到百步之外的鞑靼,而朱威刚刚射了三箭,还需要保存体力,应对后续鞑靼进攻… “啊…” 想去救人的那百姓,被两箭射中,不甘的倒下,喷涌的鲜血溅在那孩子脸上,温热的感觉倒是让孩子暂时停下了啼哭,可是那人只离孩子三步,仅仅三步,马上就能抱住… “艹…” 眼睁睁看着百姓被杀,却没有办法,朱威能用铁胎弓杀两个,杀三个,可是鞑靼还有二百骑,无解… “明人,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躺在血泊中吗?你们不是爱民如子吗?哈哈,虚伪的明人,你们不救你们的孩子吗?” 沙砸末开始用攻心战术,无论何人看到孩子这般都不好受,若是不救,人心必定要散,若是去救,又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大人,让我去吧,我灵活一些。” “大人,我去吧…我跑得快…” “大人…” “安静,谁都不准随意出烽燧,违抗者,杀无赦…” 众人都低下了头,不甘,不信,揪心,各种感觉涌上心头,人心浮动… 这时李牛上来禀报:“大人,百姓都已经到了。” “李牛,你下去看着,一个个进,搜查清楚,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是…” “王叔,开门…” “排好队,一个个来,妇孺先进…” 一名十五六的少年,眼神闪烁,名叫狗子,他其实是大明人,但是十年前被鞑靼掳走,十年时间能改变很多事,包括他,虽说在鞑靼过的不好,整日被欺辱,可是他不敢反抗,他只想让自己变成鞑靼人,那样他就能够欺辱和他一般从大明被掳去的明人,成为鞑靼部落中的人上人,现在机会来了,沙砸末安排他混进大明百姓队伍,若是百姓被救,就找准时机在烽燧内生事… “大人,共二十一人,没有异常…” “先安排住下吧。” “是…” …… “明人,你们的蛋子被切了吗?还不出来救人?” 烽燧外鞑靼还在不断用语言挑衅,更有鞑靼将箭瞄准那婴儿,一箭射到婴儿身旁,孩子不懂,咿呀着伸手去摸那箭羽… 王异这种战场上摸爬滚打十数年的老兵都看不下去了:“朱威,我去,你给我掩护。” 朱威拉住王异:“王叔,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那还是个孩子!” 朱威向孩子方向看去:“我不知道,去了就可能死,鞑靼还有二百骑,比我们实力强很多,我们不能有任何非必要的损失,否则烽燧,焕土堡,就都危险了…” “大人你看,有人动了…” 朱威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大惊:“朱堂?” 第51章 回回炮 朱堂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原本排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被第一发震天雷的余波震翻在地,晕了过去,也是运气好,后续没被火器击中,也没被鞑靼射杀践踏,迷迷糊糊听到了朱威的叫声… “小堂哥,趴下,别露头,别动…” 朱堂甩了甩脑袋,终于清醒过来,听到朱威的话后,知道自己还身处险境,当即将脑袋抵到草里… 朱威的声音很大,鞑靼也听到了些许动静,又是一阵箭雨射过来,不过还好,鞑靼还想用孩子威胁朱威,孩子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如今太阳直射,孩子这时已经没了刚刚的活力,随时都会有脱水的危险… “李牛,把白面拿上来。” “秦八,秦成,拿个震天雷,把火药倒出来一半,快…” “是…” 虽然众人不知道朱威要干什么,但是朱威在这烽燧说一不二,倒也没人说什么,只有王异若有所思… “朱威,你是想用震天雷将白面炸散,遮挡鞑靼视野?” 朱威点点头:“对,不过没有把握,火药剂量是否能炸开外壳暂时不清楚,炸不开的话,必定打草惊蛇,若是炸开了,那么炸开后面粉是否会被引燃爆炸,也不确定,若真的爆炸,朱堂和孩子…” 后面的话朱威不忍心说出口,可是意思大家都明白。 看着众人失落的神情,朱威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要做些事,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 “试试吧,那孩子还那么小,看着像没断奶的样子。” “大人真不行,我冲出去救人,我一条烂命,无亲无故,没什么负担…”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都希望孩子平安,孩子是希望,他们活了半辈子,过来当兵也是因为能吃饱饭,要说还有什么抱负,那是骗人的,可是心底里,这些泥腿子,最底层的人们,都是善良的… “好啦,不要多说了,所有人都将火器细细检查,装好弹药,一会儿震天雷报开后,就给我打,枪口抬高一些,打后面,千万不要伤了孩子…” “是…” …… 震天雷已经准备好了,众人都在等着朱威下命令,为了保险起见,准备了三个… 朱威:“秦八,一会儿,速度要快,左右都要封住。” “得令…” “预备…放…” “继续,放…” “放…” 三个震天雷飞出,因为装填白面破坏了引信,有一个在空中就爆炸了,其余两个稳稳落入朱堂身后,不过只有一个炸响… 今日无风,白面散在空中漂浮,一时不能落下… “小堂哥,起身,救孩子,跑…” 在震天雷爆炸的同时,朱威向朱堂大喊,朱堂也不犹豫,起身就跑…他距离孩子还有十步距离。 鞑靼动作很快,在第一个震天雷爆炸后就冲过来了,无数支箭射过来… “啊…” 虽有白面遮挡,但是鞑靼知道具体方向,凭借感觉随意射箭,朱堂运气不好,小腿中箭… “火器准备…开火…” “投石车准备…放…” 轰鸣声不断。 终于给朱堂争取了些时间,疼痛的感觉让朱堂双手抓紧泥土:“啊…” 朱威心急如焚:“朱堂,给老子跑,快,没时间了…” 朱堂强忍着疼痛向前爬… “嗖…” 一箭贴着朱堂脑袋飞过去,深深插入泥土,朱堂一身冷汗,也正因为这支箭,激发了朱堂的潜力,竟能站起身来,拖着伤腿向前蹦,速度快了很多。 “好…” 朱堂终于抱住那孩子。 “继续装弹,压制…” “投石车不要放了,震天雷不多了…” …… “轰…” “啊…” 屋破偏遇连阴雨,炸膛了…拿三眼铳那人右手直接炸没了,附近两个人也都被蹦伤… “他妈的,救人…其他人继续开火…” 很快三人被扶了下去。 可是出了这事,火力又怎么会和开始一样呢,拿着火器的人,每一个步骤都很小心,生怕手中的火器变成索自己性命的无常… “大人,白面散了…” 而朱堂这时距离烽燧还有十步,鞑靼骑兵已经追到六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鞑靼的骑射不是开玩笑的… 朱威张弓搭箭,一连三箭,两人应声落马,另外一箭直冲那个没炸的震天雷而去。 黑羽箭通体铁铸,箭头穿过震天雷外壳,摩擦出火花,“轰…” 白面再次升起,遮挡住视线。 “万胜…” 朱威有些脱力了,双臂肌肉酸痛,不过还是吩咐道:“快开门,救人…” 很快人救回来了,但是朱威也实在没空去看他,白面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秦八,还有多少震天雷?” “大人,还有十一个。” “李牛,弹丸火药是否充足?” “回大人,都充足。” “那就好,打起精神来,拿火器的不要怕,炸了最多一只手,让鞑靼攻进来,你们的妻儿老小还能活吗?” 也不知道朱威说的话有没有效果,不过朱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人最怕的就是不可预知的事务,火器威力是有的,使用也很简单,但是这种粗制滥造的工艺导致时常炸膛。 他们怕,朱威能理解,让他用他也怕,这是人之常情,这些人都是新兵,不能强求,否则肯定生变。 “大人,投石车…鞑靼有投石车…” 白面散去,数十个鞑靼人,扛着木板或者盾牌防御,而他们身后推着一个接近一丈高的投石车。 鞑靼的投石车,看起来比烽燧的投石车更大,自然射程要更远。 朱威大惊失色:“卧槽,他们怎么会有这玩意?几百里的距离,怎么弄过来的?” 王异仔细观察后对着朱威说道:“你看那投石车的车轮,都是新鲜木材,还未脱水,应当是拿着关键材料,在附近就地取材拼成的,这种投石车不过只能发射数次而已,防守好,有机会。” 朱威苦笑,也只能相信。 鞑靼的投石车距离烽燧还有二百步左右停下,他们也要试射,否则太近太远都无法有效杀伤明军。 沙砸末咧开嘴角,放声大笑:“这些明人,真把咱们当成那施台那样的废物了吗?儿郎们,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吼吼吼…” 第52章 探马军司 沙砸末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的投石车,现在已经在做准备工作了。 这时沙砸末的弟弟莫翰问道:“阿哈(鞑靼人对于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的称呼),为什么不让我们绕到后面攻打?我们儿郎的骑射,他们明人抵挡不住,现在这样流的都是我们儿郎的血。” 沙砸末笑了笑:“督(鞑靼人对于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的称呼),这次达鲁(达鲁花赤的简称,这里就是指余术)让我们来这里之前说过什么,你忘了吗?我们在草原呆的太久了,与明人也和平太久了,年年雪灾让我们实力不断削弱,明人的美酒财色掏空了我们的身体,长此以往,我们鞑靼还能还有什么脸面称自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莫翰不解:“那这和我们绕后攻打有什么关系?” 沙砸末摇了摇头:“督,明人虽然软弱,但是他们的学问和智慧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你要多看些书,多学习学习他们的智慧。” 紧接着他又说道:“这次达鲁派出两千骑,就连达鲁本部都有五百骑参战,只是为了报那施台的仇吗?哼…他也配?这是军演,我们鞑靼早晚要恢复祖先的荣光,将这些明人再次踩到脚下。” “我们鞑靼人少,不善攻城,可是大明城池何止千百?我们直接攻下这烽燧又有何用?不如借此练兵,反正那些明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附耳过来。” 莫翰打马靠近,沙砸末轻声说道:“可汗联合朵颜三卫还有辽东女真,准备对大明动兵,宁夏就是我们的第一站,这次同时拔掉他们二十多个烽燧,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在大明的内线也已经安排好了,这次行动,会让宁夏大明军方高层动荡,这是第二步,然后趁着他们人心不齐办大事,这是第三步,哈哈哈…我们赚大发了…” “这些事情,给我烂到肚子里,不能往外面说一个字。” “阿哈,我知道轻重。” 沙砸末对自己这个弟弟还是放心的,从小到大他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做错过。 ……… 宁夏城总兵府… 李荣臻已经批甲,各卫指挥,巡抚,中军太监,包括庆王使者,都已经到了。 李荣臻坐在上首,若是平常时期,他最多排第三,巡抚与庆王稳稳压他一头,可是现在是战时… 宁夏巡抚薛昆仑,看着年纪不过五十,遇此等大事,脸上竟也无甚表情,半眯着眼睛,好似要打盹一般。 可是能做得一省巡抚之人,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他是万历九年二甲进士,名次不显,原本不过是个庶吉士。 万历十年张居正逝世,薛昆仑借着弹劾张居正的风头,升任侍读,风光了几年,而后因为万历与文官集团矛盾日益激烈,自万历十四年开始,皇帝就不再上朝理政,他这个侍读见不着皇帝也就没用了,经历了几年暗无天日的时光后,投入浙党门下,这浙党是当时的首辅沈一贯牵头成立的,主要是为了对抗当时如日中天的东林党。 而后担任礼部主事,工部郎中,大理寺右少卿,再到这宁夏巡抚,一路升迁,短短二十年成为一个封疆大吏,这等人物,怎么可能是寻常老人。 李荣臻深深看了薛昆仑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宁夏斥候千户道:“探马将鞑靼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回大人的话,边境七城都有鞑靼骑兵围城,但是他们只是在城池边探查,并未攻城,也并不深入,与我们探马碰到,也是直接就退走,绝不纠缠。并且…” “并且什么,说…” “并且鞑靼骑兵中好似有探马军司活动。” “探马军司?” 李荣臻和薛昆仑都坐不住了,同时起身问道:“可确定?” 那斥候千户这会也是冷汗直流,不过还是回道:“应当确定,探马军司服饰与其他鞑靼区别很大,并且有斥候靠的近了些,被射中手臂,看箭的样式,应当是探马军司无疑。” 李荣臻道:“把箭拿过来。” 很快箭被拿了过来,众人都上前查看,只见这箭与平常鞑靼的用的箭差不多,不过更加精致一些,箭头有血槽,还有一个狼头暗刻。 鞑靼金属冶炼制作技艺并不发达,这箭对于李荣臻他们而言,确实粗糙了一些,可是这狼头暗刻… 李荣臻叹了口气:“应当可以确认了,是探马军司。” 庆王府使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过来是受了庆王之命,让总兵衙门派兵过去保护的,而如今兵没过去,这群人还在说什么“探马军司”,什么玩意啊?这宁夏是庆王的天下,宰相门前都七品官呢,何况他是庆王府属官,当即有些不耐烦:“我说李总兵,薛大人,你们完事了没有?庆王殿下等着你们呢,你们如此,若是让庆王不喜,可知后果?” 李荣臻与薛昆仑对视一眼,这庆王脾气暴躁,今日之事,陈华是肯定没了,庆王已经确定折了一个臂膀,肯定心中有火,若是不让他满意,肯定生事,可是现在出了探马军司这事,那庆王只能先放一放了。 薛昆仑上前笑道:“尊使莫急,探马军司事关重大,现在此事最为紧急,鞑靼还在数十里之外,庆王府有庆王卫,银川卫也已经出发了,庆王肯定无忧。” 那庆王使者可以对李荣臻大声呼喊,可是对薛昆仑,他不敢,明朝文官报团,得罪一个可就是得罪一堆,他可不想找麻烦,所以脸上堆笑道:“薛大人啊,不是下官想要如此,而是庆王殿下心中急恼啊,一个银川卫不够啊,庆王殿下说了,至少三个卫所。” 薛昆仑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尊使可知探马军司?” “不曾听过。” “那尊使可知锦衣卫?” “自然知道。” “探马军司,就是大元的锦衣卫。” “啊…” 那庆王使者惊呼出声:“他们也有锦衣卫?” 薛昆仑点点头:“不错,我们大明的锦衣卫就是太祖皇帝,为了对抗前元的探马军司才设立的,不同的是,现在的探马军司只在鞑靼汗庭,人数不多,如今咱们宁夏出现这么多探马军司,就说明鞑靼必定要有大动作。” “下官孟浪了,请大人手令,准许下官出城回王府禀报。” “可…” …… “咚…” 一块五十斤左右的石头落在了焕土堡烽燧外四十步的距离… 鞑靼这投石车,竟然能射百六十步… 第53章 里应外合 一百六十步的射程,对烽燧很有威胁,虽说烽燧高,鞑靼要想射到烽火台还是很难的,可是五十斤的石头,落下的力可是很大的,砸到烽燧墙上,不知道顶不顶得住,烽燧已经年久失修,虽说当时用的是石头垒起来的,可是二百年的风吹日晒,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掉落碎石,更有些地方细看的话,能看到已经出现些许裂缝… 朱威皱着眉头:“王叔,你见识多,咱们烽燧能扛得住吗?” 王异摇了摇头:“说不准,鞑靼的投石车也只是临时拼凑的,威力并不是很大,可是我们烽燧也不见得有多结实。” 朱威凑到王异耳边问道:“您觉得会有援兵吗?” “你看那荡寇城狼烟还未熄灭,应当是不会有了,除非从宁夏城过来,可是宁夏城过来至少两三天,咱们坚持的住吗?” 朱威听闻后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但是还是强忍着对那些新兵问道:“兄弟们,你们怕吗?” “不怕…” 回声稀稀落落的,朱威苦笑一声说道:“怕就怕,没什么好遮掩的,毕竟关乎生死,实话说,我也怕啊。” 周围新兵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开玩笑呢,杀了三十多个鞑靼,然后说自己怕死?鬼才信。 朱威看到后没有解释什么,继续说道:“你们不信?大家都是焕土堡的人,我原本什么样子,难道大家不知道?” “呵呵…以前我走在路上,遇到人了,也不敢和别人打招呼,冬天光着脚砍柴,被冰划破了,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后来到了烽燧,被那王三九和李宁欺负,更是不敢还手,就这样忍着。” 众人都听得入了神,只有王异还在盯着鞑靼的动作。 朱威的声音没有停:“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今天这样了吗?” “因为我想活,活着的感觉真的好,我有家人,有弟弟妹妹,有大伯堂哥,我有许许多多的亲人,他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我弟弟妹妹,他们把我当成最亲的人,我死了他们怎么办?我才十九,还没娶妻生子呢,不给家里留个后,爹娘怎么办?” “我在烽燧一天,就有一天口粮,就能让家人多吃一口,哪怕只是一口野菜窝窝,虽然难吃,可那毕竟也是能活命的东西。” 这些话倒是让众人心有感触,朱威原来的样子,细细想来不就是他们的样子吗?生活在最底层,每日辛苦忍辱,都是为了口吃食活命。 “所以啊,我不想死,也不能死,但是鞑靼过来了,他们要杀我,还要杀我的亲人,我舍不得死,更舍不得家人受苦,受欺辱,那就只有反抗,他们要杀我,我就杀他们。” “现在你们能告诉我,鞑靼若要杀你们,你们要怎么办?” “杀…” 杀气冲天… 朱威有些欣慰,虽说训练不足,但是人心可用。 “对,杀,我们虽然是普通人,但是我们也有感情,更有血性,我们怕死,他们鞑靼人就不怕吗?” “狭路相逢勇者胜,只要我们比他们更勇猛,更不怕死,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杀…” “万胜…” …… 烽燧的呼喊声,引起了沙砸末的注意,投石车刚刚投射后,发现了一些问题,还在调整,可是他觉得烽燧中可能有变,当即停下调整,让投石车继续向前。 这投石车临时组装,精度不行,要砸中烽火台,难度很大,所以沙砸末决定砸烽燧的外墙,能砸破自然是好的,就算不能砸破,那也够烽燧中人胆战心惊的了。 猫抓老鼠,不是上来就咬死老鼠,而是先戏耍一番,最后再一口封喉。 既然想要练兵,那就要有个练兵的样子,沙砸末将烽燧想象成城池,他想将自己脑海中的攻城计划,都试演一遍,到时候可汗东征,他若是攻城有功,那就是真的发达了。 “投石车动了…” 瞬间烽燧众人安静下来,士气是有了,可是害怕也是一直存在心里的。 朱威上前查看后说道:“他们速度很慢,至少还要向前四十步才能发到烽燧,所有鸟铳装弹准备。” 这个距离也只有靠着鸟铳才能打到了。 “李牛,将鸟铳打的好的人,都集中起来,一会儿他们停下,就开火。” “是…” 三十多把火器,只有六把鸟铳,李牛倒是不用去集中人了,因为拿着鸟铳的自然都是打的好的。 …… 烽燧二楼,秦成刚刚在给朱堂拔箭止血,还好没有伤到血管和骨头,不过那箭贯穿整只小腿,拔了箭后的深洞,看着确实吓人。 包扎好后说道:“你这也是命大,运气也好,养个几月就没事了,注意换药,省的化脓。” 这时代没有麻药,朱堂刚刚是强忍着疼痛,如今箭拔出来了,身上也出了一身汗,没什么力气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秦成后续又给其他几个百姓处理了些伤口,都是被震天雷炸起来的泥土和小石子伤到的,倒是不严重,上些药就可以了,难办的是那个婴儿,按照与这婴儿母亲相熟的人说,他爹被鞑靼杀了,家里老人也都被一把火烧死了,现在他娘也没了… 现在孩子饿的直哭,二十一个百姓四个妇人,却都是没奶的,没有办法,秦成只好去拿了些米,吩咐让人煮了后,给孩子喂些汤水后,就跑去三楼了。 秦成没有注意,狗子一直在盯着他,在他拿粮食的时候,狗子看到了火药… 火药与粮食都放在二楼,一是因为一楼潮湿,二是因为,一楼人多,万一哪个人烧饭的时候不小心引燃了,那就完蛋了。 狗子不经意的向着火药的方向挪动,百姓们都是死里逃生,这会儿大部分人都昏昏沉沉的,而军户们大都去了三楼,只有二楼楼梯口有四个人在看着,但是三楼战况激烈,看守的人,心思也不在二楼,这就给了狗子机会,他慢慢挪动到煮粥的火跟前,好似在帮忙一般,摆弄着柴火… “预备,瞄准了,打…” “啪啪啪…” 鸟铳开火,百眼散去,鞑靼只有一个拿着盾牌的人倒地,其他鞑靼还在忙碌着。 “他妈的…装弹,继续给老子打。” “啪啪啪…” 又有两个鞑靼倒地,可是这并不能让鞑靼停下… “吱…吱吱…” 鞑靼的投石车已经准备好了… “草泥马的,所有人,寻找掩体…” 第54章 烽燧破 虽说这些人都不懂什么叫掩体,但是看到投石车准备发射,也知道要躲,还好地方够大,倒是没出现什么乱子… 二楼给孩子的米粥还没煮好,楼梯口把守的四人听到三楼让躲避的声音,赶紧叫百姓们往楼梯方向躲,狗子终于找到了机会,火药可是堆在西北方向的… 这事其实怪朱威,烽燧并不是坐北朝南的,建造烽燧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监视和对抗西北方向的鞑靼,所以烽燧是正对西北… 二楼在东北方向,被王三九开了个小窗口,朱威入住之后,床铺就被安排在窗下,将粮食放在西北墙角,后面有了火药军备,也是统一堆在西北墙边。 朱威入主烽燧不过六七日而已,从王异那里弄来火药,也才不过才四五日,之前不是打仗就是外出,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 若是木结构的话,朱威应该会注意一些,可是这烽燧连楼梯都是石头的,加上他心中对黑火药的威力,原本就不太满意,所以也就没在意。 可是这正好给了狗子机会… 百姓们慌乱向楼梯口躲避,而狗子抽出一根冒着火的柴火,向火药处跑去,格外的顺利,一时间竟然没人阻止… 距离十步左右,柴火脱手而出,砸在了火药布袋上,火星四溅… 朱堂被扶住到了楼梯口,因为腿上箭伤,无法长时间站立,靠着楼梯坐下,正好看到这一幕:“你干什么?” 其余人被朱堂的声音吸引,朝着狗子的方向看去,想要做些什么,却也晚了。 “轰…” 火光乍起,地动山摇,那狗子扔出柴火后就往楼梯口跑,脸上带着狞笑,幻想回到鞑靼后的骏马肥羊,娇妻美妾… 可是人怎么能跑的过火… “啊…” 狗子直接被冲击波掀飞,重重落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 “咚…哗啦啦…” 鞑靼的投石车也发射了,重重砸在烽燧墙上,砸起一堆碎石… “他妈的,怎么回事?” 朱威只感觉地动山摇,差些站不住,一块石头能这样? ……… 宁夏城,总兵府。 “探马军司之事,必须尽快上报朝廷,宁夏后卫,宁夏中卫,固原卫,全部进城守卫,也请庆王殿下入城,加上庆王卫和银川卫,宁夏可安枕无忧。” “宁夏前卫,宁夏右卫和宁夏左卫,让他们死守城池,鞑靼不善攻城,只要坚持住,朝廷援兵很快就到…” 众人终于商定出结果,可是… 满堂诸公,竟无一人在乎,甚至无人想起来,城外还有数万百姓,这些城外百姓该如何? “不用这么麻烦,现在立即集结部队,去各地救援。” 众人皆惊,只见岳峰从门外走进来。 李荣臻紧忙起身:“岳同知,鞑靼现在兵力不明,更有探马军司出动,如今出城,恐怕落入埋伏。” 岳峰嗤笑一声:“哼,锦衣卫已经探明,这次只是鞑靼余术部,单个部落的行动而已,出动兵马不过两千余,至于探马军司…皇上口谕…” 众人皆拜倒在地。 岳峰接着说道:“鞑靼汗孛儿斤,深受皇恩,却心生反意,联合朵颜三卫与辽东女真,预起战火,今命锦衣卫带旨申饬,若有来犯,卿等必痛击来犯之敌,不容有误。” “各位大人,听明白了吗?” 薛昆仑首先反应过来,终于知道岳峰突然来到宁夏是为了什么。 “岳大人,那圣旨…” “五日前都已经送到了,孛儿斤当场认罪认罚,锦衣暗卫已经查明,鞑靼汗确实没有动兵的迹象,鞑靼去年冬季损失惨重,急需大明盐铁布料,有关闭互市这个杀手锏在,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薛昆仑又问道:“那探马军司?” 岳峰回道:“薛大人不用担心,探马军司是鞑靼汗提前派过来收集我们大明城防情况的,整个边境来犯之敌不过两千余骑,大部队并未过来。” 听闻此消息,众人明显轻松许多,当兵打仗天经地义,可是这些世袭武官,可没兴趣去打仗,会死人的啊,万一死的是自己呢? 岳峰继续说道:“所以,诸位大人,立即整兵吧,告辞。” 岳峰没等其他人回话,转身就走了。 薛昆仑心中有疑惑,却没说出来,岳峰刚刚说探马军司时面色有些不自然,这自然逃不过薛昆仑的眼睛,其中必有隐情… 想要去和李荣臻说,却又忍住,和这种大老粗说这些,以李荣臻的笨脑袋,肯定想不出什么,反而给自己平添烦恼… “整兵,出发…” ……… 朱威好不容易缓过气:“快起来,看看都有没有受伤…戒备,火器装弹。” 这时有一个二楼守卫的人跑了上来,他原本站的靠后,在朱堂示警时,就往三楼跑,倒是没被波及多少,不过还是满脸黢黑,头发被烧去一些:“大人,二楼有鞑靼细作引燃了火药,我们的火药粮食,都没了…” “什么?” “王叔,李牛,你们两个组织火器射击,我去二楼看下。” 二楼比较封闭,黑火药爆炸后烟没那么容易散去,朱威刚进二楼就被熏了出去:“来几个人,进入将百姓们都救出来。” “咚…哗啦啦…” 鞑靼投石车又射出一块石头,朱威正拖动着朱堂,突然眼前一道亮光… 烽燧破了,二楼直接被砸出一个大洞。 火药没了,粮食没了,二楼也被砸出来一个大窟窿,这还守个毛线啊。 “艹他妈的。” “把百姓全都送到一楼,三楼下来人,去拿床板门板,给我把窟窿堵住。” “李牛,给我派人盯着这些百姓,若再有细作作乱,老子砍了你…” “所有拿火器的人,给我打,鞑靼敢过来就给老子打…” “朱威,鞑靼投石车散架了,快快上来。” 鞑靼的投石车是临时拼凑的,能射击这么几下,已经超出沙砸末的预想了,尤其是最后一下,将烽燧轰出一个大洞:“哈哈哈…明军烽燧破了,儿郎们,上马,冲进去…” “吼吼吼…” 第55章 无烟火药 新兵的心理素质不行,在平常训练和刚刚无接触的战斗中还可以,可是二楼被破,到处是百姓痛苦呻吟,再听鞑靼骑兵冲锋的声音,胆怯逐渐滋生… 朱威已经抱着自己的床板去堵破口,刚到破口处,就有几支箭射中床板。 “呆着做什么,快点堵住,想让鞑靼上来把你们全杀了吗?” 朱威大吼,这才有人磨磨蹭蹭的将床板抬过来。 破口不大,高约一人,宽约半丈,距离地面一丈,以鞑靼人的身手,用飞爪很容易就能上来,虽说这个大小鞑靼最多每次上来两人,可是新兵敢上前拼杀的人屈指可数,光靠王异,朱威最多加上李牛和秦成四人,怎么抵挡?所以必须先将破口堵住… “拿些东西过来顶住…” 秦成匆匆跑下来:“大人,三楼撑不住了,鞑靼的箭太厉害了,投石车没法上弹,火器也没办法抬头。” “让人都下来,将震天雷都搬下来。” “是…” “砰…砰…砰” 破洞终于堵住了,但是箭羽射在床板上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一个个都躲在楼梯口,甚至还有些跑去一楼… 李牛安抚好百姓后上来禀报:“大人,百姓中应当没有细作了,但是几乎人人带伤,而那细作已经没气了。” 百姓刚刚都被转移到一楼,本就因为鞑靼胁迫胆战心惊,而后又被火药波及,这会儿大都如惊弓之鸟,若再有什么风吹草动,鞑靼没进来,自己就先哗变了。 三楼的人都已经到了二楼,十数人受伤,还有三具尸体,直接减员三分之一,下来的新兵受伤者在哀嚎,活着的都在发抖。 朱威努力让自己不再听箭羽射中床板的声音:“李牛,将咱们还有多少弹药统计出来。” 李牛简单检查过后回道:“大人,弹药还有二百发,但是火药不多了,最多够鸟铳射击五十次。” 没了火药弹丸,这火铳不如烧火棒,虽说烽燧内有刀枪,可是看看这群新兵,就算给他们刀剑,都怕他们砍到自己身上。 听到火药不足的消息,众人慌了,火器是他们唯一能够抗衡鞑靼的东西了,原本还有石墙,可是现在看来,石墙也是岌岌可危了… “不要吵,李牛,拿震天雷的火药先倒出来用,优先给鸟铳。” “是…” 王异没有下去,一个人守着三楼楼梯口,凭借灵活的身手和战场经验,躲过了漫天箭羽,还斩断了好几个飞爪绳子,三楼暂时无忧。 “朱威,我知道你脑子灵光,你赶快想办法,老子也快撑不住了…” 怎么办?朱威也一时没了注意,烽燧是用来防守的,有一个致命缺点,就像个王八一样,呆在这不动,有危险了只能硬扛,却不能跑。 二楼烟雾渐渐散去,朱威这才看清爆炸后的样子,碎石落了一地,西北方向大洞先不说,洞口附近多了几条手指粗的裂缝,一直延伸到三楼,半个二楼墙壁都被燎黑了… 突然,朱威看到了一块泛着绿色的碎石,过去拿起来问道:“有谁知道这是什么石头?” 有一年长的新兵出列说道:“大人,这是绿矾石,以前咱们这还能见到一些,不过这石头能入药,现在渐渐的找不到了。” 这烽燧建于二百年前,这地方又是平原,石头很少,自然是原地有什么,就用什么,若是去贺兰山取石,太浪费人力物力了。 朱威细细看去,地上竟然有不少绿矾石,又紧忙冲到一楼,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喊道:“有救了,有救了,大家不用担心火药,我来给你们做,秦成,二楼生火,李牛,拿你们吃饭装东西的陶罐拿二楼,要快。” 秦成有些害怕:“大人,还要在二楼生火?” 刚刚就是因为一堆火,惹出了大乱。 “生,要快,其他人把绿矾石都给老子打碎,越碎越好,没时间和你们解释。” 说罢朱威冒着箭羽冲到一楼院子中,靠着墙壁,拿自己衣服撑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将墙壁上白色的结晶物体往下刮… 这白色结晶物体对朱威来说可是好东西啊,这是硝啊,天工开物中记载,矾硝,华夷皆生,中国则专产西北,硝质与盐同母,大地之下潮气蒸成,现于地面。近水而土薄者成盐,近山而厚土者成硝。 其实在现代这种现象也是很平常的,石头昼夜温差很大,而有些地方潮湿,水汽在这种温差下,就会与石头中化学物质产生反应,从而生成硝,只要融到水中,就是硝酸了… 朱威刮了好一些才返回,二楼众人已经碎了不少绿矾石。 朱威将硝全部倒在李牛拿上来的罐子里,让李牛弄些水过来。 而后又摆弄起其他陶罐,陶瓷具有良好的耐腐蚀性能,硝酸还好,一会弄出来的可是硫酸,用别的器物不一定扛得住。 把同样大小的缸两个一组、口对口地垒成塔形,这是朱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朱威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很快李牛打过来两桶水,朱威给最下面的那个陶罐加了半罐水后,中间用几根木头隔开并支住,上面放了一个小盘子,再将碎了的绿矾石放上,最后全部放到火上。 又将上面的陶罐底部小心打了一个口,再将它口对口放到下面陶罐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朱威第一次感受到度日如年的感觉,鞑靼的进攻慢慢缓和下来了,鞑靼的箭也不是无限的,并且沙砸末准备试演另外一个攻城方法,刚好给了朱威时间… 很快下方陶罐中的水开了,水汽沿着上方的陶罐底部口跑了出来,朱威盯着这蒸汽,发现有些变化后,立马撕下来一块衣服,浸湿后放到那孔上… 秦成有些不明白,上前轻声问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朱威没有说话,而是见那件布料已经被蒸汽完全包裹后才对秦成说道:“我在做火药,你们谁有棉布,都给老子弄过来。” 第56章 火药成了 朱威看到堵住蒸汽孔的布料有些变化,飞快将布料拿下来,然后又弄了一个陶罐盖住,但是不是严丝合缝的那种,而是有一半陶罐悬空,下面又放了一个接那个陶罐冷却下来的蒸汽,蒸汽遇冷以后,顺着陶罐壁留下来,这其实就是绿矾油了,也就是现代常说的硫酸,不过绿矾石提炼的硫酸浓度并不高,还需要进一步提纯。 “差不多了,秦成你过来扶着,一定要小心,别让水汽流到身上。” 秦成有些不情愿:“大人,我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怕水吧?大人你有点看不起我。” 一句话差点让朱威笑场,外面强敌环绕,这货竟然还有这种心思,果然神经大条的人,活的安逸。 不过还是要解释清楚,现在烽燧内直接减员三分之一,可用之人不到只有三十多,要是因为这事儿减员,那玩笑就大了。 强压下想要弹秦成蛋子的冲动,呼了一口气才说道:“秦成,不要不当回事,一会出来的是硫酸,腐蚀性很强的,若是蹭到了,要赶紧用清水洗,若是蹭到你蛋子,那你这辈子就没机会留后了。” 秦成脸色立马就变了:“大人,我还没娶媳妇呢,换个人好不好?” “想屁吃,赶紧扶好了。” 朱威没再管秦成的苦瓜脸,将装有硝矾的罐子拿过来,给里面倒了一些水,没量具,只能靠感觉,不过应当差不了多少吧,反正无烟火药对于比例的要求也不是那么严格。 …… “阿哈,现在准备怎么办?他们楼上已经没有人了,石门就在这里,我们直接撞开就行了吧?” 沙砸末对于他这个弟弟的智商有些无语,都说了多少次了,这次进攻烽燧是为了练兵,而莫翰却总是想着冲进去… “督,你要学习冷静下来,不能急,让儿郎们准备挖地道,汉人以前有一个经典战役,对方城池太高,一时攻不下,就在城角挖地道,一直挖到城内,然后大军从地道进入,一举夺下城池,我们今日的情况与那时候何等相似,这里面的人,肯定也是忍不住的,快吩咐下去吧。” 莫翰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可是也是带兵十多年了,总觉得沙砸末说的有些问题,但是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问题,只能按照沙砸末的意思先办。 其实沙砸末说的那个战役,他也忘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类似的战役在中原地区很多,可是这种战术后来渐渐不再流行了,因为城池如果很高大的话,地基也会很深,挖地道难度太大,就算挖通了,这么大的动静,守军肯定能发现,那么小的地道口,守军只要守住洞口,城外的人来多少就死多少… 所以后世基本没有这种战术了,但是这种战术活跃在一些小说话本中。 沙砸末虽然在大明学习多年,并没有得到儒家真传,所看到的书籍,都是市面上买得到的那种,其中就属小说话本最多,自然而然的认为中原王朝的学问就是这些。 也不知道余术为什么选沙砸末这种人做军师,可能是鞑靼真的没什么人才吧。 …… 下方陶罐中的绿矾油已经不少了,朱威将其拿过来放到另外一个火堆上,秦成原本觉得能歇一会了,可是朱威又给下面换了一个新的陶罐,没办法,撅起嘴继续扶着。 朱威没功夫管秦成,准备对绿矾油进行提纯,蒸馏出来的绿矾油有淡淡的绿色,闻着没有味道,绿矾油的沸点很高的,所以二次蒸馏简单许多,只要将绿矾油煮沸,水分自然就出来了。 “什么声音?谁在砸墙?” 突然听到乒乒乓乓的声音,声音很大,充斥着整个烽燧。 王异透过烽火台射击孔看到外面的场景:“外面的,鞑靼在挖地,挖烽燧啊,他娘的,朱威,这群鞑靼疯了。” 朱威一时也是想不到鞑靼要干什么,这烽燧向下数米都是石头,这是二百鞑靼挖的动的?随口说了一句“傻逼”后让王异小心盯着,就没再管了,因为绿矾油已经开始沸腾了… 随着水汽蒸腾,绿矾油越发粘稠了,颜色也更深,接近青色。 朱威转头问道:“好了,棉布呢?” 秦成双手扶着陶罐,下身离得老远了,脸上都有汗水在流了,“大人,棉布没有,但是有棉衣中的棉花。” “也行,来人拿过来。” 无烟火药就是用硫酸和硝酸混合后,用棉布等细纤维的物质浸泡而成,没有棉布,棉花也是可以的,而麻布不行,纤维太粗了,浸泡不透不说,粗纤维的东西燃烧起来很慢,而火药要的是爆发性,所以不适合做火药原料。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新兵,抱着一件棉衣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大人,这棉衣…” 朱威一看就明白了,都是穷苦人啊,麻衣都有些人破了没钱补,就这样露着半个屁股蛋穿着,棉衣更不用说了,在焕土堡,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都可能赚不到一件棉衣,所以棉衣在这里人心中是很重要的。 “你放心,这次过后,我给你家所有人,一人做一件。” “谢谢大人…不过这东西金贵,大人可要小心点用。” “放心吧。” 嘴上说着放心,可是手上不含糊,直接撕开一个口,去掏棉花,这可把那新兵急的啊,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办法,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不过那表情真的像死了亲娘一样… “来人,给我拿一个震天雷。” “大人,震天雷来了,不过,火药都被倒空了…” “老子要的就是空的。” 朱威将装有硝酸和绿矾油的罐子拿的离火远了一些的地方,给一个小罐中倒了点硝酸和绿矾油,用根柴火搅拌均匀,而后将一把棉花放进去浸泡,待棉花吸干罐中液体后,用柴火夹起来,塞进震天雷中。 这一切动作都很小心,因为硝酸和绿矾油混合后,燃点非常低,只有四十度左右。 “呼…好了…” 第57章 威力 朱威又小心给震天雷装好引信后,抱着震天雷上了楼,王异还趴在那监视着外面。 朱威也弯下腰,猫着走过去。 “王叔,鞑靼最多的地方在哪?炸他一下!” “火药不是被炸了吗?” 朱威献宝一样将震天雷拿出来,嘿嘿笑道:“我做了点,威力很大的哦!” 王异有些怀疑,在他的记忆里面,火药的比例要求是很严格的,并且制作工艺,一直都是朝廷的秘密,这朱威从何学到的? “靠谱吗?” “不一定,试试吧。” …… 莫翰终于想到了沙砸末计划中的不对劲在哪里了,打马上前说道:“阿哈,明人还有震天雷的,我们在烽燧下这样,万一他们丢下来怎么办?” 沙砸末一愣:“啊,这…” 沙砸末还沉浸在自己的计谋中,认为自己才是战神,因为他为了验证这些攻城的方法,还命令底下人去抢夺大明百姓的铁锹等物… 沙砸末他们并不知道烽燧火药被炸,当时他们距离烽燧很远,只看到烽燧内有烟雾跑出来,以为是明人火器,并未在意,现在一想,若是明人这时扔出来一个震天雷,那后果… “快,让儿郎们都回来,快…” 沙砸末反应还算快,可是已经晚了,烽燧下的鞑靼最集中的地方在门口的位置,因为他们了解烽燧结构,基本上所有的烽燧门口后,都是上楼的楼梯或者院子。 如果隧道挖通,门后不论是什么,都对鞑靼有利,还有一点就是烽燧全部是由石头垒起来的,只有门口石板显得单薄一点… “撤,撤回来…吹退兵号角啊…” 沙砸末打马飞奔向烽燧跑,可是距离太远了。 …… 鞑靼人正在努力干活,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大,听不到沙砸末说些什么,而这时朱威已经点燃引信,趴在墙头:“唉,傻逼们,看这儿。” 也不管底下的鞑靼人听到了没,直接扔下去。 莫连是沙砸末的堂弟,当然了这是按照大明的叫法,在鞑靼,不管堂弟表弟或者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都统一叫安达,所以沙砸末有数十个安达,莫连并不是最起眼的那个,在部落中只不过是个十夫长而已,他正带着手下的兄弟在烽燧门口猛挖,因为工具少,都是换着来的,刚刚才轮到他。 “嘿…” 莫连伸展了一下,好似听到烽燧内有人说什么,抬头一看,没见人,只见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要不然怎么说大多鞑靼人都头脑简单呢,莫连根本不躲,好似还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 震天雷可是铁疙瘩啊,从烽燧三楼落下来,那滋味简直了,直接把莫连砸的头破血流。 随意将脸上的血迹抹干净,定睛一看:“什么玩意?还冒火?” “震天雷,跑啊…” 有鞑靼见过震天雷,一声咆哮就跑,其他鞑靼见状也跟着跑,除了莫连… “轰…” 火光冲天,莫连好像看到了他太奶… 烽燧门口被鞑靼挖出的泥土沙石,变成了前面逃跑的那群鞑靼的催命符… “啊…”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烽燧内,朱威与王异半蹲着都差点被晃倒…这威力和那袋黑火药比,竟然相差不了多少… “朱威,你大爷的。” “怪我喽?” “你怎么不说威力这么大?” “我咋知道?我又没试过。” 一句话将王异噎的哑口无言。 朱威突然拍了下脑袋:“卧槽,一楼不会被炸开吧?”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看啊。” 二人匆匆来到一楼。 “呼,还好还好,吓死老子了。” 朱威用手抚着胸口,太他妈吓人了,石门直接被炸开一道裂缝,但是好运的是裂缝不大。 这石门重达数百斤呢,无烟火药有这样的威力,确实惊人。 ……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吹出来了,可是自己十几号人也没了… 沙砸末快疯了,大喊道:“攻击,攻击,给我破了这该死的烽燧…” 鞑靼人有个优点,只要有命令,他们就遵从,这和他们的生活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在草原上环境恶劣,每一个部落中的首领都是一个部落中的最强者,这是部落众人推举上来的,这个最强者担负着整个部落的存亡,享受着至高的权利,所有的决定不容其他人反驳。 所以刚刚跑回来的鞑靼人听到沙砸末的命令后,又返回开始进攻烽燧。 …… “王叔,这石门已经碎了,不会抬不起来了吧?” “你干的好事,要是抬不起来,老子给你从三楼扔下去。” 朱威打了个冷颤,王异这老头威胁人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 “哎呀,王叔不要乱开玩笑…” 还未说完,就有箭羽射了进来,两人急忙躲避。 “所有人戒备,鞑靼要开始进攻了,二楼缺口给我顶住。李牛,分几个人过来一楼看着门口,有情况立即上报。” 朱威跑到二楼,秦成还在扶着陶罐,但是整个人都在颤抖,朱威一脸黑线,这货太不懂变通了,自己撑不住找别人帮忙啊。 不过朱威在现代见过太多心机之人,反而对秦成这种实在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来人,换秦成,秦成你先好好歇歇。” “是,大人,多谢大人…” 朱威又是一阵皱眉,秦成这样子好似朱威给了他多大恩惠一般,不过这些人就是这样,一时也是还不过来的,朱威索性不再管他,让人拿了一把鸟铳过来。 现在火药不够,就算将震天雷中的火药都倒出来,也不过能增加百次射击而已,外面鞑靼还有将近二百,没有火药的话,这群新兵肯定人心不稳。 朱威小心夹起来一点浸泡过的棉花,轻轻塞进鸟铳原本装火药的地方,转头看了一眼,觉得让这些新兵实验的话,对他们太过残忍了,所以叹了口气:“唉,都闪开,离我远点,洞口的人再搬两个床板过来。” “呼…” 朱威深吸一口气,举枪瞄准… “啪…” 第58章 惨烈 “嘣…” 木屑飞溅,一个拳头大的洞出现在门板之上,这是朱威第一次开枪,心中还是有些兴奋的。 “好,够用,秦成,我刚刚制造火药的流程,你是否清楚?” “大人,我没看…” 朱威差点又忍不住想踹他,可是看秦成抖动着的双腿还是心软了:“你大爷的…秦八,你给老子滚过来。” 秦八看朱威面色不善,紧忙露出一张好欠揍的笑脸,笑中带着肉麻的谄媚:“大人,我在…” 朱威对秦八就没有对秦成那般不忍了,一脚就踹了上去:“在你大爷,打仗呢,笑个毛呀。” 这一脚将秦八踢翻在地翻滚了一圈。 “你过来,我再给你演示一遍,要学会了,记清楚了,今天说赏你的羊腿被炸没了,不过你学会后,老子给你十头羊,听到了没?” “听到了,听清楚了,大人您瞧好吧。” 朱威有些怀疑秦八这货,到底是不是焕土堡的种,焕土堡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哪有这么贱兮兮的人。 不过也有好处,朱威不过演示一遍,秦八已经懂得整个流程了,而后在朱威指导下自己做了一遍,终于出师了。 无烟火药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无论是黑火药,黄火药还是别的爆炸物,都有一个通用的特点,就是在短时间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中,将热量放出来,从而产生动能,利用爆炸产生的热量动能,推动别的物体运动就能达到杀伤敌人的作用。 “李牛,现在咱们还有多少人?” “军士四十五,受伤十二人,百姓十八人,都带伤。其他的都死了…” “那孩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孩子小,受了惊吓,还饿着,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死的鞑靼…让受伤的人,不管百姓还是军士,能动的,都让他们跟着秦八开始做火药,二楼不保险,将做火药的东西全都搬到一楼。” “是…” …… “阿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群明人像乌龟一样,都是些没有血性的人。” “可恶,回回炮还能修吗?” “匠人已经在修了,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儿郎们箭矢已经不多了。” 沙砸末和前几天的那施台有差不多的想法,从来没有将明军当回事,可是这次吃了亏,对沙砸末来说是不可忍受的,他不会反省自己战略战法错误,而是觉得明人虚伪阴险。 原本鞑靼的拿手好戏,就有飞爪这一项,对付别的烽燧小城,无往不利,可是这个烽燧内有王异,用刀好手,飞爪的绳子只用一刀就能砍断,所以在缺少箭矢而又不能用飞爪上三楼的情况下,沙砸末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太阳已经西垂,鞑靼人不善夜战,再这样下去,士气必然受影响。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一件事,对着莫翰说道:“伐木,做梯子,他们二楼有洞,从那里冲进去,用他们血洗清我们身上的屈辱…” 鞑靼人的执行力还是很强大的,有神箭手归拢为数不多的箭矢戒备,其他人举着木板圆盾,准备向上爬。 烽燧内已经得知,可是没有别的办法,还有震天雷,不过这边已经出现裂缝,再用震天雷的话,可能鞑靼没攻上来呢,烽燧就塌了。 “鸟铳准备,排成一队,鞑靼开始攻击,就给老子打。” “嘣…砰…” 鞑靼第一波上来的两人用刀和拳头攻击着堵着缺口的木板。 “开火…” “啪啪啪…” 这种短距离射击,命中率还是可以的,那两个鞑靼没有痛苦,去见了他们的长生天… 沙砸末则在狂吼:“继续上。” 火器装弹是个问题,对于这些不太熟练的新兵来说,在这种激烈的战场环境下更无法保持静心,在第二波鞑靼上来之后,竟然还没有成功装弹… “啊…嘿…” 刚上来的两个鞑靼人,手臂从床板的鸟铳打出来的洞中伸了进来,双手在床板后握住后开始向烽燧内推… “顶住,所有人跟我上…” 朱威大吼一声首先冲出去,死死顶住床板,其他人跟上,好不容易将床板再次顶到墙上,可是鞑靼不是那么好惹的,直接抽出刀来顺子洞往里捅,瞬间三四人被开膛破肚,躺在血泊中,这些新兵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有人瘫软在地了… 瘫软的人和被开膛破肚的人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竟然一时不敢上前,只有朱威李牛两人还在坚持,可是他们能坚持,床板不行啊,床板已经被火器打的千疮百孔,后续的床板还没换上,再被两边这么一推,终于扛不住了。 “咔嚓…” 床板从中间截断,朱威李牛差点被闪下去,而鞑靼借势冲了进来… ……… 荡寇城… “大人,焕土堡烽燧狼烟断了,没有平安烟传来。” 陈子昂不敢相信,探马说焕土堡方向鞑靼数量在二百左右,他觉得以朱威的本事,有着烽燧防守,应当问题不大,可是狼烟直接断了… “大人,要不要去营救?” 说话的人是陈家家丁,陈子昂升任千户后将家中家丁全部编入军中,担任亲兵,这些亲兵也是知道陈子昂对朱威有多么看重。 陈子昂有些落寂:“城外鞑靼还在,我们怎么出城?焕土堡,就让他自求多福吧,但愿没事。” ……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烽燧二楼躺满了尸体,血水已经成河,顺着破洞和楼梯流下去,这些尸体有鞑靼的,更多的是那些新兵的,新兵还未经过训练,见血先慌了,敌人与自己人重合,火器已经无用,刀剑拿在他们手里,都是握不紧的,鞑靼人却是身经百战,用最省力的方式挥刀,像是砍瓜切菜一般… 最后要不是王异从三楼下来加入战斗,勉强占了些上风,将鞑靼再度逼了下去,烽燧可能就此陷落… 朱威身上都是鲜血,李牛手掌被刀穿透,王异后背中了一刀,秦成最惨,原本已经没什么力气,上去与鞑靼拼了一刀,被推开后又踩到碎石摔倒,刚好屁股下有一把刀,被碎石夹住,刀刃朝上… 第59章 手雷 太阳终于落山了… 可是沙砸末并不想退兵,重新组织人,准备再次进攻… 秦成撅着屁股在惨叫,虽说是在战场之上,但是看着还是很好笑。 趁着鞑靼还未上来,朱威看着秦成的惨样,倒是开了个玩笑:“别嚎了,你要庆幸自己是坐上去的,而不是趴上去,要不然老子要叫你秦公公了。” 秦成哭声戛然而止,但还是有些抽泣,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我以后如厕怎么办啊?” “艹,你以后可就厉害了,拉出来的屎直接就被劈成两半,靠这个技术,你以后吃喝不愁了。” 听到这秦成又嚎了起来。 李牛也不在乎身上的伤,咧个嘴大笑,王异好一些,但是嘴角还是时不时的抽搐。 其他新兵就没这个心思了,活下来的都面如土色,有人甚至控制不住自己,趴在那狂吐,虽然吐不下什么东西… 这时,送出棉衣的那个新兵说道:“大人,我们守得住吗?” 朱威收起笑容:“我不知道啊,但是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守得住可能活,守不住肯定死,马上鞑靼再上来,可能你死也可能我死,我与你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受伤了也会疼,我杀人的时候也会怕。” 听着朱威平静的声音,那些呻吟声,惨叫声,渐渐停了… “可是我想活啊,我今日与你们说过的,各位都有亲人或者割舍不掉的人和东西,我自然也有,哪怕没有这些,我也想活,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我希望明天的太阳,会暖洋洋的照在我的身上,而不是尸体上,再炖一锅羊肉,呵呵…” “我朱威说了这么多,不是我想让大家跟着我拼命,而是我们不拼命不行啊。” 一阵沉默,安静的有些可怕… 对这些新兵而言,哪里有后世人民军队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鞑靼攻上来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他们,火药和粮食被炸的一干二净,饿着肚子还深受死亡威胁,多亏都是些底层人,原本就是强忍着活着的,换成其他人,早都哗变了。 朱威知道现在说什么大话都是无用的,让他们知道,只有拼命才可能救了自己。 “好啦,想活命的,听指挥,我将你们带出来,自然希望能把你们带回去,受伤的人先去一楼,其他人将你们的锅碗瓢盆都拿过来,让秦八将做好的火药也拿上来。” 众人好似有了主心骨,都忙碌起来。 王异走到朱威很前轻声问道:“朱威,你还想用火药?你那个火药劲太大了,这边再用,万一塌了…” “王叔,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一会儿还需要你回三楼,别人我信不过。” 王异见朱威如此,也就只能先相信了,朱威总是能给他一些惊喜,他只希望这次不要让他失望,深深地盯了朱威一眼,转身上楼。 “大人…来了。” 秦八贱贱的声音响起,双手背后,好似藏着什么东西,招呼其他人将东西放下,然后表功:“大人,这是您要的锅碗瓢盆,还有火药,你猜我发现了啥?” 朱威对秦八这张大脸确实没什么耐心:“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看到朱威做势要来踢他,赶紧将身后东西拿出来:“唉,大人慢些,当心闪了腰,您看这是什么?” “粮食?” “对喽…小的在整理那些锅碗瓢盆的时候,从一些容器中整理出来的。下面还有,看着有八九十斤呢。” 朱威恍然,这些新兵过来后,朱威就直接先发了一天的口粮,中午吃的是羊肉,这群人吃的欢实,倒是将粮食藏了起来,朱威竟都忘了。 “好,好,很好,秦八,老子再给你记一功,拿一些粮食下去,先给孩子熬点米油。” “是…” 朱威只说了给孩子,那么其他人包括受伤的士兵和百姓,自然是没份的,粮食不多,必须优先保证战斗人员。 而米油为煮米粥时,浮于锅面上的浓稠液体,现代“专家”说米油没什么营养,并且上面附着各种杂质,可是在古时候甚至在近代,生活物资匮乏的年代,产妇没有能量输入,从而无法下奶,多少婴儿就靠这米油活命,米油并不一定要用大米,像小米,黍等杂粮都是可以熬制的。 “秦成,别撅着了,老子帮你把刀拔下来得了。” “别啊,大人,流血着呢,您拔了我就没了。” “屁的流血,你这屁股都是肉,又没坐进去多深,怎么就拔不得了。” 朱威说着,做势上前,将秦成吓得手脚并用向后退,朱威也是假装的的,只是觉得秦成这样子太过搞笑了些。 “好啦,不逗你了,你趴着也是趴着,干点活吧,过来我教你。” 朱威拿过一个小罐子,将一根引信从中间撕开,顺着罐壁放好,先给里面铺了一层火药,然后收拾了一些碎石头放进去,最后用从鞑靼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撕开成布,塞紧罐口。 一个简易版的手雷就做好了,原本朱威想着是用弹丸填充的,可是现在引信弹丸都不是很多,用碎石虽然威力小一些,但是应该能用。 “看好了吧?就这么简单,你多叫几个人一起做,将这些瓶瓶罐罐的都做成这样的。有这些东西,我们守住的希望就会大一些。” “李牛,你怎么样?” “回大人的话,就是手废了,别的没事,我还有左手能拿刀。” 朱威点点头,李牛和秦成一样,都是是烽燧中的第一批人,李牛还教会了烽燧这么多人火器的使用,朱威与他虽然才认识短短数日,却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对他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好一些。 “你下一楼先歇歇吧。” “大人,真的不用,我不是秦成那胆小鬼,我长着蛋子呢。” 秦成趴在那正在捣鼓手雷,一听这话就受不了了:“李牛你什么意思,老子也有蛋子。” 朱威一脸黑线,他娘的一会命都要没了,这两货在比蛋子,谁稀罕啊:“够了,谁再吵吵,老子让他变公公。” 两人紧忙闭嘴,这是王异的声音传来:“朱威,鞑靼动了,小心…” 第60章 死战,不退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日竟无月光,鞑靼人主要食物都是羊牛等肉食,虽说肉食让他们体魄强壮,但是缺少食盐和蔬菜水果,没有维生素的补充,导致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而鞑靼人并不知道夜盲症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在他们的信仰中,黑夜里隐藏着魔鬼,这些魔鬼会遮住他们的眼睛,所以鞑靼人对于黑夜总是感觉到恐惧。 夜盲症也是分轻重的,有些人只是视物不清,而有些人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了,沙砸末只能让重症的鞑靼退后休息,其余鞑靼准备进攻。 沙砸末虽然在部落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其他鞑靼人不会反驳他的命令,可是鞑靼并不善于攻城,更不善于夜战,在如此条件下,士气与战斗力都是缩水的。 沙砸末自然知晓,可是他不甘心,一个小小的烽燧让他损失三十多名部落中最精锐的战士,不把这个烽燧拿下来,就这样回到草原的话,会成为整个草原的笑话,甚至他都坐不稳自己部落首领的位置。 现在能挽救自己的,就是来一场大胜。 莫翰上前:“阿哈,这次我带儿郎们上,我要让他们这些如羔羊的明人知道,草原的雄鹰,是不会被打败的。” 沙砸末同意了,莫翰作为沙砸末的亲弟弟,加入攻击阵列,让鞑靼士气提升不少。 “儿郎们,随我杀…” “吼吼吼…” ……… “全都戒备,都打起精神来,鸟铳准备…” “李牛,你拿着这东西去三楼,鞑靼只要聚集,就将这东西引燃丢出去,鞑靼有神射手,要小心。” 朱威将刚刚做好的手雷交给李牛,原本手雷第一次试演,应该是朱威去的,可是他必须留在二楼,他是所有新兵的主心骨,他要站在最前面。 朱威已经放弃铁胎弓了,弓箭太过费力,今日射了六箭之后一直没休息,胳膊现在还在酸痛,这时候拿刀比弓箭好使。 “来了…打…” “啪啪啪…” 鸟铳打完后,枪手也放弃火器,抽出刀剑,与鞑靼拼杀在一起… 三楼的李牛刚一露头,就被鞑靼神射手发现,要不是王异拉了他一下,那箭就正中脑袋了。 李牛已经大致扫了一眼,确定鞑靼集中的位置,点燃手雷,扔了出去。 “轰…” “啊…” 鞑靼惨叫声一片,手雷中火药不多,填充的碎石杀伤力也不大,但是对于只身穿皮甲的鞑靼人来说,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虽然鞑靼进攻势态被手雷打断,可是二楼并未轻松多少,先前攻上来的三个鞑靼朱威只能拦下一个,李牛右手受伤,左手用刀不利索,只能勉强自保,另外一个鞑靼直冲人群… 与朱威对战的,正是莫翰。 若说沙砸末是部落中最“聪明”的人,那么莫翰就是部落中最勇猛的人,曾经有过徒手杀狼的壮举,莫翰的战斗经验不是朱威可以比的。 “嘿…” 莫翰身材高大,比朱威整整高了一头,冲进来后就是当头一刀,朱威堪堪挡住,身体被压的一沉,莫翰并没有与朱威角力,而是一脚踹在朱威腹部,踢的朱威飞出数米,双腿跪在碎石之上,莫翰并不知道朱威就是烽燧首脑,所以并未再管,而是挥刀冲向其他人,在他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秦成爬了过来,扶住想要起身的朱威:“大人,您没事吧。” 朱威只觉得五脏六腑错位一般,火辣辣的痛,说不出话来,起身后吐了一口瘀血,这口瘀血把秦成吓到了,朱威是整个烽燧的主心骨,若是朱威倒下了,那就没人能活了… “啊…” 秦成反手拔出屁股上的刀,一道血箭从屁股上冒了出来,秦成也不在乎,向前一滚,刚好滚到莫翰脚边,照着莫翰小腿就砍了过去… “啊…” 莫翰也有轻微的夜盲症,在烽燧内原本就有些看不清,根本没有注意地上的秦成。 莫翰砍翻眼前之人后,竟不管小腿伤势,含怒向秦成砍去,秦成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弯刀靠近… “铛…” 双刀碰撞,朱威过来了,手中刀将莫翰弯刀砍偏后,紧忙拖着秦成往后退,可是哪有这么容易,莫翰虽然腿上有伤,但是还是如野牛般冲了过来,朱威用力将秦成甩出去,而后才匆忙撩刀回挡。 “啊…砰…” 莫翰力气很大,狂叫着将朱威推到墙上,朱威嘴角又流出些鲜血,莫翰用力将刀往下压,朱威左手握住刀背,尽力抵挡… 弯刀距离朱威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李牛拼着后背被砍一刀,上来从后面一刀捅进莫翰身体,莫翰吃痛,暂且放过朱威,反身一刀砍入李牛肩膀… 剩余新兵终于将另外一个鞑靼磨死,上来帮忙… 又恢复到初始的对峙阶段… 二人对十五人,十五人这边竟然处于弱势,没办法,只不过吃了两三顿饱饭,身体底子还是很虚弱的,怎么和人高马大的鞑靼人比? 烽燧外的鞑靼并没有被手雷耽误太多时间,已经重新组织,重新攻了上来… “大人,我姓雷,那孩子如果能活的话,请大人让他也姓雷,也算给我留个后了…” 说话之人是献出棉衣的那个稍显老的新兵,朱威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将刚刚准备做手雷的火药和秦成已经做好的两个手雷塞进怀里,冲了出去。 “啊…该死的鞑靼…” 一头撞到莫翰身上,莫翰因为腿上伤势,被这么一撞,重心不稳,被推着向后退去… 莫翰发疯一般用弯刀从上捅入雷老头的身体,可是雷老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双手死死抱着莫翰,终于…到了二楼洞口,雷老头颤抖的手中藏了两块火石。 “嚓…轰…” 无烟火药燃点很低,瞬间起火,包围了莫翰与自己。 “轰…轰…” 两人变成火球落下,手雷爆炸… 二楼剩下的鞑靼被愤怒的军士乱刀砍死… 朱威趴在洞口,看着还在燃烧着的雷老头,泪水已经糊了眼睛:“来啊,再来啊,大明,死战,不退…” “大明,死战…不退!” 第61章 鞑靼退了 沙砸末快疯了,自己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他在部落中最大的倚仗就是莫翰,虽然他得到余术的欣赏,这些年也借着余术的威风吞并了很多小部落,可是草原上以实力论英雄,沙砸末并不以战斗力见长,他与莫翰是一体的,莫翰补全了他的短板,可是现在莫翰死了,就在他眼前被大火吞没… “啊…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要将他们的头颅插在旗杆上…上啊…” 沙砸末疯狂大吼,可是周围鞑靼已经胆怯了,部落中最强的战士被杀,还是以这种惨烈的形式在他们面前死亡,他们终于害怕了。 “你们怎么不上,你们想干什么?草原的雄鹰被羔羊吓破胆子了吗?你们配做草原的勇士吗?上啊…” 回应沙砸末的,却只是其他的鞑靼的后退。 沙砸末的声音很大,烽燧二楼听得清楚,朱威终于找到机会了,跑回去拿出铁胎弓,借着莫翰和雷老头身上的火光,用所剩不多的力气,尽力拉开… “嗖…” 一箭封喉… 首领的死亡更让鞑靼人胆战,撒丫子向后跑去,可是夜盲症注定了他们跑不远… 朱威看到鞑靼退去,随意躺在碎石上,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王异与李牛看到鞑靼退去,紧忙下楼:“朱威,怎么样?” “王叔,鞑靼人跑不远,趁他病要他命,夜里他们都看不清,追上去,杀…” 朱威说完就昏了过去,王异将朱威交给李牛和秦成照顾,带着没有受伤的新兵们追了上去… 其实大明这边夜盲症也是有的,不过每天野菜窝窝之类的食物,倒是能够补充些维生素,所以比之鞑靼当面要好很多。 在这旷野之上,杀戮正式开始,明年烽燧外的草地,肯定比今年更加旺盛。 杀戮与朱威无关,他已经进入了梦乡,梦里前世的家人与今世的家人重合,亲情是朱威割舍不掉的东西,上一世他在绝望中离去,这一世不会了… …… 荡寇城。 “报…焕土堡烽燧,燃平安烟…” “好…我没看错朱威,这小子可以啊…” 陈子昂夜不卸甲,一直守在城头,刚刚天明,就听到亲兵报告,陈子昂看去,一道白色狼烟冲天而起,一盏茶后熄灭,又一盏茶再起,正是平安烟… 古代狼烟与平安烟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连续性,若是狼烟连绵不绝,那就是遇敌,若是断断续续则是报平安… 陈子昂兴奋过后问道:“城外鞑靼可有异象?” “回大人,鞑靼昨日在城西八里处洗劫了八里岗堡,而后再无动静。探马刚刚返回报告情况,还未来得及和大人说。” 陈子昂刚刚生起的兴奋劲,被这个消息冲散:“城外百姓苦了啊。” 可是没有办法,城中卫所和战兵加起来不到九百人,在野外甚至敌不过鞑靼百人,只能看着城外百姓被屠戮。 鞑靼是因为明朝暗中资助才能打败瓦刺,成为草原霸主,如此来看,也算是大明养虎为患了。 …… 李荣臻在得到万历皇帝口谕后,不敢耽搁,整备部队后,先行带着宁夏中卫出发救援宁夏前卫,下令让银川卫救援宁夏左卫,固原卫救援宁夏右卫。 杨灿赵云澜与钱鹿,都一块跟着。 连夜行军,终于在天亮之时到达平虏城,在平虏城修整后,带着平虏城千户所的八百人继续出发,中途兵分三路,李荣臻原本是要救援距离最近的篼决城,让杨灿一个千户所去救援荡寇城的,但是岳峰突然追上,说要去荡寇城,具体为什么,岳峰没有详说。 可是前方鞑靼情况不明,岳峰所带之人不过数十,李荣臻不敢冒险,率领最精锐的一部保护着岳峰,向荡寇城而去。 …… 朱威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梦里前世父母在给他做饭,可是却是小四端上来的大碗羊肉面,前世父母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爸,妈…” 朱威惊醒,发现已经躺在一楼的一张床铺上,周围围满了人… “秦八,你小子快点,大人醒了…” 李牛的大嗓门差点将朱威再震昏过去,而秦八一脸谄媚的端了一碗粥过来:“大人,喝粥,你这一觉睡的,可把小人吓死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这秦八的性子和这烽燧格格不入,不过也多亏有这货能说会道,昨日夜里若不是他在一楼安抚百姓,那烽燧内部可能就要起冲突了,所以朱威接过粥,倒是终于对秦八笑了一下。 朱威没有急着喝粥,环顾一圈,李牛右手已经被包扎好了,秦成还是撅着屁股,趴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床铺上对着朱威傻笑,其余新兵… 不,现在都是见过血的老兵了,一个个带着敬畏看着朱威,几乎人人带伤。 “诸位,我朱威对不住你们,我若不带你们出来,你们…” 朱威还未说完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大人,您不带我们出来,我们还吃不上肉呢。” “是呀,大人,您说过的,来这之后天天有肉,您可不能食言啊…” 朱威沉默许久,周围人也不在说话:“谢谢了…” 众人只是笑。 百姓们也围了过来,不过只是默默看着,百姓们被保护的很好,这在其他地方是不敢想的,百姓在平常也是其他军士欺负的对象。 朱威喝完粥,在秦八的搀扶下,来到院子,现在已是日上三竿了,朱威这一觉竟睡了七个时辰,院中摆满了尸体,以雷老头的最为显眼,朱威蹲下身子看了好一会儿。 “那孩子,以后就叫雷安吧,平安就好。” “是…” “王叔呢?” 秦八回道:“王大叔昨夜追了鞑靼十里,天蒙蒙亮才回来,回来后放了平安烟,这会儿还在三楼呢。” “上去看看…” …… 王异还是老样子,盯着西北方向。 “王叔,你的伤?” 王异回头:“我无妨,你怎么样?” “死不了…” 二人好似有默契般大笑起来,就坐在三楼等到日垂西山。 “有人来了,荡寇城方向的。” 王异的耳朵总是这么灵敏。 …… “朱威,宁夏总兵李大人,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大人亲自前来,快速速出来拜见…” 第62章 要去鞑靼? “王叔,这…” “你快去吧,马上就要入夜,这些大人物过来必定有要事,记住,小心说话。” “王叔,锦衣卫的大人也在,您不去?” “老子他妈的是暗卫,滚…” …… 朱威跑出烽燧,就看到为首两人,一人身穿鱼鳞齐腰甲,应当就是总兵李荣臻,另一人身着飞鱼服,那肯定就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了,可是在行礼时犯了难,按理来说他是军户,还是卫所百户,应当先给李荣臻行礼,可是他又是锦衣卫,锦衣卫独立于所有军事体系之外,一般只认上官。 有心帮忙的杨灿和陈子昂碍于身份无法上前,还是岳峰解围。 “朱威,还不快过来拜见总兵大人。” 岳峰也算是给了李荣臻面子了,毕竟一个一品总兵,一个四品卫同知。 “标下拜见总兵大人,大人安好。” 李荣臻也没有自持身份,很和蔼的样子:“好,鞑靼入侵,烽燧伤亡如何?” “回大人的话,鞑靼二百余骑入侵,用百姓做前锋,烽燧还被鞑靼细作炸开,但五十一人死战不退,救百姓十八人,军士亡三十三,其余人等都带伤,击杀鞑靼百一人人,其中包含鞑靼千夫长一人,百夫长一人,十夫长六人。” 杨灿听闻已经不顾身份了,紧忙上前\/“朱威,当真?” “绝无虚言。” “尸体在哪?” “烽燧内有一些,其他的都被追杀在路上,大致在西北方向,尸体太多,我们没有办法都拉回来。” “陈子昂,快去,找…” “领命…” 与杨灿的失态不同,李荣臻与岳峰对此并不吃惊,上位者自然有上位者的眼界,再说了,这朱威身为宁夏军镇百户和锦衣卫校尉,他有功劳,自己的功劳又怎么可能会少? 李荣臻轻轻点头:“不错,朱威,你应当是利用夜战鞑靼视物不明这个特点吧。” “正是。” “小小年纪有如此能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多谢大人夸赞,全靠众将士以命相搏,标下不敢居功。” 李荣臻就不再说话了,和朱威说这么多还是因为他是锦衣卫,而锦衣卫的大佬在边上,若是普通百户,连见李荣臻的资格都没有。 岳峰待李荣臻说完后才说道:“朱威,随我来。” …… “你知道鞑靼这次为何而来吗?” 二人走到距离烽燧百步的距离,说话倒也不怕被其他人听到,岳峰声音很稳,哪怕现在面上带了些笑却也听不出来笑意。 对于锦衣卫的大佬,朱威心中更多的是防备,岳峰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回大人,标下不知。” “鞑靼在草原不好过,为了寻找适合的牧场,他们和辽东女真有些摩擦,可是如今鞑靼和女真都不想大打出手,暂时还算和平,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我大明,他们两方加上蛇鼠两端的朵颜三卫联合,想要生事,两月前朝廷就收到鞑靼要生事的消息了,圣上也下旨申饬了。” 名义上,鞑靼是附属于大明的番国,永乐帝曾封鞑靼首领为顺义王,历代鞑靼汗还都保存着大明赐封诏书和王印,虽说鞑靼早有不臣之心,大明也早都知道,可是因为鞑靼要依靠和大明互市来维持基本生存,而大明也希望用鞑靼牵制辽东女真,所以这层窗户纸没人愿意捅破。 突然岳峰转过头,盯着朱威的眼睛,让朱威有些发毛:“大人,标下听着呢。” “呵呵,听着就好,可是鞑靼还是来了,你说这是为何?” “不知。” “鞑靼在争,争主导权,鞑靼与女真谁都不服谁,但是双方合作后,肯定要有一个统一指挥,那这个指挥两方谁又想放手呢?” “至于朵颜三卫,属墙头草的,谁强他们跟谁。” “现在明白了吗?” 朱威大致明白为何鞑靼这次动静这么大,点了点头回道:“标下明白了。”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破坏鞑靼与女真的联合。” “这…大人,小的不知。” 岳峰又转过头,好一会儿才说道:“朱威,太聪明的人,不招人喜欢的。” 朱威没有说话,头低的很低,心中思虑,岳峰将朝廷机密告诉他这个小小的百户做什么? “我有一份秘旨,需要你送去鞑靼汗庭。” 岳峰终于将目的说了出来。 朱威懵了:“大人,小的…” 可是岳峰不给朱威说话的机会:“你没资格拒绝,你已经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你若拒绝,后果你是知道的。” “可以给你一个优待,所需人马只要是这宁夏军镇的,都可以派给你,十五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说罢岳峰不再理会朱威,返回烽燧后,与李荣臻的大部队撤走。 烽燧外只剩了杨灿这些宁夏前卫的人。 失魂落魄的朱威晃荡到烽燧,杨灿好似没看到朱威不自然的神情,很是亲热的拉住朱威胳膊:“朱威,这次又是大功一件啊,短短数日,你竟能再破鞑靼,有你在此,鞑靼必定不敢再来侵犯。” 被这一拉朱威倒是清醒了些。 “大人说笑了,鞑靼怎么可能因为一人就收起獠牙呢。” “别谦虚,这次鞑靼两千余人同时攻击我们宁夏前,右,左三卫,共二十余烽燧,七城,破烽燧十八,杀伤百姓千余人,只在你这吃了大亏,你小子,以后不想升官发财都不行了啊。” “总兵刚刚有交代,升你为荡寇城副千户,做陈子昂的副手,你们两个也算是熟知,以后有机会再调往他处。” 朱威惊了,瞪大眼睛:“副千户?五品?” 杨灿微笑道:“是从五品,不过你小子离那五品就差个机会了。” 千户之上的武将,需要一省总兵确认并上报朝廷,最后朝廷记录收档后才能做数,其实陈子昂虽然已经是事实上的千户了,可是朝廷的任命还没到,现在他只有总兵府的任命,在宁夏还好,若是出了宁夏,陈子昂的官身文书还是按副千户算的。 这个消息倒是让朱威稍稍兴奋了那么点,可是鞑靼汗庭…九死一生啊… 第63章 鞑靼汗庭 烽燧太小,几百号人又没有携带帐篷等野外驻扎的物资,所以杨灿也没多待,待陈子昂将鞑靼尸首全部寻回后,就率兵先去荡寇城休息,李荣臻与岳峰也是要在荡寇城休整。 杨灿临走时说包下了烽燧修缮的事务,说后续奖励和匠人会一起送到。 朱威也懒得算到底能奖励多少钱了,说不定半月后自己就嗝屁了,这些身外之物和命比起来确实算小事了。 待所有人都睡了后,朱威上了三楼。 “王叔,鞑靼汗庭在哪里?” 王异诧异:“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学霍去病,封个冠军侯?” 朱威苦笑:“王叔,我没心情开玩笑,岳峰要我去一趟鞑靼汗庭。” 朱威心中对岳峰是有些意见的,所以直呼其名,好在王异与岳峰并不同属,加上锦衣卫近些年的乱遭事,大多出于岳峰之手,所以对岳峰也没什么好感。 “具体说说。” 王异是朱威在这烽燧中最信的过的人了,虽然秦成和李牛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是他们两个的性子,不适合知道这种事情,事情并不复杂,很快朱威已经说完。 王异沉默许久才说道:“不应该啊,若是让你去送命,他又为何让你做锦衣卫?锦衣卫是圣上眼线,哪怕是普通校尉,手中权柄,都不下于一个百户了,这么珍贵的名额,他直接给了你,原先以为他想借你捞取功劳,可是这次功劳更大,并且就算一直在边军,后续成就也不会低,他为何舍弃你。” 王异说的是舍弃,可是在朱威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王叔,谈不上舍弃吧,毕竟我们才只见了一面。” 王异点了点头:“那就是他从来没想过培养你,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工具。这倒是他的行事风格。” “哦?王叔了解岳峰?” “整个锦衣卫应当没人不知道他了吧,岳峰,万历四年生人,祖籍开封,一直以岳飞将军后代自居,因为这个,倒是受到不少人的照顾,从而平步青云,在万历三十八年就已经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了,其实啊,他并不是什么岳将军后人,还被人报了出来,可是岳峰已经手握重权,没人愿意得罪,反而举报的人被流放岭南了。” “前年宁波遭受倭寇袭击,明明宁波知府应对妥当,就因为岳峰看上了人家的女儿,人家不愿,就罗列莫须有的罪状,抄家流放了。” 朱威听闻也很气愤,岳将军一直是他的偶像,是他心中真正的民族英雄:“满朝诸公,就无人能治他?” 王异嗤笑一声说道:“治他?谁治?单说他锦衣卫的身份,只有皇上亲自下旨才能查,再加上岳峰此人会做官,与各方势力都有很好的关系,凭借手中权柄给各方势力开后门的事不要太多。” “也正因为如此,没人愿意动他,谁都不敢保证,这个位置换上来的人,是自己人,这正是因为如此,各方势力推他当上了指挥同知。” “那圣上呢?” 王异吓了一跳:“噤声,不可在下面妄议圣上。” 朱威撇撇嘴,倒是没有反驳,他发现王异与其他人不同,王异对大明和皇上有着非同一般的忠心,甚至有些愚忠的味道,可是朱威不会说什么,忠君报国的人,始终是能让人尊敬的。 “王叔,给我说说鞑靼的情况吧。” “鞑靼继承于大元,鞑靼汗是黄金家族的血脉,虽说蒙古已经分割成西蒙古的瓦刺和东蒙古鞑靼,可是在名义上,鞑靼的黄金家族才是整个蒙古的主人,所以支持鞑靼的蒙古部落很多。” “现在的鞑靼疆土其实就是原本大元的岭北行省,大元原先在岭北行省建造了好多城池,如今的鞑靼汗庭就在最大的和林城。” “和林城具体位置在哪里?” “怎么说呢?向东北一千里。” “一千里!快马要多久啊。” “来回一月。” “卧槽,王叔,我要出国了…” 王异一脸莫名其妙,啥玩意啊,一惊一乍的。 岭北行省,全称是岭北等处行中书省,是元朝最北方的行省,治和宁(见和林),北至北海之地,西南至也儿的石河(额尔齐斯河古称),西接钦察汗国和察合台汗国;东南至哈剌温山(今大兴安岭),以勒拿河东接辽东,和林就是现在的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和林自治县。 ……… 荡寇城往平虏城方向,岳峰带着几十锦衣卫准备连夜赶到平虏城,小小的荡寇城人满为患,岳峰养尊处优久了,实在受不了,索性脱离李荣臻的大部队,自己回平虏城。 “这朱威,大人不是说过可以培养吗?” 说话之人是岳峰心腹,也是一个锦衣卫百户,对于他的心腹,岳峰倒是不怎么遮掩自己的想法:“原本是有这个想法,原先靠着二十人就能杀三十多鞑靼,这次更是不得了,可是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啊。” “大人此话怎讲?” “还记得陈挽吗?” “是举报大人,妖言惑众的那个吗?他不是已经流放岭南了吗?” “正是此人,陈挽只是一个小人物,他身后站着的是陈其辰。” “陈其辰?锦衣暗卫?” “不错,原本锦衣卫南镇抚司,主管锦衣卫内部监察,后设东西两厂,将监察之权收过去了,原本南镇抚司已经无出头之日了,可就是因为这陈其辰,老不死的东西将这南镇抚司打造成锦衣暗卫,这些年还做了不少大事。虽说他只是一个千户,可是整个暗卫都是他带出来的,更能直接秘报陛下,这才是真正的大鱼。” “大人的意思是,这朱威是陈其辰的人?” “陈其辰有暗卫,我也有眼线,这老东西上报陛下的秘奏,可是把这个朱威一顿好夸啊。那这朱威不是他的人又能是谁的人呢?” 这真的是岳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其辰深知目前大明军队积弱,有朱威这样能打仗的年轻人,自然是要上报的,可是岳峰永远都是任人唯亲,又怎么能明白陈其辰这些真心忧国忧民之人的气度呢。 第64章 皇太极 “朱大人,真要在二楼开个吊门吗?二楼之上有裂缝,吊门太重,可能撑不住啊。” 沈月考拿着一张图纸,追在朱威后面,这图纸是朱威画的,作为工科生,画个图还是很简单的,图上结构都表现的很细致。 “朱大人啊,你慢点,小的跟不上啊。” 朱威很忙,他想将烽燧建造成他心中的样子,所以在去往鞑靼前,想将所有事务理顺。 被沈月考吵的头昏脑胀的,一些思路都被打断:“沈大人啊,我都说了,那面墙支撑不住就给老子砸了,重新盖。” 沈月考的表情像死了亲娘一般:“大人啊,不成啊,那样花费太大了。” 杨灿是知道烽燧受损情况的,按照他的估算,这烽燧修缮下来也不过二百两而已,原本修缮烽燧,就是卫所的职责,现在还能顺便让朱威欠个人情,于是就将这事揽了下来,回到平虏城后,就将此事所需银钱批复了,并且说了一句,烽燧修缮所需,让军需处直接拨款,不用再请示他了,之后派了沈月考过来组织监工。 有人急着当冤大头,朱威怎么能够放过呢,用了两天时间画了图纸,图纸上烽燧结构已经大变样,除了保留烽火台外,原本的烽燧主体要整体扩大,将原来的院子包围,每层都要开射击口,三楼垛口整体加高,三层射击口位置交叉。 而后在原先门口的位置,舍弃原来的绞盘石门,扩大门口,换成榆木外开门的双扇大门,二楼开口处也没浪费,准备做一个吊门,烽燧这两次战役缴获了不少马,这些马也是重要的战力,朱威准备在烽燧附近盖棚圈养,鞑靼来袭时驱赶进烽燧,一楼二楼连接处加做一个缓坡,到时候战况有利时,追击鞑靼可就方便了。 一楼主要放军备之类的,这次长了记性,将火药库加固,粮库与刀剑库分放在其他墙角,二楼就是住宿的地方了,原本烽燧一二层就能够整个百户所居住,现在扩大了,只需要一层就可以满足需求,并且因为四周的射击口,每天早晚阳光都能照进来,三楼新增了执勤小屋,和四边执勤岗哨,为的是让不愿意下楼的王异,能够舒服一些。 并且在烽燧外平整出一块土地,用作练兵,练兵场附近,整理了“烽燧公墓”,乱世人命如草芥,死了都是随便埋了,也没有什么祭祀,这些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能如此的,朱威请了陈其辰写了墓碑,两次战役四十多人的坟包,整齐排列两行,看着倒是有些凄凉… 朱威可以不在乎到底花了多少钱,可是沈月考不敢不在乎,他被派到这里监工,就是要保护杨灿的钱袋子,可是和朱威说不通,这两日已经着急上火了。 朱威被沈月考吵的有些烦了:“沈月考,老子再给你说一遍,按照老子上面画的来,要是缺了少了,你就看看你后面的王二,老子把你绑到平虏城城头弹蛋子。还有,老子的钱一分一毫不准动…” 王二是在在鞑靼退了之后的第二天,率领留在焕土堡的新兵赶到烽燧,还好这次鞑靼主要是为了打烽燧,所以堡里并未受到侵扰。 王二被吊起来的主要原因是他在秦成身边得瑟…秦成屁股伤口已经结痂,躺在床上看着外面兄弟都在忙碌,心中原本就有些不好受,而这王二还往他身边凑,终于在今天早上王二撅着屁股在秦成眼前扭的时候,被朱威看到,然后就是烽燧传统项目…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 一匠人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问着沈月考,沈月考扭头看到王二的惨样,打了个寒颤:“怎么办?还问我怎么办?朱大人画的图,图上有的都要做出来,在问我怎么办,我先把你吊起来…” 说罢匆匆走了,这才是真正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哪里还有当初在平虏城对待守军那般神气的模样。 王异靠在三楼墙头,看着朱威匆匆上来:“真不让我陪你去?” 朱威摇了摇头:“不用,这次去鞑靼太过危险,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所谓的,王叔留在这帮我守着烽燧,这些新兵刀剑拳脚功夫太差,见血就软了,王叔好好操练,我如果真的能回来,希望王叔能给我一个惊喜,让这些人变成真正的精兵。” 王异回头继续盯着烽燧外,轻轻颔首… “火器的研发不能停,这事我会交代下去,还有火药…” 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朱威说了许多,王异只是点头。 …… 鞑靼汗庭,十多骑从东方奔腾而来。一个个都是金钱鼠尾辫的发型。 “金钱鼠尾辫”发如其名,要形容这种发型,大概就像是大海中间的一座孤岛,在孤岛上还长了一棵柔软的参天大树。有些人看起来可能会觉得有点怪。 其实,女真族有这样的发型与他们的生活习惯息息相关。女真族分布比较广泛,南起鸭绿江,长白山一带,东至日本海等地,都分布着女真族,也就在我国如今的东北地区。 此地纬度比较高,气温较低,落后的女真族没办法一年四季种植农作物,因此大多数时间都只能靠打猎为生,男性作为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自然承担起打猎的重担。 在打猎时,如果长发飘飘,虽然气质更佳,但难免会影响到收成,为了全家都能吃饱,女真族男性便流行起“金钱鼠尾辫”这种发型。 为首之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二十余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原本应该风华正茂,全身上下都应该透露出青春的气息。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眼神如狼一般锐利,鹰钩鼻更给他添加一丝阴狠。 此人马术极好,坐在马上双腿紧紧夹住战马,没有一丝摇晃,其他人骑马都会弓腰,而这人脊梁始终挺得笔直。 到了中央大账前,停马下马一气呵成,微风吹抚,将他的辫子吹起,站在大账前,如标枪一般:“辽东女真族,皇太极,奉阿玛之命,前来拜见鞑靼汗。” 第65章 出发 “你就是皇太极?” 鞑靼汗庭金帐内,皇太极并未入座,站在门口,不喜不怒,坐在中央上首之人就是鞑靼汗孛儿只斤.林丹汗了,也是二十余岁的年纪,装扮与其他鞑靼人很是不同,熊皮帽子,金银丝线所织的黑貂皮,显得雍容华贵… 皇太极右手行抚胸礼回道:“正是…” 皇太极行的是鞑靼的礼仪,这让孛儿斤有些高兴,皇太极他是知道的,名气很大。 皇太极出生于明万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1592年11月28日)申时,努尔哈赤第八子,从小就受到努尔哈赤的喜爱。 生来面色赤红,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他很爱看书学习,在努尔哈赤的诸将中唯有他识字。当父兄长年累月忙于出征作战时,七岁的皇太极就开始主持家政了,不但把家里日常事务、钱财收支等管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有些事情不烦努尔哈赤操心指示,皇太极就能干得很出色,与自己想的一样,因而努尔哈赤对皇太极更是爱如“心肝”。 所以哪怕皇太极不以战力闻名,但是以努尔哈赤对他的喜爱和他对内政的熟悉,也是在这草原上扬名了。 不过孛儿斤知道皇太极必行目的,换成别人来孛儿斤自然能有办法打发了,可是皇太极不行,和聪明人打交道要防备更多:“皇太极,看来努尔哈赤对这次合盟也并不在意啊,派了你这个第八子过来,是看不起我们鞑靼吗?” 无论何族,嫡长子都是最有力的继承者之一,鞑靼也不例外,拿这事来说,任谁都挑不出毛病,事虽小,可是国与国或者族与族之间,要有一个相对对等的谈判关系,而与鞑靼汗对等的,除了努尔哈赤就是他的嫡长子了… “大汗息怒,家中父兄早都想过来拜见大汗,奈何族中时常受明朝侵扰,实在走不开,只能先派我这个不通战事的人先行过来,若大汗有令,父兄必然会亲赴。” “哼,说吧,何事?” “鞑靼与女真,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如今天气异常,冬季太过难熬,两族之人、牲畜,每年因为雪灾死伤无数,可明人占据原属于大元的江山,却要将大汗赶到这苦寒之地,我族人听闻亦是痛心疾首,明人窃国,我族愿意鼎力相助大汗,推翻明人统治,还都北平。” 孛儿斤不傻,傻子当不了鞑靼汗的,皇太极说的好听,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鞑靼公开和大明对上,以鞑靼目前对大明的依赖来看,若真是如此,恐怕坚持不过三年必会败亡,而女真说的好听,可是到时候光喊不出力,到时候又能怎么奈何他们? “皇太极,你以为本汗与你族人一般蠢笨吗?哼…狼子野心,若是如此,你可以回去了,告诉努尔哈赤,没有他,鞑靼也会赢。送客…” “吼…” 两名侍卫就要上前驱赶,而皇太极还是不紧不慢,在侍卫到达身边时才开口:“慢,大汗,我所说之言,都可对天发誓,绝对属实,女真各部愿以大汗马首是瞻。” 孛儿斤有了兴趣,挥手让侍卫退下:“哦?你让本汗如何相信呢?” “我愿为质子,若女真各部不听大汗号令,我的头颅,可为大汗祭旗。” 孛儿斤有些拿不准了,皇太极在女真各部威望甚高,努尔哈赤应当也舍不得放弃这么出色的儿子吧。这样做肯定有别的目的,也肯定有别的条件。 “说说你们的条件。” “我们只有一个条件,希望大汗能赏赐我们一片草原,让女真各部习惯草原生活。” 沉默许久,孛儿斤才说道:“容后再议,你先下去休息吧。” 皇太极走后,鞑靼太师粤珍元说道:“大汗,女真不可信啊。” 孛儿斤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可是若真的能收了女真…” “大汗,女真如今正强势,这想法有些不切实际了。” “我只是想想而已,女真与科尔沁部眉来眼去,真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想要一片草原?我给他北海的草原,你看看他们会去吗?” “哈哈…” …… 朱威大早上已经准备好了,和家人说自己去宁夏城述职,还要补办各种官身文书,可能需要一月余才能回来,家中人并不懂这些,只知道朱威又升了官,自然是不会阻拦的。给家中留了五百两,朱威就和家人挥手道别。 而后朱威到了朱二家,第一把鸟铳在三天前已经成功做出来了,这让朱威兴奋异常,而后将无烟火药的技术交给朱二,并且将燧发枪的一些理论一块说与他听,不过朱威并不对此有什么期望,朱二的水平在焕土堡还算可以,可是太过精密的机械原理,应当是不成的,朱威自然知道这事急不得。 最后将这几天朱二做出来的三十多个小号震天雷,也就是手雷带走,给朱二留下二百两银子,让他们全力研发。 朱威又去找了孙皮,虽说杨灿负责烽燧的修缮,可是这些工匠的吃喝是要烽燧负责的,孙皮负责给烽燧送粮食,银钱自然是不能少的,给孙皮留了八百两,就算朱威回不来了,这八百两也够养活烽燧好几年的了。 朱威选定之人不多,其中有金大元,金三顺,秦八,还有就是金三顺的姐夫刘伟平了。 朱威在这宁夏并不认识什么人,陈子昂杨灿这些的,都是领军一方的人物,并不适合这次任务,而王异、李牛、秦成、王二这些人,就目前而言烽燧离不开他们,再加上朱威实在不忍心让这些人陪他去做这个不是生死的任务。 金大元是朱威认识的第一个大人物,在陈华完蛋之后,金大元立即投入中军太监门下,倒是保全了他的生意,当然了庆王府的分成是不会断的。 朱威希望有一个队鞑靼较为了解的人物做向导,符合条件的只有金大元了。 金三顺和刘伟平就比较倒霉了,在平虏城干的好好的,一纸调令就被发配到朱威这边,哭丧着脸好几天了。 朱威到达集合地点,金大元还是坐着马车,周边有十数护卫,并未下车,金三顺和刘伟平则是一人挂着两个包袱坐在马上,看到朱威前来,怒目而对,秦八倒还是老样子,点头哈腰的就要上来牵马。 “诸位,我等如今一去,可就生死难料了,若有什么未了之事,还有些时间。” 没人说话,朱威摸了摸怀中的圣旨… “呼…出发。” 第66章 圣旨 “大人,前面那座城池就是镇北堡了,规模和平虏城都不相上下,常驻一个千户所并且还有先锋营,是咱们宁夏的桥头堡。” 一行人一路未歇息,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镇北堡,秦八一路上话不停,这一路也不显得多枯燥。 镇北堡朱威在前世来过,不过那时候已经是镇北堡西部影城了,电影《大话西游》、《新龙门客栈》、《红高粱》等都在此取景。 弘治年间,镇北堡始建,而后清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宁夏发生大地震,震毁镇北堡,就在距镇北堡不远的地方修筑新堡,为“镇南堡”。 这次也算是故地重游吧,可是气氛完全不一样,如今的镇北堡,军备森严,入城之人不能拿任何武器,哪怕朱威拿出自己的官身文书也不行,说是出城时会归还。 “这是什么?” 一守城小兵拿着手雷端详,这可把朱威吓坏了:“别动,这是小号震天雷,会爆炸的。” 守兵不以为意:“就这玩意?这么小,还不如我过年放的炮仗呢。好啦,走吧,在城内不准生事,若明日不走,就要入千户所补文书,要不然会被抓起来的。” 朱威颔首道了声谢,带着众人进入城门。 城中主道很宽,可并十马,堡中没有商铺之类的东西,所有事务全部军管,朱威等人若是没有那官身文书,也是进不来的。 城中外来人只能住驿站,一般的驿站是免费的,而这里每人一两银子,这钱自然不能朱威出,毕竟人数最多的是金大元,于是停在门口等着金大元。 等了好一会儿,金大元的护卫首领陈大年才后知后觉:“老爷,到地方了。” 金大元下车,看到门口立的牌子“一人一两”,再看看朱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哼…陈大年,这钱从你工钱里扣。” “啊?” …… “金大哥,睡了吗?” 夜里,朱威还是觉得要和金大元说清楚,金大元细算下来对朱威是有恩的,要不是朱威实在没办法,实在找不到对草原熟悉的人了,否则也不会让金大元掺和进来。 “睡了,滚…” 屋里传来金大元的怒喝,朱威苦笑着摸了摸鼻头:“金大哥,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有用吗?道了歉我就不用去了吗?” “这不去是不成的…” “那就滚…” 朱威没法子了,一脚踹开房门,进去掩住门后与在金大元对面坐了下来。 金大元倒是无甚表情,挑了下眼皮,默默喝着茶。 朱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金大哥,我这次真的是遇到难处了,您对我有恩,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金大元冷笑:“你就是这么报答恩情的?” 朱威苦笑:“金大哥,您对鞑靼熟悉,这次事发突然,也确实是我找不到信得过的人,所以就只能找金大哥了。”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若是给我说了,我派你几个向导有何不可,为何非要点我的名字。” “我只知道金大哥的名字啊。” “………” 金大元突然噎住,赶紧顺了口茶水:“你至少要告诉我,这次去鞑靼是何事吧?” 朱威这次过来就是想与金大元说明白的,金三顺和刘伟平倒是不用交代那么细致,可是金大元在草原还是有些人情的,这事不能瞒他。 “金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朱威从怀中掏出圣旨。 “圣旨?” 金大元紧忙将朱威拉到身后,再将虚掩的门用椅子挡住,而后才转头问朱威:“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锦衣卫所说,这次鞑靼大举入侵,是为了和辽东女真合作中添些筹码,这事朝廷早已经得知,已经派了人去申饬,而这份圣旨,是要送去鞑靼汗庭,我偷偷看过,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写的,看了半天看不懂。” 金大元声音有些颤抖:“让我看看。” 一个商人哪里见过这东西,在大明他们的地位可不高啊。 金大元净手后,小心摊开:“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敕曰?朱威啊,这活你都敢接?” 朱威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什么问题?” “敕曰,是告诫的意思,这东西拿到鞑靼汗面上宣读,硫酸鞑靼汗不说什么,下面那些部落也能把你剁成肉酱了。” “啊!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都是你干的好事。” “哎呀,好啦,先看看后面说什么?” “顺义王,世受天朝册封,天朝对汝如子侄,汝等竟受女真蛊惑,不明人心,无异于与虎为谋,天皇帝念汝不易,望汝回头,天朝百万带甲,切切不要自误。钦此…” 读完后金大元倒吸一口凉气:“朱威,这趟有死无生啊。” “怎么说?” “如今鞑靼与女真势大,大明内部矛盾众多,可是朝廷竟然还以天朝自居,如此申饬鞑靼汗,还用带甲百万威胁,朝中诸公有些自负了。” 金大元说这些话时,声音很小,生怕被让人听到,商人其实比一些朝中大员更能看清形式,他们走南闯北见的多了,心中自然有所比较。 鞑靼虽说内部也不是那么和谐,左右两翼势力摩擦不断,但是总体而言,都尊鞑靼汗,尤其其对外,还是很团结的。 而女真更是了不得,原本分好多部落,其中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实力最强,后面努尔哈赤整合整个女真族,合称辽东女真,并且女真并非只有一族,其中蒙古和汉族人数也不少,努尔哈赤对待这些外族人一视同仁,目前发展很快。 而大明呢,万历皇帝已经近三十年不上朝了,朝中党派之争不断,加上后宫郑贵妃独受宠爱,想要自己的儿子朱常洵做太子,因此引得百官与万历的国本之争,已经持续十多年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金大元手指门口送客,朱威只能赔笑。 “谁?” 朱威回到自己房间后,窗户被人打开,之见一道黑影窜了出去,之后不见了踪影,只在桌上留下一封信… 第67章 余术部 朱威检查房中后,并未发现什么,在这军堡中,层层守卫之下,来去无踪,这是什么人或者势力才能有的手段… 朱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留斌的那些亲兵,王留斌伏法后他的亲兵编入先锋营,可是随后朱威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暂且不说先锋营都是待罪之身,能不能在这军堡内自由活动,就说有这等身手的人并未对朱威不利,就足以排除了。 那还能有谁呢? 朱威盯着那信,终于忍不住打开。 “此路凶险,万万不可大意,任务结束后自会有人安排。” 落款一个暗字。 朱威嘀咕:“暗?暗卫?锦衣暗卫?” 锦衣有暗卫朱威是知道的,王异就是其中一员,但是朱威怎么打听都被王异糊弄过去,只知道锦衣暗卫是只听命于皇上的一支队伍,与明面上的锦衣卫不是一回事,其中有走夫贩卒,也有商贾高官,不但在大明有雄厚的实力,在周围国家也有布置,甚至南洋等国都有锦衣暗卫的人。 朱威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会引来暗卫?难道是王异? …… 焕土堡烽燧外,夜深了,王异恭敬的站在一人身后,若是朱威在此肯定咋舌,什么时候王异竟然对别人如此恭敬。 “岳峰的手,伸的有些长了。” 那人转身,正是陈其辰。 “大人,朱威这边?” 王异对朱威还是有些感情的,可能是年纪大了,将朱威当成自己子侄了。 陈其辰盯着王异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王异,你竟也有挂念之人了啊。” 声音平静,不喜不悲,王异了解陈其辰,这般说并不是责怪之意,相反,是高兴的意思,陈其辰组织的锦衣暗卫,有很多都被分配到敌国或者穷苦之地,对这些人,陈其辰心中有愧疚之情,很多人为了潜伏无儿无女,虽然会在别的地方做些补偿,可是在这时代来看,决后是最让人难受的。 “对于朱威这事,我有安排了,只要不出差错,朱威可保无忧,并且还会有场大造化等着他。” “谢大人…” “你将朱威做无烟火药的方法和小型震天雷的工艺,全部列出来,这对大明来说有大用。” “是…” ……… “大人,起床了,都在等您呢。” 大清早除了朱威其他人都已经起床了,秦八站在门口叫着朱威。 朱威其实一夜没睡,在思考到了大漠之上该如何保全,出了镇北堡就是大漠了… 还有就是怎么和暗卫联系,信中也没有什么地点或者暗语,想了一夜,白想了,啥都没想出来。 随意洗了把脸,朱威除出了门,金大元已经坐上马车了,看来气还没消。 驿站有饭食,可是看了下价格,朱威有些退却了,还是每人一两,看着秦八的眼神,咬咬牙:“吃,在大明的最后一顿,吃好,吃饱再上路” 虽说话里有些歧义,但是都是些大老粗,却也没人在意。 …… “诸位,此行凶险万分,诸位原本可以过的很舒坦,可是被我卷入这场风波中,朱威在此先行请罪,但是今日出城后,我等必须团结一致,草原不比大明,随时有可能没命,请各位放下心中芥蒂,我朱威不能保证大家能够平安归来,可是我保证,各位不会先我而死。” 没人说话,过了这镇北堡城门,自己的命可就真的不属于自己了… 秦八看气氛有些沉闷,他是个小人物,不懂得什么保家卫国,可是朱威让他吃了口饱饭,能吃饱而已,这够卖命吗? 够,怎么不够… “大人说的是,我这一条贱命,原本就没什么大用,大人看的起,让小的跟着做大事,也不妄活这么多年了。” 朱威对着秦八笑了笑,然后转头去找守卫拿东西,递上官身文书后,东西很快送来,金大元护卫的武器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可是手雷少了两个。 “这位小哥,我这东西不对啊?” 那送东西的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什么不对,你们昨天交上来的都在这了,怎么着?还要讹人啊!” 好一个倒打一耙,朱威差点气笑了:“这位小哥,我现在与你好好说话,你不要认为我没脾气。东西交出来,我们立即走。” “嘿…哪里有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个百户就能在这镇北堡放肆了?” 朱威的千户官身文书没有带,因为朝廷还未确认,出了宁夏,并不管用,所以面上朱威还是一个百户而已。 “这和身份无关,我那东西至关重要,不容有失,所以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兵,哪怕是你们千户大人在此,我也敢斗上一斗。” “哦?让我看看是谁想和本官斗上一斗啊?” 人群突然散开,从后出来一队人马,很是雄武,看着和总兵李荣臻的亲兵都不遑多让,为首之人膀大腰粗,身着罩甲,胯下的马更是不同凡响,听着刚刚他说的话,应当就是镇北堡的千户了。 镇北堡虽说只有一个常备千户所,归宁夏前卫辖制,可是因为镇北堡的特殊位置和功能,这千户只听命于朝廷,在宁夏只有总兵李荣臻才能调动。 “就是你吧,乳臭未干,你想和本官如何斗啊?” 这千户在这镇北堡那可是万人之上,说话自然不会太过客气。 朱威拱手行礼:“下官宁夏前卫焕土堡烽燧百户,见过千户大人。” “别来这套,刚刚不是说要和本官斗上一斗吗?本官来了,你今日若是不出招,那就别想出城了。” 朱威皱眉,看这千户如此模样,看来是不能善了,可是朱威现在心里也是一团火,还有圣旨在手,会怕他? 朱威从怀中掏出圣旨举高:“圣旨在此,谁敢阻拦?” 哗啦啦的跪了一地,那千户更是冷汗直流,嘴里大叫:“快,快将天使的东西拿过来!” 朱威不想在这多浪费时间,东西到手检查无误后,就率队出发了… 镇北堡外,就是鞑靼的地盘了,好死不死,还是余术部落的地盘… 第68章 余术 “报,镇北堡有一队人马出城,挂的是金家招牌。” 有探马来报,这次余术部进攻大明,所获甚多,但是损失也不小,尤其是沙砸末死了,这让余术好几天没吃好饭。 沙砸末对于余术来说用处很大,余术部落与大明接壤,鞑靼部落的基本生活物资全靠大明供应,原先的时候,余术只有一个念头,抢… 不论大明商贾还是鞑靼互市换来的东西,只要确定不被别人发现,那就抢。 这个方法很省力,好处显而易见,而坏处更大,都知道余术部落的地盘不安全,商贾自然少了,好多人甚至愿意从山西陕西绕路过去。 从而余术部落越发难过,最惨的时候,依附的部落纷纷叛变,让余术部落实力降到北元之后的最低点。 还好沙砸末从大明归来,先献计余术灭了两个叛变的小部落,而后对外宣称是这两个部落在暗中抢劫过往商贾。 再献计让部落中积极参与与大明互市,并且沿途保护大明互市商队。 最后沙砸末去往大明,亲自引了商队过来,自此余术部落才有了比互市更加便捷高效的通商条件。 借此条件,余术部落继续发展壮大,如今已经成长为这边境一霸,本部管兵四千,依附于余术部落的小部落数不胜数。 沙砸末有功,被封为余术本部千夫长。 沙砸末本族部落不大,基本都是在余术的支持下吞并了周围小部落,所以沙砸末部落内部并不团结,全靠沙砸末的小智慧才能维持。 如今沙砸末死了,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莫翰也死了,整个部落群龙无首,明着暗着的争夺让余术头疼。 现在查明沙砸末死在焕土堡烽燧,余术原本是想让沙砸末灭了焕土堡烽燧后顺理成章接收那施台的部落,可是现在不但愿望落空了,人也没了… 如今鞑靼汗下令,不允许再与大明起冲突,余术只能将火往心里压。 可就在这时竟有大明人马入大漠,不借此出出气,余术就要疯了。 “来人,让儿郎们准备,随我狩猎…” “吼…” ……… 朱威等人已经走了两个时辰,草原上没什么路,只能按照方位向前直行,带路的就是金大元的护卫首领陈大年。 “金大哥,在这大漠之上,如果没有太阳该如何确定方向呢?” 朱威这也是没话找话了,两个时辰,金大元都没下车,更不用说说话了,看来心中还是有气的。 不过这正好问到了陈大年熟悉的店上,打马回来与朱威并行,说道:“这事你问我啊,问老爷不管用,老爷也不懂。” “一般我们就看太阳,没有太阳我们就看树,还有石头啥的,而没有树没有石头我们就看有没有地垄,或者找蚂蚁窝,甚至地上的草,都可以辨别方向的。” 树木通常朝南的一侧枝叶茂盛,色泽鲜艳,树皮光滑,向北的一侧则枝叶稀疏,树皮粗糙,树干上可能生有音苔。或者观察树木的年轮,年轮纹路疏的一面朝向北方。 而突出地面的物体,如土堆、土堤、田埂、石块等,南面干燥,青草茂密,冬季积雪融化快;北面潮湿,冬季积雪融化较慢,并可能生长苔类植物。 大漠地区西北风多,在草棵附近常形成许多雪垄、沙垄,其头部大、尾部小。头部所指的方向即为西北方向。新月形沙丘,迎风面坡缓,朝向西北,背风面坡陡,朝向东南。 蚂蚁窝也是一样的,为了保持巢穴干燥,草原上的蚂蚁窝洞口基本都是开在南方。 这些东西朱威以前并不知道,在后世技术发达,有更多科技手段辨别方位,而这种靠经验来辨别方位的技术,会的人越来越少了。 朱威拱手:“受教了。” 陈大年咧嘴一笑:“小事,做生意你要找我们老爷,可是外面的这些,你找我老年就对了。” “戒备…前方有鞑靼骑兵。” 朱威看向陈大年:“你不是说这块草原很安全吗?” 出城后朱威将队伍的指挥权交给金大元,但是要说谁最熟悉草原,那肯定是陈大年了,所以路线的设定之类的都是由陈大年负责,确认好后的陈大年给队伍中人吹嘘他的经验,说保证没问题。 陈大年也不明所以,挠了挠头说道:“以往都是没问题的啊,这条路在鞑靼很安全,我们走了不下十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有可能是路过吧!” 说鞑靼只是路过,陈大年自己都不信,鞑靼人的士兵可不是如大明军队一样是专职的,而是如唐代府兵制一般,平常侍候牛羊,战时骑马打仗,所以若有大批鞑靼一起出来,肯定是提前准备的。 金大元也坐不住了,下了马车:“哪个部落的?” “老爷,是余术部落。” “还好,还好,我们和余术部落关系还算可以,快上前表明身份。” “哈哈,不用了,金掌柜,我知道是你。” 余术已经带人到了队伍前方。 金大元立马上前:“这不是余术首领吗?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正要去拜访您呢。” 余术端坐马上:“拜访我?空着手?” 金大元有些尴尬,这次出来不是跑商,队伍之中带的全部都是干粮和水,不过金大元见过的世面多了,很快就缓了过来:“首领哪里的话,我这是打头站,货物太多,车马太重,都在后面呢。到时候还望首领不要嫌弃。” “呵呵,我怎么会嫌弃金掌柜的货物呢?我们可是合作很多次了啊。” 金大元的心刚放下一点,就听余术再说:“可是我的人并未见到你的货物出城啊,你是在骗我?” 余术声音很冷,在说话的时候,鞑靼已经将整个队伍层层包围,朱威握住挂在马背上的铁胎弓。 金大元冷汗直接下来了,余术的话中表明,他们这一行人出城时已经被盯上了,在这草原之上,百里无人烟,死几个人就和一滴水落入大海一样,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第69章 同路 “首领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啊,见到金掌柜的甚是高兴,想请金掌柜去部落做客,金掌柜可不要拒绝啊。” “首领大人说笑了,在下求之不得啊,不过,此行有要事办,待我回来,再去大人部落赔罪。” “我若不愿呢?” 余术声音刚落下,周围鞑靼人已经抽出弯刀,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金大元的护卫都上前,将金大元围住,而其他人,这些护卫可就管不着了。 秦八上前,挡到了朱威前面,这倒让朱威有些意外,而金三顺与刘伟平二人躲在朱威身后。 金大元拨开护卫拱手说道:“首领大人,我金家可与大人部落之间有什么误会?” 余术摇摇头:“没有。” “我金家与大人做了十年生意,可有过缺斤短两,或者有过以次充好?” “没有。” “那我金大元可就要问问余术首领了,为何如此。” 余术大笑:“哈哈哈…金掌柜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在这等情况下,竟然还敢质问我,算个汉子。不过,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 “首领大人最起码让我死个明白吧。” “好,看在这么多年合作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前些日子我们与你们大明交了次手,金掌柜可知道?” 金大元点头:“自然知道,原本月初有一批货物准备运往汗庭的,因为此事耽搁了。” 金大元是聪明人,故意将与鞑靼汗庭也有商贸往来的消息透露出来,希望能让余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余术果然皱了眉头,他与大明接壤,有胆子和大明对着干的底气是鞑靼汗给的,若是没有鞑靼汗的支持派遣了探马军司过来,他哪里有胆子搞这么大的阵仗。 而如今,鞑靼汗派过来的探马军司,还未返回汗庭,这次出来必定是逃不过这些人的眼睛的,若是杀了金大元这群人,以他们的手段肯定能得知。 若是普通大明人或者商队,杀了就杀了,可是金大元的本事余术也是领教过的,还真的说不定与汗庭某些大人物有所关联,那等返回汗庭,这事自然无法善了了。 金大元看到余术思考,更为紧张了,他并不知道探马军司的事,说与汗庭有关系,金大元也是在赌,赌余术害怕消息透露出去。 余术思考许久:“金掌柜果然好胆色,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你觉得我能信?” 金大元已经看出余术有所顾忌,赶忙说道:“首领大人,我这还留有鞑靼太师粤珍元亲笔信,请大人查看。”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草原风大还潮湿,普通纸张很容易受潮腐朽,所以大部分鞑靼权贵还是使用羊皮纸来做记录或者通信,而普通鞑靼人根本不会识字。 金大元将羊皮纸递给余术,余术拿过后查看,上面书写内容基本上都是些赞扬金大元的话,还说了金大元是鞑靼的好朋友。 信是用蒙汉两种语言书写的,鞑靼贵族的汉学造诣不比汉人差多少。 余也曾经接到过太师粤珍元的书信,他与粤珍元的地位相差很大,所以他将粤珍元的书信看的很重,还时不时拿出来在手下面前显摆显摆,对于粤珍元的字体和落款印章很熟悉,细看后发现竟然丝毫不差。 余术归还羊皮纸后笑呵呵道:“果然是太师亲笔,太师既然说了金掌柜是鞑靼的朋友,那肯定就是朋友,更是我们部落的座上宾,我这次来只是想请金掌柜去部落做客,并没有其他意思。” 金大元终于放下心了,也笑道:“原来是误会,不过首领大人,我们确实有要事要去汗庭,所以这次就不叨扰了。” 余术摆摆手:“金掌柜说笑了,不是强求,只是我部落也有人要前往汗庭,正好有个伴,路上有个照应。” 金大元转头看向朱威,具体如何还是要朱威决定。 朱威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余术说的没错,草原何等之大,部落何其之多,余术害怕鞑靼太师,可不见得所有人都怕,若是有鞑靼人一起应该会好些,至少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金大元得到消息后就说道:“那就麻烦余术首领了。” “好说,好说,儿郎们,迎贵宾入营…” “吼…” ……… 余术部落和朱威想象的不同,原本以为至少余术本帐周围应当是把守森严的,可是到了才发现,四周并未有什么士兵守卫,在余术本帐之前还有孩童嬉闹。 金大元看出朱威的不解,轻声说道:“鞑靼的一些部落中,上下级观念并不是很重,因为很多时候都是沾亲带故的,首领在战时是最高指挥,可是平常也需要与其他族人一起放牧,这是最原始的凝聚力。现在这种部落不多了,尤其是经历过大元之后,鞑靼权贵自己觉得与其他鞑靼有区别了,已经演变得和大明差不多了。” 朱威恍然,在最艰难的时候能共苦,可是在经历过辉煌后却不再能同甘,如此说来,余术还算是可以了。 “来,诸位请进。” 众人进入大账,发现并无侍从,余术亲自给众人倒马奶酒:“尝尝我们鞑靼的马奶酒,我这的和别人家的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朱威不懂,觉得有股骚味,放下杯子,可是金大元尝过后惊呼:“果然不同,首领大人是加了青稞酒混合?” “哈哈,果然好眼力,这方法我可不告诉别人的,金掌柜可不要透露出去啊。” 余术的话说的是马奶酒,可是金大元知道他其实说的是今日劫掠之事:“唉,余术首领请放心,我金大元嘴是最严实的,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哈哈哈,好,来,再喝…” “首领请…” ……… 金大元是个场面人,整场气氛很是融洽。 “报,汗庭的人马准备出发了。” “好,金掌柜的,今日就到这吧,前往汗庭人的马已经准备好了。” 第70章 团结 鞑靼的探马军司最高峰时也不过六千余人,现在只有三千余人,这次鞑靼汗派了二百人也算是大手笔了。 虽说是同路,可是探马军司与朱威的队伍相隔百米距离,朱威停他们就停,朱威加速,他们也跟上,这让朱威等人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朱威打马走到金大元马车旁边:“金大哥,这些人看着不是普通鞑靼啊。” 马车中传来金大元有些沙哑的声音,和余术喝马奶酒喝的有点多了:“这些人类似的衣着打扮,我在鞑靼汗庭见过。但是具体是什么人,并不清楚,当时参加鞑靼太师酒宴,有类似穿着的人过来抓人…” “抓人?太师宴席上抓人?” “嗯,抓的还是一个达鲁花赤,被抓的那人反抗都不敢反抗。” “这么厉害?这不和锦衣卫差不多了?” “屁,你让锦衣卫随便抓个总兵试试?他们的权利应该要比锦衣卫更大。” 朱威从来没听过鞑靼还有这样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机构,也不曾听王异说过,但是这些人突然出现在余术部落中,那应当和这次鞑靼袭击有关… 可是看这架势,对方并不想和朱威等人有什么交集,朱威只能先耐住性子,只是时不时的转头看向那队人马,那队人马自然看到了,也是却并不在意。 这队探马军司由阿鲁卡独统领,阿鲁卡独是整个鞑靼探马军司的副统领之一,因为探马军司的特殊性,正副五位统领,都被鞑靼汗赐为达鲁花赤。 有一始终跟在阿鲁卡独身后一马位置的人,突然打马上前到半马位置,这人是阿鲁卡独的心腹,也是他的安达,名叫武呈,原本祖上是汉人,可是在大元为官,后被太祖皇帝一起驱逐到了这大漠之上。 经过二百多年的演化,武呈看着还是汉人的模样,可是不论从生活习惯还是内心认知,他本人对蒙古更有认同感。 武呈说道:“达鲁,我们为何不多待一段时间,明人的城防情况还未摸清楚,我们还有兄弟没有回来。” 在余术进攻之前半年,也就是万历四十二年秋季,已经有数十个探马军司乔装进入大明,这些身份在大明官方上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怎么查,都是干净的,当然了,这其中自然有大明的大人物帮忙… 阿鲁卡独不像其他鞑靼人雄壮,个子并不高,看着还有些瘦弱,可是脸上大胡子给他添了一份粗矿的感觉:“余术说前面这伙大明人,有太师的亲笔信,说有要事去往汗庭,刚和大明交过手,这伙人这时前往汗庭,肯定有秘密。” “那派几个儿郎跟着就行,我们没有必要全部回去吧。” 阿鲁卡独摇摇头:“你没看出来吗?余术并不欢迎我们,再说我们已经出来大半年了,也该回去了。” “余术这老小子,越来越胆小了,边途烽燧全都被拔了也不敢冲进去捉那明人的庆王,哼,若是捉住了,这时的形势肯定不是现在这样的。” 阿鲁卡独回头看了一眼武呈,笑道:“哦…我的安达,你不能这么想,余术比你要聪明一些,虽然说突袭庆王府成功几率不小,可是一个庆王有什么用呢?你别忘了,曾经的大明皇帝,我们蒙古人都能够抓来,可是抓过来之后呢?那些明人又立了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而已,那些明人不会在意的,相反,这样可能会遭受更大的报复。” 虽说土木堡之变是瓦刺部落做得,瓦刺与鞑靼本来关系并不融洽,可是都同属蒙古,所有的蒙古人都为那场大战而自豪。 ……… 两个时辰后,到了一处小河附近,天色也有些暗了,众人停下歇息,准备就近扎营,金大元也终于下了马车透口气,见到朱威呆坐河边,走了过来。 “朱威,我想问你一件事,今日余术围困我们,那么惊险,你为何不拿出圣旨来?我若没有鞑靼太师的信,你又要如何带我们脱困?” 金大元心中原本就有气,朱威出镇北堡时说的好听,说什么绝对不会后他们而死,可是今日余术围困,朱威竟然一句话都没说,金大元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识人不明。 朱威苦笑:“金大哥,不是我不拿出圣旨,而是不能拿出来。” “怎么说?” “金大哥常年往返鞑靼,自然会知道鞑靼内部并不统一,分为左右两派,鞑靼汗对于小部落来说就是天,可是具体大事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圣旨你也看到了,是对鞑靼汗的申饬,若是余术属于愚忠的那部分,那我们肯定活不了了。” “还有就是我们这次任务是要秘密进行的,若是在途中就暴露了,那么鞑靼汗肯定会有所防备,我们想要活,肯定是要给鞑靼汗突然袭击,让他心乱后才有机会逃脱,若是早就暴露了,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哪一处都有可能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金大元不太明白,说害怕余术属于愚忠,可以理解,可是说暴露后就可能会死?这又是为何? 朱威看到金大元皱眉,心中明白他的思虑,继续说道:“金大哥,若你是鞑靼汗,在刚和大明交过手之后,有一份圣旨从大明过来,你并不知道圣旨内容,而内部还有反对的声音,你会祈祷这份圣旨是对你有利的,还是说,会提前看到这份圣旨?” 金大元恍然:“哦!我明白了,我若是鞑靼汗,肯定也会怕这份圣旨被反对的人利用,自然是提前知道后,早做准备为好…” “还有,若我是反对鞑靼汗的那些人,我也要得到这份圣旨,道理是一样的。” 朱威笑着夸道:“金大哥果然厉害,这东西我都没想到,金大哥竟然能举一反三,思虑周全,智慧超过我太多了。” 金大元是什么人物,会被朱威这两句好话就收买了吗? 答案是肯定会… 金大元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了,到了这大漠之上,前路迷茫,只能团结所有人,最主要的就是朱威了,一脸得意的笑纳了朱威的马屁,不过又瞬间变脸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若是我没有鞑靼太师的信,你该如何?” 第71章 试探 朱威原本以为能糊弄过去的,还是小看了金大元心思的缜密,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没办法,只能鱼死网破了。” 金大元冷笑:“就怕你我这鱼死了,网子一点事没有。” 朱威没有说话,双手抱头往草原上一躺,看着在后世也多年未见过的星星,心中慢慢平静下来,一个月,来到这大明只有一个月,却数次险象环生,太累了… “你们这里谁主事?” 朱威刚闭上眼睛,准备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时光,却被武呈打断。 朱威看向金大元,金大元轻轻颔首后站起来回道:“我是,我是金家商行的,这位大人有何吩咐?” “没什么,一路同行也算有缘,来看看你们这边需不需要些吃食?” 朱威来了兴趣,这个鞑靼人汉话很好,没有一般鞑靼人那种咕噜咕噜的味道。 金大元拱手行礼道:“让大人牵挂了,我们这吃食都有,就不烦大人了。” 武呈本就是来打探这些人的底细的,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走呢,从腰间拿出牛皮酒袋:“草原夜里风大寒冷,没有烈酒无法入睡,一起喝点吧。” 说罢也不管金大元是否同意,直接过来在朱威边上盘腿一坐,他刚刚在远处看着金大元与眼前这人说话,看样子也应当是个管事的人。 “哈哈哈,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啊,这么小就敢跟着来大漠跑商,好胆量。” 朱威装的很像,一副腼腆的样子,金大元看到这情景翻了个白眼… 武呈又笑道:“还害羞了,小娃娃,你这性子不行啊,如此害羞以后怎么找婆娘?不行的话我在草原给你找一个吧,屁股大好生养,还不娇作,骑马放牧也是样样精通,如何?” 朱威还是那样子,头低的更低了,金大元见状赶紧过来解围:“大人见谅,这是在下内侄,从小娇养,未见过什么生人,有失礼的地方,老夫给大人赔罪了,还请大人勿怪。” 因为朱威与金大元不同姓,怕露出马脚,金大元就称朱威为自己内侄,内侄不是自家兄弟的子嗣,而是妻子的侄儿,按现在的习惯来说的话,金大元是朱威的姑父。 武呈摆了摆手:“无妨,金掌柜来喝点。” 而后直接将酒袋扔给金大元,金大元接住后满满一大口:“呼…大人的酒真烈…” 武呈有些得意:“你们汉人太柔弱了些,这才是男人应该喝的酒。” 也不知道武呈到底见过世面没有,这种烈酒金大元一尝就知道,酿酒所用的原料并不好,酒中杂质也很多,对中原贵人来说简直无法下咽,可是在草原却是很受欢迎,中原贵人讲究喝酒微醺为好,喜欢那种飘飘然的感觉,而草原这些人,生活环境恶劣,加上性格豪爽,更喜欢这种烈酒。 “痛快,金掌柜厉害,好多我部落的儿郎都不敢如此喝。” 金大元连连摆手,将酒袋递了过去,他现在从嗓子到胃里,都火辣辣的疼,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武呈接过酒袋没有喝,又递给朱威:“小兄弟,你也来一口。” 朱威摆手:“我不会。” 武呈很强硬:“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不给我面子?喝…” 朱威无奈,尽力装作害怕颤抖的样子,接过酒袋,轻轻抿了一口,没曾想瞬间上头,脖子都已经变红。 朱威在后世就不会喝酒,每次聚会他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喝些饮料果汁,唯一一次喝酒后抱怨,还被别人出卖,没曾想都换了一个时代,换了一个身体,还是不能喝酒… 武呈看到两人都被这酒弄得难受,突然问道:“金掌柜,你这侄子叫什么?” 金大元还好些,常年混迹酒场,虽说喝了一大口,倒还没迷糊:“回大人的话,内侄叫朱常。” 金大元没敢说实话,余术部落袭击大明就是在焕土堡烽燧吃了大亏,说不定朱威的名字已经被鞑靼得知,这时候自然是小心点为好。 “朱常?还是你们大明国姓呢!” “哪里哪里,大明何止百姓,朱姓何止百万,怎么可能姓朱就是皇亲呢。” “也是,不过这朱常听着倒是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金大元与朱威对视一眼,这名字是糊驺的,不会这么巧,鞑靼也知道一个叫朱常的吧? “哦,想起来了。” 武呈拍了下脑袋:“你们大明有个烽燧,里面有个百户叫朱威,你们有没有听过?” 朱威心想:“果然如此,看来鞑靼对于大明的渗透可是已经很深了。”而后感激的看了下金大元,要不是金大元急中生智,后果不堪设想… “回大人的话,听过一些这朱威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 “这朱威就是边境土生土长的人,以前没什么名气的,还天天被欺负,后面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能挽弓搭箭,又能搞些火器,现在焕土堡很是热闹。” “焕土堡?那就没错了,是同一个人。” “大人竟然也知道朱威?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烽燧百户而已。” 武呈突然警觉:“金掌柜,你想套我的话?” 金大元紧忙拱手:“不敢,不敢,小的只是好奇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大人不愿说就不说了。” “看把你吓得,无妨,这事告诉你们也没事,这朱威可是好本事啊,今年一月时间,竟让我鞑靼儿郎损失数百,也算一个人物。” “大人对他的评价这么高?” “你以为我们成吉思汗的子孙是什么人?不论他是蒙古人还是明人,只要是强者,我们都会尊敬,有机会我倒是想见见这朱威,若能与此豪杰把酒言欢,也不枉此生了。” “是在下胡言了,大人果然豪杰。” 武呈不在意这些,捏紧酒袋灌了一口,而后问道:“你们此行去汗庭,所为何事?” 第72章 假圣旨 金大元在武呈过来时其实已经打好腹稿了:“回大人的话,主要是两件事,第一是为了看望太师,我金家商行能有今天多亏太师照应,前些日子听说太师身体不适,甚是忧心,第二则是为了生意,近日辽东局势不稳,朝廷征收了大批军备物资,导致盐,棉等物价格上涨,这次来就是和太师商议具体数目,现在这些物资奇缺,虽说刚入夏,可是来回路程遥远,要提前准备才好。” 金大元这段话可是有些水平的,先再次突出他与鞑靼太师的关系,而后用鞑靼急缺的盐棉物资做引,现在就算队伍中真的有人露出马脚,这探马军司应当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冬季雪灾是悬在每一个鞑靼人头上的利刃,在嘉靖年间鞑靼还有能力突破军镇防守直逼京城,虽说当时主要是因为嘉靖二十年不上朝,加上严嵩腐败导致边军甚至京营都是吃空饷的,但是也和当时鞑靼的实力有关。 现在小冰河时期,每年雪灾冻死人数众多,对于鞑靼这种游牧民族来说,人口是最为重要的,现在人口相较于嘉靖年间已经减少五分之一了。 武呈将弯刀摘下,扔到地上,这了把朱威和金大元吓了一跳,以为刚刚说错话了,被听出什么来。 可是随即听到武呈说道:“怪不得余术那老小子说金掌柜是我们蒙古的朋友,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规矩,刀在这儿,金掌柜可以砍我两刀出出气,不砍死就行,就当是为了刚刚的不敬道歉了。” 金大元连连摆手:“可不能如此,大人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随心所欲,哪里用得着那些虚伪的客气。” “哈哈哈,好,朋友,喝酒…” 那大酒袋能装个四五斤,一滴不剩全进了金大元与武呈的肚子,中间秦八过来送了些干粮,两人也没吃,最后全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朱威先和秦八将武呈送回探马军司的队伍里,又费劲将金大元塞进了马车… …… 大清早武呈醒了在河里取水,随意抹了把脸之后去找阿鲁卡独:“达鲁,这伙明人我看没什么问题,那个金掌柜的会给我们送来很多的盐棉,是好人,是我们的朋友。” 阿鲁卡独拍了下武呈的肩膀:“安达,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派你去大明吗?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样以后会吃亏的。” 武呈晃了晃脑袋,想要努力清醒过来一般:“达鲁,你的意思是,这群明人是在骗我?” 阿鲁卡独摇了摇头:“不,他们给你说的应该有八分是是真的,可是我始终觉得这群人去汗庭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我再去探探。” 阿鲁卡独赶紧叫住武呈:“安达,不用去了,应当问不出什么的。先派人赶回汗庭,将消息告诉大汗,我们只要跟着他们就好,不过二十多个明人而已,翻不出什么花样的。” ……… “金大哥,喝点水吧。” 金大元昨日先在余术那里喝了点酒,晚上又和武呈喝了半夜,草原的酒都很烈,铁人也扛不住啊,这会儿已经上路半天了,还是躺在马车上,时不时的干呕。 “朱威,你给咱们的人说清楚,在草原上,你就叫朱常,尤其是你找的那两个当官的,这两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 金大元躺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的交代着朱威,这让朱威很感动,可是也很尴尬,因为金三顺和刘伟平也在旁边… 朱威赔笑道:“呵呵,两位不要在意,金大哥是喝醉了…” 刘伟平原来就是一个圆滑的人,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金三顺不同,原本是平虏城西城门守卫总旗,官虽然不大,油水却不少,更重要的是安全。 “姐夫,你看看他们,咱们没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吧?你看看从出门就让我忍,忍到最后呢?人家还是不信咱们,朱威朱大人,你要是信不过我们,何必选我们一起过来呢?” 刘伟平拉不住,他这小舅子在家里被宠坏了,脾气确实不好,原先还害怕朱威的身份与官威,可是现在在这大漠之中,哪里还管得了那个。 朱威倒是没生气,笑笑说道:“刘百户就不要挡着金兄弟了,在这草原之上,只有咱们几个能说上话,可不能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那是要出事的。今天也借此机会将事情说开,前路漫漫,通力合作为好。” 金三顺挣脱了刘伟平的拉扯:“好,那我请问朱大人,这次去鞑靼汗庭,可有危险?” “自然是有的。” “你为何选我们?” “额…我不认识其他人了…” “卧槽泥马…” …… 宁夏城,驿站。 岳峰准备动身回京… “大人,我们不再等等?” “等什么?等朱威回来?他还回的来吗?” “可是这圣旨…” “圣旨我已经给了朱威,若是真的送去鞑靼汗庭,让鞑靼异动的话,这朱威就算回来,也是个死,到时候就说他假传圣旨,一个朱威的脑袋,若是不够让鞑靼消气的话,就用他全家的脑袋,还不够的话,那就从荡寇城开始,从千户到小旗,有一个算一个,总会让鞑靼消气的。” “这宁夏也算是陈其辰的老巢了,多死一些人总是好的。” 原来这份圣旨是可送可不送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份圣旨,那就说来话长了,朝堂因为这个争论不休。 以现在大明与鞑靼汗关系,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大明朝廷要的是面子,因为现在并没有什么能力对鞑靼进行有效的控制,而鞑靼要的是里子,也就是利益。 大明诸公为了不惹怒鞑靼汗,保持住面子,就先派人申饬,这样没有放到明面上的申饬,不痛不痒的,可是能最大程度,保住大明的面子,若是鞑靼还是要与女真结盟,并且不退兵,大明就当没申饬这回事,后面该打还是该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鞑靼若是放弃结盟并退兵,那就好办了,将这圣旨内容在国内宣扬出去,让世人知道大明的强大… 所以啊,这圣旨是下了没错,可是朝廷可以随时不认,毕竟那上面了没有天子大宝的盖章,而这些朱威哪里懂得… 第73章 终至汗庭 京城,大内… 总领太监周琦一路小跑至乾清宫。 “陛下,锦衣卫奏报…” 万历皇帝随意坐在殿内台阶之上,头发已经花白,手中有酒壶,声音很轻,也可以说有些虚弱:“念。” “臣锦衣卫南镇抚司千户陈其辰奏报,宁夏前卫焕土堡烽燧百户朱威,再立新功,斩杀来犯鞑靼百余,鞑靼皆惊,宁夏总兵李荣臻提拔其为副千户,后锦衣卫同知岳峰,命其携带圣旨,出关申饬鞑靼汗,岳峰行事反复无常,随意慢待有功之臣,陛下不可不查。” “前两日这陈其辰是否说过这个朱威?” “是,前几日说朱威斩杀鞑靼数十。” “不过三五日,就又立新功,倒是个人才。” “陛下的意思是?” “这朱威若是能回来,宣他入京,至于岳峰,这两年确实放肆了一些,等他回京,招他入宫。” “是…” ……… 焕土堡烽燧,陈其辰这几日都在帮忙记账,中午休息的时候,来到三楼。 三楼除了王异基本没人,都在下面忙活烽燧主体的事呢。 王异上前行礼:“大人。” 陈其辰扶起王异:“嗯,密奏应当已经送到了,算算时间,朱威也快到汗庭了吧。” “也不知他能否回来。” “你这两日说了不下三次了,我已经有了安排,放宽心。” ……… 草原之上,赶路太过枯燥了,前几日朱威等人还有兴趣打些野兔,娱乐之余,还能改善伙食,可是如今也没那个兴致了。 朱威坐在马上,双腿内侧已经被磨出些许水泡,可是也只能强忍着,在心中思虑一些东西,来转移这种痛苦。 从家人想到李牛秦成王二,甚至连焕土堡中卖肉的那两个屠户都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摸了摸怀中的圣旨,突然想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没有想到,那就是这个大明的至高者——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在整个中国的历史上都是很有名的,登上了皇位,却三十年不理朝政。 初登帝位之时,万历皇帝还是很勤政爱民的,他亲手布置开展的三大军事活动,也就是万历三大征,在明朝的发展历史上,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平定了叛乱,稳定了民心,甚至,在明朝末期的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辉煌时期。 所以,并不能说万历皇帝是一个碌碌无为的蠢笨皇帝。而造成他三十年不上朝的主要原因,无外乎就是三点,报复,逃避还有吸毒。 在朱翊钧的心里,对于皇帝和大臣的政治分工,是有着明确的界线的。作为拥有至高无上皇权的帝王,大臣就应该给予拥护和顺从,要辅佐皇帝,要支持皇权。 但事实上,登上梦寐以求的皇位之后,万历却发现自己的很多治国之道,得不到群臣的支持,甚至,遭到了大批文官的集体制约和反对,这种权力的不自由,让朱翊钧深感无奈。在明朝,文官制度日益成熟,势力更是越来越大,这让原本皇权与相权之间的较量演变成了皇帝与文官集团的较量。 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之下,万历皇帝虽有政治抱负,却显得力不从心。特别是在这期间,东林党争,让万历觉得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会被文官所阻挠,最终,使得其治国热情锐减。所以,不甘于任人摆布的朱翊钧,用不上朝这种无声的抵抗,来报复文官集团。 而后的万历十五年,虽然,当时的国事发展平稳,没有什么大的争端和战事,这时候的万历皇帝,有励精图治之心,但无奈当时的文官腐败武官无勇,皇帝没有可信之人,没有可用之材,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最后就是吸毒了,在明朝,罂粟被广泛种植,并且,已经可以制作成鸦片了。开始鸦片还只是一味名贵的药材,但是,到了后来则逐渐演变成为了宫廷春药。 据资料记载,朱翊钧迷恋酒色,他最高纪录,一天娶了九个媳妇,历年选美更是万万不能少的。 淫乐之事习以为常,而鸦片又有着壮阳的功效,身体日渐虚弱… 后来定陵的挖掘,对神宗尸体的化验中得到了一些佐证,被检测出了有吗啡的成分。 至于其他的,比如足疾也是原因的一种。 “唉,天子,天之子,天下都是他的,却也有这么多烦恼…” 朱威想到此处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声嘀咕了起来。 金三顺就跟在朱威身后,以为他在对自己说话:“朱大人,你在说什么?” 两人的关系经过上次打闹后缓解了很多。 朱威回神:“哦,没什么,我在想什么时候能到鞑靼汗庭。” “刚刚后面那些鞑靼有人过来说了,路上不再耽搁的话,今日夜晚就能到。” “当真?” “嗯,他们是这样说的,陈大年也说差不多快到了。” “他娘的,终于要到了,这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唉,到了是到了,就怕也是咱们人头落地的时候啊。” 说到这儿,朱威也没了心情,瞪了金三顺一眼:“让咱们的人停下,先商议一番。” “好…” 队伍停下,后面的探马军司也停了下来,这让朱威有些无奈,这群人和他们杠上了… “诸位,马上就要到鞑靼汗庭了,到底会遇到什么,到底能不能活着出来,我没有把握…” 金大元插嘴道:“都到这儿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金三顺也接过话头:“就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队伍里就听你的了,是生是死,也就这样了。” 朱威拱手:“谢过诸位了,若是能活着,朱威必将好生报答。” “上路…” …… “看,鞑靼汗庭…” 这时候天刚蒙蒙黑,朱威顺着陈大年手指的方向看去,之见平坦的草原之上,突然坐落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头之上火把已经升起,照得通明,看着规模竟和平虏城不相上下。 “这就是鞑靼汗庭啊…” 第74章 城外遇险 鞑靼汗庭是整个鞑靼,甚至整个蒙古唯一实行宵禁的地方,这事金大元肯定是知道的,车队在到达哈林城前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等待鞑靼方面来人,带他们去相应的驻扎点。 而阿鲁卡独等人直接越过朱威车队,在没有到达城门之前,城门就已经打开,没有任何阻拦就进了城。 金大元凑到朱威跟前说道:“这群人的身份,可能比你我想象的还要高一些。” 朱威点头,没有说话,他打量着眼前这座草原巨城,可能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这哈林城比平虏城更加雄伟,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进去,但是能不能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并且在他们想要自由活动一下时,也被城头鞑靼喝止。 金大元感觉有些不对劲,平常过来碰到宵禁也没有等这么长的时间啊:“情况有些不对啊。” 朱威就在旁边:“怎么说?” “鞑靼对于往来商队极为重视,遇到宵禁也会早早派人过来引领商队去往相应地点驻扎,还会提供吃食和牲畜草料,更会将商队按国家区分开,以免有敌对国家的商队碰到一起生事,驻扎地也是有精兵守卫的,可是如今我们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他们不过来引领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自由活动,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朱威听完后,低声让众人拿好武器戒备,不过他们距离城池不过百米,以鞑靼的箭术,他们就算要跑也是跑不了的,拿着武器不过是有个心理安慰而已。 城墙之上人头攒动,孛儿斤站在城头之上看着朱威的队伍:“阿鲁卡独,你跟了他们半月,可有发现什么?” “回大汗,这伙明人隐藏的很好,不过虽说明面上领头的是那个金大元,但是我们观察到实际上的首领应当是那个朱常。金大元说朱堂是他的内侄,我以为此话不可信。” “哦?有意思,月前有明使来,之后女真皇太极也来了,而今又有一伙身份不明的明人来,我们这蒙古草原,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孛儿斤这语气有些调侃的味道,可是在熟悉他的人听来,话中含着怒气。 孛儿只斤.林丹汗是一代草原雄主,在后世更是被人称为蒙古英雄,这样的人肯定有自己的尊严,明使申饬虽然不痛不痒,但是已经让他有了火气,而皇太极过来威逼利诱,更是刺激了他的内心,现在在这余术部落入侵大明刚刚受挫之际,又来了一伙明人,若是过来耀武扬威的话,这伙明人,一定会被碎尸万段的。 “派人领他们去明营驻扎,阿鲁卡独,晚上你派人去查看一番,要生面孔的。” “是…” ……… 城门开了,一骑奔出,来到朱威车队面前:“跟我走…” 众人跟随走到城西外半里的位置,挨着护城河分出来的一条支流水道,还有一杆旗,上书“明”字。 看到朱威盯着旗杆,金大元解释道:“这明就是代表明营,这边驻扎的都是从大明过来的商队,大明营地最大,在城池东方,周围也有女真的营地,在东北方向,朝鲜原来也是有营地的,不过十几年前因为女真将商道阻拦,没人能过来了,就给撤了,而西域哈密龟兹等国就不分那么清楚了,都在西方,北方是罗刹国,南方则没有,不同国家的商队运送和接收的货物不同,在不同的城门后都有坊市…” 朱威恍然,原来在史书上并未有太多鞑靼内部的描写,一直以为鞑靼还是像普通游牧民族一般,没想到商贸之上,也是如此繁华。 “好了,就在这吧,你们只有这周围两个营帐的使用权,其他地方不能去,不能随意走动,四周都有我们的队伍巡逻,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那引路之人说完就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还好金大元熟悉这里:“不错,近来打仗,大明商贾少了些,咱们也能住一住这中央大帐了。” “大年,领些兄弟们去旁边大帐吧,夜里不用守着了,在这守着也没什么用。” “好嘞…兄弟们,跟我走…” 金大元转头对朱威说道:“咱们也进去吧,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明天要好生应对了。” …… 大帐中呼声震天,除了朱威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可在这陌生的环境中,朱威睡不着,这里与在草原旷野中不同,旷野中有虫鸣,有星光,可这帐篷遮挡住星光,内部漆黑一片,周围虫鸣声也细不可闻,朱威总感觉黑暗中有双眼睛… 到了后半夜,一道黑影从外摸了进来,一身夜行衣,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可是没有逃过朱威的眼睛… 朱威没有立即声张,他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瓦图是阿鲁卡独豢养的死士,与大明权贵豢养的死士一样,他们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唯命是从,主人的所有要求所有命令,他们都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哪怕是让他去死… 瓦图第一次执行任务,也是第一次出城,从小到大十五年了,每日训练,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机器,这是主人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心中的兴奋被他强压下来,一个死士是不需要感情的,甚至也不需要表情和心情。 黑暗中瓦图也不清楚谁睡在哪里,他这次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摸清朱威等人的具体身份,马车马匹他都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草料什么都没有,只能在朱威等人身上找寻了,等待适应帐篷内光线后,他开始行动了。 睡在门口的是秦八,呼噜声最大的也是他,瓦图摸索到秦八身边,慢慢伸手像秦八怀中摸去,突然秦八翻了个身,这可倒好,将胸口完全暴露在瓦图眼前… “傻逼…” 朱威心中骂道,不过却并不担心,秦八身上并没有放什么东西… 瓦图并没有摸到什么东西,手上还粘上了秦八的口水,一阵嫌弃之后,就是金三顺了。 朱威屏住呼吸,他就在金三顺旁边躺着… 第75章 喧旨 “铛…” 瓦图不小心将金三顺的佩刀碰落在地… 虽说是在草原之上,可是大明营地中央大帐下,铺的也是石板,这声音在这深夜,显得格外刺耳… “谁…” 金三顺还是有些机警的,听到声音还未看到人影,就喊了出来,瓦图哪里见过这阵势,直接呆住了。 朱威看时机成熟,大吼:“有刺客。” 而后飞身扑向瓦图,瓦图身手也算了得,向后一滚的同时,将金三顺的佩刀抓在手中,朱威跟上一脚踹了出去,瓦图硬吃了朱威一脚,借力冲向帐篷边缘,一刀将帐篷刮开冲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金大元和刘伟平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而秦八呼噜声都没断… 朱威没有强追,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埋伏,虽说在这鞑靼汗庭眼皮底下,不太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可是朱威也没胆子赌。 “啪…” 朱威一巴掌扇在秦八脸上:“起床了。” 秦八睡眼朦胧:“嗯…天亮了?” 朱威没好气的骂道:“他娘的,你是猪吗?身上都被摸了一圈了还睡。” 这话可把金大元吓坏了:“慎言,慎言,叫豚,不能叫猪。” 朱威翻了个白眼,知道这个时代有些东西确实不能乱说。 所有人都起来了,帐篷缺口处风吹了进来,也都清醒许多,借着星光看到外面一队鞑靼人马赶到。 “里面的人出来。” 这语气像是朱威等人才是捣乱之人一样。 众人对视一眼,也只能先出去再说。 金大元领头出去,先发制人:“诸位,我是这商队领队金大元,刚刚有贼人夜闯我们住群,各位可曾抓到?” 可是鞑靼方面哪里会承认:“没曾见过,你们这些明人最爱生事,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说罢竟然直接领队走了… 朱威被鞑靼这操作震惊了,倒打一耙用的比明人还六… “老爷,怎么回事?” 陈大年等人也被吵醒,都跑了过来。 金大元摆摆手:“刚刚有人摸进了帐篷,不过没出什么事,咱们都别睡了,熬过今晚再说。” “是…” …… “主人,我回来了。” 瓦图跪伏在地,死士在这鞑靼的地位和奴隶相差不多。 阿鲁卡独擦拭着一把弯刀,头都没有回:“有线索?” 瓦图以头触地:“没有,被发现了,只拿到一把兵器。” 阿鲁卡独声音冷漠:“第一次任务,就做的如此糟糕,要你何用。” 说罢直接回身用刚刚擦拭好的弯刀削下了瓦图的脑袋… 瓦图眼睛睁的很大,好似不敢相信一般,随着头颅滚倒墙角,他眼中的光彩才暗淡下去,他的身体还保持着跪扶的姿势,鲜血从脖颈处疯狂流出。 阿鲁卡独被鲜血喷了一身,却丝毫不嫌弃,还有种疯狂的快感,舔舐着嘴角的两滴鲜血,笑容逐渐变态… “废物。” 阿鲁卡独一脚将瓦图尸体踢倒,在他身旁拿起金三顺的佩刀。 “咦?大明官刀?有趣,有趣…” “来人,去问问大汗睡了没,我有要事面见大汗。” …… “去看看马车,还有身上,少了东西没有。” 金三顺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的刀不见了。” 朱威点头:“除了刀还有什么东西丢了吗?那刀是被贼人拿去的,帐篷就是用你的刀划开的。” “别的东西倒是没有丢,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我的刀是咱们大明制式官刀…” “什么?” 朱威一拍脑袋,千算万算,将这事忘了,虽说明日进城身份肯定会暴露,可是早了这两三个时辰,很多隐藏就失效了,还能让鞑靼有所准备。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朱威强打起精神来安慰道:“没事的,一把官刀而已,无法确认咱们的身份。大明官刀何止百万,有权势之家,谁家没有几把,无妨的。” 话虽如此,可是谁都听得出来朱威的语气的沉重… ……… “呜呜呜…” 大清早,城外传来一阵号角声。之后就是马蹄声,不一会,大批人马将朱威等人的帐篷包围。 朱威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大汗到,帐中之人,速速出来跪迎。” 朱威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拦住想要先行出门的金大元,脱下外套,露出藏在其中的飞鱼服。 为了隐藏,朱威这半月未换过衣服,并且将飞鱼服反穿。 将飞鱼服正过来穿好,好生整理过后,拿出圣旨,举过头顶。 回头看着金大元他们说道:“跟上。” “圣旨到…” 朱威大步迈出,四周因为这声圣旨,安静了下来,孛儿斤坐在马上呆住了。 朱威盯着孛儿斤说道:“顺义王,还不下马接旨?” 一声顺义王,将孛儿斤惊醒,按理来说,他还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既然如此,他怎么能不接,周围虽无多少大明商贾,可是女真西域的商人不在少数,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杀了朱威等人吗? 粤珍元看孛儿斤没反应,赶忙凑到他身边说道:“大汗,先接旨吧。” 孛儿斤狠狠瞪了阿鲁卡独一眼,下马右手扶胸说道:“臣顺义王孛儿只斤.林丹汗,请上使喧旨。” 孛儿斤下马了,其他人自然也要下马。 虽然都没跪,可是朱威知道,这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当然朱威也知道是因为在城外,有众多别国商贾甚至特使在此,若是进了城,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顺义王,世受天朝册封,天朝对汝如子侄,汝等竟受女真蛊惑,不明人心,无异于与虎为谋,天皇帝念汝不易,望汝回头,天朝百万带甲,切切不要自误。钦此…” “顺义王,接旨吧。” 孛儿斤已经青筋暴露,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要受此等侮辱。 粤珍元拉了下孛儿斤的胳膊,孛儿斤好不容易才忍住:“臣,接…” “慢…大汗不能接旨…” 马蹄声传来,来人正是皇太极… 第76章 争锋相对 皇太极急了,这几日他一直在游说鞑靼权贵,包括太师粤珍元和孛儿斤的叔叔阿德汉,两人在皇太极金钱美色的引诱下,已经松口同意劝说孛儿斤合盟,事情朝着皇太极的期望发展着,可是朱威来了,带着圣旨来的。 “大汗,不能接旨啊。” 皇太极马还未停稳就跳了下来,一脸悲戚的样子。 被打断接旨流程,让孛儿斤松了口气,他不甘心啊。 今日孛儿斤这么大的阵仗出城,已经引得城中权贵与他国使节跟着看热闹,原本阿鲁卡独与孛儿斤的计划是先把官刀再藏到朱威车队中,而后当众搜查,以官刀为引子,将朱威等人控制,因为鞑靼与大明的附属关系只是表面的,这种官员暗地过来,没有与鞑靼通气,可是犯忌讳的。 孛儿斤不是个傻子,只凭借官刀与犯忌讳的事,自然无法随意定罪,所以他还准备了一些鞑靼权贵与大明高官私通的信件,信件中涉及了鞑靼的一些军事商贸情报,当然了这些都是假的,可是可以以此与大明讲讲“道理”。 众目睽睽之下搜出这些东西,朱威等人是没有办法否认的,加上各国使节与商贾到处传扬,将会给明庭很大压力,顺利的话,大明那些为了不闹出更大的乱子的满朝诸公,肯定会给予鞑靼更多的利益,比如扩大互市规模,再比如增加互市商品种类。 大明对鞑靼的互市是不平等的,用大明廉价的布,棉,盐等最基本的生存物资,换取鞑靼大量的金银与牲畜,当然了,周围别国也有这些物资,但是鞑靼有百万子民,别国的量太少了,最终还是依靠大明才能勉强维持。 一切的计划好似都很完美,可是朱威直接亮出身份来,那身飞鱼服不只是鞑靼,周围小国也是很熟悉的,不过就算是锦衣卫也不能让孛儿斤低头,可拿着圣旨的锦衣卫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原本边上的使节商贾是能给孛儿斤造势的,可现在却让他骑虎难下,不接旨的话,这消息肯定会传出去,那大明就有借口罢互市,这是孛儿斤不可忍受的,或者说这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而接了这圣旨,就无疑告诉这些人,告诉天下人,鞑靼还是大明的附属,这让草原雄鹰孛儿斤的尊严,这样被踩到地上践踏。 还好,皇太极及时出现,至少让孛儿斤暂时好受了些。 朱威看到来人一副女真人的模样,轻声问道:“你是何人?” 这时如果再表现的愤怒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了,所以朱威想要把握好度,能让周围人都接受的度。 皇太极转头看向朱威,朗声道:“我是辽东女真皇太极,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第八子?” 周围不少人惊呼,皇太极来此鞑靼权贵是知道的,但是只限于最顶层的那一小撮人,其他鞑靼人和别国使节商贾,是不知道的。 近些年来女真四面开花,东打朝鲜,南攻大明,西与鞑靼摩擦,北面和罗刹国也不和睦,这让原本不被人注意的女真,一跃成为这片大陆有数的强族之一,当然了,这是对于那些西域小国而言的。 朱威也很震惊,皇太极啊,清太宗啊,大大的名人,不过长的像个猴屁股似的。 “哦?女真人?顺义王,什么时候蒙古开始听女真的话了。” 朱威说话时没有看皇太极,轻蔑之色尽显于表。 孛儿斤倒是没有尴尬:“天使哪里的话,这皇太极不过是过来做客的而已,可能他觉得这旨意有些问题吧。” 对付这种人精,朱威实在没什么经验,转头对皇太极说道:“皇太极,你觉得你能代表蒙古,代表顺义王吗?” “当然不能,大汗天纵英才,怎么能是我能代表的,不过作为蒙古的友好同盟,我们不能看到成吉思汗的子孙受你们明人践踏。” 这话说的够诛心啊,不管孛儿斤同不同意,现在他们要结盟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了,而后面又提到了蒙古最伟大的成吉思汗来,这让孛儿斤更难受了,眼神好像要将皇太极撕碎一般。 “同盟?呵呵,顺义王,你难道不知道大明要对女真动兵吗?” 孛儿斤还没说话,皇太极就先嗤笑道:“大明?出兵?你们明人敢出关吗?” “哼,你们女真不过丧家之犬而已,不说成化犁庭,就说你的干爷爷李成梁,杀了你们多少族人,灭了你们多少部落。只要我们大明想,就能灭了你们这群跳梁小丑。” “你放屁,竟敢口出狂言,你说你们明人勇武,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吹嘘,有没有胆量与我比试一场?” 这是皇太极第一次失态,成化犁庭和李成梁对于女真的打击实在太大。 犁庭语出《汉书·匈奴传下》:“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 顾名思义就是像犁地一样,将女真合部落扫荡一遍,明军主将赵辅在其《平夷赋》中描述道:“强壮就戮,老稚尽俘,若土崩而火灭,犹瓦解而冰消,空其藏而猪其宅,杜其穴而空其巢,旬日之内,虏境以之萧条。” 而李成梁更厉害,万历初期,灭建州女真首领王杲、子阿台部,数次大败插汉部酋长土蛮、泰宁部酋长速把亥;计杀海西叶赫部首领清佳砮、杨吉砮。 朱威提这两件事无疑是在皇太极的祖宗坟头上蹦迪,哪一个女真族人都不会受得了的。但是毕竟是在鞑靼,朱威身份是明使,皇太极知道孛儿斤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朱威出现危险。 但是若是比试,只要能赢过朱威,不但自己能出气,还能奚落明庭,并且更有机会,将与鞑靼合盟之事做实,至于朱威所说大明要出兵的消息,在皇太极看来就是无稽之谈,辽东可不似蒙古,那里深山老林甚多,来多少明军,他有把握他的族人能杀多少。 朱威笑了:“哦?想与我比试?你也配?” 第77章 比试 皇太极的脸更红了:“你是不敢了吗?大明使臣就是如此胆小之人吗?” 朱威轻笑:“我会怕你?不过你的身份不够,狗一样的东西,也配与交手?换你爹来倒还差不多。” 皇太极气急败坏,不顾边上人阻拦,一箭射了过来。 可是射箭这东西,朱威是祖宗,头稍稍偏过一寸,那箭顺着耳边飞了过去,没入在身后帐篷上,不见了踪影。 朱威点头:“嗯,不错,力道不错,准头不行。”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一箭。” 朱威张弓搭箭,不过三十米的距离,黑羽箭转瞬即到。 “啊…” 皇太极的侍从帮他挡了这一箭,一箭穿心,眼看是不活了,不过朱威使的是两石弓,又是这么近的距离,黑羽箭穿透那人身体又中皇太极右手,箭头从手背漏了出来… 朱威放下弓箭,调侃道:“怎么样?我说你不够格,你就是不够格,垃圾一样的东西,滚回你娘的被窝吃奶吧!” 周围笑声一片,对于这些小国而言,大明使庞然大物,而女真不过是初出茅庐,站在谁那边,应该不用多想。 “嘿…啊…” 皇太极听着周围的笑声怒了,直接将手上的箭矢拔下:“你在大明不会是无名之辈,你到底是谁?” “我不过是个小小锦衣卫而已,像我一般的人,在大明成千上万,不值一提,这次出使蒙古,也确实是因为事情不太重要,要不然怎么会轮得到我。” “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呵呵,我的名字啊?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本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明锦衣卫朱常是也。” 皇太极捂着右手止血,脸上已经有些冷汗,黑羽箭上有倒钩血槽,能强忍着拔下来,也算个汉子。 “好,很好,朱大人果然厉害,我皇太极记住你了,告辞。” 没人阻拦,朱威这时杀了皇太极应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朱威忍住了,毕竟是强撑着气势,若是真的杀了皇太极让孛儿斤生气的话,这点气势应当是不够用的。 皇太极领些随从走到孛儿斤面前,不顾手上的鲜血,行了一个标准的蒙古礼仪:“大汗,我女真各部落,都将以大汗马首是瞻,希望大汗好生考虑合盟之事。” 说罢带着随从上马,向东而去,应当是直接回辽东了吧。 朱威目送皇太极离开,心中想要留下皇太极的念头越来越急切,为了避免意外,立马对着孛儿斤说道:“顺义王,如今已经没有外人干预了,接旨吧。” 孛儿斤看了左右,左右尽数低头,没法子了,上前准备接旨。 阿鲁卡独知道若是孛儿斤就这样接旨,那以后在这汗庭必将无他的立足之地了。 “慢…” “艹” 朱威快疯了,每到关键时刻就有人出来捣乱。 “妈蛋,谁,站出来…” “是我。” 阿鲁卡独从孛儿斤身后走出:“大汗且慢。” 孛儿斤怒目而视:“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下去。” “大汗,请容我一言。” 说罢直接对着朱威说道:“大明天使来我蒙古喧旨,蒙古上下与不欣喜,刚刚见识到天使神箭术,我蒙古以骑射见长,也想领教领教天使的箭术,还请天使赐教。” 朱威看着这个跟了他半月之人,不出所料的话,这人与昨夜的袭击有关。 “熟人啊,能够这么平安到达汗庭,多亏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天使的话,我叫阿鲁卡独。” “所任何职啊。” 朱威对于这伙明显与其他鞑靼人不同的人的身份很感兴趣。 阿鲁卡独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回天使的话,我只是汗庭一个小小的护卫首领而已。” “你觉得我是傻子?一个护卫首领,就敢越过顺义王如此?顺义王,这就是你们蒙古的待客之道?” 孛儿斤暗骂阿鲁卡独猪脑子,往高处去又能怎样,只要不暴露探马军司的身份就能圆过去,大明又不知道阿鲁卡独到底是何人。 “天使莫怪,阿鲁卡独是我汗庭守卫大将,身兼两个达鲁花赤。不过也是我身边的侍卫首领,粗人不会说话,请天使莫怪。” 孛儿斤只能如此了,将阿鲁卡独的官往大处说。 朱威颔首:“哦?看来也是大人物啊,好吧,既然有顺义王背书,你就说吧,想比什么?” “谢天使,我们蒙古以骑射立足于天下,刚刚已经看到天使的神箭之术,可是对射有伤和气,不如玩一玩我们草原上的特色游戏!” “哦?说来听听。” “天使稍等片刻,来人,赶过来…” 不多时北面草原上出现一群黑点,待黑点走近一看,竟然是一群被绑住双手的人,看面貌应当都是汉人。 朱威脸沉了下来,声音中透着寒冷:“阿鲁卡独,你这是何意?” 阿鲁卡独倒是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天使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草原上最好玩的游戏,比狩猎骑射有意思的多,这是五十个人,一会儿一声令下,他们会四散逃跑,我们只需要骑马逐猎即可,谁猎的多,谁就胜。” “你在玩火!” “天使说的意思,在下不懂,时候不早了,可以开始了吗?” 朱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强压住火气说道:“不比了,此举有伤天和,本官见不得血。” 屁,刚刚射皇太极的时候也不说见不得血,阿鲁卡独见朱威退缩,更有精神了:“哎呀,天使啊,这不比可不行啊,我们草原有个规矩,若是逐猎无法进行的话,这些人就要立即被处死。” “你在激我?” “不敢…” 朱威盯着阿鲁卡独许久,阿鲁卡独可不怕这个,两人眼神在虚空碰撞,谁都无法压过对方。 突然朱威笑了。 “哈哈哈,草原有草原的规矩,但是我也有我的规矩。我说了今日不杀生就不会出手,但是我也想到一个好玩意,想请顺义王看看。看过之后再继续游戏也无妨吧?” 朱威都这样说了,孛儿斤能怎么办,只能点头同意。 “秦八,将我床上包裹拿出来。” “是…” 第78章 手雷镇敌 “大人,包裹…” 朱威打开包裹后拿出一个手雷:“阿鲁卡独,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阿鲁卡独看着这个有个木柄的铁疙瘩摇了摇头:“不知。” 朱威接着说道:“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这个东西啊,俗名叫手雷,震天雷听说过吗?这就相当于小号的震天雷。” 说到这不论是孛儿斤还是阿鲁卡独,甚至周围别国使节都笑了,他们都知道大明的震天雷,可是却并不是很怕,震天雷这玩意笨重,只能用投石车投掷,速度太慢不说,投石车的准头也是随缘的,他们不怕震天雷,也不怕火铳,他们怕的是火炮… 如今明军大量装备的是虎蹲炮和佛郎机炮,由于技术问题,密封不严,所以虎蹲炮的射程在500米左右,佛郎机炮的射程在300米左右。 虎蹲炮可以理解成现代的迫击炮,可以调节仰角高度,覆盖范围在百米到五百米都可以,并且可以装开花弹。 最初,戚继光在东南沿海与倭寇作战时,发现鸟铳与佛朗机在使用时并不如意,“鸟铳虽准而力小,难御大队,难守险阻,难张威武”,“佛朗机更重,更难于杠行”,由此计划要创造一种比鸟铳力大,能防御大队敌人的火器,这就是着名的“虎蹲炮”。这种炮“比鸟铳,一可当百”;比佛朗机更轻,更便于携带,野战时机动性强,防御则可控扼险隘。 而佛郎机炮有四大优点。 一.射速快。以重型佛郎机大炮“无敌大将军”为例“每炮母炮载以炮车,配子炮3门,射时子炮装入母炮,发射完拿出。再装填第二个子炮。”根据实际操演,前三炮射击总共费时不到20秒,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 二.散热快。由于后装炮前后相通,空气流通,且炮管较薄,容易散热。散热快可以使火炮增加持续射击的能力,也减少了火药自燃的可能性。 三.子炮的容量确定。容量决定了火药的装填量,因此不会发生因过度填装而导致的炸膛事故。 四.子炮是铁铸的,可以承担一部分火药压力,使炮腹的寿命增长,此另外子炮损坏了(多是出现裂缝)一个,不影响火炮的射击性能。 所以虎蹲炮一般用于野战,佛郎机炮一般用于守城。 虽说看着射程很短,可是这样的距离对于这些游牧民族和小国而言,是不可跨越的,一般的射箭射程在50米左右,有神箭手或者力大之人可以射到80米左右的距离,这就等于在500米到100米的这段距离里面,只能被动挨打。 而我们熟悉的红衣大炮,则是在天启年间才从葡萄牙手中夺得的。 朱威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笑声,和这群井底之蛙有什么好说的,直接用现实打他们的脸不是更好。 阿鲁卡独忍住笑意说道:“天使大人,我们都知道大明火器的厉害,可是这么一个玩意,有什么用?当石头砸人吗?里面装的火药有二两没有?”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今日不宜再见血,你在空地放一些草人或者靶子吧。” “好,就给天使面子。” 阿鲁卡独倒是想看看朱威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一会儿就将场地布置好,不过离人群近了些。 朱威摇摇头,无所谓的,反正靠近靶子的都是鞑靼人,炸死了也就死了吧。 “天使,可以了,你这小玩意准备怎么比?” 话中透露着的奚落又惹出一阵笑声。 “很简单,看谁炸的多咯,我这有三十二个,你那边草人靶子,可不太够啊。” “天使放心,这东西多的是,可就怕您这砸不倒它们啊。” 这个砸字用的好啊,朱威说炸,阿鲁卡独说砸,每一句话都要带点调侃。 朱威翻了个白眼:“阿鲁卡独,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阿鲁卡独摆摆手:“不用了大人,你自己来就好,这玩意用不着教。” “好,你让边上人都站远些,离得太近了,容易伤到。” “天使对自己的准头这么没有信心吗?但是我们蒙古的勇士是有长生天保佑的,身体里流淌着成吉思汗的血脉,可没人会怕啊。” 朱威切了一声:“我只是提个醒,你们不听可就不关我事了。” 阿鲁卡独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天使,快开始吧,完事之后吃肉喝酒去。” 朱威斜眼看了阿鲁卡独一眼,找秦八拿来火石,点燃引线,计算着时间,朱威距离靶子三十米左右,三十米在后世投手榴弹的话只能算合格,虽然这手雷比后世手榴弹要重一些,但是对朱威这种有麒麟臂之人来说,也只能算小意思了。 他想要给鞑靼震慑,那么在手雷运动到靶子中间之时在空中爆炸,威力最大,并且看着那些靶子草人并不密集,稍微往人群中偏一点,杀伤会更多… 靶子周围的鞑靼其实是有些慌的,火器一直是他们的噩梦,虽说这手雷看着不大,里面火药应当也没多少,可是内心对于火器的恐惧不是那么好消除的,阿鲁卡独注意到队形乱了,让人过去安抚。 可是朱威已经出手了,手雷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轰…” “啊…啊啊啊…” 无烟火药除了威力大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真的没什么烟,草原土地又很湿润,所以并未激起很多尘土。 视觉冲击并不是很大,可是周围鞑靼的惨叫是真实的… 孛儿斤与一众鞑靼权贵都惊了,孛儿斤看的出来这小东西威力有多大。 “天使,这到底是何物。” 朱威又拿起一个手雷,在手中随意扔接,向着孛儿斤走了两步。 “保护大汗…” 阿鲁卡独的声音好像公鸡打鸣一般,吵的朱威皱眉。 朱威看着被鞑靼护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孛儿斤,没好气的说道:“顺义王,刚刚我说的很清楚了,这叫手雷,我也说过这东西威力很大,让你们小心点,可是你们没人听,这可不怪我啊。” 第79章 回家 孛儿斤推开保护他的护卫,他不觉得朱威有胆子在哈林城对他不利。 刚刚下面人来报,伤三人,死一人,死的那人是被铁片直接刺穿咽喉而死,其余人也不好过,铁片与铁丸上都是铁锈,以蒙古人的经验,那三人将会死的非常痛苦。 孛儿斤走上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天使说笑了,自然不会怪罪天使,本王只是想知道,这东西是大明新营造的武器吗?” 朱威停下手中的动作,轻笑道:“不错,顺义王果然好眼力,这手雷啊,制造简单,刚刚我说了,这就是小号的震天雷,所需要的铁料,只需要一个正常震天雷的五分之一,现在正在加紧赶制,宁夏军镇一月的产量,应当在万余枚左右。” 万余枚一出口,周围惊呼声一片。 孛儿斤更是诧异:“万余枚!天使莫要开玩笑,这等大杀器,月产万余枚?还只是宁夏一镇?” 万余枚的产量可不是朱威瞎说的,虽然现在只有焕土堡朱二等人在做,但是区区十多人,在半月中做了百余枚,这还是缺少原料的缘故,硝酸倒是好搞,宁夏村中墙上多的是,可是绿矾油就有些难办了,荡寇城都已经被搜刮一空了,毕竟是种药材,这年头只要是药材都是抢手货,至于棉花,虽说价格贵一些,但是是能买到的,做出来的手雷,除了朱威拿了些,其他的都放到烽燧了。 至于绿矾油挥发的问题,朱威也已经解决了,用不同浓度的绿矾油做实验,高浓度的绿矾油虽然威力会大很多,但是挥发很快,手雷不需要太大的攻击力,攻击力太大会将外壳铁片和内里的小铁丸震的很碎,实际使用中的杀伤力并不大,而稍微低浓度的绿矾油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保证威力的同时减少挥发。 一个小小的焕土堡都有如此产量,若是保证原料充足,再在宁夏推广开来,那产量可就了不得了,至于整个大明,以朱威现在的身份,说推广这种东西,肯定是没人在意的。 朱威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有什么,秦八,拿把刀来。” 既然要震慑,那就必须给他们开开眼了,朱威拿过刀,小心将手中那颗手雷的木柄撬开,而后直接将其中的东西倒了出来,只有数十个铁丸。而棉花是倒不出来的,只能手掏出来。 “看看吧,就这点东西,按照大明物价,这一个不过十文钱而已,一两银子做一百个,一万个也就一百两而已,太容易了。随便一个人不用太多训练,就能投出三四十米的距离,而用上投石索的话,七八十米是没问题的。” 投石索就是绳索投石器,就是在绳索中间编有一个网兜,呈椭圆形,长3,5厘米,宽约2厘米。使用时将绳套套在拇指上,另一头折过来将绳结揑紧在手指中。网兜内放入数枚石弹,操作者“执绳两端而旋转之,忽撒其一端,石遂飞出,以之击人、物等。” 从实际情况看,这种投石器的分布很广,中外许多民族都曾使用过这种投石器,我国的汉族、纳西族、藏族、普米族、彝族、蒙古族、土族、裕固族、撒拉族、哈萨克族、僳僳族、西番人、耳苏人、傣族等都使用过。 孛儿斤自然是知道的,他们蒙古现在还有部落在使用这种武器。 孛儿斤不顾护卫阻拦,上前捡起两颗铁丸与棉花,棉花不到拳头大小,而铁丸一看就知道是边角料粗制乱造的,孛儿斤相信了,相信朱威所说的产量,这种东西如果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些的话,就算是让他们蒙古造也造的出来,不过他捏了捏棉花,棉花上的湿润让他知道,这等水火交融的技术,不是蒙古这种马上民族能做的了的。 孛儿斤有些不甘心,蒙古在他手上没有恢复祖先荣光不说,还这样处处受大明限制。可是现在势比人强,只能先低头了。 孛儿斤将手中的棉花与铁丸紧紧握住,退后两步,细细整理衣冠后,躬身作揖,竟然行的是大明礼仪,而后朗声道:“臣,蒙古顺义王,领旨谢恩。” 孛儿斤都如此了,其他人更不用说了,跪倒一片。 “呼…” 朱威终于松了一口气,招手让秦八将圣旨拿过来,双手递给孛儿斤。 孛儿斤接过圣旨后,将圣旨双手拿着放在胸口的位置,显得很是恭敬。 不恭敬没有办法啊,原本鞑靼可以依靠骑射去掠夺那些没有大炮防守的烽燧村庄,甚至可以攻打一些小城,可是有了手雷之后呢?蒙古最后的一百米优势也将消失了。 “顺义王,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就此别过吧。” 朱威这会冷汗已经浸湿后背了,太他妈刺激了,现在他只想赶紧走,早日回到大明。 可是孛儿斤又怎么能这么轻易放朱威离去呢,他想清楚大明的态度。 “天使请慢,您千里迢迢来我们蒙古喧旨,我们还未尽地主之谊,怎么能走呢?说出去让别人以为我们蒙古没有待客之道。” 朱威去意已决,谁知道再等等会发生什么事,这次能没有伤亡就完成任务,已经出乎朱威的意料之外了。 朱威连忙躬身行礼道:“可不敢劳烦王爷,如今圣旨已喧,我就不是天使了,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而已,当不得王爷厚待,若是让我们的官老爷知道了,小子这身板可就要受罪了。” 孛儿斤还想再请,不过他的身份在这放着呢,再请就落了下乘了。 “那就带些草原特产吧,这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一切由王爷做主。” 很快就有鞑靼侍卫拉来两辆马车。 “本王知道大明贵人喜欢我们草原的动物皮毛,还有一些精工巧匠制作的蒙古弯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不要推辞。” 一个王爷话都说道这份上了,朱威哪里能拒绝,再次谢过后,就领些金大元等人上路了。 …… “报…探马军司探明,大明并无圣旨传来,并且这次入草原之人,不叫朱常,而是大明宁夏前卫焕土堡烽燧百户朱威…” 第80章 平安 “不用去管,他是谁不重要了。” 孛儿斤坐在中央大帐之内,情绪有些低落,下首坐着鞑靼权贵,不少人都哭丧着脸。 圣旨被随意摊开放在桌子上,鞑靼不是没收到过大明的圣旨,自然看得出这份圣旨有问题。 粤珍元上前:“大汗,那朱威拿了假圣旨过来耀武扬威还隐瞒身份,这是对我们蒙古的挑衅,大汗,我们蒙古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孛儿斤打断粤珍元的话:“什么叫屈辱?成吉思汗被塔里忽台擒获算不算屈辱?脱脱不花大汗被阿鲁台当做傀儡,算不算屈辱?大元被蓝玉围猎捕鱼儿海,算不算屈辱?比起这些屈辱,我们现在所受的又算的了什么?” “成吉思汗受到屈辱后统一蒙古,脱脱不花大汗受到屈辱后击败瓦刺,大元被围猎捕鱼儿海后我蒙古也曾经在土木堡围猎大明皇帝,所以,这些屈辱又算的了什么?” 粤珍元急了,他拿了太多皇太极的东西了:“大汗,不能如此啊…” 孛儿斤挥手再次打断粤珍元的话\/“我意已决,莫要再说了,传令下去,蒙古各部不准再骚扰大明边境,阿德汉,你是我的叔叔,下去准备准备,准备出使大明。下去吧…” 孛儿斤的权威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出了大帐后的粤珍元与阿德汉对视一眼,叫上在外罚跪的阿鲁卡独… 要说整个汗庭哪里都安全,无疑是孛儿斤的黄金大帐,但是说哪里最不容易走漏风声,那肯定是探马军司驻地了。 三人分别落座后粤珍元首先开口:“阿鲁卡独,你跟了那朱威半月,竟然没有察觉他的异常,你可知罪。” 阿鲁卡独跪倒在地:“知罪。” “想不想将功赎罪。” “想,请太师救我…” “派人过去,杀了朱威…” “啊…这恐怕…” “没有恐怕,你是探马军司副统领,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觉得你还能坐稳这位置吗?探马军司掌握多少机密之事,你若做不成这副统领,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不会不清楚后果吧?” 阿德汉也在旁边附和:“阿鲁卡独,你放心,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对你而言,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若是杀了朱威后再与大明开战,那时候的探马军司必定比现在权柄更大,所以,不如放手一搏。” 阿鲁卡独面色苍白,他知道他已经无路可退了,可是若是真的要对朱威出手,后果可能更严重,所以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太师,容我想想。” 粤珍元当然知道不能逼的太紧,拦住要说话的阿德汉:“好,你自己好好想想,但是,不论什么结果,都不用告诉我们,这事和我们无关,你明白吗?” “明白。” ……… “大汗,事情就是这样的。粤珍元与阿德汉威逼利诱我,让我派人去杀那朱威,我阿鲁卡独虽然有错,但是我对大汗的忠心从未更改,请大汗明察…” 孛儿斤手握弯刀,指尖已经发白:“一个太师,一个我叔叔,为何要置蒙古于死地!你告诉我。” 阿鲁卡独不敢说话。 “你下去吧,他们若是有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 “大人,歇歇吧,走了一晚上了。” 朱威等人一夜未停歇,在距离汗庭四十里的地方,将孛儿斤给的货物丢弃,这时秦八有些扛不住了,朱威想要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可是看其他人也是一脸疲惫,就下令休整。 草原上地广人稀,一夜时间跑了多少距离朱威也不知道。 孛儿斤说的很好,姿态放的也很低,可是这等人物的心思谁又能猜的透呢? 金大元太胖了,加上他并不会骑马,这时代的马车了没有什么减震设施,一晚上别说睡觉了,胃都快被颠簸出来了,刚下马车就发现了不对劲:“大年,我们现在的方向不太对啊,来时的太阳与现在的方位对不上。” “啊,我不知道啊,朱威让改道的。” “瞎胡闹…朱威,过来…” 朱威已经听到了他两个的对话了,过来后说道:“金大哥,我们的身份不太保险,如果已经被发现的话,我们如果原路返回,沿途部落都是见过我们的,害怕有危险。” 听过朱威的话后金大元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夜晚对于方向的把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陈大年对草原熟悉,可是性子太粗,金大元细细查过后发现,偏了… “偏了,原本是要往西南方向才能到宁夏,咱们昨日从哈林城出发,一路向南,改过方向后,是向东南方向,可是现在是直直往东走啊。按照这个方向走下去,可就到辽东了。” 朱威怒了:“啊?陈大年,你给老子滚过来…” 陈大年是金大元的人,自然是要护着的:“唉,现在说这个没用了,一会先往东北走,那附近是查尔斯哈部落,我们过来的消息没这么快传出来,这里应该还不知道,咱们也要补充些干粮,查尔斯哈部落和咱们有往来贸易,安全的。” 在这草原上,金大元可是活地图,朱威啥都不懂,只能听着了。 可也正是因为跑偏了,朱威等人算是捡回来一条命。 昨日夜里宵禁之前一刻,粤珍元与阿德汉的私军护卫已经出动了,沿着朱威等人离开的方向追逐… …… “金大哥,你不是玩我们的吧,我们来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现在回去可都用了二十天了,还没到啊。” 前段时间,每日至少赶路六个时辰,朱威双腿内测都被磨出泡了,这些水泡再被磨破,而后还没好又有新的水泡起来,已经有些地方开始渗血了。 陈大年这些护卫还好,骑马骑惯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朱威秦八包括金三顺和刘伟平,这四个人就没这个本事了。 朱威现在下马走路都是罗圈腿,太他妈难受了…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大明了。” “哪座城?” “宣威城…” 第81章 圣旨到 宣威城也是属于宁夏前卫的,距离荡寇城一百余里,这是整个宁夏唯一一个没有前置烽燧的军城… 原本是有的,大明开国后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都曾经在甘肃嘉峪关外和青海西北部蒙古、藏、维吾尔等族聚居地的羁縻卫。 统称为关外七卫,分别是安定、阿瑞、曲先、罕东、赤金蒙古、沙州和哈密。 其中安定、阿瑞、曲先、罕东四卫在现在的青海省境内;哈密在新疆境内;沙州卫和赤金卫则包含现在的玉门市、安西县、敦煌市、肃北蒙古族自治县和阿克塞哈萨克自治县。 这七个卫所辖东起嘉峪关、西达罗布泊、西北到新疆巴尔库山、南尽占青海柴达木盆地,地域广大,主要居民是维吾尔族、蒙古族、藏族和撒里维吾尔(又称黄头回纥)。 关西七卫犹如甘肃镇西部的屏障,与甘肃镇互为表里,宛如唇齿。七卫中的哈密卫西接吐鲁番,北邻瓦剌,东接沙州、赤斤等卫,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新疆各地方势力要东进甘肃,首先必须夺取哈密。而沙州卫直接负担着西域防线军马钱粮的供应,沙州不保,则明朝的西域防线也就不保。 为了巩固“关外七卫”与甘肃镇的这一特殊关系,确保西北边疆的安定,明朝对于七卫的经营非常重视。七卫在明朝初期还时常向明廷纳马贡赋,但各卫之间却也时常争斗,为此后的灭亡埋下了隐患。 宣德十年(1435)沙州卫遭哈密卫侵犯,沙州卫部分百姓内迁居住于甘州一带;后来吐鲁番占领哈密,进入沙州卫并屡犯嘉峪关。 弘治七年(1494)明朝决定“闭关绝其贡”。弘治十七年(1504),瓦刺和安定部族合兵大肆抢掠沙州卫人畜。 正德年间,吐鲁番再次占据哈密,多次侵扰沙州卫,由于沙州卫难以抵御瓦剌、吐鲁番的侵掠。正德十一年(1516)和嘉靖七年(1528)沙州卫统领率部众退入肃州,沙州卫被吐鲁番完全占据。 至此,大明王朝的“关外七卫”消失殆尽,名存实亡。 也正因为如此,宁夏才会直面蒙古各部落,正德年间宣威城外还有八个烽燧,可是在嘉靖年间都被拔掉了。 这还有一个深层原因就是大明贸易已经逐渐不再依靠丝绸之路了,南方赋税完全能够满足内需。 金大元在这宁夏各城都有关系,入城倒是很轻松,进入驿站以后,所有人倒头就睡,这一月多时间,太难熬了… …… 宁夏城外十里,以庆王为首,总兵李荣臻,巡抚薛昆仑,中军太监高德源在后,其余各卫所指挥使也都排列两行,等待京中旨意。 而陈华站在队伍最后,他的地位在宁夏其实仅次于庆王,总兵和巡抚,但是这次的事情他逃脱不了关系,庆王给了他手帖,让他去找京中大员疏通,可是钱财花了不少,却无甚进展。 一月多时间,他没睡过一个整觉,每次都被惊醒。 “来了…” 这次出来传旨的,是御马监太监总管何令,原本传旨哪里用得着这十二监大太监过来,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两份圣旨,一份自然是对这次鞑靼入侵的处置,另外一份则是专门给朱威的。 “这朱威倒是好运气…” 高德源突然脱离人群上前:“干爹,到了。” 高德源能做到大明九边军镇之一的镇守中军太监,走的就是何令的门路。镇守中军太监无召不得回京,所以两人多年未见了。 何令见高德源对他还是这么恭敬,很开心,他们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忠心了,但是这会儿不是叙旧的时候,何令拍了拍高德源的手表示了一下,然后就在高德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首先拜见了庆王,何令还是能认得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的,他在宫内再怎么耀武扬威,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庆王可是主人家的。 对于其他人何令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好了,闲话少絮,咱家等着喧旨呢。”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宁夏军镇年费国家财收百五之数,却无寸功,庆靖王总理失误,着其面壁三日,总兵李荣臻指挥失当,罚俸三年,巡抚薛昆仑配合无法,罚俸一年,镇守中军太监高德源,十记军棍,宁夏守备陈华,以父亲大寿之名,导致战况失利,罪不容恕,暂且收监,押送回京,其余宁夏卫所指挥之下,千户之上皆罚俸一年,钦此…” “庆王殿下,接旨吧。” 庆王松了一口气,这个处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可是他的大舅哥应当就没命了,不过他又能如何呢?总有人要担责任,不是陈华就会有其他人,而整个宁夏有这个资格担这个责任的不过一手之数,都是封疆大吏,可没那么好动… “臣接旨,谢恩…” ……… “大人,快到了没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么急干嘛,一百余里路而已,很快的。” 朱威等人在宣威城修整一天后,踏上归途,离开的时候不觉得,这回来的一路也不觉得,可是真正快到家之时,感觉走得很慢… 众人心情都很好,活着的感觉真好… ……… 焕土堡烽燧还显的热火朝天,王异近十日都没下过楼了… 突然陈其辰从焕土堡骑马过来,上了三楼后直接对王异说道:“王异,朱威回来了,应该明日就能到…” 王异眼神好似突然有了光彩:“大人,当真。” 陈其辰大笑:“我可曾说过假话?自然是真的。” “这朱威真是了不得啊,在大漠之中咱们的人并未出手,他凭借自己的才能就能全身而退,着实让人惊讶啊。” 王异有些失态:“好,好,太好了…” 陈其辰接着说道:“我们的布置也是捡了一些便宜,不知道怎么回事,探马军司与粤珍元的护卫私军有了冲突,我们在后面杀了不少,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82章 终回烽燧 王异有些不懂了,朱威这次能平安脱险,难道不是因为陈其辰的布置? “大人布置的人没有和朱威碰面吗?” 陈其辰苦笑一声说道:“唉,去往汗庭的路上,朱威身后跟着探马军司,咱们的人只能绕路去前面,而后在汗庭,朱威全身而退,可这小子乱跑,草原那么大,找不到啊,后面咱们的人碰到了鞑靼太师私军护卫和探马军司火拼,捡了点便宜,刚刚收到消息,朱威已经到了宣威城,看着是要修整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就能到。” “李牛,王二,过来…” “王叔,咋了…” 王异一声吼,李牛王二放下手中的羊腿跑了上来,这两个货和秦成不一样,纯正的兵油子,朱威走后烽燧除了王异就属这两个货资历老,王异又不管烽燧具体的事务,可以说现在的烽燧是这两个货说的算。 刚开始两天还能装模作样的帮忙搬些建材,后面看没人管的住他们,就原形毕露了,烽燧二楼没有补好之前这两货在烽燧外搭了个小帐篷,整日叫些人在里面玩骰子赌钱,严重影响施工进度,被沈月考告到王异面前,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可是并没有老实几天,天天还是不干活,专门挑好吃的吃。 不过短短一月,两人脸上已经胖了一圈了。 王异看着两人的样子也是没好气的说道:“天天吃这么多,干点活。” 李牛王二满脸堆笑,口中说着是,王异也知道与这两个货说这些没什么用,翻个白眼说道:“朱威明日就要回来了,你们准备下吧。” “啊?大人要回来了啊…” ……… “大人,前面就是荡寇城了…我们还入城吗?” “先不入城了,天色不早了,直接回焕土堡吧。” 到了荡寇城前,金三顺说道:“朱大人,那我和我姐夫就此告辞了,出来一月了,还不知道家中什么情况。” 已经到了大明境内了,任务也已经完成了,朱威等人都是第一次出门执行这等任务,也不知道回来后找谁复命,这时候自然都是先回家。 “好,金兄,刘兄,就此别过。” 金大元也从马车中探出头来:“那我就和他们一块走吧,这一月余我可少赚了不少银子。” 朱威想了一下,也答应了,原本想着和金大元说些生意上的事,现在有了无烟火药,可是原料是个问题,想借金大元的商行收购一些。 还有的就是赚钱了,朱威想要将燧发枪等真正能改变时代进程的大杀器做出来,那就需要源源不断的银钱投入了,靠杀鞑靼赚这点赏钱无疑是杯水车薪,那就只能靠后世的技术了。 朱威想到的就是造玻璃… 玻璃是非晶无机非金属材料,一般是用多种无机矿物(如石英砂、硼砂、硼酸、重晶石、碳酸钡、石灰石、长石、纯碱等)为主要原料,另外加入少量辅助原料制成的。 宁夏现在别的不多,可就说这石英砂,可是不少的,现在造玻璃肯定不会像后世那样那么精美平滑,但是肯定也比现在权贵人家使用的琉璃要通透的多,必将有很大的市场。 …… “来了来了,大人回来了,给我站好啦,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声音要大,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朱威与秦八没有先回焕土堡,而是直接先来了烽燧,烽燧是朱威的底气所在…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距离烽燧半里之时,朱威突然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问道:“什么声音?” 秦八摇摇头:“啥声音,没听到啊。” 突然前方灯火通明,数十个火把点燃,聚成一条火龙奔袭而来… “啥玩意?” “哦哦哦哦哦…” 李牛王二跑在最前面,见到朱威后,两人停住,大喊道:“祝贺大人平安归来,大人福星高照…福无双至…” “停停停…” 朱威一脸黑线,这群货说的是啥啊,到底是欢迎他回来还是不欢迎啊… “你们干嘛呢?” “欢迎大人平安归来啊。” “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李牛王二看朱威脸色不善,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朱威这时候可没那么多耐心,大吼道:“说!” 这一声吼可把二人吓着了,要问烽燧甩锅哪家强,那肯定就属王二最牛逼了。 “秦成,是秦成让我们这么搞得,说大人看到了肯定开心。” 王二充分发挥了自己不要脸的精神,又保护了李牛,又能将锅甩出去。 秦成在后面刚跑过来,听到王二这样说,立马呆住了,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这种老实人又能怎么辩解呢? 朱威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秦成,不要怕,到底什么情况,说给我听,我给你做主。” 秦成这会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看着李牛王二盯着自己,更是紧张:“大人,我不知道。” 朱威摇摇头,知道这性子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上次莫翰差点将朱威杀了,还是秦成救了他一命。 看着李牛王二两人挤眉弄眼的样子,朱威气不打一出来:“秦成,带人把这两个货吊起来,给我弹蛋子,弹到他们知错为止。” “啊?…” 惨叫声在这小小烽燧响了一夜,李牛王二在吊起来之前都已经认错,可是朱威不信,非要让这两个人长长记性。 “大人,指挥使大人来了…” 朱威正和王异陈其辰喝酒叙旧,突然有人来报,朱威有些懵逼,看向王异:“王叔,什么情况?我不在这段时间出啥事了?” 朱威以为是烽燧内出了乱子才惹得杨灿过来,要不然就是心疼建造烽燧花费太多了。 王异笑笑说道:“不用担心,是好事。快去吧。” 朱威见打听不出来什么东西,索性就不管了,应当杨灿不会将自己怎么样吧? 杨灿饶有兴致的看着吊在空中的两人,见到朱威出来,说道:“朱威啊,你们烽燧花花玩意儿挺多的啊。” 第83章 燧发枪 朱威有些尴尬:“大人,我马上让人给他们放下来。” 杨灿连忙拦住:“别,挺好玩的,吊着吧。” “是…大人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杨灿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很亲昵的样子:“好事,天大的好事。” 王异和杨灿都说是好事,那应该差不了,不过现在还是懵逼的:“大人,可否告知什么事?” “京中来人了,你要入京了。” “啊?…” “哈哈哈,你小子干的这些大事,上达天听了啊,我刚从宁夏城回来,宫里有旨意,专门给你的,具体什么不知道,但是听那传旨的公公说,你要进京了。不论如何,朱威啊,我们宁夏前卫可是你的娘家,以后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们啊。” 杨灿又重重的捏了捏朱威的肩膀,朱威反应过来了:“下官能有今天多亏大人提携…” 杨灿打断朱威的话:“不是提携,我没有做什么事,你能有这前途,都是靠你的本事,可别什么事都给上面拍马屁,进了京就不一样了,但有一点一定要记住,不要做官油子。” “文官的衣服上绣的是禽,武官的衣服上绣的是兽。披上了这身皮,我们哪一个不是衣冠禽兽。” “所以啊,官场无朋友,朝事无是非,只有“利害”二字。” “去了京里,该懂得规矩要懂,但是也要懂得拒绝。” “你是宁夏出去的,但是在京中没有什么根基,你还是武官,虽说有锦衣卫这层关系在,但是锦衣卫太过于独立了,对你帮助应该不大,所以,你去了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圣上,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圣上开心,从而赏识你。” 杨灿说了很多,可以说他看人下菜碟,也可以说他费劲心思提前烧冷灶,但是对于朱威来说,杨灿能在这时候交代他这些,可见是用心了,也自然是希望他能好。 所以朱威很真挚的道谢:“谢大人。” 杨灿摆摆手:“咱们用不着如此,记住我说的话,出去了,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杨灿又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好了,大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露出这等女人家的姿态,出去了好好干,给咱们宁夏前卫长长脸。” “好啦,走了。” “送大人…” 杨灿走的很潇洒,给朱威留下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背影… 在杨灿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时候,王异与陈其辰已经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杨灿有些不简单。 ……… 第三天中午,何令只带了从京中跟着来的护卫,到了烽燧,宁夏城的人想跟着,但是被拒绝了,这旨意只是给朱威的,和宁夏官场与军方无太大关系。再说了这朱威能上达天听,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成为朝中新贵,这等人物的关系,哪里能让别人抢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夏前卫百户朱威,忠勇果然,治军有方,着其即日进京,钦此…” “臣,领旨谢恩…” 何令笑呵呵的说道:“朱大人果然是年少有为啊,咱家见过的人可不少,像朱大人这么年轻的人有如此功绩,可是独此一个啊。” “下官不敢当公公如此夸奖,实在惶恐…” 何令见此知道拉拢朱威还为时尚早,就没有再说什么,告诉朱威三日后启程,让朱威直接去荡寇城集合。 …… 烽燧内还在施工,已经能看出朱威想要的轮廓了,不过也很嘈杂,朱威将王异叫了出来。 “王叔,我有些紧张。” 王异笑了:“这就紧张了?不是什么坏事,平常心就好。” “可是,还是心里没底,王叔京中可认识什么人吗?” “你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了,我要是认识京中大人物,还能在这?” 朱威想想也是。 “唉,王叔,我万一回不来了,你怎么办?烽燧怎么办?我…我家里人该怎么办?” “我没事的,烽燧你放心,我帮你看着,你家人有你给的那么多钱,过得也会很潇洒的。” 朱威听着王异说这话,脸上更哭丧了:“王叔,你确定你在开导我?” ……… 第二天,朱威回了一趟家,家中气氛很好,但是知道朱威要去京城,一个个也都是愁云满面。 “哥,你要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四还是那窃窃的样子,眼眶已经有些湿润了,朱镇好一些,但是也是紧锁着眉头。 朱威摸摸小四的头,笑着说道:“你哥我啊,是去当官的,升官了哦,这是好事,等你哥在京城站稳脚跟,就接你们过去。” 小孩子嘛,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说朱威以后要带他们去京城,都开心了起来。 “哥,京城好玩吗?” “应该是挺好玩的吧,我也没去过。” “那京城是皇帝住的地方吗?” “是啊。” “皇帝是不是每天都有白面吃啊?” “额…” “我听说书的人说,皇帝有好多个老婆,是不是真的啊?咱爹只有咱娘一个老婆,他那么多老婆,管的过来吗?” “这个…” “皇帝每天都住不同的房子吗?” “京城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 “京城的房子和咱们一样都是用土砖垒起来的吗?” 小孩子的问题着实让朱威有些头疼,很多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赶紧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 晃悠了一会儿,晃悠到了朱二家。 “大伯,我来了。” “你看看你,怎么又跳墙。啥时候回来的啊?” “前两日已经回来了,今天刚回村。” 朱二突然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这做个好东西,你过来看看。” 朱威来了兴趣,赶忙跟着朱二到了后院小屋子。 这是朱二自己的小作坊。 很快朱二拿出来一个用棉布包裹的东西,样子看着像枪。 “知道这是什么吗?” 看着朱二的样子,朱威心头一震,想到出发去鞑靼之前交代朱二的事。 声音有些颤抖:“大伯,这难道是我出门时给你说的那个玩意?” 朱二狠狠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那个燧发枪。” 第84章 入京 朱威原本没有指望朱二能弄得出来,燧发枪的机械结构对于朱二这种没接触过没有经验的人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大伯,这是你做出来的?” 朱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哪有这本事,这是从平虏城陈百户那里弄来的。花了一百两银子呢。” “陈百户?谁呀?” “这可是大人物,大工匠,是咱们大明火器第一人…” “啥?第一人?” “我还没说完呢,是咱们大明火器第一人赵士祯赵大人的学徒。” 朱二的大喘气让朱威差点憋死。 但是听到赵士祯这名字,朱威就觉得这东西应该没错了。 赵士祯可是在世界上都有名气火器专家,发明的“迅雷铳”、“掣电铳”、“火箭溜”、“鲁密铳”、“鹰扬炮”等,在当时抗倭战斗中发挥了强大的作用,影响巨大,在中国古代科技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英国学者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给予高度评价。着有《神器谱》《神器杂说》《神器谱或问》《防虏车铳议》等。 尤其是火箭溜,太牛逼了。 火箭溜是大明自产的远射程武器,据某些资料介绍,火箭溜的主火力是一种燃烧式的中小型火药,射程比弩、弓箭等远得多,碰到之后会产生小型爆炸,爆炸规模大概像是火突然烧起来差不多。 可以说是古代的单兵火箭炮或者说榴弹发射器。 火箭溜的形状要比火箭筒小得多,但都是圆柱形。由于后来这种火箭溜武器没有受到明末政府和清初政府的推荐,所以火箭溜也渐渐被遗忘在中国历史上。 明朝主要是因为末期贪污腐败,官员从上到下都是贪腐成性,哪里能让钱变成这种武器,而清政府是对自国产有指南针、火药,并自创造纸术和印刷术,持有大炮感到自豪,加上对整个中国“大密封”,从而是火箭溜没被装备在弓弩兵军队上。 而掣电铳是中国第一个后装火药枪械,直接改变了火器的装填方式。 而燧发枪赵士祯也是有所涉及的,比如他发明的迅雷铳。 迅雷铳是多管火绳枪,吸收了鸟铳和三眼铳的优势,铳身上装五个铳管,每发一枪后转动72度发射另一管,五管均射毕后铳身前端可发射火球焚烧敌兵。铳管上配有圆牌作护盾用,射击时支撑铳身的斧子也可在射完后用来防卫。1602年他发明的改进型“迅雷铳”,最大可达18管 再次改进后可以连发28-30多弹,甚至40多弹。 赵士祯老年时又对其做了改动,由火绳和燧石结合点火,可是由于迅雷铳太过于复杂,维护不易,所以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若是在洪武年间或者永乐年间,甚至在弘治年间,赵士祯这类的发明都会受到重视,可是这是在万历年间,这个时代皇上不上朝,满朝文武互相争斗,贪腐盛行,真正干实事的人,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的。 …… “大伯,赵士祯赵老先生,可还健在?” 朱二摇摇头:“不在了,死了好几年了,要不然赵老先生的学徒能来咱们这个地方?” 朱威叹了口气,没能与这等人物见上一面,没能聆听他的教诲,着实可惜了些。 不过很快朱威就缓过来了,史书记载的大明燧发枪的问世,是在1635年(崇祯八年),由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所造,可惜当时正值明末,关内农民军席卷南北关外皇太极虎视眈眈,而国库又空虚,自生火铳便没有上战场的记录了。 而今还有二十年的时间,大明内部虽然腐败,可是大体上没有爆发大的冲突,用这二十年时间,将燧发枪推广开来,应当是有机会的。 想到这里,朱威眼中好像有了光:“大伯,试试?” “好。” 朱二拿到燧发枪后,不敢动,更不用说拆卸了,燧发枪结构要比朱二会做的鸟铳复杂一些,但是整体外表看不出什么来,朱威拿过来一看,有些失望。 这是燧发枪没错,不过,还是采用前装火药弹丸的方式,虽然可以保证在阴雨天气的使用,与普通火绳枪相比,操作简单了一点,但是还是与朱威所想的相差很多。 没有装火药弹丸,朱威空放了一枪,扳机扣动,燧石撞击火门的声音清脆,应该是使用了弹簧装置。 朱威细细摸索着这把枪:“大伯,我明日就要出发去京城,没有时间了,你抽空去平虏城,把这个…叫什么?哦…陈百户,把他给我弄过来,官面上的问题,我来解决,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多少钱都行…” 朱二也是知道这个陈百户的本事,听到朱威如此说,自然是很开心的,连连点头… “大伯,给我找些纸墨,我给你画两个东西,那个陈百户过来后,你们就开始照着这个研发…” 朱威画的是膛线枪还有米尼弹。 这两个东西才是分割冷热兵器时代的分割线。 而后又与朱二说了很多,比如米尼弹做出来后,弹壳怎么弹出来的原理… ……… 朱威连夜跑回烽燧。 “王叔,等这个陈百户过来,他们有什么消息,有什么进展都要告诉我,别人找不到我,但是咱们锦衣卫应该是可以的吧。” 朱威已经将事情经过给王异说过了,王异看着好久都没见过朱威这样贱贱的样子了,不禁有些莞尔:“你呀,刚当上锦衣卫就要公器私用了?” “哎呀…王叔啊,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这东西研发出来了,可是大杀器啊,有了这东西,咱们大明不用十万人,只用数千人,就能灭了鞑靼…” 这话朱威深信不疑,可是对于王异来说,朱威这话太过于夸张了些,不过王异是真正打过大仗的人,知道火器的重要性,所以最后也是点头了。 ……… “爹,娘,小三小四,我这就要出发了,你们在家可要好好吃饭,不要怕花银子…” 第85章 京城 朱威告别家人后,一路狂奔,在平虏城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没有去找杨灿,而是先与金三顺和刘伟平叙了叙旧。 而后找到了杨灿,将那个陈百户的事说了,杨灿对此倒是没有阻拦,因为那陈百户是被发配过来的,上面为何将他发配,杨灿不知道,但是以杨灿做官的经验,这类人,能不和他们打交道就不打交道,所以自陈百户过来这两年里,杨灿从来没有见过他,所以对这人也不在意,反而有些急着送出去的感觉。 最后朱威告辞时杨灿竟然塞了一摞银票过来,不给朱威推辞的机会就送客了。 回到驿站后查看,竟然有千两之多,朱威身上的银钱大多留给了家里人和朱二,现在身上不过数十两,这点钱在京城是肯定不够的,可以说杨灿这银票真的是解了朱威的燃眉之急了,休整一夜后,又赶到荡寇城与何令汇合。 因为来回耽搁了,何令已经等了半天了,朱威见礼后,何令明显有些不开心:“朱威啊,咱家把你当自己人,说话就不那么注意了,你有功劳没错,可是整个大明朝,多少人,多少官,每日又有多少人立功,所以立功没什么,你也不要总将自己的那点功劳放在心上,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大明朝。” 何令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高:“那么多立功的人,都谨小慎微,不骄不躁,你也要学学,那些人还没这个机会得到圣上垂青,你要知恩…” 朱威只能低着头听着,不敢说半句话,何令的唾沫星子溅了朱威一头。 之后三天,何令没和朱威说一句话,直到出了宁夏地界,何令才邀请朱威一块用餐。 朱威这几日都是吃干粮,还好已经习惯了蒸饼的味道,要不然真的不好熬。 饭桌上只有何令与朱威两人,朱威很拘谨,只敢夹眼前的菜,但是朱威眼前的菜是个汤… 何令见朱威拘谨的样子也是一笑,亲手将肉菜端到朱威面前。 朱威紧忙放下碗筷想起身道谢,却被何令按住肩膀,朱威不敢动。 何令拍了两下朱威的肩膀,沉声说道:“朱威,不要怪咱家说话不中听,你去京里,不比你在这宁夏,你在这宁夏,你知道上官是谁,伺候好你的上官就行了,可是在京里,随便一转头都能砸个把的勋贵子弟,所以在京城,要学会圆滑,不能随便得罪人,咱家知道你有锦衣卫的身份,可是锦衣卫和我一样,都是皇上的狗,主任不说话,咱们这当狗的能随便咬人吗?” “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好好吃,咱家饭量不大,吃好了,消消食去…” 朱威呆了许久,何令说的话,在朱威看来很有道理,与他在后世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在后世没人告诉他这些。 朱威起身遥遥一拜… ……… 何令急着回京复命,所以一路的官员宴请,都被回绝了,终于在二十天后,抵达京城。 朱威这一路紧记何令的话,一路上恪守本分,除了与何令吃饭说话,别的一概不理,但也用这段时间思考了许多事情。 大明现在已经日落西山,万历明显是靠不住的,而万历之后的泰昌帝不到一月就凉凉了,再之后就是天启和崇祯了,天启现在才十岁,正是培养他三观的时候,若是有机会能够见面,说不定可以改变些许历史进程。 至于崇祯,朱威没有多想,天启在位七年,若是从现在开始加上这七年,一共十二年都无法改变一些东西的话,那之后的崇祯就更不用想了。 …… 北京城以城墙划分,大体可分为四层,即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所谓“四九城”是指皇城的四门和内城的九门。皇城四门分别是天安门、地安门、东安门、西安门;而内城的九门分别是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朝阳门、阜成门、东直门、西直门、安定门、德胜门。 形成“里九外七皇城四”的建设格局。“里九外七皇城四”是指北京内城有九座城门,外城有七座城门,皇城有四座城门。内、外、皇城统一划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行政区。北京城被分成两部分,内城成为军事驻防地兼家属区,外城则是单纯的居民区。这个“四九城”,即皇城的四个城门、内城的九个城门的总称。 朱威等人是从西门入的城,朱威原本以为这外城应当是脏乱差的,可是看到的却是明亮的街道,富丽堂皇的建筑,一时有些看花了眼。 何令见多了朱威这样的外来户,对着朱威说道:“知道咱家为什么带你从这西门进来吗?” 朱威摇摇头:“不知,请公公解惑。” “这京城啊,虽说是咱们大明最繁华的地方,可是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此,这西边住的都是些勋贵之家或者朝廷大员,你第一次进京,带你过来沾沾贵气,而东边就是富家商贾居多了,以后做生意买东西,可以去那里,而北面和南面,都是些下等人住的地方,太脏,太乱。” 朱威恍然,原本以为这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是在清朝才形成的,没想到在这明朝都已经有了这样的格局。 “你看右边,安南候府,这可是侯爷啊,与国同戚的,再看左边,永昌侯府,这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娘家,前面就是…” 一连串的公侯之家,让朱威目不暇接,也明白过来何令的意思,何令并不是每一家每一户都会介绍,而介绍的人家,目前都是身居高位的,何令用这样的方法让朱威明白,在这京城不能得罪哪些人,所以朱威记得也很用心。 “今日,咱们是有圣命在身,才能走这中间,以后你自己来啊,可要小心点。” “是,谢公公指点…” “呵呵,朱威啊,一会进了内城,跟着这人去礼部,咱家要先回宫复命,你去礼部学好见君礼仪,等待圣上召见,一定要好生学习,万万不可君前失礼。” “是…” 第86章 召见 朱威在前世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来到明朝之后,虽经历数次生死,性子改变了一些,可是骨子里的还是不敢做太多出格的事。 因此这两日的规矩礼仪,学的很认真。 朱威是武将,官面上还只是个百户,副千户的文书还没有正式授予,所以礼部这群大老爷,对他并不在意,哪怕他是皇上要见的人,只是派了一个七品主事教授而已。 而这个主事在交代过一遍后,又把朱威甩给了一个小吏… 不过还好,朱威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礼部倒是提供了住宿与饭食,虽说住处与饭食并不好,但是朱威对此倒也没有多大的要求。 “头再低一点…” “屁股别撅那么高…” “别乱看,到时候没有圣喻,不能抬头,圣颜哪是你能随便看的…” 一个小小的礼部小吏就敢对一个边军百户如此呵斥,手里还拿着个小棍子,时不时敲打两下,若是如此朱威也就忍了,可是这小吏对另外一个人的态度与对朱威相比就如天上地下了。 “哎呀,张大人啊,慢慢来,不急啊,要不要喝口水啊?” “对,就这样,张大人到时候就保持这样的动作就可以了…” 这个张大人是从江南过来的,是正八品县教俞,写了一首诗被万历皇帝得知,特召入宫。 他与朱威同一天来礼部,刚开始对待朱威还是很亲热的,可是得知朱威身份后,就一脸嫌弃的样子。 按品级朱威正六品,按权力,朱威是锦衣卫还是个边军百户,可就是这样依然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八品教俞,朱威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朱威与那张大人,都不是京官,加上品级太低,以这样的身份面见皇帝,是要行最高的礼仪的。 这礼仪就是五拜三叩头,首先长跪,俯首至手(这叫拜)五次,叩头至地(这叫叩)三次,然后起身,拱手侍立,这礼仪用于最正式的场合,比如官员三年一次的入京朝见,贡士在殿试、传胪时行的礼,再有就是朱威这样的身份幸运的得到召见… 就在朱威撅着屁股生不如死的时候,救星来了… 门外来了一队羽林卫,为首的是个公公。 羽林,在西汉初建,初名“建章营骑”,以警卫建章宫得名,后改为羽林,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 之后的东汉,隋唐,都有设立,大体上都是防卫宫城的。明朝随旧制,自然也有。 皇帝亲军上直“二十六卫”中,有“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和“羽林前卫”。 为首公公进门后根本不看人的,头半仰朝天:“哪位是朱威朱大人啊?” 朱威还是跪伏在地的姿势,抬起头说道:“我是。” “哎呀呀,朱大人啊,快快起来,陛下交代了,朱大人不用行这么多礼的,快快收拾一番,随小的进宫,陛下等着呢。” 突如其来的召见让朱威有些懵逼,刚到礼部的时候,那主事给朱威说过一些细节,其中就有这么一条,外官进京首学礼仪,至少五日,而后还要请御医检查有无传染病之类的,再然后才能得到召见,朱威原本想着最起码要等八九天的,没曾想这么快。 迷迷糊糊的沐浴更衣,自然是要穿飞鱼服的,而后跟着那公公走出礼部。 那公公看朱威一脸紧张的样子,出声安慰道:“朱大人,不要紧张,圣上圣明。对于有功臣子很和善的。” 朱威连忙拱手:“谢公公,不知公公名讳。” 那公公摆摆手:“咱家就是一个阉人而已,进了宫那些名讳什么的,都还给爹娘了,朱大人叫我何璐就好,这是咱家干爹给咱家起的名字。” “不知何公公的干爹是?” “朱大人也认识,就是御马监首领太监何令何公公啊。” 朱威恍然,看来这次能够这么快得到召见,这何令在中间肯定起了作用。与这何令相识不到一月,在来京的路上这何令就时常提点朱威,虽不知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算计,可是朱威心中还是感激的。 何璐好像是为了让朱威先放松下来,所以一路并不急着,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何璐对于万历皇帝的了解太深了的缘故。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皇帝,一句话,想见谁,谁敢耽误半刻,可是万历不一样,万历虽然不上朝,可是他每天的活动多的是,看舞赏曲儿,观兽斗,玩蛐蛐儿,年轻的时候白日宣淫也是常事。所以啊,何璐乐的送朱威一个人情。 不过,再怎么磨蹭,礼部距离皇宫,不过三里路,该到的总会到的。 “圣上口谕,宣宁夏百户入宫觐见。” 到了午门,虽然有何璐做保,可是守卫还是将朱威全身上下摸了个干净… 朱威能怎么办,忍着呗,虽然对这种好几个大男人乱摸的事有些隔应… ……… “宣朱威觐见…” 随着内侍的通传,朱威进殿,到了门口就跪伏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学的那五拜三扣头早都忘到姥姥家了。 万历看到朱威这样,清笑道:“呵呵,果然是从边镇过来的,没那么多规矩,挺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朱威抬起头,小心打量了一下这个帝国的核心,最高高在上的人。 只见万历一身道袍,半露胸膛,随意半躺在龙椅之上,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容,手上拿着一个酒壶,看着实在不像一个皇帝。 万历也在打量着朱威,朱威生的不算难看,也不算太好看,在焕土堡那地方,一众糙汉子面前还算好看的,可是在这京城,都是富贵人家生养的人比起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好一阵沉默,万历才说道:“你给朕说说鞑靼吧,你们打了好几仗,还去过汗庭,你以为鞑靼是否对我大明有威胁。” 朱威没有急着说话,与大明第一人说话,肯定要好生思量。 “回禀陛下,臣以为大明之威胁,不在外敌。” 万历坐起身来,有了些兴趣:“具体说说。” 第87章 詹事府 本来以朱威的身份地位,议论朝政,于礼不合,若是让那些朝中诸公知道,吐沫星子都会被把朱威淹死,但是朱威还是想说,他对于万历不太了解,可是万历最着名的万历三大征,都是万历皇帝亲自布置的,这样的人你要说对国家大事完全不在意,朱威是不信的,朱威更愿意相信万历是因为文官集团的报团与皇权对抗,才不得不如此。 朱威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大明周边,无论鞑靼,还是女真,或者沿海倭寇,甚至西洋诸国,臣以为,目前为止都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对于大明也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 万历原本还有些兴趣,可是听闻朱威如此小看周围各国,就有些恼怒了:“朱威,朕见过太多夸夸其谈的人了,天下诸国,我大明虽强,可天下英雄何其多也,你以为朕深处宫中,就不清楚吗?” “臣不敢…臣所说都是有依据的。” 万历气笑了:“呵呵,好,朕今日就好好听一听你这个百户的高见,看看是否比那些个满腹经纶的人更有道理。” 朱威沉住心神:“陛下,可知近些年天气异常?” “让你说,没让你问朕,继续说。” “是…近年来冬季越发漫长,咱们大明难熬,可是鞑靼更难熬,臣在宁夏直面鞑靼,对此比较清楚,近五十年来,因为雪灾冻死的鞑靼人越来越多,牲畜更不用说了,从嘉靖十年到现在,鞑靼人数已经减少五分之一,其中因为战乱死伤的人不足两成,而其余八成皆是没有抗过雪灾的。” 朱威所说万历是知道的,锦衣卫不是吃干饭的,若是年轻之时,万历都想借此机会再来一次捕鱼儿海围猎,可是年纪越来越大了,这方面的想法就越来越淡了。 “继续说。” “臣奉命传旨于顺义王,虽未近汗庭,但是也是见了孛儿斤,堂堂蒙古草原霸主,他的侍卫穿着竟都不能统一,以此可以看出,鞑靼民生物资奇缺,而能够给他们提供这些物资的,只有我们大明,所以臣认为,蒙古不是威胁。” 万历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朱威的话:“那如果这孛儿斤孤注一掷与我大明拼个你死我活呢?” 朱威沉吟半刻后回道:“臣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为何如此笃定?” “两月前,鞑靼余术部犯边,后查明是鞑靼,女真与朵颜三卫三方之见合盟对抗大明,可是因为主导权的问题搁置,鞑靼想用一些胜利作为筹码,可是失算了,臣去鞑靼时,在汗庭见过女真皇太极,两方当时并未谈拢,皇太极被臣射了一箭后含怒而去,孛儿斤不是傻子,单单靠一个鞑靼,不会动手。” 万历问道:“那他们后面又谈妥了呢?” 朱威越说思路越清晰:“臣在鞑靼时,给他们演示了一下咱们大明最新式的火器,是由宁夏工匠制造的,名为手雷,可单人投掷使用,造价低廉,工序简单,可以批量生产,但是威力不小,鞑靼最强大的地方在于骑射,而骑射有效杀伤距离在八十米之内,可是我们的手雷单人投掷在三十米到五十米之间,使用投石索可达百米,鞑靼最强大的地方在我们面前已然无效,我们大明城高墙厚,加上火炮火铳,五百米之内都能覆盖,鞑靼已经无力与大明争长短了。” 万历坐起身子,放下酒壶:“那手雷是你造的吧?” “是…” “很不错,真按你所说的话,鞑靼从此没有威胁了,那么女真呢?也是因为这火器的缘故?” 朱威慢慢不再紧张了,直起身子回答道:“臣以为,这女真还不如鞑靼,鞑靼再怎么落寞,也有百万军民,而女真不过万人,只要边军得力,女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并且还可以继续与鞑靼做交易,拿女真头颅换取民生物资,想来鞑靼也是愿意的。” “倭寇呢?” “倭寇经过俞大酋与戚继光两位将军的打击,已经不成气候了,新建沿海卫所防护即可。” 其实朱威真正的想法不是这个,明朝中期开始对于海洋的探索基本停滞,以现在的生产能力,在没有出现划时代的生产方式之前,大明内部已然已经没有太高的发展空间,海洋才是希望。 但是大明国策在前,加上朝廷国库空虚,探索海洋,在现在看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只要大明重心向海洋倾斜一点,小小倭寇,自然不在话下了。 万历听得出来朱威有些言不由衷,但是也没多问,万历是个知兵之人,三大征将他的内帑掏空了,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银钱的基础上,万历也有过想法将倭寇连带海寇一同剿灭,可是所需要的银粮何止千万。 万历皇帝起身踱步到朱威身前,问道:“那你告诉朕,大明的威胁在哪?不要说些粉饰太平的话,一个人,没有远虑必有近忧,何况一个国家。不要怕,随便说,朕赦你无罪。” “谢陛下,我大明自太祖皇帝始,距今已二百五十年,太祖皇帝费尽心思设立的文武平衡,已经被打破,而设立的户籍制度与税收制度,都已经无法再适应当下大明的情况了,所以…臣不敢说了…” 万历皇帝也沉默了,朱威所说他又怎么不知道,万历内心最佩服的两个人之一,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而那个人就是他的授业恩师,张居正。 万历皇帝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当时张居正如何告诉他的,张居正说:“万物不是一成不变的,孔子遵循周礼,可是如今圣人门徒,谁会愿意恢复井田制?所以,无论圣人理念还是祖宗之法,都要变,以变求生…不变就亡。” 隆庆帝将这千疮百孔的大明交到万历手上,靠着张居正慢慢裱糊,而今人已经不在了。 万历深深地看了一眼朱威问道:“朱威,你今年多大了?” “回陛下,臣刚十九…” “年轻就是好啊,传旨…朱威,天惠聪颖,屡立奇功,朕心甚慰。封詹事府府丞,教导诸皇子,赐锦衣卫世袭百户。” 第88章 朱常洛 朱威还是由何璐送出宫,出了宫门后,何璐叹了一口气,拉住朱威说道:“朱大人,陛下给你重任,是好事,不过大人今后的麻烦可不少啊。” 朱威不解,詹事府府丞不过是个六品官,虽说能时常见到皇子皇孙,不过权力并不大,在其之上还有詹事、少詹事,而府丞不过就是打酱油的角色而已。 “请公公赐教…” 何璐左右看了下,挥手让后面的宫人退下,将朱威拉到墙角说道:“朱大人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您是武官啊!你可有功名?” 朱威摇摇头,何璐又问:“你可有在朝中做官的老师?” 朱威又摇头。 “可有同乡好友在京为官?” “没有。” 何璐跟着朱威一起摇头:“朱大人,詹事府府丞并不算什么紧要职务,可是我大明开国以来,可没有武官做文官的先例,那群大人们肯定要生事的,大人好自为之吧,咱家这等阉人,可帮不上什么忙。” “多谢何公公提醒,可是若是他们真的找我麻烦,皇上不管吗?” “我的朱大人啊,咱们皇上越看重你,就越不会管。” 而后压低声音趴在朱威耳旁说道:“皇上与朝中诸公的关系大人应该也清楚,那些文官巴不得皇上管你,而后与皇上对着干,要是能得到一顿廷杖,可就真的名扬天下了。” 朱威想起来了,这时代的文官以此为荣,一顿廷杖甚至罢官对他们来说,是提高声望的一种途径,事后不但会被士林传颂,甚至还会名垂青史。 朱威有些后悔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冷颤,掉坑里了啊… …… 朱威在京城没地方去,想着先回礼部,可是坏事传千里啊,朱威被封为詹事府府丞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礼部直接将朱威的行李放到了门口,恕不接待了… 吃了个下马威的朱威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詹事府到底在哪,只能先出了内城,找了个客栈住下,摸了摸怀中杨灿给的银票,心安了不少。 躺在床上回忆何璐所说。 明初太祖设立詹事府,詹事掌统府、坊、局之政事,以辅导太子。少詹事为詹事之副贰。明太祖对太子的教育很重视,既不随便付之以重任,又特设一套较前代完备的东宫官,以训导太子。 后来慢慢衍生成教育诸皇子皇孙的地方,再之后詹事府成为翰林官迁转之阶,太子出阁的讲读之事都由其他官员充任,名实已不相符了。 所以朱威的同事都是真正有功名的人,并且这些人大都是六品以下的清贵文人,朱威这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还是个武官,一跃成为这些天之骄子的上司,可不就是捅了马蜂窝了吗? 朱威躺在床上捂着脑袋:“头疼啊…” “嘣嘣砰…有人吗?” 朱威翻身起床:“谁?” “屋内可是朱威,有贵人来访,快快开门。” 朱威来这客栈到现在不足半个时辰,能这么快找到他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而在京城,这种人只手就能捏死朱威,所以,朱威索性洒脱些,上前开了门。 首先冲进来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将不大的屋子细细检查一番,并将朱威的铁胎弓挡在身后,而后正主才进来… 朱威打量来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黑眼圈很重,应当是沉迷酒色之人,身上有股子不怒自威的贵气,续着山羊胡,身材有些偏胖… 正在朱威打量之际,边上一人喝道:“大胆,见到当今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朱威赶紧跪下,他娘的,这几天跪的比他上辈子一辈子跪的都多,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今日两个是都见过了,朱威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忧心,这等人物关注他这么一个小小边军,谁知道会不会被人背后甩个冷棍,扔到乱葬岗了事… “臣,见过太子殿下。” 朱常洛的好似有些气短,说话声音很轻:“不必多礼,起来吧。” 朱威起身低头,不敢再看。 “你就是朱威?” “回禀殿下,正是。” “这两月本宫好几次听过你的事,就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惹得父皇如此看重。” 朱常洛的话要仔细听,要不然真的会听不清,不过朱常洛说完后,朱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朱常洛见朱威不开口,轻笑一声:“呵,朱威,本宫不吃人,放松点。” “是…不过殿下所说,臣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臣只是做了本分之事,不知为何会让陛下得知。” “好一个本分之事,若是咱们大明朝所有官员都做本分之事,那就没有这么多腌臜事了。本来本宫不相信,一个边镇百户能有何本事,现在看来,果然不凡…” 朱威拱手行礼道:“谢太子殿下夸奖,臣愧不敢当。” 朱常洛摆摆手:“不用说这些敷衍的话,父皇已经让你做了詹式府府丞,也算是我东宫属官了,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的是,你若总是如此,本宫该如何信你?” “臣惶恐…” “惶恐?呵呵…知道怕是好事,可是也不能总是怕,本宫知道你的处境,放心,翰林那边,本宫会处理,安心当差,你与父皇的对话,本宫也知晓一些,不过本宫不通军事,所以不知真假,可是不否认你说的有些道理。” “臣所说只是一家之言…” 朱威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看看,又来了,不要再说这些虚言,你懂的本宫不懂,这又没什么,本宫也只是普通人,天资说实话并不聪慧,可是本宫还是有容人之度的。” 朱常洛如此说话,让朱威一时不知道是帝王心术还是真的有容人之度… 朱常洛看朱威这模样也就没有聊下去的兴致了:“好了,今日只是过来看你一眼,你现如今是詹事府府丞,下午官身文书都会送来,明日就去当值吧,我还有两个儿子,现在正是学性子的时候,明日你也应当能见到。”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送殿下…” 朱威松了一口气,心里思量着:“这老朱家的人太可怕了,一个个的看着都像有毛病一样,可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第89章 上课 朱常洛生有八子,可是只有朱由校和朱由检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早夭了。 要说也怪,朱元璋可是留下了二十多个藩王呢,而越往后越不行了,比如弘治皇帝,只有正德皇帝一个独苗,而正德皇帝一个皇子都没有,至于其他的皇帝大都是子嗣众多,却又大都夭折,反而藩王子嗣一茬多过一茬。 后世有过讨论,应当和大明皇帝大都崇尚道教有关,道教真正的世外高人都不屑于做朝廷鹰犬,而那些半吊子的搞出来一些自称为仙丹的丹药,其实都是一些含有重金属甚至有毒性的“毒丹”。 现在想想也是,已经是一国之君了,除了长生好像也没有其他追求了,像嘉靖皇帝这般史上帝王权术第一人都避免不了,何况其他人。 朱常洛走后一个时辰,朱威的官身文书与官服送到了,官服是青色鸬鹚补子的,看着比他六品武官的彪补子精美的多。 朱威摇摇头,这事上文武都区别对待,除了大明朝也没别的了… 朱威给送文书官服的吏部小主事,塞了点散碎银子,让他带自己去趟詹事府认认门。 没曾想,詹事府竟然只与礼部相隔不到百米,门口挂的是太祖皇帝亲书“左春坊”。朱威谢过那主事后,绕了一圈又看到詹事府后门的太祖亲书“右春坊”。 左右春坊都是詹事府内部机构,左春坊下辖崇文馆以及司经、典膳、药藏、内直、典设和宫门六局。 崇文馆对应中央的弘文馆,设学士两人,校书郎两人,负责馆内的图书管理和教授学生。 司经局对应秘书省,设洗马两人,管理太子的图书。设文学两人和正字两人,掌管经书文章。典膳等四局,主要负责宫中事务,包括膳食、医药、衣服玉玺和东宫各门。 右春坊,设右庶子两人,中舍人两人,以上的东宫官职与中书省的中书令和中书郎的官职对应,主要的职责是充当太子的侍从。太子舍人四人,掌管文书,通事舍人八人,负责朝臣召见。分别相当于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和中书通事舍人。三寺,分别为家令寺、率更寺和仆寺。家令寺主管饮食仓储,率更寺主管宗族礼乐刑罚,仆寺主管车骑仪仗。十率,是专门护卫太子的军事单位。 按理来说詹事府就是一个小朝廷,是皇帝为了教育与锻炼太子设立的,府中官员都是博学多才之人,内阁与六部甚至地方上的任命都要经过皇上的批准,可是咱们的万历皇帝距今已经二十五年不上朝了,更是在国本之争中罢免首辅四人,朝廷各部官员百余人,到如今这些空位还未被补上,更不用说本来就不被重视的太子的詹事府了。 从那主事口中得知,而今詹事府中除了一个詹事,一个少詹事,还有朱威这个府丞之外,其余机构大多都在空转,比如左春坊,只剩下文学和正字这两个八品小官… 而翰林等,不设常数,三年一大考,每次考中都在六百人左右,入翰林者有五十人之多,现如今詹事府已经有三百多名翰林,朱威顿时感觉压力山大。 自己手下没两个人,而另一边看不惯自己的却有这么多… 朱威现在有些明白万历皇帝为什么让他当这个府丞了,这哪里是看重朱威,分明是将朱威架在火上烤啊,朝廷那么多空职不去填补,偏偏将他这个边镇武官塞到全是翰林文臣的地方。 万历心中肯定自然有恶心那些文臣的意思,可是朱威觉得,更多的应当是对朱威在御前说的话不满。 ……… 乾清宫,万历还是半躺在龙椅上,哼着小曲儿,周围只留下周琦一人,周琦自万历为皇子时就侍奉外侧,与其他人不同,万历内心还有些抱负,平常除了郑贵妃也就是能与周琦说说。 “你知道朕为什么让那朱威去詹事府吗?” 周琦呵呵一笑:“陛下的心思,我这下人怎么猜的透啊。” 万历转过头,手指了一下周琦:“你这老货,越老越胆小,还不如那朱威,有什么就说什么,又没有外人。” 周琦能坐上秉笔太监,自然不全是与万历待的时间长,在这皇家没点心思,可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琦知道他这主子的脾气,越老脾气就越发的不可琢磨… 不过既然万历这会要听,那周琦只能说了:“那小的就斗胆说一说,陛下是在给那些清贵翰林上眼药呢。” 万历听到“清贵翰林”四个字,冷哼了一声,在他心中,这群翰林着实可恶,他是不上朝,可是不是不看奏折,这群翰林每日上的奏折都是各种引经据典说他不似人君… 哪个皇帝能受得了臣子如此?可是祖宗律法在前,这些翰林天下所有事都他娘的能说,做皇帝的不能管,否则就是阻碍言路。 等待万历平静下来,又说道:“这朱威一个个小小百户,就敢高谈阔论,若是真的有本事,那就去和这群翰林斗一斗,若是夸夸其谈,那就让他吃点苦头,詹事府的情况,每日上报,这个朱威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 “若是真有本事,找机会让他去诏狱见见岳峰…” “遵旨…” ……… 明朝官员上值,都要拖太祖皇帝的福,按照现代时间算,就是五点半左右,还好在夏季,天已经蒙蒙亮了,朱威早早来到詹事府,这时候的詹事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帮人… 朱威的到来让人群有些骚动,很快平息下来,出来了个人,看着三十多岁的年纪。 “这位就是朱威朱府丞吧?在下太子侍读张仲平,见过朱大人。” 张仲平一板一眼的对着朱威行礼,朱威慌不忙的回礼,看着这么多人,朱威有些紧张,比见皇帝还要紧张。 张仲平直起身道:“朱大人身为詹事府府丞,理应有教导诸皇子皇孙的职责,这边这些人都是詹事府属官翰林,今日在此等候朱大人,都想看看朱大人的风采,还请朱大人不要藏私。” “啊?这恐怕…” 张仲平可不容朱威推辞,直接了当说道:“诸皇子公主已经在堂内等候,朱大人请…” 第90章 物理 朱威无法推辞,跟着张仲平来到堂内。 “老师安好…” 刚进门那些皇子皇孙就老老实实的行礼,在外面这群皇族之人大都是无法无天的,可是在这学堂,没人敢放肆。 朱威学着张仲平的模样作揖回礼… “圣上昨日传旨,任命朱威为詹事府府丞,以后也就是你们的老师之一了,先来见过朱先生。” 张仲平虽然心中对万历这个决定很不满,可是事已至此,他倒是没有在这些皇子皇孙面前给朱威难堪,他也是诸皇子的老师,让朱威难堪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 张仲平侧过身子将朱威露了出来。 “见过先生…” 朱威赶忙回礼。 “今日,就由朱威朱先生教授大家,请问朱先生,擅长什么?” 朱威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不过还是脱口而出:“物理…” 所有人愣了,物理是什么,他们完全没听过,张仲平问道:“物理?从未听闻,是道家的万物之理还是程朱理学的格物之理?” “额…都不是。” 张仲平有些摸不准,天下万道他并不是全都了解:“那请问朱先生,物理是什么?” 这时身后有其他翰林的话传过来:“不会是朱大人自己胡诌的吧?” 张仲平招手让那些翰林安静下来问道:“敢问朱大人,物理之理古籍中可有记载?” 朱威摇摇头:“没有。” 张仲平又问:“那…可是名士至理?” 朱威想了想:“伽利略算不算?” “伽利略是何人?” “额…西洋的人。” “你让我大明皇子皇孙学习那西洋蛮夷之理?” 朱威学了几十年物理,知道物理是科技发展最主要的基石之一,这是他第一天,也是第一次在这群能影响华夏后世百年的人面前讲述物理,若让张仲平给压了下去,后面再有这机会,可就难了啊。 所以朱威不能退,当下用孔子的话反击道:“西洋虽为蛮夷,但是至圣先师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我大明虽然坐拥万里江山,人才济济,可也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比别国强…” 张仲平是一个大华夏主义者,甚至所有的翰林与皇子都是如此,他们作为大明既得利益者,所见所闻皆是大明最繁华最强大的地方,自然不能任由朱威如此说。 张仲平打断朱威的话:“那请问朱大人,你觉得别国胜过我大明的地方在哪里,不用多说,说一个即可。” 朱威看到这群大明最聪明的人问出这种问题,有些失望,略带苦涩的说道:“诸位应该已经知道我来京城之前,是在边镇,我年纪虽小,却也上过战场,见过血,更去过鞑靼汗庭,见过那顺义王。” 张仲平有些不耐烦:“朱大人所说,我们基本都已经知晓,知道朱大人劳苦功高,可是这与刚刚的问题,并无联系。” “好,那我回答张大人的话,鞑靼别的不说,骑射功夫,远胜我大明,这点张大人是否同意?” 张仲平点头,鞑靼的骑射功夫有天生的优势,这点是公认的,但是张仲平对于这个回答自然是有反驳观点的:“鞑靼骑射功夫了得,这点我同意,可是我大明不学骑射又如何,我们有城墙火器,鞑靼凭借骑射,可能攻破?” 朱威说道:“张大人所说不错,可是我想问张大人,我大明火器现在最普及的是何物?” 张仲平思索片刻后说道:“火铳?” 朱威点头:“不错,正是火铳,可是张大人可知道现在制式火铳最好用,威力最大,射程最远的是什么火铳?” 张仲平有些恼怒:“不知,这与我们讨论的有何干系?” 张仲平觉得丢了面子,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些。 朱威见此也不生气,轻笑道:“张大人莫急,我来告诉你,边军用的最多的是三眼铳,而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是鸟铳。而这鸟铳,其中就参考了西洋的技术。” 张仲平嗤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大明工匠也是不凡的,远的不说,就说赵士祯赵大人,对火器可是颇有研究,本官觉得,要比西洋那些玩意好。再说了,火药还是咱们发明的,西洋诸国,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朱威要被张仲平这话气笑了,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人存在,才让始终引领世界浪潮的堂堂华夏,落后百年。 “张大人有些不讲道理了,刚刚说的是只要说出一个别国比大明强的地方就可以,可是张大人你两次借口不算,是否有些过分。” 朱威已经快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别的都可以忍,但是对于这种人,朱威不能忍,也不想忍,所以声音大了一点。 朱威毕竟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一时倒是将众人镇住。 窗外的朱常洛看到这场景也是一笑,轻声对着身后跟着的太监说道:“看来这朱威昨日是藏私了,咱们也进去吧,昨日说了帮他解决翰林的问题,可不能食言而肥。” 张仲平缓过神来刚准备反击朱威,就在时,一声通传将他的话憋了回去。 “太子殿下驾到…”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父亲…” “见过大哥…” 不同的称呼汇成一言,显的有些嘈杂,但是朱威从这些称呼中确定了一件事,那朱由检和朱由校就在此处,至于叫朱常洛大哥的,应该是万历年小的几个儿子。 众人行礼,在这詹事府与在外面不同,詹事府中这些翰林都可以称得上太子讲师,所以在此不用行跪礼,只需要作揖即可。 朱常洛回礼后让众人随意,而后笑道:“怎么这么热闹,平常诸位可不会到的这么齐。” 张仲平作为这些翰林的领头人,自然是由他回答:“回禀殿下,圣上钦点的府丞朱大人今日当值,我们作为下官,自然是要过来拜见一番的。” 听着这话朱威翻了个白眼,这群货简直了,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 朱常洛倒是点头道:“不错,你们今后都是同僚,可要好生合作。” 张仲平回道:“那是自然,不过朱大人所教授的学问,恕下官不能苟同,我大明天家,怎可学那蛮夷道理。” 朱威自然不甘示弱:“那我今日就让你看看你眼中的蛮夷道理到底有没有道理。” 第91章 实验 张仲平道:“那朱大人就请吧,在下洗耳恭听。” 朱威没管张仲平,而是对着朱常洛说道:“这边施展不开,请问太子殿下,哪里有宽敞些的地方?” 朱常洛也想看看朱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一下说道:“那就去校场吧。” 詹事府占地很大,一般上课的地方在崇文馆,虽说现在皇家对于武备骑射都不大看重,可是大明毕竟以武立国,校场倒是标配。 一行人刚到了校场之上,张仲平就说道:“朱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朱威这时对这张仲平越发不满了,原先还好,怼过他之后就开始针对朱威,太过于小肚鸡肠了。 所以朱威没好气的说道:“等一会儿,需要一些准备。太子殿下,可否派人去找两个铁球或者铅球,分别是一斤和五斤的,重量差不多就行,但是材质要相同” 朱常洛给身后的一个太监打了个眼色,那人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张仲平在这时又说道:“朱大人的道理还需要铁球?本官五岁读书,不敢说群览博书,但是各家经典着作都有读过,可从未见过什么道理需要这等杂物的。” 朱威本不想理他,可是现在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先将要做的实验说一说:“我这道理存在日常之中,书中自然是没有的,至于为什么需要这铁球…” 朱威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众人问道:“我想请问诸位大人,还有各位殿下,你们觉得,若是一个五斤的铁球和一个一斤的铁球,从同样的高度同时落下,哪个铁球会先落地。” 听到这张仲平嗤笑一声:“三岁小儿都懂得道理,朱大人竟然还用问?当然是重的先落地。” 朱威翻了白眼,这张仲平太讨厌了一些,索性不管他,看向朱常洛身后的各位皇子皇孙:“诸位殿下觉得呢?” “谈论这些有什么意思?谁先落地很重要吗?” 朱常洛身后一个十七八左右的年轻人说道,一脸的不耐烦,要不是在这詹事府,他早都掀桌子了。 朱威知道这些大明皇家子弟是什么作风,万历对于自己孩子的教育无疑是失败的,对于他与郑贵妃所生的福王朱常洵之外的其他子嗣,根本就是不管不问。 所以这群人,除了祖宗礼法能稍稍压住外,在其他地方大都是无法无天的。 朱威对于这些人可不敢耍什么脾气,亲声问道:“敢问这位殿下是…” “朱常瀛…” 朱威想起来了,这朱常瀛虽然在历史上并不出名,可是他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大明的末代皇帝,那就是明昭宗朱由榔… “拜见桂端王殿下…” 朱常瀛有些嫌弃的挥挥手:“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回答我的问题。” “请容下官卖个关子,稍后自然会解释。” “你…” 朱常洛赶忙拦下朱常瀛:“七弟,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长幼有序,这是儒家最看重的规矩之一,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太子之争与万历斗了这么多年,所以朱常瀛也没胆子忤逆朱常洛,虽然不再说什么,可是看朱威的表情十分不善。 平常来这詹事府都是睡够了再说,可是今日为了朱威,让他们大清早起来,原本就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现在更是憋的肝疼。 好在没等多长时间,詹事府距离工部不远,那太监出了门直接跑到工部去要的。拿回来的铁球,一个一斤多一些,一个四斤左右。 朱威拿过两个铁球后,一手一个,将它们平举起来:“诸位细心看,看看到底哪个铁球,会先落地…” 随着朱威松手,众人眼睛都盯着那铁球… “咚…” “同时落地,是同时落地…” 有人呼喊出来,是站在朱常洛身后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喊出来的,朱威所料不错的话,这就是朱由校了,而朱由检应该是怯怯的抓住朱常洛衣角的那个,看着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朱威笑了:“张大人,你看到的是哪个先落地啊?” 张仲平老脸一红,刚刚他才信誓旦旦的说过重的先落地,可是现在直接被打脸,但是想让他认错,那凭借这点可不够:“朱大人,这点高度,哪里能看得出来,若是朱大人只是玩这种障眼法,那本官肯定要参你一本。” “哦?张大人是觉得这高度太低,看不出来吗?张大人不愧是博览群书的人,眼神不太好啊…不过我也满足你的要求,来人,拿把梯子来。” 朱威爬上梯子,坐在上面,还是刚刚的动作:“张大人,看好了。” “咚…” “还是同时落地…” 朱威爬下来问道:“张大人,如何?” “你施了什么妖术?这不可能,肯定是你做了手脚…” 朱威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对这种嘴硬的人他觉得直接打服他们才好,所以将铁球递过来:“张大人觉得我做了手脚,那就自己试试…” 可是张仲平不伸手,他害怕自己更丢脸,朱威以为张仲平觉得是铁球的问题\/“张大人,这铁球是太子殿下让人找的,张大人难道信不过?” 张仲平原先相好的说辞直接没用了,朱威这样一搅和,他现在若是还拒绝,就会让别人认为他不相信太子,这是立场问题,绝对不能有错… “太子殿下下官当然信的过,那下官就来试试吧。” 张仲平接过铁球,手中一沉,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拿的起来都算不错了。 吃力的学着朱威的样子将铁球平举,没喊开始直接丢下… “咚…” 还是同时落地。 张仲平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朱威轻声说道:“张大人,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些东西都存在日常生活中,只要细心点,都能发现的。” 张仲平好像一下子找到朱威话中的漏洞:“朱大人,你作为詹事府府丞,理应教导诸殿下圣人之道,治理天下之法,可你却拿这些东西糊弄,你可知罪?” “你又怎么知道,这种道理无法治理天下呢?” 第92章 朱由校 张仲平嗤笑道:“街口耍玩意的道理吗?都是些奇技淫巧罢了。” 朱威也不惯着他,反击道:“可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张大人却不懂。” “你…你…” 朱威没等他说出来就继续说道:“我什么?术业有专攻,张大人学富五车,若是吟诗作对,我是不行的,可大明朝不能只有吟诗作对吧?张大人所说的奇技淫巧在我看来是必不可少的。” “对,我也这样觉得。” 朱威转头看去,说话之人赫然是朱由校。 朱威笑了,他费这么多口舌,不就是为了让朱由校感兴趣吗? 而张仲平则是一副死了亲娘一样的表情:“殿下,你怎能如此想啊?你是太子殿下亲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 可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那些翰林拉住:“噤声…” 张仲平反应过来,突然一身冷汗… 这事怎么能当众说出来,不说当今圣上并不喜爱太子,一直有换太子的想法,就说在太子面前说他儿子继承大统的事,那不就是咒朱常洛死吗? 张仲平跪伏在地:“臣失言,臣万死…请太子殿下恕罪…” 朱常洛知道他能坐稳这太子之位,靠的就是这群文臣,他本身不受万历重视,家母不过普通的宫女而已,在外朝也没有什么势力,所以对于这群文臣,他一直以亲和示人。 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脸色已经有些变了,深呼一口气后,轻声说道:“无妨,卿以后要谨言慎行。” 张仲平头磕到地上砰砰作响:“谢殿下开恩。” 经历过如此闹剧后,翰林这边倒是没人说话了,朱威也不知道下面该如何,看向朱常洛。 朱常洛已经有些不想在这待了,闹心,可是朱由校跳了出来:“父亲,儿子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朱先生。” 朱常洛随意回道:“准。” 朱由校一板一眼的行礼谢过朱常洛后,对着朱威作揖道:“朱先生,刚刚的实验确实让我受益良多,可是这个实验可有别的用处?” “自然是有的,世界上每个物体都有每个物体的作用,可是这些东西不会全部出现的书本里面,需要我们去总结经验,而后记录下来,不断实验追求真理,像刚刚的实验,一般匠人也知道,可是他们只知道这种情况,却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这个是要的意义所在。” 朱由校年纪小,可不傻,朱威说了半天都是空话,没有一点实际意义,所以朱由校又问道:“那记录下来以后呢?这个实验还是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啊。” 朱威一脸黑线,心里暗骂自己为什么选这个实验,这个实验好像真的没什么意义啊… 想了一会儿朱威说道:“殿下,刚刚的实验可否证明相同材质下的物体下落速度是一样的?” 朱由校点了点头:“是啊。” “那我问殿下,您觉得两张大小不同的纸呢?在都展开的情况下,是否下落速度也是一样的?” 朱由校皱起了眉头,若是刚刚铁球的实验是正确的,那这纸自然也是会同时落地,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不知,应当也会吧?” 朱威笑了笑:“到底是不是,咱们实验过后就知道了。” 朱常洛身后的太监很有眼色,不用说就跑了出去,詹事府里最不缺的就是笔墨纸砚了,不一会儿那太监就拿着一摞纸过来了,朱威抽出其中两张,将其中一张撕下一半。 还是平举在手上:“殿下,看好了…” 随着朱威的放手,两张纸轻飘飘的落地,可是明显半张纸下落的更快… “为何会如此?” 不止朱由校,朱常洛与朱常瀛都被吸引了,刚刚接受的道理,现在又被推翻,让众人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朱威捡起两张纸,对着朱由校说道:“殿下可知道为何会如此吗?” 朱由校摇摇头,而后又作揖道:“请先生教我。” 朱威这次倒是受了这个礼,缓缓开口:“因为在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充满着空气。” 见众人疑惑,朱威又道:“ 苏轼《龙虎铅汞论》中有提到,’方调息时,则漱而烹之,须满口而后咽。若未满,且留口中,候后次,仍以空气送至丹田,常以意养之。’这里的空气就是我所说的空气。它无色无味,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扇扇子会出风,其实就是扇动了空气,我们越用力,就感觉阻力越强,也就说明空气也是有阻力的。” “刚刚使用铁球,是因为铁球重,能够突破空气的阻碍,所以看起来他们是同时落地的,而纸轻,无法突破空气阻力,就下落的慢,大的纸张接触空气的面积更大,所以阻力更强。” 说着说着朱威自己都有些绕了,与这帮啥都不懂得人解释这些东西,还是很费精力的。 朱由校很聪明,虽说朱威说的有些地方和名词他不懂,但是大致上明白了朱威的意思:“朱先生的意思是我们都在空气里面,被包裹着吗?我们落在地上是因为我们太重了吗?而鸟儿飞在天上,是因为他们很轻吗?” 朱威突然有种孺子可教的感觉,不愧是鲁班传人,木匠活要干的精细,不聪明是不成的。 可是朱威还是摇摇头说道:“殿下说的不对,鸟儿飞翔起来,肯定是有体重的原因,但是他们也会落地啊,所以让它们飞起来的并不是因为体重,而是因为翅膀,鸟儿利用翅膀扇风,就好像我们扇扇子一样,只要阻力大于它们的体重,它们自然就能飞起来。” 朱由校又问:“那我们如果做一个翅膀,是不是也能飞起来?” 朱威点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很难实现。” “为何?” “因为那需要很大的力,我们向上跳一下,也是能短暂的脱离地面,可是那是因为我们与地面产生了相互的作用力,而在空中我们没有着力点,用翅膀的话,需要很大的力,鸟儿因为体重与体型的原因可以,可是我们人太重了,以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实现的。” 朱由校有些失落:“那我们就真的无法飞起来了吗?” 朱威想了想:“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殿下稍等,我做个东西。” 第93章 物理启蒙 朱威按照前世的记忆,将刚刚撕下来的半张纸做成一个纸飞机,还想着做个孔明灯,可是不太会… 将纸飞机拿给朱由校:“殿下请看。” 朱由校没有见过这种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朱威回道:“暂且先叫他纸飞机,这是能飞上天的东西。” 朱威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从古至今,天空一直为人们向往,从春秋时期发明的竹蜻蜓和木鸢,到纸张普及后的纸鸢,再到葛洪《抱朴子》中提到的飞车,和如今大明赵士祯发明的“神火飞鸦,火龙出水”,都是飞行器的一种。 传说中鲁班也造了一个木鸟,能日行四百里,可是大多数发明都失败了或者没有流传出来,现在人们知道的能飞天的,应该也只有孔明灯与纸鸢和竹蜻蜓了。 朱威习惯性的对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用力掷了出去。 只见那纸飞机摇摇直上,到达顶点后竟然没有直接下落,而是在空中盘旋好几圈后才徐徐落下。 朱由校看呆了:“朱先生。你刚刚是给它吹了仙气吗?” 朱威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我是习惯了这个动作而已,吹不吹的都没有关系的,这纸飞机和纸鸢飞天的道理是差不多的…” 没等朱威说完,朱由校就说道:“可是朱先生,现在没风啊,为什么它能飞上天?” “因为我刚刚用力的将它扔出去了啊,我给了它一个力,这个力让他能够脱离它本身重量的限制,所以才能飞上去,而力竭之后,他是用他的翅膀与空气产生的阻力,才能保证它不会一下子落下来。而纸鸢的话,只能靠风力飞天,当然了,如果直接将纸鸢放在一个足够高的地方扔下来,纸鸢也会与空气产生阻力,下落速度会慢很多。” 朱由校眼中好像有了光,一脸兴奋的说道:“那如果做一个很大的纸鸢,是不是能带人飞上天?” 朱威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过还是点点头:“理论上是可以的。” 朱威的肯定让朱由校眼中的光芒更盛,扭过脑袋打量着他的贴身太监。 这会儿傻子都知道朱由校要做什么了,那太监差点尿了,连忙跪下,嘴里喊道:“殿下,不可啊…” 朱由校看众人都看了过来,悻悻的转过头:“看把你吓得,纸鸢还没做出来呢。朱先生,你一直说的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朱威想了想,不好解释啊… 沉吟半刻后才说到:“力是物体对物体的作用,力不能脱离物体而单独存在。两个不接触的物体之间也可能产生力的作用。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力,殿下可以简单理解成力气,比如我去拿本书,或者挑桶水,都需要力气,而有的人力气大,就能挑更多的水,而有的人力气小,甚至挑不动。这就是力的相互性,你施加给其他物体的力,也会反馈到自己身上,对于物体之间来说,也是一样的。” 朱威说完也不知道这些人能否明白,他原本就是做研究的,理论东西并不怎么能讲的通俗易懂。 果然众人都有些疑惑… 张仲平老实很多,但是表情看着还是嫌弃的意味偏多。 “圣旨到…” 就在这时何璐来了。 众人慌忙跪下,何璐打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崇文阁翰林学士,太子侍读张仲平,口无遮拦,无君无父,诅咒天家,罢其官位,全家流放岭南,钦此…” 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锦衣卫的人上前,摘下张仲平的乌纱,剥了官服,众人反应过来时,头枷已经带上了。 这些人中,唯一高兴的应该就是朱威了,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张仲平做了这么多年的侍读,在皇子皇孙中还是有些影响的,若是他后面真的在教学上与朱威作对,还真会对朱威造成麻烦。 何璐看张仲平已经被拿下,立马换了个嘴角,点头哈腰的对着朱常洛与其他皇子皇孙行礼。 朱常洛本想去求情,可是想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万历皇帝这么迅速的拿下张仲平,肯定用的是中旨,没有经过内阁,这意思也就是堵住求情的路,而朱常洛自觉的以万历对自己的的态度,若是自己去求情的话,可能会适得其反。 朱威突然心里一寒,万历速度这么快,在张仲平说出来那些话,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除去消息传递的时间,可以说万历肯定是知道消息后就直接决定拿下张仲平,在这周围万历的耳目应当不少,并且朱威越发觉得,这万历皇帝心思的可怕。 何璐见过诸位殿下后来到朱威身旁:“朱大人,皇上口谕。” 朱威刚要再次跪下,就被何璐拉住:“皇上说了,让朱大人免礼。” 朱威隔空谢过后,何璐说道:“日后崇文阁下午课程由朱威做主,每月一考,殿前统考。” 说完后何璐笑呵呵的说道:“朱大人,恭喜了。” 朱威挤出哭一般的笑脸回礼,心里已经开始骂万历了,他娘的,原来还觉得万历拿下张仲平对他而言是好事,现在看来,万历还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看着周围其他翰林的眼神,朱威知道他们心中肯定以为,拿下张仲平是万历在给朱威撑腰。 按照这群文人的性子,以后肯定不能给朱威好脸色了,而张仲平年纪不大,却做到了太子侍读如此清贵的位置,背后肯定有势力撑腰。 而张仲平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去找万历的麻烦,都会以朱威为目标… 何璐啥时候走的,朱威不清楚,他是被朱由校喊清醒的。 “朱先生,以后天天能上你的课了。” 看着朱由校兴奋的脸庞,朱威有了些安慰,毕竟自己的目标本来就是朱由校。 朱威笑着说道:“对呀,以后我们每日都能谈论这物理的奥秘,还会有很多实验要做,也会造出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太好了…” 朱威心想,看来物理启蒙,要提前开始了… 第94章 关系论 因为张仲平的事,朱威的讲课草草收场,朱常洛知道朱威还在客栈居住,所以就让人在詹事府收拾出一间屋子,让朱威居住,并且配备了两个杂役。 朱威知道这两个杂役肯定是眼线,可是现如今虱子多了不怕咬,也就无所谓了,小心点便是。 朱威在这京城没什么朋友,按理来说他也属于锦衣卫,应当去锦衣卫衙门报个到,可是锦衣卫衙门在哪他不知道,还有一点就是岳峰对朱威并不友善,如今在京城,岳峰若是想对付朱威,会更简单一些,朱威没有傻到去自投罗网。 朱常洛给朱威安排的房间不算好,只有里外两屋,里屋一张床,外屋一张桌子… 躺在床上想着后续该如何将物理知识简单的讲给朱由校他们听,若是说些太难的,以现在的生产技术无法实现不说,还会打击朱由校好不容易才有的热情,而太过简单的,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因为很多东西人们都知道,只不过没有整理出来而已。 “朱大人在吗?” 朱威翻身起床:“谁?” 朱常洛安排的一个杂役进屋说道:“府外有人求见。” 朱威皱起眉头问道:“可知是谁,可有名帖?” 那杂役摇摇头:“没有,不过看起来是有些身份的大人。” 朱威点头,让杂役先下去,他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不过想来是敌人的概率更大一些吧。 朱威起身整理好衣服,铁胎弓太过于扎眼,身边也没有别的武器了,但是想必就算是敌人也不会在这时候对他不利… 出了门,有一人身穿道袍,头戴纶手拿巾羽扇,这等打扮让朱威想到了诸葛孔明。 那人随意一拱手,有种不似凡人的洒脱:“朱小友,别来无恙。” 朱威作揖后问道:“不知先生是何人?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那人笑笑:“我是何人不重要,反正不是敌人,这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朱小友可敢陪老夫走一趟?赏月品茗,也是一桩趣事。” 朱威不想就这么随他走:“我若不愿去呢?” 那人好似知道朱威内心的想法,还是那样和善的笑容,说道:“朱小友是怕我对你不利?” 不等朱威回答,那人紧接着说道:“这一点不用担心,你现在可是万众瞩目,我有几个脑袋敢对你不利?反而我将你叫出这詹事府,最担心你安全的,反而是我。” 见朱威不说话,那人摇摇头说道:“你呀,不见兔子不撒鹰,我是佥都御史吴仁宝,朱小友可听过?” 朱威一愣,明朝废御史台设立都察院,这佥都御史相当于都察院副手,位列四品,这吴仁宝若是再进一步,可就是三公九卿的人物了。 “原来是吴大人,既然吴大人相邀,下官自然不敢拒绝,可是吴大人能告诉我,找我这等小人物,具体什么事吗?” 吴仁宝没回答朱威的话,只是说道:“朱小友莫慌,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我都会告诉你,随我来。” 说罢直接转身朝着外城方向走去… 朱威想了下,觉得吴仁宝说的有些道理,左右看了下,并未发现什么人,踌躇一会儿后小跑跟上吴仁宝。 吴仁宝好似背后长了眼睛,朱威跟上来的时候,他脸上笑容更甚… 一路没人说话,一直走到外城的一个小巷子里面。 朱威停了下来,看着幽暗深邃的巷子,不想再走。 吴仁宝站在巷口笑了笑,随即拍了拍手。 突然幽暗的小巷灯火阑珊,巷子两侧竟然都装了宫灯,每个宫灯下都有侍女矗立,灯火映照下的侍女显得如梦如幻,朱威一时看呆了,这场景一般只在电视上看过… “朱小友,请吧!” 小巷并不是直的,一路竟然有三四拐,中间还有别的岔路,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地方。 从小巷出来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好似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般,不过没有良田,可是美池、桑林之属却是真实存在的… 池中有小荷才露尖尖角,可这里还不是最终的地方,朱威跟着吴仁宝继续往前走,又过了两座连廊才停下。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水上亭台,四周宫灯将亭台照映的好似天宫仙境一般,亭台向水中延伸出一段走廊圆台,上有舞女轻着薄纱,在月下翩翩起舞,微风轻荡,涟漪的水面与月色下的美人呼应,影子都显得那么迷人。亭台中石桌上放着珍馐美味,八名侍女在旁… “朱小友,请…” 吴仁宝先一步坐到主位,朱威上前,与吴仁宝相隔两个位子坐下,这是朱威感觉较为舒服的距离。 吴仁宝挥一挥手,身边侍女开始倒酒夹菜,这让朱威有些不适应,在这他只需要张嘴,别的自然有人去做… 吴仁宝没有吃,见朱威有些不自在后反而有些得意。 “朱小友,这饭菜口味可习惯?知道你是宁夏的人,专门找人用了六盘山牛肉做了这道牛肉汤,尝尝是否合口。” 话音刚落,就有侍女将汤端了过来。 牛肉入口,鲜滑弹牙,汤汁明亮清爽。 朱威不论前世还是今世确实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牛肉,可是在大明牛是农业生产最重要的牲畜,是不允许私自宰杀的,朱威虽然不懂,可是这牛肉必定不是那些病死老死的牛肉。 吴仁宝见朱威吃过后,笑着说道:“朱小友,不用如此拘谨,这边没有外人,我们两个虽然官职品级上有差距,但是我是将你当成平等的人对待。” 吴仁宝用这一套流程,收拢了不少人,他在朱威面前展示的财力与尊贵,都是很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 可是朱威不是那些人,活了两世的他,没有那么容易被这些东西迷住。 “吴大人此言差矣…” 吴仁宝嘴正张开,等待侍女喂酒,听闻这话,推开侍女问道:“朱小友此话怎讲啊?” 朱威笑笑说道:“大人刚刚说与我是平等的,这话说说就行了,大人不必当真,我也不会当真。” “哦?” “在我看来,这世上所有的人没有平等只说,只有对等关系…” 吴仁宝已经收起笑容:“愿闻其详。” 第95章 东林党人 朱威自己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这时代的酒与后世完全不同,度数没有那么高,入口清爽微甜。 “吴大人这酒确实不错。” 吴仁宝笑道:“这酒也算难得,湘西米酒,一年产量不过三千多坛,朱大人若是喜欢,一会带两坛走。” 朱威从小友变成大人,已经证明吴仁宝已经有些不耐了,所以朱威并未再卖关子,放下酒杯说道:“这事上所有人,都不会真正的平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古人早都把道理讲尽了。” “在我看来,所有人都是对等关系,君臣对等,君要仁,臣要忠,父子对等,父要慈,子要孝,兄弟对等,兄要谦让,弟要恭顺,夫妻对等,夫为纲,妻为里。” 借着酒劲朱威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所有的关系都是利益使然,你可以多拿一些,但是不能不分给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可是若是吴大人这财富都被归于皇家,吴大人可愿意?或者让皇家分你一半天下,吴大人可敢接?” 吴仁宝脸色大变:“一派胡言,朱威,本官看你是个人才,才如此待你,可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 朱威没有在意吴仁宝的狂怒,继续说道:“所以啊,没有真正的平等,孔子想要的天下大同,也不是真正的平等,平等只是一个梦想而已,吴大人说与我放在平等的地位对待,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吴大人,若是真的有诚意,就请不要说这些虚话了。” 现在再看吴仁宝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一副要撕碎朱威的样子,反而一脸微笑的看着朱威。 “朱小友果然非常人,那朱小友认为,我们之间是如何对等的?” 朱威看到吴仁宝变脸的速度就知道,这货也是老狐狸,以朱威现在的身份地位,当然还有脑子,完全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 “再无干系,就没有什么对等平等之说,以后吴大人还是高高在上的都察院佥都御史,而我还是小小的詹事府府丞,如此就好。” 吴仁宝思考片刻后说道:“你刚刚所说的那些狂悖之言,可想过后果?若是传出去,我能救你。” 朱威回道:“吴大人啊,这是你的地盘,自然都是你的人,而我刚刚说的话也只有你知道,若是被外人知道,肯定就是吴大人想让外人知道,或者,吴大人家里有叛徒。” “好胆色,这等事我说出去对我而言,有害无利,至于府上之人,朱大人进来时可听到除了你我之外其他人的声音?” 朱威想了想确实没有,摇摇头说道:“不曾听到。” “那就是了,你今日见到的所有人,都是哑巴。” 吴仁宝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在朱威耳中,这话比什么都冷,从小巷开始到这里,至少有二十多名侍女,还有乐师舞女八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怎么能都是哑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为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反感说道:“吴大人果然好心思,既然这边并无他人,那么还请大人能够开诚公布,找我这个小小的府丞,是为了什么?” 吴仁宝呷了一口茶后才缓缓说道:“朱小友是聪明人,老夫也就不说什么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之类的空话,你可知道前两月天子殿下遇袭之事?” 朱威本想摇头,可是突然想到,如今是万历四十三年七月,两月前不就是朱常洛遭受梃击案的时候吗? 所以随即点头说道:“是那梃击案?” 吴仁宝愣了,他原本以为朱威不会知道,毕竟刚到京城,而这种皇家丑事是不会传扬出去搞的天下尽知的:“朱小友果然厉害,如此我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我也不会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只想听一听朱小友对此事有何看法?” 朱威沉思片刻后说道:“天家的事谁又说的清呢?无外乎就是郑贵妃授意,或者太子自伤。” 吴仁宝点了点头:“不错,殿下已经下旨不允许再查此案了,我与朱小友说这些,是为了让朱小友看清时事,莫做了那出头之鸟。” 吴仁宝话中威胁的意味可能更重一些,朱威皱眉:“吴大人说笑了,我不过小小的六品官,事事与我而言,并无什么太大干系。” 吴仁宝站起身来说道:“朱大人可知太子殿下近些年是怎么过的吗?身为天家长子,却整日担惊受怕,这两年因为我们的支持,太子殿下才好过一些,陛下老了,朱小友,我的话你可明白?” 朱威现在肯定这吴仁宝就是东林党的人,朱常洛继位后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东林党人,可是后面被魏忠贤一锅端了。 吴仁宝说这些的意思,就是想让朱威知道,他们与太子是一伙的,而只要能保证太子上位,他们的利益会最大化。 可是朱威知道现在的东林党人已经变味了,不再是东林书院刚刚成立时的那般,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胸襟,现在的东林党,利益之心太重了。 见朱威不说话,吴仁宝又道:“陛下现在让你教授诸位皇子皇孙,这是好事,可是也不全是好事,你所教授的东西,太过于离经叛道,会引起朝堂不满,陛下都没办法杜绝,而我能帮你。” 朱威也站起身来说道:“那吴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吴仁宝笑了,他喜欢与聪明人说话:“我并不需要朱小友做什么,只需要在关键时刻附和我们,提高声势即可。” 朱威说道:“可否容我再想想?” 吴仁宝知道这时候就不能逼的太紧了,点了点头说道:“不急,不急,咱们先喝酒吃菜。” …… 最后朱威被一个侍女送了出来,朱威回头看着已经熄了灯的小巷,知道自己以后无法再来了,夜里的凉风吹拂,让朱威清醒了一些。 若是前世的朱威,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对吴仁宝感恩戴德了吧,可是朱威现在已经明白,他在这京城中,不过就是各个势力眼中的棋子。 若是真的听吴仁宝的话,那就是站在万历的对立面,到时候万历不会放过他不说,吴仁宝肯定也不会为了他去再得罪皇上… 朱威一路思考着如何平衡与各方的关系,不知不觉到了詹事府。 还没进府,就被人拉住:“哎呦,我的朱大人啊,您去哪了啊,赶紧随小人走,再晚一步,陈公公可就没命了啊…” 朱威一脸懵逼,那人今日见过,是跟在朱由校身旁的,朱威扒开那太监的手问道:“何事啊?” “殿下做了一个大纸鸢,要将陈公公放飞…” 第96章 蒸汽动力 陈百从朱由校刚出生就跟在朱由校身旁了,当时正值万历与朝堂诸公的国本之争最激烈的时候,太监不比外朝官员,若是跟错了人,那就真的是无翻身之日了,如果跟个别的王爷,到时候王爷就藩后,少不得一个王府首领太监的职位,可是朱由校不一样,朱常洛当时是万历的眼中钉,肉中刺,万历数次以莫须有的罪名责罚于他,甚至动过将朱常洛贬为庶人的念头,多亏王皇后力保才能平安。 陈百原先在王皇后身边当差,朱由校出生后就被王皇后拨到这边来,担任朱由校的贴身太监,可以说从小看着朱由校长大。 当时太难了,朱常洛都自身难保,更不用说朱由校了,虽说吃喝不愁,可是教育这块完全就是没人管的状态。 王皇后身体也不好,也没太多心力去管教朱由校。 野孩子似的朱由校迷上了木匠活,这事对于陈百一个太监来说是无所谓的,主子喜欢他在旁边帮忙就是,可这天杀的朱威一来,不过半日时光,朱由校就不管他的木匠活了,用了一下午时间做了一个一丈宽的纸鸢,让人将陈百绑在上面,送到了楼顶… 朱由校在楼下喊道:“陈伴伴,不要怕,一会起风了就跳下来,朱先生说了,这是可以的。” 陈百快哭了:“殿下,朱大人说的是理论上可以…”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可是下面人根本听不清。 “哗哗哗…” 朱由校看到树叶被风吹动,兴奋了起来:“陈伴伴,跳…快跳…” 这楼虽然不高,只有不到两丈,可是陈百还是害怕啊,哭着喊道:“殿下啊,老奴舍不得你啊…我要走了,殿下可要按时吃饭睡觉,不可太劳累了…每日早晚要去给太子殿下平安,可不能因为做木匠活耽搁了…我床下还藏有二十两银子,殿下帮我送给我侄儿,他在天津卫…” 朱由校原先听着还有些感动,可这陈百越说越离谱,朱由校终于忍不住了:“你快点跳,要不让我让你侄儿过来跳…” 陈百这侄子可是他们全家的心头肉啊,陈百就指望着他这个侄子给他养老送终呢。 陈百是了解朱由校的,知道朱由校说出来就肯定做的出来,所以立马叫道:“殿下,我跳…我跳…呜呜…” 陈百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一小步,朝下看了一眼,又往天上看了一眼,他觉得若是掉下去,最多就是骨折休养几个月,可若是朱威说的是真的,他能被绑着飞上天的话,天知道要漂到哪里去。 朱由校看着风越来越小,不耐烦的喊道:“你到底跳不跳?” “我跳…” “快点啊…” 朱威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朱由校的喊声,也不顾什么礼数了:“慢,不要跳…” 朱由校转头刚好看到飞奔过来的朱威,立马迎上去说道:“朱先生,您怎么来了,我还准备等实验成功后给你惊喜呢。” 果然只是十岁的孩子,心思这么单纯,可是这事毕竟人命关天,可不能由他胡闹。 朱威行礼后说道:“殿下,先不要管这个了,快快将人放下来。” 朱由校一脸不解:“朱先生,为什么啊?” 朱威看了一眼陈百,暂时还没什么危险,耐着性子给朱由校说道:“殿下,这飞天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实现的,此事急不得,先将人放下来,臣这边有其他快速有成果的东西,可以先试一试。” 朱由校来了兴趣:“是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朱威挠挠头说道:“殿下先把陈公公放下来吧,上面不安全。” 朱由校挥挥手让人将陈百放了下来,而后又对着朱威说道:“朱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就先告诉我嘛。” 朱威笑道:“殿下莫急,明日自然会知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臣先告退了。” 说罢朱威直接转头走了,朱由校看着朱威的背影,撅起了嘴巴,还要开口留住朱威,可这时,刚被扶下来的陈百,连滚带爬的到了朱由校身旁,号啕大哭:“殿下啊,殿下,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朱由校被吵的心烦,再看朱威早都没影了,哼了一声,一把将陈百的手甩开:“嚎什么嚎,闭嘴…” 陈百看到朱由校生气了,也紧忙闭嘴,想要站起来,可是腿还是软的… …… 自从穿越来到这大明,朱威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了,现在他在京城,还在詹事府,受众人瞩目,安全问题上不用太过于担心,所以这一觉睡的很香,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万历皇帝不上朝,还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除了紧要衙门外的其他官员,都可以摸鱼,詹事府虽然说出去是责任重大,可是并不受重视,朱威点不点卯,也就无所谓了。 詹事府官员空缺一直没有补,皇子皇孙也是爱来不来的,满朝诸公只顾得斗过来斗过去,相对于其他地方来说,朱威觉得这詹事府,反而算得上京城里面为数不多的清净之地了。 朱威刚起床准备洗漱,门外杂役就敲门说道:“朱大人,下午还要上课。” “马上就好。” 简单洗漱完之后,跟着杂役去吃了一顿杂役吃的餐食,詹事府自然是有尚食监的,可是人家管的是皇家子弟,朱威不够格。 饭菜并不合口味,盐太少了,也没荤腥,朱威随意扒拉两口就不吃了,咂摸咂摸嘴,想到了昨夜吴仁宝准备的那一桌珍馐美味,可是那一桌东西,有很多不是有钱就能搞到的… ……… 朱威将课堂还是放在了校场,地方大还清净,找人在校场之上垒了一个土灶,还没等干透朱威就让人生火,而后土灶上放了水壶… “朱先生安…” 朱威一心都在水壶上,倒是没有看到朱由校等人已经来到校场了。 “三位殿下安……” 朱由校带着小奶娃朱由检,而另外一人就是朱常瀛了。 第97章 蒸汽机 朱由校昨夜一夜没睡,顶着一双黑眼圈,眼中满是兴奋,轻轻拍开朱由检拉着他衣襟的小手,上前问道:“朱先生,您昨日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朱常瀛翻了个白眼,他对这个侄子有些看不上,总爱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可恨的是,朱由校在他十七岁生日的时候送了一个木雕,雕的确是朱由校自己,他娘的,别人生日给送一个自己模样木雕,这事也只有朱由校干的出来… 朱威转头看水壶上的水已经开了,壶嘴里正在呼呼的冒着热气,于是笑道:“就在这了,过来看吧。” 朱由校看到只有一壶烧开的水,别的什么都没有了,皱着眉头看向朱威:“朱先生,这就是您说的能快速有成果的东西?不就是烧水吗?” 朱威点头:“对呀,今日咱们教的就是这烧水。” 朱由校还好,朱由检还是个小屁孩,在这就是个打酱油的而已,可是朱常瀛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张嘴就骂开了:“嘿,你这狗东西,拿这个诓我们呢吧?别以为有父皇撑腰本王就不敢把你怎么着…” 朱威苦笑,原本还想卖个关子呢,可是碰到这么一个混蛋玩意能怎么办呢,连忙上前说道:“桂王殿下莫急,当然不只是烧水这么简单,殿下请看壶嘴冒出来水汽…” 朱常瀛斜眼一看:“水汽咋了?谁没见过似的。” 朱威说道:“桂王殿下莫急,马上就好了。” 又等待一会,土灶下面的火越发大了,壶嘴已经开始发出尖锐的鸣声,壶盖在水汽的翻腾下开始抖动… 朱威看向三人问道:“三位殿下看到了什么?” 朱常瀛不耐烦的说道:“看到什么?还是烧水啊,你是逼本王发飙啊。” 朱由校本能的觉得朱威不会弄这么简单的事情糊弄他们,可是看来看去也只是烧水而已,挠了挠头说道:“朱先生,我看不出来。” 而朱由检,好像对陈百手中的糖葫芦更有兴趣一些,这是朱由校为了哄他过来上课,在路上给他买的,这会正张着手问陈百要,压根不在意这边的事情。 朱威耐着性子说道:“昨日与殿下说过力,而今日在这烧水,是想让殿下看到力。” 朱由校说道:“看见…力?” 朱威点头:“对,殿下请看这个水壶。” 说罢朱威将一团粗布塞到壶嘴中,壶嘴的鸣叫声音戛然而止。 “砰…当…” 壶盖被水汽顶飞起十公分左右,落在了地上。 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朱威站的近,壶盖弹开时甩出来的热水溅到朱威手上… “啊…呼呼…” 朱威跳脚吹手的画面倒是把朱常瀛逗笑了:“哈哈哈,有趣。” 朱威脸一红,他和朱常瀛年纪差不多大,朱常瀛十八他十九,想在这里装的老成一些,没想到被看了笑话,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两位殿下,看清楚了没?” 朱常瀛嗤笑一声说道:“这东西很常见啊,朱大人没见过吗?” 朱威笑道:“这东西是很常见,大家都觉得这不过是正常的现象,可是这么一点小小大水汽就能产生推动壶盖的力,殿下是否想过,若是更多的水汽呢?这些水汽,产生的力,是否可以利用起来?” 朱由校还小,想不通太多东西,可是朱常瀛可不笨,一瞬间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并不清晰,开口问道:“若是这些水汽真的可以使用,用处肯定多,可是这些水汽怎么集中起来?” 朱威眼神一亮,他刚刚一直盯着朱由校看,没想到最先想到这一点的是朱常瀛。 朱常瀛被朱威盯着有些发毛:“你干嘛?小心本王揍你啊。” 朱威一拱手说道:“殿下果然非常人,殿下问的东西,我说不太上来,但是工部就在不远处,那些工匠说不定有什么方法,也未可知。” 朱常瀛让人去将工部的人请过来,得意的看了一眼朱由校,朱由校崛起了嘴。 工部的人听说是桂王召见不敢怠慢,由员外郎带着留守的工匠都过来了,浩浩荡荡有数十人。 “臣工部员外郎徐光临,参见三位殿下,不知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朱常瀛与朱由校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想要的东西告诉给徐光临,原以为徐光临会惊讶于他的想法,再怎么着,一顿彩虹屁是免不了的,可没想到徐光临一脸莫名的表情。 朱常瀛与朱由校对视一眼,都觉得徐光临这样的表情不对劲,朱常瀛问道:“咋了,你这表情是在嘲笑本王吗??” 徐光临有些为难的说道:“不敢,臣哪里有那样的胆子嘲笑殿下,可是这东西如果臣没有想错的话,工部有。” 朱威三人几乎同时道:“什么?” 徐光临吓得向后躲了一下说道:“这东西前年就有了,是臣家堂兄徐光启与西洋传道士玛丽窦一起做的。” 朱威有些蒙,作为工科生的他清楚记得第一台蒸汽机是十七世纪末才被瓦特发明出来的,没道理提前一个世纪在明朝出现啊。 可是徐光临提到了一个人,让朱威觉得有这个可能,徐光启啊,大神级别的人物,可以说是明朝最后一个科学巨人了,徐光启跟着玛丽窦学习西方的天文、历法、数学、测量和水利等科学技术,毕生致力于科学技术的研究,勤奋着述,是介绍和吸收欧洲科学技术的积极推动者。 朱威已经有些待不住了,越过朱常瀛和朱由校,一把拉住徐光临的胳膊问道:“那蒸汽机还能使用吗?” 徐光临不知道朱威是谁,他一般只待在工部做研究,不过和皇子皇孙在一起的人应该也是有身份的,于是开口回道:“额,在是在,可是能不能用我不知道,已经放那里两年了,没人用过,也没人会用。” 朱威回头对着朱常瀛和朱由校说道:“既然如此,可否请两位殿下移步,我们去看看那蒸汽机。” 第98章 聪明的工匠 朱由检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小孩子实在待不住,朱由校就让陈百先将其送回去了,随后一行人跟着徐光临来到了工部。 工部在历朝历代都是六部中的冷衙门,工部尚书万历四十年致仕后就一直空缺,而右侍郎因为国本之争被罢免,现在整个工部有品阶的官员只剩下十多人而已,主事的左侍郎,年前已经告假养病去了… 可以说徐光临就是目前工部实际上的主事人了,加上有两位殿下在,一路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吱…” 听这开门的声音都知道这库房许久没有开过了,看守库房的两个人也都已经年老,不过这两个倒是将所有东西的位置记得清楚,不一会儿就找到东西。 蒸汽机被一堆木料遮盖住,这让朱威心中一阵担心,万一被压坏了可就浪费了,蒸汽机看起来不太大,不过一人高而已,但是通体铁铸,用了十多人才抬了出来。 朱常瀛上前踢了两脚,砰砰作响,脚被反震的有些疼,咧着嘴问道:“这玩意能用?” 朱威与朱由校都看向徐光临,徐光临有些尴尬的说道:“臣不知,这东西做出来后只用了一次,当时见过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声音太过大了一些,看着有些危险,所以就被左侍郎李大人下令废弃了。” 朱威上前对着朱常瀛说道:“殿下,试试?” 至于为什么不让朱由校开口下令实验,主要是因为害怕真的出了问题,肯定有人借此事对太子不利。 朱常瀛瞥了一眼朱由校,看着朱由校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忍心拒绝,他自然知道朱威的意思,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朱威,以后有好事的能像这样想着本王就好了。” 朱威满脸堆笑,连连作揖,忍得朱常瀛一脸嫌弃的样子,不过还是开口道:“那个谁?徐什么的,将这东西给我运到校场去,这边地方太小,不方便,让会用的人和当时见过的人都跟着。” 徐光临只能称是,还好工部不缺的就是工具和匠人,这群人的脑子可是很聪明的,先将蒸汽机一头抬起,放上小圆木,再从下面穿过绳子,四边分别抬起穿绳后就将蒸汽机固定住了,而后又拿了三根大圆木,按照三脚架原理安放到蒸汽机上方,用铁链拴紧。 再在铁链中间安装一个滑轮,将固定蒸汽机的绳索在上方打成死结,中间穿过一个铁棒,再用绳索穿过铁棒与滑轮,最后连接到一个滚筒装置上。 这个滚筒与井上的滚轴很像,不过更大一些,上面的着力点也更多一些。 再将滚筒固定好后,八人一同使劲转动滚筒,蒸汽机就这样一点点上升,到达一定高度后,早已经准备好的车往下面一推,最后再慢慢放到车上… 这一切看似复杂,但是在这群匠人手里好似并没有什么难得地方,让朱威大为震惊,朱威作为工科生,从小到大接触到的物理科学上,全都是外国人的名字,不论是发现还是公式,也都是用外国人的名字命名的,可是如今看来,咱们中国古代对于工具与力的使用,并不比同时代的国外弱,甚至更强。 可惜的是,国外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不断研究,而我们呢?只是应用于日常而已,还是昨日给朱由校他们说的那样,我们知道怎么做,可是原理到底如何,并不知晓。 朱威这时也下定决心,要将这些东西真正的在这大明变成一种科学,一种研究。 别的衙门门槛很高,偏门也都有台阶,工部不同,门槛可以拆卸不说,整个工部的路看起来都是宽大平整的,其实也是有坡度的,不过凭借肉眼很难看出来而已。 工部大门口除了台阶,也有坡度稍微缓和一点的坡道,所以这拉着蒸汽机的车队,没费多少功夫就出了工部。 詹事府可就不一样了,门口只有台阶,车是进不去了。 不过这等小事,自然也难不倒这些大明最聪明的工匠的,三脚架和滑轮滚筒又派上用场了,刚刚运送蒸汽机的车板竟然也是可以拆卸的,先铺了一地圆木,再将车板放上,最后将蒸汽机放到车板上,一群人推着走… 徐光临与工匠忙活的时候,朱威在后面给朱由校和朱常瀛介绍这些人用的方法,是什么原理,这两人也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尤其是朱由校,他是做过木匠活的,朱威给他说过力的定义后,他觉得榫卯结构能够这么稳固,也是因为相互之间有力的作用,朱由校将这事说出来后,朱威不断点头。 朱由校得意的看了朱常瀛一眼,刚刚输的那一局,现在就赢了回来… 这两人的胜负之争,朱威不在意,他现在心里是很高兴的,原来只想好好的教导朱由校,想将这个木匠皇帝变成物理皇帝,朱常瀛的出现,完全就是意外之喜,毕竟年长一些,懂得多一些,相对于朱由校来说,朱威觉得朱常瀛反而更有培养的潜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朱威发现现在的大明还有这么多聪明的工匠,近些年来其实工部的发明不少,有很多都对军事、农业有利,可是没有机会推广。 现在只要让朱由校和朱常瀛这两个人,知道这些东西真的能有用,甚至能够利国利民,那就够了,有这两人的支持,甚至都不用等到天启继位就能改变一些东西。 …… 蒸汽机已经放到了校场,徐光临过来禀报:“两位殿下,现在该怎么做?” 可是等到的回答却是朱常瀛的一脚:“你大爷的,你是工部的还是本王是工部的?是你见过这玩意还是本王见过这玩意?你问本王干嘛?滚…” 徐光临一直在和机械打交道,身体素质倒是挺好,朱常瀛的一脚并未让其有半分后退,反而将朱常瀛反震退了两步。 看到朱常瀛又想上来,徐光临赶紧说道:“殿下,我知道怎么办了,臣现在就去准备…” 说罢一溜烟跑了,只留朱常瀛一个人生闷气。 第99章 实验蒸汽机 朱威看到朱常瀛面色不善,也跟着徐光临跑了。 朱威看着眼前的大家伙,在心中与后世的蒸汽机做对比,这东西明显要比后世的笨重一些,主体外形是个圆柱体,有两个舱门,一个在顶部应当是加水的,另一个在底部侧边,应该是负责添火的,添火的地方还有一根烟筒伸展出来。 罐体从顶部还伸出一个大铁管,中间连接另外一个铁罐,铁罐又与水箱用管道连接,大铁管又向下延伸,连接下方一个铁箱中。 铁箱无法打开,但是铁箱上也有三个个孔,不过凭借这三个孔也看不清内部构造,并且暂时并不知道这三个孔是干嘛用的。 朱威突然想到徐光临说的这玩意启动后动静很大,连忙拦住正准备加水点火的徐光临。 “徐大人,且慢,先多打些水来,将这东西清洗一下,再好好检查一下,看有没有破损的地方。” 朱威一说,徐光临就知道朱威担心什么了,要不是被朱常瀛吓到了,他也肯定能想起来的,对朱威道了声谢,立马安排人打水清洗… 不一会儿蒸汽机真实的面貌呈现在眼前,还好是铁铸的,虽然放了两年,可是除了表面有些铁锈外,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 徐光临看差不多了,问道:“朱大人,可以了吗?” 朱威点点头说道:“可以了,不过加水要加些干净的水。” “好…来人,老周,老刘,我记得你们两个当时也见过这东西怎么搞的吧?过来搭把手…” 人群中出来两个人,都是黑黢黢的模样,与宁夏军户肤色都相差不多,但是这两位身体看着都很壮实,这两人凭借着记忆和徐光临说当时的情况,三人最后将自己的知道的结合起来发现,好像就是单纯的生火烧水而已… 这次只是试验,所以水并没有加满,下面的火也已经生起来了,用柴烧旁边的水壶还可以,可是这么大的一个水罐,天知道要烧到啥时候? 朱威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朱常瀛,生怕这节骨眼再生什么事端,就抢先一步上去问道:“徐大人,当时也是用柴火烧的吗?” 徐光临想了想说道:“刚开始是用柴火的,后面改用煤了。” 朱威眼神一亮:“工部可有煤?” 徐光启摇摇头:“煤有毒性,前面冬天因为用煤死了好多人,后来顺天府就不让再用了,我们工部用的最多的也是柴火,现在想要找煤,应当是找不到了吧。” 朱威大失所望,他在后世的北京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北京的煤矿资源可是很充足的,在京西可是有八大煤矿,并且京西的煤矿基本全是无烟煤,是能直接用于取暖的。 京西的煤矿辽代就已经开始挖掘,一般都是用于供暖的,但是就算是无烟煤也是会有些毒性,冬季大多数人都是将屋子里包裹的严严实实,因为不透风再加上煤炭消耗氧气和挥发在空气中的煤气,这怎么能不中毒? 朱威又问道:“徐大人,您可知道西郊的煤矿现在还有产出吗?” 徐光临又摇摇头说道:“去年已经全部停了,顺天府不允许再挖了。” 朱威看着朱常瀛说道:“额…殿下,能不能再用您的名义去那京西搞一些煤过来?” 朱常瀛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朱威说道:“你开玩笑呢?知道京西煤矿距离这里多远吗?一来回别说这半罐水了,三罐水都给你烧开了。” 朱威则是赔笑道:“殿下,这煤不是非要这次用,可以先拿些回来和柴火做个对比,若是这煤更好,以后咱们实验都可以用到。” 朱常瀛本不想被朱威牵着鼻子走,可是朱由校一脸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让他实在狠不心来,叹了口气说道:“怕了你了…” 身后跟着的太监接到命令后飞奔而去,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若是关城门之前回不来,这太监可就要在城外住一夜了。 众人又等了两刻钟,那蒸汽机终于有了反应,按现在的技术连接再紧密,也终究不是完全密封的,水汽从各个连接点冒了出来,烟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 “当…吱…” “动了,动了,是这个铁箱…” 工匠一阵骚动… 朱威一把拉住想要冲过去的朱由校,说道:“殿下且慢,小心危险,再等一会…” 朱常瀛的手稍微慢了一些,悻悻的收住了手,恢复那波澜不惊的表情,背手矗立,其实心里想跑的再远一点,这动静确实大了一些… “不会爆炸吧?” 这是在场的人心中统一的想法。 “当…当…当…” 铁箱中的声音越来越快。 站在另外一边的一个工匠突然叫道:“铁箱后面那个口,有东西出来。” 朱威赶忙跑过去看,只见从那洞口中,有一根铁棒伸出来…随着当当的声音伸缩。 “哇…它能自己动啊…” 一不注意朱由校已经到了身后,朱常瀛也跟来了,不过站的稍微远了一些。 所有工匠也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个对他们来说惊为天人之物… “当…当…当…”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频率才渐渐的慢了下来。 有胆大的工匠上前查看后大叫:“撤火撤火,水熬干了…”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等待冷却后,朱威与徐光临上前查看。 可是这东西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什么,朱威问道:“徐大人,令兄可否留有这蒸汽机的图纸?” 徐光临今天光摇头了:“没有,这东西是他们自己做的,并没有报备,只是在工部实验而已,所以我并没有见过图纸。” 朱威又问:“那令兄呢?可在京城?” “不在,家堂兄现在在南京任职。” 朱威不免有些失望,大明采用双京制,虽然南京也有整套中枢体系,可是地位远远不如京城,并且还需要和京城的官员一起遵守,无召不得出京的规矩… 现在与徐光临还不太熟,若是贸然让徐光临写信给徐光启的话,太过于唐突了,只能先耐下性子。 “朱先生,能不能将这个东西拆开看看?” 朱威与徐光临回头,看到朱由校眼中莫名的光芒… 第100章 机械研究所 徐光临心中是不愿意的,毕竟是他堂兄的东西,只不过是暂时放到工部而已,于是有些为难。 朱威知道这对徐光临来说很难下决定,所以并未说话,但是朱常瀛这种无法无天的人可不管这些,一挥手说道:“给本王拆…” 徐光临的脸都黑了,可是不敢拒绝,只能上去对着那些工匠喊道:“慢一点,小心一点,可不能碰到里面东西了…” 朱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朱由校这小子直接钻到最上面去看了。 铁铸的罐体并不容易打开,铁箱容易一些,徐光临不懂,自然认为罐体是最重要的部分,于是下令让先开铁箱… “朱先生,快过来看。” 铁箱已经被打开,内部结构已经暴露出来,朱由校看不懂,于是叫朱威过去。 朱威一看就明白这机器的工作原理了:“原来如此…” “朱先生,您看懂了?” 朱威点头:“看懂了一些。” 朱常瀛也上前,说道:“哎呦,这东西你一看就明白了?你比这些工部的人还厉害?” 徐光临老脸一红,说道:“殿下说笑了,我们看不明白。” 朱常瀛被当众打脸,这可还了得,又是一脚踹过去,不过自然还是自己被反震回去。 朱威赶紧拦住朱常瀛说道:“殿下莫急,莫气,这机器其中的道理并不复杂,我这就给殿下讲。” “殿下请看,这其中有两个皮囊,都连接在这跟铁管之上,中间还用绳索粘连着一个铁板,水汽从管道中涌入,首先进入的是最底下的这个皮囊,皮囊充气后膨胀,顶着铁板向前运动,从而让连接在铁板上的铁管向前。” 说些朱威用手推动铁板,让众人看的更直观一些。 朱由校点头:“哦…明白了,可是它怎么回去的呢?” 朱威笑笑说道:“殿下细看这皮囊连接铁板的绳索,这绳索是用来紧口的,皮囊充气,绳索跟着铁板走,慢慢收紧皮囊与铁管的连接处,从而让这个皮囊不再充气,那水汽能去哪里呢?” 朱由校大叫:“去另外一个皮囊。” 朱威点头:“殿下说的对,水汽会去另外一个皮囊,然后另外皮囊充气,再推着这铁棒自然就回去了。” 朱常瀛听着觉得不对,于是开口问道:“不对啊,这边气囊里面还都是水汽,怎么推的动。” 朱威直接挑起一个大拇指,他觉得朱常瀛比朱由校更细致一些,于是将皮囊抬起来说道:“殿下果然细致入微,这皮囊下面有一小孔,另外一边皮囊充气的时候,这边的皮囊受到挤压,水汽就从这里排出来,这也是铁箱两边为何要留孔洞的原因,这样有利于排气。” 朱常瀛点点头说道:“这玩意构造看起来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朱威连忙问道:“殿下在哪见过,好好想想。” 朱常瀛皱着眉头,突然喊道:“本王想起来了,在厨房,尚食监。” 朱由校问道:“尚食监?七叔,你又饿了?” 朱常瀛一脸黑线:“你个倒霉玩意儿,一边去,这东西我在尚食监见过,不就是风箱吗?” 徐光临也是恍然大悟:“对呀,就是风箱,我们工部炼铁也用到了。” 朱威前世是村里孩子,那时候都是土灶柴火饭,有时候蒸馒头之类的要大火,风箱是必不可少的,不过后面都被鼓风机替代了,现在想想这个东西做的动作不就是风箱的手动活塞吗? 朱常瀛一脸不屑:“费这么大功夫搞了个这玩意,有什么用?” 朱由校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这东西有点不实用。 朱威可不能让朱由校和朱常瀛有这样的想法,要不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于是开口说道:“殿下,别小看这东西,臣敢保证。这东西是个划时代的机器。” 看着两人不解,朱威又说道:“这是我们大明,甚至整个世界,第一台能够动力转换的机器,现在看起来并没有用,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好好研究改善,真的将这动力转换的机器做成功了,那这必然成为改变世界的大事件,史书上都会大书特书,甚至会以殿下的名字命名,比如说常瀛型蒸汽机,或者由校号转换机。” 这一番话让两人激动起来了,他们不在乎什么改变世界,可是作为年轻人,尤其是皇家子弟,有着自己的骄傲,他们见过很多叔叔伯伯整日寻欢作乐,过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生活,虽然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生活太过无趣。 钱财田地,娇妻美妾,金银珠宝,他们招招手就来了,这也是朱由校做木工的原因之一,普通的生活,没有期待,没有刺激,木匠活能和他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尤其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能给他一种成就感。 朱常瀛也是一样,他已经被封王,等待王府建成就要就藩,而后将不能再出封地,他不想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道:“干了。” 朱威笑了,还是小的好哄,换成太子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既然如此,两位殿下是想要互相协助还是分开竞争呢?” 朱常瀛可不想被这个侄子拖后腿,立马回答道:“自然是分开啊,要不然怎么能叫常瀛型蒸汽机呢?” 朱由校也点点头:“我肯定比七叔做的好。” 朱威一拍手:“好,既然如此,那就分成两队,我与徐光临徐大人做裁判,若是遇到不懂得地方也可以找我们解答。” 而后转头对徐光临说道:“徐大人,你以为如何?” 徐光临哪里敢反对,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朱威又问到:“工部现在没有什么要紧事吧?” 徐光临摇头,显得有些苦涩:“没有。” 没办法啊,皇上不上朝,户部不给钱,他们不止现在没有活,往前数好几年也都没什么活计。 朱威点头:“那不如这样吧,两位殿下,还有徐大人,咱们借此事,成立一个研究所吧?” “研究所?” “对,就是专门搞这种机器研究的,两位殿下为所长,我与徐大人为副手,两位殿下可以在工部随意挑选工匠,也可以在外面找寻工匠,这样的话,不论是两位殿下哪个赢了,咱们都会有一个统一的招牌,暂且叫它机械研究所,如何?” 第101章 宁夏来信 朱常瀛与朱由校都没反对,虽然觉得这个名字不伦不类的… 在商议研究所细节的时候,朱常瀛突然问道:“那这东西还拆吗?” 虽然这机器最主要的结构已经被打开,但是朱威还是想看看中间那个小铁罐里面是什么。 于是说道:“这主体就不用拆了,里面没什么结构,把中间那个小铁罐拆了就行,这个东西,刚刚好像没有发现有什么用处啊。” 徐光临一示意,一群工匠嗷嗷的冲了上去,这群人做了一辈子工匠,火铳火炮都是信手拈来,可是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认知,所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但是又极为小心。 因为铁罐上连接铁罐,下连接铁箱,所以只能在半空中拆卸,这样一来花费的时间要比拆卸铁箱更久,天色蒙蒙黑的时候,才最终完成… 朱常瀛有些看不清,大喊道:“没点眼力见,点灯啊…” 校场没有挂宫灯的地方,只能一群太监拿着照亮。 一看内部结构,朱威低声惊呼道:“厉害,果然厉害。” 朱常瀛看不懂,推了朱威一下说道:“当先生的,说说吧。” 朱威对朱常瀛的态度并不在意,耐心解释道:“殿下请看,这个铁罐上下有何不同?” “大小不同。” 这次倒是朱由校抢先答了出来。 朱威点头道:“不错,这正是这台机器厉害的地方,水汽有力,这点我们已经证明,可是如何能将这些力发挥的更高效一些呢?这个上宽下窄的设计,就是一种答案。” 众人都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朱威知道要上一些干货了,于是接着问道:“一样多的两桶水,一个桶口大,一个桶口小,大家觉得哪个桶的水能先倒完?” 朱常瀛与朱由校这两个货,哪里有过倒水的经验,徐光临见两位殿下都不说话,才敢小心翼翼的说道:“自然是口大的桶先倒完啊。” 朱威肯定:“对,那徐大人觉得,哪个桶倒出来水更急一些?” 徐光临想了一下说道:“口小的?” 朱威点头:“不错。” 朱由校不解的问道:“朱先生,为什么啊?” 朱威说道:“就好比一个房间有一百个人,挤的满满当当的,有一面没有墙,里面的人出来不会太拥挤,而若这个房间的那堵墙存在,只有一个门了,那里面人想出来是不是要拥挤?” 朱由校若有所思,朱威继续道:“这铁罐上宽下窄也是一样的道理,水汽从主罐之中到了这个小罐中,有两条通道,殿下请看,有一条铁管连接主罐,而另一条连接的,是我们刚刚看到的铁箱。” 朱常瀛问道:“那这样你刚刚说的那个不就没用了吗?有两条通道啊,水汽往下去的能有多少?” 朱威回道:“最精彩的地方就在这里,刚刚我们看到皮囊下方有小孔,用于排气,这样肯定会造成很大的浪费,罐体中的水并不多,若是这样浪费的话,支持不了多长时间的,可是中间连接主体这一个管子,可以让多余的水汽再次进入主罐中,如此循环往复…” 朱由校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小的铁罐中,竟然有这么多道理,这就是先生所说的物理吗?” 朱威很欣慰:“对呀,这只是物理这个学问中很基础的东西,物理很大,需要我们一步一步慢慢了解。” 朱由校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飞天…” 这一句可把身后的陈百吓坏了,差点腿软瘫到地上。 朱威知道这飞天是朱由校接触的第一个物理知识,肯定有一种执念,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于是摇摇头说:“飞天以后自然是有希望的,但是不是现在,飞天太依赖天气了,如果我们能够解决动力问题,那时候再钻研飞天,才是水到渠成的。” 好说歹说才将朱由校飞天的心思压了下来,而朱常瀛对这蒸汽机的兴趣更大,至于飞天什么的,他想想都觉得可怕,朱常瀛书读的不好,但是有一句话他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众人一直到了晚上才散了,最后要走时,朱常瀛才想起来了他的贴身太监去拿煤了,还没回来,不过想必不会出什么事,让另外一个小太监去西城门等着了。 不论朱常瀛还是朱由校,从小父母给的温暖并不多,而他们的伴伴,陪他们长大,虽然是下人,可是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 “大人,有您的一封信。” 朱威刚泡好脚躺下,今日虽然事不多,可也是站了半天,躺下就有些迷糊了,听到有信来,朱威瞬间清醒,与他瓜葛的只有宁夏了… 而朱威刚到京城不过三天,这信就送到了,可见肯定是有大事,而能知道他的住处的,只有王异了。 紧忙出门,拿了些散碎银子给那杂役后说道:“这位小哥,这信是谁送过来的?” 那杂役手紧紧捏住银子,满脸堆笑的回道:“大人,没看到送信的人,这信是门房的人给的。” 朱威又问:“除了门房和你,还有谁知道这封信啊?” 那杂役摇摇头:“小的不知道,想必是没有了吧,这门房当值得人吃喝睡都在那里,平常也没人进去的。” 朱威点头:“谢过小哥了。” 朱威与王异约定,为了知道信有没有外人打开过,他们封信时,会在封章前,用手指甲在封口处扣一个记号,再用火蜡封住,能够完美打开封蜡以后再封上的手段,太难了,一般不会有人这样做,大部分人都是换一个信封皮,再临摹字体和封章。 朱威小心的将封章扣开,里面果然有印记,于是放心的打开信。 “有四件事: 第一件:你走后两日,陈子昂过来说,落月坡之事与指挥佥事钱鹿有关,具体什么事他不说我也不问,有需要帮忙的告诉我就行。 第二件:你家大伯将平虏城的陈百户接了过来,一开始这货不愿意配合,被王二李牛揍了两顿老实了,现在正在搞你说的那些玩意儿。 第三件:“烽燧主体差不多完工了。 第四件:鞑靼最近频繁有探马过来,但是打的旗号都是无恶意,这事已经上报,你在京城应该也很快就能知道。” 朱威苦笑,写个信都写的这么冷的,应该也只有王异了… 第102章 锦衣卫都指挥使 可随即,朱威捏紧拳头,和鞑靼你死我活的无所谓,本来就是对立关系,敌人就是你死我活的,哪怕被鞑靼杀了,朱威应当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可是没想到,没死在鞑靼手里,却差点死在这钱鹿手里… 至于说的烽燧主体完工与那陈百户的事,朱威并不是很在意,今日他也问过那徐光临,赵士祯教过的学徒在工部还有很多,至于那个陈百户,是得罪了工部左侍郎才被发配边疆的。 还有鞑靼异动,应当是在汗庭给孛儿斤太大压力所至,朱威并不认为,现在鞑靼敢再次搞事情。 思考良久,朱威还是决定将钱鹿对付他的事告诉王异,他现在在京城,宁夏太远,鞭长莫及,再加上朱威并不觉得靠现在的自己,能有对付钱鹿的本事,钱鹿并不只是宁夏前卫指挥佥事,在朝中更有无数故交,对付他就要与整个党派对抗,当然了,朱威只是让王异留意钱鹿,暗中搜集证据与其他罪证,并不会直接对他下手。朱威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屁股下面没有其他屎… 又托王异找金大元,希望金大元能够来京城,有大生意… 最后就是想先请陈其辰教授烽燧内军士还有朱镇和朱堂学些文字,有机会的话,托陈子昂在荡寇城给朱镇寻找一个私塾。 见过吴仁宝的奢侈,再想想宁夏的艰苦,朱威知道现在的大明还是文人的天下,朱威已经被贴上武人的标签了,虽说现在算的上文臣,可是身份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但是朱镇还有机会,至于小四,这时代对于女子而言,太过不公,小四的事只能后面再说了。 朱威与王异商议,朱威只要将住处的窗户半开,再在窗台边上,放花瓶或者茶壶茶杯等能装水的物体,就代表有信,而后将信放在门口门槛的夹角,自然有人去取。 ……… “卧槽…” 昨夜朱威按照王异的约定放好信就睡了,刚起床就去看,谁知道信已经不翼而飞,朱威确定自己昨夜并未有发觉任何的异相,心中不禁胆寒,若是有人对他不利,也有这样的身手,那朱威的小命… 稳住心神后的朱威准备出门吃饭,詹事府也有饭吃,但是实在不符合朱威口味,太淡了,还没有油水,朱威现在十九,身高却不是很高,按照后世来算的话,只有一米七八左右,在明朝也算不低了,可是朱威对一米八有些执念,二十一兴许还能窜一窜呢,自然要保持营养摄入了。 “朱先生…” 刚出詹事府大门,就听到朱由校的声音。 朱威有些疑惑,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朱由校这时候,应该在上课啊。 “殿下安,殿下今日没课?” 朱由校翻了个白眼:“朱先生,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我上不上课也没人管啊,皇爷爷不管,我爹也不管,今日是秦夫子的课,秦夫子最好了,不去也没关系的,早上我把五弟送过去了,他俩会玩的很开心的。” 朱威一脸黑线,果然逃课是不分时代的… “那殿下现在要去哪里?” “去工部,我一定要比过七叔,朱先生要去哪?” “臣要去吃饭,饿了…” 朱由校的小眼珠转了起来,说道:“朱先生可是要去南城?” 朱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反正内城是没有什么酒楼的,于是点了点头。 朱由校突然兴奋起来了:“朱先生,麻烦给我带两斤南城南和斋的蜜饯果子,还有迎贵楼的什锦果子,还有…” 朱威连忙敢停:“停…殿下,我一个人,还人生地不熟的,恐怕…” “我可以派人跟着你一起啊。” “那为什么不直接让别人去呢?” “我没钱…” “啥?没钱?” 朱威这是有些不信的,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皇家子弟,会没钱? 看着朱威的眼神。朱由校知道朱威不信,于是解释道:“我爹没封王,没有封地税收,我和弟弟也没有,虽说吃喝不愁,可是想要外面的东西,只能靠着每月的月例钱了,太少了,不像七叔,他有封地,可有钱了…” 朱威眼神慢慢变得柔和,点头道:“好啦,殿下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给我说,我这当先生的,还没有给过殿下见面礼呢,这次就当是见面礼了。” 可是朱威马上就后悔了,从小吃的到烤全羊,从小玩具到顶级丝绸,到最后朱威也顾不上尊卑了,上前捂住朱由校的嘴巴说道:“殿下,是见面礼,不是许愿池。臣看着买啊,告辞。” …… 南城与西城还有内城完全不同,内城都是官属衙门,西城都是勋贵之家,富贵有之,但是没有人味,可是南城一片人声鼎沸的模样… 朱威一脸好久没有看过这种景象了,上一次还是在平虏城,而平虏城远不如京城这么热闹。 好不送穿过人群,找到一家酒楼,赫然就是朱由校提过的迎贵楼。 这会儿不是饭点,可是里面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也没小二过来招呼,朱威站在门口寻找空位,突然被推了一下… “好狗不挡道,滚开…” 朱威火气腾的就上来了转头看去,瞬间冷静下来,这是一群穿着飞鱼服的人。 最先推朱威的那人明显一个狗腿子模样:“怎么着,还敢盯着老子看,不服气?” 朱威皱眉,不过还没说话,那人就挨了一巴掌,身后出来一人,穿的却是飞鱼蟒服,整个大明能穿这个的,也只有锦衣卫都指挥使了。 那人随意一拱手说道:“朱大人,在下教下不严,还望恕罪。” 虽然这人面上看不出来赔罪的样子,但是朱威这时只能忍了,回礼道:“不敢。” 这时一楼的顾客已经跑的差不多了,殃及池鱼的事在这可是经常发生的,掌柜的和小二只能面露难色的站着,不敢去阻拦那些没结账的顾客。 那人看了也不在意,说道:“锦衣卫毛纪,可否请朱大人喝一杯水酒?” “敢不从命…” 第103章 百国来朝 毛纪自然不会坐一楼,也没招呼朱威,自顾自的上了二楼,自然有人去找掌柜的要酒食,二楼清净,每张桌子边都有屏风遮挡,不过看到一群锦衣卫过来,也都慌忙跑的没影了… 毛纪亲自给朱威倒了一杯茶说道:“朱大人,过来坐吧,不要拘谨,说起来你也是锦衣卫,都是一家人。” 朱威不知道说什么,道了声谢坐在毛纪对面。 毛纪突然笑了:“朱大人,你觉得你算得上是锦衣卫吗?” 朱威摇摇头:“自然是不算的,当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大人口头说的而已,并没有什么官身文书,只有一身飞鱼服和腰牌而已。” “非也,岳峰说的时候,他还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那么就代表锦衣卫,锦衣卫说的话,不能落空了。” 朱威从话中听到了别样的意思,问道:“毛大人刚刚所说,难道现在岳大人已经不是指挥同知了?” 毛纪拿着茶杯端详,好似这茶杯是古董一般,语气很平淡:“岳峰比你早一月回京,原本差事办的不错,可是这人啊,要自己心里有数,总是顺风顺水的,难免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别人把你当人看,是因为你身后的主子,可若是自己把自己当人了,祸事就不远了。” 朱威心中又对万历多了一层防备,一个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说拿下就拿下了,不过想想也是,万历是知兵的,虽说不上朝,但是对于武将军队的控制,还是有的,这些年拿下的总兵都有三个了,更不用说这个小小卫同知了。 朱威拱手:“谢大人提醒。” 毛纪放下茶杯:“不用谢,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谢我,而是想让你知道,做了锦衣卫,就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可知岳峰的职位,被谁代替了吗?” 朱威摇头:“不知。” “哦?你能不知?” 朱威感觉莫名其妙,这等位置的任命,他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毛纪又笑了:“看来,你是真的不知,接替指挥同知的人是陈其辰。锦衣暗卫你知道吧,锦衣暗卫的实际控制人就是他。” 朱威点头表示知道,王异就是暗卫的一员,可是据王异所说,他只是明面上的暗卫而已,真正的暗卫都在暗中潜伏,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哪怕是枕边人,甚至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任务,没有同伴,没有响银,父死子继,或者孤独终老… 这些人有的在朝鲜,有的在大漠,有的在南洋,甚至有些在欧洲,这并不是夸大,明代在现在土耳其境内,设有巡检司,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还在大马士革建有铁厂,在明代马里编着的陕西通志中就有记载,并且有当时的行军地图。 而在后面对葡萄牙的海战中,大明锦衣卫暗卫出的力更大,不过注定了,这些人这些事是不会用史料记载的。 朱威喃喃道:“暗卫,了不起。” 这是实话,朱威内心对于这种凭借信念支撑,做出辉煌成就的人,永远保持着敬意。 毛纪听到朱威的话,突然一顿,也回道:“确实了不起,不说这些,吃菜,喝酒。” 朱威对于毛纪肯定是想敬而远之的,所以吃的并不痛快,还有些拘谨,毛纪见此情景问道:“朱大人是有别的事?” 朱威回道:“没有太大的事,只不过小殿下让我带些东西回去…” 还未说完就被毛纪打断:“一些小事罢了,让他们去准备就行。” 说罢不管朱威的阻挡,叫过来一人,正是刚刚挨了一巴掌的那个:“你去,朱大人放心吃,你把要买的给他说就行。” 朱威见此也知道毛纪这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一口钉,无法拒绝,所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朱由校要的东西说了出来… 这一长串东西,别说别人了,毛纪都有些目瞪口呆:“朱大人,这…” 朱威有些尴尬:“小殿下还小,还有个弟弟,每月只有那些月例钱,想吃想玩的东西太多,根本不够,所以…” 毛纪对于朱由校和朱由检的状况是了解的,于是点了点头又对那人说道:“听朱大人的,一样东西不准落下,用你自己的钱买,不准巧取豪赌,就当你为了刚刚的事赔罪了,否则你就准备准备去辽东吧。” 那人突然跪下:“小的领命,绝对不敢违背大人的意思。” 作为锦衣卫自然知道去辽东意味着什么。 毛纪挥挥手没再管那人,而是招呼朱威:“来,不管别的事了,吃菜。” “是…” 酒过三巡,朱威轻松了很多,与毛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哎呦喂,毛大人啊,你怎么在这啊,陛下找你呢。” 来人正是何璐。 两人急忙起身相迎,毛纪上前问道:“何公公,我早上从宫里出来,陛下并未有何吩咐啊?” 何璐面带喜色:“好事啊,天大的好事,鞑靼服软了,要来朝见陛下。” 毛纪呆了:“啊…这可是真的?” 何璐点点头说道:“不但如此,西域诸国,还有那罗刹国,都有使者一起前来,数十个国家呢!” 毛纪却面色有些不好,小心的问道:“这消息是?” 何璐自然知道毛纪心中所想,锦衣卫的消息自然是最灵通的,而毛纪却没有收到风声。 何璐也没防备朱威,小声说道:“暗卫。” 毛纪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是他。” 何璐催促道:“毛大人,赶紧的吧,别让陛下久等,还有朱大人,你也一起去。” “啊?我?” 何璐笑道:“正是朱大人你啊,这次百国来朝,朱大人可是功不可没啊。” 看朱威还有些不懂,解释道:“朱大人去鞑靼汗庭时,鞑靼正在和女真商议合盟,为了制造声势,邀请了西域诸国与罗刹国,没想到被大人吓到了,各国都要出来朝见。小的现在这恭喜大人了,陛下很高兴,已经多年未见陛下如此高兴了。” 毛纪也拱手祝贺,只有朱威一脸懵逼… 第104章 礼部 看朱威还没反应过来,何璐毛纪两人一对视一点头,架着朱威就下楼。 “唉…东西,给小殿下的东西啊…” “没事,来人,你在这等着,那货回来将东西送到詹事府…” “是…” “我没换官服啊!” “没事,我给你拔一套…你,脱衣服。” “是…” 就这样,朱威穿着一件不怎么合身飞鱼服,与何璐毛纪一块入了宫… “参见陛下…” “免礼,平身。” 今日的万历与平日不同,破天荒的将龙袍穿了出来,让毛纪心头一震,看来万历对于此事很是看重,因为万历不上朝。除了祭祖,就再也没有穿过这龙袍了。 万历来回踱步,朱威从余光看到,万历的走姿确实有些问题,左脚明显有些残缺,这也是朱威第一次见万历走路。 “你们先等等,等内阁和礼部的人来了再说,赐座…” “谢陛下…” 朱威现在可还记得那时候学的宫中礼仪,真的是处处是规矩,坐的时候不能屁股全部落在椅子上,而是要半虚坐,类似于马步的样子。 不过还好,很快有人禀报内阁诸公与礼部右侍郎来了,至于为什么是右侍郎不是尚书,还是和国本之争有关,礼部最重礼法,与万历在太子之争上对抗最多,三年换了三任尚书,四个侍郎,九个员外郎,虽说万历最后退让,可是万历好似就是要如此折磨这些文官一样,六部之中只有兵部还有尚书,三堂之中,也只剩大理寺卿了。 内阁一般满配八人,可万历朝只有三人,分别是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杨吉,次辅谨身殿大学士韩力容,而后的就是文华殿大学士冯伟杰。 “臣,参见陛下。” “平身,赐座。” 一共来了四人,还有礼部右侍郎卫越,朱威与毛纪都拱手行礼,可这四人好像完全没看见一样,一个个鼻孔冲天的模样。 毛纪看朱威皱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几个人不是他能得罪的。 万历在这些大臣面前要沉稳许多:“诸位爱卿,事你们可都知道了?” 杨吉身份最高,年纪最大,首先开口道:“臣已知晓,这是大事,也是好事。” 万历笑道:“不错,内阁和礼部要抓紧出个章程,自大行弘治皇帝后百年,我大明都未有此等盛事,万万不可失了我大明的威风。” “臣等谨记…” 万历对于这些人还是放心的,要不然这些人也坐不稳这个位置。 杨吉突然问道:“陛下,这次盛事空前,数十国使者来京,可否由太子殿下出面接待。” 万历想了想说道:“也罢,你告诉他,他代表的是大明,收起那懦弱的性子。” “是…” 杨吉很兴奋,虽说万历话里话外,都表现出对朱常洛并不满意,可这次能让太子出面,就等于承认了太子的地位,对朝臣来说是好事。 万历思考半刻后又说道:“这次护卫之事,毛纪你来准备,朱威,你做太子副手。” “……@*\\u0026$|…” 朱威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万历刚刚同意杨吉的说法,就又给他们嘴里塞了一坨屎,这坨屎还他娘的是自己… 朱威准备推辞,却被卫越抢先:“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朱威不过一个个小小的詹事府府丞,还不通文采,怎能担此大任,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威这会儿看卫越好似也顺眼了许多,连忙出列说道:“臣,附议…” 一句话将内阁三人和毛纪都给弄得一脸黑线,他娘的,别人搞你呢,你附议?这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啊。 当然也让万历黑了脸,不过并未说什么。 卫越却是不依不饶:“朱大人在詹事府教授杂学误导各位殿下,朱大人可知罪?” 朱威翻了个白眼,对刚刚觉得卫越顺眼的感觉,做了批斗,不过这罪可认不得了:“卫大人所说,实在让下官惶恐,不过下官觉得这杂学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卫越嗤笑一声:“当今天下重文章,何须你来讲汉唐,各位殿下都是龙子龙孙,应当非诸子之书不能学,非诸子之礼不能行,学那些杂学干什么?” 朱威抓住卫越话中的漏洞:“哦?那卫大人觉得圣人之学要学习,圣人之礼要遵从?” 卫越说道:“难道朱大人有别的意见?” 朱威则是笑了:“那孔子推崇的井田制,想必卫大人也是同意的吧?”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满朝文武哪个不是大地主?恢复井田制,无疑是要他们的命,卫越只要敢说一句,那都不用别人出手了,他的同僚,甚至他的门生故吏,都会将他碎尸万段。 卫越好似一口气被憋到了,脸被涨的通红,颤抖着手指指着朱威,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韩力容解围道:“朱大人此言差矣,周属分封,我朝乃是郡县,怎可用那时候的制度来定义如今?虽是孔圣人所说,可是孔圣人也未曾料到如今的情形。” 朱威拱手行礼后说道:“大人说的是,如今天下与周朝相距千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所以我这杂学,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韩力容轻笑一声,他觉得朱威有些不自量力了,有些优势就开始信口雌黄了,打嘴仗可是文官的拿手好戏,好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了:“那朱大人认为,你的杂学,有何用处?” 朱威摇摇头:“若是说大话,可就落了下乘了,所以下官只说实话,我这学问,至少可以让大明城墙更固,武器更利。” 卫越厉声说道:“我大明堂堂天朝,礼仪之邦,让堂堂皇子皇孙学那武人玩意儿,是要自绝与诸国吗?” 朱威没有被吓到,反而被气笑了,反驳道:“土木堡之变才过去百年,卫大人就忘了?辽东女真频频犯边,卫大人看不到?鞑靼时常劫掠百姓,卫大人心中不清楚?沿海倭寇横行,伤害的不是大明百姓?卫大人所食所用,无不是民脂民膏,却妄想与狼子野心的异族谈论仁义道德,将百姓生死,国家安危弃之脑后,卫大人…你要知道,你是大明的官。” 第105章 朝堂争锋 朱威这话有些过了,至少以朱威目前的身份地位,说出如此的话,是以下犯上,并且文人最重名声风骨,朱威此举,已经可以说与卫越撕破脸了,并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卫越怒了,他以侍郎之衔主事礼部,早已经将自己当成尚书一般的人物,下一步就是入内阁,他才五十岁,还有很长的政治生涯,他在朝堂之上也是领袖之一,虽不是东林党,但是势力可是不弱的,哪能忍得住让朱威这个黄口小儿随意挑拨。 “大胆朱威,你竟敢以下犯上,目无遵纪,陛下,臣请陛下严惩朱威,否则官无规矩,礼法何在?” 万历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场闹剧,万历心里清楚卫越的想法,土木堡之变后,勋贵死伤惨重,甚至断代,太祖皇帝费心布置的文武平衡被打破,后面又是一介文臣于谦挺身而出,救社稷于危难之中,自此以后,文臣的力量已经无法控制了,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中间除去大行嘉靖皇帝,能将这些文臣玩弄与股掌之中,其余帝王都要受制,这对一个皇帝来说是无法忍受的,所以张居正死后,他要鞭尸,要抄家,并不是说张居正错了,而是因为被压制的久了,想要告诉世人,谁才是天下的主人而已。 越年老,越觉得自己错了,可是错了又如何,他是皇帝,他不能认错,在万历心中,天下都是他的,其他人都是臣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这群圣人门生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可是现在,这群臣子要君父按照臣子的意愿来做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万历与臣子斗了快三十年了,越斗这些文臣越上杆子,杀是杀不尽的,索性逃避,这些年他提拔了一些人,可是都被这些文臣同化,所以他选择武人,哪怕斗不过,也要恶心恶心他们,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卫越看万历不做声,好似更加气愤,摘掉自己的乌纱帽后,跪伏在地:“陛下,大明二百五十年基业,陛下就不管了吗?要放任这朱威坏了这规矩,坏了大明的祖宗律法吗?若是如此,臣请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 卫越这话是直接将万历放在火上烤了,若是因为此事致仕,对于卫越来说,他的名声会再上一层楼,而对于万历来说,士林又要给他记上一笔远忠臣,亲小人了。 这些年,这群文人的花样越来越多了,一会儿抬棺,一会儿撞柱,一会儿致仕,他们不去想着为皇上分忧,而是想通过挑战皇权,提高自己的名声。 万历已经黑脸了,他想直接同意让这卫越滚出朝堂,可是卫越的党羽何其多也,今日有一个,明日就会有一群。 而这时韩力容也站出来说道:“陛下,卫越的话,虽有些不好听,但是毕竟忠言逆耳,这等风气不能长啊。” 万历感觉自己要压制不住了:“你也这样觉得?杨吉,你作为内阁首辅,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杨吉知道万历已经很不满了,但是他必须与其他人站在一起,他维护的是一个集体的利益。 杨吉出列,叹了口气道:“臣,附议。” 说完这句话,杨吉好似突然苍老好多一样,他知道,他这个首辅算是做到头了,但是他不后悔,这样做至少能保全名声,不只是他的,还有他家族的,还有他的后代,也会因此而被人尊敬。 “哗…” 万历将龙案上的东西全都扫翻在地:“好,好,你们真好,你们是忠臣,朕是昏君,可你们别忘了,这是朕的天下,不是你们的,滚,都给朕滚…” 朱威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是他现在不敢说话,刚刚怼卫越是因为一口气,而今这口气散了,说到底,朱威也不过是后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凭什么和这群老狐狸斗法? 出了乾清宫,朱威落在最后面,可是杨吉等人就站在乾清宫的台阶下等着朱威,朱威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前。 卫越好似要冲上来与朱威大打出手一般,还好被杨吉拉住,否则今日躺在这的,肯定是卫越。 杨吉这时已经恢复首辅的气度了:“朱威,你年少不更事,本官可以不追究,但是要谨记,不可再错上加错,你以武转文,本就是天大的恩典了,可不能因此攀附昧上,否则,本官不容你,朝堂不容你,天下不容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带着三人离去,可朱威不想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毛纪阻拦不及,朱威已经出声说道:“杨大人请慢,下官年纪虽小,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可是忠君爱国还是知道的,敢问杨大人,您可知我教授殿下们的学问是什么?” 杨吉皱眉,朱威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渺小了,卫越这等身份的人会注意,可他是首辅,大明朝堂第一人,让他注意朱威?朱威还不够格。 不过大部分文人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对于学问的诚实,哪怕自己并不懂,也不能装懂,尤其是杨吉这等身份,不懂就是不懂,这是是最基本的教养,所以杨吉转身回道:“其实本官并不知,你所教授的学问。” “那大人为何也要如此?” 杨吉摇摇头:“学问如山,如海,却又如烟如雾,学问已经太多了,有用没用的也太多了,古人早就把这些东西讲尽,你再来一个学问,无非就是换汤不换药。” 朱威道:“大人都不知我的学问,如何就敢肯定,我这学问就是拾人牙慧?” 杨吉这时才看向卫越,他为卫越出头,是因为他相信卫越这等文人的眼光,能够有资格入阁之人,在杨吉心中自然有些份量。 卫越嗤笑一声:“杨大人,这朱威讲授之理乃叫物理,并不在百家之中,平日都在校场之上玩弄奇技淫巧,下官认为,此子如那成化朝妖道一般,会误国误民。” 朱威又被这货气笑了:“卫大人可曾听过我的课?大人觉得我的学问是奇技淫巧,可是正是有了这些奇技淫巧,才能有我大明的辉煌。” 第106章 改良蒸汽机 韩力容是卫越入阁最有力的支持者,听到朱威如此大言不惭,带着讥笑说道:“朱威啊朱威,杨大人念你年幼,你看着应当和桂端王殿下差不多大,性情未定,冲撞上官还有情可缘,可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以圣人之法教化百姓,宣威国外,才有我大明之繁华,在你口中,竟然是因为这些奇技淫巧?不知所谓…” 这韩力容的语气已经是很重了,若是平常官员或者文人,被内阁次辅如此批评,那这人一辈子应当也是没有翻身之法了。 朱威则是不怕的,回道:“圣人教化,下官自然不敢否定,可是我所说的奇技淫巧,也确实必不可少。” 韩力容问道:“那请朱大人说说,都有什么?” “韩大人所穿的锦绣丝绸,不就是吗?” 韩力容好似有些失望,回道:“子曰,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麂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这话,朱大人认为何解?” 未等朱威说话,韩力容又说道:“哦,本官忘了,朱大人好像没读过书,这话说的是,着装要适合环境的需要,服装的剪裁要讲求细节的完美,彩搭配和谐是着装完美的第一要义。本官所穿的锦绣丝绸,正是遵从圣人教导,这乃圣人之说,若无圣人道理,哪里会有这等锦绣丝绸?所以,这怎能算的上奇技淫巧?” 朱威愣住了,嘴皮子功夫确实不如这些文人,韩力容的一番话将朱威的思路打断,可是还是强撑着问道:“那我们大明大城的城墙,难道不算奇技淫巧?” 韩力容大笑:“哈哈哈,朱威啊朱威,不读书,不通圣人道理,你与野人何异?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不懂?本官再与你解释一番,城墙属于地利,可是地利不如人和,人和,才是百战百胜的根本,而人和,就需要圣人教化。朱威,你可懂了?” 韩力容不愧是内阁次辅,这等诡辩着实让朱威不知所措,明明觉得不对,可就是无法反驳,这时代和后世不同,若是反驳就是反对圣人道理,无疑是与天下为敌,朱威想想自己的小身板,应当是扛不住的,可让他就这样放弃,他也不愿。 有些头疼,有些心累,比杀鞑靼还累。 “韩大人,就像杨大人所说,天下的道理都被讲尽了,不论下官现在说什么,想必韩大人都能想到圣人道理反驳下官,但是下官还就真的要弄出来一个新的学问出来。” 韩力容从开始辩论到现在笑容就没断过,可是听到朱威如此不识好歹,也是有些恼怒:“还不死心?真以为本官不敢治你的罪?” 朱威拱手:“下官不敢,可是这学问,下官必须要去做,百国使者入京还需要月余,就以此为期限,下官做出一个真正的,圣人没有说过的奇技淫巧,让大人看看。” 卫越插嘴道:“三更死还是五更死,有何区别?” 杨吉拦住卫越,否则不知道这货还要说些什么无法收拾的话来:“现在最要紧的事是百国使者朝见,朱威,你是陛下钦点的副手,你有何考虑?” 朱威摇摇头:“下官不懂礼,虽是陛下钦点,可一切还要由诸位大人操心。” 杨吉点点头:“那你就忙活你的学问吧,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有结果会通知你。” 说罢带着韩力容和卫越转身就走,杨吉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他这内阁首辅是做不成了,可是现在百国朝见的事在前,至少在这个阶段,万历是不会对他如何的,他也想借此机会,在临走前,做成这件能载入史册的大事,朱威与韩力容的辩论,也刚好给了他踢出朱威的理由。 还有一人没走,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冯伟杰,他上前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受点挫折,也不全是坏事,可也不能直接被打倒了,别听杨大人瞎说,天下的学问何其之多?圣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要有进取之心,慢慢来。” 朱威躬身作揖:“谢大人指点…” 直到毛纪推了推朱威,朱威才起身,至于冯伟杰,早都没了人影,朱威嘀咕道:“这冯大人,与其他人不同?” 毛纪解释道:“冯大人是真正的名士,不为钱财,不为名声,只为问心无愧,也没有党派,自己独身一人,不爱说话,说的话却又很有分量,若说满朝诸公谁最无私,肯定是冯大人了。” 朱威有些不敢相信,这等评价是从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嘴中说出来的,能让锦衣卫都如此佩服之人,应当是真正的人杰,朱威心中突然有些暖意,这大明朝堂,也不全是蛀虫。 毛纪见朱威不说话,也不生气,今日看到朱威怼首辅,也是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丝好感,毕竟换作是他,他是不敢的。 毛纪又拍了拍朱威:“走吧,陛下还在气头上,别被殃及池鱼了。” 朱威又是一人独自返回詹事府,大老远的就看到朱由校朱由检和朱常瀛围在门口。 “来了,朱先生回来了。” 听到朱由校的叫声,朱威小跑过去:“各位殿下安,为何都在此处啊?” 朱由校一脸兴奋:“朱先生,你太好了,这些东西你全都给我买了。” 顺着朱由校手指的地方看去,两辆马车,满满当当的,边上站着一个哭丧着脸的锦衣卫,朱威明白了过来,上前拱手道:“谢这位小哥了,让你破费了。” 那人连连摆手:“不敢当,大人要的东西都在这了,大人清点一番,小的好回去复命。”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 “那小的告退。” 朱常瀛上前问道:“那人谁啊?听你这意思这东西是他买的?” 朱威点点头:“不错,不管谁买,最后都是小殿下的就行。” 不管朱常瀛的白眼,拉下正要上车的朱由校,一脸严肃的说道:“从今日开始,我们要做一件大事,时间紧,任务重,臣希望殿下们能够通力合作。” “什么事?” “改良蒸汽机。” 第107章 蒸汽机车 一连一月时间,朱威都和朱由校还有朱常瀛呆在工部,这两货也不上课了,那些老师们去找万历告状,万历不理,去找内阁,内阁也不管,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工部内也是热火如荼,时间紧任务重,但是让朱由校和朱常瀛二人放弃竞争,通力合作,却有些难度,两人各自领些人按照自己的想法搞,让朱威有些头疼。 而朱威自己也带了些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曾经跟着赵士祯的,宁夏那个陈百户和朱威大伯,并不一定能按照朱威的图纸做出来后装燧发枪,但是这群大明最聪明的工匠不同,现在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各种奖励的激励下,燧发装置已经成功了。 “朱大人,桂王殿下赏了我们三人一人五十两银子,您看…” 朱威一脸黑线:“他娘的,这次又因为什么?还他娘的赏这么多?” 那为首的工匠也是赵士祯的学徒之一,叫沈老五,专攻火器机械的,是个人才,可是现在贱贱的样子让朱威恼火。 看朱威的银钱激励很有效果,朱由校和朱常瀛有样学样也搞了起来,不过最后都是让朱威买单。 朱由校就算了,没钱可以理解,可是朱常瀛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着实让朱威开了眼界,有关于钱的事,他从来不主动,朱威哪怕说他说的很过分,朱常瀛也是不在意的,只要不让他掏钱,一切好说。 短短一个月,杨灿给朱威的千两银票,已经缩水一半了,朱威现在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只希望金大元能够早些到京,早日开始他的赚钱生涯。 沈老五一脸谄媚:“我们更新了活塞装置,就是朱大人所说的那个活塞,不用皮囊了,改成两个通气管,再设置阀门控制蒸汽进入两侧,蒸汽进入左侧时,推杆向前,而后在合适的位置自动关闭阀门,让蒸汽沿着另外一个通道进入右侧,就能将推杆归位,归位后再自动打开阀门…” 朱威有了些许兴趣:“赏银肯定有,带我去看看。” 沈老五显得有些兴奋,做工匠的人最明白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会引起多大的连锁反应了。 “桂王殿下,朱大人来了,想要看看。” 光着膀子的朱常瀛一转头,一股江湖气息扑面而来:“想看?给钱就让看。” 朱威转头就走:“那我不看了,赏银你自己出。” 一句话让朱常瀛怂了,连忙拦住朱威:“别啊,看,随便看,你们等什么呢,启动啊…” “是…” “轰隆隆…” 听到这声音,朱威两眼放光,这声音太过于熟悉了,有点像那种老式的锅炉启动的声音。 用煤之后,火力明显比用柴火强的多。 “开始了…” “当当当…” 不过看到这机器的动作,让朱威这单身多年的人都有种羞耻感,这次的模型机器很小,朱常瀛是在活塞装置上下功夫,所以还是和徐光启制造的那台一样,铁杆不断伸缩,频率很快… 朱威转头说道:“不错,动力很足,水汽浪费的也少,后面准备怎么做?” 朱常瀛突然手舞足蹈,腋窝的黑毛很长,让朱威一阵反胃。 朱威一脸黑线:“快点说。” 这一个月都混熟了,朱常瀛这货也没什么太大架子,主要是做这个东西他是真的喜欢。 朱常瀛让人将东西拿过来后说道:“你看这个,把铁杆换成这个铁锤,怎么样?” 朱威愣了,他娘的这货真是个人才,这么牛逼的东西,就装个锤子! “你真棒。” “是吧,本王也这样觉得。” “殿下,你是真的听不出来好赖话啊,你给我说说,装个锤子有什么用?” 一下子把朱常瀛问住了,他只觉得装个锤子很威风,没想过具体用处,这也不怪他,天潢贵胄所有事情都不用自己操心,工匠给他提过一些别的,他也都拒绝了,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个小玩意,好玩就行。 朱威摇摇头:“殿下,这东西不能光顾着好玩威风,最主要的这东西是能赚钱的,并且对大明有益。” 朱常瀛放下锤子问道:“具体说说。” “拿笔墨来。” 不一会儿朱威画好了,赫然是一个连杆机构,将蒸汽推动活塞作直线运动转化为曲轴的旋转运动,再转换为轮子转动的圆周运动。 至于为什么不说出来,是因为这群人都没有什么物理基础,说不明白的,可是这群人都很聪明,一看就能知道。 朱常瀛拿到图纸,问道:“这是要做…车?” 朱威点头:“不错,平常我们货物运输或者人员迁徙,都用的是马车牛车,这些牲畜太过金贵,并且运输能力并不高,可是如果我们将蒸汽车做出来,只需要加水就能跑千里,甚至万里,如此的话,能减少多少浪费,不仅如此,若是真的造出来了,我大明边疆就如同京郊一般,若有外敌或者叛乱,我大军转日即到。” 朱常瀛被朱威说的热血沸腾,他是大明的王爷,虽然爱钱,但是心中最看重的,就是大明的基业,大明已经展现颓势,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他不是那些废物王爷,他心里也有抱负,如何转变转变这种形式,是埋藏在他心里,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如今有这么一个东西可能会成功,那有什么理由不做呢。 朱常瀛深吸一口气,说道:“做,所有人听令,按照朱威的图纸做,所有用度都从桂王府出,做成了,每人赏银百两。” 一阵山呼海啸的谢声后,朱威拉了拉朱常瀛的胳膊:“殿下,那前面的奖励,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了?” 朱常瀛一翻白眼:“什么奖励?什么还你?都是你自己愿意出的,我还想参你一个收买人心之罪呢,别烦我。” 朱威摊摊手,得嘞,这钱是打水漂了,不过有效果就行,反正朱威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银子,是杨灿的。 “朱大人,殿下让我找您过去。” “哦,陈公公,殿下找我何事?” 陈百笑呵呵的说道:“大好事啊,飞天有望了。” 第108章 飞天 “啥?” 朱威还未说话,朱常瀛先冲出来了,他与朱由校谁也不服谁,朱常瀛觉得自己先搞出来这个东西肯定能压朱由校一头,没想到这臭小子也有进展。 陈百赶紧行礼:“拜见桂王殿下。” 朱常瀛上去就抓住陈百衣襟:“你刚刚说什么,朱由校那臭小子弄出来什么东西?” 陈百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飞…飞天啊。” 朱常瀛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朱威上前分开二人:“好啦,先过去看看再说,徐大人可在?” 陈百松了一口气,回道:“在的。” 众人连忙赶往后院。 刚开始是在一起研究的,不过朱由校和朱常瀛的研究方向不一致,朱常瀛一直言语打压朱由校,从而时常吵闹,朱威不厌其烦,就将两人分开。 朱常瀛在前院,朱由校在后院,让徐光临跟着朱由校指导,而朱威跟着朱常瀛。 可是朱常瀛这性子,哪里用得上朱威,当然是除了用钱之外,所以除了有进展之外,不让朱威在前院多待,也正因为如此,朱威才找了一些人研究燧发枪,毕竟不能闲着。 还没走到后院已经看到一个巨大的“孔明灯”,漂在屋檐之上,被绳索绑住。 “有风,小心,往回拉…” 在朱威等人到了之后,那玩意儿已经被拉了下来,朱由校垂头丧气的模样。 尤其是看到光着膀子的朱常瀛脸上的讥笑,更觉得挂不住脸面,冷哼一声转过身子,不再看朱常瀛等人。 徐光临上前见礼后说道:“让桂王殿下和朱大人见笑了,刚刚有风,飞天器不受控制,不过已经有很大进步了,飞天器中除了蒸汽机外,放了相当于三个成年人体重的重物,我相信假以时日,肯定能够解决这不受控的问题。” 朱威拦住要说话的朱常瀛,要不然又要鸡飞狗跳了,上前端详一番后说道:“为何做成方形的?” 徐光临回道:“方形的好固定。” 朱威摇摇头:“不能用方形的,空中遇到风,方形是肯定不受控的,用球形的试试。” 徐光临点点头记了下来,他现在对朱威是心服口服了,做了一辈子工匠,还没人家一个小年轻懂得多。 朱威又问道:“这材质用的是油布?” 朱由校已经缓过来了,不过眼睛还是通红:“是油布,油布不透气,用别的不行。” “油布虽然不透气,但是不易塑形,还很脆,万一在空中碰到飞鸟,可就千疮百孔了。” 朱由校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做了这么久的东西,朱威一过来就说了这么多缺点,不过还是强忍着问道:“那怎么办?” 朱威想了想说道:“还是用布,但是要用一些足够密的那种,如果不够密就多上几层。” 徐光临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重一些不怕的,在天上出了事可不比在地上,安全最重要。另外这些支架可以省去。” 朱由校挠了挠头问道:“可是朱先生,水汽也是水啊,用普通的布不就湿了吗?” 朱威就很喜欢朱由校这一点,爱动脑子,虽然脑子比朱常瀛差一些。 “不怕的,我们在最顶上开一个口,让水汽从那里出去就行。” 这个说法让众人有些听不懂,开了口水汽不都跑了吗? 朱威继续解释道:“你们是否认为这,水汽吹动才能让这东西飞起来?” 见众人点头,朱威又道:“错了,飞天器与桂王做的东西是完全不同的,桂王殿下做的机器是用水汽推动,而飞天器是用热气升腾的原理飞天的。” 朱由校摇摇头:“还是不懂。” “殿下,这飞天器是否是用了孔明灯的原理?” 见朱由校点头,朱威说道:“那就对了,孔明灯没有蒸汽机,为何也能飞天?殿下有想过吗?” “这其实就是热气升腾的原理,我再解释的通俗一些,就比如木头在水里,是不是会浮起来?而石头不会,哪怕是相同重量的,也会一个沉下去,一个浮上来,这是因为质量,也可以说密度,原本的飞天器好比石头,而空气好比水,但是水汽很热,可以加热空气,这样相对与外部冷空气具有更低的密度,就可以讲石头变成木头,这样说殿下可理解?” 徐光临若有所思:“哦,我明白了,朱大人,我们以前打铁的时候,有些飞叶飞到火上面,就会翻腾往上,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 朱威点头:“不错,所以这飞天器可以用蒸汽机作为加热空气的来源,当然也可以像孔明灯一样用明火加热,不过明火有些危险,还是用蒸汽机好一些。” 朱由校问道:“朱先生,那怎么控制它啊?” 朱威转头指着朱常瀛说道:“那就要问桂王殿下了。” 朱常瀛这会儿憋的很难受,看到刚刚朱由校要哭的样子,他硬生生的将自己的骚话鳖了回去,可没想到朱威直接将他指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啊。” 朱由校撅起嘴,看了看他费劲心思研究的飞天器,再看看朱常瀛,突然神色刚毅,上前对着朱常瀛作揖道:“请七叔教我。” 从小到大朱由校哪里这样过啊,朱常瀛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看向朱威,朱威小声说了阀门二字。 朱常瀛恍然,扶起朱由校,一脸得意的说道:“不用这样,你七叔教你。” 而后将阀门的事说了出来,徐光临紧忙记下,朱威则是补充道:“刚刚说给顶部开个洞,不过下面还要有第二层布,能够随时堵住才好,这第二层布可以和阀门连接,要想飞的更高,就打开阀门,让第二层布盖住洞口,要降低高度,就关小阀门,让洞口露出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好,那就听朱先生和七叔的,我们再做一个。” …… 从后院出来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朱常瀛带着徐光临去看阀门了,朱威又成一个人了。 “朱大人,内阁杨大人让小的告诉大人,百国使节,十日后进京,让大人早做准备。” 第109章 使节入京 朱威得到消息后,又返回将事情告诉朱由校和朱常瀛两人,让他们抓紧时间搞个能用的出来,简易版的都行,不只是为了与内阁众人的打赌,更是为了换取发展时间。 一个技术的应用与普及,在后世都要很长时间,更不用说思想保守的明朝了,按照朱威的推算,就算中间没有人捣乱,真正能够实现普及,至少也要八到十年左右。 哪怕是万历下旨,这些鼠目寸光的文官,也肯定会阳奉阴违,所以朱威想到了用商业行为倒逼朝堂。 文官集团是大明最大的地主集团,也是最大的商业集团,他们从中牟利,却又不缴纳赋税,一个个可是膀大腰粗,从吴仁宝就能看得出来,这群官员的生活是多么奢侈。 人都是有贪念的,不会觉得自己钱多,而如果有一个东西能让他们的财富更多,那这个东西肯定能得到他们的推崇,从而他们肯定会利用自己的权利大力推进,到时候朱威所面临的困境,将荡然无存。 而这最主要的前置条件,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有皇家关系的不行,这会让文官集团天然抵制,南方商贾也不行,因为大都是依附文官集团的,在没有确定有利益之前,他们是不会与朱威合作的,剩下的就只有晋商了。 而刚好朱威认识一个,那就是金大元,信已经送出去一月余了,看看时间,金大元也应当快到京了。 晋商与其他商贾不同,当然也要依靠权贵,可是依赖较低,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南方那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模式,就好像宁夏守备陈华出事后,金大元立马脱离关系,重新找了一个靠山。 可以说晋商是最重利的群体,只要有钱赚,这群人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 以后的几天,朱威很充足,有一种别样的感觉,纯粹的研究更能让人有激情。 “殿下,如何了?” “你上次画的那东西做出来了,也能用,不过…” “不过什么?” 朱常瀛突然偷袭,捏住朱威的脖子吼道:“朱由校那臭小子是不是给你小子好处了?你搞得东西,只会往前走,不会拐弯啊!唉…轻点…手断了…” 混熟以后朱威可就不惯着这货了,能拉两石弓的麒麟臂,哪里是朱常瀛这货能比的。 朱威松开朱常瀛后说道:“这事都用着问我?那天不都弄出来了吗?” 朱常瀛揉着胳膊问道:“哪天啊?啥时候弄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搬蒸汽机的时候啊,用的那个滚轮,改改就行了。” “啥?滚轮?” “殿下,可以如此,我画给你看。” …… “朱先生,这飞天器如果没有绳子绑着,会飞到哪里啊?” “飞到好高好高的地方,然后掉下来。” “朱先生,我觉得我做这个飞天器没有用,只能绑在绳子上。” “殿下可不能这么想,飞天器肯定有用的,殿下觉得天上有风吗?” “肯定有啊。” “那就对了,天上的风啊,和地上的风不一样,是分层的,有的向左吹,有的向右,我们到了天上后,可以根据风向不同调整高度,这样可比你七叔的蒸汽机车快多了。” 朱由校两眼放光:“真的吗?” 朱威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不会骗殿下的。” “那我以后会比七叔厉害吗?” “会啊。” “那些个飞天器以后就叫由校号了。” 朱威吓了一跳,这可不行,如果历史不改变的话,朱由校以后是要当皇上的,飞天器叫这名字可就要被那些文人骂死的,于是摇摇头说道:“不好,不如叫大明号,怎么样?” 朱由校崛起了嘴:“没有由校号好听,这是朱先生当时说的,说造成后就叫由校号。” 朱威怕的就是这个,当时不过是为了让朱由校有目标,有兴趣而已,现在却是骑虎难下了,有些尴尬的说道:“殿下,这飞天器,以后是要普及整个大明的,你也知道太子殿下的状况,用你的名字搞这个,太子殿下会很难办。” 朱由校虽小,可是也已经经历过人情冷暖,小时候过得也是战战兢兢,要不然也不会喜欢一个人钻进屋子里面做木匠活。 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是他知道朱威说的对,他爹现在看似是太子,可是位置并不稳,全靠朝堂诸公撑着,若是因此让那些大臣不满,肯定会有很大的风波。 朱威摸了摸朱由校的头,他有些可怜这个孩子,虽说朱威不管是前世今日,家中日子过得并不好,但是亲情总能给朱威温暖,而朱由校呢,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得不到亲情温暖不说,还要操心本不该这个年纪操心的事情,所以朱由校才对朱由检这么好,他才比朱由检大五岁而已,可是总会将朱由检保护的很好。 朱威对朱常洛有些看法,朱常洛在朱威进京之时曾经见过,当时觉得这个太子还有些城府,也有礼贤下士的风度,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太子当的太过于懦弱了,就因为朱威与内阁有了冲突,就再也没见过朱威,连带着朱由校都不愿意再见了。 可是这一切,朱威都是没办法改变的,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朱由校一些温暖。 朱由校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道:“朱先生,明日再给我带些上次买的那些东西吧。” 朱威摸着朱由校的手一顿,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朱由校真的是把朱威当成许愿池了。 他要的东西都是按车装的,除了第一次是那不长眼的锦衣卫出钱之外,这两次都是朱威出钱,每次都是三四十两的支出,摸着怀中日子缩水的银票,朱威只希望金大元能够早点进京,要不然他就要破产了。 “朱大人,礼部让朱大人去一趟。” “哦?何事啊?” “回大人的话,听说是百国使节,三日后就要入京了,应当是请朱大人过去商议接待细节。” 第110章 争分夺秒 “卫大人,朱威来了。” 卫越抿了一口茶:“让他等着。” 朱威从下午过来,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卫越出来,自然知道这是卫越给他的下马威,可是又没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少礼部官员已经下值了,路过朱威都是一脸讥笑的模样,朱威也不在意,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必多费口舌。 “朱大人,卫大人有请。” 天蒙蒙黑的时候,才有人来叫朱威,叫朱威之人还是个老熟人,正是当时教朱威礼仪的那个主事,朱威现在身份虽然已经今非昔比,可是这主事还是那副死样子,对朱威没个好脸色,朱威也就打消了叙旧的念头。 朱威进屋后作揖行礼:“下官参见卫大人,卫大人安。” 卫越表现出很忙的样子,好一会儿后才放下手中的奏折说道:“唉,朱大人何必多礼啊,快快起来,百国使节入京,真的是将我这老家伙搞得头昏脑胀的,事务繁杂,没让朱大人久等吧。” 这话说的有水平,按理来说朱威是副使,可是并不清楚具体细节,也没人会提前告诉他,而卫越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他为了此事的辛苦,并且是分担了朱威的辛苦,那朱威能怎么办呢? 朱威并不想和这种老狐狸打机锋,太累了,只是拱手说道:“卫大人劳苦功高,费心了,不知今日叫下官过来,所为何事。” 卫越对于朱威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有些不习惯,按照规矩,朱威这会儿不应该好生将他夸一遍吗?怎么短短两句话就完了? 卫越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也没太大的事,就是三日后百国使节入京,礼部已经将细节和规程设定好了,陛下,内阁还有太子殿下都已经知会过了,现在要和朱大人对下流程。” 看朱威不说话,卫越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心中恼怒,暗骂朱威这等武人没有规矩。 但是该说的他还是要说的,否则出了问题责任就在他这了:“三日后由你这个副使先在城外三里先行迎接,礼部会派人与你一起,而后太子会在城门之前迎接,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让这些使节知礼,见到太子殿下要行臣礼,见到陛下要行君父之礼,可听明白了?” 朱威皱眉,这礼部太过于自大了,暂且不说鞑靼的势力不容小觑,就单单说罗刹国,可是北方强国,还有西域一些原本并没有和大明打过交道的小国,让这些人心服口服的行臣礼,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一个鞑靼,在嘉靖年间都能攻到京郊,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再派过使节过来,虽然朱威在大漠给了鞑靼一些压力,可若是鞑靼使节不配合的话,这趟差事应当也就是朱威最后一趟差事了。 卫越见朱威不说话,略带讥讽的笑道:“怎么,朱大人是怕了?” “下官知道怎么做了,请问卫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下官告退。” 卫越一愣,随即就板着脸让朱威退下,卫越在朱威没有出现之前,一直以谦谦君子的形象示人,这也是他能得到很多人支持的原因,可是自朝堂与朱威对上之后,他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心中恨不得将朱威碎尸万段。 朱威出了礼部转头看了一眼,心中觉得,像卫越这种伪君子,都能高居庙堂之上,实在是有些可悲。 …… 第二天一大早,朱威就叫过来杂役:“你去工部,让所有人到工部后院集合,包括两位殿下,我有大事要说。” “是…” 等待杂役走远,朱威回屋拿了一叠图纸,这是他昨晚画的,为了能给那些使节最强力的冲击,他搞的都是现有技术能够做成,并且能作用于战场的东西。 …… “呵呵,朱威啊朱威,你架子可够大的啊,让本王等你。” 朱威刚到工部后院,就看到朱常瀛不怀好意的模样,但是他可不怕,笑着说道:“哦?桂王殿下今日怎么起这么早,昨夜没有人陪吗?” 一句话让朱常瀛红了脸,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还不缺美女,肯定是日夜笙箫啊,每日都是快到中午才起床。 见朱常瀛作势上前,朱威赶忙拦住他说道:“好啦,说正事啦。” 好不容易将朱常瀛摆平,朱威拿出图纸说道:“诸位都已经知道百国使节要来朝见的消息了吧,还有三天时间,从现在开始,全力研发我手中图纸的内容,这百国朝见是咱们大明的盛事,如何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臣服于我们大明,就靠诸位了。” 华夏延绵数千年,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哪怕是普通百姓,也都是有自豪感的,对于外国异邦,也从来都是高人一等的存在(除了元朝),国家丢脸比自己丢脸还要可耻,所以朱威如此说过之后,这群工匠真的是嗷嗷叫的那种。 人心可用,和卫越这种高居庙堂的人想比,朱威更喜欢焕土堡百姓的那种老实,也更喜欢这些工匠的这种纯粹。 “徐大人,麻烦将跟过赵士祯大人的人都挑出来,由你负责做这些东西。” 朱威给徐光临的是曾经在宁夏给过朱二的那些东西,膛线加米尼弹,后装火药技术上还没有突破,并且时间上赶不及,不如在现有基础上做的更好。 “桂王殿下,这是蒸汽车的简版图纸,现在各个模块都已经能够独立运行,这两日最主要的,就是将它们拼凑成一个真正能用,能开出去的车。” 朱常瀛现在做的蒸汽车是随意拼凑的,没有座位,没有防护,根本不像一辆车,朱威的图纸很简单,将各个模块的位置标注好。 朱威最后看向朱由校:“剩下的就是你了,咱们没有时间实验,这次应当是不能真正的飞天,所以飞天器暂时不需要做太多改动,当天将飞天器运送到城门,将我画的东西做出来就行。” “诸位,虚话我就不说了,两日后能否成行,就仰仗诸位了。” 第111章 万事俱备 “呼…终于完事了,本王眯一会,你们再检查一番,明日再实验吧,完事都歇歇。” “是…”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朱常瀛实在是困了,大夏天的有一个好处,就是哪里都能睡,为了遮阳在旁边搭起一个棚子,现在成了朱常瀛与这些工匠休息的地方。 朱常瀛太累了,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水流了一地,表情那是相当的猥琐… “哐当…哐当…” “地龙翻身了?” 朱常瀛感受到震动嚎了一嗓子,而后立马翻身滚到塌下。 这动静把周围的工匠看的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朱常瀛反应过来尴尬一笑,马上起身随意拍打身上的尘土,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成了…” 朱常瀛没等那人说完,就将他扒拉开,看向他最新的大宝贝。 木轮支撑不住蒸汽机和其他结构的重量,所以用的是铁轮子,整个机器漆黑,高约两米,蒸汽机呜呜的吐着白气,站在旁边都有种灼热的感觉。 朱由校招手让那人停下,朱威的设计有刹车这个结构,也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用的是皮草,刹车效果并不是很好。 朱常瀛上了车后,对这台蒸汽猛兽,有了更有了直观的感觉,朱常瀛觉得这东西就算普及不开也无妨,改造的更大更坚固一些,然后让工部造一些放到战场上,那也算钢铁堡垒了,朱常瀛想象不到用什么方法能够攻破。 随着机器轰鸣,震动的感觉反馈到朱常瀛身上,上面的座椅按照朱威的设计已经初具模型,还未用皮革包裹,也没有时间做一些减震装置,朱常瀛却格外的嗨。 “刹车,殿下…快刹车…” “砰…哗啦啦…” “咳咳…噗…” “快救殿下。” 这么大的声响把朱威和朱由校都给吸引过来了:“怎么回事?” 沈老五简单将事情说过后,朱威大怒,也不顾的尊卑了,张口就骂:“朱常瀛,你他娘的能干点人事吗?” 朱常瀛也知道自己搞出大事了,不好辩解,原本能自己走下去的,可是为了表现的可怜点,让工匠将他抬下去。 看着满身灰尘还露出可怜巴巴表情的朱常瀛,朱威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让人将朱常瀛抬下去看伤,而后与众人一起将车倒了出来。 “呼…还好。” 朱威看到情况不是很严重,松了一口气,还好是通体铁铸的,这么一个大吨位的钢铁猛兽,若是让这小小的一道墙给弄趴了,这才是开玩笑呢。 朱威看着还未散去的尘土,突然有了些灵感:“沈老五,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 “明日百国使节就到了,我要在在西城门外三里迎接,你给我在二里处官道侧边百米距离处,垒一堵墙,就用这黄土和灰砖,越厚越好,不用太宽。” “是,不过大人,这时候垒墙干嘛?” 朱威一笑:“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有大用,快去…” “是…” 朱威安排完才发现站在边上一脸坏笑的朱由校,从开始分队做机械开始,朱由校一直被朱常瀛压上一头,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朱常瀛狼狈一次,肯定要高兴一番的。 朱威走过去说道:“殿下,你那边怎么样了?” 朱由校回道:“已经弄好了,我找秦先生题的字,很威风的。” 朱威点点头,朱由校做的东西,并不复杂,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朱由校一直不让朱威去看,朱威也只当是小孩子耍脾气而已,也并不在意。 “朱先生,您那边呢?怎么样了?” “殿下,我今日才知道我大明确实人才济济,这些工匠都是万里挑一的,基础已经做好了,马上拼装实验。” “我能去看看吗?” 朱威笑着摸了摸朱由校的脑袋:“当然可以啦。” …… “殿下安,朱大人,好了,您请看。” 朱威与朱由校刚过来,徐光临就抱着拼装好的火铳过来了。 外表看来更向现代步枪了,枪口比鸟铳都要小很多,外观最大的改动应该是枪托了,原本不管是鸟铳还是秘鲁铳,也都是有枪托设计的,可是基本都是中看不中用。 枪托除了能够抵消火药冲击的作用力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作用,就是提高精度,两手握枪,枪托抵肩,会更加稳定。 枪内阴阳膛线已经做好,采用钩刀拉削法的技术,在整根铁管内一道道拉出来阴阳膛线,这技术还是徐光临教朱威的,要不然朱威还真不知道怎么搞。 朱威脑子里自然是有东西的,但是都是要凭借机器的力量,在现在还是靠手工的年代,朱威除了想法外,其他地方是不如其他工匠的。 朱由校也是见过火铳的,可是没有一把火铳比得上眼前这把这么精致:“朱先生,能让我试试吗?” 朱威笑道:“现在不行,还不确定到底安不安全,先让我们试试,若是安全,肯定会教你的。” “徐大人,工部可有实验火器的地方。” “有,随我来。” 徐光临也是很兴奋的,这东西与其余火器完全不同,徐光临心中已经有了很多想法,不过这次时间紧迫,否则他觉得他肯定能将这个东西做的更好。 工部也是有小型的火器实验场地的,不过只能实验一些小玩意,毕竟是在京城,而威力大的火器都是在王恭厂实验。 试验场不大,只有三十米见方的场地,不过这次不是实验威力和杀伤距离,也是勉强能用的。 朱威正准备装弹,徐光临给拦下了:“唉,朱大人请慢,让下面人来吧。” 朱威看着徐光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枪看着精致,但是具体怎样还不知道,明日百国使节就要进京,朱威这时候是受不得一点伤的。 想过之后,就将枪交给专门负责实验的工匠。 徐光临上前给那工匠讲解操作事项… “准备…放…” “啪…” “呼…大人,这火铳,够劲…” “成功了…” “徐大人,让所有工匠停下手头的活,全力造枪,能造多少造多少,老子吓死那群外邦人。” 第112章 来了 “朱大人,只能造出三把了,再多就不能保证质量了。” 朱威看着顶着黑眼圈的徐光临,也知道这是实话,虽然工匠有百人之多,可是一把有阴阳膛线的燧发枪,大小部件就有十几个,工艺也有三十多道,能有三把,足够了。 “徐大人,劳烦您再去测试一下吧,连着昨天那把一块,完成后米尼弹每把枪配三十发,让用的好的兄弟集合,一会儿一起出城。” “好…” “沈老五,过来…” 沈老五是个人才,三个研发小队都用的着他,跟过赵士祯做过五年,还跟着徐光启做过些东西,哪里都熟悉。 “朱大人,有何吩咐?” 朱威连忙捂鼻退后,这货有一个缺点,就是不爱干净,大热天的,天天在蒸汽机边上热着,或者在工房捂着,汗是出了一遍又一遍,可是这货愣是不洗,更不用说刷牙洗头了。 朱威又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道:“你赶紧回去洗洗,把自己捯饬的干净些,一会蒸汽车交给你,你当司机。” 沈老五咧着大嘴笑道:“大人,没事的,我不用洗也能开。” 朱威一脚踹过去:“他娘的,你这样怎么见那些使节,给大明丢人是吧,踹不死你…” …… “陈公公,小殿下呢?” 收拾完沈老五,朱威跑到后院,想看看飞天器准备如何了,可是没有见到朱由校。只见到了陈百。 陈百连忙上前:“哎呦,朱大人啊,殿下已经去了城门准备了,让小的在这等朱大人,告诉朱大人让你放心,飞天器不会有任何问题。” “瞎胡闹,什么时候了,具体的东西实验过没有啊?” 陈百不敢说话,这一切都是朱由校的意思,陈百也不敢将朱由校的秘密说出来,只能默默承受着朱威的口水攻击。 还好救星来了,一杂役过来禀报:“朱大人,礼部来人说,让朱大人尽早动身,提前出城准备,礼部的人已经出城了。” “好,马上就去。” 见杂役走远,朱威转头指了指陈百,冷哼一声:“若是今日朱由校这臭小子搞砸了,我收拾不了他,还收拾不了你了?等着上天吧。” 陈百想到当时朱由校要将他飞天的事,心头一震,太他娘的可怕了,想要求饶,可是哪里还有朱威的身影。 朱威回了一趟詹式府,换了飞鱼服,按理来说应该穿官服,可是六品的官服哪里有飞鱼服帅。 再到工部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蒸汽机车的轰鸣伴随着阵阵水汽,威武霸气。 “出发…” 朱威等人刚出工部大门,毛纪就过来了:“朱老弟,弄这家伙过去,合适吗?” 朱威心想果然一切事物都瞒不过锦衣卫,毛纪上来直接问合适不合适,并不是问这东西是什么,那就说明他们早都知道了。 朱威不动声色:“无妨,这东西就是吓那群外国土老冒的,陛下那边…有没有什么指示?” 毛纪摇了摇头:“那天过后,陛下谁都不见了,昨夜将我叫过去问了一些情况,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朱威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百国使节朝见对于万历来说也是天大的事,可就为了与内阁斗气,就不管不问了,这样的反应从古至今应当也只有万历一人了吧。 现在天色还早,加上锦衣卫与巡检司戒严,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让准备神气一番的朱常瀛有些失望。 毛纪瞥了一眼跟在人群中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的朱常瀛,但是并没有说什么,除了皇上能管的住这个混世魔王,其他人搞不定的,还不如当做没看见。 “毛大人,小殿下那边如何了?” 毛纪脸色有些尴尬:“这个…等你接到使节,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朱威皱眉,知道只要毛纪不愿意说,他是肯定得不到什么消息的,心中实在不放心,担心朱由校小孩子性子耍起来了,会出变故,那时候受罪的肯定是自己。 …… 阿德汉与太师粤珍元的算盘落空了,不过也多亏陈其辰的后手,没有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就连孛儿斤的人马一起抹了个干净,让孛儿斤没有了证据。 阿德汉是知道他的这个侄子的,该杀伐果断的时候,从来不拖泥带水,在得知孛儿斤也派人出去找寻朱威之时,阿德汉和粤珍元紧张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还好,最后有惊无险。 鞑靼在北方和西域的势力是最强大的存在,阿德汉自然而然的成为这群使节的中心。 这次出使大明,孛儿斤一直强调要谨慎,不能惹怒大明,可是阿德汉从女真得到了非一般的好处,哪里会听孛儿斤的。 阿德汉侧身轻声问道:“有消息了吗?” “有了,昨夜传来的,努尔哈赤已经围困锦州半月了,大明这边,应当这两天就能收到消息。” 阿德汉很满意:“还百国朝见?大明真的以为是二百年前吗?我要让这百国朝见变成个笑话。” …… “朱威,我饿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对着朱常瀛没好气的说道:“谁让你跟着来的?” “谁让你这么早出发的?等了半天也没来人啊?” “你找礼部说去,和我说不着。” “礼部准备饭了吗?” “……” 朱常瀛见朱威不理他,也想通过说话转移注意力,省的肚子咕咕叫,就转头去找徐光临:“徐老头,你那个堂哥是不是比你还厉害?” 徐光临这时很紧张,迎接百国使节本来和他们工部没有任何关系,可谁知道自己鬼使神差的跟过来了,其他工匠还好说,他这个工部主事人也跟朱威搞到一块,外人不知道怎么想呢。 听到朱常瀛这么一句话,大脑也有些宕机了:“啥?” 朱常瀛嫌弃的看了徐光临一眼说道:“没啥,看你这样子你堂哥肯定比你聪明,但是肯定没本王聪明。” 徐光临还能说什么,只能陪着笑脸说是。 “来了…” 礼部负责迎接的人吼了一声,众人看到路的尽头出现数百人的马队。 朱威转头对着沈老五说道:“启动…” 第113章 扬威 “朱大人,且慢。” 说话之人是礼部员外郎吕清泉,前迎百国使节的事务都由他负责。 朱威转头问道:“吕大人何意?” 吕清泉斜眼看着朱威说道:“本官并不知道朱大人竟然搞了这么一个玩意儿,规程上并没有,为了不冲撞使节,这东西就不用了吧。” 朱威拱手道:“吕大人,外族之中不乏有对我大明不恭之人,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示之以威,有何不可?” 吕清泉嗤笑一声说道:“听说朱大人并未读过什么书,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外族不通教化才会不恭,以礼相待必会感化,我大明礼仪之邦,怎么用武力压迫外族?” “吕大人,此话差矣…” 吕清泉一挥手打断朱威的话:“好啦,我意已决,朱大人不用多说。” 朱威气急:“本官是皇上钦点副使,一切事由是由本官决定,吕大人,你要抗旨不遵?” 吕清泉脸腾的一下红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抗旨,可是今日他收到的命令是落朱威的面子,若是就这样被吓到了,那落面子的可就是他了。 “我看谁敢,谁敢开这玩意儿,就从本官身上压过去。” 吕清泉站在了蒸汽机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这个时代文官地位太高,哪怕朱威下令,沈老五也是不敢的。 朱威没管吕清泉,直接冲进人堆揪出朱常瀛:“你上。” “啥?” “你上去开,把这货弄死。” 朱常瀛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还没大婚呢,我新建的王府还没建完呢,你这是坑我呢。”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这货比你还怕死,哪里敢用自己的命挡咱们的蒸汽机车,你吓唬他给他弄走就行。” “只是吓唬?” “只是吓唬,完事后这个东西就叫常瀛号。” 朱常瀛两眼放光:“干了。沈老五给老子下来。” 吕清泉没有发现朱常瀛在朱威队伍里,听到朱常瀛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转头一看,只见朱常瀛已经熟悉的放开火门。 “轰隆隆…” 原始的蒸汽机没有冷却系统,也为了能够不断有动力输出,下面的火力是不会撤的,只会让煤处于阴燃状态,蒸汽机缸里面的水也在沸腾的边缘。 “姓吕的,滚不滚?” 水汽翻腾,从吕清泉的角度看朱常瀛,好似洪水猛兽一般,一时间竟然吓得不动了。 朱常瀛觉得这货肯定怕的,没多想就解除刹车… “慢…” 朱威话还没出口,就看到毛纪从边上冲出,将吕清泉推到路边,还翻滚了两圈。 吕清泉这柔弱的身子怎么扛得住,一时间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有些清醒了,又好似慢了一拍似的,大吼道:“不要啊…” 朱威见使团距离这里不过百米,赶紧给毛纪说:“毛大人,快将他弄走,使团来了。” 毛纪这不废话,挥手让人将吕清泉抬走,被架着的吕清泉还沉浸在恐惧之中,一路骚气加“水道”。 毛纪看着朱威笑了笑:“吕清泉以后要和你不死不休了。” 朱威也没想到会这样,不过虱子多了不怕痒,耸耸肩没说什么。 而朱常瀛已经玩嗨了,蒸汽机车声音太大,他也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自顾自的往前开。 朱威见此情形,一拍大腿,这朱常瀛是真的不干人事啊,不过使团马上就到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大吼道:“跟着往前…” 工部的工匠先动了,这一动礼部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走。 阿德汉一众人已经看到这边的情况,看到一台钢铁巨兽,伴随着轰鸣声与水汽驶来。 阿德汉以为没有睡好,又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何物?” 可是没人回答他,金大元从队伍后面挤上前来,也是懵了。 “快闪开…” 朱威见这群傻子呆住了,也知道朱常瀛这货嗨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连忙上车让朱常瀛停车。 “吱…” 蒸腾的水汽给阿德汉洗了个脸,时间好似暂停了好一会儿,后知后觉的阿德汉才发出一阵惨叫… 一阵鸡飞狗跳后阿德汉盯着朱威狠声说道:“朱威,又是你。” 朱威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说道:“哦?你竟然知道本官叫朱威,可是我好像并未用本明示人,你怎么知道的?” 阿德汉一顿,不太自然的说道:“我从宁夏过来的,自然知道。” 朱威知道阿德汉所说不实,却也没有追问,只是嗤笑一声。 而阿德汉听到朱威的笑声觉得受到了侮辱,扒开护卫:“朱威,不要欺人太甚,这就是你们大明的待客之道?” “怎么能这样说呢?这是我们大明最新的发明,并且由我们大明的桂王殿下亲自驾驶来迎接各位,这还不算待客之道?” 众人一愣,这发明暂且不说,开这玩意儿的是王爷?怎么看都像个小痞子啊! 朱常瀛一脚踩住方向盘,双手叉腰,正等着这些人的奉承,可是等了半天只看到这群人一脸怀疑的表情。 朱常瀛怒了:“怎么着,本王不像吗?” “像,像…见过王爷…” 阿德汉现在只能将怒气往肚子里压了,冷哼一声:“这次我们数十国来大明,就只派了一个王爷?朱大人,这也于礼不合吧?” “切,阿德汉,你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我们太子殿下在城门恭候各位,时候不早了,诸位请随我来。” 朱威说完也没管阿德汉,给徐光临打了一个眼色,徐光临授意,偷偷退出人群,向够跑去。 朱威见状放下心来,为了给徐光临争取时间,作势解释起蒸汽机车来:“诸位使者请看,这是我们大明最新的研究,蒸汽机车。” “咳…” 朱威听到朱常瀛的声音连忙又道:“这是在我们桂王殿下的指导下完成的,起名叫常瀛号。” “哇哦…” 金大元凑上来问道:“朱大人,这具体有什么用?” 朱威这才注意到金大元,他娘的等了半个月,竟然跟着使团过来的,不用说也知道,这货肯定是为了省钱,跟着使团不用自己掏钱住店吃饭,还安全。 朱威白了他一眼说道:“常瀛号蒸汽机车,能将万里之外变成大明京郊,不用畜力,不用粮草,不用休息,万里之外都是坦途…” 第114章 百国臣服 “啊…” 百国使节都惊呼出声,若朱威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些小国甚至鞑靼和罗刹国,要是与大明起了摩擦,大明大军转瞬即到…这可怎么是好? 小国周围有强国,对这个小国来说是灭顶之灾,哪怕强国不打小国,也可以压制小国发展,通过强压政策,掠夺小国的资源与人口。 阿德汉看到这蒸汽机车后,反应反而与其他使节不同,脸上有种莫名的表情。 大明越发强大,这对于与大明接壤,并且曾经辉煌过的鞑靼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或者说只有孛儿斤等少数人愿意忍,但是其他人可并不怎么愿意。 阿德汉对于大汗之位垂涎已久,不论是交好女真,还是反抗大明,都是为了他的目的。 听命于孛儿斤的部落与大明打的越狠,打的越惨,孛儿斤的力量就越弱,到时候阿德汉的势力,加上女真各部,这大漠就要换天了。 想到此处阿德汉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正好被朱威看到,朱威只当这货是刚刚被吓傻了。 与其他使节反应不同的还有一人,那就是金大元,只见他一脸兴奋:“这…这…不用畜力?能拉多重货物?” 朱威听到金大元的话,笑容更甚,觉得金大元不愧是商人,最先看出商机来,心中也更加确定要与金大元合作。 以大明目前的财政情况来看,蒸汽机车是铺不开的,因为这东西要铺开,不能光有车,还没负重就有几吨重的大家伙,普通道路是不行的,必须要修路,而修路可就不是几百几千两的事了。所以想要普及,必须引入有财力的商业集团。 混凝土之类的朱威有过一些了解,多实验一下,应当能做的出来,朱威已经想好了,这边事了了,就去将玻璃搞出来,独一份的垄断产业,不愁没钱赚,现在的大明有钱人多的是,而后再用这些钱,去做基础设施建设。 不是朱威傻到用自己赚的钱,去给国家补窟窿,而是没有时间了,大明再不改变的话,那就真的避免不了最后灭亡的结局。 金大元见朱威光笑不说话,忍不住推了朱威一下,朱威被惊醒,连忙说道:“抱歉,走神了,这蒸汽机车…” 没说完就被朱常瀛打断:“是常瀛号蒸汽机车…” 朱威瞪了朱常瀛一眼,然后干笑道:“对,这常瀛号蒸汽机车,只需要用水和煤就可以行驶,载重还没有算过,不过至少可以拉数千斤货物,速度和普通车马速度差不多。” 数千斤多吗?其实不多,可是这个时代要拉千斤的货物最起码要两辆车马,牲畜不比机器,会累,还要吃饭,也需要车夫去操作,一路吃喝下来的成本也是不少的。 朱威又道:“这是第一版模型机,后面会有动力更足的,载重更大的机车出现…” “都叫常瀛号…” 朱常瀛一直在中间强调着常瀛号,让众人都有些无语,朱威看时间差不多了,就领些众人继续往前,边军守卫,礼部仪仗,加上工部诸位工匠,浩浩荡荡。 除了朱常瀛和沈老五… 这官道不算窄,可是这蒸汽机车的转向毕竟不如现代,调头显得有些笨拙。 “大人,来了。” “好,全体准备…放…” “啪啪啪啪…” 火器的声音引起使团的注意,众人都朝徐光临的位置看过去,再傻的人也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下马威。 大明的火器鞑靼是有领教的,在阿德汉心中,大明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可是因为火器的存在,让这头羔羊有了角。 可用火器就能吓到这些人?又不是没有见过。 “啪啪啪啪…” 又是一阵枪声,与上次的间隔不过四五息。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刹国的使者要疯了,大明比他们强大是不假,可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从女真还有鞑靼那边得到了些大明的火器,让他们以为大明的火器不过如此,与他们相差很多,可如今看的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朱威看着这个白皮肤黄棕色头发的洋人,一时间也不确定到底是哪国的,不过该装逼的时候就要装。 “徐大人,先停下,吓到客人了。” “停…” 徐光临让工匠停下射击,跑了过来说道:“原来是朱大人啊,实在抱歉,日常训练,没想到惊吓到使节,还请诸位恕罪。” 朱威挥挥手将使团的嘈杂声压了下去以后说道:“各位使节对我们的火器有兴趣?” 看众人点头,朱威又说道:“来者是客,我们大明对于客人可是毫无保留的,诸位可以近距离看看。” 罗刹国的使者抢先一步上前,接过枪后仔细端详,发现并看不出什么东西,与他们的火铳外表相差不大,只是枪口小了很多。 对于罗刹国目前的认知,枪口越大则威力越大,心中不由暗想,这东西难道只是发射速度快了些? 而阿德汉不懂火器,更注重火器的威力,没和那些使节一起围着火铳,而是驱马去看那堵墙,那堵墙在百米之外。 阿德汉看着墙上一个个深坑,脸色有些难看,返回队伍后对着朱威说道:“朱大人,可否让我试一试。” 朱威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请便,徐大人,教教他怎么用。” 燧发枪的使用很简单,只需要装弹瞄准后扣动扳机就行。这对阿德汉来说并不难。 阿德汉举枪瞄准,深吸一口气后扣动扳机。 “啪…” 墙上散出阵阵烟雾,这下所有人都跑了过去。 黄土与灰砖垒成的墙,摸起来硬度很高,可是实际上很脆,膛线枪的威力很大,射中就能崩掉一大块,并且还有灰尘四散。 众人看着墙上新出现的深坑,都沉默不语,百米之外都能如此,比他们有些火炮的距离还远,并且一个新上手的人都能打针准,这东西太过厉害了一些。 朱威见目的达成,笑着说道:“诸位使节,我们太子殿下就是上面不远处了,诸位都是客人,能出使大明也应该都知道些大明的文化,客随主便,我们的太子殿下作为我们大明最尊贵的人之一,我希望诸位客人知礼节,懂礼仪,还望诸位不要让我难办。” “不敢,不敢…一切按天朝的规矩来…” 第115章 乌龙 “殿下…朱威此人,殿下以为如何?” 朱常洛与内阁众人在城楼阴凉处喝茶说话,都盯着前面忙活着的朱由校,话题不可避免的转移到朱威身上。 朱常洛抓住茶杯的手一顿,而后马上恢复平静:“年少轻狂,不知礼数,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听到朱常洛的话韩力容与卫越露出了笑容,而杨吉和冯伟杰皱起了眉头。 卫越趁热打铁:“殿下,圣上被朱威这贼子蒙蔽,竟让他担任朱诸位皇子皇孙的老师,误人子弟啊。” 朱常洛吓了一跳:“卫越,慎言。” 朱常洛罕见的叫了卫越全名,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万历皇帝已经放任臣子私下言论,万历也不会太过在乎,毕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处理这些人,可是私下说与在太子面前说是两码事。 万历拿臣子没有办法,不代表拿朱常洛没有办法,卫越刚刚所说的话,若是朱常洛不制止,不反驳的话,那就是对父不敬,延伸出来就是不孝,大明以孝治天下,一个不孝的名头出来,以万历的性子,将朱常洛贬为庶人也是有可能的。 卫越也反应过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连忙跪伏在地:“殿下恕罪,臣失言…” 其他人也跟着求情。 礼部一直是朱常洛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朱常洛又能将卫越怎么着呢?挥挥手让卫越起来。 此事过后,众人陷入沉默。 “殿下…殿下啊…” 一股骚气扑面而来,朱常洛皱着眉头看向来人,正是吕清泉。 卫越好似想要将功折罪,再说了,吕清泉是礼部的人,卫越上前大吼:“吕清泉,身为朝堂命官,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吕清泉哭着说道:“卫大人啊,太子殿下啊,您们要给下官做主啊。” 朱常洛拦住还要说话的卫越,也不管吕清泉的身上的污渍,上前扶起吕清泉:“慢慢说。” 众人都为之动容,都觉得这样的太子,才是合格的,以后必将成为明君。 “殿下…殿下真的是…让下官…” 朱常洛拍拍吕清泉的肩膀说道:“不急,慢慢说。” “殿下,朱威要杀我啊。” “什么?” 杨吉与韩力容也坐不住了,这事要是真的,朱威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仔细说说。” 吕清泉将事情始末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可是众人都是人精,怎么能听不出来话中不实之处。 杨吉问道:“吕清泉,你就告诉殿下,谁开那什么机车撞的你?” 吕清泉支支吾吾的说:“是桂王殿下。” 朱常洛大惊:“七弟?他也跟去了?” “是的…” “胡闹,瞎胡闹,为什么没人告诉本宫。” 杨吉说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朱威等人是大早上出城的,肯定是桂王殿下偷偷跟着去的,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不如问问使团的事。” 众人很默契的将朱常瀛开车压吕清泉的事忽略,这事没法处理,能处理朱常瀛的只有万历,哪怕上了折子也是留中不发,朱常洛还不能出面,要不然就是兄弟相残,这罪过不比刚刚的不孝小。 杨吉看向吕清泉说道:“使团如何了?” “额,下官不知,使团没到之前,下官就被…” 朱常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说道:“你下去吧。” 吕清泉还要说什么,却被卫越瞪了一眼,灰溜溜的告退了。 这下再也没有刚开始那种松快的氛围了,除了朱常洛也都没人敢座,全都垂手矗立。 卫越只觉得自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接二连三的事都与他有关,内心焦急如焚,在思考该如何给太子赔罪,与韩力容不断交换眼色。 而杨吉内心苦笑,大明好不容易有一个明君潜质的太子,可是这朝臣却又都是废物,内斗是一把好手,可是治国还是算了吧。 冯伟杰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要瞌睡一样。 “报…百国使团相距城门一里。” “准备仪仗…” 杨吉让人准备迎接仪仗之后,走到朱常洛身旁轻声说道:“殿下,百国之中,包含鞑靼,罗刹国等对大明不恭之人,若是他们不敬,请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 朱常洛点点头:“本宫知晓了。” …… “诸位,前面就是京城了,太子殿下正在那里迎接诸位,诸位万万不可失礼。” “是…” 快到城门前的朱威又与这些使节强调一遍,若是出了事,黑锅肯定在自己身上。 终于到了… “行礼…” 黑压压的跪下去一片,包括阿德汉在内的所有人… 朱常洛与杨吉都惊呆了,做了最坏的打算,心中也有了应对的腹稿,可是这情况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不由得看向朱威,朱威见状,上前作揖道:“大明威仪四方,今日,引得鞑靼,罗刹国,西域哈密等三十六国入京朝见,大明万岁,陛下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朱威说完,身后的使节跟着喊道:“大明万岁,陛下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朱常洛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愣在了当地,杨吉也不顾尊卑了,推了朱常洛一下,朱常洛这才反应过来:“平身,陛下口谕,赐诸国使节,御道行走。” “谢陛下圣恩,谢太子殿下隆恩…” 众人起身,朱常洛也露出亲和的笑容… 本是一派祥和的景象,不过被边上的朱由校打破了:“快点升起来,这绳子抓好了,可别掉了…” 朱常洛怒急:“你这孽障,在干什么?” 这声怒吼,将朱由校吓得一抖,手里的绳子不自觉的松了… “哗……” 还未完全升起来的飞天器上,滚上面下来一副对联。 众人看去,使节也都认识些汉字:“敌人来了有火枪,客人来了有美酒,横批,你服不服…” “咳…” 朱威没忍住被口水呛到了… 杨吉等人一脸呆滞,冯伟杰也终于露出些许表情。 “混账,你给我过来。” 朱常洛的一声怒喝,将朱由校吓个半死,吧唧一下跪到地上:“父王…儿臣不是故意的…” “给老子跪到天黑…” 第116章 辽东军情 朱威见状想要求情:“太子殿下…” “你也想跪着?” “不想…” “不想就闭嘴。” “……” 朱常洛训斥完朱威后拱手对着那些使节说道:“小儿无状,冲撞了诸位,子不教父之过,本宫在此向诸位致歉…” 那些使节一个个都侧开身子,谁敢在这时候受大明太子的理啊。 那对联虽说有些难听,但是也是事实,就算不道歉,使节也不敢如何,并且这对联现在来说也不重要了,他们更关心的是这能飞天的东西。 看着也是冒着和蒸汽机车一样的白烟,在地上觉得稀奇,在天上那就是惊奇了。 阿德汉作为使节首领,被推出来询问:“太子殿下,我是鞑靼右王阿德汉,请问这飞天的东西是什么?” 朱常洛哪里知道这是什么?看向朱威,可是等了一会儿朱威还不说话,朱常洛有些急了:“朱威,使节问话呢,快点回答。” “啊?太子殿下让臣闭嘴的。” 朱常洛一脸黑线,没好气的说道:“不想说就去跪着吧。” 朱威听到后连忙解释道:“这也是我们大明最新的研究成果,暂时取名叫飞天器。可飞翔于空中,和常瀛号蒸汽机车一样,原料也只是水和煤,我们现在已经能够熟练操作其转向与高度,可坐人,也可携带震天雷等火器,大家想一想,百米高空中落下来一个震天雷…轰…” “啊…” 有小国使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阿德汉却是有些不信的,蒙古人自称草原雄鹰,对于飞天也甚是执着,可是始终没有什么结果。 “朱大人,这飞天器可否也让我试试?” 朱威一呆,觉得这阿德汉肯定是个傻子,这玩意儿除了朱由校,还没见过旁人敢上去的,这阿德汉倒是有些勇气。 不过这半成品的东西怎么能让他试呢,朱威咳了一声说道:“额…这个可能不行。” 阿德汉皱眉:“刚刚朱大人可是说过大明对于朋友是毫无保留的,不过半个时辰,为何食言而肥?” 朱威有些尴尬:“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这个东西虽然已经经过实验,但是危险性还是有的,我们大明对于朋友是毫无保留的,但是前提是确保安全,火铳很安全,但是这个不行。” 看阿德汉还是不依不饶,朱威赶忙对着朱常洛说道:“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陛下还等着呢。” 朱常洛也不知道朱威到底要干什么,看着疯狂对他打眼色的朱威,朱常洛越发不喜。 看看日头确实不早了,也就顺着朱威的话说道:“诸位使节,这些东西有的是时间去看,时辰不早了,先去拜见陛下吧。” 除了阿德汉其余使节都称是,阿德汉孤木难支,也很不情愿的跟着走。 朱威溜到了队伍最后,靠近朱由校的时候问道:“这东西就是你的惊喜?从哪学的?” 朱由校撅着嘴说道:“我听朱先生你哼哼的啊,然后让秦夫子写的,我觉得很威风啊,为什么父王不喜欢?” 朱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可能太子殿下不喜欢太威风吧…” 害怕朱由校又问出朱威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说了一句:“拜拜”,而后撒腿就跑。 …… 万历拿着毛纪上呈的文书,看的很入神,突然笑道:“这朱威倒是个妙人。” 首领太监周琦等到万历将文书放下才上前说道:“陛下,使团已经入城了。” “嗯,让太子和朱威安排就行,明日中午宫中设宴,四品之上的都过来吧。” “是…” 周琦准备下去安排,又听到万历说道:“让毛纪过来…” “是…” 周琦刚出乾清宫,就看到兵部尚书马文晟跑了过来。 周琦刚想上前拦住,没成想被马文晟一把推过:“滚开…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周琦与门口太监一起上去抱住马文晟:“马大人唉…可不能闯宫啊…” 做了多年的兵部尚书,马文晟哪是那些文弱文官能比的,随意两下就将所有人放倒,这可闯了大祸了,侍卫们都围了过来… 万历被吵的没了心情,不耐烦的说道:“让他进来…” 进殿后的马文晟跪伏在地:“陛下,大祸事,女真犯边,锦州被围,危在旦夕。” 万历听闻消息,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将龙案都撞的一震:“什么?消息可准确?” 马文晟还没说话,毛纪就冲了进来:“陛下,辽东军情告急…” 说道一半看到马文晟也在,就明白万历已经知道了。 好似突然苍老了十岁一般,万历向后倒在椅子上。周琦急忙上前:“陛下…” 万历挥了挥手,不让周琦搀扶:“宣内阁。” …… 朱常洛带着众人将使团安排在鸿胪寺,正要回宫复命,路上刚好碰到过来传唤的太监。 这太监刚进宫没多久,见到朱常洛有些紧张,只说了陛下召唤,忘了只是内阁… 朱常洛以为是万历等的急了,就带着所有人回宫,朱威想跑,但是被盯着他的卫越发现,没跑了… 朱威不爱和万历打交道,万历的性子太不稳定了,说不定前一秒笑容满面,后一秒就要杀人。 马文晟见到朱常洛也来了,脸色一变,想要上前提醒,可是朱常洛这次反应很快,进殿就直接跪伏在地:“恭贺父皇,圣威四海,三十六国,皆对大明臣服,父皇万岁。” 其余人也跟着跪下呼喊:“陛下万岁。” 马文晟一滞,心想完了。 “太子是在报喜?” 万历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朱威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可是朱常洛没有听出来,还是兴奋的说道:“儿臣自然是报喜,为大明贺,为天下贺,为父皇贺。” 万历踱步到朱常洛身边,朱常洛以为万历要扶他起来,满脸的欣喜掩饰不住,抬头看向万历,身体已经准备好了。 “啪…” 可是等来的确实万历卯足力气的一巴掌,朱常洛被打翻在地,嘴角流血。 “陛下…” 杨吉等人连忙上前护住朱常洛。 万历冷笑一声:“哼,这内阁成了你朱常洛的内阁了。” 朱常洛强忍疼痛,费力再次跪好:“儿臣惶恐。” “贺大明?贺天下?女真都要打到京城了,你高兴个什么?” 第117章 督军锦州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马大人,可是辽东?” 杨吉作为内阁首辅,眼力自然非比寻常,马文晟这个兵部尚书在此,而大明边境只有鞑靼和辽东对大明有威胁,鞑靼右王还在鸿胪寺,那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女真。 马文晟点点头说道:“女真犯边,锦州危急。” “说说吧,一个个都是我大明的栋梁之材,此事如何解局?” 没人说话了,主要是女真选的时间点太好了,如今三十六国使节在京,无论怎么做,这面子总是要丢的,而这些文臣,最怕的就是丢面子。 万历见没人说话,指了指马文晟:“你是兵部尚书,你说。” 马文晟出列:“陛下,如今之计,只能调兵遣将,尽快解锦州之围。”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可也是最笨的方法,如此一来,动静太大,必定朝野哗然,这面子是肯定要丢了。 韩力容出列说道:“不可,陛下,三十六国使节在京,此时万万不可大动干戈。” 马文晟反驳道:“若不救援,锦州被破,这责任韩大人担得起吗?” “马大人,你身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锦州城高墙厚,区区女真,依我看,并不能攻破。” 马文晟皱了皱眉:“韩大人所说即是,可是若是朝廷不救,就太寒人心了。” 韩力容则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此是本分,有何寒心之说?” “可这毕竟也是我大明将士我等身在朝堂,岂能如此随意断人生死?” 万历看又要吵起来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要吵出去吵,杨吉,你来说。” 杨吉出列:“陛下,臣以为,锦州要救,但是不能大张旗鼓,女真人少,就算是举全族之力,也不过数万人而已,辽东诸军都是久经沙场之辈,女真不敢不防,如此说来,围困锦州之女真,人数应当不多。” 万历是知兵的,听到杨吉的话也是深以为然:“继续说。” “是,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调一部精锐,人数不用很多,直插锦州,锦州之围,必可解。” 万历又问:“那谁可为主将。” 众人面面相觑,大明武将断代太过严重了,若是一般小战事还好说,可是如此大事,一时间还真的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卫越眼珠一转,盯着朱威看了一下,面露笑容,出列说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 众人看向卫越,一个礼部侍郎,是距离兵事最远的人了,他能举荐何人? 万历皱着眉头,本不想搭理卫越,可是如今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于是开口道:“何人?” 卫越朗声道:“臣举荐,詹事府府丞,朱威。” “朱威?” 在门口打瞌睡的朱威被惊醒:“啥?” 众人看向朱威,万历对朱威的反应有些不喜:“就凭他?卫爱卿,有些儿戏了吧?” 卫越则道:“陛下,朱大人在进京之前,可是在宁夏直面鞑靼,并且多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由此可见,朱大人是兵中奇才,而今锦州之围,正好适合朱威。” 杨吉等人都是知道卫越与朱威不合的,可是听卫越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朱威还真的适合这次任务。 万历也是想起来了,他能召朱威进京,就是因为他的战功,于是看向朱威说道:“进前来。” 朱威前行两步,与卫越并排:“陛下。” “朕若让你领兵救援锦州,你可愿意?” 这话说的,朱威能说不愿意吗?若是说个不愿意的话,一会午门应该要见血了。 “臣能为陛下分忧,实感荣幸。” 万历很喜欢朱威这等人,不说这话是真是假,至少听着舒服,比那些死谏的文官好的多。 万历笑着说道:“很好,传旨,命朱威为锦州督军,挑选精炼军士,即日赴锦州。” “臣,领旨谢恩。不过,臣有一个请求。” 万历皱眉,他不喜欢臣子有额外的要求,不过这次还要靠朱威,压下怒气问道:“先说来听听。” “臣请陛下,召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进京,臣一直在宁夏前卫,与之配合默契,这次事态紧急,若用别的卫所,臣担心会误事。” 朱威提的这个请求倒也合乎常理,万历本想答应,可是宁夏距离京城千里,等消息传过去再等他们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正在此时,毛纪出列说道:“陛下,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就在顺天府外驻扎。” “哦?他们怎么在此?” 毛纪又道:“此次三十六国使节朝见,事关重大,都是从宁夏入境,所以宁夏派了一个千户所与各地方卫所配合防护。” 万历大喜:“好,天佑我大明,朱威,你的要求朕准了,现在你立刻去整兵,准备出发。” 而后又转头对马文晟问道:“兵部调令与粮草军备,都要准备好了。” 马文晟拱手领命:“是…三日之内,兵部都将准备妥当。” 万历点头:“那就三日后出发,毛纪,锦衣卫要将锦州的情况与朱威互通有无,不得有误。” “是,臣必将竭心尽力…” 万历将事物处理妥当后,挥了挥手:“下去吧。” 众人告退,这时万历又说道:“太子莫急,先跪着吧。” “儿臣领命…” 卫越与韩力容对视,想要求情,但是很明显,这次万历是动了火气了,现在正在气头上,他们还真不敢去求情,只能跟着众人出了乾清宫。 还是熟悉的台阶下,不过这次换成朱威在等着卫越了。 朱威盯着卫越说道:“卫大人,真不愧是读书人,心思真的是多啊。” 卫越呵呵一笑:“朱大人此话怎讲啊?朱大人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本官不求朱大人感激,可是也不用如此想本官吧?” 朱威冷哼一声,转头就走,和卫越动嘴,明显是去找虐。 一路上朱威在思考此事该如何去办,他对于辽东并不熟悉,真要去了,若是一步走错可就万劫不复了。 突然朱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是朱威穿越过来后魂牵梦绕之人。 这人,就是吴三桂。 吴三桂的父亲吴襄,现在正是锦州总兵,而吴三桂,现在也应当有三四岁了吧。 “吴三桂…呵呵,老子来了…” 第118章 安心 朱威突然的怪笑把后面追过来的毛纪吓了一跳,推了朱威一下说道:“你怎么回事?傻了?” 朱威一惊,看到是毛纪,而后说道:“毛大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毛纪没功夫和朱威贫嘴,立马进入正题:“你对锦州了解多少?” 朱威一愣,这还真不知道,除了吴三桂就只知道崇祯十三年的松锦会战了,朱威记得很清楚,当时历史老师说这段的时候用了两句话:“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这正是这一仗,让明朝最后的一丝气血也被耗尽了。 其他的却是不了解了,而而知道的这两件事哪里敢说出来,所以朱威摇摇头说道:“锦州话算吗?” 毛纪也是气笑了:“紧要关头,还有心情说俏皮话。看来不用我告诉你了?” 朱威拉住作势要走的毛纪,陪着笑脸说道:“别呀,毛大人,咱们是一家人,我也是锦衣卫啊,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毛纪也是见过一些人物的,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可是像朱威这般两种都算的上的,却是独一个。 翻了个白眼后,毛纪说道:“锦州属辽东,现在也是前沿,西北面鞑靼科尔沁部接壤,东北面则是女真,属于辽王的地盘,锦州被围,辽王让附近卫所抽调军士防护宁远,否则凭借女真数万人,还不至于让锦州如此。” 朱威点点头,对于大明这些藩王,朱威真的是看不上眼,朱元璋分封各藩王是为了守护大明,可是现在一个个反而都成了蛀虫,正事不干,拖后腿的事倒是干了不少。 在朱威的记忆中,好像明末除了周王有些骨气外,其他藩王全是废物。 毛纪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又说道:“辽东这么大的事,内阁诸公和陛下都都对辽王闭口不言,你可知为何?” 朱威好像要知道了不得的大秘密了,但是朱威不想听啊,这秘密说不定就要了自己的命。 于是朱威摇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把刚准备往下说的毛纪闪的不轻,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怎么这样?” 朱威苦笑:“我的毛大人唉,我这小身板,扛不住这等秘密,您还是饶了我吧。” 毛纪冷笑一声道:“哼,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反正在我这儿还有陛下那里,都权当你已经知道了,若是出了岔子,你自己把自己脑袋砍了吧。” 朱威一愣,这群老六真的是不让人活了啊,不过毛纪都这样说了,那就代表这也是万历的意思,朱威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连忙拱手道:“请毛大人指点。” 毛纪斜眼看着朱威:“这会儿知道厉害了?” 朱威赔笑。 “在辽东,布置的锦衣卫很多,女真人数不多,可是为何越杀越多?你可知道原因?” 朱威摇摇头,毛纪接着说道:“我们怀疑与辽王朱术雅有关,可是一直没有证据。” 朱威有些不理解了,按照锦衣卫的脾性,哪怕只有一点怀疑,那也应该有些动作了吧,哪怕他是王爷,而不是现在这般,说什么没有证据。 毛纪看到朱威的神情,知道朱威不信,解释道:“辽王不同于其他藩王,九边之地,宁锦防线,九代藩王经营,如铁桶一般没有缝隙,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明着来是不行的,暗着来见效甚微。” 朱威点点头:“那毛大人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毛纪笑了笑:“你也是锦衣卫,自然是做锦衣卫该做的事,至于怎么做?后果如何?我一概不管,之后这事和我无关,也和朝廷也没有关系,更和陛下没有关系,你可懂?” 看着朱威露出的苦瓜脸,毛纪不禁莞尔:“哈哈,好啦,此事你自己考虑,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一路向南,出了内城还走了半刻钟才到。 朱威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诏狱?毛大人,我没犯事吧?” “看你那胆小的样子,我要抓你用得着这样吗?快点进去吧,人还等着呢。” 朱威还想问,可是看这样子,毛纪是不会说的。 诏狱外表看着很普通,门口连守卫都没有,此时正值盛夏,可是进门之后朱威竟然打了个冷颤。 一部分是朱威的心里原因,另外一部分就是这环境了,阴暗狭窄,道路只够一人通过。 朱威记得曾经有人痛骂诏狱,说是“魂飞汤火,惨毒难言”。 但同样是获罪,倘若没有被抓进诏狱,而是进了刑部监狱呢?那可真是“便不吝天堂之乐矣。”同样是蹲监狱,没蹲进诏狱,竟然就能乐得跟到了天堂一样? 这里与朱威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并不完全相同,影视剧里面看到的都是在地下,而这里却是在地上。 不过一个个监牢都是昏暗潮湿的,只有一个十公分的小窗户,还被屋檐遮挡。 朱威还在打量着这里的布置,毛纪突然停下说道:“到了,别看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朱威跟着毛纪进了一间牢房,刚一进门,一股腐败的气味扑面而来。 朱威还没适应监牢里面昏暗的光线,脚就被抓住了,朱威一脚将那东西踹开:“什么东西?” “我要…见陛下,我要…我要…见陛下…” “你还能认出来这是谁吗?” 朱威摇摇头,这蓬头垢面的样子,谁能认得出来。 “呵呵,这是岳峰。” 朱威大惊:“什么?岳…岳峰?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 毛纪点点头:“正是,岳峰哄骗你入大漠,回京后就被抓过来了,陛下的脾气可不是很好,认不清自己位置的人,陛下不喜欢。” 朱威心中一寒,看来这是警告了。 毛纪拍了拍朱威肩膀:“你别想多了,陛下早些时候就说过让你来看看,看看害你的人的下场,陛下很看重你,是想要你好好干。” 朱威苦笑:“毛大人,您这安排,给我的感觉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毛纪笑了:“安心,好了,你该去看看你的老伙计了,一会儿让人给你带路。” 第119章 会师 顺天府外,荡寇城千户所驻扎地。 王二和李牛打牌输了,出了营房透透气,发现王异还站在外面,上去问道:“王叔,你说朱大人知不知道我们过来了吗?” “肯定会知道的。” “那怎么还不来啊,都半天了,朱大人不会当了大官,嫌弃咱们了吧?” 王异回头皱眉:“不会说话,就闭嘴。” 王异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这一点王二深有体会,所以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 “殿下,怎么还跪着呢?” 朱由校撅着嘴,带着哭腔说道:“朱先生,你能不能去求求我父王,告诉他我知错了。” 朱威叹了口气,俯身将朱由校脸上的泪擦干:“别哭,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流血流汗不流泪。” 不是朱威不求情,而是现在朱常洛也在跪着呢。 朱由校忍住哭泣,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朱先生,可是…可是我膝盖疼。” 朱威一听也是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受这等罪,转头看向边上站着的小太监。 朱威一脸坏笑的走过去,指着那小太监说道:“脱衣服。” “啊?” 那小太监后退一步,这小太监是宫里人,听的多了有些权贵喜欢龙阳之好,虽说不是男人了,但是一个男人让他脱衣服,他还是本能的拒绝。 朱威翻了个白眼:“让你脱衣服给小殿下铺着,软和些,你个死太监想什么呢?” “哦…是…” 朱威连拉带拽的将那小太监的外衣扒了,叠好后垫到朱由校膝盖下。 “谢谢朱先生。” 朱威摸了摸朱由校的小脑袋:“谢什么?咱们这关系用不着这么客气。” 看着如此和谐的两人,那小太监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看朱由校笑了,朱威又道:“过两日我要出去一趟,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这段时间你要好好跟着先生们读书,要不然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朱先生要去哪里?” “要去辽东,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玩的,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听到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将身上的伤痛和朱威要走的消息都弃之脑后了。 “哎呦喂,这是谁啊,怎么跪着呢?” 朱威和朱由校转头看到朱常瀛走过来了,朱由校小脸一扭,哼了一声,不再看朱常瀛了。 朱威站起身来,朝着朱常瀛身后看去,却没发现蒸汽机车,于是问道:“车呢?丢了?” 朱常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开沟里去了。” 朱威上前拎起朱常瀛的衣襟:“你说什么?” 朱常瀛脸都憋的通红,拍打着朱威的双手说道:“你先放开我,咳咳…没事,徐老头他们过去看了。” 朱威松开朱常瀛的衣襟,回头对朱由校示意了一下,就撒腿向前跑去。 跑了二里路终于看到徐光临等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 “怎么回事?” 徐光临上前说道:“桂王殿下这个…性子太急,拐弯没拐过,翻了。” 朱威狠狠地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机车如何?可有损坏?” 徐光临面色有些难看:“要大修,蒸汽管道被压坏了,活塞装置也漏气了。” “唉…” 朱威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着这次去辽东开着这家伙出去溜一圈呢,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 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也都晚了,朱威对着徐光临说道:“咱们的火铳在哪?” “都在这呢。” “好,派个人拿着,跟我走。” 不论是火器还是蒸汽机车,对于徐光临来说都是宝贝,现在蒸汽机车废了,只剩这火铳了,但是这一切都是依靠朱威的理念,所以徐光临并未有什么不愿意。 朱威将徐光临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徐大人,过两日我要去趟辽东,辽东有战事,我需要一批新式火器,越多越好,这几把,我先拿去让军士熟悉,一会儿徐大人回去后,就加紧制造,时间不多,这事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 徐光临一愣,他并不知道什么辽东战事,但是既然朱威如此说了,那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不过徐光临做官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 “王叔…” 朱威离得老远,就看到王异站在营房门口,朱威知道这是王异在等自己。 王异对于朱威来说很特殊,有种亦师亦友的感觉。 “嘣…” 朱威整个人撞到了王异身上,狠狠一抱。 王异未退半步:“呵呵,京城的伙食不错啊,力气又大了。” 王二在后面撇了撇嘴,正好被朱威看到。 朱威放开王异,不怀好意的对着王二笑了笑。 王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又笑道:“朱大人,小的想死你了。” “呵呵,想我?想我什么?” 王二脑子赚的飞快:“当然是想大人的音容笑貌了。” 朱威对于王二这种乱用成语的毛病真的是忍无可忍了,大吼道:“李牛,秦成,给老子滚出来。” 李牛手里还拿着牌九,见到朱威后,猛地将牌九一扔,就飞奔过来:“大人啊,我想死你了。” 到了很前,发现朱威脸色不对,立马变成一脸严肃的模样,垂手矗立。 而秦成则是穿戴整齐,正带着部队巡逻,听到朱威的叫声,带着队伍跑了过来:“大人。” 朱威点点头,对于秦成朱威还是很满意的。 “不错,看的出来,你们过的都很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朱威带着笑意,让李牛和王二放下心来,又恢复成吊儿郎当的样子。 突然朱威脸色一变:“但是,军营中谁告诉你们能打牌的?李牛,是你吗?” 李牛吓坏了,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小的。” “那是谁?” 李牛抱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心态,指向王二:“回大人的话,是王二,是王二说军营太过无聊,所以…” “放你娘的屁,牌九是你带过来的,大人我举报,是李牛这小子…” 看着乱成一团的两人,朱威忍不住了,大吼道:“够了,你们两个,很好,特别好,老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兵。” “大人…” 两人还要说话,但是被朱威一眼瞪了回去,而后朱威看向秦成:“秦成,老规矩,吊起来,明天早上再放下来,裤子给老子扒了。” “是…” 第120章 整备 从西面入京的商贾和路人,今日都是开了眼界了,官道旁的军营中,不挂旗子,改挂人了,还光着屁股… 换成旁人,这会儿早都没了脸面,羞于见人了,可是王二李牛这两个货不同,咧着嘴对着路人吹口哨。 “王二,我想放水了。” “放呗,反正没裤子,给他来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你真有学问。” “那是,哥哥以前在大户人家的私塾打过杂的。” 说起这个,李牛来了兴致,也不想着放水了,贱兮兮的问道:“王哥,你在那里,见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姐?” 哪怕被吊着,王二的额头也仰的很高,带着得意的语气说道:“那肯定见过啊,可不是你那个寡妇相好能比的,用教书先生的话就是娇弱,用咱们的话说就是嫩,那小手滑溜溜的啊…” 李牛一脸羡慕:“啊?王哥还摸过大户人家小姐的手?” “嘿嘿,你哥哥我可不止摸了小手哦…” 两人没有注意到下面朱威等人已经将部队集结,一群人听着王二李牛吹牛逼,全是一脸黑线。 朱威此时更是怒不可遏:“那小姐哪个府上的,要不要老子给你抢过来当婆娘啊!” “啊…” 朱威的可怕李牛和王二都是深知的,刚刚有尿意的李牛被这一吓,再也忍不住了。 “哗啦啦…” 真的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朱威额头一湿,原来是那尿在空中被风吹散。 朱威退后一步,深吸一口气,看着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很平静的吩咐道:“秦成,拿个绳子,给他两个那玩意绑住了,他们若是再能放出水来,你就上去陪他们。” “是…” 秦成是个老实人,朱威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哪怕是让他去死… 所以秦成马上叫人拿来梯子绳子,就要上去绑鸟。 李牛还没留后呢,虽说脸皮已经很厚了,可是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是传宗接代的命根子,拼命摇头:“大人不要啊,我憋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王二则是喊道:“大人我没尿啊,是李牛尿的,不干我事啊…” 朱威全程黑着脸不说话,但是这秦成好像太老实了一点,他娘的拿的是捆粮草的绳子… 这场景把王异这个扑克脸都给逗笑了,看着闹剧一般的模样,王异推了推朱威。 朱威也是被气笑了:“好啦,秦成,下来吧,这两人再挂一会儿。其他人列队…” 这次荡寇城千户所来京城是为了保护使团的,自然不能是那样穷酸的模样,李荣臻紧急拨了一批鸳鸯棉甲,军备也是最新的,六百人整齐排列,显得很是威风。 这六百人中,焕土堡百户所的人大都认识朱威,哪怕是后面进去的,而其他人就算没见过,也是听过朱威的名号的。 不说朱威目前在京城的官职和身份,就说朱威还是荡寇城千户所的副千户,这个职位并未去掉,所以在陈子昂不在的时候,朱威就是这个千户所最高的指挥官。 而陈子昂是去顺天府和兵部办手续去了,一支边军无召是不得私自离开驻地的,这次事出有因,朝中也都同意,但是手续还没办。 “各百户,向前一步,报名!” “荡寇城城防百户所百户申老三,见过大人…” “永即堡百户所百户秦安,见过大人…” “金水堡百户所百户袁飞久,见过大人…” “大石堡百户所百户张八,见过大人…” “焕土堡百户所百户王异,见过大人…” 朱威看向王异,没想到最后接任朱威的是王异,看着王异刚毅的神情,朱威知道,王异对于官职是不在乎的,他在边疆只是为了找回只有战场上才有的热血。 而为什么会出任焕土堡百户,是因为王异不想让朱威一手打造的烽燧没落,毕竟其他人,都做不好。 朱威对着王异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这群明显有很多是从别的部队调过来充人数的青壮,因为荡寇城千户所在上次鞑靼进犯中损失惨重,有两个百户所全都没了。 而大石堡和永即堡,并不属于荡寇城管辖。 但是既然在这了,名义上是属于荡寇城千户所的,那就行了,至少比朱威想象的一群老弱要好的多。 “有些人认识我,有些人听过我,还有些人不知道我,不过都没关系,今日让你们看个明白,我就是朱威,现任詹事府府丞,荡寇城千户所副千户。” 下面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些人不满,毕竟朱威只是荡寇城的副千户,并不是他们的千户,干完这件差事,他们该去哪就去哪了,和朱威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面了,这其中就包括张八。 大石堡是镇北堡的侧面堡垒,而宁夏前卫也只是名义上的统御镇北堡而已,至于荡寇城千户所,压根就和镇北堡挨不少半点关系,这次集合也只是给朱威一个面子。 朱威看在眼里,没有声张,只是轻笑道:“有些人是不是觉得我在这摆官威呢?想着马上你们就回宁夏了,听我废话干什么?对不对?” 没人吭声,朱威又道:“那你们就想错了,你们啊,回不去了。” “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回不去了。” “不会要有祸事吧?…” “我婆娘快生了,想着应该能回去的…” 场下一片哗然… 朱威伸手想让众人安静下来,除了焕土堡的人之外,别的百户所的人并不管朱威的手势。 朱威皱眉,从身后工匠哪里拿了一把火铳,朝天一放… “啪…” 巨大的火器轰鸣声,终于让众人安静下来。 朱威将火铳扔回那工匠,沉声说道:“老子说话的时候,希望你们都闭嘴。” “至于为什么回不去,那是因为你们要陪我去一趟辽东。” “辽东…那么远?去那里干什么?我们是宁夏的…” “对呀…” 看着又开始吵闹的人群,朱威忍不住了:“王异,抽刀,谁再敢在我说话的时候开口,给老子砍了。” “是…” “噌…” 寒刀出窍,王异用他那异常冰冷的眼神盯着众人,瞬间,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辽东女真围困锦州,圣上令本官督军锦州,不日出发,你们就跟着本官去,如有违抗,立斩不赦。” “王异…” “在…” “从现在开始,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允许进出营房,焕土堡百户所接管营地所有明卫暗卫,有人闯关,先斩后奏…” “领命…” 第121章 大闹兵部 辽东的事外面可还没有风声,若是被这些人传扬出去,让女真暗线知道一些什么情况,虽说对于整个战局无关紧要。 但是,肯定会影响朱威在万历还有其他人心中的印象,认为朱威是个不靠谱的人。 别人不敢问什么,但是张八不同,张八在镇北堡也是有关系的,可是看着王异的刚刀,张八心中也是有些犯嘀咕的,毕竟命只有一条。 朱威看出张八的心思,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张百户,可有什么疑问?若有的话,可以说出来,本官还有些时间能给你解释一番。” 听到朱威如此说,张八才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后问道:“敢问朱大人,此去辽东,需要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张八皱着眉头,这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了,谁知道半年后再回宁夏,还有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而后张八又问道:“那此次前去辽东,还有哪些部队?” 朱威缓缓开口:“只有我们。” 哪怕是有王异的刚刀在前,也避免不了队伍骚动。 朱威知道这消息对他们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所以耐着性子等众人平静下来。 张八大吼一声:“安静…” 张八脸色很不好,压制的火气已经要喷发的感觉:“朱大人,可是让我们去送死?” 朱威一笑道:“本官也会跟着你们去,若是送死的话,我肯定不会比你们晚死。” 不论真假,朱威这话说的很漂亮,朱威的名声大都听过一些,从心底觉得朱威不会是那种小人,还有这一路上众人与焕土堡的人聊天,都对朱威很是推崇,所以大都信了朱威的话。 朱威看着众人问道:“还有谁有问题,本官都一一解答。” 张八又上前一步问道:“这次过去辽东,朝廷可有什么奖励。” 这话将朱威问的一愣,好像上面真的没说什么奖励,不过朱威知道,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是他,于是开口道:“诸位放心,朝廷的奖励还没确定,但是本官可以先行垫付,除了必要的军备粮草是禁军配置外,每人赏银一两。” “谢大人赏…” 钱这东西,谁能不爱?尤其是这群穷了一辈子的军户,这群人每年到手不过一二两,一下子奖励一两,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过年了。 朱威没钱,但是金大元在京城呢,这回不坑,可就真的没什么机会了。 除了焕土堡的人,其余人都洋溢着笑容,至于去辽东危不危险,他们才不去管呢,在哪都是卖命,而这儿有钱… 而焕土堡的人,早就将朱威当成主心骨,不论让去哪里,肯定是没有什么怨言的,至于赏银,呵呵…焕土堡的人见的多了。 “还有谁有问题?若是没有的话,就要听命令,一切按照军规来,如有犯者,绝不轻饶。” …… “大人,我是宁夏过来保护使团的千户,过来补办调动文书的。” 陈子昂在兵部门口站了好半天,终于等到一个官员从里面出来了。 至于为什么不进去?这京城衙门可不是宁夏那地方,一个个门口杂役都是用鼻孔看人的,尤其是陈子昂这些外地过来的官员。 出来那人不过是兵部主事,但是这会儿也是头仰的老高了,斜眼看了陈子昂一眼说道:“宁夏来的?知不知道规矩啊?” 陈子昂一愣,很是卑微的问道:“大人,小的不知什么规矩,还望大人指点。” 一个五品千户对一个八品主事,竟然如此卑躬屈膝,这在别的朝代,可是绝对没有的。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稀松平常,好像这才是对的一样。 那主事皱眉,冷哼一声:“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出去打听好规矩再过来吧。” 说罢转身又进了兵部。 留下陈子昂呆在原地。 朱威最后还是将王二李牛两人放了下来,一个是顺天府过来衙役说有伤风化,另一方面是这些人中李牛用火器用的最好,现在没有时间耽误了,要让所有人都提前适应新式火器,而这师傅还必须是李牛不可了。 朱威心中也是着急见陈子昂,陈子昂是真的对朱威有过救命之恩的,尤其是陈子昂帮朱威找到了埋伏他的凶手,这一般人可不会为了一个下官去得罪上官。 “陈大哥…” 陈子昂转头:“朱兄弟。” 两人重重的抱在一起,互相锤了一下胸口,而后哈哈大笑。 可这笑声却引起刚刚进入兵部的那个主事的不满,冲出大门后吼道:“何人敢在兵部重地喧哗?” 而后看到是陈子昂,就冷笑道:“还是你,你可知道规矩了?” 朱威看向陈子昂,用眼神询问陈子昂到底怎么回事。 而陈子昂微微摇头,示意朱威别管。 而后满脸堆笑的转头:“大人,抱歉,我们兄弟许久未见,若是打扰了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朱威皱眉看着这一切,陈子昂在朱威心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形象,可是如今对着一个比他品级低这么多的一个主事陪着笑脸,让朱威心中有些刺痛。 朱威伸手将陈子昂拉到身后,看着那主事问道:“你是何人?” 陈子昂吓了一跳,想要再上前,却被朱威拦住,而那主事好似没从两人前后态度里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涨红了脸,指着朱威歇斯底里:“你又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兵部吗?乡下地方的人果然不懂规矩,你们都给本官滚蛋。”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不过八品,竟然如此对本官说话,上下尊卑的道理,你是不懂吗?” 朱威今日事穿了飞鱼服的,可是被李牛那货弄了一身,所以在营房换了一件王二的衣服,两人身高差不多,可是王二这货的衣服,只是粗布麻衣,所以这主事并不把朱威当回事。 “好啊,好啊…来人啊,有人在兵部找事,给我拿下…” 那主事话刚说完,兵部门口的侍卫一拥而上,朱威哪里怕这个,卷起袖筒就打了起来。 这些侍卫哪里是朱威和陈子昂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全躺地上了。 朱威快步上前,拎住那主事的脖子:“你告诉本官,谁是乡下人?…说…” 第122章 对抗马文晟 “说的就是你们,这里是兵部,你们是要造反吗?” 那主事竟然没被朱威两人吓到,还在这里口出狂言。 “嘣…” 朱威直接拎着他的脖子撞到兵部大门。 虽然没用太大的力气,不过,这主事太过文弱,直接晕了过去… 陈子昂以为朱威下了死手,连忙上来说道:“哎呀,朱兄弟,你快走,这边我来解决。” 朱威摇摇头:“陈大哥,没事的,安心。” 可是朱威的力气不是陈子昂能比的,推了半天也不见朱威挪动。 “唉…你…何必呢?” 兵部是什么地方啊?六部之一,统管天下兵事,原先天下兵事,是以五军都督府为主,兵部为辅。 可是,土木堡之变后,五军都督府俨然只有虚名了。 除了洪武朝和永乐朝有勋贵,因为一些琐事,打上过兵部之外,再也没发生过这等事情。 陈子昂知道自己是走不了的,他的身份早都通报过了,而很明显这些人并不认识朱威,让朱威先走至少能够保全一人。 不过,现在有些晚了,兵部内冲出一群军士将两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官员直接道:“大胆…何人来我兵部闹事?给我拿下。” “马大人,确定要拿我?” 来人正是马文晟,他从宫里出来就回到兵部准备粮草军备事宜。 打仗需要的军备后勤物资,不是说简单的批复就行了,要根据行军路线不同,还有人数多少调配。 比如这次朱威去辽东,所带军队不过一个不满编的千户所,除了必须的甲罩武器外,后勤方面是用不到专门的后勤部队的。 那这几百人的吃喝或者得病怎么处理? 这就要让兵部提前将路线规划好,并且根据不同情况,可能会有多条备选路线。 而后提前派人去沿途城池传递命令,让沿途城池的人去准备这些人的后勤物资。 这也是马文晟要三天时间的原因,在朱威等人出发前两天,提前传递命令的人才会出发,并且第二天会再出发一批,这是为了防止传令兵路上出了事故,不能有效的传递信息。 马文晟已经六十多了,精力并不是那么旺盛,与兵部众人规划好两条主要路线,还有一条备选路线后就已经很累了。 陈子昂过来办理调令的时候,员外郎之上的,都在和马文晟规划路线,所以只叫了一个主事的先过来看看情况,没曾想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马文晟脸色阴沉:“本官当是谁呢?原来是朱大人,怎么着?刚得了圣命,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朱威将陈子昂拉到身后,拱手行礼后说道:“马大人这话甚是诛心啊,不过事出有因,马大人就不问问,到底因为什么?” “本官不管你到底为何,不论什么原因,都不是你在兵部闹事的借口。” 说罢,马文晟大手一挥:“给本官拿下…” “是…” 看着围过来的士兵,朱威大喊:“兵部就是如此对待我大明边军的?” 马文晟皱眉:“慢着…”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能在内城行走的,自然都是各个衙门的官吏。 马文晟这类人最注重自己的名声,今日这事肯定会被宣扬出去,若是处理不好的话,肯定惹人诟病。 而朝中盯着自己这唯一一个六部尚书职位的人,可是不少的,马文晟深知这些和他一般的官员,为了权力和利益,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尤其是针对边军的,他这个兵部尚书手中最大的权力,就是对于边军的节制,若是因为边军出了问题,那可真的难辞其咎了。 所以,虽然马文晟很不愿意,但是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让朱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你说他是边军?哪里的边军?” 陈子昂向前一步:“卑下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千户陈子昂,见过尚书大人。” 马文晟看向陈子昂问道:“就是互送百国使节入京的那个千户所吗?” “正是…” 马文晟点头:“怪不得呢?本官听闻朱大人进京之前,是在宁夏前卫当值吧?” 朱威点头:“正是。” 马文晟冷笑一声:“哼…所以你就替他出头?你可知擅闯兵部重地,是要掉脑袋的吗?难道朱大人以为,倚仗陛下疼爱就能将兵部踩在脚下吗?” 朱威一愣,瞬间明白马文晟的险恶。 果然,能在朝堂之中立足之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今日在朝堂之上,朱威听到马文晟所说的,无论如何要去救援锦州,还对这马文晟生有好感。 可是现在呢? 不论青红皂白,先将朱威与陈子昂的关系说的不一般,而后又是说朱威依靠万历喜爱,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边上围着的众人,也都露出恍然的模样。 朱威知道不能再由着马文晟牵着鼻子走了:“马大人,我朱威只讲道理,不会依靠陛下喜爱就去做一些纨绔之事。可是现在看来,马大人好像并不讲道理啊?” 马文晟被气笑了:“好,你想讲什么道理,说来听听,看看究竟是什么道理能成为你抢闯兵部的借口。” “好…那我请问马大人,边军入京是否需要调令?” 马文晟点头:“自然是要的。” 朱威又问:“那陈千户过来补办调令是否合乎规矩。” 马文晟点头:“这是自然。” “很好…” 而后朱威转头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诸位可知道,兵部对来办事之人,还有一些特别的规矩。” 马文晟好像知道朱威下面要说什么,想要打断:“朱威…” 可是朱威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声音更大的说道:“这一个兵部小小的主事,就敢对一个边军千户呼来喝去,并且胆敢索要好处,没有好处就不允许进入兵部大门,哪怕陈千户是来办正事的,这事马大人也说了是合乎规矩的,我想问问马尚书,兵部大门是要用银钱才能敲开吗?” 马文晟冲下台阶:“朱威…” 朱威回头,盯着马文晟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兵部是大明的兵部,还是马大人私人的兵部?” 第123章 各打五十大板 朱威这话比马文晟刚刚所说更加诛心,这等于直接将马文晟的脸面撕下来,放在地上踩了。 其实办事被索要好处的事,在京城各部之间都是很常见的,所有人都是暗中来的,并且成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这事毕竟是暗中来的,被当众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甚至马文晟有可能就因为这事,落得个晚节不保。 马文晟黑着脸,怒喝道:“朱威,住嘴…” 朱威则是轻笑道:“怎么?马大人认为我说的是假话?” 马文晟表情有些不自然:“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朱威上前踢了一脚那个主事:“唉,起来吧,早就知道你醒了。” 那主事努力装作刚刚清醒的样子,还别说,演技不错,睁开眼睛迷茫了一会儿后,看到马文晟,上前就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大人啊,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这两个人强闯兵部,还打伤多人,罪不容恕啊。” 马文晟冷着脸问道:“刚刚朱威朱大人说,你向前来办事的边军千户索要好处,这事是否属实啊。” 那主事一愣:“完全没有啊,大人,小的怎么敢啊,大人一直教导小的们体谅边军不易,我们每次都是将边军当做亲人对待的,怎么可能会索要好处呢?请大人明鉴,还小的一个清白。” 马文晟看着朱威:“朱大人,怎么说?” 朱威没有说话,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没城出了这么大的事,锦衣卫的人肯定在场。 朱威突然笑了,因为他看到一个熟人,正是前两天帮朱威给朱由校买了一车东西的那个冤大头。 朱威招手让他上前,那人还一脸不可置信。 不过最后还是穿过人群:“朱大人…” 朱威抓住他的手臂,带到马文晟面前说道:“马大人,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就让第三方的人来看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如何?” 马文晟问道:“这是谁?” 朱威给了一个眼色,那人上前行礼:“马大人安,卑职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金巨。” 说罢将令牌拿了出来,递给马文晟。 马文晟没有接,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真假:“不用了,朱大人,找锦衣卫,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朱威摇摇头:“非也非也,如今我们各执一词,除了锦衣卫,马大人还有更好的方法?” 马文晟还未说什么,那主事就先瘫软在地了,天下没人不知道锦衣卫的凶残,这事让锦衣卫处理,他肯定生不如死。 朱威见状上前扶起那主事:“这位大人,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找人抬着你走啊?” 那主事已经被吓傻了,朱威将他随意推到金巨身旁说道:“金大人,事情你大概已经知道了,至于到底有没有索要好处,你带回去好好查下,自然会清楚,我觉得以锦衣卫的手段,应该不会太久吧?” 金巨身为毛纪的心腹,自然是知道朱威与毛纪的关系的,锦衣卫除了皇上也就真的只认上官了,哪怕是马文晟这个兵部尚书,锦衣卫也是不在乎的。 所以金巨心中已经决定了,哪怕没有索要好处,也要给这事办成索要好处的铁案,至于用什么方法?锦衣卫里面多的是。 金巨拎起已经走不动道的主事就要转身离去。 马文晟若是不阻拦,哪怕今日是兵部有理也会变成笑柄,所以开口道:“你锦衣卫有什么资格随意拿我兵部的人?” 朱威则是笑着替金巨说道:“马大人此话差矣,这不是拿人,只是借用锦衣卫查明真相而已。” 马文晟冷哼一声:“那就在这查吧,依本官看,这点小事,还不值得跑一趟锦衣卫衙门。” 金巨看向朱威,朱威轻轻点了点头,马文晟不放人的话,金巨是肯定带不走这个人的,毕竟金巨也没有上面的命令。 那主事现在冷汗直流,全身瘫软,全凭借金巨的力气站立,金巨在看到朱威点头后,松开了手。 “啊…” 那主事摔到地上,痛叫一声,不过被这一摔,这主事反而清醒过来。 金巨皱着眉头看着这主事,实在有些瞧不上眼:“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要逼我动强。我想,你应该不希望,亲自尝一尝锦衣卫的手段吧?” 金巨说完,周边空气都好像冷了好几度一般。 “不想…不…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向那人要好处的…不要抓我…我不去锦衣卫…我不去诏狱…我错了…” 马文晟脸色变得阴沉,一脚将这被吓得胡言乱语的主事踢翻在地,狠狠的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小人,明日我要上折子,这样的人不配在我兵部。” 朱威冷笑着看着马文晟拙略的表演:“马大人,这事没有这么简单吧?” “这还不够?你还要如何?朱大人,不要太过分了。” “哈哈…过分?马大人竟然说我过分?你可知你们兵部的这人说了些什么吗?” 马文晟一愣,暗道不好,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朱威继续说道:“这人身为兵部主事,在外自然代表的是兵部,可这人竟然说我大明边军是乡巴佬,乡下人,我大明九边重镇,百万边军,我想问问马大人,你是否也觉得这些边军都是乡下人呢?” 马文晟一愣:“这…本官不知啊…” 马文晟心中恨不得将那主事碎尸万段,这年代,乡巴佬,乡下人对于边军而言确实是最恶毒的称呼了,兵部这样的言论如果传出去的话,边军生乱,最先死的肯定是他可… 朱威还要说话,却被赶来的何璐打断:“朱大人,马大人,陛下口谕…” 众人都转头看向何璐,何璐跑了一路,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后才道:“陛下口谕,兵部主事吕鹏,德行不足,去其官职,发配边疆,陈子昂,冲撞官衙,本罪不容恕,可事出有因,罚俸一年,马文晟,御下不严,罚俸一月,朱威同罚。” 众人一呆,竟然是各打五十大板… 第124章 辽王秘密 何璐说完万历口谕后,转身对着围观众人说道:“陛下还说了,若是有人没事干,整天想着看热闹的,让咱家记下来,后面陛下亲自安排。” 这话说完,围着的人瞬间跑没影了… 何璐稍稍欠身:“我的朱大人唉,您可不是一个孟浪之人,今日怎么如此啊?还好马大人心胸开阔,要是换成别人,可就是祸事了啊。辽东还要靠马大人鼎力支持,此时可不能生了嫌隙。” 朱威瞬间明白了何璐的意思,辽东朱威不熟,带的兵也是宁夏的,若是马文晟使个绊子,这辽东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 朱威丝毫不怀疑马文晟有这个能力。 “哎呀呀…马大人,您看看这事弄得,这不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吗?下官和陈千户都是粗人,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大人见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若还是觉得不解气,我去写张认错的大字报,各个衙门门口都摆上一张,如何啊?” 马文晟看着大变样的朱威有些哭笑不得,刚刚咄咄逼人,现在又是一脸贱兮兮的样子,虽然听不懂这“大字报”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听着像是道歉信之类的吧。 而何璐更是被雷的目瞪口呆了,从宁夏一路到京城,他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得出来朱威的性子了,可没想到啊,今日一看还有另一面。 陈子昂更是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朱威,要不是身前还有人,陈子昂都想上去摸摸朱威,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马文晟被这一闹,火气也没了,先不说兵部原本不太占理,就说陛下已经知道,并且给了处罚,他再揪着不放,那就是嫌弃自己的命太长了,虽说兵部今日看来,还是丢了些面子,可是并没有实质性的损伤,现存六部唯一的尚书,可是和内阁次辅都能平起平坐的。 不过该摆的谱还是要摆的,马文晟冷哼一声:“哼,朱大人刚刚的威风,可是吓坏老夫了,如果何公公不来,朱大人是不是要连我一块揍了啊?” 原本是个借坡下驴的场面话,朱威再说两句好话也就过去了。 马文晟明显还是不了解朱威,将朱威当成了普通京官,俗话说听话听音,无论哪个京官都是成了仙的老狐狸,换成这些人,早就顺着台阶下去了。 可没想到朱威竟然点了点头… 这一幕让马文晟花白的胡子都开始抖动了,何璐更是一手扶额,叹了口气,陈子昂则是觉得朱威没有丢了男人本色,还觉得现在的朱威应当才是真正的朱威,而刚刚应该是他自己有些紧张,听错了。 朱威则是懵了,谁知道自己鬼使神差的将心里的东西表现了出来,看着马文晟恼怒的表情,朱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缓和了。 场面冷了下来,一时间内没人说话,一个个盯着脚底,好像在数蚂蚁一样。 还好这时正是下值得时间,兵部中出来的官员与马文晟的告别,打破了僵局。 马文晟对着何璐拱了个手:“今日劳烦何公公了,时候不早了,公公先回去复命吧,我与朱威还有些事谈,就不留公公了。” 何璐巴不得赶紧走,太尴尬了,直接行礼告退,走的时候都没有理会朱威。 马文晟斜眼看了朱威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跟我进来,东北的事要与你说说。” 走了两步后又回头说道:“那个陈…” 陈子昂上前:“禀报大人,卑职陈子昂。” “哦,一块来吧。” 朱威与陈子昂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马文晟将两人带到内堂以后,对着门口侍卫说道:“守好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是…” 马文晟亲自关好门,看着矗立着的两人,也没客气,直接说道:“这次去锦州,兵部准备了三条路线,你们过来看看。” 而后将二人带到一张铺满军防图大桌旁边。 “第一条,京师出发,沿通州,至蓟州,而后到永平,过山海关,关外则是先到前屯,宁远,最后到锦州。” “这条路都是大城,补给方便,你们有何意见?” 朱威与陈子昂面面相觑,这东西朱威看不懂啊,陈子昂倒是能看明白一些,可是对于辽东并不熟悉,所以两人都没说话。 马文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第二条,是水路,从通州沿河到天津大沽口,乘船沿岸直到宁远。” 这次马文晟倒是没有再问朱威两人的意见,接着说第三条:“第三条,是备选路线,不到万不得已,不做考虑,从喜峰口出关经朵颜三卫,直奔锦州。” 马文晟看着还没什么反应的两人,有些生气的将手中的指杆扔到桌子上:“话已至此,你们两个怎么想,可以说说。” 朱威思考了一会,上前说道:“马大人,水路暂不做考虑了,宁夏军士会水的不多,船上颠簸,还没到地方,就没了战力。” 马文晟点了点头:“继续说。” “最稳妥的自然是第一条,可是…过宁远就要和辽王打交道…” 马文晟眼睛猛地睁大:“你也觉得辽王有问题?” 朱威摇摇头:“不是我觉得,而是锦衣卫觉得。” 马文晟点了点头:“兵部也觉得辽王有些不对。” “请马大人赐教。” 马文晟思考良久后才说道:“辽东现在最强的防线就是宁锦防线,北控蒙古,东抗女真,现在国库空虚,哪里都缺银钱,可是对辽东,兵部户部都没小气过,别的地方只能发三成军饷,而辽东没有下过五成,可是辽王的胃口太大了一些。” “怎么说?” “女真和蒙古科尔沁部,对辽东边军来说,并不算什么,依靠深山老林和草原才能与我们捉迷藏,若非如此,成化犁庭之时,早都没了女真了,可是现在每年辽东给的战报都是有小胜,而吃大亏。” 说些马文晟转身从一旁的桌上找到一份军报,递给朱威后说道:“比如前年,宁远前卫扫荡女真,毁其巢穴三个,杀伤女真十数人,可是因为深山老林,军备粮草反而丢了,整整一个卫的武器军备,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没了。” 朱威看完军报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马文晟:“马大人,这军报如此粗糙,你们也信?” 马文晟叹了口气:“没办法,辽东安稳才是最重要的,朝廷啊,再也经不起一点风霜了…” 第125章 行前准备 而后马文晟又找出来几本类似的军报,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卫所,可是一样的丢了军备粮草。 朱威皱眉,看来辽王与女真的关系,比朱威想象的要亲密的多,如此一来,辽东一行,危险重重。 朱威再次仔细翻看军报,突然有了些许发现:“马大人,我看这些军报上面丢军备的卫所都是宁远各卫的,其他卫所有没有类似情况?” 马文晟露出了些许笑容:“不错,怪不得陛下看重你,果然有些机灵,也有别的卫所,那卫指挥听闻军备丢失,领兵去和女真好好打了一仗,所获甚多,但是最后被辽王以不听军令的由头砍了。当时闹出好大的风波,被陛下下旨申饬,而后几年,辽王收敛了许多,不过最近,又开始了。” 朱威听着这话反而也笑了:“至少可以确定,宁锦防线,不是辽王一个人的天下,只要不是铁板一块,那么就可能从夹缝中找到生机。” 马文晟抚着胡子,对于朱威的话很是赞许:“不错,有此心性,我倒是对你这次锦州之行,多了些信心。” 朱威苦笑:“弄了半天,原来马大人并不看好我们啊。” 马文晟摇头:“不是不看好,而是太难了,外有强敌,内有掣肘,不过几百人而已,如何翻腾?” 朱威一呆:“那还让我们去?” “没办法,朝廷必须做一些动作,就像我在朝堂说的那样,不去寒了人心,人心一寒,再想暖回来,可就难了,而为什么不派大军前去,不想在使团面前丢面子是其一,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军出关,朝廷钱粮不足,短时间内还好说,若是被辽王与女真里应外合拖住了,必要大乱。” 朱威明白马文晟和朝堂诸公的忧虑,就像朱威在宁夏招兵之时,突然有好多流民过来报名一样,现在的大明只是表面的风光,其实深层矛盾已经很严重了,就差一个契机,现在的内阁与万历,只想先稳住,不让出大的乱子,而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就要对大明的精英集团发起挑战,后果可能并不比天下大乱好多少。 马文晟见朱威有些失落,于是说道:“朱威,你想一想还需要兵部为你做什么?或者提供什么?只要我们做到的,绝无废话。” 朱威其实就等着马文晟说这句话,但是还是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对着马文晟说道:“还真有一件事…” 马文晟一顿,他娘的,客气话听不出来吗?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马文晟也没脸收回,于是黑着脸说道:“说吧…” “请马大人立即将兵部工匠全部派到工部,加紧制造新式火器,这一点至关重要。” “新式火器?什么东西?” “额,就是新做的燧发枪,比鸟铳好的多,精度更高,射程更远,并且操作简单,射速提高三倍以上。” 马文晟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鼻毛都要顶住朱威了:“说的可是真的?” 朱威连忙退后一步,马文晟这货不刷牙的吗?好臭… “自然是真的,马大人不信可以自己去工部看看,已经做了好多把了,就等着批量生产了。” 马文晟完全不像个老头,一把抓住朱威的手臂就往外面走:“走,现在就去…” ……… “啪…” 马文晟亲自射了一枪,不论手感还是威力都比鸟铳好的多,抚摸着新式火器喃喃自语:“好东西啊,好东西,有了这个,什么女真,什么鞑靼,来一个杀一个,哈哈哈…” 徐光临一脸无奈的看着朱威,朱威耸了下肩,没办法,这可是兵部尚书啊,谁敢过去阻拦,朱威直接把下午怼马文晟的事,丢到了脑后。 好一会儿后马文晟才回过头问道:“徐大人,这火器所需银钱几何?制造速度如何?” 徐光临回道:“所需银钱与鸟铳相比还要少一些,但是制造速度比制造鸟铳花费的时间要长一些。” 马文晟大喜过望:“好啊,便宜了就好啊。” 对于马文晟来说,少花一些银钱是最重要的,而时间是可以用人力弥补的,反正这些工匠不干活也要发银钱。 “徐大人,本官立马召集兵部工匠还有王恭厂的匠人前来,徐大人费心安排,还有两天时间,一定要多做一些。” “是…” 马文晟又看向朱威:“这东西,应该是你想出来的吧?” “提了一些意见,具体的实现还是靠徐大人他们。” 马文晟笑道:“这会儿倒是谦虚,所有的新式火器的后续研发和制造,兵部会拨银子,我就不信了,凭借我这张老脸,还要不到银子?” 徐光临满脸堆笑:“谢过大人…” 朱威也贱兮兮的上前:“马大人啊,这火器研发和制造,前面花的都是我的银子,能不能也给报销了…” 马文晟被朱威这货弄得有些神经错乱了,一会儿特别正经,一会儿又没个正形的,不过看在朱威过两天就要去辽东,到时候真的是生死难料,也就点头:“好吧,有多少银子?” “嘿嘿,不多,一千两…” 马文晟直接炸毛:“什么?多少?” 朱威伸了一根手指:“一千两啊。” “你怎么不去抢户部啊,一千两?亏你说的出来,一千两够一个卫所维持半年了,还一千两呢,一文都没有。” 朱威呆了,这老头说话不算数啊,连忙又道:“大人啊,这真的是我垫付的,不信你问徐老头。” 马文晟看向徐光临,徐光临有些尴尬,钱确实都是朱威掏的,但是火器上也没花这么多啊,不过看着朱威一直给他打眼色,徐光临也明白过来,回道:“额,火器这块确实都是朱大人垫付的。” 马文晟斜眼看着徐光临拙略的表演,但是也没拆穿,而是说道:“明日来兵部领银子。” 朱威大喜过望:“谢大人…” 一派祥和的氛围,不过被一道痞子一般的声音打破… “哪个不长眼敢来工部找事啊?本王砍了他…” 第126章 玻璃 得,搅屎棍来了… 马文晟直接黑了脸,可是晚上朱常瀛根本看不清这边都有些什么人,还在骂骂咧咧:“不知道工部是本王罩着的吗?妈蛋的,男的卖去当龟公,女的…收到本王府里…” “桂王殿下,是要砍了老臣吗?” 朱常瀛脚步一顿,刚喝的小酒瞬间清醒,转身就要跑。 马文晟不紧不慢的说道:“桂王殿下再跑下试试。” 朱常瀛哭丧着脸转头,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马夫子安。” 马文晟拿着新式火器当戒尺:“伸出手来!” 别看马文晟已经六十,可是力气着实不小,火铳打在朱常瀛的手上啪啪生响。 “一,身为皇子,言行无状。你说,该不该打?” 朱常瀛表现的很乖:“该打。” 这让朱威盯着两人,心中思虑这两个人之间还有别的关系? “二,只是皇子,却大言六部,该不该打?” “该打。” “三,我看你不顺眼,你说,该不该打?” 朱常瀛猛地抬起头,不过看到黑着脸的马文晟,还是说道:“该打…” 马文晟打完后,将火铳交给徐光临,朱威站在侧边,从这角度看过去,马文晟哪里有还有什么黑脸的模样,明显的红光满面。 “好了,我先去安排兵部工匠和王恭厂的匠人过来,这边就劳烦你们了。” 说罢马文晟迈着四方步走了,这时朱常瀛才敢抬起头。 徐光临怕殃及池鱼,偷偷溜了,朱威倒是想知道两人的关系,所以上前安慰:“哎呀…殿下啊,疼不疼呀,要不要给你上些药啊?” 朱常瀛觉得朱威太好了,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当然了,太监那些的都不算。 但是朱常瀛还是想在朱威面前摆些威风,大手一挥:“本王钢筋铁骨,区区三下而已,对于本王来说,不过些许风霜。” 朱威一脸黑线,他娘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还装逼呢… 朱常瀛看着朱威的模样,有些尴尬:“呵呵,马先生就是这脾气…” 朱威问道:“马先生?马尚书是你的老师?” 朱常瀛点头:“对呀,我五岁的时候,马先生就开始教我了,也是我第一个先生,后来马先生升官了,就很少去詹事府了,以前马先生做过詹事府少詹事。” 朱威恍然,怪不得朱常瀛这么怕马文晟。 朱常瀛突然拉住朱威,双眼放光一样说道:“你今天真的去兵部闹了?” 朱威问道:“听谁说的?” 朱常瀛摇晃着朱威道:“你就别管我从哪知道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朱威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肯定有人在后面乱嚼舌根,马尚书威望多高啊,谁敢过去闹。” 朱常瀛有些不相信,歪头问道:“真没有?” “真没有。” “他姥姥的,敢骗我,我回去打断他的腿…” 说罢气冲冲的走了,朱威也不知道朱常瀛为什么要打断那人的腿,嚼舌根,不应该拔了舌头吗? 陈子昂已经吓呆了,到了工部就不敢说话了,站在旁边像个隐形人一般,见到周围没人了,才敢上来问道:“朱兄弟,你在京城,都是和这些人在一起?” 朱威点头:“差不多吧。” 陈子昂有些拘谨了,平常就徐光临这样的一个员外郎,对于他来说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虽说徐光临不过是从五品,品级上还比陈子昂低一些,可是徐光临是实际上的工部主事人啊,不能用简单的品级定论。 而马文晟兵部尚书,正二品,还有一个藩王。 朱威在这些人面前都是不卑不亢的,陈子昂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朱威显然已经成为自己高攀不起的大人物。 朱威见状狠狠地锤了一下陈子昂的胸口:“怎么?陈大哥是不准备认我这个兄弟了?” 见陈子昂不说话,朱威又道:“陈大哥还记得落月坡吗?没有你,我应当早都没命了,陈大哥看于我每日往来的,不是朝中大员就是一部尚书,还有藩王朋友,是不是就觉得我在这京城很风光?” 朱威苦笑一声又说道:“陈大哥想错了,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辽东之事陈大哥已经知晓,辽东带甲之兵数十万,朝中久经沙场的老将数不胜数,为何派我前去?” “那是因为,这朝廷并不容我,你今日见到的都是与我交好的,可是敌视我的,更多,更加位高权重。他们这次让我前去,可没安什么好心思。” 朱威突然轻笑道:“陈大哥是看我要倒霉了,才不愿意和我做兄弟?” “放你娘的臭屁,老子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那就是了,陈大哥不会因为我倒霉就不和我做兄弟,那为什么会因为我发达了,就要远离我呢?” 陈子昂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汉子,兄弟有难他肯定上,可是兄弟有福了,他却又害怕影响兄弟。 朱威又是一拳锤了过去:“好啦,陈大哥,你我兄弟啊,现在真的可能,有今天没明天了,不要被这些虚的耽误我们的感情。” 陈子昂重重点头:“好,好兄弟…” “好兄弟…” 两人重重抱在一起,不过在这月下显得有些暧昧。 朱威是个很直的人,实在不习惯两个大男人如此,赶紧找个借口分开:“陈大哥,陪我去找金大元。” 陈子昂看看天色,不解的问道:“这么晚了,找他干嘛?” “赚钱?” “嗯?” “嘿嘿,陈大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金大元倒是有些本事,跟着使团进了鸿胪寺,可能打点关系花费的银钱比住上好的客栈花费还要多,但是金大元还是选择鸿胪寺。 毕竟他的第一身份是个商人,明朝商人没地位,哪怕再有钱,对于有权势之人,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金大元在宁夏打点上下,到了京城自然也要疏通他的关系网,而最方便的地方,现在肯定是鸿胪寺。 不但有来往官员,还有诸国使节在此,除了关系网,做生意也是目的之一。 朱威作为接待使团的副使,进入鸿胪寺自然是无人阻拦,找到金大元的时候,这货在院中摆了一桌酒席,与诸位使节高谈阔论。 朱威直接上前:“金大哥,想不想赚钱?” 金大元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不过还是认得出来朱威的:“哈哈,朱老弟啊,来喝酒,赚钱的事后面再说。” 朱威一把打开金大元的手:“你知道玻璃吗?” 金大元瞬间清醒:“玻璃?你有?” 第127章 夜不收 朱威点头:“有,有很多,要多少有多少,你说赚不赚钱?” 金大元也不顾在场的那些使节了,怪叫一声:“我的朱兄弟啊,不…我不配做你兄弟,你是我亲爹啊,东西在哪?” 周边使节也都沸腾了,玻璃西域有一些,不过是从埃及那边传过来的,晶莹剔透的玻璃,被当做宝石,有些小国,甚至将玻璃镶嵌在王冠或者权杖上。 朱威转头说了一句:“跟我走…” 金大元肥胖的身体,在这时竟然格外灵活,在那些使节的空隙中翻转腾挪。 …… “朱兄弟,带我来工部干什么?这玻璃是工部做出来了的?” 说这话的时候,金大元已经很兴奋了,若是朱威带他去别的地方,他还不信,可是工部不同啊,工部的匠人,代表着大明最高的水平。 朱威没回他的话,带着两人一直走到工部后院,朱由校做飞天器用不了太大地方,前段时间,朱威让徐光临隔出一片来,搭了个作坊,专门做玻璃。 京城这边原料不多,所需要的硼酸和硼砂还好说,还有石灰石不缺,而最主要的石英砂却是没有多少的。 费了好大劲才从西郊煤矿附近,找到一处小石英砂矿,虽然存量并不多,可是对于朱威来说够用了。 工部的工匠真的不是别的地方能比的,不过三两日,经过不断实验,就将朱威说的并不详细的玻璃做了出来。 毕竟琉璃就是这些匠人做出来的,玻璃和琉璃除了原料不同,其他的并无太大区别。 “哗…” 朱威将遮挡玻璃的篷布拉开:“看吧。” 金大元贪婪的抚摸着玻璃:“发财了,发财了…” “有多少?怎么卖?” 朱威笑了笑:“金大哥,你觉得这玻璃怎么卖合适?” 金大元伸了一根手指:“一两,一尺…” 朱威一愣:“这么贵?” 金大元则是道:“贵?我还觉得便宜了呢,这只是分销的价格,毕竟咱们的商业渠道并不能完全吃下这么大的量。卖给别的商行,让他们去卖,价格至少翻一倍。” “好吧,这些东西,你来把控就行,我不会管,但是,原料你要自己想办法。” 金大元道:“都需要什么原料?” 朱威道:“石英砂,宁夏多的是,你将石英砂运送到京城来,交给工部就行。” 金大元摇摇头:“为什么不在宁夏制造?” 朱威转身看着金大元:“宁夏太穷了,金大哥,有钱赚的事,肯定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宁夏招募工匠,我信不过。” 朱威说的是事实,宁夏太穷了,也太乱了,不适合作为玻璃的主产地,还有一点就是路途遥远,玻璃又脆,能消费起玻璃的人,都是京城或者南方富贵人家,京城可以走水路到南方,避免了路上损失。 两人谈论了一夜,从分成比例,还有销售渠道,都简单过了一遍。 其中朱常瀛和朱由校各占一成,工部占两成,朱威占两成,其他的都是金大元的。 这个结果两人都很满意。 金大元觉得,有了两位皇子皇孙,这玻璃生意,就不怕别人下绊子了。 而朱威觉得,啥都不用管,啥也没付出,就有钱赚,简直不要太爽。 ……… “准备…放…” “啪啪啪啪啪啪…” 一连串的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 朱威与陈子昂不断点头。 新式火器的训练终于见了成效,对于威力更大,使用更加方便的火铳,军士们自然也是喜欢的。 “陈大哥,有了火铳以后,我们的战法也要做出相应的改变,若还是用以前的战法,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陈子昂点点头:“说的是,你有什么想法?” 朱威摇摇头,这东西他是真的是不知道啊,后世朱威好像只是参加了个军训… 这时王异过来说道:“交给我吧。” 两人转头,听到王异继续说道:“辽东我熟悉,辽东边军的火器占比比别的地方要高的多,而女真对于火器的防御也是有些心得的,这一路上,我会根据不同的地形和人员,进行训练。”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点头。 可能整个千户所中,对辽东有些了解的人,只有王异了,那么王异的经验与想法,自然要好好利用。 王异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朱威,你若是与兵部哪位大人相熟的话,可以让他们下令,让夜不收配合我们,这样的话,我们的任务会轻松一些。” 朱威一愣:“夜不收?是什么?” 王异道:“辽东边防守军中的哨探或间谍。相当于辽东的锦衣卫。” “啥?” 朱威只知道锦衣卫,是真的不知道还有夜不收这个机构的存在,王异竟然说这是辽东的锦衣卫,那么这个机构肯定是很牛逼的存在。 “不要大惊小怪的,在关外,夜不收比锦衣卫好用。我也说不明白,你自己去查查吧。” 说罢王异直接转头走了,而朱威与陈子昂对视一眼,两人立即决定,再返回京城,去找马文晟。 …… “马大人唉,小的来给您请安了。” 马文晟这两日也是忙的焦头烂额,除了辽东的事,最重要的就是新式火器了,而和户部打了半天的口水仗,才要过来区区三万两百姓。 马文晟这会儿正在生闷气,觉得户部在打发叫花子呢。 听到朱威的叫声,马文晟没好气的说道:“钱不会少了你的,一会拿着本官文书去取,没别的事,就滚…” 朱威一愣,觉得马文晟现在情绪应该是不好的,可是明日就要启程,朱威也没时间耽搁了。 所以硬着头皮上前:“马大人,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了要钱。而是有另外的事。” 马文晟将手中的文书重重摔在桌子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额,我想请马大人下个文书,让辽东夜不收配合我们行动。” 马文晟抬起头:“夜不收?你也知道?” 朱威道:“小的营中有一位在辽东呆过一段时间的老兵,他告诉我的。” 马文晟思考良久:“你先回去等着吧,这事我要考虑考虑。” 第128章 护短 马文晟已经如此说了,朱威二人只能先行回营。 朱威走后,马文晟从墙后暗格,拿出厚厚的一本名册,这名册看着有些年头了,而暗格中还有相同样式的名册,不下十本。 翻来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名,但是大部分人名都被用红色的笔墨划掉,远远看去,仿佛这名册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这本名册上每个被划掉的人,都是已经阵亡的。 马文晟用手抚摸着名册上的一个个名字… 喃喃自语… “王狗剩,万历三年生人,籍贯沈阳,万历二十年,于海思女真妍赫部落,被野狗分尸…” “刘大,万历五年生人,籍贯广宁,万历二十三年,于朝鲜汉城,因伤被倭寇俘虏,而后被实施水刑…” “阿率智,蒙古族人,万历六年生人,潜回科尔沁部后,再无消息,最后只剩头颅被送回关内。” ……… 一张纸,百十个名字,只剩下十多个还未被划去。 夜不收自永乐年间建立,在册人员共计十万余,得善终者,不足两成。 与锦衣卫不同,夜不收的主要是潜入敌对势力敌后,危险性极高。 但是,夜不收的饷银却是很少的,只和普通军士一般待遇,没有钱,全凭借一腔热血,自然是不能长久的,所以在弘治年间,夜不收就再无什么功绩。 万历初期,万历从自己内帑中拿钱补贴,才能堪堪维持,而夜不收也没有让万历失望,在与女真鞑靼还有朝鲜倭寇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王异说夜不收是辽东的锦衣卫,其实不太妥当,因为锦衣卫远远没有夜不收这般危险。 陈其辰设立的锦衣暗卫,其实内在,就是模仿夜不收。 马文晟没有直接答应朱威,是因为,夜不收传出来的每个消息,都可能染着鲜血。 朱威去辽东很危险,这一点马文晟是知道的,可是马文晟并不觉得朱威去了辽东,能有多少作用。 和朱威想象的一样,这次行动,只是面上的行动而已,所以万历与诸位朝臣,都默契的不说朱威完不成的惩罚。 在他们心里,也不奢望朱威带着一个千户所,就真的能解救锦州,只是告诉辽东坚守的诸军,朝廷没有忘了他们,没有见死不救而已。 一个边军千户所,还有一个朱威,对他们来说,是可以舍弃的,但是,夜不收,死一个就少一个。 马文晟这时有些后悔,看过新式火器,看过蒸汽机车,他知道了朱威的与众不同,若是真的死在辽东,可能大明的损失更大。 马文晟在书房坐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之时,马文晟好似终于下定决心一样,从暗格中拿了半个令牌,让人准备轿子,直奔顺天府外。 …… 朱威破天荒的穿了一身罩甲,大夏天的,虽然是清晨,但是被这甲罩捂着,也是着实难受,可是作为主将,不得不穿。 出征之前,都要训话誓师,李牛与王二搬了两张桌子,放在营房中央。 朱威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但是因为甲罩遮挡面部,两人并未看见。 这桌子太他娘高了一些,若是平常时候,朱威一跳也就上了,可是今日穿着几十斤的甲罩… 朱威拍了一下王二,小声说道:“趴下…” “啊?” “让你趴下,老子上不去。” “哦…可为什么不让李牛趴下?” 朱威一脸黑线:“你是想死?” 话一出口,王二都能感觉到些寒意了,连忙趴下。 “呼,终于上来了…” 朱威看着都是黑黢黢的众人,这三日,这些人吃喝都是京营的水平,火器军备更不用说了,都是最最好的,所以这些人的精神面貌,也算是焕然一新了。 虽说对于去辽东,还是有些抗拒,但是已经比刚开始好的多了。 “今日,我们就要开拔,去往辽东,不论你们是否愿意,军令如山,已不可更改。” 看着桌下众人没有反应,朱威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辽东,山高水远,还有强敌环绕,诸位,可怕?” “不怕…” 六百壮汉的声音,都能让朱威感受到脚下桌子的震动。 朱威笑道:“哈哈,很好,抬上来…” 只见陈子昂带着八个人,抬上来四个箱子,在桌前,放了一排,听着落地声响,都知道很重。 朱威大手一挥:“开箱…” 箱子打开瞬间,排列整齐的队伍骚动起来,一个个往前挤,因为箱子中,满满当当的铜钱。 队伍在各个百户的呵斥鞭打中,平静下来,朱威指着这些铜钱说道:“本官答应过你们,每人赏银一两,今日兑现,另外,兵部马尚书,念尔等不易,再赏每人二两。” 哪怕有各个百户压制,也没能阻挡军士们的激动,呼喊声响彻云霄… 马文晟刚刚到营房门口,就听到山呼海啸的声音,不禁掀开轿帘问道:“发生何事了?” 可是马文晟并没有等到答案,而是营房门口把守秦成的呵斥:“什么人?军营重地,速速闪开。” 马文晟顿时黑了脸,自从他当官之后,哪里遇到过这种愣头青,看不明白穿着的大红官服吗? 这可不怪秦成,他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六七品的武官,什么官服什么补子,他一概不知啊。 马文晟身后侍卫也是霸道惯了:“放肆,此乃兵部尚书马大人,速让朱威前来迎接。” 秦成上下打量着马文晟等人,觉得不像假的,所以招手让一人前去禀报,而他还在原地盯着… 马文晟身后的侍卫有些愤怒了,不知道身份的时候还好,可是已经通报了身份,确还是如此的态度… 马文晟一夜没睡,又大清早赶过来,已经有些困乏了,放下轿帘闭目养神。 这侍卫却将此动作当成默认的意思了,于是直接测马上前,一马鞭抽到秦成脸上。 秦成哪里想得到这货上来就动手?被打的一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门口把守的都是焕土堡烽燧的人,见到秦成被打,这还了得,一个个抽出刀剑,后面哨楼上的人,更是直接举枪瞄准… 这场面倒是让那侍卫有些害怕了,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秦成反应过来,连忙拦住想要上前的众人:“停下,收刀…” 那侍卫看这情景,松了口气,随即感觉在同僚之间丢了脸面,又测马上前,高举马鞭… “嗖…” 可马鞭还没挥下,这侍卫的坐骑先被一箭射中,连人带马轰然倒地… 这时朱威的声音从营房中传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老子头上拉屎了?” 第129章 出发了 朱威身后跟着领了银钱的其余六百人… 全都是鸳鸯棉甲,一路行进,尘土飞扬,气势很强… 马文晟的侍卫们全部下马,围住轿子。 为首的侍卫是见过朱威的,还给朱威守过门呢,看到朱威过来,说道:“朱大人,这是何意?”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走到秦成身旁停下,看着秦成半边脸已经被鲜血染红,眼神阴冷的转头,看向被马压住,腿脚被马蹬绞住,没办法起身的侍卫。 这一眼可把那为首的侍卫吓着了,立马说道:“朱威,你敢在马大人面前行凶?” 这些声响,自然惊醒了轿中的马文晟,掀起轿帘看到这场景先是一愣,而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朱威抢先上前说道:“马大人,您今日前来是否是要为我等送行?” 马文晟走出轿子回答:“这是自然。” 朱威又道:“那为何放任侍卫行凶?” 马文晟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怎么看,都是自家侍卫吃亏了啊,于是转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侍卫首领,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回大人的话,这营门把守对大人不敬,兄弟们上去打了一鞭子…” 还没说完,马文晟就大喝一声:“混账…” 可是转头看到倒在地上的侍卫,又有些于心不忍,这些侍卫都是跟了他多年之人。 “朱大人,下人不懂事,如今他也已经受到了惩罚,可否退一步?” 朱威没有回答,而是问秦成:“秦成,你以为如何?” 秦成太过老实了,被打了一马鞭,脸上生疼,心中自然也有火气,可是看了看马文晟,又看了看朱威,心中害怕因为此事,给朱威惹上麻烦,于是回道:“大人,卑职以为马大人所说即是。” 听闻此话,马文晟露出些许笑容,而后示意其他人将那侍卫救出来。 可是秦成同意不代表朱威同意… “且慢…” 看着朱威阻拦,马文晟有些不喜“朱威,当事之人都没二话,你还有什么意见?” 朱威笑了:“马大人为你的侍卫出头,我自然也要为我的兄弟出头了。” “可是,你已经惩罚他了。” 朱威点头:“不错,是惩罚了,可是还不够。” “噌…” 朱威反手拔出秦成的刀,用尽力气朝着马头砍去… 这马被朱威一箭射中心肺,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被朱威一刀斩下马头,这种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虽说没有对人,砍的也是死马,但是对于马文晟来说,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马文晟沉着脸说道:“朱威,你好胆…” 而朱威直接将手中刚刀一扔,再将头盔卸下,之后行了一个军礼说道:“马大人,若是平常,下官不敢如此,可今日是我将士出征之时,今日一去,生死不知,下官不愿意,也不允许,让我的弟兄们带着愤怒出征。” 马文晟一愣,心中火气下去大半,他身为兵部尚书怎么能不知兵? 若是出征之时都被欺压,那从何来士气? 马文叹了一口气,竟然拱手对着秦成行礼道:“这位兄弟,是我御下不严了,本官在此,向你赔罪了。” 朱威愣了,没想到马文晟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再看秦成,瞪着他的充满愚蠢的大眼睛盯着朱威看。 朱威瞬间气不打一出来,一脚将秦成踢跪下,说道:“不长眼的东西,你不看看自己受不受得了马大人的礼。” 而后转向马文晟说道:“马大人,可千万不能如此啊,乡下人没见过世面,还请大人恕罪。” 马文晟直起身来,笑道:“哦?今天你怎么自己说出乡下人这三个字了?” 朱威有些尴尬,他想起来当时在兵部门口大闹,就是因为那主事说了乡下人三字。 马文晟倒是没有继续拿朱威打趣,而是大声道:“诸位将士,今日出征,本官特来送行,时间紧急,未着戎装,还请见谅。” 朱威见状连忙跟着喊道:“弟兄们,这就是刚刚我提起的兵部尚书马大人,马大人给每人赏了二两银子,我们应该如何感谢马大人啊?” “多谢大人…” 声音直冲云霄… 马文晟则是拉过朱威,小声说道:“什么情况?我什么时候给赏银了?” 朱威笑着回道:“额,大人不是给报销了一千两吗?要出征了,用银钱激励总是没错的,所以就借用大人的名义,发了下去。” 马文晟有些看不懂朱威了,这钱是给朱威的,一般军官有了钱,只想着贪,而朱威确将这些钱全部发了下去,用的还是兵部的名义。 并且,马文晟是知道这个千户所,一共有多少人的,每人二两,很明显朱威自己还要贴一些。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这钱…我兵部出了,给你报销的一千两,和这钱没有关系,你报上一个数字,一会儿我差人拿给你。” 朱威挠了挠脑袋:“呵呵,不多,不多,一共一千八百两…” 马文晟瞪大了双眼,拉住朱威说道:“不应该是一千二百两吗?” 朱威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奖励每人一两的事说了出来。 马文晟盯着朱威看了一会儿,确定眼前的才是真正的朱威,刚刚的那个,肯定是假的…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哪里能食言而肥? 马文晟从腰间卸下来一个小印章,招手让一个侍卫前来:“拿着我的印章回兵部,去户房取两千两银票,速度要快。” “是…” 朱威贱兮兮的又是拍了一通马屁。 出征,是要讲究吉时的,吉时一到,营门大开,六百人加上六辆大车的装备辎重上路了。 官道旁边,朱由校和朱常瀛在那里等待,朱由校看到队伍出来,但是也认不清朱威到底是哪个,于是朝着队伍大喊道:“朱先生,一定要平安回来,还等着你给我讲课呢。” 朱常瀛则是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朱威一听立马大声打断:“滚蛋…完蛋玩意儿…” 朱常瀛只是轻笑…他这样说只是想找到朱威而已。 朱威拱手:“两位殿下,告辞了…” 第130章 辽王使者 朱威这是第一次知道,行军竟然可以这么舒服,有兵部的命令,一路行进都是绿灯,每到一处,所需物资都会提前准备好,到了直接签字拿东西就行。 朱威选的路线是第一条,从山海关出关,直到锦州。 “报,大人,前方到达北海堡,距离山海关,还有二十里。” 朱威有些兴奋:“哦?这么快就要到山海关了?” 不过看了一下天色,已经傍晚了,于是下令道:“下令,到达北海堡后,安营扎寨,明日一鼓作气,入山海关。” “是…” …… 趁着安营扎寨的空闲,王异带着朱威等指挥官四处查看,顺便做些讲解。 “你们看,这里,北有高坡,南有小河,你们可知道为何要将营寨设在小河南岸吗?” 朱威摇摇头,没有说话,主要是朱威对于这种行军扎营,是真的不懂。 王异见朱威摇头,就看向其他人,问道:“其他人怎么看?” 陈子昂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来安排,应当是要将营地设到小河北岸的。” 张八也上前说道:“我倒是想过将营寨设在刚刚路过的山林之旁,这样好隐藏,至于这里,我看不明白。” 王异点头:“不错,都有些想法,若是只有几十人,你们两个的想法都是不错的,可是我们这次是六百人,安营扎寨要根据人数不同,辎重多少,甚至兵源不同,做出相应改变。” 见众人有些疑惑,王异指着小河说道:“就说这条河,看着不宽,不过四五米而已,水也不深,但是若真的遇敌,前沿未能挡住,敌人借助高坡直冲而下,而我们要退,就会被河阻拦。人数一多,必会生乱,没有秩序之后,这河就是生死之地了。” “而张百户刚刚说的树林,在树林旁边扎营,是大忌啊,第一,树林视线模糊,若是有埋伏,不容易被发现,第二,树林内鸟蛇鼠虫太多,休息不好不说,还有可能会造成非必要的减员。” 从陈子昂到张八这些百户,在这一路都对王异心生佩服了,他们也都是领兵之人,可是现在大明以防守为主,这些行军经验他们并没有什么积累。 王异一路也没有藏私,并且不会独断专行,会与众人讨论,而后分析为何如此,这种教学氛围,让众人都没有什么不喜。 王异完成教学后,朱威将众人叫到营帐内。 “诸位,明日就要到山海关了,在关内有兵部照应,一路很顺心,可是出了关外,一切可就不一样了,我想了一路,还是决定将其中的危险告诉各位。” 众人没有说话,哪怕张八都没有什么反应。 朱威一愣,以为要有人问些什么,没想到冷场了… 没办法,朱威只能接着说道:“大家都认为这次的任务是解救锦州,可是诸位想想,光靠我们这六百人,能有什么作为吗?” 王异皱眉:“朱大人,如今还未接敌,就如此说,恐怕对士气…” 朱威笑着说道:“王叔说的没错,可是现在有个心理准备比,到时候手忙脚乱要好一些吧。” 气氛有些沉闷,朱威又说:“我们人少,正面是做不了什么大动作的,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而这个想法,危险性会很高,你们如果有怕的,我会将你们留在山海关。” 众人反应不一,陈子昂与王异自然是相信朱威的,张八通过这一路,还有朱威替秦成出头的事,已经对朱威心服口服,所以也没什么反应。 荡寇城城防百户与金水堡百户,都是荡寇城千户所的人,千户都没什么说法,他们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但是永即堡百户秦安,表现的有些踌躇,永即堡并不属于荡寇城千户所,并且因为位置靠后的原因,这些年也并未打过什么仗,一路上的训练,表现也是最差的。 朱威自然看的出来,于是开口问道:“秦百户,你怎么想?说来听听。” 秦安有些尴尬,可是想了想还是命重要,于是上前说道:“回禀大人,永即堡已经二十年没有战事了,军士们训练不足,恐怕会拖大人的后腿,所以下官想留在山海关,等待大人平安归来。” 朱威点点头:“本官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你们百户所所有人的想法?” 秦安觉得朱威话中的意味有些不对,硬着头皮说道:“自然是我们整个百户所上下所有人的想法。” 朱威喃喃道:“好,很好。” 突然朱威大喝:“陈子昂,王异,将他拿下…胆敢违抗,斩…” “得令…” 都不用王异出手,陈子昂一人就直接将秦安制住。 秦安双手被控,又被陈子昂一脚踢跪在地,大喊道:“大人,为何如此啊?这是大人自己说的可以退出…” 朱威上前,抽出腰刀,用刀将秦安的脸抬起,之后说道:“是,本官说了,可以退出,可是拿了钱不办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更可恨的是,你竟然说永即堡整个百户上下都要退出,是要胁众逼宫吗?” “没有,大人听我解释,小的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朱威并不听秦安解释,直接下令道:“张八,集结队伍…” “是…” …… 营地火把通明,朱威等人将秦安押到高坡之上。 朱威手持钢刀站立,而秦成安跪在地上,高坡有个好处,秦安跪在地上,脸朝下,可是下面的人都能看清。 所有人都认识秦安,尤其是永即堡的人,队伍有些骚乱。 朱威大声说道:“诸位弟兄,明日就要出关,如此紧要时刻,竟然有人言退!你们说,应当如何?” 永即堡中秦安的几个心腹总旗出列:“朱大人,秦大人应该没有那个意思,请大人明察…” 这些人都是靠着秦安才能过的潇洒,看到秦安如此,自然是要求情的。 朱威正准备说话,却有守卫过来禀报:“报…大人,有辽王使者前来,正在营外…” 第131章 深入敌后 朱威一愣,如今还没有出关呢,这辽王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不过这使者,还是要见的,明面上朱威不想给辽王任何的把柄。 “请使者入营。” “是…” …… 那丞星是女真人,更是皇太极的老师,在前年被辽王看重,入了王府,一直侍奉在辽王左右。 这次围困锦州的计谋,就是出自他之手。 那丞星的计策就是要引关内大军前来,里应外合吃下。 到时候这天下由谁做主,可就是手握重兵的辽王决定了,而女真从中能得到的好处,也是空前的,辽王承诺,事后封努尔哈赤女真王,并且将朝鲜送给女真族。 那丞星对他的计策非常满意,一切都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可是朝廷竟然不入套… “使者大人,请入营。” 那丞星皱眉:“你们的大人可是够尊贵的啊,竟然不出来迎接,还有礼数吗?” 可是没人回他的话,那丞星只能冷哼一声:“带路…” 见到那丞星过来,朱威等人并未上前迎接,那丞星刚要发飙,就被朱威打断:“使者大人稍等,本官有些事情处理。” 那丞星有些气急,可是朱威并不在乎了,接着对众人说道:“永即堡百户所,所有人上前一步。” 这会儿傻子都知道情况不对了,永即堡剩下没有出去求情的人,都是像朱威刚穿越过来一般的小小军户,对他们来说,谁是百户不重要,有口饭吃就可以了。 朱威看每没人出列,低头问道:“秦安,你说永即堡百户所所有人,都要退出,可是本官看到的,却不是这样的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秦安这时早都屁滚尿流了,他已经明白朱威的意思了,明日出关,今日来这么一出,可以说祭旗或者说杀鸡儆猴。 听到朱威让他说话,秦安还想要求饶:“大人,我不退了…求大人开恩…” 朱威笑了,不过这笑在秦安眼中比恶魔还可怕。 “你说退就退,你说不退就不退,你让本官怎么信你啊?” 朱威眼睛余光瞥见刚刚出列求情的那几个总旗想要偷偷溜回去,给王异打了一个眼色,王异会意,直接下去带人将那几个总旗也绑了押上高坡。 “一,二,三…呀,少了一个。” 朱威数过人头后,看了那丞星一眼,那丞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什么多了少了,和本使者无关…” 朱威轻笑:“我也没说和使者有关啊。” “申老三,王异,张八,袁飞久,抽刀,行刑…” 没有任何的废话,朱威第一次在这军中表现出冷酷的一面。 随着钢刀挥下,四颗大好头颅,顺着高坡滚下,冲进火堆中… 众人肃穆,一个百户,三个总旗,说砍就砍了,这谁能不怕。 朱威一脚将秦安的无头尸体踢下高坡,而后大声说道:“明日出关,生死不知,但是再有人言退,杀无赦…” “永即堡百户所所有人,以小旗为单位,分散其余诸百户所中,陈子昂,你来安排。” “是…” “回营…” …… 朱威安排完成后,踩着鲜血染红的草地,走到那丞星身前,笑着说道:“使者大人没有受惊吧?” 那丞星也是有些愣神,他见过祭旗的,见过行军法的,可是一个千户所的配置,直接砍了一个百户这样的事,还真的没有见过。 朱威见那丞星不说话,以为吓着了,就吩咐身后的人说道:“今日太晚了,先安排使者大人住下吧,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那丞星反应过来:“慢…” 朱威驻足:“哦?使者大人何意啊?” 那丞星道:“请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朱威有些懵了,这辽王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看来这辽王也不过如此啊。 这一点还是朱威想错了,兵部这次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在朱威队伍没到之前,前面人是不知道朱威身份的,这事情知道的人本来就少,加上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所,若是辽王在京城中有内线,也不会这么快知道。 “本官朱威,暂领锦州督军。” 那丞星皱眉,朱威?这人没听过啊。 “朱大人果然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能受如此重任,前途无量啊。” 朱威没时间,也没心情和这使者废话,直接说道:“不知使者大人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那丞星一呆,着实不太习惯这种太过于直接的说话方式,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哦,没什么大事,辽王殿下知道锦州危急,又知道朝廷派了得力之人前来解围,就派在下过来看看,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毕竟辽东,是辽王殿下的地盘,有辽王殿下的帮助,想必对朱大人而言,会轻松很多。” 朱威心中冷笑,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可是,话中的意思却并没有这么简单,明显是想让朱威知道,在辽东,没有辽王的支持,他做不成什么事的。 “有劳辽王殿下关心了,不过,我们暂时不用劳辽王殿下费心,几百人而已,在哪里都无关痛痒的。” 那丞星自然也听得出来朱威话中的不善,于是黑着脸说道:“朱大人此话怎讲啊?”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使者大人多想了,我是武人,不会说话,还请使者不要介意。” 那丞星道:“你…请问朱大人,后续还有多少人马前来?辽王殿下好做准备。” 朱威道:“什么准备啊?” “自然是犒劳军士了。” “哦,那就不用了,这次只有我们这六百人而已…” 那丞星大惊:“只有你们这六百人,如何救的了锦州?” 朱威道:“这就不劳辽王殿下忧心了,我们自然有办法。若没有别的事,那就请回吧。” 说完朱威没有再管那丞星,直接叫上王异等人进了营帐。 “辽王使者你们也都见过了,来者不善,看这意思,辽王要给咱们使绊子,那么咱们就要做些改变了,原本我想等到宁远再如此的,如今看来,只能提前了…” “怎么说?” “明日出关,不去宁远了,直接向西行军,横穿鞑靼科尔沁部,深入女真后方…” 第132章 关内杀人 这计划哪怕是王异都有些咋舌… 王异道:“这风险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朱威点头回道:“风险是大,可是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说完朱威拿出辽东军防图,这是出发之时,马文晟给的,除了地图,还有夜不收的联系方式与令牌,而夜不收的事情,朱威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为马文晟千叮咛万嘱咐,对于夜不收,能不用就不用。 朱威将军防图铺在桌上,指着山海关说道:“大家看这里,山海关之后就是辽王的地盘了,我大明所占的地方狭窄,只有一条主路能通往锦州。若是过去了,这山海关至锦州二百里的路程,辽王有无数种方法阻挡我们,甚至可能直接撕破脸,吃下我们,我们这六百人正面对抗是没有胜算的。” “还有一点,我们所有人都是宁夏的兵,这么多年与鞑靼打交道,对于大漠更为熟悉一些,如此看来,大漠反而会更有生的可能。” 见众人点头,朱威又说道:“当然了,在大漠,没有马是不行的,明日到了山海关,看能不能弄些过来,如果不能的话,我们要做好准备,先去这周围小部落扫荡一圈,另外,所有的辎重粮草全部换成干粮,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在女真和辽王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从这里插进去…” 众人看向朱威手指的位置,上面赫然标注着“义州”。 朱威接着说道:“义州是三年前才被女真占了的地方,现存汉人较多,过了义州就是大兴安岭山脉,到了那里,我们这六百人就如水滴汇入江海,他们想找,也是很难的。” 陈子昂说道:“可是山地作战,我们并不擅长。若是与女真大部队遭遇,可能会损失惨重。” 朱威点头:“不错,山地丛林作战是女真的拿手好戏,可是女真主力大都是在前线围困锦州,或者与辽东除了辽王的其他部队对峙,后方应该是空虚的。再说了,我们如果真的遇到大部队,那就撤,往山林里面一躲,他们能抽出多少人来围堵我们?” 见陈子昂点头,朱威又问道:“还有谁有别的想法,都可以说出来,一起讨论。” 没人说话,对辽东最熟悉的王异都没有吭声,其他人哪里有什么别的想法。 “好,既然没有异议,明日我们分头行动,陈子昂和我,去买些常用药品,还有防蛇虫鼠蚁的药物,王异,你带着张八,去交涉战马,申老三你和袁飞久去将咱们的辎重粮草全都换成容易携带并且不易腐烂的干粮。” “是…” “还有,秦安与那三个总旗,报战死吧,他们罪有应得,可是家人无罪,上下都要统一口径,违令者,严惩不贷。” “是…” …… “这就是山海关了,果然雄武…” 经过一天的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四年,下令筑城建关,遂成为扼东北、华北咽喉要塞的军事重镇,因其依山襟海,故得名山海关。 到了山海关,待遇就与在关内不同了,山海关总兵是直属皇帝的,兵部对其没有太大的管制权力,所以哪怕是兵部提前告知,山海关对于朱威等人的到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派了一个副将过来。并且以已经闭关为由,不让部队进入。 朱威塞了好些银子,才让那副将打开一个侧门。 但是进入关内之后,被勒令在驻地驻扎,夜晚不允许随意走动。 形势比人强,还能有什么办法,朱威等人只能接受。 朱威等人准备夜里去准备所需物资,可是如此只能等到明日了。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那丞星的计谋… 此时的那丞星正在这副将的营房内等待。 见到那副将回来,那丞星连忙起身上前迎接:“刘将军,是他们吗?” 刘副将回道:“与兵部传书和那大人所说的一样,不过六百人的队伍,想必就是那朱威可。” 那丞星拱手:“哈哈哈,多谢刘副将了。” “好说好说,还望大人能够在辽王殿下面前,好生美言几句。” “这一点还请刘将军放心,辽王殿下手下就缺少像刘将军一般的人才,殿下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刘将军是他的福将,不亚于中山王。” 听闻此话,那刘副将激动的不能自已,喃喃道:“殿下真的…真的…” 那丞星可不想和这种没脑子的人多说话,直接问道:“刘将军怎么安排他们的?” 刘副将反应过来后,连忙说道:“给他们安排在关北翁城,那边是我的防区,边上都是我得力的手下,他们的营防也被我全下了,换成了咱们的人。” 那丞星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刘副将笑道:“已经严令他们不准出营,我们可以直接到他们的主帐。”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 朱威将王异等人偷偷召集起来。 朱威问道:“王叔,可有过这种不允许在营地随意走动的规矩?” 王异道:“有的,多在辽东地区,鞑靼科尔沁部落和女真有些部落,擅长养鹰,经过训练的鹰可以根据不同的叫声给他们传递人数甚至军防信息,所以可能在战时军管,可是现在山海关并未接敌,为何会如此?” 陈子昂安慰道:“山海关毕竟不同寻常,可能对外来部队一直都这样吧。” 众人也不知道到底为何,索性不想了,朱威又将明日事宜与行军路线与众人说了一遍。 说完后正准备让众人回帐休息,突然王异说道:“帐外有人…” 说罢一刀向后劈开营帐。 刀尖顺着那丞星鼻头劈下… “啊…” 那丞星虽是女真族人,可是一直以智慧见长,武力与大明文弱书生无异,要不是那刘副将拉了他一下,王异这一刀,可就是顺着头颅劈下了… 朱威借着烛光看清来人:“辽王使者?” 而那刘副将直接拉着被吓到的那丞星后退,朱威见状,拿起铁胎弓,不顾陈子昂等人的阻拦,满弓射出… “嗖…” 正中那丞星头颅… 第133章 科尔沁插汉部 那丞星连惨叫都没喊出来,直接凉凉了,那刘副将突然感觉手中一沉,转过头来,就看到双眼瞪的老大的那丞星,不过穿头而出的箭羽,与瘫软的身体都已经表明,他拉着的这个人,死了。 “大胆,大胆,你们竟敢杀人…来呀,将他们拿下。” 朱威见状,也是直接怒吼:“荡寇城千户所,出阵,抽刀…” 两队人马泾渭分明,山海关军士都是身着青甲,头戴钵盔,而朱威这边的人,都是鸳鸯棉甲。 青甲是重甲,每副青甲都用铁三十斤以上,还有其余配料,也就是说每副青甲重量都在五十斤左右,而棉甲不过十多斤。 所以气势上,朱威这边先输了一阵。 那刘副将见他的人围了过来,也是有了底气:“朱威,你敢在山海关内动手杀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朱威面上带着冷笑:“你怎么知道,这人是朝廷命官啊?” 朱威临走之前,毛纪将辽王府的幕僚与属官的信息,都告诉了朱威,朱威第一次见那丞星就已经知道,这人只是幕僚而已。 幕僚是针对辽王来说的,也就是说那丞星并不是朝廷命官,杀了也就杀了,辽王可以过来找朱威麻烦,可这副将,却是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的。 那刘副将一顿,他只知道那丞星是辽王使者,他虽然和辽王已经眉来眼去许久,但是还未真正见过辽王,一切联系都是靠着那丞星,可是,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丞星的身份的,到底是官员还是其他。 但是,如今那丞星已经死了,这刘副将还想要给辽王一个交代,就只能拿朱威开刀了,于是说道:“哪怕不是朝廷命官,也不是你随意杀人的理由,在这关内,自然有这关内的规矩,今日你杀了人,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难免要见血了。” 好似在附和这刘副将说的话一般,周围山海关军士整齐上前一步:“吼…” 盔甲与兵器碰撞,通过翁城回声,久久不散。 翁城城墙之上,火把也升了起来,箭弩火铳齐齐对着朱威等人。 朱威皱着眉没说话,他不相信这副官有这么大的胆子对他动手,毕竟他是万历钦点的锦州督军,论地位,要比这个副官高的多。 在这种情况下,朱威最担心的反而是他这边的军士忍不住开火。 经过王恭厂,和兵部工部众多工匠日夜赶工,朱威这六百人中,配了三百把新式火铳。 新式火铳都是燧发枪,手指稍一用力,就可能击发。 这等场景,哪怕是久经战场的老兵都有些紧张,更不用说队伍中还有很多年轻的新兵。 于是朱威下令:“所有人收枪。” 军令如山,哪怕是心中不解,所有人也都立即执行,这是这半个多月,朱威一路训练的成果之一。 刘副将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朱威而已。 在这山海关,这刘副将不过是个小人物,说是副将,可是整个山海关有二十多个副将。 真正的官职不过是五品的守备而已,和陈子昂的千户相当,不过一个是战兵,一个是军户而已,在辽东,最多的就是战兵,所以官职上都遵从战兵体系,而宁夏最多的是军户,所以哪怕是战兵,在官职上也是按照卫所的来。 刘副将大手一挥:“给老子拿下…” 朱威不紧不慢上前道:“你确定要拿本督军?” 朱威这是直接摊牌了,就看这刘副将,如何应对了。 一个督军,真要算品级,可是和总兵一个级别的,一个守备,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拿人。 这刘副将有些骑虎难下了,朱威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那他怎么敢动手? 可是前一秒说要拿人,后一秒就认怂,以后怎么带兵? 正在天人交战之时,有人来了:“总兵大人到…山海关所属,归营,夜禁…” “吼…” 包围着朱威的所有人,全部收刀,收枪,整齐列队后,排队退下,几百人的队伍,井然有序。 这般场景直接看呆了朱威等人,原本以为自己这六百人,就算不如真正的精兵,也相差不多,没成想,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朱威的想法破灭,差的太远了… 可是旋即就被过来之人吸引,为首之人,身着蟒甲,未带头盔,看着四十来岁,浓密的络腮胡占了半个脸,看不清具体表情,可是往那一站,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朱威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上前拜见:“下官锦州督军朱威,拜见吴总兵。” 这人就是山海关总兵,吴官… 吴官看着朱威,也不说话,朱威就这样弓着腰,好一会儿后,吴官才回话:“朱大人,我们不同属,不用多礼,可否告知本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朱威起身还未说话,就被那刘副将抢先:“回禀总兵大人…” 可谁知吴官一挥手,身后亲兵直接上前开始掌嘴。 不过两巴掌,刘副将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本官没让你说话。朱大人,继续说。” 朱威又是一拱手,而后才说道:“我等奉命前去锦州,路经山海关,却被这刘副将刁难,而后更是引了外人来偷听我等部署,为了军事机密,我不得已杀了那人,而后就是吴大人看到的这样了。” 吴官点点头,但是没有问朱威,而是直接问那刘副将:“你说,你是山海关的人,还是辽王的人?” 那刘副将在吴官手下办差,怎么能不知道吴官为人,于是立马跪倒在地:“总兵大人,朱威一派胡言…” 虽说这刘副将说话有些漏风,可是大致还是听得清的。 吴官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那就不用多说了,来人,砍了,将他的脑袋,还有刚刚朱大人杀的那人一起,送到辽王府。” “是…” 朱威则是没想到吴官说杀就杀了,他终于明白他杀那秦安之时,营中弟兄看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而后吴官又对朱威说道:“发生这样的事,你们也不适合再待在关内了,准备一下,连夜出关吧。” 朱威一愣,这是不让过夜了吗? 可是队伍之中,干粮战马,还有药品,都没有准备好啊。 于是上前说道:“吴大人,我们出关需要战马药品,还有干粮,可否为我们准备?” 吴官这时已经转头要走:“药品我会给你,干粮只能给你三天所需,而战马,你自己想办法,出关以后向西十五里,是鞑靼插汉部,哪里战马多的是…” 第134章 杀 在朱威愣神之时,吴官已经走的没影了,周围只剩朱威的部队,地上的尸首这都被收拾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朱威问道:“插汉部?啥玩意儿?你们知道吗?” 众人摇头,只有王异若有所思。 朱威见状问道:“王叔,你知道些什么?” 王异面色有些不自然,回道:“这插汉部是虽然是一个小部落,人数不足两千,但是以养马出名,被鞑靼各大部落争相争取,甚至大打出手,最后不知道科尔沁部用了什么手段,让这插汉部成为科尔沁的附属,有人怀疑女真的战马也是出自这插汉部,可是没有证据。” 朱威道:“辽东铁骑算得上是大明第一等的骑兵精锐了,可是对上女真,却是没有太大优势,难道是因为这战马?” 王异摇摇头:“战马只是其中很小的一点,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将打仗当做生意来做,国库空虚,只有有强敌在侧,朝廷才会源源不断的投入,如果没有强敌,可能军饷都发不下来。” 朱威恍然,后世也有很多人对女真的崛起有很多说法,但是最后都是说不通的,一个渔猎民族,经历过成化犁庭,元气大伤,可是为什么会如小强一般,怎么灭都灭不了? 无论从哪里比,女真相对于大明来说,都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那么,唯一解释的通的,可能就是王异所说的那样,有人在养寇自重… 朱威又道:“可是对于鞑靼来说,战马应当不缺吧?为何会为了这个小部落大打出手?” 王异回道:“战马与平常马匹不同,好的战马通人性,插汉部落出来的战马能做到进退同步,这是其他的马匹,无法媲美的。” 朱威点头:“原来如此,辽东局势竟然如此复杂,我们这趟任务,可就越发难了。” 不过旋即朱威又道:“不管难不难,我们都要去做,至于这插汉部,到底与女真有没有别的交易,老子不管,就凭他是鞑靼的部落,还这么重要,那我们也该灭了他。下令,整军…” “是…” ……… 大漠,月明星稀。 “停…” 朱威招手,让众人停下。 王异带人在前充当斥候,刚刚回返。 朱威问道:“如何?” 王异先从陈子昂手中接过水袋,灌了一口水后才说道:“前方三里,确有一部落,看着并不大,应当就是那插汉部,看着外围防御松懈,可是也没敢靠的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朱威点头,而后吩咐道:“让各百户过来。” 众人过来后,朱威打开军防图,借着月光让众人看的清楚。 朱威手指着军防图说道:“如果这里是插汉部的话,那么我们就在这个位置,一会儿所有人听指挥,三面包围,留西面让他们逃跑,插汉部落,大约两千人,可战之兵,应当在八百到一千左右,三百把火铳,分散三面,分别由陈子昂,王异和我指挥,慢慢摸上去,明哨暗哨能用弓箭解决的,不要放枪,诸位可明白?” “所有人记住,徐徐推进,敌人善于骑马,若是被他们组织起来冲锋,我们损伤可就无法避免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 见众人点头,朱威大手一挥:“行动…” …… 朱威带人到了北面,北方是鞑靼防御的弱点,朱威细细看过之后说道:“没有看到哨岗,外围有篝火,篝火旁边有六人…袁飞久,张八,各带两个好手,摸了它。” “是…” 张八等六人,全部换成匕首,慢慢摸了上去,距离篝火三十米的距离,六人趴下,借着虫鸣慢慢向前移动。 现在凌晨三点左右,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插汉部落凭借着科尔沁部落的照应,已经多年无战事了,虽说距离大明很近,可是在这辽东,大明的主要敌人是女真,对于鞑靼,平常也是不招惹的。 所以插汉部落的人,没有什么危机感,只要每日养好马就行。 每日除了养马,就是载歌载舞,喝酒玩乐,这时的守备,如同虚设,大都已经醉倒了… 张八等人已经摸到了那六人身旁,互相点头示意后,一起出手… 六人都同时用左手捂住鞑靼口鼻,右手匕首又快又准,直插鞑靼人心脏。 可怜的六个鞑靼,没吭一下,就去见了他们的长生天… 王异与陈子昂两面,与朱威遇到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很轻松的拔除了外围守卫。 插汉部最珍贵的自然就是战马了,所以他们不像其余部落会将牲畜马匹放在外围,而是集中在营帐中央。 这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朱威等人被发现的风险… 朱威拿着染血的刀,出了一个营帐,低声说道:“下一个…” 朱威将二百人以总旗为单位分开,每个总旗负责一个营帐,不过半个小时,朱威等人已经杀穿数十个营帐。 可是,就算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血腥味是掩盖不住的… “敌袭…” “不好,被发现了,所有人,冲…” “吼…” “呜呜呜…” 插汉部落的号角已经吹响,无数睡的迷迷糊糊的鞑靼人出了营帐,虽然多年没有战事,但是血脉中的记忆是不会这么快被磨灭的。 很快插汉部中央战马聚集地,就组织起来一支百十人的骑兵,因为朱威这个方向推进最猛,所以那些骑兵直接冲锋而来。 “列队,火铳手准备,填弹…刀盾手两侧护卫…” “火铳手急着,打人,别打马…预备…放…” “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再看冲过来的数十个鞑靼,直接掉下马去二十多人。 “好…填弹…放…” “啪啪啪…” 又是十数人掉马。 鞑靼人的血性也是厉害,死伤如此之多,其他马上的人竟然不退,战马冲锋速度极快,火铳只够发射三发的时间。 马上之敌,还有五十左右… 鞑靼冲到近前,十多个个拿着弓箭的鞑靼,开始射箭,而其余人借着战马的冲击力,手握弯刀,直插朱威等人队列… 朱威见状,首先出列:“刀盾手,上前顶着…” 第135章 插汉部灭 “啊…” 人力,藤盾,又怎么抵得过战马冲击呢? 战马到前,盾碎人裂… 鲜血都喷了朱威一脸… “当…” 朱威双手持刀,与当面奔来的鞑靼骑兵硬拼了一刀,朱威可是有能开两石弓的麒麟臂呢,可是力量上还是不如战马的冲击力,要不是钢刀折断,朱威手中的刀应当就要脱手了。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朱威拿着断刀,上前插入后面一匹战马脖子。 战马嘶鸣,鲜血喷涌而出,朱威手上身上都染了许多。 张八怪叫一声,从侧面一跃而起,抱下一个鞑靼骑兵… 这会儿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朱威说的别伤马,袁飞久专砍马腿。 “啪啪啪…” 也不知道是哪边的枪声响起,朱威身后也有稀稀落落的枪声。 有朱威等人在前做榜样,其余军士也硬是一步不退。 还好冲过来的鞑靼骑兵并不是很多,虽然阵型被冲破,死伤也有,但是还好,守了下来。 朱威浑身鲜血,好似从地狱中爬出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近距离杀骑兵,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大人,看南边,火…” 朱威看过去,南边是王异指挥的,现在火光冲天,夏日炎热,加上鞑靼营帐大都是用羊牛皮拼接而成,内里用的是藤条或者树枝支撑,遇火之后轰然,再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放火…放火之后后撤…” 插汉部落营地,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会儿大部分鞑靼人都已经出了营帐,可是鞑靼人都是身着兽皮,太容易燃火,一点火星不怕,但是四面八方都是火,还是避免不了染上的。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鞑靼人已经乱了,他们本身就是怕火的。 “阿妈…疼…” 朱威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鞑靼小孩身上燃火,嘴里喊着阿妈,而这孩子的阿妈,也从远处跑来,不顾手上灼烧,拍打着孩子身上的火焰。 可是这又如何能扑灭呢?不出所料,那阿妈身上也被引燃。 “阿妈…我疼。” “不疼,不疼,马上就不疼了,你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不能流泪。” 母子俩拥抱在一起,与周围燃火的其他鞑靼不同,没有惨叫,很平静的接受着发生的一切。 “嗖…” 一箭穿心,将这母子两个穿到一起。 朱威叹口气,他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景,那孩子与小三小四差不多大。 张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大人,战场上,可不能妇人之仁。” 朱威点头,深深地砍看了张八一眼说道:“仅此一次,再也不犯了。” 朱威突然想到一件事:“艹,谁他娘的放的火,老子的马啊…” 如此大火,战马就算再有规矩,也会四散的。 朱威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完了,废了这么大的劲,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报,大人,山海关方向有大量骑兵过来了…” 朱威大惊:“什么?山海关方向的骑兵?” 朱威起身,朝山海关方向看去,不过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这些铁骑和朱威以前见过的那些几百左右的鞑靼骑兵不同,给朱威一种,哪怕前面是座大山,也会被冲破一般。 具体看不清楚到底是大明的铁骑还是旁人的,朱威不敢怠慢,下令道:“所有人列阵,袁飞久,你带人防备鞑靼方向,张八,准备迎敌…” “是…” 二百人现在只剩下一百六十多,就这几十骑兵入阵,就能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朱威现在特别想将马克沁机枪造出来,那样的话,不管什么少数民族,都会变成友好和善能歌善舞的民族。 山海关方向的骑兵在距离朱威二百米左右停下,从中冲出十多骑,朝着朱威的方向过来了。 “总兵大人令,非山海关所属,退后三百步…” 说罢,这群人又跑去陈子昂与王异的方向,应当是将命令也传给了他们。 朱威已经知道吴官要做什么了,于是下令:“退后三百步,将咱们人的尸体都带走。” “是…” “咚咚咚…” 山海关的骑兵开始冲锋了,马蹄声混合在一起,有种将大地当做战鼓一般的气势。 马蹄声越来越快,从朱威眼前飞驰而过。 朱威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至少千骑,都是人马俱甲,以无畏之姿,冲入火海。 在朱威愣神的时候,吴官带着亲兵到了朱威面前:“你这小娃娃,打仗还有些章法,跟谁学的?” 虽说不称呼朱威官职,但是明显亲近了一些。 朱威连忙行礼:“额,只是营中有一个老卒教导。” 吴官下了马:“哦?看来这老卒不简单啊,可否叫来?” 朱威转头看了一下战场形式,回道:“他在南边领兵,这时应当是过不来的,等待战场平静,我再让他过来拜见。” 吴官一挥手:“算了,你营中既然有这样的人,那就好生使用。” “是…” 之后就是沉默,吴官看出朱威的不解,问道:“是不是以为我不给你战马,是想让你当这前锋,拖住这插汉部?” 朱威点头:“今日得见山海关精兵,果然勇武,插汉部不过一个小部落,吴大人若是要灭了它,也并不费事,为何要让我们前来?” 吴官道:“算是一个考验吧!” 朱威皱眉:“考验?” “不错,插汉部落的战力远远不如女真,若是你连这插汉部都收拾不了,那么也就不用再往前走了。还有一点,就是这插汉部的养马之术,对我大明来说,是个威胁,以前一直没动,是因为如果对插汉部动手,鞑靼科尔沁部和女真肯定会来帮衬。而今女真被锦州拖住,鞑靼使者在京师朝见,这会儿动手,正合适。” 朱威明白了:“可惜了这些战马了。” 吴官活了几十岁哪能不懂朱威的意思,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娃娃,和我耍心眼?这战马我会给你,我也大概能够猜出你的想法,可是你这想法若是成行,基本是九死一生之局面,今日我想问问你,真要如此吗?” 朱威一愣,心中暗想这吴官果然厉害,朱威自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很好了。 “还望吴总兵能够保密。” “你放心,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随便打听。今日能灭了这插汉部…” 还没说完,朱威打断道:“吴大人,这西边,我没派人守着,应当会跑一些…” 吴官大笑:“哈哈哈,这点小事,你认为我没安排?今日这插汉部,注定要没了。” 而后吴官转头厉声道:“传令,不需要俘虏,不论男女老少,通通杀了,除了战马牲畜,其余一切都烧了。” “是…” 第136章 冲义州 朱威听到吴官如此狠绝,皱紧了眉头,试探性的说道:“吴大人,那些老弱…” 谁知吴官直接冷脸:“老弱又如何?老弱不是鞑靼了吗?插汉部的养马之术对我大明有多大的威胁,你不知道吗?只有让他们所有人都死了,我等才能安枕无忧。朱威,你在宁夏之时,鞑靼可有放过咱们大明的老弱妇孺?慈不掌兵,你若是没有如此的想法,那就不必再去锦州了。” 朱威想起在焕土堡烽燧之时,那个被沙咂末驱赶的母亲,到最后那母亲都在保护怀中的婴儿,若不是朱堂,那还没断奶的孩子,应该也就没命了吧。 朱威突然生了一身冷汗,打仗不是过家家,任何一丝失误都可能导致战争的结果不同,心存善念没有错,可是不能用在战场上,战场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 于是朱威很诚恳的说道:“吴大人,我明白了。” 吴官没有去看朱威,只是淡淡的说道:“真的明白,才好。” 此时的插汉部落上演着火与血的狂欢,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鞑靼人组织起来向西突围,可是因为老弱妇孺太多,行进缓慢,被大明铁骑追上后,老弱断后,而后是青壮,最后才是妇孺。 民族的繁衍,族群的壮大,所有人赴死之时,都是靠本能驱使。 要说团结,可能鞑靼比大明更加团结,但是生死之事,不是一句团结就可以改变的。 西面吴官的后手也出现了,人数不多,只有三百左右,也不是重甲骑兵,可是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包围圈越来越小,可是其中,已经没有多少青壮了。 吴官见状立马下令:“停止攻击。” 之后转身对朱威说道:“剩下这二百余人,交给你处理。” “领命…” 这时王异与陈子昂带着人也过来了。 朱威问道:“损失如何?” 陈子昂说道:“死十三,重伤三人,其余都是些不干事的小伤。” 而王异面色有些羞愧:“死三十三,重伤六人。” 朱威皱眉,加上自己这边的损伤的三十多,直接减员八十多人,只是一个小部落,还占了夜袭的优势,吴官说战法不错,可是真正对敌之时,与山海关这些铁骑想比,差的太远了。 而女真又比这插汉部落强的多… 在朱威思考之时,吴官有些不耐烦:“朱威,你若不忍心…” 朱威立马回复道:“无妨。” 而后与王异和陈子昂说道:“整军,剩下的尾巴,由我们收拾。” “是…” “火铳手准备…” 三百把火铳齐齐对着中间的二百余人。 “填弹…” 可是大多数人动作都有些僵硬,面前的敌人不过都是些未成年的孩子。 朱威见状,上前喊道:“是否觉得于心不忍?可是你们看看周围同袍还未僵硬的尸体,都是因为他们。” “再看看你们眼前的这些鞑靼人,你们看他们眼中有恐惧吗?没有,他们是鞑靼人,他们从小都知道,大明是他们的敌人,他们眼中只有像狼一般的冷意,今日不杀他们,明日他们就会杀我们。” “所有人,填弹…” 朱威的话有了些许作用,这些人都生活在边境,受鞑靼的毒害最深,原先于心不忍的人,都已经变得刚毅,为了同袍,也为了自己因为鞑靼死去的亲人。 “放…” “啪啪啪…” 二百多人瞬间倒了数十,剩余的鞑靼小孩,竟然抽出腰间的小弯刀,向着朱威等人冲来。 “啊…杀…”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填弹,放…” “啪啪啪…” “自由开火…” 原始蛮力与勇气,在火器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很快战斗结束。 朱威下令:“所有人抽刀,每具鞑靼尸体,都要补刀。” 吴官听到朱威这个命令,脸上笑容更甚,不断点头。 吴官从军二十余载,原先也是如朱威一般,心存善念,可是战场不讲这些,吴官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两天,没有吃一口饭,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习惯了,杀敌,务必斩草除根。 朱威回到吴官很前:“大人,我有一事请求。” “何事?” 朱威拱手:“请大人将死伤的军士带回山海关,死的,请大人给一口薄棺,重伤的,请大人帮忙救治。” 吴官点头:“可,其他的呢?” “其余的,我只需战马。” 吴官一愣:“就只要战马?凭借你这五百人?不改变计划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不变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了。” 吴官点头说道:“既然你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战马,马甲包括青甲,我都给你,你这计划,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也会和你一般选择吧,呵呵…不论你能不能成功,有这样的勇气,就足以说明,朝堂诸公和陛下没有看错你,若你平安归来,我定与你把酒言欢。” “谢大人…不过马甲就不用了,女真后方多山林,战马用处不大了,若是丢弃,这甲太过珍贵…” “好,依你…” ……… “大人,前面就是义州了。” 朱威等人从插汉部赶到义州,用了两天两夜,期间遇到数个小部落,都被朱威带人灭了。 主要是为了练兵,这些人哪里来骑术可言,更不用说穿着青甲了,刚开始没有人仰马翻就是好的了。 经过两天的行军战斗,大多数人已经变得稍微熟练一些了,有天赋的,甚至可以在马上开枪。 朱威将这部分人,集中起来,作为远程撕裂敌军的尖刀。 “可探清有多少敌军?” 探马回报:“外围不过数十人,里面不清楚。” “报…大人,后方有打着科尔沁部落标志的骑兵朝我们而来。还有十里…” “什么?有多少人?” “不下千骑。” 朱威倒吸一口凉气,义州一面靠山,山脉绵延不绝,绕后是不行的,可是义州防备有多少人,还不清楚,若是贸然攻击,恐怕损兵折将。 但是现在,后面有追兵,那么只有一条路了。 朱威叹口气说道:“让各百户前来。” …… “诸位,科尔沁骑兵距离我们不过十里,有千骑之多,按照鞑靼骑兵的速度,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此处,我们现在的唯一的路,就是冲过去,不管身后如何,一鼓作气冲过去,而后直接丢弃战马,隐入山林。” 第137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轲不卡提快要疯了,好不容易养的插汉部落,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战马培养,需要很大的草场,所以,周边的其余部落都被迁徙走了。 原本因为靠近山海关,轲不卡提有些担忧,可是两年了,山海关都没出关过来,让轲不卡提放下了戒备,加上与北方罗刹国的冲突,撤了插汉部落的守卫。 没成想,对于科尔沁部落最有价值的部落,就这样没了… 人畜不存,只留下一片焦土。 轲不卡提是科尔沁部落首领,近些年通过联姻等手段,与女真各部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在鞑靼女真甚至大明三方之间,左右逢源,势头实力一度大过孛儿斤。 从而也就受到了孛儿斤的提防与打压,孛儿斤是黄金家族后人,在这草原之上的威望,不是轲不卡提能够比的。 如此,只有与女真紧紧联合,才能抵挡。 轲不卡提给女真提供战马等物,女真反馈给科尔沁部落兽皮野山参等物,轲不卡提再通过与大明的交易,将这些宝贝换成银钱和生活物资,再反哺给女真。 通过这样的方式,女真有了源源不断的战力,科尔沁部落有了雄厚的财力。 可是如今,交易之中最主要的一环,没了… 辽东不缺马,可是缺战马,辽东本地的马还有朝鲜的马都是短矮的品种,托物还行,但是充做战马,可就不行了。 轲不卡提接到报告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亲眼见到插汉部变成焦土,他差些从晕厥,从马上摔下。 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草原上的人对于马蹄痕迹再清楚不过了,大部队是往山海关方向去的,轲不卡提再愤怒也知道山海关不是他能动的。 而另外一道痕迹,一路向北,看着人数也不会很多,于是轲不卡提直接带着本部千余人马追了过来。 哪怕朱威等人已经走了一天了,轲不卡提也要不惜战马脚力,硬要追到为止。 终于,距离朱威等人不到十里。 轲不卡提接到探马回报,招手让部队停了下来:“哈哈哈,终于让老子追上了,传令,恢复战马脚力,而后跟着老子将前面的明军撕碎…” “吼…吼…” …… 王异皱眉说道:“可若是被缠住,我们可就进退两难了。” 朱威回道:“所以,我们要快,一鼓作气冲过去。” 陈子昂说道:“我们可以继续向北走,你看军防图上,向北还有百里距离,就有另外一条道路能够插进去。” 朱威摇摇头:“这再往北百里,可就到了罗刹国的地盘了,我们大明与罗刹国并未有冲突,罗刹国使节还在京师呢,我们如此过去,恐怕会惹得两国生嫌隙。再说了,在草原之上,我不觉得我们能够跑的过鞑靼骑兵,若是被追上,还是要恶战,并且草原是鞑靼的主场,他们可以源源不断派人过来,而我们只有这五百人了。” 见众人不说话,朱威大手一挥:“我是主官,那就听我的,所有火铳手,填弹上膛,这义州,我们非冲不可了。” 朱威已经如此说了,王异等人还能如何,只能领命前去布置。 “敌袭…” 义州山上果然有暗哨,明军距离义州一里之时,就被发现。 女真人的行动力是很强的,号角吹起后,原本十多人的外围守卫,已经全部回到了城内。 说是城,不过是两米多高的土木墙而已,城门则是木栏闸门,看着有缝隙,但是后面有重物抵住,直接靠战马冲锋,是冲不破的。 因为义州汉人多的缘故,才会有这等城防设施,要是鞑靼或者女真,应当是不会有这城墙的。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有上了。 “李牛,侧翼…移动射击” “王异,带着好手,开城门…” “其余火铳手,由陈子昂带领,前进三百米,下马排队射击…” “是…” 既然有火器,自然要好好利用。 那些能马上开枪的人由李牛带领,分散队伍两侧,通过高机动性与火器的超长射程,不断对着城头射击。 陈子昂带领剩余火铳手,在女真人的射程之外,排队射击。 这些女真人哪里见过这种火器,射程之远,威力之大,让他们手忙脚乱。 女真人引以为傲的射箭之术,在这里竟然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 “啪啪啪…” “啊…” 不断有人 王异带着数十个有底子的好手,其中包括张八与王二,趁着城头的女真人被火器压的抬不起头,纵马到了城墙下,两米的城墙对于王异这些人来说,不亚于如履平地。 借着战马的高度,一跃而上。 王异抽出双刀,就与城墙上的女真人战作一团。 挥刀砍翻一人后,王异大喊:“张八,去开门。” “好…” “嗖…” 子弹顺着张八的耳朵飞过,吓了张八一跳,回过头就骂道:“他娘的,看着点啊,老子们在这呢。” 陈子昂没听到张八的声音,不过也看到王异等人上了城墙,连忙下令停止射击。 而李牛他娘的打嗨了,若不是朱威过去一巴掌,李牛等人是要把子弹全部打完百才收手了… 女真人的战力不容小觑,王异等人迟迟拿不下城门,而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 朱威急了:“申老三,袁飞久,你们两个带人给我断后,无论如何,在我们没有冲破女真阵型之前,不允许放一个鞑靼人过来。” “是…” “其余人,跟老子冲…” “嗖嗖…” 朱威两箭,射倒两个与王二对砍的女真人。 黑羽箭所剩不多了,在宁夏废了一些,而后在工部做了一些,现在不过剩余十五支,这等战场环境,就不要想着回收了。 用一支少一支,虽说有了火铳,可是朱威还是习惯用弓箭,弓箭给他人箭合一的感觉,是火铳所没有的。 “杀…” 朱威上墙,顺势滚了一圈,躲过劈向他的一刀,一刀向着身边女真人的腿砍去。 “啊…” 刀过腿断,之后被上来的陈子昂抹了脖子。 女真人看起来有二百人之多,城墙狭窄,无法全部上来,反而给了朱威等人机会。 城下申老三与袁飞久带着剩下的一百三十多人,看着冲过来的鞑靼骑兵。 两人相视一笑,申老三先说道:“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呆在烽燧内,运气好了能在鞑靼手里活下来,没想到,还有与鞑靼骑兵面对面厮杀的一天。” 袁飞久点头:“不错,活了大半辈子,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勇气,不过也不算晚,就是可惜了那些赏银,还没花呢。” 申老三大笑一声:“朱大人应当会给我们烧一些的,不用怕。” “说得对,今日为大明而死,更与你同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不枉此生,准备…抽刀…” “冲锋…” 第138章 逃脱 摒弃诱敌与游曳战术的骑战,就是换命。 申老三与袁飞久没有什么骑战经验,唯一一次看到的骑战,还是在插汉部看到的山海关铁骑。 但是他们知道,论骑术和骑射,自己这些人是远远比不得鞑靼人的。 所以,不如冲阵。 没有什么锥阵尖头,一百多骑也没有什么阵型厚度。 轲不卡提一愣,如此送死的战法,他从未见过,也许是看到已经追上了这群人,想要好好玩一玩,轲不卡提下令不用弓箭。 申老三的队伍,阵线单薄,却又坚韧。 对上科尔沁千余骑兵,如大锤凿山。 锤大力沉,可是对于山来说,无异于挠痒痒。 草原各部,都是擅长使用弯刀,而朱威这次出来,除了配备火铳,其余的都是刀盾。 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枪骑冲阵,只有挥动手中钢刀。 悍不畏死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军队,一百三十余人,在这种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撞阵中,发挥出了惊人的效果。 当场战死者,十之五六,而坠马者,在这千骑冲锋之下,想活着也是奢望,鞑靼骑兵甚至不用刻意割取头颅,战马笔直一撞而过便是。 冲锋过后,遍地尸体,大明方面一百三十余骑,只剩三十余骑,而鞑靼骑兵只不过损失了二十余骑。 双方调头之后,没有任何废话,又是打马冲阵… 申老三看着旁边空落落的战马,喃喃自语道:“老袁啊,老子就说你不如老子吧,老子砍了两个,你才砍了一个就没了,呵呵,我再砍一个,到下面分你,省的你死了也不甘心…” “杀…” 一百三十余骑,不过两个冲锋,就没了。 申老三胸前中了两刀,左手被砍下,袁飞久被战马践踏的不成模样。 申老三与袁飞久只阻挡了轲不卡提一刻钟而已,可就是这一刻钟,让朱威等人在城头立住了脚。 朱威回头看到了申老三等人的慷慨赴死,没有说话,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女真的二百多人在朱威等人不畏死的攻击下,已经退出城门范围,现在攻守易势了,朱威等人反而要依靠城墙来防御双面夹击。 不过,总比在草原上好一些。 “陈大哥,组织火铳手,依靠城墙,给我压住鞑靼,王叔,带人开路。” “是…” 轲不卡提一脚将申老三的尸体从马上踹下去,看着这不过两米的城墙,有些踌躇。 轲不卡提听到了火铳的声音,与大明打这么多年的交道,他又怎么不知大明火器的厉害。 义州城门狭窄,虽说轲不卡提还有千骑,但是一窝蜂的冲上去根本施展不开,若是分批冲锋,伤亡可能会很大。 城门处还有朱威等人丢弃的战马阻挡,进攻的话,肯定受阻。 一般鞑靼首领,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发展部落,尽量避免部落人员损失,人口,对于草原民族来说,是最重要的。 轲不卡提带兵多年,又怎么能不知道呢,但是现在的轲不卡提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就像他放弃鞑靼骑兵最擅长的骑射一般,他现在心中想的只是将前面这伙明人撕碎而已。 一直顺风顺水,突遇变故,轲不卡提已经不能再保持平常心了。 “上,冲过去,撕碎他们…” 轲不卡提这次带来的都是自己本部人马,对于轲不卡提的命令,这些人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陈子昂大喊:“火铳手,全过来,排成三队,装弹依次射击…” “咚咚咚…” 鞑靼千骑冲锋起来,远没有山海关铁骑冲锋的威力,可是对于只剩三百人的朱威等人来说,也是够揪心的。 前方路在不通的话,大概完全可以用“死地”二字形容了吧。 “不用瞄准,距离二百米,开火…” “啪啪啪…” 狭窄的城门对于鞑靼来说不好施展,对于朱威等人来说,也是无法全部铺开的,不过还好新式火器的射程很长。 不断有鞑靼骑兵落马,可是后面冲过来的更多。 “啊…” 张八背后被砍了一刀,没有回头,反手钢刀后捅。 王异砍翻眼前最后一个女真人后,冲到张八面前,扶住张八问道:“还行不行?” 张八笑了一声:“王叔,你看不起人是不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王异没有开玩笑的兴致,女真人的战力,比鞑靼要强很多,让王异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王异叹了一口气喊道:“王二,路通了,让朱威撤…” “好…” …… 这时的鞑靼骑兵已经攻到城墙下,这个距离,火铳的优势已经很弱了。 不断有人被箭羽射中倒地,后面不断有人补充,可是原先的三排队列,已经变成两排。 “大人,路通了…” 朱威大喜过望:“好,陈大哥,准备撤…” 陈子昂应了一声,不过看到下面的鞑靼不断汹涌而来,深深看了一眼朱威说道:“朱老弟,你先撤,我断后。” 朱威连忙上前抓住陈子昂说道:“不行,一块撤…” 陈子昂摇摇头:“不行的,现在全撤下去,我们没有战马,鞑靼上来开了门,我们逃不了的,再说了,冲出去之后,队伍还要靠你指挥。” 之后陈子昂叹了一口气:“申老三和袁飞久,都是我的人,他们都死了,我这个做上官的,还要下去带着他们继续打仗,要不然这两个货,肯定被欺负…” 朱威捏了捏陈子昂的肩膀,他知道陈子昂说的对,全都撤,不现实,可是让陈子昂去赴死,朱威心中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城下传来一道声音:“陈千户,所有的好处不能都让你得了去吧,这次这么风光的事,就让我来吧。” 朱威与陈子昂看去,王异扶着张八站在城下,张八一脸的桀骜,与朱威第一次看到他的神情一样。 这时张八又道:“我已经受伤了,就算走,也走不远了,你们荡寇城的人死了不少,我们镇北堡的,也不全是懦夫,只求朱大人,若是真的活着回了大明,告诉我儿子,他爹是条汉子。” 第139章 埋伏 张八大喊:“镇北堡所属,愿意跟我死的,留下…” “是…” 听着稀稀落落的声音,朱威知道,镇北堡的人,也所剩不多了。 陈子昂见状跟着大喊:“弟兄们,镇北堡的兄弟们愿意用命换取我们撤退,我们荡寇城很差吗?有子嗣者,受伤者,跟本千户留下。其余人,跟着朱大人撤退,我死了以后,荡寇城所属,以后只听朱大人号令。” “是…” 朱威默默下令:“其余人,批次撤退,冲过义州之后,上山…” “是…” 朱威紧紧盯着陈子昂,好像要将陈子昂的样子印在脑海中一般。 陈子昂只是笑笑说道:“朱老弟,认识你,我不后悔。” 朱威则是道:“可是我后悔带你们出来。” 陈子昂摇摇头:“我们当兵的,在哪里死不是死,死得其所就是了。” 朱威上前,捶了陈子昂一下胸口:“陈大哥,对不起。” 陈子昂也锤了朱威一下:“好了,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鞑靼要上来了,走…” 说罢将朱威推离。 “撤…” 朱威一声令下,队伍开始有序撤退。 朱威下楼后,深深看了一眼张八说道:“张百户,镇北堡…好样的,你…也好样的,我不如你。” 张八松开王异扶着的手,上前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道:“这次…不怪你,你不如我这是肯定的,至少你没有我帅气。” 朱威苦笑,这种洒脱,朱威应当是学不会的吧。 挥了挥手:“走了…” 朱威等人的撤离,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瞬间露出破绽,白刃战,避不可免了。 陈子昂将一个鞑靼人撞下城楼后,咧着大嘴对着身边的张八说道:“张八,你一个小小的百户,和我堂堂千户一块死,也是赚大发了。” 张八拼着手臂被砍一刀的风险,直接将已经卷刃的钢刀插入鞑靼的咽喉,又是一脚将尸体踹下,喘了一口粗气后才回道:“去你奶奶的腿,老子是镇北堡的,镇北堡的百户是你这种平常千户能比的吗?老子这一辈子,杀的鞑靼比你见过的都多。” 陈子昂手中钢刀挥舞不停,趁着身前没人的时候回道:“他娘的,老子现在眼前就有上千个鞑靼,你能杀这么多?吹牛不是这样吹的。” 张八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没好气的说道:“哼,井底之蛙,等你有机会去镇北堡看看就知道了,镇北堡的军士和那山海关铁骑想比,都是不落下风的。” 陈子昂大笑:“好,我会去的,到时候你带着我…” 好半天听不到张八的声音,陈子昂已经有些力竭了,腿软跪倒在地,余光看到那张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削去了半张脸。 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陈子昂苦笑,拉过旁边尸体身上的背带,里面放的都是米尼弹,火铳已经完全没了用处,而米尼弹也是散落一地。 看着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陈子昂后退挪动两步,靠在另外一侧的城墙上,将背带中的米尼弹,也倒在地上。 “留个活口,让我看看这群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城墙已经被占领,鞑靼人下去打开了城门,无数鞑靼骑兵飞奔前去追朱威等人。 而轲不卡提上了城楼,看着满身鲜血与伤痕的陈子昂,一脚踢飞陈子昂手中的刀,接着,用非常标准的汉话问道:“你是什么人?你们属于哪支部队?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见陈子昂不说话,轲不卡提又说道:“你好好说,说不定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会将你绑到旗杆上,让秃鹫慢慢啄食你的皮肉,你们汉人都讲究留个全尸后入土为安,你也不想尸骨无存吧。” 陈子昂嘴唇蠕动,让轲不卡提认为他要说话,紧忙将耳朵贴了上去。 陈子昂等的就是这个,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住轲不卡提的脑袋,嘴巴直接咬了上去。 “啊…” 轲不卡提吃痛,一脚将陈子昂踹飞出去。 “咚…” 陈子昂的身子重重砸向城墙,鲜血顺着陈子昂的嘴角流了出来,可是看着轲不卡提脸上掉了一大块肉,也不知道陈子昂嘴角的鲜血,是自己的还是轲不卡提的。 “给我杀了他,给我剁碎,将他的头盖骨留下,我要拿他头盖骨做成酒具…” 陈子昂视线已经有些模糊,看着向他砍过来的刀剑,突然笑了,从身下摸出一把断刀,用尽最后的力气,砍到散落一地的米尼弹上。 米尼弹中是无烟火药,遇到一点火星,就会轰燃… “轰…” “啊…啊…” 首当其冲的就是陈子昂,可是在火海中,他的笑容,越发灿烂。 刚刚冲上山林的朱威看到城墙处火光冲天,紧紧捏住了拳头,喃喃道:“陈大哥…” 王异见状立马推了朱威一下说道:“快走,鞑靼骑兵上来了。” 朱威转过头,眼中露出王异从未见过的冷意:“王叔,不逃了,这山林之中,地形复杂,我们在这灭了这群畜牲。” 王异大惊:“不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朱威则道:“王叔,我不是意气用事,我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还能有多少力气逃跑?不如在此将他们灭了。” 王异道:“可是我们就只剩这二百余人了。怎么抵挡千人?” 朱威问道:“火铳还有多少?” 王异转头将李牛叫了过来问道:“火铳还有多少?” 李牛大概思索一番后回道:“我这边还有七十把,加上其他人的,应该有一百把左右。” 朱威又问:“米尼弹呢?” 李牛回道:“米尼弹出发之前,每人携带三百,现在大概还有二百左右。” 朱威点头:“好,够用了。” 王异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朱威直接打断:“王叔,我意已决,安排下去。” 之后转头看了一眼山林地势,指着前面一道缓坡凹槽处说道:“就在那里,所有人隐藏,鞑靼战马是上不来的,等待他们下马追上来,火铳齐发。” 第140章 乱了 山海关,一探马入关。 “报…大人,科尔沁部落千余骑向义州方向紧急行军。” “什么?来人,拿军防图…” “是…” 吴官皱着眉头,看着军防图,手指在桌上轻点,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有些侧耳。 吴官在这山海关有着绝对的权威,山海关作为京师门户,总兵之职,非皇上心腹不可担任,这里不像别的地方有督军有中军太监,这里的一切,都是总兵说的算。 吴官沉思良久,突然问道:“义州是什么时候丢的?” “回大人,两年前。” 吴官道:“两年…我大明疆土落入敌手两年,为何没人去拿回来?” 众人不敢说话,吴官又问道:“锦州方面,可有消息?” “回大人的话,暂无消息,辽王将路途全都严控。” 吴官嗤笑一声:“辽王?现在已经不是洪武朝了,一个藩王,也敢如此?天大的笑话。辽王在关外做着土皇帝,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吗?” 众将心惊胆战,这话吴官敢说,也有这个底气和资格,可是其他人听到了都好像是罪过一般,整个大明朝,有几个纯正的武将敢如此呢?只有吴官一人罢了。 看着其他人胆怯的样子,吴官也是苦笑,武将骋程沙场,必须坚韧有勇气,可是现在,整个大明武将,都好似被抽了脊梁一般。 吴官冷哼一声:“传令,左军游击将军叶青,无畏营指挥使沈练,整军,跟随本将出关。” 消息一出,众人皆惊。 叶青与沈练都是骑兵将领,山海关内有骑兵部队三支,而吴官一次性要带两支出关,这是没有过的事情,上次灭插汉部也不过是出动左军一军其中一部而已。 “大人…” 有人想要反对,可是对上吴官冰冷的眼神,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吴官在这山海关的威严,在此刻,展露无遗。 “义州陷入敌手,已经两年,义州百姓,也是我大明百姓,怎能看其落入水火之中。” 吴官刚说完,有人终于忍不住了,梗着脖子上前:“大人,动兵之事非同小可,无朝廷命令,恐怕…” 吴官冷笑一声,没有回话,而是让人将兵部的公文拿了过来。 “念…” “兵部尚书马文晟令,今詹事府府丞,锦衣卫百户,宁夏前卫荡寇城副千户朱威带兵出关,意解锦州之困,沿途各军,好生配合,如若有误,军法从事,山海关吴官总兵启。” 吴官看向那人说道:“兵部尚书公文,你可认?” 那人已经不说话了,吴官又道:“上面说了,好生配合,如今朱威等人被鞑靼围堵,山海关距离最近,我等出关,是否合乎规矩?” “哼…叶青,沈练,前去准备,此乃军令,不容有误。” “领命…” “另外,将我等意图,告知朝廷。” “是…” ……… “都他娘的瞄准打,准备…开火…” “啪啪啪…” “滚石准备…” 看着密密麻麻退下山的鞑靼人,朱威心中好似有大石压着。 王异带人去搬运石头,这山上,石头倒是不少,可是树木更多,滚石的作用并不大,可是子弹并不多,只能用这些手段了。 事实证明,朱威的想法是对的,虽说鞑靼没有战马,但是鞑靼人在山林中的战斗力还是出乎了朱威的预料,若是直接逃跑,以朱威等人的体力,肯定要被追上的。 真到那时候,可就真的没有生路了。 朱威回头叫过李牛:“子弹还有多少?” 李牛回道:“子弹每人只剩一百五左右,火铳损坏了十三把?” 朱威皱眉:“火铳如何能损坏?” 李牛回道:“有一些是被石子草木堵塞,还有一些是枪管太热了开裂了。” 没有办法,哪怕后世的枪械,枪管过热也会出问题的,何况这个时代的技术。 朱威以前预想的是,有五成左右的火器就能在相同人数的战斗中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可是,当遇到数以倍计的敌人时,火器发挥的作用,其实很有限了。 这时王异带人回来了,安排好滚石后,王异过来说道:“天色已经黑了,鞑靼想必不敢上来的,是否可以让弟兄们休息一下。” 朱威恍然大悟,他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夜盲症。 “夜盲症?” 王异点头说道:“对,夜盲症,天黑了,这些鞑靼不敢再上来了。” 朱威欣喜刚刚涌上心头,可是随即又摇摇头道:“这是科尔沁部落的人,与莫翰部落的人不同,是否有夜盲症,说不准啊,还有…还记得插汉部吗?当时也是夜里,可是插汉部落的人都好像没有夜盲症,那么这科尔沁部落的人,也很有可能没有…不论有还是没有,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如今弟兄们全凭借一口气吊着,若是我们休息了,这口气就散了,到时候,若是鞑靼人再攻上来,我们…” 朱威没有说完,但是王异已经明白了,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安排。” 科尔沁部落在与女真联合之前,也是苦哈哈,可是借着插汉部,女真还有与大明的货物往来,已经赚的盆满钵满,普通的生活物资是不缺的,尤其是科尔沁本部与插汉部落,大多数人都已经没有了夜盲症,或者夜盲症已经减轻很多。 轲不卡提看到手下又退了下来,气的脸色通红,一千多人对付二百多人,竟然半天都没拿下,还损伤不少。 “来人,带着我的羽令,去相近部落调人,我要将这些明人,全部撕碎。” “是…” “首领,这是第五次被打下来了,天色已晚,我们是否…” 轲不卡提一马鞭甩在那人脸上,那人一动不动。 轲不卡提愤怒的说道:“稍作休息,就继续给我冲,这群明人不死,我不甘心,我就不信了,他们能支撑多久,还有,派人去侧面,或者绕到他们身后,我熬也要熬死他们。” …… “大人,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吴官带上头盔,大手一挥:“出关…” 第141章 京中风云 京师,乾清宫。 总领太监周琦小跑过来,手拿一道密信:“陛下,山海关锦衣卫密信,飞鸽传书,刚刚才到。” 万历还是老样子,身着道袍,半躺在龙榻之上,嘴中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手拿酒壶。 听到山海关的消息,万历并不在意,心中已经知道是何事了,朱威出京半月有余,每隔两日都有消息传来,无非就是什么到了那里,要了什么东西而已。 万历对于这一些消息,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一挥说道:“拿下去,以后这类消息,不用给朕看了,天天说些废话…” 周琦有些尴尬,半天没有动作。 万历直起身来,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朕的话,你这老狗也不听了?” 周琦跪伏在地:“陛下,老奴不敢啊,可是这是锦衣卫的密信,与平常传书不同,所以…” 好一会儿后,万历才道:“念吧…” “是…” “锦衣卫北镇抚司山海关百户陈工启奏陛下,朱威等人于日前到达山海关,夜遇辽王使者探听商议,朱威当众斩杀辽王使者。总兵吴官令朱威等人连夜出关,奇袭鞑靼插汉部,总兵吴官带左军一部骑兵善后,插汉部灭。朱威等人一路北上,去向不明。” “哈哈哈…好,好样的…” 万历起身大笑。 插汉部落什么的万历不关心,可是辽王使者被朱威当众斩杀,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辽王的种种异常表现,万历是清楚的,虽说没有明确证据,但是皇家的人,没有一个傻子,辽王想要干什么,万历心中一清二楚,可是关外辽王势力很大,若是贸然动手削藩,恐怕会惹大乱。 而辽王一直以为朝廷没有发现他,或者以为朝廷发现了,也不敢将他如何,所以越来越胆大。 万历若是在二十年前,早都出兵灭了辽王了,可是现在年纪大了,暮气越深,锐气越发少了,万历现在只想让天下太平,文官怎么乱搞,万历也清楚,可是没有办法,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也危及不到江山社稷,那就放任不管,辽王的事不同,若是处理不好,可能社稷动荡。 可是一国之君,天子之威,怎能对辽王这等乱臣贼子无火气? 心中有火气却无法发出来,让万历压抑许久,而如今,朱威当众斩杀辽王使者,无疑是打了辽王一个耳光,而这朱威是万历自己派出去的,也就等于自己打了辽王一个耳光。 “呼…这朱威,倒是有些血性,很好…” 周琦是万历的身边人,自然知道万历心中所想,可是辽王不是一般藩王,朱威如此做法,可能会生乱,于是周琦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这辽王肯定对此不满,若是发难…” 万历冷哼一声:“哼,传旨申饬,就说他御下不严,竟然偷听军国大事,另外让辽王世子进京,交由詹事府教授规矩礼仪。” 周琦一惊,万历这是直接与辽王摊牌了啊,辽王若是不从,以万历的性子,此事肯定不能善了。 不过,周琦只是一个太监,大明对于太监议论朝政,防备很深,虽说他这个总领秉笔太监是能看到奏折的,但是周琦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切都是按照万历的意思批红,不敢有丝毫自己的见解。 所以周琦哪怕心中有忧虑,也是不敢说的,只能点头称是。 …… 东宫… “太子党”的主要人物都聚集一堂,其中包括佥都御史吴仁宝,礼部侍郎卫越,内阁次辅韩力容。 按理来说,以万历对于朱常洛的态度,这些人是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 可是这些文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万历不上朝,国之大事不可拖沓一日,那么太子有辅国之职,如此聚集一堂,商议国家大事,也未尝不可。 对此说法,万历只能默认。 这是“太子党”在朱威出京后的第一次聚会,前段时间,朱常洛因为百国使节入京之事祝贺,结果因为因为锦州之困的消息来的太不是时候了,被万历责罚,太庙面壁半月。 而今日早上才从太庙回返,“太子党”众人,自然是连忙过来拜见。 朱常洛原本就身体不好,被责罚之后,更是虚弱,可是这些人都是维护他太子之位的后盾,所以朱常洛拖着虚弱的身体,也要来见上一见。 君臣对礼之后,都默契的不再说使团之事,而是提到了朱威。 卫越首先说道:“殿下,朱威此人,甚是无礼,太子殿下在他进京之时还去看望过他,可是朱威呢?转头就去教授小殿下一些奇技淫巧,此等不知恩义之人,竟然还能得到陛下垂青,这真的是…” 卫越没说完,其他人也明白卫越要说些什么,可是后面的话,确实不能说出来,隔墙有耳的道理,这些人自然是懂得。 吴仁宝也附和:“卫大人所言极是,朱威此人我曾经宴请过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是此人确实粗鲁。” 朱常洛有些心不在焉,他现在最想的是好好休息休息,于是只是简单的点头而已。 吴仁宝见状,以为朱常洛对朱威还有别的心思,连忙上前说道:“殿下,微臣不否认朱威有些本事,可是…此等无忠无仁之人,用之会受人诟病的。” 朱常洛强忍着不适说道:“本宫知晓的,朱威这人,父皇喜欢,做臣子的,不多说为好。” 一直没说话的韩力容突然笑道:“殿下,还有两位大人,朱威,能否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呢,不用太过在意。” 有些事,不是内阁之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哪怕当时太子与卫越都在场,也不知道万历与内阁诸公在打什么机锋。 朱常洛精神一振,连忙问道:“韩公,此话怎讲?” 韩力容轻笑道:“辽东可是龙潭虎穴,这朱威进去容易,想活着出来,可就难了。” 见众人不解,韩力容说道:“辽东我大明带甲之兵十万,凭借女真数万人怎能把锦州围住?” 韩力容用手指朝天指了指:“辽王与女真…” 第142章 不知道起什么名字 朱威又一次打退鞑靼进攻后,看着身后黑漆漆的山林,在这种山林之中,夜晚很危险,没有路,没有指引,山上有可能还有猎人放的捕兽夹或者隐藏好的陷阱。 现在只剩下不到二百人,轲不卡提侧面绕道的战法起到了作用,着实让朱威手忙脚乱了一会。 不过还好,以步兵身份下马作战,本身就是草原男子的软肋,放弃战马,放弃弓弩,用正面交战的方式与朱威等人白刃战,那种极为别扭的的不适,可想而知。 鞑靼人一路踩了无数的陷阱,再加上王异在这一路教授的山林战法起到了作用,所以损失并不是很大。 朱威等人是凭借一口气吊着,轲不卡提他们又何尝不是? 好歹在路上攻击那两个小部落之时,朱威等人还有过短暂的休息,可是轲不卡提在得知插汉部落的事之后,就日夜不停一路猛追,鞑靼士兵也已经有很多坚持不住了。 加上鞑靼士兵并不擅长夜战,哪怕在成吉思汗的时代,蒙古也没有过什么夜战记录。 千余人,现在只剩下八百多了,所以有些身份的鞑靼将领,都不约而同的找到轲不卡提,要求暂停攻击,夜晚休息。 轲不卡提眉毛头发都被烧去一些,原本富贵的锦绣也被烧的面目全非,整个人看着有些滑稽,在一个将领说休息的时候,轲不卡提还大骂那人,但是当所有的将军都要求休息的时候,轲不卡提没了脾气。 这些都是他本部人马,是他能维持科尔沁大部落的倚仗,不能全部得罪。 于是轲不卡提无奈的让鞑靼士兵下山休息。 “呜呜呜…” 王异大笑:“哈哈哈,朱威,鞑靼撤了,这是鸣金收兵的号角。” 朱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叔,让弟兄们也休息吧,我们两个加上王二李牛守夜,明日肯定更难。” 王异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 这些人脸上已经有些麻木了,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一直在高强度的战斗中,还有很多同袍死在自己身边。 很多人没有闭眼,拿出干粮在啃着,也有些人直接抱着枪倒头就睡,哪怕周边有血迹尸体。 …… 吴官等人在得知轲不卡提出兵的消息后就出关了,吴官不似朱威,哪怕心里再焦急,也不会做出日夜行军的事情。 已经在路上两天了,按照这种走法,到义州再快也要明日早上了。 “报…大人,前方有一部鞑靼骑兵。” 吴官勒马停下问道:“多少人,哪个部落的?距离我们多远?” “八百余骑,打的旗号是科尔沁部落和熊罗部落,距离我们六里,与我们前进方向一致,应当是赶往义州的。” 吴官大笑:“看来朱威还没有死,好…叶青,给我咬住他们,吃下去…” “领命…” “沈练,这熊罗部落人数不多,如今倾巢而出,并且这部落距离此处不远,交给你了,明白吗?” “是…” “你们两个记住,老子不要俘虏。” “是…” …… “鞑靼上来了,都醒一醒,火铳填弹,滚石准备…” “自由瞄准开火。” 虽说很难熬,大部分都已经麻木,只是机械的填弹,瞄准,开火,但是准头莫名的准了许多,而火铳受损的人,有条不紊的搬运着石头,附近石头没有多少了,就去砍一些滚木,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 朱威看着仅剩的一百多人,最小的孩子不过十五,却要在此“等死”。 朱威没有明说,可是任谁都清楚,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只有神仙能救的了他们了。 若是在宁夏,这会儿大都已经准备投降了吧,可是现在,没人有这样的想法,六百人出关,灭了鞑靼三个部落,真正的鸡犬不留,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投降是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的。 再说了,六百人只剩不到二百人,千户死了,百户死了,都是为了断后而死,他们若是投降了,又怎么能对得起他们呢。 当然了,若是如王留斌或者王三九那样的军官,下面人是巴不得他死的,可是不论是陈子昂,还是张八,对于手下都是极好的。 虽然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但是最起码的道义,倒是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还要强一些。 鞑靼没有再绕后了,山林地形复杂,蛇虫鼠蚁太多,还有各种防不胜防的陷阱,绕后的损失比正面的损失还要大。 而多亏了从山海关弄的药物,才让朱威等人免受这些东西的骚扰。 一天一夜,鞑靼攻击了不下十次,原本杂草丛生的山林,被硬生生的趟出一条条路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不是鞑靼了,而是粮食,吴官给朱威这些人准备了三天口粮,而后在插汉部和其余两个小部落,抢到了一些,可是大部分都在战马之上驮着,身上的很少,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王异在朝鲜的时候,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吃过生蛆虫的腐肉,吃过蛇鼠,但是,这些东西,对于普通军士而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胆量。 …… “援兵呢?一天一夜,就算是走,也该来了吧?再派人去传令,若是再不来,我亲自灭了他们。” “是…” 一天一夜,死伤过半,还能有如此毅力的明军,让轲不卡提有种不好的预感,轲不卡提从来没有碰到这种明军,在他的印象中,除了山海关的铁骑,其他明军与农夫无异。 这场战斗让轲不卡提有种受挫的感觉,还有一点,就是他已经传令给附近附属于科尔沁的部落,让他们前来,可是这么长时间了,一个部落都没有来,轲不卡提的尊严,科尔沁的尊严,受不得这种。 …… “大人,前方五里就是义州了。” 吴官拿出千里镜看了看后说道:“叶青,你部在义州前驻防,轲不卡提此人,我了解他,谨小慎微,再小的事情都会用狮子搏兔的手段,不会只调熊罗部落一部,肯定还有其他部落,你的任务,就是守住义州大门,轲不卡提的头颅,老子可是想了不下十年了。” 第143章 收义州 义州地形特殊,是在大兴安岭山脉之中的沟壑中兴建而起的小城。 原本汉人不过三千余,防备也不过一个百户所而已,在关外孤悬。 义州战略位置非常重要,是连接鞑靼与女真的必要通道之一,这不是朝中诸公不懂,而是心有余却力不足。 大明对于边境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迁徙内地百姓,但是义州地形狭窄,并不适合汉人居住,最多也就是维持三千人的水平了。 义州距离山海关三百里,一路的地盘都是鞑靼的,而距离义州最近的是沈阳,可是中间又隔着山林,大军前来太过艰难,还有数个女真部落横在其中。 哪怕都知道义州重要,却也没有办法相救,两年前女真攻下义州,在朝堂上,也是没人说话的。 吴官这次带兵出关也并不是去救朱威的,只是借个由头而已,虽然吴官对朱威有些欣赏,但是就像手下人劝解他一般,兵之大事,怎么可能如此儿戏? 义州丢了之后,吴官很明显的感觉到整个辽东的局势有些无法控制了,原先女真独木难支,虽然也能给大明造成一些麻烦,但是总体上来说还是小打小闹。 可是义州没了之后,鞑靼与女真联合起来,女真不但摆脱了生活物资短缺的问题,军备与势力都扩张很快,如今竟然都能围困锦州了。 吴官自然知道,这其中有辽王的影子,否则上百年了,鞑靼和女真都是水火不容的,在成化犁庭前后,大明与鞑靼还做过些生意,用女真的头颅换取银钱与其他物资。 这样的血海深仇,可不是双方坐下来谈一谈就能了结的,肯定有一个大人物在中盘桓,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就是辽王。 吴官知兵,能看懂局势,他知道现在将义州收回来,还有可能,若是再过些年,让女真势力越发大了,或者辽王等不及了,那这义州可就真的没了。 至于辽王用了什么手段或者给了什么承诺,让科尔沁与女真都能配合,吴官不用想都能知道。 无非就是给科尔沁部落许诺草原霸主的位置,给女真许诺辽东和朝鲜的地盘。 而这种将自己家的东西给外人,而后领着外人抢自己家的人,除了石敬瑭之外,好像也只有这个辽王了。 …… “哎呀,天爷啊,大人,我要死啦,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留个后呢。” 打退一波鞑靼进攻后,朱威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牛杀猪般的叫声。 朱威连忙跑过去,看到李牛捂着小腿在地上打滚,不过听着李牛如此有力量的嚎叫,朱威反而没有那么着急了。 “怎么回事?” 王二在旁边也是被吓着了,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在周围撒的驱虫药物,这两日被露水打湿又被我们搬运石头滚木踩过,已经没有效果了,李牛刚刚想去撒泡尿,没想到被蛇咬了。” 朱威问道:“什么蛇?看清楚了没?” 王二从身后将那蛇拿出来说道:“就是这条蛇。” 朱威看去,致命之处在蛇头,早都被打的面目全非了,不过蛇身保存完整,看着花花绿绿的,朱威对于蛇并不了解,甚至有些害怕。 但是在朱威的印象中,花花绿绿的蛇应该都是有毒的,所以立马让王二将李牛的小腿衣服撕开,准备先吸毒再说。 朱威刚跪下抱起腿,就准备上嘴,突然又停下了,李牛这货不讲卫生的毛病好似还是没改,加上这些天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行军,温度也很高,导致李牛身上糊了一层恶心的污垢。 一入手朱威都有一种滑腻的感觉,指甲好像扣到了豆腐一样,着实恶心… 李牛看到朱威如此,还有些感动,但是朱威突然停下来又让李牛一愣:“大人…救我啊。” 朱威正准备心一横上嘴之时,王异过来了,说了一句:“这蛇没毒,没事。” 朱威好似劫后余生一般,将李牛的腿往地上一扔,转头问道:“王叔,可是真的?” 王异抓起地上的蛇细细打量一番说道:“没错了,没毒,这是草花蛇。” 而后又提了一下李牛说道:“别装了,都一天没吃饭了,声音还这么大,看来以前存货不少,今天晚上你守夜。” 李牛一咕噜爬了起来,也不管腿上的伤了,哭丧着脸说道:“王叔,不要啊,我昨天晚上也没睡,我还受伤了…” 可是没人理他了,朱威和王异直接转头去了旁边,而王二咧着个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虽然在战场上,众人都已经很累了,可是有这么一个小插曲,倒也是让众人放松了一下紧绷的心神。 朱威将王异拉到一旁,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上来,这才说道:“王叔,今夜鞑靼应当也不会进攻,让弟兄们好生休息,明日凌晨,你带着状态好的兄弟们撤…” 朱威还未说完,王异就激动了起来:“不行,要撤你先撤。” 朱威好不容易才让王异安静下来。 “王叔,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在等下去,就是个死,不如我们偷偷撤一些人,总比全死在这儿要好吧。” 王异冷哼一声:“那就你撤。” 朱威苦笑:“王叔,这山林地形如此复杂,我带人撤了又能如何呢?走不出十里应当就要喂那些野兽了,而王叔你不一样,你对山林熟悉,你能带走更多的人,并且更加安全。” 王异皱着眉头,他知道朱威说的对,可是他接受不了。 朱威对王异而言很重要,王异一辈子没有结婚生子,作为锦衣暗卫,他知道也接受这样的责任和命运。 直到他遇到了朱威,这个年轻人与其他人不同,有想法,有冲劲,眼看朱威一步步成长起来了,就好像看自己子侄一般。 哪里在生死之间,让自己子侄站在自己前面的? 见王异不说话,朱威笑了:“王叔,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多少次生死一线,我都没事,凭借这些没了马的鞑靼人,还杀不了我。” 朱威将后续冲入女真后方之后的计划,都与王异说过了,朱威相信王异能做好,甚至比他自己做的还好。 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全都沉默着。 第144章 攻守易势 好半天之后,王异说了一句:“把子弹都留给你,多撑几天,等我回来。” 朱威一愣,他没想到王异竟然会这样说,虽然知道以王异的性子,既然说出这句话,就代表他肯定会回来,但是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要王异多带一些人出去就好。 …… “废物…一群废物,你们告诉我,为什么现在还攻不下来?” 轲不卡提也没想到,竟然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被这不到二百人的明军拖了两天之久。 这两日为了泄愤,将义州残留下来的汉人都集中起来,生气了就过去杀两个。 原本三千人的义州汉人,女真过来屠戮了一番,只剩不到一千人,还都充做奴隶,而今又被轲不卡提的人杀了一些,现在只剩不到六百。 更可气的是,派出去调兵的人始终没有回来,更不用说别的部落的人马了。 如今死伤的,都是科尔沁本部的人马,如今损失这么多,让轲不卡提好生心疼。 而几百人吃喝也是问题,这次走的急,所带干粮并不多,而义州这种苦寒之地,也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以前大部分吃喝是靠女真狩猎和附近部落换取粮食之类的方式获得,现在只能坐吃山空。 搜刮的粮食不过能支持这几百鞑靼人数天的口粮而已,可是大多数都是不符合鞑靼口味的,肉食少的可怜,这样的饭食,让鞑靼人叫苦连天。 至于那些汉人,饿死了就饿死吧。 深深看了山上的一眼,轲不卡提有了撤退的念头,明军不多,却很坚韧,若是在草原甚至在别的小城,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在这山林中,鞑靼士兵的能力被限制的太多了。 朱威选的地方很有趣,在一个凹槽之中,只有前面稍微平缓,林被稍微稀疏一些,应当是义州百姓或者女真人趟出来的路线,而其他方向坡度很大,路上陷阱很多。 轲不卡提不知道这伙明军还能坚持多久,但是他知道他的儿郎们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轲不卡提叹了一口气,火气也没有那么大了,至于这二百明军,在这山林之中可能比与鞑靼作战还要难熬。 “下令,撤军…” “啊?…” 轲不卡提一马鞭抽了上去:“听不懂吗,撤军…” “是…那那些汉人呢?” 轲不卡提没好气的说:“女真还会过来的,这些汉人还有用,给他们留着。” “是…” “呜呜呜…” 王异靠着山石,嘴里咀嚼着野草,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眼睛时不时的瞥向朱威,听到鞑靼号角后,猛然起身:“怎么回事?鞑靼撤了?” 鞑靼的号角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用不同的长短节奏来代表不同的意思,所以朱威并听不懂,而其他的人大都是没有打过几次仗的,更不用说了。 也就只有王异能够明白了。 朱威小跑过去问道:“王叔,你说鞑靼撤了?” 王异红光满面的点了点头:“对,这是撤退的号角。” 可是随即王异就平静了下来,拉住想要冲出凹槽的李牛,而后说道:“慢一些,可能是假的,都别露头,鞑靼可能就在下面等着我们呢。” 王异这么一说,众人刚刚升起来的希望,又没了踪影。 朱威这时也附和道:“弟兄们,莫急,再看看吧,等一会儿,我与王异上前打探,其他人守好。” …… “报…义州外无鞑靼人,也没有守卫。” 吴官一愣,不敢相信轲不卡提竟然在外围没有放探马。 吴官与轲不卡提交手过几次,轲不卡提给他的感觉并不是这样的,战场之上一招一式颇有章法,可是如今眼前的景象,让吴官感觉有些不靠谱。 “莫不是空城计?” 沈练听到吴官的低语,上前说道:“大人,我领一队人马前去探路。” 吴官想了一下之后,点点头说道:“人数不用太多,义州地势狭窄,百人足够了,多了也铺不开,进去后莫要深入,最多二里,不见鞑靼就撤。” “领命…” “无畏营亲卫跟我走…” “咚咚咚…” 就在沈练刚准备出发之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沈练立马呼喊:“变阵,保护大人…” 而轲不卡提的前军也已经发现了吴官等人,四千铁骑,大大咧咧的在义州之外二里,想不见到也是难得。 “停…明军骑兵…” 轲不卡提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他的援兵没有来,问道:“多少人马?” “至少三千…” 轲不卡提好似突然没了力气一般,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还好被左右扶住,喃喃问道:“三千?是哪里的明军?” “打的旗号是山海关总兵的…” “天要亡我吗?吴官,吴官…好计谋啊,先灭我插汉部,再用小股明军引我入义州,最后再堵我后路。吴官,小人…” 轲不卡提将这些天的事情联系起来,在他的脑海中组成了一条完美的计划,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阴差阳错而已。 轲不卡提毕竟是有些本事的,很快重新振作起来:“义州地形狭窄,吴官就算有再多的骑兵,在这也是铺不开的,传令,抢占城门,守…” 一众鞑靼人有些懵逼,什么时候鞑靼成了守城的一方了? 鞑靼男儿的天地在草原,并不是这小小城邦,草原的雄鹰在这牢笼中,只会被折断翅膀。 可是没有人反驳,除了轲不卡提的威望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些鞑靼人,都与山海关打过交道,深知山海关青甲骑兵的威力,凭借他们这七百多人,冲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吴官从千里镜中看到鞑靼的动向,嗤笑一声:“呵呵,这鞑靼也会守城了?笑话,难道他们不知道,攻守城池,是我们大明的拿手好戏?” 周围众将哄堂大笑。 吴官一招手,笑声即停:“全军准备,叶青,带着左军,外围防卫,莫让一个鞑靼过来,否则军法从事。” “领命…” “沈练,规整火器营,由你部主攻。” “领命…” 第145章 功成 太阳正当空,草原的日头总比其他地方要大一些,脚下的草地并未给吴官等人带来清凉,明军都是山海关精锐骑兵,身着青甲,汗水直流。 可是精锐毕竟是精锐,没人叫苦,甚至没人有别的动作。 沈练带着亲兵与最为精锐一部下马,充做步兵,骑兵分散两翼,沈练一部总共一千八百人,战甲与青色草原大军相互照应,便如青色长城一般,刚毅雄武。 骤然之间,号角大作,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明军两翼骑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般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群均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谷,鞑靼众人也是放弃战马,纷纷登上城头。 说来也是命运作怪,轲不卡提带领的鞑靼骑兵,这几日竟然都是充做步兵。 “放…” “嗖嗖嗖…” 鞑靼箭羽扑面而来,而沈练等人只是举盾防御,并未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不断有闷声传来,那是被箭羽射中之人发出的声音,没有惨叫,受伤之人自动退出队伍,而身死之人,直接被身后兄弟跨了过去。 鞑靼依靠城头高度优势,不断挥洒着箭羽,明军自然不会只是被动挨打,在距离城头百米处,前两排明军突然蹲下,露出身后的火器营。 山海关火器比例至少百分之五十,哪怕是骑兵,也会配备,不同平常军队的火铳,骑兵配备的是虎蹲炮。 虎蹲炮露出他那狰狞的嘶吼。 “轰轰轰…” 这么一个小小城头,被开花弹覆盖。 只是一瞬间,鞑靼城头失守。 沈练见状,直接下令冲城,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这是两支在各个方面都是最为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 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鞑靼自然不会放弃,又是冲上了城头。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大明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退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明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鞑靼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愈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传到了朱威王异的耳中,他们刚刚摸下山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害怕有埋伏。 “怎么回事?我听到有炮声,鞑靼能有火炮?” 王异摇摇头:“鞑靼若是有炮,早都轰咱们了,再说了,这听着像是虎蹲炮,只有咱们有。” 朱威双眼放光:“难道…咱们有援军过来了?” 王异也是心头一震:“过去看看。” 两人顺着山林艰难向前走着,突然一展熟悉的军旗映入朱威眼前,朱威大叫:“王叔,明旗,军旗,山海关总兵吴旗…吴总兵过来了…” 王异顺着朱威手指的方向看去,义州城头已经插上了大明军旗,耳边也能听到杀戮的声音? “走,叫上咱们的人,捅鞑靼屁股。” 王异对于朱威这么粗暴的比喻有些无语,不过话糙理不糙。 …… “弟兄们,山海关吴总兵带兵过来救我们了,收拾好装备,整军,我们与吴总兵里外合击,灭了鞑靼。” “报仇的时候到了,为陈千户,为张百户,为申百户,为袁百户,也为了我们失去的兄弟,跟着老子冲。” “吼…” 轲不卡提已经抽出佩刀,准备带着他的儿郎们殊死一搏,可是身后已经传来火铳的声音。 “啪啪啪…” “首领,突围吧。” “快走吧,我做尖刀…” 轲不卡提没有动,看着前方不断涌入的明军,又看看身后从山上冲下的朱威等人,再看看两旁的山林… 现在鞑靼只剩四百人不到了,在这狭窄的地势下与身着甲胄的明军作战,无异是拿着鸡蛋碰石头。 “唉…” 轲不卡提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说道:“突围?哪里出的去?尖刀?前面是山石,尖刀只会折刃。” 左右呆住了,轲不卡提在他们心中是英雄一般的存在,而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鞑靼的英雄只有战死的,没有这般这种长他人威风的啊。 “首领…” 左右还想说什么,却被轲不卡提挥手打断:“让儿郎们放下武器,投降吧。” “不,我们是草原的雄鹰,怎么能投降明人?” “不行…” 轲不卡提却是不管这么多,直接打马上前,呼喊鞑靼士兵放下武器… 轲不卡提的身份与威严在此刻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鞑靼众人见状愣在了当地。 沈练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也是下令大声呼喊:“放下武器,不杀…不杀…” ………… 京师…工部。 朱常瀛与朱由校都是光着膀子,躺在工部后院搭建的棚子内。 朱常瀛手里一个小茶壶,咧着嘴角咂一口,呼了一口气:“爽…” 朱由校翻了个白眼:“七叔,不雅…” 朱常瀛道:“这是你那个便宜先生教我的,怎么不雅了?” 朱由校一听是朱威教授的,立马换了一个口气:“大俗即大雅,朱先生果然不凡。” 朱常瀛切了一声:“小马屁精,你那先生又不在这里,看把你能耐的。” 说道朱威,朱由校心情有些失落:“七叔,你说朱先生,会回来吗?我听闻辽东很危险。” 朱常瀛也正了神情:“肯定会回来的,他还要看我新做的常瀛号蒸汽机车呢,还有你的飞天器。” 朱由校狠狠地点了点头,好像再给自己打气,也在给朱威打气。 第146章 义州冲突 “殿下,有消息了。” 陈百小跑过来,朱常瀛与朱由校两人立马坐直了身子。 朱常瀛急忙问:“什么消息?是朱威的吗?” 陈百喘着粗气回答道:“是…是朱先生的…” “怎么说?” “朱先生已经已经出山海关了,还在山海关杀了辽王使者。” 朱常瀛瞪大了眼睛,问道:“啥?这么猛?消息准确吗?从哪里来的消息?” 陈百笑着说道:“回禀桂王殿下,是从宫里何璐何公公那里听到的,何公公与朱先生是故交,也知道小殿下是朱先生的学生,这才告诉小的,这消息现在只有陛下和锦衣卫知道,外面没有一丝风声的。” 朱常瀛与朱由校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对视一眼后,朱常瀛说道:“现在不用担心了吧,你这朱先生,猛的很呢。” 虽然这消息已经不是最新的消息的,但是足够让心中无底的二人兴奋起来了。 …… 义州之内没了喊杀声,一切都好像归于平静,若是不看这满地尸体,单单看这周围景色,也不失为一个风景秀丽之地。 吴官打马进来,脸上带着微笑,看着束手就擒的轲不卡提问道:“你竟然会投降?” 轲不卡提苦笑道:“吴总兵果然好计谋,我输了。” 吴官不明所以:“计谋?这次出关,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何来计谋之说?” 轲不卡提却是直接怒了,以为吴官在这时候都不愿意说真话,还在戏弄于他。 于是怒声道:“吴官,作为敌人我敬你,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如此奚落我。” 吴官皱着眉头说道:“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我不懂你的意思。” 轲不卡提看吴官表情不像作假,于是问道:“难道不是你灭了插汉部落后,用小股明军引我入义州,而后再断我后路?” 吴官强忍着不想笑出声来,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来义州为了两件事,其中一件自然是你,不过,我并没有把握能够堵到你,另外一件有把握的,就是收回义州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些,都是阴差阳错。” 正在这时,朱威也已经收拢好部队,带着剩下的义州百姓,走了过来。 “吴大人安…” 吴官转头,脸上欣喜之色掩饰不住:“哈哈哈,我们的功臣回来了啊。” 轲不卡提听到“功臣”这两个字,更加气愤:“吴官,你不是说阴差阳错吗?为何称他为功臣。” 吴官却是笑道:“我出兵之时,确实没考虑朱威,我也没想到,朱威竟然能将你拖住这么久。” 轲不卡提冷冷的盯着朱威:“你叫朱威?老子记住你了,你们明人就是这般阴险狡诈,凭借火器和地形挡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威也是不甘示弱,通红的眼睛好似要翻出血水一般。 就是眼前这个人,害了陈子昂,害了张八,害了袁飞久,害了申老三,还有数百名军士,朱威怎么能不恨。 见朱威不说话,轲不卡提更是得瑟:“怎么?不敢说话了?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了吗?” “我赢了,你现在只是手下败将而已,我劝你最好闭嘴,否则,哪怕是吴大人在此,也不一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轲不卡提一滞,这一辈子谁敢这样和他说话:“你…” “好啦,沈练,带轲不卡提下去。” 吴官一挥手打断两人的争吵,刚刚进城之时吴官看到身着鸳鸯棉甲的尸体被随意堆在一起,不用想就知道,那些都是朱威的人,刚刚大战过后,杀气未散,吴官还真的怕朱威将轲不卡提宰了,那可就麻烦了,轲不卡提有大用。 见轲不卡提被带了下去,吴官转头看向朱威说道:“好生休息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朱威则是一拱手说道:“吴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朱威语气很冷:“请大人将这轲不卡提交给我处理。” 吴官皱眉问道:“交给你?你是要杀了他?” 朱威点头:“对,我要用他的头颅,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 吴官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朱威,我知道你心中气愤,可是为长远计,轲不卡提,杀不得。” “为何?” 朱威很平静,可是平静之下的怒火,吴官能够感受到。 吴官上前想拍一拍朱威的肩膀,而朱威侧身躲过。 吴官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苦笑道:“你了解科尔沁部吗?” 朱威摇头。 吴官接着说道:“科尔沁的前身,是成吉思汗二弟所统领的科尔沁护卫军,负责金帐的警卫和警戒,这只部队一直是蒙古的王牌,后面慢慢演化为如今的科尔沁部落。” 朱威有些不耐烦:“这与我何干?” 吴官见朱威如此也有了些脾气:“听我说完。” “如今的科尔沁部落是草原东部最强大的部落,甚至能和孛儿斤分庭抗礼,你现在知道科尔沁有多重要了吧?” 朱威明白了,吴官是想要拿着轲不卡提去制衡孛儿斤,鞑靼各部如果统一了,大明周边有这么一个强大的邻居,也是祸事,可是吴官又怎么确定轲不卡提能够就范呢? “若是轲不卡提阳奉阴违,该如何?” 吴官笑了笑:“轲不卡提今日投降了,我就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胸怀宽广的那个科尔沁首领了。” “怎么说?” “轲不卡提年轻的时候,志向可不低,当时的科尔沁一穷二白,可是轲不卡提在统一科尔沁部落后,又与那女真联合,势力越发大了,并且凭借着各方贸易,日子过得很红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如今插汉部被灭,义州又被拿下,他的贸易只能依靠大明了,就算轲不卡提不想与我们合作,他手下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朱威回道:“那我们死去的人呢?就这样白白死了吗?”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我刚刚所说是对国有益的,不如给他们家中多些封赏…” 吴官还未说完就被朱威打断:“就如此吗?吴大人也说了,这事对国有益,那国不应该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吗?” 吴官摇摇头,这话没法说,朱威这样他能理解,若是年轻个二十岁,应该与朱威的想法一样,可是现如今不同了,快意恩仇的事吴官也想做,但是要以国为先… 第147章 义州义军 朱威拉过来一个义州百姓,又问道:“吴大人,我暂且不说军士,军人马革裹尸本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这些人呢?这些人是明人,大明子民,他们在此被屠戮,被虐待,而今我王师已到,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 吴官突然一滞,就像朱威所说,当兵打仗,哪里有不死人的,可是百姓不同了,虽说边境地区杀良冒功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是吴官所在的山海关可从来没做过。 吴官与其他无法无天的武将不同,他是将岳飞作为自己的榜样的,精忠报国,守护万民,也是吴官的志向。 吴官脱下头盔,对着那百姓做了个揖:“这位小兄弟,你们这些年受苦了,本官对不住你们。” 那百姓一看就是一个实在人,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跪下磕头:“大人…使不得啊…” 朱威见状上前将那人扶了起来,吴官脸色很不好,不知道是因为这百姓给他触动太大,还是朱威的话,太过冒犯。 “来人,取些干粮来,分给百姓。” “是…” 朱威看着这群瘦骨嶙峋的百姓,喉咙好似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难受。 吴官叹了一口气说道:“朱威,有些时候,要做一些选择,那些军士战死,是谁都不想看到的,鞑靼与女真都该死,但是我们要看的长远一些,如此才能让更多的百姓,免于屠戮。” 朱威没有说话,呆呆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官没有打扰朱威,让下面人安排百姓与王异等人休息,他自己带着人去整理路边敌我尸体。 朱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想了很多,心中已经默认吴官的说法,可是心中还是有些难受,可能是因为陈子昂的原因。 王异就站在朱威身后,看到朱威反应过来后,上前拍了下朱威的肩膀:“小威,不好受吧?” 朱威回头,看着王异说道:“王叔,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是不是有些太过妇人之仁了?” 王异摇摇头:“谁说的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不是靠热血就能改变的,有些事情,虽说不太容易接受,可是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陈大哥…” “莫想了,陈子昂拼了命都要让你撤出来,难道就为了让你神伤?你不能让他白死。” 朱威苦笑:“我知道的,王叔,我会想清楚的。” 王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朱威,这等事情,别人说什么都好像没有用处,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王异也去帮忙抬尸体了,朱威旁边就只剩下那些百姓了,一个个怯怯懦懦的,见到朱威看他们,都战战兢兢,甚至有些人直接跪下。 朱威连忙上前扶起那些人,而后说道:“不要跪,这边都是我大明将士,你们已经安全了,义州,以后还是我大明疆土。” 有一老者,颤颤巍巍的上前问道:“这位大人,女真人,不会来了吗?” 朱威点头:“不会了,他们再来,我们定然让他们有来无回。” 谁曾想那老者直接号啕大哭:“孩啊…你再坚持三天多好啊,就三天啊…” 那老者的话引得周边人也一并痛哭。 朱威不知道怎么劝解,看这些人的样子,在女真统治的这两年,光是活着,都应当用尽了所有力气吧。 好一会儿后,有一十七八的年轻人,突然上前跪伏在地:“大人,我想当兵,可否收我…” 朱威一愣:“先起来回话,为何想要当兵?” 好汉不当兵,这是这个时代的铁律,当兵的在这个时代是没人会给好脸色的。 那人没起身,又说道:“我爹,我娘,我妹妹,我二叔一家,总共十二条人命,都被那女真畜牲取走了,我要当兵,我要跟着大人去杀女真人,报仇…” 此话一出,百姓中又涌出十多人,一起跪下:“大人,我也愿意当兵,求大人收留…” 朱威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诸位,若是真的想当兵,我一会去求吴总兵,各位可去山海关,或者编入此地卫所。” 还是最先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直起身子问道:“那大人为何不收我们?” 朱威苦笑:“不是我不收你们,而是我有其他重要的任务,不日就要出发,此去路途凶险,诸位入我营中,恐怕会平白丢了性命。” “大人可是要去那女真的地盘?” 朱威一惊,知道这事的可没几个人,于是问道:“为何如此说?” 那人回道:“大人,我虽然出生在此地,一辈子也没出去过,但是我知道咱们大明距离这里多远,也熟悉周边鞑靼和女真的情况,从小乡亲们就说我脑子好使,我觉得大人此次前来,肯定是要从这义州插入女真后方,否则这义州对于大人来说,应当是没什么作用的。” 朱威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被这小伙子猜了出来,上前两步,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子一拱手:“小的叫陈子兴…” 朱威双手一颤,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甩了甩头又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陈子兴有些懵逼,不过还是大声说道:“小的叫陈子兴。” 朱威听明白了,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陈子兴,陈子兴的皮肤与陈子昂的一样,都是黑黢黢的,身高也差不多,甚至模样都有些相似之处,除了身材瘦弱,比陈子昂小了两号外,活生生的就是年轻陈子昂的模样。 “好,我准了,你就跟着我吧。” “谢大人…” 听到朱威同意陈子兴的请求后,那十多个年轻人瞬间激动了起来,一个个争先抢后的报着自己的名字。 嘈杂的声音惹了好多人往这边看。 朱威转头对着王二李牛招手,两人过来后,朱威对他们说道:“义州百姓大都与女真有血海深仇,如今很多人愿意加入我们,你们两个按照咱们的标准,筛选出来可用之人。” “是…” 朱威看着不断有人从人堆里挤出来,招手先让嘈杂声停止,而后说道:“诸位想当兵杀女真的,都到这两位跟前报名,审核通过的,就可以加入我们,以后,诸位独属一军,暂且就叫义州义军吧。” 第148章 埋骨冢 陈子昂引火想与轲不卡提同归于尽,可是如今,轲不卡提还是活蹦乱跳的,而陈子昂的尸体,面目全非。 还有城外最先抵挡轲不卡提骑兵的众人,大多也是被践踏的不成样子了。 如今九月,气温还是很高的,血肉腐烂很快,义州城外已经落了好多秃鹫,远处还有狼群鬣狗。 草原上土葬不多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些动物太多,埋下去一不注意就会被这些动物抛了上来。 所以无论敌我尸体,全都集中起来,准备一把火点了,这样既能避免动物啃食尸体,又能避免瘟疫传播。 朱威到底没有认出陈子昂的尸体,看着大火烧出的阵阵黑烟,闻着那尸体烧焦的味道,所有人都沉默着。 当今不算乱世,可是边境的战火,没有一年停歇过,谁又能知道明天是晴是雨,是生是死呢? 明日的自己是否会变成尸体,被随意堆叠,就这样烧了,或者直接弃之荒野,让那些牲畜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人,共有二百七十人报名,不过只有不到一半人通过考核。” 朱威缓了缓心神,转头说道:“带我去看看。” 第一批选出来的,共一百四十人,以陈子兴为首,虽然一个个身体瘦弱,但是都很精神。 而没有被选中的人,还围在周围,不愿意离开,义州剩下的人,无论是谁,都是与女真有血海深仇的。 在不知道朱威是去打女真时,只有十多个愿意当兵,而知道后,大部分年轻人都不愿意被落下。 所以看到朱威前来,那些没有被选中的人都围了上来,求朱威开恩。 朱威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说道:“诸位乡亲,打仗是要死人的,不是过家家,如今义州平定,诸位可以在这里或者迁徙到关内好好生活。” “大人,我们不怕死,能让我杀一个女真鞑子就行,我不要军饷,不要武器盔甲,我有柴刀,我有自己制作的长矛弓箭,我不会托大人后腿的。” 周围人也都附和。 朱威不知道怎么拒绝,还有人说,朱威不招募他们的话,他们也会在后面跟着,这实实在在是给朱威出了一个难题。 现在荡寇城千户所只剩不到二百人,凭借这二百人,在这并不熟悉的山林中插入女真后方,是不太现实的,而义州这些人,世代都是好的猎人,在山林之中如鱼得水,可能真的会有用处。 “李牛,王二,其他人是哪一项不合格?” 王二上前回道:“回大人的话,大都是眼力不行。” 朱威点点头,这义州百姓被女真当做奴隶,每日吃食都是残羹剩饭,甚至一连饿好几天,而报名的人,大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正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好的营养摄入,肯定会出一些问题。 朱威转头看向陈子兴说道:“陈子兴,这些人都是你熟知的,女真后方山高林密,我需要一些好的猎人,你给我挑出来,但是你要记住,这次出去是会死人的,你不能妇人之仁,不能凭借关系挑选,明白吗?” “属下明白…” “很好,王二李牛,你们两个在这辅助,最后将人数报上来,我去找吴总兵,要些军备。” “领命…” ……… 吴官年纪大了,哪怕是他不服老,可是身体与精神都不能与平常年轻人比,在将事物安排妥当,就在一处收拾好的民房内,短暂休息一会儿。 刚刚将盔甲卸下,朱威就过来了:“吴大人,朱威请见。” 吴官揉了揉太阳穴,打起精神说道:“进来…” 朱威进门拱手说道:“吴大人,下官有一事想问。” “你这娃娃,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问吧。” “请问大人,义州…大人准备如何安置。” 吴官直起身子问道:“是那些百姓让你过来问的?” 朱威摇头回道:“没有,那些百姓并未说过什么,只是我想问。” 吴官起身,踱步到朱威面前:“你为何想问此事?” “有一半义州百姓,希望随我一起去杀女真,我已经答应了下来,但是临走之前,我想将他们后路安排好,若是我带他们走了,真的得幸返回,我希望他们的家乡无碍。” 吴官一愣:“你还要去?” 朱威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要去,现在不但是因为任务了,更是为了完成死去兄弟们的心愿。” 吴官摇摇头说道:“我以为,到了义州,死伤如此惨重,这心思也该淡了,没曾想,你竟然更加坚定了。” 朱威没有说话,吴官继续说道:“你放心,如今轲不卡提在我们手上,整个东部草原,不会再有大乱,义州我会派精锐守卫,不会有失。” 朱威拱手:“谢大人,还有我需要军备。” 吴官点点头:“将所需报上来,这里距离山海关快马不到两日,哪怕现在没有的,也会很快给你送过来,应该不急着赶路吧。” 朱威点了点头,确实不急了,义州与最近的女真部落隔着两座大山呢,女真那边没这么快知道义州情况,加上出关以后,朱威等人是没有好好休息过的,不如趁此机会,修整一番。 从吴官处出来,朱威又去了城外焚烧尸体的地方,草原风大,不过一个时辰,木灰都被吹散不少了,露出下面没有被烧毁的骨头。 鞑靼,女真还有大明军士的尸体,是分开烧的,朱威叫来王异等人,将这些灰骨都收拾起来,又在义州北面山林中挖了好大的一个坑,将这些灰骨都埋了进去。 而后立了一个碑,上书:“万历四十四年,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三百三十二人埋骨之地,一战,复义州,杀女真鞑靼共五百七十余人,大明子民至此,皆要吊唁,外族莫入。” “预备…放…” “啪啪啪…” “放…” “啪啪啪…” “放…” “啪啪啪…” 现有火铳齐鸣三响,王异等人不理解这种放枪的意义,可是朱威想通过这种方式给陈子昂等人送行。 第149章 山林经验 最终确定的义州义军,共一百六十五人,最大年纪不到三十,最小年纪十五。 朱威也将所需要的军备报了上去,义州这些人,虽然没有经历过训练,但是从小就在草原或者山林讨生活,山林战法与生存能力,反而要高出其他人一些。 所以朱威让陈子兴等人,与王异配合,教授其他军士山林之中作战的经验,并且在北面山林中实验,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而朱威这两日,一直在与吴官商议后续计划。 军防图铺在桌上,吴官皱着眉头,手指着军防图上的一处说道:“这里,绕不过去,你有什么想法?” 吴官手指的地方,就是大兴安岭与小兴安岭的交界处,这里是海思女真的地盘。 而这里在地图上是朱威的必经之所,辽东总体有三个山脉,一个大兴安岭山脉,一个小兴安岭山脉,一个是长白山山脉,女真大后方是在长白山山脉的。 而如今朱威所在的义州是属于大兴安岭山脉,要去往长白山山脉,中间要跨越大兴安岭山脉。 而出了大兴安岭之后,有一段平原地带,一路山林,战马无法通过,那到了平原地带后,若是被女真人发现,可就难以逃脱了。 朱威只是笑笑:“吴大人,你在考我呢?” 吴官也是笑了,说道:“你这娃娃,心思不错,说说吧,准备如何做?” 朱威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做?抢了他们。” 说些朱威走到吴官身旁,用手指着地图:“如今女真大部都在前线,按照前线传来的消息,现在基本都在沈阳和锦州一带,我从大兴安岭出去后,是海思女真一部落的地盘不错,可是在往我们大明这边看,有铁岭卫和三万卫两个卫所在旁边。” “两个卫所啊,加上辅兵都有上万人了,女真敢不防备吗?所以,这些部落的主要战力,不会在这里,只会在开原与铁岭一带,如今我们插入女真后方,就是想要借着他们后方空虚,将他们的未来,打折在襁褓之中。” 吴官问道:“哦?具体如何做,可否给我说说?” 朱威笑道:“这是自然,对于女真还有鞑靼来说,什么最重要?人口…” “就和我们在灭插汉部时一样,青壮死了,老人上,老人死了,妇女都上了,所有人都是为了保护幼儿,幼儿是一个部落的希望,那么…我们这次过去,就是要将他们的希望抹杀掉。” “妇女,老人我会给他们留着,将他们御寒的物资,通通烧了,将他们的粮食,通通毁了。” 听到朱威如此的计划,哪怕吴官征战沙场几十年,也有些胆颤。 吴官说道:“可是如此,女真真的就要与我们不死不休了。” 朱威有些不解,不知道以吴官这样的人,为何还能有如此的想法,于是说道:“吴大人,您觉得,女真和我大明,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吴官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怪我,怪我,杀了一辈子人,到老了却还有些善心,真不该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很好,大明现在很难,但是我相信,有你这样的人在,大明会变好的。” 说罢,吴官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还狠狠地抓了一下,好似在给朱威信心一般。 陈子兴找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猎人,在讲授山林中的一些经验:“山林之中,食物和水是不缺的,所以诸位不用为了补给发愁,最危险的其实是毒瘴,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与我们现在身后的不同,那里常年不见阳光,无数的动物尸体与草木腐烂,就会生这种毒瘴。” “有些毒瘴有颜色,我们见到了绕开就行,可是有些毒瘴像雾气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在这草原遇到白雾的话,不用担心什么,可是在深山老林中,这种白雾也是万万进不得的,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分辨这到底是雾气还是毒瘴。” “若是绕不过的话,就等毒瘴散去,可是有些毒瘴常年不散,那么我们就要用布捂住口鼻,口里含着解毒丸,最好的办法,可以用尿,将布浸湿,这样是能有效抵挡毒瘴的。” 朱威在一旁也听得入了神,在后世朱威去过神农架,亲眼见过瘴气的,那瘴气很厉害,一只活鸡扔进去,不到十分钟,那鸡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虽说人与鸡不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瘴气对人也是有伤害的。 说完瘴气,那老者喝了一口水,又开始说蘑菇:“山林之中到处是蘑菇,可是不能成口舌之欲,那蘑菇能不吃就不吃,若是真的要吃,就找那种难看的,或者白色灰色的蘑菇,有很多好看的蘑菇是有毒的,还有吃之前,先看看,那蘑菇的切口有没有变色,变色的,也是不能吃的。” 朱威听到后,直接说道:“进山之后,所有的蘑菇,不允许采摘食用,违令者,军法从事。” “是…” 蘑菇种类太多,有毒没毒的,没人能够全部知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直接禁止,可能是个好事。 朱威示意那老者继续,那老者对着朱威行了个礼后,继续说道:“第三,就是小心山洪…” “雨水落在山坡或森林中,自然汇集流下低处,在溪谷汇集越来越多形成洪峰,夹杂泥石形成强大冲击力,冲击力会将人冲撞到硬物上至命,水也会淹人至命,其中夹的泥石击在人体上会至命,泥沙也会将人掩埋至命,所以下雨时绝对不要能谷底,若听到身后有低沉的“嗬嗬”声,赶紧往山上跑,那是山洪瀑离你不远了。” “最后一项,就是生火了,山林中落叶堆积轲不知道多少年,可能一点火星都能引起山火,山火起来后,我们人啊,是跑不掉的,所以,能不生火,就不生火,若是真的要生火,就要选好地方,或者将周围容易燃烧的东西都弄走,然后再生火。” 朱威听着,不断点头,这老者说的东西,绝对不是夸夸其谈,都是经验。 正听着起劲之时,有人过来报告:“朱大人,您要的军备物资,已经送过来了…请去验收。” 朱威让其他人继续听讲,他一个人过去验收,可是那老者的声音也停了,所有人都知道,东西到了,他们就该上路了。 第150章 争甲 朱威准备接收军备,十辆大车,好不壮观,将第一辆车上的箱子打开,突然看到军备之中竟然有新式火铳,不由惊呼:“新式火铳?哪里来的?” 吴官大笑走来:“怎么样?不错吧?” “何止不错,远远超乎我的预料了。这新式火铳已经开始配备了吗?” 吴官道:“全军配备还为时尚早,你造的这个新式火铳在你没到山海关我都已经收到消息了,那时候都已经上书陛下,求陛下拨付一批过来,前两日刚到,就给你运过来了。” 朱威轻轻抚摸着这些火铳,有了这些火铳,他的任务成功率才能更高一些。 朱威本人擅长弓箭,包括义州义军这群人也用的了弓箭,但是人力有时尽,能连续满弓射箭三五次都已经了不得了,若是真的碰到女真围剿,射过箭后也大都没了什么战斗力,这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火铳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若是以前的三眼铳或者鸟铳,还会因为山林空气潮湿从而无法开火,但是对于这种燧发枪影响较小。 吴官上前打开后面车上的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套青甲,吴官拿出来一套说道:“青甲,国之重器,山海关两万余人,只有不到四成能着青甲,像一般西域小国,有个百十套青甲,都能占地为王了,所以没副青甲,都要与兵部报备,关内就剩这么多了,一共一百七十套,没箱两套,别嫌少。” 朱威连忙说道:“吴大人说笑了,怎么会嫌少,不过如此的话,吴大人怎么给兵部交代?马尚书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吴官嗤笑一声:“就那个马老头?给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说什么,老子救过他的命。” 朱威来了兴趣,马文晟朱威是与他打过交道的,是为数不多讲理的官员之一,性格上与吴官还是挺像的。 “哦?说来听听?” 吴官却是手一挥:“去去去去…小娃娃天天想着听老子的事,一边去。” 说完直接走了,不给朱威问下去的机会。 朱威看了看天色,有些晚了,那么今日就不急着出发了,索性将众人集结。 “诸位,吴大人给咱们拨付了一百七十套青甲,而我们现有三百五十三人,不够分啊,你们说说,怎么办?” 朱威话音刚落,王二就冲了出来说道:“大人,这些青甲自然要给我们啦,我们从宁夏起就跟着大人,经历大小战斗数次,给我们自然要比给那些雏儿要好。” 朱威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王二说的不好听,但是军队里都是以实力来争待遇的,若是没一点敢争的气魄,朱威才要生气呢。 朱威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义州的人,义州的人在这苦寒之地繁衍数百年了,周边都是蒙古这种凶残的民族或者部落,若是没有血性,早都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陈子兴原本想着让了就让了,谁让王二等人确实比他们资历老,战功多呢,可是看到朱威看过来的眼神,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上前说道:“这青甲,我义军也想争一争。” 王二瞥了一眼陈子兴说道:“就凭你们?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陈子兴也不甘示弱:“王总旗,我是敬你,可不是怕你。”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朱威赶忙打断:“好啦,既然谁都不服谁,那就比一比吧,荡寇城千户所剩下的人和义军的人数基本一致,谁也不吃亏。” “至于怎么比,这样吧,分成两场,第一场,单对单,每方派出十人车轮战,最后场上是哪一方的人,哪一方获胜。” “第二场,军团战,以五十人为单位,互相冲锋,还是哪一方剩下的人多,哪一方就胜。” “听明白了吗?” “明白…” “另外…所有人都要点到为止,落地者,自动出局。” “是…” 就在原先义州百户所操练的地方,朱威等人摆好架势,吴官听闻后也有些兴趣,直接带着叶青和沈练过来一起观看。 这种事,王异自然是不能参加的,否则就算那十个人一起上,也不是王异的对手,所以王异站在朱威身后。 首先上场的就是王二和陈子兴。 一个是有名的兵油子,一个是心中有着复仇理念的初生牛犊。 为了避免损伤,自然是不会上武器的,王二当兵之前就是街溜子,往那里一站松松垮垮的没个样子,而陈子兴正好与王二相反,女真被灭后,陈子兴弯了两年的腰板,就不愿意再弯下去了,挺得笔直。 “啊…” 王二先出手,怪叫一声冲了过去,双手在前胡乱抓划着,一副混混打架的样子。 陈子兴不也被王二这阵势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王二抓住陈子兴愣神的机会,上前直接抱住陈子兴的腰,准备来一个抱摔。 陈子兴反应过来,不得不说重心挺稳,半个身子压在王二背上,也顺势抱住王二的腰。 用最简单的方法破了王二抱摔的想法,因为此时王二想要抱摔就要将陈子兴整个人顶起来,而王二在下面,不好使力。 朱威摇摇头:“陈子兴碰到这么一个货,看来要吃着苦头了。” 沈练听到朱威的话,有些不解,问道:“朱大人,这看着明显是陈子兴占上风啊。” 朱威笑了笑说道:“沈将军有所不知,这王二啊,心眼是最脏的了,堂堂正正的事他不行,可是做些腌臜事,可是得心应手。” 话音刚落,场上就有了变化。 突然听到陈子兴惨叫一声,而后急忙推开王二向后退去… 而王二在两人分开后,疯狂的吐着口水:“我说小陈,你多长时间没洗澡了,都馊了…” 陈子兴不断揉着右边屁股,他娘的,王二直接一口咬了上去,还咬的是这地方… 边上朱威等人都是苦笑,尤其是沈练,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同情陈子兴了。 不过,这种也是战术,也是王二的能力,不算犯规,两人继续。 陈子兴这会儿学聪明了,凭借着灵活的走位,不与王二抱住他的机会。 两人互相换了一些拳脚,大都是挠痒痒一般,让周围人看着好没意思。 王二小眼睛一转,透露着些许精明,他不过是让陈子兴对他拳脚功夫失去戒心而已,但是,王二这个小混混可是打架打到大的,拳脚真的不行吗? “咿呀…” 又是一声怪叫,王二上前锤了陈子兴一下,陈子兴不甘示弱也回击了一拳,但是他没看见王二偷偷抬起来的膝盖… “砰…” “啊…” 陈子兴应声倒地,朱威等人好似感同身受一般,也能感受到一丝酸疼的感觉。 沈练喃喃道:“真不要脸,用撩阴腿…” 第151章 满甲 吴官斜眼看了一眼沈练说道:“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若这两人是真正的敌人,王二肯定能活,陈子兴竟然还有着留手的想法,这是大忌。” 朱威也附和道:“吴大人所说即是,若是王二刚刚抱住陈子兴时,陈子兴能用拳肘击打王二背部或者头部,那么王二也不会这么容易全身而退,甚至还让陈子兴对近身有了阴影。” 吴官点了点头,对着叶青与沈练说道:“你们好好看看,老子要的是王二这种兵,能打仗,有聪明劲,还不要脸的兵,哪像你们这般,几十鞭子打不出一个屁,让人看着生气。” 叶青沈练对视苦笑,都在想,吴官以后不会这样要求他们吧? 再看场上,王二双手叉腰,鼻孔朝天:“下一个…” 陈子兴被抬下去了,还好王二有些分寸,要不然陈子兴以后,就别想着有后了。 看着陈子兴的惨样,义军其他人都有些不敢上,王二见状更是神气起来了:“我说,你们义州的也不行啊,时候不早了,要认输就早早的认输吧,耽误时间。” 好像被王二的语气激到了,义州这边直接冲出来一个人来:“我来会会你。” 王二见来人身高七尺,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看着大约是义州这边最强壮的那个人了。 王二见状立马喊道:“哎呀…刚刚大战一场有些力竭了,我们派下一个人过来和你打…李牛…上…” 还在下面看戏的李牛,脸上的笑容还没退下去,被王二这么一叫,呆呆的用手指着自己:“我?” 王二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了,老子都赢了一场了,算是开门红,你也是总旗,不会输吧?输了老子看不起你…” 李牛被这么一说,再看看身后兄弟看自己的眼神,这面子可不能丢啊。 上场后的李牛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话说的很有气势,不过听着那语气就是没有底气的样子。 而义州这边那个黑大汉,朗声回道:“我叫努艾力,义州人。” 朱威听着有些不对,问道:“吴大人,这人名字听着不像是汉人啊。” 吴官回道:“你有所不知,在弘治年间,女真还领着我们大明的军饷呢,鞑靼那时候与我们大明交好,那时候义州汉人与女真还有鞑靼都有婚配,听这名字,这人应该有女真血脉。” “那这样的人会去跟着我们杀女真吗?” 吴官笑了笑说道:“你呀,太小看我们大明的同化能力了,不管他祖上是谁,由我们大明同化几代之后,可不会有什么人想要当鞑子。” 朱威点点头,想想也是,自古以来,汉人的文化都不是周边异族能比的,就算是蒙古当时入主中原了,这都能被汉化,更不用说其他个体了。 场上两人都没有动作,王二受不了了,直接吼了一句:“等着过年呢?打不打啊?” 王二的话好似进攻的号角一般,帑艾力直接开始冲锋。 想想一个差不多二百斤的壮汉朝着自己冲过来,自己什么反应? 李牛被吓惨了,两手抬起护住自己的脸,而后赶紧蹲下,可是错有错着,帑艾力被李牛这动作弄得失了神,想要变招,但是身体太过沉重,哪里来得及啊。 又怕自己的体重压到李牛,所以半路想要“刹车”,反而将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看到这场景也是无语,只有李牛咧着嘴大笑:“哈哈哈…王二,老子这才叫本事,就像朱大人常说的那个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比你那种蛮力强多了。” 王二的表情像吃屎一样。 “还有谁?”李牛学着王二的样子在场上耀武扬威。 朱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就是一脚:“滚回去,不嫌丢人的,我宣布,这场李牛输了,什么玩意儿…” 李牛直接哭丧了脸,可是也不敢说什么,悻悻的走下了场。 朱威大手一挥:“继续…” 后面的没什么好看了,不过秦成的表现让朱威眼前一亮,秦成共对阵三人,其中一人就是那帑艾力。 帑艾力自己摔倒后,好像扭到了腰,秦成看着老实,但是观察力很强,看出帑艾力的弱点,通过灵活的走位,绊倒了帑艾力。 而第二个上场的,是没有通过考核的一个人,按照陈子兴的说法,这人是个很优秀的猎人,曾经在深山中追猎过棕熊。 秦成知道这些没有通过考核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眼神不好,趁着那人上场的间隙,手抓了一把土。 开始后直接撒了过去,原本就有些近视的那人直接没有方向,在丛林中他可以通过声音气味确定猎物所在,可是如今场上这么多人,如此嘈杂,他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而第三个人是不等秦成反应过来,直接一力破万法,秦成身体素质并不好,所以落败,但是表现出来的聪明劲,是王二和李牛远远比不上的。 最后还是荡寇城的人赢了,主要是义州这边的人,受了两年折磨,加上吃不饱穿不暖,身体素质这块与荡寇城的人想比,相差甚远。 而到了军团战,就更不用说了,荡寇城的人大大小小打了好多场仗,人员默契与配合度,是义军所没有的,很快就被分割包围,一一放倒。 结束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朱威上前说道:“既然两方先前都同意用这种方法争甲,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够信守承诺。” 朱威转身对陈子兴说道:“陈子兴,你可服气?” “属下服气。” 朱威点头:“如此甚好,王二,李牛,分甲。” “是…” 话虽如此,可是有甲没甲,是不一样的,同样条件下,有甲就可能活,没甲,就可能死。 看着陈子兴的样子,朱威也有些不忍,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论私心还是大局,荡寇城获得这些青甲,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众人准备散去的时候,吴官突然大声说道:“叶青,沈练,你们两部,各凑百套青甲,交与朱威。” 第152章 朱术雅 宁远城,辽王府。 朱术雅在内房密室,穿着龙袍,手指仔细抚摸这透着金丝的龙纹,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态。 “这天下,你燕王一脉坐了这么久,也该换我辽王一脉坐了…” 就在这时,有幕僚过来禀报:“王爷…有大事禀报…” 朱术雅皱眉,好似嫌弃在这时候被打扰一般,小心脱下龙袍挂起,而后换了一件道袍,这才出了密室。 朱术雅的规矩很大,书房除了一个聋哑小厮打扫外,再也不允许其他人进入。 站在书房门后,朱术雅先是调整表情,而后才开了门,只见出了书房的朱术雅脸上,哪里还有不耐烦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微笑。 朱术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反心的呢?好像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能是九代辽王给他的家底太过雄厚,让他有了坐天下的想法,也可能是周边异族不尊大明,但是却尊他,让他觉得,他才是这天选之子。 有了这个想法后的朱术雅,收敛了纨绔的性子,对民,对军,对士,都表现的如同明君一般。 前前后后二十多年,他已经将山海关至宁远之间所有的文武换成了他的人,甚至再往北的沈阳,他的人也是担任要害职位。 至于女真,李成梁李如松在时,女真是李家私军,朱术雅当时已经有了些许想法,可是李家在辽东的势力,不比他弱,等到李家没落后,朱术雅直接给女真抛了橄榄枝,而在灭族边缘的女真,不管心中有何打算,至少面上是以朱术雅为尊。 至于李家的没落和朱术雅有没有关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北方士人少,更不用说在辽东了,一个举人在关内可能都混不上一个官,而在辽东,朱术雅能让一个秀才直接成为王府属官,虽说不是正儿八经的那种,但是也算是朝廷认证的官身了。 在这个时代,百姓说你好时,并不算真的好,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是若是士人说你好的话,那可就是真的好了。 朱术雅知道如今天下士人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不遗余力的拉拢士人,不单单是大明的,女真的,朝鲜的,只要读过书,他都以一种礼贤下士的态度去对待。 士为知己者死,在这群士人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朱术雅出来后,那人直接跪下,按照大明律,有功名的人是见官不跪的,除了面见皇上需要行朱威那会儿学了好几天的三跪九叩礼之外,见到其余皇家子弟,只需要作揖即可,可是在辽王府,所有士人都习惯了跪着和朱术雅说话。 一方面是因为刚刚所说的,士为知己者死,另一方面,是为了卷… 辽东士人再少,也是有数百上千功名的,加上女真朝鲜的士人前来,一个辽王府,能用的了多少呢? 虽然朱术雅是来者不拒,哪怕什么本事都没有,也会细心养着,但是哪个士人没有一颗封顶挥斥方遒的心呢? 为了让朱术雅注意到,那么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表现的与众不同,在其余人都作揖之时,你突然跪下,这样的事情,不被注意到都是不可能的。 有人尝到甜头后,其余人自然也会争相模仿,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朱术雅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若是有人对他使用面见天子的三跪九叩礼,那他就更高兴了。 但是没人敢… 朱术雅连忙扶起那人,说道:“廖师傅,都说过了,不用多礼,怎么还是不听呢?” 而那廖师傅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回道:“王爷是臣之再生父母,臣跪天跪地跪君跪亲,王爷是君也是亲,怎能不跪呢?” 这廖师傅说的“跪君”,直接说到了朱术雅的心里,刚刚被打扰的不满已经不翼而飞了,于是很真挚的说道:“廖师傅啊,你很好,不说这些了,这么急着找本王,有什么事?” 廖师傅脸色一震,收起笑容:“王爷,大事不好了,那朱威杀了那丞星后,直接去了义州,现在义州已经被吴官带人攻破,咱们布置的鞑靼与女真的联络通道,断了…” “什么?庶子怎敢?” 朱术雅脸色通红,手指指着廖师傅,不断抖动。 廖师傅是第一次看到朱术雅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连忙又跪下:“王爷息怒啊,万万不可伤了身子。” 朱术雅咬牙切齿的问道:“那朱威为何会去义州?” “应当是与吴官有关,还有…” 说到这里,廖师傅不敢说下去了。 “还有什么?说…” 廖师傅身体一颤:“插…插汉部…没了…” 朱术雅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摔倒,还好是往后靠住了书房门,这才没有倒下去。 就这样也把廖师傅吓个半死,连忙起身扶住朱术雅,但是也只是扶住,不敢在说话了。 好半天以后,朱术雅才缓过心神… “吴官,呵呵,好样的。廖师傅,朱威…现在在哪?” “应当还在义州。” 朱术雅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对…不对…快,让人拿军防图,快去…” “是…” …… 朱术雅指着军防图大笑:“哈哈哈…这朱威也算是有些脑子了,可是,天命不在他那边啊。” 廖师傅是文人,不通武事,这军防图在他眼里和鬼画符差不多,见朱术雅的心情应当好了一些,才敢上前问道:“王爷,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朱术雅指了下义州,又指了下山海关,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廖师傅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朱术雅没那么多耐心,又指了下锦州和大兴安岭以后说道:“朱威杀了那丞星,肯定害怕我对他不利,所以不敢从山海关直接出关来锦州,也不知道他给了吴官什么好处,竟然能说动吴官出兵去收了义州,朱威肯定是想由义州,穿过大兴安岭,绕后去锦州。” 廖师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王爷英明,认他这宵小之辈如何耍小聪明,终究逃不过王爷的眼睛。” 第153章 加封 朱术雅对于廖师傅所说很是受用,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插汉部对于朱术雅来说,是很重要,可是并不是必须的,插汉部的战马很厉害,可是每年产出也就那么多,朱术雅自然是希望他的人都配备这样的战马,但是,这个想法并不现实,反正草原上的其他部落的战马,也是一等一的。 还有义州的联络通道被断,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义州偏远,与科尔沁部落相连,义州所必须的民生物资都要依靠外部输送,而山海关距离义州三百余里,在科尔沁的地盘上运输这些东西,无异是送死。 所以,朱术雅认为义州,大明是守不住的,既然守不住,最后还是他的。 可是朱术雅不知道的是,轲不卡提已经被抓,科尔沁已经不会再听他的话了。 朱术雅所想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有科尔沁部落配合的条件下,而现在,他的想法注定要破灭了。 “马上修书给努尔哈赤,告诉他朱威的动向,让他去堵住朱威。” “是…” …… “大人,我身上都发霉了啊,什么时候能见太阳啊。” 朱威听到王二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闭嘴,就你事多,不嫌累的话再背一袋弹丸。” 听到朱威的话,王二立马闭嘴了。 在这山林中穿行了五天了,除了第一天见过太阳后,进入真正的深山老林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深山老林中并不凉快,反而因为植被太多不透风,很是闷热,加上非常潮湿,身上实在难受。 原先宝贝的不行的青甲都被卸下了,耷拉在背上,所有人都是只着贴身衣物,并不是不让众人光着膀子,而是在这山林中,没有道路,实在难走,荆棘杂草丛生,若是光着身子,肯定会被划伤,而在这种环境下被划伤,哪怕有药物,也不会那么快好起来,甚至可能会感染,所以朱威不允许将衣物全部脱下。 这次出征,朱威要求每人除了配备火铳之外,还要拿刀盾,火铳已经实验过了,在复杂环境下,可能会有损伤,若是战斗中火铳受损,那就只有徒手了。 这些装备加上青甲,已经很重了,更不要说什么干粮,米尼弹,还有药物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有拿着的一切,都是杀敌保命的。 若是在外面平地,让这三百多人穿戴整齐,那是可以当数千人使用的,但是在这山林中,却是好不狼狈。 朱威看着众人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下令道:“原地休息一时辰,抓紧吃饭恢复体力。” “是…” 听到这些不太整齐还有些有气无力的回答,朱威则是摇头苦笑,而后喊陈子兴过来。 “子兴,这片林子,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陈子兴拿出在他们临走之前,义州那些出过远门的老猎人们手绘的地图,仔细看了看,而后说道:“回大人的话,按照咱们的脚程,应当还要一天,出去后就是牛耙子山。” 说着陈子兴将牛耙子山的位置指给朱威看,朱威听到这名字不由失笑:“这名字,谁起的?” 陈子兴也是嘿嘿一笑:“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辽东好多山名都和这个牛耙子山差不多,什么老熊山,奶头山的。” 好半天后,朱威百才说出两个字:“牛逼…” …… 京师,乾清宫。 今日的万历皇帝破天荒的没有喝酒唱曲,而是在练字,临摹颜真卿的《祭侄文稿》。 颜真卿是文人不假,可是也是忠勇武将,更是忠臣,万历很喜欢颜真卿,他还未亲政之时,还想着大明能出几个如颜真卿这样的人,可是亲政之后呢,发现满朝文武竟然都是蔡京一般的小人。 周琦小跑过来,看到万历在练字,一时不敢打扰,万历没少因为这事处罚下面当差的人。 可是周琦收到的消息太过重要了一些,所以面容有些急切。 万历瞥了一眼周琦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大明的天,还塌不下来。” 周琦直接跪下山呼万岁:“陛下,大喜啊…” 万历没有被周琦影响,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才放笔问道:“说…” “锦衣卫与山海关吴总兵的密信几乎同时到,说的是一件事。” 万历来了兴趣:“哦?念,先念吴官的。” “是…臣山海关吴官启奏陛下,朱威与臣灭插汉部后,朱威北上义州,而臣回退山海关,突闻科尔沁首领轲不卡提,领兵追击朱威一部,臣率众出关,于义州与朱威部前后夹击轲不卡提,一战复义州,并俘虏科尔沁首领轲不卡提,鞑靼郡公二人,郡侯四人,其余俘虏共五百七十余人,此战过后,我大明北境无忧矣。” 万历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激动了,上前夺过周琦手中的密信看了起来:“哈哈哈,很好,没想到啊,这朱威竟然有如此本事,这吴官,朕也是没有看错的。” 吴官在密信中将大部分功劳都给了朱威,比如用计拖住轲不卡提两天两夜,并且在被前后夹击的弱势情况下,还能破义州。 吴官知道自己的年纪加上现在的地位已经走到头了,不如扶后辈一把。 突然,万历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朱威有这样的才能,又怎么会让他去呢?” 吴官信中自然将朱威后续计划汇报给了万历,万历知兵,一看就知道朱威此去凶多吉少。 见万历看完了,周琦连忙将锦衣卫的密信也送上,万历打开一看,发现汇报的事情大差不差,只是没有吴官汇报的详细而已。 “周琦,这密信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周琦一惊,知道这事背后可能有别的意味,所以马上回道:“回禀陛下,这密信入宫之后我查过,并未有拆开的痕迹,而入宫后,只有老奴还有另外一个跟在老奴前的小太监看过。” “那小太监处理了吧…” “啊?” 周琦看到万历带着寒意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冷颤:“是…老奴马上处理。” 万历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功劳,不封赏,说不过去啊…朱威家中还有何人?” “回禀陛下,朱大人父母尚在,有一弟一妹,另外还有大伯一家四口。” 万历想了想说道:“传旨…” “朱威才能出众,德行兼备,卓升工部员外郎,詹式府少詹事,锦衣卫世袭千户,其母,封五品诰命,将其家人接入京中赡养,其弟可入国子监。” 第154章 努尔哈赤 周琦听到万历的旨意有些懵逼,刚刚因为那个小太监知道了密信内容,就要处理了,但是现在又如此加封朱威,这种加封诰命夫人的圣旨,是不可能由中宫直接出的,必须经过内阁还要留档,并且这样的封赏肯定是要让地方知道了,五品诰命夫人也是要兴建牌坊的。 朱威现在不在京城,也没什么消息传回来,知道朱威去干嘛的人不少,总有心思透亮的人能猜到,到时候流言蜚语起来,可就没法控制了。 于是周琦说道:“陛下,这么大张旗鼓的封赏,恐怕外面…” 万历明白周琦的意思,沉吟片刻后,万历说道:“朱威前段时间做的蒸汽车还有那新式火铳,现在如何?” “回禀陛下,那蒸汽机车现在由桂王殿下负责,已经造出好几台模型车了,前两日听说桂王殿下要给陛下造一个独一无二的龙车。” 万历露出些许笑容,对于朱常瀛,他心里谈不上什么喜爱,却也不会太讨厌,自己的儿子给自己造东西,怎么说也是有孝心的表现。 看到万历的笑容,州周琦接着说道:“至于新式火铳,兵部与工部已经开始大规模制造,为此事,马尚书还去户部拍了好几次桌子,按照马尚书与工部的人说法,这个新式火铳,能提高大明军士三倍战力。” 万历脸上笑容更甚:“那就以此事为由头封赏。” “是…还有一件事,需要陛下恩准。” “何事?” “朱大人临走之前造出来一样东西,特别交代了要先给宫中布置上。” 万历来了兴趣,这段时间因为辽东的事,让万历一个多月没有见外臣了,除了大事,一般锦衣卫汇报的小事,他也不看,所以并不知道周琦说的事。 “什么东西?” 周琦朝门外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披着红布的东西上来,周琦上前掀开红布。 “琉璃?” 周琦笑道:“陛下,不是琉璃,这是玻璃,是朱大人与工部合作发明的,此物比那琉璃更通透,看着没有一丝杂质。” 万历上前仔细端详:“不错,是个好东西,不过这样子,太差了一些,没有任何美感,也算是朱威的孝心了,送内帑吧。” 周琦笑道:“陛下,这东西不值钱,不是送给陛下收藏的,而是替换门窗上的绢布。” “哦?” “朱大人说了,如今冬季天气越发寒冷了,绢布透风不透光,让换上玻璃,透光不透风,对陛下的身体有好处。” 万历却是叹了一口气:“周琦,赶紧派人去辽东,告诉吴官还有锦州总兵吴襄,朕要让朱威活着回来。” “是…” 在周琦转身之时,万历又说道:“这玻璃,朕也不白要,内帑拨付银子采购。” 周琦回身笑道:“陛下,这倒是不用,桂王殿下和小殿下在这里面有份例,所有的玻璃,两位殿下负责,并且愿意拿出来一半的份例献给陛下。” 万历失笑:“告诉他们,不用再费心了,让他们好好读书。” 周琦想要说这两位爷已经好久没读书了,但是这会儿也不敢说啊。 …… 锦州城外,女真大营。 努尔哈赤拿着密信看了许久,而后将信扔到桌上:“都看看吧,说说想法。” 努尔哈赤次子代善首先拿起信,看完后递给身边的阿敏,阿敏是努尔哈赤弟弟努尔哈齐次子,等到一圈人都看过后,代善首先出列说道:“阿玛,儿以为,此事不必在意。” 代善说完用余光看着努尔哈赤的反应,但是努尔哈赤面无表情,代善继续说道:“信中所说,这个朱威所带兵马不过数百,儿不认为这数百人能够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并且这数百人可不一定能从大兴安岭出来。” 努尔哈赤还是面无表情,问道:“其他人呢?有什么看法?” 阿敏出列说道:“昂邦阿玛,侄认为让台吉派人去他们必经之地守着即可,人数也不需要太多,二百人就行,对付这种明军,够用了。” 阿敏所说的台吉,就是皇太极。 努尔哈赤摇摇头说道:“你们两个,都已经领兵数千,可是为何还是如此不成器。” 努尔哈赤是女真如今绝对的权威,没人敢反驳他。 只听努尔哈赤继续说道:“看事,要看全局,这封密信是谁传过来的,你们肯定知道,可是为何不去想背后的意思呢?” “信上说朱威带人经义州进入大兴安岭,信上没有说,但是已经表明义州已经没了,而义州是我们与蒙古的链接点,大明不会不知道,那么大明会放任义州再次陷入我手?” 见众人若有所思,努尔哈赤继续说道:“那么,大明会怎么做?代善,你来说。” 代善上前回道:“若是儿,儿会派兵死守义州。” 努尔哈赤皱眉:“阿敏,你来说。” “是,我认为义州地势不适合死守,若是我,我会在草原上兴建防御设施,用此法抵挡蒙古。” 努尔哈赤摇摇头:“你们啊,想的还是太简单,轲不卡提会让明军慢慢修建防御设施吗?至于死守,明军守不住的。” “若是我,我会派大部队一起进入大兴安岭,全都冲到咱们后方。” 众人大惊,虽然心中都感觉这事不太可能,但是,这话从努尔哈赤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努尔哈赤在女真就是神。 但是,努尔哈赤和辽王都漏了一个事情,那就是科尔沁部落的状况。 他们不知道轲不卡提已经变成大明的俘虏,所以他们的想法注定与事实不符。 就在这时代善开口说道:“阿玛,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分兵回援啊。” 代善说的是事实,女真现在只有不到五万兵马,现在全部铺到了这大大的辽东,其中锦州有两万,其余的都在与其他明军对峙。 若是努尔哈赤所想为真,那么女真后方可能真的要出问题了。 在众人紧张的时候,努尔哈赤又说道:“围困锦州与我们有何好处?” “哼,只不过是那人一厢情愿而已,大明朝堂之上的都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上当,传令下去,这段时间不攻城,随时准备撤退回援。” 第155章 吴三桂 “你大爷的,王二,给老子上来,皮痒了是不是。” 朱威等人刚穿过一片山林,眼前终于开阔起来,横在朱威等人面前的,赫然是一条小河。 王二看到了直接跳入水中,扑扑腾腾的好不开心,原本朱威并不在意的,可是王二这货,竟然是抱着火铳一起跳下去的。 他娘的,这新式火铳多么重要,王二这货不明白吗? 王二悻悻的上了岸,朱威连忙去查看火铳有无损坏,仔细检查后,朱威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进水而已。 朱威没好气的瞪了王二一眼,要不是现在每个人体力都到了极限,朱威真的想将王二再吊起来弹两下蛋子。 “所有人休息,可以轮流下河洗洗,王二除外。” “吼…” 朱威没管王二撅起来的嘴,直接去找了陈子兴。 “子兴,再来看看,现在到哪了?” 陈子兴没看地图,直接说道:“大人,这里是凛河,再有十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哈哈哈,兄弟们,咱们还有十天,就能走出这该死的山林了,到时候,老子带着你们吃肉喝酒…” “吼…” 三百多人的呼喊声音,惊飞无数飞鸟。 朱威一转头发现王二又他娘的下了河,刚准备发火,王二从水里摸出一条五斤左右的大鱼,兴奋的喊道:“大人,看,有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在这山林中是不缺吃的,甚至可以说顿顿有肉,但是啥好东西也不能顿顿吃啊,这群人嘴里真的都淡出鸟来了,看到有鱼,众人也不管什么分批下水了,所有人都脱了个精光,下水摸鱼。 快一个月了,九月初出发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月了,终于能换个口味了。 朱威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候不让放纵一把,后面可就难搞了。 这时的朱威终于理解,为什么古代每次大战过后,都要让军士入城大肆抢夺,甚至奸淫辱掠,这些军士,都是拿脑袋别裤腰带上卖命的,每日都很紧张,如此就是要将这些军士,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否则有营变得可能。 朱威也不知道除出了这大兴安岭会面对什么,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这些事情是不能给下面人说的,只有王异陈子兴知道,哪怕王二李牛,朱威也是没有告诉的。 朱威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这群人,但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朱威在这段时间,总是做梦,梦到宁夏,梦到爹娘,梦到陈子昂,甚至梦到了朱常瀛和朱由校,朱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在这山林中待的时间太长了些吧。 …… 山海关。 吴官刚刚收到万历的密信,看过内容后,吴官犯了难。 吴官知道信送出去后,万历肯定会对朱威大加赞赏,但是没有快想到万历竟然如此看重朱威,直接下令不允许朱威死。 吴官知道朱威此去凶多吉少,吴官了解万历,若是朱威真的死了,那么他自己,可就真的要去陪葬了。 吴官有些后悔将功劳都给了朱威,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只能想办法给万历交代。 思索片刻后,吴官朝着门外大喊:“叶青…给老子滚进来…” 叶青小跑进入房门:“大人…” “传令,所有骑兵整备,咱们准备出关。” 叶青掏了掏耳朵,好似没有听清楚一般:“啊…” “啊什么啊,快去传令。” “是…” 沈练带着无畏营被留在义州了,无畏营是山海关最精锐的部队之一,按理来说,应该让沈练回来的,不过此时,吴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没有时间了。 吴官查过军防图,按照脚程估算,朱威出大兴安岭的时间,也能猜个差不多,就是因为如此,吴官才急啊,只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辽王暂且不说,就说那女真数万兵马还在锦州附近盘桓,对于吴官来说,他这一去,可能也和朱威一般,生死难料了,但是吴官的偶像是岳飞,岳飞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好,那就是愚忠。 吴官别的暂且不说,愚忠这块,却是不输岳飞的,否则山海关这么重要的位置,万历也不会安心派他过来。 山海关是一台战争机器,在吴官发出命令一天后。就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共一万二千多全甲骑兵,准备就绪。 “出关…” …… 锦州城,总兵府。 吴襄也通过飞鸽传书,接到了万历的密信,与吴官一样,这事让吴襄也有种想死的感觉。 吴襄叫来左右,问道:“你们谁知道朱威。” 左右面面相觑,这是真的不知道,有人问道:“可是皇家之人?” 吴襄摇摇头说道:“不是,皇家没有这个人。” 吴襄作为总兵,怎么能不了解皇家呢,可是和左右一样,吴襄也不知道这朱威到底是谁。 好在万历知道锦州被围,吴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给吴襄的密信中,将事情经过也写上了,否则吴襄就算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何。 甩了甩脑袋后,吴襄问道:“今日女真可有异常?” “回禀大人,没有异常,已经三日了,女真并未再攻击。” 吴襄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努尔哈赤到底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努尔哈赤的厉害。 锦州有军民十万,但是带甲之兵不过两万,借着城池还是能守的,若是野战,应该不够女真冲锋两个回合,就会溃散。 可是如今万历皇帝让吴襄保护朱威,还说朱威会从大兴安岭绕到女真身后,这可把吴襄难到了,出城是不可能出城的,可是不出城,万历那边没法交代。 看了看左右,一个个像个傻子似的,还不如自己的宝贝儿子呢,挥手让左右滚了。 就在这时他这个宝贝儿子已经爬到了桌上,拿起万历的密信就往嘴里塞… “哎呀,可别…” 吴襄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小孩子的手,最后只夺小半张,而另外的信纸,被吴三桂嚼了嚼又吐了出来。 吴襄脸部抽动,手都举了起来,但是没有舍得打下去,让人将吴三桂抱了下去。 正在收拾密信的吴襄突然一震,哈哈大笑:“哎呀,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说罢吴襄直接拿过烛台,将剩下密信烧了,吴三桂吐出来的那些,也被吴襄一点点撕碎… “呵呵…我锦州被围,密信被女真截了,很合理吧…哈哈哈” 第156章 吴官威武 朱术雅带着幕僚们在后花园中,用那曲水流觞之法,作诗寻乐。 “这辽东虽是苦寒之地,但是到了盛夏,却也舒服,别有一番滋味啊。就以这夏为题,如何?” 朱术雅这样说了,其他人哪敢不从,一大串不要钱的马屁将朱术雅淹没。 朱术雅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笑呵呵的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而后将手中的酒杯,放到木盘上,推入水中。 众人紧紧盯着这木盘的同时,心中思索着诗句,朱术雅自持风雅,加上士人太多,所以基本上不管是否真正的有能力,只要能让他高兴,朱术雅是不吝啬奖赏的。 有人一跪成命官,有人一曲得万金,这也造就了这群士人口中的“士林圣地”,因为只要不要脸,就能做人上人,所以这群人大都是夸夸其谈之辈。 朱术雅也不傻,所有的机要事情,除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知道,比如那个廖师傅,其他人的话,朱术雅只是养着,为的是入关后给他造势。 还是前面说的,百姓无所谓的,对他们好与坏,百姓都要受着,而士人不同,一个士人的亲朋好友,遍布五湖四海,还都是当地有声望的人,这些人十个能顶得上上万的普通百姓。 木盘摇摇晃晃到了一个年轻人旁边,这人叫孔礼,是年前从山东过来的,虽说与圣人同姓,可是并不是孔家的人,山东作为圣人之地,文学氛围很好,但是,普通文人却是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孔礼与那廖师傅有过两面之交,在山东实在是没了门路,所以他才到了辽东投奔廖师傅。 孔礼是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的,但是到了辽东之后,受到的待遇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在老家普通的县太爷应当都没有他现在过得滋润。 有侍女,有金银,每日不同做事,就有山珍海味,这日子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人啊,是永远不知足的生物,孔礼自然不能免俗,他想得到更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廖师傅给他说过辽王的喜好,他为了今日,已经准备许久了。 木盘不偏不倚,正好停到了孔礼的面前,惹得周围人一阵羡慕。 孔礼的喜色溢于言表,因为太过激动,起身之时将宴桌差点踢翻。 朱术雅笑了笑,对于这种场景,他早都见怪不怪了,笑着说道:“你可叫孔礼?” 孔礼没有想到辽王竟然能够知道他的姓名,连忙跪下回道:“回禀王爷,学生正是孔礼。” 朱术雅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不要紧张,在这里我不是王爷,只是一个学生而已,流水曲觞到了你的面前,那就由你开这个头。” 说罢回头招了下手,有下人举着一个托盘过来。 朱术雅将托盘上的红布拿起说道:“还是老规矩,最优者得赏,今日彩头是南唐后主《浣溪图》。” 此话一说出口,众人惊呼,这南唐后主是极有文采之人,他的画作,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价值千金的,如此大的手笔,当今天下,应当只有这辽王了吧。 不少心思透亮的人已经猜的出来这辽王要干什么了,但是没人反对更没人离开,有些时候儒家的忠君爱国,没有吃饭重要。 见此情况孔礼更加激动,待平复心情后,孔礼起身,就在他脸前的方寸之地踱步,三四步后,孔礼道:“春去夏忧清…” “王爷,大事不好了…” 刚刚进入状态的孔礼被来人打断,转头怒视,可是随即就收敛了脾气,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廖师傅。 朱术雅皱眉问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廖师傅跪倒在朱术雅身前说道:“王爷,那吴官领兵过来了。” 朱术雅大惊,心里有龌龊事的人,最怕这种了。 “那吴官带了多少人?为何来此?为何没有通报?” 面对朱术雅一连串的问题,那廖师傅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好一会儿后才说道:“那吴官带了不下万人,都是全甲骑兵,至于来这干什么,属下实在不知。” 朱术雅喃喃道:“不下万人?全甲骑兵?这吴官不要山海关了吗?” 见朱术雅如此,那廖师傅紧忙说道:“王爷,如今要先挡住吴官啊,吴官距离这宁远城,不到三十里了。” 朱术雅回过神来,转头对身后下人说道:“让毛大海过来,快…” “是…” 下人离去以后,朱术雅一挥手:“其余人全部下去…” 众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有那孔礼,一副吃了屎的样子… 很快毛大海过来了,毛大海是辽王三卫总指挥,这三卫人马,朱术雅投入很大,虽说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但是所有人也都是满甲,是他最可靠的力量了。 毛大海还没拜见呢,就听到朱术雅说道:“赶紧整备兵马,出城去拦住那吴官,要快…” 毛大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对于朱术雅的命令是不会有半点意见的。 “领命…” …… 宁远城外二十里,吴官下令休息,沈练上前问道:“大人,我们这直接逼近宁远城,辽王那边恐怕不喜啊。” 吴官嗤笑一声:“辽王?安安稳稳做他的王爷还好说,可是他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子这次要好好吓吓他。” 沈练也是笑了,他们这种跟着吴官的人,大都将吴官的脾气学了去,对上只尊皇帝,至于其他藩王,不过是酒囊饭袋而已,他们还真的看不上。 半个时辰后,探马回报:“报…大人,宁远城方向有万人部队朝我们过来。” 吴官冷哼一声:“整军。” “呜呜呜…” 山海关独有的犀牛号角响了起来,全天下,也只有这山海关有了。 边军的战力表现之一,就是这行动力,在那毛大海带兵来之前,万名骑兵,已经上马,摆出冲锋架势。 毛大海是朱术雅手下,为数不多的知兵之人,也是为数不多的真正打过仗的人,看到吴官的阵势,马上下令停止行军,摆出守卫阵势。 吴官看着这松松垮垮的军阵,摇了摇头,对着沈练说道:“老子没功夫和他们过家家,那边领兵的,应该是那毛大海,沈练,上去宰了他。” “得令…” 第157章 大战初 沈练直接带了数十亲兵就冲出军阵,在宁远军阵前五十米勒马喊道:“毛大海出来…” 毛大海听到后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这边领兵的是他,那就肯定知道,他是辽王的人,这时候过来谈话,应当不是祸事。 毛大海心中也是不愿意与吴官的山海关铁骑对上的,他带着三个卫所,人数上看起来与山海关的差不多,装备上也不弱。 可是,家养的狗怎么打的过草原的狼? 毛大海明确的知道,这三个卫所,一万多人,不够吴官冲锋两次的。 若是在宁远城守城,毛大海还不会这么悲观,但是在野外,毛大海是真的没有信心,可是辽王的命令如此,毛大海也是没有办法的。 毛大海带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心思,领着亲兵出阵,在距离沈练二十米的距离停下,而后说道:“敢问将军,为何无召领兵入辽王封地?” 沈练笑了笑,没有说话,直接打马上前,这让毛大海很是紧张,连忙让亲兵上前给他围住。 “这位将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请将军不要再上前了。” 沈练却是置之不理,在距离毛大海十米的距离,突然打马冲锋。 毛大海见状想要调转马头回军阵,可是这么短的距离,他怎么逃得脱? 至于毛大海的亲兵,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沈练突破,只是一刀,毛大海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还在马上朝着军阵狂奔,之后,毛大海就再也没有感觉了。 沈练捞起毛大海的脑袋,就这样站在那万人之前,喊道:“毛大海已经受首,其余人等,退…退则不杀…” 身后亲兵也齐齐喊道:“退…” 至于吴官,直接下令,准备冲锋… 宁远城的军士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都骚动的不行了,任凭那些军官喊话,也没能阻止。 这种事,有了领头的,就不可能被控制住了。 不到半个时辰,吴官眼前除了散落一地的兵器装备,没有一个人了。 吴官摇摇头,说了一声:“废物。” 而后让人将道路清理出来,这清理的时间都比与那上万人对峙的时间长,怪不得吴官会说他们废物呢。 朱术雅在得到毛大海身死,三卫溃散以后,连忙让人紧闭城门,将家丁都派到城墙之上防御。 虽说周边还有许多辽东其他地方的卫所,这是被朱术雅调过来守卫他的,但是如今吴官这样的态度,让朱术雅害怕万历要对他动手。 朱术雅是知道锦衣卫的厉害的,谁知道这些卫所有没有收到什么命令,万一他们也收到了命令,那让他们进城,这不就是引火自焚了吗? …… 锦州城,总兵府。 “报…大人,女真有异动。” 吴襄自从烧了万历的密信后,就没有睡好觉,两眼通红,还带着黑眼圈,听到消息后,连忙问道:“什么异动?” “女真的人,突然少了很多。” 吴襄脑子有些不清醒,好一会儿后才问道:“少了多少?” “营帐倒是没有少,不过他们围困的兵力少了许多,不足以往的五成。” 吴襄惊呼:“五成?一半?怎么可能?” 这时锦州副总兵柴国柱也来了,过来后直接说道:“大人,如今是个好机会,我们可以趁着现在女真人少,出城一举冲破他们的围困…” 还没说完就被吴襄打断:“柴总兵,不可如此,努尔哈赤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万一是圈套呢?我们锦州孤立无援,只有小心自保。” 柴国柱还想说什么,不过吴襄没有给他机会:“好啦,我要好好思考如何脱困,柴总兵下去巡防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吴襄对于权利抓得很紧,柴国柱虽然是副总兵,可是战时指挥权利,是没有的,所以哪怕心有不甘,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命告退。 待到周围没有人了,吴襄跑去后院花园,抛起土来,他将万历密信剩下的那些,都埋在花园里了。 当时毁密信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害怕。 可是看到已经与土分隔不开的碎纸,吴襄一屁股坐到地上,双目失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吴三桂这时跑了出来,三四岁的年纪,正是闲不住的时候,也是最捣蛋的年纪,吴三桂出生就没了娘,所以,吴襄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也造就了吴三桂无法无天的性子。 看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地上,吴三桂悄悄绕到吴襄身后,脱下裤子,露出了他的小鸡鸡。 “哗哗哗…” 新的这玩意就是好用,那劲是相当的大,可是冲到吴襄身上,却也没有将吴襄惊醒,这让吴三桂有些失落。 不过对于吴襄,吴三桂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又蹑手蹑脚的逃了。 至于吴襄醒来后会怎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 “所有人修整,还有半天,我们就要出去了,所有听着,不允许生火,不允许大声喧哗,现在已经到了大兴安岭山脉边缘,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女真,一定要小心。” “是…” 朱威交代完成后,将王异,陈子兴,还有王二李牛叫到一起。 拿出军防图,对着众人说道:“大兴安岭与小兴安岭之间这片平原,诸位有什么想法?” 陈子兴看着军防图沉吟半刻说道:“这里距离铁岭卫还有三万卫很近,我们出去后,若是遇到女真,可以向这两个卫所行军。” 王异摇摇头说道:“不妥,锦州对于辽东来说,是在内地了,可是这锦州都被围困了,那就说明,辽东已经成了筛子,或者说,其他卫所甚至大城,都会被女真拖住,我们如果贸然过去,可能会被前后夹击。” 其他人点头,王异所说不无道理,可是这样的话,朱威等人可就陷入两难了。 朱威却是摇摇头,说道:“各位,为什么总想着去找别人救援呢?我们这次过来不就是救别人的吗?” “依我看,咱们若是真的碰到女真了,那就边打边退,退回山林,打游击…” 第158章 游击战 “游击?” 众人对于游击这个词不陌生,大明有游击将军这个军职,是属于战兵系统的四品武将。 可是打游击是什么鬼,众人并不清楚。 朱威解释道:“游是走,击是打,就是边走边打,游而不击是逃跑,击而不游是拼命,游击战的精髓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众人愣了,他们实在理解不了这些话的意思,朱威见状说道:“我们三百五十人而已,很多吗?” 众人摇头,三百多人,在这地方,真的不算什么。 朱威笑了笑说道:“人少,自然有人少的好处,诸位请看。” 说着手指指着军防图:“这军防图是我从马文晟马尚书那里硬生生的要过来的,军防图比例是七十万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 说罢整个手掌放了上去:“就我这一只手,覆盖了沈阳,辽阳,锦州还有小半个朝鲜,方圆数千里啊。我们的战场也在这个范围内。” 朱威低头从地上捏起一撮尘土,撒在军防图上。 而后看着众人问道:“懂什么意思了吗?” 王异若有所思,而王二李牛竟然在打瞌睡,朱威气不打一处来,一人头上给了一巴掌。 王异赶紧拦着,因为王异也配备了全甲和火铳,不过王异并不习惯用,这两个货知道王异对朱威的重要性,所以主动将王异身上的负重都分了过去,所以在不痛不痒的事情上,王异倒也乐的还个人情。 朱威对这两个滚刀肉也是没有办法,这两个人,挂着弹鸟这事都能平常对待,脸皮厚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滚远点…” 朱威将两人骂开后,将秦成叫了过来,朱威现在明白了,谈论这种费脑子的事情的时候,不能再让那两个货参与了。 朱威抖动了两下军防图,将大部分尘土抖落,不过上面还是沾了一些,朱威问道:“你们看这尘土,在这军防图上显眼吗?” 秦成摇摇头说道:“看不太清楚。” 朱威笑道:“那就对了,这方圆千里,我们这三百多人进去,就如同那沧海一粟,女真要是过来找我们,要用多少兵力?” “女真整族能用的兵力不足七万,现在辽东基本有五万余,能围困锦州,至少也要两万兵力,那么其他地方呢?可能与咱们一个卫所对峙的女真,不足千人兵力,咱们如果小心一些,绕过这些卫所防守的地方,绕过这些大路,女真还真不一定能发现我们。” “就算发现了也没有什么的,凭借他们一部不到千人的兵力,咱们有三百多把火铳,不见得会输。” 秦成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最近的铁岭卫呢?与卫所的人里应外合将女真灭了,这样的话我们又多了一个卫所的力量。” 朱威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可是我们原本人就少,若是顺利的话,在没有多大伤亡的情况下可能能救两个卫所,但是一旦不顺,被女真拖住,或者造成很大伤亡的话,对我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一点,我们现在还在暗处,越晚让女真发现,我们越安全,若是因为救援别的卫所暴露自己,我们的任务可就完不成了。” 王异皱着眉头问道:“我们现在真的在暗处吗?” 朱威瞬间明白了王异的意思,朱威等人穿过这大兴安岭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不知道外部情况,虽说这事只有他们和吴官知道,但是以辽王在辽东的能力,不排除消息已经泄露的可能,辽王知道了,女真那边自然也会知道。 不过很快朱威就想清楚了,说道:“王叔,辽王没有胆子明面对我们不利,而女真…还是刚刚我们所说的,他们铺不开,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来围我们。” 王异又道:“若是锦州的女真过来呢?” 朱威大笑:“王叔,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是什么啊?不就是解锦州之围吗?围困锦州的女真都过来了,那咱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陈子兴却有些失落,他这次出来就是想着杀女真报仇的,若是锦州之围被解了,那么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掏女真老窝了。 朱威看到陈子兴的表情,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早,可能女真就在前面埋伏我们呢,所以诸位,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众人点头,朱威又道:“我们虽然人少,但是也不能将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王叔,你带着陈子兴他们在后,我领着其他人在前,相隔三百米左右,等出去后,两队并列,中间也要相隔三百米左右,这样的话,单队的人数更少,更加容易隐藏,而相距不远,若是有敌人前来,我们迅速机动,凭借火铳形成交叉火力,若是被围,立即汇合突围。” 王异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王异还是那老样子,想让他多说点话,可太难了。 “既然没有问题,所有人准备,咱们出山…” “是…” 可是,朱威等人不知道的是,代善带着女真骑兵一部,共五千骑,已经先行赶到了。 女真族作为渔猎民族,在山林中的战斗力比鞑靼强的多,没个人都是天生的猎人,大兴安岭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代善派人将能允许人通过的出口全部监视起来,大兴安岭太大,出口也多,但是这一切都难不倒女真人。 三五个人监视一处即可,而大部队分成三个部分,分散在集中出口相近的地方,确保了每个出口有情况,都能在办个时辰内赶到。 虽说女真在山林中的战斗力肯定比朱威等人强,但是代善知道,这茫茫山林,进去百十人是抓不到的,所以,他们想着放朱威等人出来。 通过山林,朱威等人自然不能带马,那么在平原上,代善还没有遇到能和女真骑兵争锋的人,更不用说一群步兵了。 “报…东南铁岭方向,有明人斥候…” 代善上马下令:“来人,将其他人召回来,其余人,跟我杀敌…” “是…” 第159章 被堵了可还行? 朱威等人到了大兴安岭最后一处山坡,这个山坡前方,在这草木茂盛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光秃秃的一片,而身后和左右倒是和别的地方一样。 朱威见状,倒是觉得这个地方,是个打阻击的好地方。 “报…大人,前方三里就出山了。” 朱威点头说道:“好,传令,按照我们的预案方阵列队。” 而后转过身对着王异说道:“王叔,你带着义军在后,若是前面真的有女真堵着,你就立即撤退到这里。” 王异想说让他去前面,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朱威已经成熟了,想的比他想的要全面,于是点了点头。 朱威松了一口气,他太知道王异的想法了,不过,他已经没了陈子昂,不能再让王异有什么危险了。 “李牛,带人开路。” “是…” …… 越到边缘,朱威就越是紧张,而其他人却是很兴奋,一个月了,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 李牛也是憋疯了,在前面说是开路,实际上是拿着刀乱砍。 朱威赶上前去,一脚踹了过去:“李牛,给老子慢一点,别搞这么大动静。” 李牛脸上笑容一滞,嗯嗯…快乐没有了。 李牛又准备继续,朱威突然拦住李牛:“别动,所有人安静…” 山林中,虽然比外面好一些,但是有鸟有虫,并不安静,可是现在,周围一片寂静。 李牛砍草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一看,与平常大不相同。 若是平常时候,按照李牛的做法,现在至少要惊起一片飞鸟,可是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朱威招手让王二过来,给王二示意让他带人上前查看。 王二跟了朱威这么长时间了,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默契还是有一些的。 王二带着两个身手敏捷的人,慢慢上前靠去。 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 “咴儿咴儿…” 朱威惊呼:“不对,有马叫…所有人,撤…” “妈的,被发现了,给我上去拖住他们。” 女真这边领头的一声令下,树上草堆中,钻出来十数个身影。 这是附近几个出口的女真人,在确定朱威等人的方向后,集结了起来,他们想用自己的天赋和经验在这山林中隐藏,而后在朱威等人到了平原之后,再出来切断朱威等人的后路。 可是事与愿违,主要是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足,在发现朱威的斥候后,朱威距离此处只有三里,山路难走,不过区区三里,能用多长时间呢? 若是再给他们一刻钟,他们将会将自己与这周围环境融为一体,那时候飞鸟虫鸣都会回来,若是如此的话,又怎么能被朱威发现呢? 可是世界上没有什么后悔药,现在代善还没到,若是让朱威等人再回到山林,这些女真军士,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代善,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打仗狠,基本上鸡犬不留,但是对待自己人更狠,对于犯错的人来说,死都是一件幸事了。 所以,他们宁远现在用命拖住朱威等人,真的战死了,他们的家人还会有些补偿。 但是,就凭他们? 朱威见出来的人数并不多,马上组织数十人并排射击。 “放…” “啪啪啪…” 女真数十人,瞬间倒下一半,其他的人,也没有撑过三轮射击。 “停…枪声?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代善终于赶到了,对于大明火器,女真人自然也是不陌生的,对于他们这种没有什么生产力的民族来说,火器是他们的克星。 很快前去探查的人回来了:“报…山林中有我们数十人的尸体,应当是把守路口的那些人。” “废物,谁让他们接敌的?所有人下马,趁着他们没走远,追上去。” “是…” 代善的计划落空了,现在追进山林,也不是他想要的,可是如今他们已经暴露了,不趁着还能追上咬住朱威这群人,那么,可就真的没什么机会了。 女真人在山林中如履平地,比朱威等人的速度快的多,不到一刻钟,已经能看到落在后面的朱威了。 朱威一直关注着后面的情况,自然也看到追击的女真了。 “嗖嗖嗖…” 一阵箭羽扑面而来,朱威连忙躲避:“卧槽,这么猛?” 朱威则是玩弓箭出身的,也知道女真人的弓箭很厉害,可是没想到这么牛逼。 这群女真在快速行进的情况下,还在这么复杂的环境里,劲头,准头都还不差,朱威觉得比平常鞑靼步射还要好很多。 越想越气,朱威自从穿越过来后,还没有被人用弓箭将他逼到这个地步,抽出黑羽箭,不用瞄准,直接转头射了出去。 “嗖…” “啊…” 一声闷沉的声音想起,一箭穿心,还没等朱威得意呢,又是一阵箭羽。 朱威又是连忙躲避,王二李牛想要过来掩护朱威撤退,被朱威挥手拦住:“就在你们那里,排队射击,别打到老子了。” “啪啪啪…” 新式火铳的威力在这山林中显露头角,射程比弓箭远,还能连续射击,一时间女真追上来的人,被压的抬不起头来。 朱威趁此机会,连滚带爬,脱离女真的弓箭范围。 与王二李牛汇合后,让秦成先带一部分人撤,他们阻击,山林太大,女真这么多人冲了进来,自然不会单纯的跟着朱威跑,而是多面一起向前,不管有没有路,对于女真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看到左右山林也有人影晃动,朱威若还是如此,那他们这群人迟早要没,于是下令道:“所有人分成三队排列,想相隔十米,打完就往后撤…” “是…” 依靠这样分批射击的方法,压制前面的女真不敢露头,朱威等人徐徐向后方撤退。 而王异在前面枪声响起的时候,已经直接带队返回刚刚的石坡之上。 第160章 甲 “陈子兴…” “到…” “你带着兄弟们在这守着,不要出击。” “是…可是王叔…你要干什么?” 王异一笑,冰山似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容,不过怎么看怎么别扭,王异不爱笑,好像也忘了怎么笑了。 “我…要去救我儿子…” “啊…” 留给陈子兴的,只有王异决然的背影,还有空中回荡着的两个字:“走啦。” 在山林中,女真人是王者一般的存在,不像朱威等人身着甲胄,女真人一般都是皮甲甚至只是布衣。 辽王可以给努尔哈赤武器粮草,但是,不可能给他甲胄,甲胄,在这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太过逆天了。 也可能有没有负重的原因,只见这群女真人在山林中闪转腾挪,时不时的还会射箭还击。 朱威这些人穿着的都是青甲,基本上是全身防护,被箭羽射中也大部分不会被射穿。 于是出现了众人插着满身弓箭,却又骂骂咧咧的回身开火的景象。 枪声不停,女真人也在不断倒下,这山林中的树木是阻挡不了子弹的。 可是女真人还是源源不断冲来,甚至踩住昔日战友的尸体,也不停歇。 越来越近了,远处用弓箭还好,对朱威等人造不成太大影响,但是若是近身了,就不一样了。 所以朱威现在很急,尤其是侧边的女真越发多了。 三队排列阻击的阵型已经变成三面自由开火了,距离那个石坡还有一里,可这一里距离,好似咫尺天涯。 随着女真人的涌入,朱威等人的撤退速度越发的慢了。 代善的计划是落空了,朱威的计划也是没有用处了,原本想着两队交叉,现在反而因为人少了,造成火力不足,若是所有人都在的话,可能会好一些。 “嗖…” 朱威一箭射中从左侧冲出的女真后大喊道:“抽刀…” 钢刀出鞘,女真人已经围了过来。 这些女真人没有急着动手,虽然说朱威等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待宰的羔羊,但是他们不想让朱威等人的甲胄有其他损坏。 努尔哈赤想要做大做强,可是只凭借女真族人的勇武是不行的,还要有资源。 所以他才会委身辽东李家,李家没落之后,他又委身辽王,可是不论是李家,还是辽王,都是将他当成狗而已。 给他口饭吃,给他一件衣服穿,却要让他卖命,努尔哈赤活够了这样的生活,也受够了明人对待他们女真的态度。 可是想要真正脱离大明的控制,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甲胄。 有这么一条各个王朝都有的律法:“诸私有禁兵器者,徒一年半。弩一张,加二等。甲一领及弩三张,流二千里。甲三领及弩五张,绞。” 直接规定了私藏甲胄一具,等于私藏弓弩三张,被抓到就要流放两千里,要是私藏有三具铠甲,则直接绞刑处置。 而明朝的律法,对于民间私藏铠甲,也有相关的禁令,也是相当狠,私藏者要杖打八十(不死半条命也没了),要是自己私自打造铠甲的,罪加一等,罚的更狠,杖打一百还不够,还要流放三千里(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死在穷乡僻壤里): “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毎一件加一等。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与影视剧中所表现出来的几乎毫无作用不同,甲胄在冷兵器时代的作用极大,它的防护效果非常好,其在战场上的表现和重要性,绝不是那些无良影视剧中表现得那样脆弱,要知道真实历史上,普通刀剑是很难对盔甲造成有效伤害的,即使是春秋战国时代的皮甲都拥有极强的防御能力。 《武备志》上就记载了明代髹漆皮甲的制作方法和特性: “生牛皮裁成甲片,用刀刮毛,以破碗舂碎筛取米大屑(米粒大小的瓷粒或陶粒),调生漆傅上,油浸透,则利刃不能入。” 光是皮甲一般刀剑都没有办法破防,更不用说比皮甲防御能力更高的铁甲了。 铁甲应对刀剑这类轻兵器的攻击更是非常轻松,能抵挡住绝大多数的伤害,甚至对于火器也同样具有不错的防御力。 明朝的记载中,也留下了铠甲对火器的防御作用描述,说“鸟铳不能大伤”。 由此可见,甲胄的牛逼,所以努尔哈赤甚至所有的女真族人,都对甲胄有着超乎想象的执念。 努尔哈赤直接下令,得一甲者,赏百金,得三甲者,赏千金,得十甲者,封都统,得百甲者,封贝勒。 而今有这一百多套青甲在眼前,这群女真人已经要疯狂了,要不是为了不让甲胄破损,早都一窝蜂的冲上来了。 代善终于过来了,还未到阵前,就直接呼喊:“朱威何在?” 朱威心中一惊,能够直接叫出他的姓名,还能提前派人过来堵他,那就代表他的意图,他的路线,全部暴露了。 朱威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小瞧天下人了,原本自己自己的计划虽然危险,可是可行度很高,一般人不会想到的,可是现在,好像满天下都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 朱威拨开站在他身前的王二李牛,一人出阵,回道:“我是朱威,你是何人?” “代善。” 朱威仔细打量着代善,对于前世充斥电视屏幕的辫子戏,朱威也并不陌生,这可是清朝四大贝勒之首啊,皇太极不过排名第四,更是大清朝前期的参国,务国大臣。 代善个子不高,但是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他体内能撕裂虎豹的力量,眼睛细长,习惯性的眯着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代善此时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策划这么牛逼计划的人,应当是如他或者如那山海关吴官一般的人物,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 代善原本满肚子的问题,也不想问了,也有些不想和朱威废话,直接问道:“你…可愿降?” 第161章 战 朱威听到这个问题,突然笑出了声:“代善,你傻吗?” 代善一愣,有些回不过味来,有听到朱威说道:“我们两个如果身份对调,你…可愿降?” 代善摇了摇头:“我不会投降,但是…你不是我。” 朱威点头:“也对,我不是你,因为你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代善面无表情,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简单的讽刺就军心大乱呢? “不愿降,就死…” 朱威突然沉默了,死,他不怕,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是陈子昂的死,申老三的死,袁飞久的死,让他触动很深。 穿越过来后的几场大战,原本焕土堡烽燧的二十人现在只剩下王异,王二还有李牛秦成,第二波加入的人马,现在也只剩下一半了。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让朱威越来越怕,他怕这些拿命做赌注跟着自己的人,最后全都输了。 代善看朱威不说话,以为朱威的态度松动了,心中越发看不起朱威,但是语气温和了许多:“朱威,现在这场面,再寻死就不值当了,阿玛说过,对于大明投靠的人,封官不说,美女金银,土地仆人,也是随意开口的。” 代善将投降说成投靠,也是为了照顾朱威的颜面,现在的大明对于周围民族来说,还是庞然大物,所以投降这两个字,对于大明人来说,是非常伤自尊的。 朱威听到代善所说后,却是笑了一声,轻声问道:“弟兄们,怕死吗?” 声音很轻,可是在这寂静的山林,却也传的老远。 “不怕…不怕…不怕…” 三声“不怕”,声音越来越大,代善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想再说一些什么,让朱威认清现实。 但是被朱威下面一问,打断了,朱威问道:“我大明子民,可拿的动刀?” 众人举起钢刀,寒气逼人:“能…能…能…” “我大明军士,可敢死?” “敢…敢…敢…” “诸位,可愿随我赴死?” “愿…愿…愿” 每一问出口,代善的脸色就黑一分,每个回答,都坚定了代善杀光朱威等人的想法。 朱威知道王异会听自己的话,会将义军带好,他们死了,还有王异,并且还能让女真放松警惕,让王异等人更加安全。 所以,只是死而已,又有何惧? 朱威已经如此表明态度了,代善自然也没了其他兴致,大手一挥,女真军士蜂拥而上。 “杀…” 刀剑相交,身体互撞,喊杀声震天。 女真人的近身战斗经验与技法要比朱威等人好得多,但是朱威等人有甲在身,他们想要破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刀剑砍在青甲上蹭蹭作响,有些还蹭出火花,可是青甲最多外面一层布料破损,根本伤不到内里的铁板,更不用说伤到肉体了。 所以,反而女真的伤亡更大一些,但是,防护再全面的甲胄也是有缝隙的,女真人与大明打了多年交道,自然是清楚的。 凭借着人多的优势,三五人对付一个,两人不用刀剑,上前抱住明军,让他无法攻击和移动,而后另外的人找准机会,将刀剑插入甲胄缝隙。 “唔唔唔…” 有人被女真人从头盔连接处抹了脖子,那人用手死死捂住,却也于事无补,很快瘫软下去,没了气息。 山林中本身地形复杂,并不适合明军战斗,加上甲胄沉重,腾转不开,处处受限。 包围圈越来越小,甚至到了背靠背的程度,朱威满身都是女真的血,血水糊住了眼睛,而后又顺着汗水流下,好似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其余人也差不多,伤亡不算太大,但是体力已经严重不足了。 朱威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在战场边上环抱着双臂的代善。 代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他喜欢血的滋味,血水在这闷热的山林中一时散不开,越来越浓,代善用舌头抿着嘴唇,好似在空气中品尝那血液的滋味一般。 哪怕,大部分鲜血是他的人,但是代善不在乎,这种战争疯子,只在乎结果,这次分成三部分,他自己带了有一千二百人左右,若是让他亲眼看到朱威被乱刀砍死,他可以用这一千多人的命去换。 一般人不了解代善的心思,只觉得他太过残暴,可是代善真的是那疯子吗? 若是真的是那样的疯子,也不会做到这个位置,更不会成为后来的四大贝勒之首。 代善知道他不太聪明,军事上比不过阿敏,政务上比不上皇太极,但是他能找到自己的定位,那就是恶人。 女真发展到现在,与内部的统一和团结分不开干系,但是这一切,都是努尔哈赤用着他的人格魅力和才智实现的。 努尔哈赤在,一切安好,可若是不在了呢?女真是否会直接变成以前那样,各自为政? 至少努尔哈赤是这样觉得的,所以代善是努尔哈赤的一把刀,架在女真内部每个人脖子上的一把刀。 对外越残忍越好,对内,越狠越好。 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人知道,女真到底应该听谁的,哪怕是努尔哈赤不在了,也有其他人会站出来统领女真继续往前走,代善是维护这样局面的不二人选。 代善自己也忘了自己以前的性格了,好像那时候很爱摆弄一些木雕,也爱骑着战马飞驰在原野之上。 可是在被努尔哈赤选中的那一天开始,代善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 一千二百多人,现在只剩八百了,只给朱威等人造成了二十人左右的损伤,四十比一的战损,三分之一的阵亡率,换成其他人领着,这队伍早都溃散了,可是领队的人是代善,那就完全不同了。 跟着代善的人,都知道代善的脾气,都知道代善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他不在乎钱财,不在乎什么名声,只在乎能不能喝饱敌人的血而已。 每次大战过后,跟着代善的人总能获得比其他人更多的赏赐,相反的,每个逃跑或者出错的人,都会受到生不如死的惩罚。 “大人,咱俩比一比谁先死好不好?” 这么危急的时候,王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让朱威差点岔气,胸口被划了一刀,好在破不开甲,朱威将那女真人通了个大小肠子都露了出来后,扭头瞪了一眼王二。 可是王二已经被两个女真人压在了身下。 李牛发疯似的冲了过去,不管砍在身后的刀剑,将王二身上两人砍翻。 王二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已经泛青的脸上露出的大黄牙:“哎呀,李牛啊,回去老子给你找个媳妇,黄花大闺女那种。” 李牛咧着嘴笑道:“好…不准说话不算话。” “所有人,背靠背,相互掩护。” 代善看着半天没有进展的战况有些皱眉,鲜血的滋味让他着迷,可是活蹦乱跳的朱威让他生气。 抽出大刀,就要上前加入战团。 就在这时,山林深处传来一道吼声:“朱威,你老子来啦…” 第162章 王异秘密 朱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反而有些心急,他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用他们的死给王异等人留下一条活路,可是偏偏王异这货又冲了过来。 朱威大喊:“走啊…别过来。” 王异的速度很快,已经能模糊看到身影了,在山林中如履平地,极速穿梭:“老子打过的仗,比你知道的都多,这事,你要听老子的…” 女真后方瞬间冲出数十人,去拦截王异,可是王异会怕吗? 王异这辈子最激情的地方就是在辽东,在朝鲜了,一方面是他不能看着朱威死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因为他想要趁着还能动,再激情一次呢? 王异一辈子的时间里面,有半辈子都在打仗,他习惯了这种生死之间的感觉,身上的伤,有些时候会痛,他害怕再等一等,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要不是遇到朱威,王异应该在年前就要请战了吧,请求陈其辰将他调往辽东,或者让他死在大漠。 所以,王异来了。 看着围攻而来的数十人,王异露出了笑容,这让他想起了在朝鲜杀倭寇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兴奋。 双刀出鞘,寒光一闪,两个女真人的脖子冒出血箭,倒在地上不动了。 王异的战斗经验,不是朱威这些人能比的,朱威杀敌的时候,唯恐杀不死,每次都用尽力气,去将敌人捅透,而王异不同,王异会用最小的力量,最省劲的方式,将双刀插入敌人要害。 脖子,肋下,大腿,这些地方都是王异重点关注的点,还能将刀尖当剑用,不经意间借用敌人的冲击力,将刀尖送入敌人的心脏,每刀都是入肉二分,不偏不倚,不深不浅。 要走到朱威跟前的代善,看到王异的战斗,双目一凝,嘴里喃喃说道:“辽东边军?老手?” 代善与大明军队,打的交道可是不少,每个地方的军队,都有着各自的特点,比如李如松时期的辽东边军,骑战天下无双,南方的俞大酋带领的俞家军,以火器阵法见长,山海关的吴官带领的边军,骑步配合无人能出其二。 王异用的刀法,代善很熟悉,因为努尔哈赤也会用,会用这样刀法的人,只有李家军出来的那些老兵了。 “退下…我来会会他…” 代善一声大喝,围困王异的女真军士退后,将王异露了出来,代善越看王异,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王异这一会儿,杀了八人,自己身上无伤,甚至大气都不喘一下,看着王异云淡风轻的表情,代善知道今天遇到了对手了。 山林地形复杂,树木茂盛,看着是数十人围攻王异,但是,也只有三五人能够真正的与其对战,其余人都被树木阻挡,人多对付朱威这群人,还是可以的,但是对付王异这种老兵,却有些不够看了。 对付朱威这么多人,死伤多了,在这战场之上不太显眼,可是,若是让王异一个人杀了他们十数人甚至数十人,那对于其他人来说,肯定心生恐惧。 代善抽出佩刀,双手紧握,摆出攻击姿势,问道:“李家军?” 王异一愣,回道:“哦?你看的出来?” 代善点了点头:“我没想到,还能看到李家出来的人,努尔哈赤次子,代善,请赐教。” 王异笑了笑:“原来如此,来吧。” 代善脸色沉了下来:“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王异面无表情,也摆好姿势:“大头兵一个,废话少说。” 这声音,这语气,这身材,最重要的是这杀人手法,让代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可是越想却越想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 王异见代善愣神,皱起了眉头说道:“战前出神,是大忌。” 说罢直接攻击过去,双刀一前一后,一正一反,一上一下,到了代善前三米,代善才反应过来,连忙举刀格挡。 “铛…” 王异冲锋过来没有留力,代善天生神力,两刀相撞,却是谁也没奈何了谁。 可是王异是双刀啊,两刀相撞后,王异直接侧身,用身体旋转的力量带动后手刀,朝着代善腰间摸了过去。 要是一般人,遇到王异这种打法,早都没了,可是代善不同,代善的战场经验也是用命熬出来的。 没有看到王异的后手,却有一种感觉,第六感在战场上,救了代善不下三条命,所以没有任何的预兆,代善在双刀碰撞后,直接侧身滚到一旁,王异的后手刀贴着代善背部过去。 后手刀速度很快,破空的声音异常尖锐。 王异在代善躲过去之后,因为利用身体转动的惯性继续转动,可是王异没有停手,也没有任由身体转动,而是双刀举起,顺着代善滚落的方向直接倒下,又利用体重给双刀加力。 代善这次躲避不及,被王异的钢刀在背上留下一道血迹,不过并不深。 汗水流过伤口,让代善倒吸一口凉气,可是现在明显不能耽误,又是一滚,脱离王异的进攻范围。 王异起身,代善也起身,两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对方,周边女真人看到代善吃了亏,立马围了上来。 却被代善再次喝退:“滚开,让我来。” 王异清笑:“你…不是我的对手。” 代善将上衣撕碎,扔到一旁说道:“是不是对手,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再来打过才知道。” 王异摇了摇头:“那就来吧。” “咿呀…” 代善没有什么多余动作,直接举刀劈了过来,这次是王异举刀抵挡了。 但是王异经验再怎么丰富,力量上和代善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在这种正面比拼力量的时候,王异无疑是落了下风的。 王异被震退两步,代善继续猛攻,王异借助身边树木才堪堪躲了过去,代善的刀深深嵌入树木之中。 王异抓住机会从树木另外一侧朝后捅出一刀,代善连忙侧身,可是还是被划了一个口子。 腰间皮肉是最弱的一点了,并且腰部是力量的源泉,所以代善吃痛后,拔刀向后退去,身体还有些踉跄。 王异从树木后钻了出来,直刀像代善攻去。 代善看着越来越近的王异,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刀到了眼前之时,代善突然喊了一句:“王叔…” 第163章 退 王异听到代善的这句“王叔”后,突然一滞,紧忙扯了一下刀,顺着代善脖子擦了过去。 代善却是没有死后余生的感觉,反而一脸欣喜的直接上前抱住王异,转了两圈后,才放下王异。 “王叔,真的是你啊。” 王异没有回话,眼睛盯着朱威那边的战团。 代善见状直接喊道:“停止进攻,撤到后面。” 代善的命令对于这些女真军士是不容置疑的,所以原本乱作一团的战场,瞬间安静下来。 朱威这边这一会儿又没了十几个兄弟,剩下的人全部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朱威脱离战斗后赶紧看向王异,却看到王异与代善在说些什么,害怕王异有危险,连忙带人上前,可是却被其他女真人拦住。 王异示意朱威不用担心,而后转头看着代善说道:“你还是没有长进,若是碰到其他人,你已经死了。” 代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也很平静的听着王异的“训斥”。 这样的景象让边上的女真人感觉有些不真实,代善是女真族人眼中的修罗,可是如今变得让他们有些不认识了。 王异继续说道:“你的优势是力量,本应该利用好以后一往无前,直接将眼前之敌劈碎,可是如今却想着拼技巧,你能活到现在,算是命大了。” 代善还是称是,不敢有丝毫的反驳。 王异叹了一口气,而后又说道:“我们现在…是敌人。” 说过这句话后,代善的脸色大变,连忙摇手说道:“王叔,我们不是敌人,您和我的阿玛都是我最尊敬,最重要的人,我不会与王叔为敌。” 王异一愣:“那如果…我要杀你呢?” 代善满脸刚毅:“我这条命,王叔想要,随时拿去,我…无怨无悔。” 王异听到这里,眼睛好像迷了沙子一样,犯了些许红晕,不过还是板着脸说道:“怎么?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代善摇摇头说道:“我说了,我这条命,随时可以送给王叔,是随时随地。” 说罢,直接将刀双手举起,递给王异。 王异深深看了一眼代善:“你走吧。” 代善一愣:“啊?” 王异朝着朱威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走吧,我是汉人,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没人敢阻拦王异,朱威见王异过来了,直接冲出队伍,到了王异身前,紧张的说道:“王叔,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说着还在王异身上乱摸,给王异弄的好不自在,打开朱威在身上摸索的手后,没好气的说道:“我没事,别乱摸。” 朱威朝王异身后看去,看着代善的样子,问道:“王叔,你和代善…认识?” 王异没有对朱威隐瞒什么,直接说道:“代善的马术,我教的,他爹,努尔哈赤…是我以前的过命之交,以前…我们都在李家当差。” 朱威点了点头,知道王异以前在辽东当过二十年的兵,至于那时候王异到底在辽东都经历过什么事,朱威不知道,也从不过问,每个人心中都要一些自己的秘密,比如朱威自己的穿越身份。 王异见朱威没有再问下去,松了一口气,因为现在已经打到这个地步了,若是说出来他与努尔哈赤还有代善的事情来,害怕朱威不再信任他。 代善看着王异进入朱威的阵营,突然问道:“王叔,这次绕后的计划,是否出自你的手笔?” 王异转身摇了摇头:“都是朱威的想法。” 代善突然松了一口气,他很害怕这次的事是王异主导的,若真是如此,他就要陷入两难境地了。 一面是努尔哈赤要强盛女真族的心愿,一面是他的恩师,他从小最喜爱最尊敬的人。 他不想让这两个,对他最重要的人,变成真正的敌人。 “王叔,我听你的,不过阿玛很快就会到,到时候…我希望王叔能够退回去。” 王异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代善直接跪到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王异磕了一个头,而后起身:“撤军…” “贝勒…” 有人想要反对,可是碰到代善通红的眼睛,瞬间怂了。 …… 锦州城,女真大营。 努尔哈赤远远望着锦州城头。 阿敏在努尔哈赤身后,嗤笑一声说道:“这些明人,真的是废物,我们抽走一半兵力了,他们竟然还是不敢出城。” 努尔哈赤没有回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阿敏,你觉得让锦州城的人出来,是好事吗?” 阿敏一愣,不明白努尔哈赤的意思,不过还是说道:“难道不是吗?我们已经等了两月了,不就是为了冲进去,夺了这锦州吗?”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觉得我们夺了锦州,能守得住吗?” 说罢回过身来:“那辽王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锦州?” 阿敏回道:“不是让我们引关内明军出来,一网打尽吗?” 努尔哈赤又是摇摇头:“你想错了,辽王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辽东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重要的城池,为何偏偏选择锦州?” “那是因为,辽王想要做的,不只是消灭援助的关内明军,还有…我们…” “啊?不会吧?” 看着阿敏惊讶的表情,努尔哈赤继续说道:“沈阳,辽阳,都离我们太近了,若是真的被我们夺了去,让我们真的在辽东站稳脚跟,辽王可就被动了。” “他想要的,是让我们与大明两败俱伤,这样…辽王才能保证,他在辽东是最强的那个势力,我们对于辽王来说,是狗,可是他怕我们返口咬他。” 阿敏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以前一直以为他们与辽王是同气连枝的存在,没想到,这辽王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努尔哈赤在女真族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是努尔哈赤说的,阿敏是无条件的相信的。 “阿敏,下令,撤军,咱们去和代善汇合…” “是…” 第164章 困 柴国柱一直在城头巡防,自然看的清楚女真的撤退动作,立马跑到总兵府找吴襄。 “大人,女真撤了,大人开门啊…”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刚刚有睡意的吴襄有些不喜,不过听到柴国柱所说的女真撤了,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开了门。 “你说什么?” 柴国柱一脸欣喜的表情:“大人,女真撤了,他们连夜撤走,肯定是有大事,趁着女真不善夜战,我们应当立即出城追击…” 柴国柱还没有说完,就被吴襄打断:“不可追击,万一是努尔哈赤的阴谋呢?” “大人,机不可失啊…” 吴襄大手一挥,直接下令:“好啦,本官知晓了,所有人不得出城,违令者斩。” 说罢直接进了屋子,将柴国柱满腔热血浇了个透心凉,可是柴国柱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唉声叹气的走了。 吴襄回屋后,并没有因为女真撤军赶到高兴,而是越发的害怕了,女真人围困的时候还好说,可是女真撤了,肯定有人会来查问万历密信的事,若是隐藏不过去,吴襄的脑袋,吴家整族的脑袋,都要搬家的。 至于为什么不追,吴襄害怕努尔哈赤有埋伏是真的,更怕没有埋伏,若是抓回来一些俘虏,被人问到密信的事,那时候如何自圆其说啊? 至于说将俘虏全都杀了,这不现实,众目睽睽之下,全都杀了,反而会让人生疑。 …… “嗯?女真人呢?去叫城,让那吴襄滚出来。” “是…” 吴官越到锦州,越发小心,每日只行军六十里,就是为了保证军士最好的状态,没成想,这么小心翼翼的行军,到了锦州之后,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原野,哪里有女真大军的影子? 这辽王也是傻,将锦州至宁远的所有明军全部调往宁远城附近,让这一大片地区成为女真的后花园,没有任何的阻挡。 不过努尔哈赤因为兵力不足,在这区域并未部署太多兵力,而斥候探马倒是有一些,不过吴官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辽东夜不收的首脑之一,和吴官玩斥候这套,那是真的碰到祖宗了。 吴官和吴襄都是总兵,品级上都是一品,但是总兵与总兵还是不一样的。 山海关作为天下第一关,吴官作为山海关总兵,对万历直接负责,而吴襄是锦州总兵,不但受到辽王节制,还有锦衣卫各方监视。 加上吴官是成名已久的老将,而吴襄只是新生代将领而已,所以无论从资历还是权利,吴襄都是不能与吴官相提并论的。 得到吴官到来的消息,吴襄立马换上盔甲出城,在距离吴官百米处,就下马走了过来。 “标下吴襄,拜见吴总兵。” 吴官面无表情,打马上前,语气中带着些许冰冷:“努尔哈赤呢?” 吴襄冷汗直流:“那努尔哈赤应当是知道吴总兵带兵过来,昨夜连夜撤退了。” “你为何不追?” “标下害怕是努尔哈赤的阴谋,所以…” 吴官气急,一马鞭抽到了吴襄身上,还好有盔甲防御,否则怎么着也要见血了。 “废物…你收没收到陛下密信?” “啊?什么密信?标下没有收到啊。” 吴官也没多想,在女真的围困中,没有收到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吴官担心的是,这密信万一被努尔哈赤得到了,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万历要保的人,被努尔哈赤知道了,努尔哈赤肯定会将朱威找出来弄死,努尔哈赤不用知道朱威是什么人,以努尔哈赤对大明的了解,若是朱威死了那么万历肯定不会让吴襄活着,不用费多大事就能拔除一个总兵,这生意,对于努尔哈赤来说,肯定会去做的。 “锦州还有多少兵马?” “骑兵一千二百余,步兵三千余。” 吴官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剩这么点?看这边的样子,女真并未攻城啊?” 吴襄回道:“女真来的太过快了,锦州附近卫所,还未收拢,就被各个击破,所以…” “哼,带着所有骑兵,跟着我。” 吴襄自然不敢反对,只能称是。 …… 代善将女真人的尸体收拢之后,带队出了山林,而后立即下令:“所有出口,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明军出来。” 手下有些不理解,因为代善在山林中可不是这样说的,于是上前问道:“贝勒,为何又要防住他们,不是说撤军吗?” 代善脸色并不好看,狠狠说道:“在里面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觉得当时我们要吃下那群人,还要有多少死伤?” “应当…再有二百余就可以了吧?” 代善摇摇头:“错了,至少三百。你不了解王异,就凭借他一人,在这种地形中杀我们百人都不是他的极限,还有一点,阿玛说过,明军可能有大部队前来,这里只有百十人,万一有后手,我们这群人,就出不来了。” “那王异…这么可怕?” “你没有经历过辽东李家的时代,阿玛和王异,并称为李家双刀,甚至阿玛与王异对决,都没有太大胜算。” 说罢,代善好似不耐烦一般,让那人滚下去布置,而自己摸着腰间的鲜血,眼色阴冷… …… 朱威等人也是将明军的尸体收拢后,稍作休息,而后对着李牛说道:“李牛,你去后面叫上陈子兴他们,咱们准备出去。” 就在李牛准备出发之时,被王异叫住:“先别去。” 朱威不解,问道:“王叔,怎么了?” 王异沉声说道:“我们出不去了。” 朱威大惊:“为何?刚刚那代善不都…” 王异摇摇头说道:“你不了解代善,此人,最是口蜜心剑,如果我预料不错的话,此时的代善应该将我们出去的路,都堵死了。” 朱威皱着眉头,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于是问道:“王叔,若是代善真的要堵住我们,那为何在他占尽优势的时候撤退呢?” 王异苦笑一声:“他是怕我们拼死反击,给他们的伤亡太大了…” 第165章 各方集结 叹了一口气,王异继续说道:“代善小时候,算是一个比较讨人喜欢的孩子了,当时他不爱刀剑,只爱木雕骑马,努尔哈赤实在没办法了,才让我去教导,可是…一个小孩子,突然失去了他最爱的东西,甚至失去自由,那性情怎么可能不变呢?” “自此之后,代善就不是以前的代善了,他骨子里有一种狼性,十三岁就敢杀人,还是虐杀…” “你别看他刚刚对我那么恭敬,你以为他刚开始没有认出我吗?我作为他最恨的人,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若是我当时与他对决,不占上风,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杀了。” “可是他输了,这才不得已放我们走。因为他知道,若是再打下去,不论咱们双方哪方赢了,他都要死,他知道我的,他知道我要在这里杀他,易如反掌。” 朱威沉默许久,而后问道:“王叔,当时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王异摇摇头说道:“杀他,不难,但是按照女真族的规矩,主将战死,其余军士若是不拿敌首,全家入奴籍,到时候,那群女真人可是不计生死的,咱们的伤亡会很大,甚至全都会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 王异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朱威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王异盯着朱威,突然笑了一下:“没什么…好啦,休息完了,咱们就走吧。” 朱威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点头,他知道王异有秘密,可是秘密不就是自己的吗?说出来的秘密,哪里还是秘密了。 王异看着朱威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最重要的是你啊…” 朱威等人和陈子兴汇合后,让陈子兴带人去山林边查看女真动向,毕竟义军都是猎人出身,要比朱威这些人懂得隐藏。 一直等到晚上,陈子兴等人才回来,出去了八人,回来只剩下三人。 陈子兴满身鲜血,身后被箭羽插的像刺猬一样:“大人…女真将四周围的严严实实,我们去了三条能出去的路口,全都有女真人守着,并且还有埋伏。” 朱威看到这场景,连忙让陈子兴等人下去休息,而后又找到王异,将事情说给了王异听。 王异苦笑了一声说道:“现在准备怎么办?” 朱威摇摇头说道:“还能怎么办,不行的话,就只能原路退回了。” “你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朱威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在上药的陈子兴:“王叔,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们,答应他们要带他们报仇的。” “还有陈大哥,还有死去的这么多弟兄…” 王异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道:“你若想冲出去,我给你当先锋,不用觉得对不起谁,当兵的,都要有这样的觉悟,披上这甲,就要有死的准备。” 朱威深吸一口气,回头对着王异说道:“王叔,能不能给我说说,你和努尔哈赤的事啊。” 王异一笑:“想听?” 朱威点头,王异环绕一圈,在旁边找了个稍微平整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而后招手让朱威过来。 代朱威坐好后,王异才缓缓说道:“努尔哈赤,比我大十八岁,按照咱们的算法,今年他也有五十八了,当时,他是建州左卫的都指挥使,我还是李家的大头兵呢。” “当时,李成梁大人是辽东总兵,可比现在的锦州总兵什么的威风的多,和山海关吴总兵地位差不多的。” “努尔哈赤的祖父和父亲,也是被李总兵所杀,而后努尔哈赤用他祖父和父亲遗留的十三副铠甲起兵,开始统一女真各部落,后来被李总兵看重,给了他很多支持,在统一女真各族时,给予了很多帮助。” “万历三十年,我十七,他三十五,原本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后面…可能是我比较帅吧,被李总兵看重,担任亲兵。” “当时努尔哈赤虽然是建州左都指挥使,但是因为是异族,没人待见他,我当时,也是新人,就这样,我们两个差了十八岁的人,慢慢熟悉了起来。” “后面一起打鞑靼,一起打倭寇,一起去朝鲜…” 说到这里,王异顿了一下:“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还不错吧?” 旋即王异苦笑起来:“呵呵…可是,努尔哈赤心里对于他祖父和父亲的死,念念不忘的,最后就是现在的这个场面了。” “我当时教导过代善,打过阿敏,抱过皇太极,最后我也是因为努尔哈赤的连累,才从边军出来的,好在有陈千户保了我一命,要不然,我已经没了…” “陈千户又是谁?” 王异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道:“陈千户,就是现在代替岳峰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锦衣暗卫的缔造者,有可能你也见过,但是可能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朱威点了点头,对于锦衣卫这个暗卫首领,朱威心生向往,可是他也知道,这等人物,若是不想让他知道的话,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 “阿玛…明军就在里面,儿已经将周围围住,他们出不来的。”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而后看着代善腰间还在往外渗的血,皱着眉头问道:“受伤了?” 代善狠狠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一般明军,都不是儿的对手,可是…儿遇到了王异…” 努尔哈赤终于露出了些许其他神情:“王异?可是真的?” 代善点了点头:“没有错,虽然长相变化了一些,但是,儿认得他,原本想要直接将他杀了,可是…儿没用…” 说罢,代善直接跪倒地上。 努尔哈赤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起来吧,你输给他,不冤…” 而后转身,盯着山林,喃喃道:“王老弟,这次…我们可能要分个生死了。” 此时的王异好似有心灵感应一般,也站在山坡上,望着山林外,还正好是努尔哈赤的方向,不过,没有说话,就这样,直直的站着。 “报…大批明军骑兵,朝着我们过来了…” 第166章 战前 “多少人马?谁领兵?” “不下万人,打出的旗帜是吴…” 努尔哈赤嗤笑一声:“吴襄?那个废物还敢过来?代善…” 努尔哈赤正准备下令让代善带军过去将那吴襄人头拿了,不过那探马又说道:“还有山海关…” “吴官?山海关骑兵?” “对…” “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六十里…” 努尔哈赤深吸一口气,面色有些阴沉。 代善上前说道:“阿玛,我们撤吧。那山海关骑兵都是全甲…” 还没说完就被努尔哈赤挥手打断:“撤?怎么撤?我们一路将部队收拢,现在有一万骑兵,两万步兵,这里是平原,骑兵能跑,步兵呢?难道要越那王异一般,全都冲进大兴安岭吗?这些人是我们女真一族的根基所在,撤了,我们女真一族,也就完了。” 代善又跪下:“阿玛,儿请前锋之职。”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你有伤在身,你去将王异给我堵住了。” 代善虽说有些不愿意,但是努尔哈赤做的决定,他还不敢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传令,骑兵左右两翼隐蔽,步兵,抓紧修建防御工事,陷马坑,铁蒺藜,都要用上。另外,叫阿敏过来。” “是…” 阿敏得到吴官出兵的消息后,立马将部队安排好后,就飞奔而来:“昂邦阿玛。” “来啦,你怎么想?说说看。” 阿敏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说道:“侄认为,应该撤…” 虽然代善和阿敏都是说撤,但是努尔哈赤对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代善是脱口而出的说出撤退,而后又请前锋,这是匹夫之勇,没有什么大的智慧的表现,而阿敏是思考良久之后,才说出这个决定,代表阿敏是好好想过的。 而阿敏是女真一族中,少有的帅才,努尔哈赤对待后辈人中的几个佼佼者,都是有方向的培养的。 比如代善,定位就是修罗,杀敌,杀自己人,都行,但是动脑子的事,不太适合他,做一个猛将,足够了。 皇太极,有城府,懂怀柔,有心机,通政务,是女真一族少有的君才。 而阿敏,则是帅才,有统领全局的才,对女真一族的重要性,在代善之上,一个民族,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才能让这个民族,一直屹立在这乱世之中。 努尔哈赤在阿敏说出撤退后,也是想了一会儿后才问到:“详细说说。” “侄儿认为,虽说我们现在有三万兵马,比明军多得多,但是…侄儿并不觉得我们的骑兵能与山海关铁骑争锋,而步兵,上去就是死,所以侄儿才觉得…要撤。”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阿敏的话,但是又问道:“你觉得我们能撤出去多少?” 阿敏小心翼翼的说道:“侄儿认为,这边地处平原,若是被追上,能撤出去的,不足六成。”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错了,你不了解吴官,不知道此人的厉害,若真的是他领兵,我们能撤出去四成,已经算好的了。” 阿敏大惊:“不会吧!” 努尔哈赤苦笑一声说道:“我…是实在不想碰到他,我说的四成,还是在他已经年老的前提下…若是早二十年,两成都是最多的了。” 见阿敏还在震惊中,努尔哈赤继续说道:“虽说吴官近些年来没有什么战绩传出来,但是…此人的可怕程度,丝毫不在李成梁之下。” 听到努尔哈赤将吴官与李成梁相提并论,阿敏就已经能想象的到,这吴官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阿敏经历过李成梁的时代,那时候的女真一族,不过是李家圈养的狗而已,他深知李家的可怕。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阿敏,你的想法是对的,可能撤退对于我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有一点,你没有考虑进去。” “请昂邦阿玛解惑。” “那就是人心…我们刚刚统一女真一族,靠的是铁血手腕,在我们强大的时候,一切好说,哪怕他们心里有不满,也要憋着,可是…我们败了呢?” “那心有不满的人,肯定会跳出来,吃下我们,到时候,我们如何自处?” “现在,我们撤退,是没有翻盘的机会的,所以只能打一仗…在绝境中,得生机。” 说完,努尔哈赤就让阿敏退下了,在临走之前,将王异的事情说给了阿敏知道,与代善鲜明的恨意不同,阿敏平静的多。 …… “报,大人,前方四十里,发现努尔哈赤营地,他们已经驻扎,好似并不想撤了。” 吴官收到消息后,让众将集结。 吴官将军防图放好后说道:“都说说吧,怎么打?” 吴襄想要表现一番,于是抢先上前说道:“努尔哈赤兵马并不多,并且大部分是步兵,敢在平原上与我们对决,是找死的行为,标下愿请前锋首战破敌。” 柴国柱想要说什么,不过他的直属上司吴襄都这样说了,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好在吴官看出来了,直接点名让柴国柱说一说。 “标下认为,努尔哈赤并不傻,他敢在这平原与我们对决,肯定是有所倚仗,所以标下以为,不可轻敌。应该先探明清楚敌方部署,再行动。” 柴国柱说完后,周围一片寂静,因为他说的都是大战之前必须知道,也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沈练微微摇了摇头,觉得锦州这两个总兵,脑子都有些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是柴国柱怕了啊,柴国柱与吴襄配合多年,每次大战,吴襄大都会上头,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所以让这个饱读兵书的汉子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而后其他人都说过自己的看法之后,吴官才做出布置。 “沈练,带无畏营,为先锋,明日从侧翼冲阵…” “领命…” “吴襄,柴国柱,努尔哈赤最擅长用奇兵,你部负责盯着,所有奇兵冲出,第一时间堵截。” “是…” “其余人等,明日对阵,再行安排。” “是…” 第167章 血流 如果细看这片地形,就会发现这片平原,与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之间,就像个口袋一般,而口子就被努尔哈赤三万兵马,牢牢守住。 努尔哈赤撤无可撤,往后就是一片平原,左右是山林,山林之中万人行军,不太现实,而平原又逃不过骑兵追击。 所以这里,必将变成血流成河之地。 努尔哈赤骑兵分成三路,两路在左右两侧,一路就在努尔哈赤身旁,准备随时策应。 而步兵,则是一股脑的全都堆了上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步兵对战骑兵,若是没有战阵厚度,那就不用打了。 双方斥候在这并不算大的地方,先行动手了。 在这个时代,行军打仗,斥候就是军队的眼睛,身为主将要知道战场或者路途中的详细信息,必须依靠斥候。 而斥候都是部队中的佼佼者,非平常人可以担任,并且斥候是死亡率最高的兵种了。 而距离斥候主战场不到十里的位置,吴官身后的一万二铁骑,不慌不忙,缓缓推进,这是山海关,也是辽东,甚至说是整个大明,最为牛逼的骑兵了,所以,这一万二骑兵,与其他骑兵截然不同,气势尤为雄壮。 努尔哈赤大帐中,努尔哈赤持刀而立,气定神闲,看着以阿敏代善为首的女真一族的后起之辈,沉声说道:“现在吴官领着一万余全甲骑兵过来了,诸位…可怕?” “不怕…”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对于这些人的态度很是欣赏:“你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我就不啰嗦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只要你们记住一点…我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那就要好好利用起来,除了骑兵与后方辎重营按兵不动,其余各部,立即行动起来,相互照应,此次大战,务必小心。” 努尔哈赤面向众人,朝着长白山方向拱手抱拳道:“我已六十,知天命的年纪了,若非女真一族太过艰难,我也不会带兵来辽东,去做那辽王的狗,我此生所求,不过是女真一族重获辉煌而已,你们之中,最年长者,不过四十,此战,功劳最大者,封贝勒不说,我这族长之位,也可以拿去。” 帐内所有人,神色激动,按照努尔哈赤的说法,这场战争,是要选定接班人的。 若是中原或者辽东其他地方的军队,上万骑兵浩荡行军,绝非容易的事,但是山海关铁骑不同,阵型丝毫不乱。 在远远看到山海关军旗之后,女真各部,号角声悠扬四起。 吴官见状,直接命令让沈练出击。 吴官了解努尔哈赤,就像努尔哈赤了解吴官一般,吴官了解努尔哈赤的心思,也知道他的战法,所以,选择在女真阵型不稳时,直接冲锋。 沈练出击的速度非常快,女真前方两营排兵布阵,稍微慢了一些,一定程度上,失去了先机。 骑兵冲锋,就是凭借战马自身重量和高速度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还有骑兵手中的钢刀长矛借助冲击力所带来的强大惯性,是这种皮甲步兵,抵挡不住的。 至于弓箭,对付这种全甲骑兵的杀伤力,实在低了一些,并且弓箭太费力气,所以努尔哈赤并未安排弓箭阻挡。 女真连夜挖的陷马坑起到了些许作用,阵前数马陷落,可是,仓促之间挖的坑,又能有多大用处? 山海关骑兵作为整个大明最精锐的骑兵,对付这种情况,驾轻就熟,后续所有的骑兵越马而过,还有三十米… 就当女真步兵甚至努尔哈赤都以为,要迎接山海关铁骑的激烈冲锋之时,这股洪流好似被巨石分开一般,朝着两边奔驰而去。 努尔哈赤一瞬间知晓吴官的用意,大喊道:“不好,变阵…快” 步兵阵型太厚,就算是铁骑冲锋,也不可能一次冲透,而骑兵失去速度与冲锋力以后,再陷入步兵阵型中,只有死路一条。 吴官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能不知道呢?所以,吴官准备让骑兵冲锋侧面,虽说步兵阵型依旧很厚,但是冲击侧面主打一个措手不及,在女真慌忙之中,杀敌而退。 早有预谋啊。 大明最厉害的东西是什么呢?当然是火器,而山海关骑兵所带的霹雳炮,射击距离太近,只有等到推了上去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 沈练这一部分,加上另外拨给他的三千人,共五千骑,就是要造成女真步兵阵型的不稳,而后掩护火器上前。 “轰轰轰…” 霹雳炮发出了呕吼,开花弹在女真步兵方阵头顶宣泄而下,女真人的皮甲布甲,根本防御不了这种攻击,像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努尔哈赤,双目通红,转头上马:“儿郎们,随我冲锋,目标…大明火器营。” “是…” 吴官拿着千里镜,不断的观察者战场局势,看到女真中军大营冲出一队骑兵,立马下令让火器营后撤。 吴襄也看到了,直接领着本部人马上前阻拦… 两队骑兵狠狠地冲撞在了一起,若是说沈练的五千骑兵冲阵,透露些许刁钻气息,那么吴襄与努尔哈赤的交锋,就是堂堂正正的了。 先是努尔哈赤率先掷出标枪,能被努尔哈赤留在身边之人,都是臂力出众之人,五十米内,标枪的威力,比弓箭大的多。 吴襄身前,数十骑倒下,还有一枪,差一点掷中吴襄,吴襄知道这次大战,他是戴罪立功,所以…也是一脸的无畏,继续冲锋。 女真骑兵在掷出标枪之后,或抽刀,或取枪,面对大明满甲骑兵,也是悍不畏死。 与大明打过这么多年的交道,这么多次生死对决,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来,女真人是再熟悉不过了。 仅仅一个擦肩而过,吴襄千骑只剩六百还在马上,而努尔哈赤的千骑,还有八百。 而大部分明军是被捅落战马,并未身死,但是在这战场之上,落马…也就没有多少生存的可能了。 两方冲锋过后,化了一道大大的弧线,吴襄领兵去了右侧,努尔哈赤绕了一圈,又回到步兵阵型之前,为再次冲锋做准备。 第168章 各凭本事 与正面战场不同,游曳在外的斥候间的战斗,虽然没有正面战场那样激烈,但是却更血腥。 若说国战,最先死的是碟子,而战场之上,最先死的,肯定就是斥候了。 不论大明还是女真,斥候的军功除了消息传递之外,就是靠对方的斥候头颅获取了。 大明这边的斥候主将是吴官义子吴越,虽说只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也是实实在在的十年老兵了,一路从普通斥候升任为斥候主将,营内藏敌首六十二颗,身上前后伤疤不下三十,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像四十岁一般。 不论装备还是实力,大明斥候比女真斥候都要强的多,从昨夜开始,两方斥候都已经开始较量了,互有损伤。 这时的吴越在大兴安岭一侧,带领着亲兵小队,共三十多人,在追逐前方的女真斥候五十人。 女真斥候不时挥洒的箭羽,并未对吴越等人造成多大的麻烦,若是平常的斥候,大都是轻甲或者皮甲,毕竟速度,是一个斥候能够活下来的关键。 可是山海关斥候不同,吴官用了与万历多年的香火情,换取了千套软链甲,此甲比一般青甲要轻很多,但是防御力却是没有输太多,并且因为软链甲的延展性比普通青甲更好,所以对付这种箭羽,反而比青甲更有效一些。 除了一些直对门面而来的箭羽外,其余箭羽吴越等人兵并不在意,甚至挺直胸膛让女真斥候射,这也是这一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了。 吴越咧嘴一笑,战马一侧挂着四五个头颅,断头处的血液早已经干枯,好似女真人的血都是脏的一般,这端头处,血色干后,泛着黑光。 两方人马保持着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吴越这边有时候被射烦了或者被射急了的一些人,也会射箭反击,女真了没有软链甲,皮甲布甲在这个距离的防御力很是一般。 不时有女真斥候被射中坠马,而这些女真斥候的下场,无一不是被割掉脑袋,后方有些没捞到多少战功的大明斥候,这时最是积极,不管是谁杀的,头颅被谁抢到,那就是谁的战功了。 吴越带着亲兵斥候小队,不慌不急,只是慢慢在女真斥候身后吊着,女真人快,他们也快,女真人慢,他们也慢,就一直保持着五十步的距离。 吴越的亲兵队长,这时突然有点意态阑珊,因为女真斥候越杀越少,已经不足四十骑,早早杀了完事,好去支援其他地方,可是吴越还是如此吊着。 “大人,杀了算了...” 吴越端坐在马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不急。” “大人...” 看到自己心腹这么心急,吴越又说道:“这几个女真斥候不算什么,他们没有甲,看着他们战马体力,比我们好得多,理应比我们速度快一些,可是如今就这样与我们拉开五十步,我们追,他们跑,也不脱开距离,你想想,是因为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 吴越点头:“你想的不错,义父说过,努尔哈赤最擅长奇兵,现在战场上,并未看到他们奇兵出没,若是所料不错的话,这些斥候是想将我们引入某个他们奇兵的埋伏之地,他们应当认出我的身份了。” 那亲兵队长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大人,是不是太过冒险了一些,若真是如此,我们可能出不来的...” 吴越轻笑:“就这么一点胆量?” 那亲兵队长嘿嘿傻笑:“大人,你损我是不是?这样吧,大人你先后撤,我带人上去,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吴越却只是说了一句:“滚...” 说罢打马,直接领先那亲兵队长两个马的身位,在山海关,没有让下面人替自己送死的道理。 努尔哈赤精心训练十多年间,在这关外驰骋,从来没有对手的斥候队伍,在这立秋时节,已是仅剩三百六十余骑,除了吴越追逐的这些,其余的好似从战场上突然消失了一般。 突然,在吴越等人已经来到平原边缘地带的时刻,那股三十余骑的女真斥候,人人拨转马头,没有继续试图突围,而是背对大兴安岭。 当看到女真斥候做出这样的举动,吴越就已经知道他赌对了。 吴越在这辽东的名气很大,基本上算是吴官之下的第二人了,昨夜吴官与众人商议怎么对付女真斥候,吴越自愿请战,想要以自己为诱饵,将女真斥候一网打尽。 所有人都知道吴越的重要性,这正是因为这一点,山海关众将没有多说什么,战场上,不是讲情谊的地方。 而努尔哈赤哪怕知道这是个局,也会步入这局中,因为吴越带领的山海关斥候,对女真的威胁太大了。 女真斥候百人可能都对付不了一个山海关三十人小队,在这辽东驰骋十数年的女真斥候,结结实实的在山海关斥候身上吃了不少亏,哪怕将女真斥候都拼光,努尔哈赤也觉得值得。 突然一震马蹄声出现在左侧,吴越视线投向不远处,一支斥候骑军出现在左翼山头,与这面前的斥候队伍形成包夹之势。 斥候最擅长的就是“放风筝”,加上这伙斥候战马体力充沛,吴越知道,他退不了了。 而在女真斥候身后,还有两千骑兵。 不出意外,今日一战,必然有一方斥候会被抹去。 可是,吴越作为山海关斥候主将,吴官义子,就只是这么一个鲁莽之人? 沈炼在率军从女真步兵方阵左翼突破之后,有三百骑由沈炼率领,冲入山林之中,而今...也正是出来的时候了。 大明女真两方主将,都是征战沙场数十年的人物,自然知道斥候的重要性,各自以己方斥候作为诱饵… 女真失去斥候后,哪怕此战损失不大,也只能在长白山窝着了,而山海关失去斥候,就代表关外的整个辽东地区,都将变成瞎子,变成聋子,那个时候,辽东就算还在大明手里,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了。 第169章 冲阵 这样的以斥候为诱饵“遭遇战”,在别的地方,基本不会发生,可是这里是辽东,双方主将都互相了解对方,所以,发生这样的“遭遇战”,也是必然的。 女真的骑兵原本就少,不是冲做奇兵,就是被吴襄拖住,增援不及,而大明这边的骑兵一样被女真步阵挡住无法增援,吴官身边的骑兵还有别的作用,事先是已经说好的,无法救援。 吴越身后那杆崭新的山海关旗,是这次出关前,吴官亲手交到他手里的,如今在身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斥候擅长小规模战斗,或者单对单,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而大规模的骑兵战斗,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反而是累赘,只有随着大部队冲锋,不是敌死,就是己亡,用的是一口气。 而两方骑兵加起来已经差不多三千了,这等规模的战斗,已经比的上一般小国的国战了,所以在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斥候之说。 沈练过来后,大笑说道:“吴老弟,咱们失策了啊。” 吴越倒还是很平静:“没什么失策不失策的,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得准啊。” 稍微顿了一下后,吴越又说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女真斥候应当都在这里了,灭了他们,我们就算全死了,也无妨,我们还有种子。” 沈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女真骑兵大队顺着山坡冲下,没什么整齐的阵仗,但是也算威武,女真这局,占了先手。 沈练拔出佩刀,大喊:“随我冲锋…” “吼…” 三百多人的气势,却也不输对面两千骑。 山海关骑兵与吴襄的骑兵截然不同,吴襄带着的那些骑兵,不过是马背上的步兵,冲锋行进没有章法,而山海关骑兵,尤其是沈练带着的无畏营,那是精锐中的精锐。 若是将女真骑兵的声音隐藏,只听无畏营的声音,你就会发现,数百战马行进,竟然可以做到声音步调,大致统一,这是女真骑兵和鞑靼骑兵做不到的。 这不是简单的两方骑兵交战,更是两个国家,两种文化的交锋。 没有别的声音,或者别的声音都被马蹄声压了下去,冲撞…鲜血…落马…被踩踏成泥… 没有什么别的战法,没有什么游曳骚扰,只有最简单的冲锋。 明军都是制式马刀,女真那边倒是有些不同,很多也是明军军备,但是更多的还是自己打造的武器,长矛,长枪,甚至狼牙棒都有。 装备上明军占优势,可是人数上差的有些多了,骑兵冲锋就是凭借一股冲劲,女真人多,阵型很厚,杀将过去,也只有一百五十多名明军活着,其他的,都在血泥之中了。 沈练回头一看,发现吴越已经不见了身影,这个魁梧汉子,脸上露出的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情,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突然,沈练朗声笑道:“哎呀,你们都看看这吴越,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没娶个婆娘,也没留个后,老子吃点亏,让我小儿子跟他姓,我一会去问问这货,想必他不会不同意吧?哈哈哈…” 吴越已死,他这个活人怎么去问? 万历四十四年,立秋。 山海关斥候校尉吴越、山海关无畏营主帅沈练,先后战死于关外大兴安岭。 这一日,女真斥候主帅耶律原战死,女真正红旗主帅多咯牛战死,和他们一起战死的,还有那女真多年训练出来的斥候,全都无一存活。 无论此战努尔哈赤能否活着退出去,女真都将元气大伤,斥候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两年就能培养出来的。 …… 无畏营副将袁清,带着其他骑兵冲破女真侧翼步兵阵型后,直冲女真大营后方辎重营。 女真辎重营本是最安全的地方,前有两万步兵方阵,侧有努尔哈赤中军骑兵,可是明军从侧翼冲来,而努尔哈赤中军骑兵,已经被引了出去。 这辎重营,瞬间成了修罗火场。 努尔哈赤见状,想要回军救援,可是被不要命的吴襄拖住。 吴襄现在只剩三百人了,人人身上带伤,人人欲血,可是…不退… 又是一轮冲锋,再好的战马也经不起这样不间断的冲锋,不论努尔哈赤带的中军骑兵,还是吴襄带的明军,战马体力都已经严重不足,甚至还有口吐白沫倒地的。 努尔哈赤终于将骑兵带到女真步兵方阵之前:“阿敏…给我挡住这群人…” “是…顶盾…拒马…” 吴襄看着远去的努尔哈赤,后悔莫及,他是真的不知道与他对战的是努尔哈赤啊,要不然,还能再打的疯一些,再咬他一口狠的。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面对前面三千步兵方阵,只余这三百人,怎么去冲? 吴官身后还有两名将领,分别是右军指挥主将岳阳,中军骑兵主将赵鑫宇。 而身后是下马修整的五千骑。 岳阳在看到吴越被围,就上前请战,可是并未得到吴官的回应,但是岳阳看到了吴官有些颤抖的手。 吴越是吴官的义子,二十年的养育,比之一般亲子都要在意,但是吴官这种人,不会拿别人的命去救自己的人,哪怕被围的是他,他也不允许。 吴越沈练那边的战场已经平静下来了,没有明军冲出来,吴官通红着双眼,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岳阳与赵鑫宇,不敢说话。 吴襄返回过来通报:“大人,刚刚与标下交锋的,是努尔哈赤…” 吴官收敛情绪问道:“可确定?” “千真万确。” 吴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带着你的人,下去修整吧,这次…算你过关了…” 吴襄大喜,跪倒在地:“谢大人…” 岳阳这时再也忍不住了,上前请命:“大人,努尔哈赤作为主将已经现身,他们再无奇兵,标下愿带右军冲阵。” 吴官摇了摇头说道:“努尔哈赤不会这么简单的,他肯定还有后手,传令无畏营,绕到女真右翼,右军上前,没有命令,不准出阵…” “是…” 第170章 出山林 朱威不想撤,陈子兴他们也不想撤,而王异李牛他们,更不用说了,他们与朱威一条心的。 在专注思考后续该如何突围的朱威,突然听到了些喊杀声:“王叔,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王异站在石坡最顶的那个石头上,往山林外眺望,听到朱威的声音,点了点头:“有一会儿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情况。” 朱威皱着眉头:“要不然…我们过去查验一下?” 王异沉吟半刻,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咱们两个吧,人少反而安全,那代善应当还堵着呢。” “好…” 正准备出发的时候,王异看到远处袅袅升起的火光和浓烟,手指着让朱威看。 “这个地方,现在还是青草幽幽,这么大的火,从何而来?” 两人停下动作,盯着浓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王异突然沉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的援军?” 朱威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恢复平静,摇了摇头:“还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了,辽东各地要是有兵能出来,锦州之围,早都解了。” 王异点了点头:“不想太多,先去看看。” …… 代善派人去打探主战场的消息,基本上十分钟一趟,一般事情,代善能忍,可是打仗这种事,他忍不住的。 努尔哈赤让他看着山林出口,让他堵住王异,可是代善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在看到辎重营升起的熊熊大火后,代善坐不住了。 上马就要带着亲兵冲上去,可是努尔哈赤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亲儿子呢? 一骑奔来,手拿翎羽:“代善,不可擅离职守。” 努尔哈赤亲定军规,见翎羽如见他,有不从者,按叛族论处。 这让代善一阵气闷,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 朱威与王异二人不敢离边缘太近,害怕埋伏,还好王异在这辽东待的时间很长,爬树这小事,难不倒他。 找了一棵很高,并且枝叶茂密的大树,王异二话不说就往上爬,不过朱威看着这猴子一般的王异目瞪口呆,因为他不会爬树。 “王叔,拉我一下,我不会爬树。” 王异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下面站着吧。” 朱威耸了耸肩,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还好王异没看见。 王异透过树叶小心的朝浓烟处望去,只见无数兵马,在边上调动,虽说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是王异看到了他这辈子最熟悉的东西。 大明日月旗。 大明没有什么固定的军旗,日月旗也不是官方规定的,可是所有边军,不约而同都会使用日月旗当做军旗,因为太祖皇帝,与成祖皇帝,都带着日月旗踏破无数异族,这对这群边军来说,不只是一支旗,更多的是一种信念的寄托。 王异没有声张,迅速下来后,不苟言笑的脸上却有着激动的神色。 朱威不明所以,赶忙问道:“王叔,如何?是我们的人吗?” 王异狠狠的点了点头:“不错,日月旗在,是我们的人。” 朱威兴奋的问道:“有多少?是骑是步?” “看不清楚,我只见了骑兵带旗。” 朱威想了一下,突然面带刚毅之色:“那我们…去帮帮场子!” “好…” …… “报…山林中的大明军队要出来了。” 代善正是生闷气的时候,听到这消息,面上表情逐渐变态:“放出来…” “啊?” 代善眼睛通红,好像随时要弑人一般:“我说放出来…听明白了吗?” “是…” 代善并不是脑子一热就决定将朱威等人放出来的,而是女真人数要比朱威的人多得多,在山林中反而没了多少人数优势,还有就是代善还带着六百余骑兵呢,放出去后用骑兵冲锋,可比步战爽的多了。 女真步兵面对大明骑兵,只能被动挨打,那么朱威这些没有马的步兵,对付女真的骑兵,也是一样的结果。 但是…代善忘记了两点,忘记了朱威等人的火铳,还有女真骑兵身穿的不是全甲。 火器对付这种骑兵,有奇效的。 “所有人听着,马上出山林,安全距离为五十米,遇到不对,立马撤退…” “是…” “王叔,还是那个战术,咱俩个各带一队,火力交叉。” 王异只是点头,现在的朱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代善已经能看到山林中明军的人影晃动了,不由得露出微笑,他对王异的恨意,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 “王叔…您怎么不躲了?” 听到代善的话,王异也不甘示弱,大声回道:“小善…老子的本领你倒是学了五成左右,可是老子的气度,你是一分都没学到呀,孺子不可教也。” 代善眼色越发的阴冷了,他看到明军分成两队,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找王异的,代善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王异一人。 朱威王异各带百六十人,从山林两侧几乎同时出来。 “杀…” 代善看到王异后,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后,抽刀打马上前。 几乎在代善冲锋之时,三百多火铳,齐齐抬起… “啪啪啪…” 战马冲锋很快,但是子弹更快。 三百多枪同时开火,代善的六百多骑兵,瞬间倒下数十… 朱威见状有些无奈,这群货还是不了解在这种战斗中如何有效的杀伤敌人。 “所有人,不用瞄准…对着女真骑兵的方向,齐射…” “是…” 这群货日常也在比较谁的枪法准,把这一套带到了战场之上,是不明智的,尤其是对付骑兵… 一个个的瞄着骑兵脑袋或者身体开枪,而骑兵跑动之时上下颠簸,哪里那么好瞄准的,打人不如打马,至少马的体积大,不容易脱靶。 “放…” “啪啪啪…” “继续…” “啪啪啪…” 火铳造成的杀伤并不少,三轮齐射至少有二百骑身死或者失去战斗力,可是最多也就是三轮了,骑兵高速冲锋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在女真骑兵距离朱威百步的时候,朱威下令:“撤回山林…所有人不准恋战…” 山林地形复杂,战马到了几里面可就完全没有作用了。 代善气急:“下马,随我杀…” 刚刚还有些清醒头脑的代善,现在已经完全不管不顾了,他现在只想着杀了王异而已。 第171章 代善死 女真军士只认主官,这是他们能够在这万族中存活下来的必要条件之一,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女真军士,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并且女真后面跟着的步兵也追了进来,现在女真追上来的人数足足有一千多。 朱威小瞧了代善的不冷静,不觉得女真会下马冲进来,可是事实正相反。 “卧槽,这他妈不长脑子的吗?” 朱威吐槽一句后,赶紧率队朝着王异的方向走去。 两队相距三百米,若在平常道路很快就能追到,可是在这山林之中,还穿着全甲,终究不比外面。 在朱威等人追上王异之时,代善早都带着女真军士与王异等人战作一团了,又回到了当初的情景,只不过这次被围困的是王异那队,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的援军可不止王异一个人。 火铳在短距离内,基本没有作用,加上双方混战,随意开火恐怕伤到自己人,所以朱威下令抽刀。 上次是一百五十多明军对战一千二百女真,现在是三百二十余明军对战一千多女真。 虽说人数还是不占优势,但是比上次的情况要好的多,朱威等人在那个山坡已经修整两天了,而代善这些人基本没有怎么休息过,前一天还在与朱威等人山林决战,而后面就听到吴官带兵前来,又开始整备挖陷马坑之类的,体力再好的人也经不住这样的摧残。 所以朱威发现,今日的女真不如前两日的凶狠。 当然了,这其中,不包括代善,代善是个牲口一样的人物,只要让他见血,再打个五六天他也能撑得住。 代善想要亲手杀了王异,而王异知道代善的本事,害怕他对明军其他人造成太大的损伤。 所以二人不管其他人,直接对上了。 代善摸了一把腰间还渗血的伤口,手指粘着血色,用舌头一舔,冷笑着看着王异说道:“王叔,今日…我们要分个生死了。” 王异摇摇头说道:“小善…你的性子,太过极端了,这样不好。” 代善怒声吼道:“王叔,我变成今日这般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说罢直接举刀攻来,这次代善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使用什么技巧了,刀法大开大合。 “嗨…” “铛…” 王异举刀拦住代善用尽全力劈下的一刀,强大的反作用力,差点让王异腿软跪下。 代善一刀接着一刀,王异不断向后退去,又接了代善一刀,王异整个手臂都有些颤抖了,代善的天生神力,可不是说着玩的。 “砰…” 王异后退,没有看清后面的大树,代善的刀劲,加上自己后退的力道,使得王异后背直接撞到大树之上,喉咙口泛起了一丝咸腥。 代善将刀用力的挤压着王异的双刀,咧嘴一笑:“王叔,你老了。” 王异没有说话,将嘴里的鲜血用力咽了下去,而后突然蹲下,抽出正在与代善拼力的双刀,往旁边一滚,暂时脱离了代善的攻击范围。 天道好轮回啊,上次这么狼狈的,是代善,而这次,换成了王异。 王异深吸一口气,再次举刀,还是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正一反。 王异知道不能被代善牵着走,真被牵到代善擅长的拼力境地,今日可就真的要死了。 王异也在思考着如何破局,代善力气大,可是并不是很灵活,加上有伤在身,可能这就是破局的方法了。 王异双目一凝,绕着代善往右侧转,因为代善腰间的伤口在右侧。 代善这大聪明,好似忘了自己有伤一般,直接扭动腰身向右追着王异,可是突然袭来的痛,让他的姿势有些别扭。 就是这个时候,王异右脚在身后树上借力,整个人好似飞了起来一般,五步的距离瞬间就到。 代善连忙挥刀拦截,可是王异并不是要攻他的正面,而是在代善挥刀之时,身体好似违反物理定律一般,在中间突然后仰弯曲变向,没有去代善有伤的右侧,而是直接到了左侧。 代善挥出的刀已经没有办法收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侧腰部,也被划了一刀。 伤痛刺激了代善的兽性,大喊一声后轮圆了手中的大刀向王异砍去。 王异这事已经有些喘气了,平常杀人王异都是“点到为止”,并不会费太大力气,可是刚刚那个动作并不简单,对身体的承受力和柔韧性要求特别高,王异也是差点做不出来的,毕竟年纪大了一些。 外表看着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王异的右腿还是有些抽筋的感觉,一时竟然不能受力。 看着代善抡过来的大刀,王异只能先举刀抵挡。 “铛…” 一阵清脆的钢铁碰撞的声音过后,王异左手虎口已经开裂,左手上的刀,也被击落在地。 “哈哈哈哈…王叔,借你头颅一用…” 看着朝他门面砍过来的大刀,王异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被砍中一般。 代善眼中的疯狂已经快要将他淹没了,他只要杀了王异,那就再无心魔了,王异对他来说。是有恩,但是更多的是怨恨。 虽说一切都是努尔哈赤的意思,但是代善这种原本胆小的人,又怎么敢去恨他的阿玛呢? 最后只能将怨恨都强加在王异身上,今日终于能够结束这十多年的恐惧了。 不错,是恐惧,不论是跟着王异训练,还是上次与王异对决,他都对王异有着深深的恐惧,毕竟,王异在他还幼小之时给他的印象,只有血与泪。 “额…啊…” 代善眼中的光芒突然熄灭了,与他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 而王异这时趴倒在地,后背衣服破口处露出了一支箭洞… 背负暗箭… 这是锦衣暗卫的标配之一了,王异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用到这种方式活命… “王叔…” 朱威终于赶到…一把扶起来趴在地上的王异。 “王叔,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看着朱威急切的样子,王异咧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你快去帮别的人,先别管我了。” 第172章 恨 其实不用王异说那么多,因为女真人见到代善死了,全都疯了一般,丝毫不在乎自身防御了,武器破不开青甲,就用石头,拳头,甚至牙齿撕咬。 面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明军瞬间被动起来,腋下,小腿,眼睛,咽喉,是他们着重招呼的几个点,因为这几个地方没有青甲防御。 若是用刀剑,反而不容易刺中,但是放弃刀剑用拳脚,可就容易的多了,手脚毕竟比刀剑灵活,再加上女真军士大都会摔跤,并且人数多,明军这一瞬间就损失了三十余人。 虽说明军死一人,女真会死三四人,但是这三百多人跟着朱威一路杀到现在,每条生命都是异常宝贵的,朱威可不舍得让这群兄弟被女真这样打杀。 朱威小腿被抱住,那抱着朱威小腿的女真人直接想要用力将朱威放倒,在这情况下,被放倒可就没有什么机会了,这群女真人就像疯狗一般,见到倒地的明军就是蜂拥而上,哪怕被刀捅破肚子,肠子拉了一地,这群女真人也要咬上一口明军血肉。 朱威差点摔倒,还好靠在附近树上,一刀将那女真双手砍断,而后抹了那人脖子,起身看到这些女真人越发疯狂,立马喊道:“列圆阵…”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阵型都被女真冲散了,真正的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暂且不说多少人能听到朱威的声音,就算听到了现在可也没有办法脱身了。 王异现在只握着单刀,左手受伤已经没有办法用力,腰间也有些扭伤,不过就凭借这单刀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住的,一路杀到朱威身前。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朱威摇了摇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王异倒是没有被朱威表现出来的失望影响到,笑容比以前都阳光了一些:“无妨,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真走不了,和这些兄弟一起死在这,也算不错,至少青山绿水的。”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王叔啊,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什么死在这啊,我还没结婚呢。” 王异点头道:“也是,是要留个后的…一会我掩护你出去。” 说是掩护,那就肯定是拼死了,用自己的命,给朱威退路,听到这话,朱威又想到了陈子昂,那时候陈子昂也是为了断后掩护大部队撤退而身死,朱威哪里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呢? 从一个女真肚子中抽出钢刀,上面的鲜血甩了王异一脸,怒声说道:“王异,你大爷的,不准这样做,要死一起死,要不然…活着的人,太痛了…” 王异发在内心的笑了一声,点头说:“好…” 局势越发不利了,疯狂是会传染的,这群女真人知道主将死了,他们回去整个家族都要受难,不如拿自己的命换全家的命,在这种信念下,人爆发出来的潜力是惊人的。 朱威与王异都是满身大汗,鲜血在脸上不断被汗水冲刷掉,而后顺着脖子流到青甲中,甚是难受。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相视苦笑,女真这会战死至少六百了,只剩下不足一半人,但是明军这边也只剩下二百人了,并且大都没有什么力气了,凭借这一口气在拼杀,但是这口气能坚持多久,只有天知道了。 王异身上都有了些许伤口,更不用说朱威了,王异是被一个女真军士一口咬在腿上,生生的撕下一块肉,而朱威的头盔早都不知道被打到哪里去了,脖子上的手印通红,显得格外清晰,脸上被石头砸了一下,没有破皮,但是青肿起来将左眼挤成一条缝,在这时看也是有些好笑的。 “呸…” 朱威吐出一口血水,对着王异说道:“王叔,咱们冲出一条路吧,能走几个是几个,总不能全都陪我们死在这吧?” 王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正当两人准备向外杀出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传来,原本疯狂的女真人竟然不管不顾,直接向后退去。 这让朱威有些不解,而王异露出死里逃生的神情说道:“这是女真最高等级的集结号角声,这号角一出,就是集结所有兵力,不论在干什么都要第一时间集合,外面要决战了…” 朱威想过去帮忙,但是看到这群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的兄弟,也就没了那些心思。 王二连滚带爬的到了朱威身旁问道:“大人,您怎么样?” 朱威伤的不太重,只是看起来不太好而已,挥了下手:“死不了,这会都没力气,撤都没法撤,就地休息吧。” “好…” 王异拄着刀,一步一步走向代善尸体,朱威见状连忙跟上,朱威以为王异对代善还是有感情的,害怕王异伤心。 代善原本高挑的鼻头,现在被弩箭射榻,并且穿过整个头颅,双眼还睁开着,好似有不甘。 王异走到代善尸体身旁,直接拔下弩箭,这弩箭是配套的,用了无数精工巧匠花费许久,才造了出来,每一套都是异常珍贵的。 小心擦拭上面的鲜血后,王异将弩箭收进怀中,这东西安装也是异常费力,在这是弄不好的。 朱威看到王异拔弩箭的情形,心想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后面王异的举动,直接惊呆了朱威。 王异缓了一口气后,抽刀从代善脸上削掉一块肉,直接往嘴里送去。 朱威惊呼:“王叔,你干什么啊!” 王异回头,双眼已经通红,泛着泪光,朱威何曾见过王异这般模样,立马上前问道:“王叔,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王异将那块肉硬生生吞下,用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给你说过,代善十三岁杀人,还是虐杀,可是你知道他虐杀的是谁吗?” 朱威摇了摇头。 王异继续说道:“努尔哈赤给我娶了一个女真族的妻子,比汉家女子还要温柔贤惠,可能是他想用这方法留住我吧,毕竟那时候李家已经没了…” “女真那时候正是用人之际,可我是汉人啊,实在不愿意跟着努尔哈赤与大明作对。” “我以为我们有情谊,他不会如何的,可是我小看了努尔哈赤的野心,他用家人的命威胁我,我假意屈服,想找机会逃跑…” “而努尔哈赤直接将我叛变的消息给了大明,想要断我后路,可是老子什么脾气?我能就这样背叛吗?” 王异越说越激动,眼泪也越流越急。 “我把努尔哈赤当兄弟,当我的亲大哥,可是他呢,只把我放工具,当成他的筹码,我的身份他都知道,借用我锦衣卫的身份做了多少血腥的事。” “可是外人不知道啊,只知道我背叛了大明,还血洗了多个烽燧,是他…将我变成了大明的叛徒,让我手上沾满了大明军士的鲜血…” 说到这里,王异突然笑了:“还好…还好啊…陈大人信我,帮我活动,帮我出谋划策,给我制定逃跑路线,还在沿途接应。” “原本我是能逃出来的,是能逃出来的啊…但是我那个妻子,竟然背叛了我,那时候我才知道,我那妻子一直是努尔哈赤的人,从小培养的奴隶…” “在我面前装了五年啊,装了整整五年,我一直以为这个女人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为了她我在女真忍辱负重,为了她,我对努尔哈赤言听必从。” “我想带着她走啊,我想带着她回到大明,回到我的老家,在我父母坟上上一柱香,让她真正的远离战火,让她平安的活下去。” “呵呵呵…可是她…背叛了我,她将我的计划,全都告诉了努尔哈赤,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因为她的告密,从开始就没有机会成功了。” “沿途接应我们的锦衣卫和夜不收,都是在女真潜伏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原本可以有更大的作用,可以对大明有更大的帮助,可是就因为她,也因为要救我这个废人…全没了。” 朱威这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王异一直冷冰冰的,让人觉得他就是这种性格,可是…谁没有年少轻狂过,谁没有青春热血过? 王异对待其他人的那种冰冷,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应当是这件事改变了他。 王异深吸一口气后,又说道:“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努尔哈赤只是利用她而已,在她以为她背叛我之后,努尔哈赤能给她超乎寻常的好处,可是她看错了。” “努尔哈赤这种人,这种狼一样的人,对谁都是没有情谊的,就凭一个再无用处的女人,努尔哈赤怎么会放在心上。” “也许是努尔哈赤为了打击我,也许只是努尔哈赤自己的变态性格,让无数女真人,当着我的面,将她糟蹋死了。”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呢?我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她在惨叫着叫着我的名字…王异…王异…异哥哥…” “现在想想,她当时应该会后悔吧?” 王异突然抱着自己的脑袋,失声痛哭:“她肯定后悔了…朱威,你说我若是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就能救她了?” 而后王异又摇了摇头,好像再与自己生气一般,狠狠地锤了自己脑袋一下:“不…我为什么要去救她,她害了我,害了那么多的锦衣卫夜不收,她死有余辜。” 朱威将手中的刀一扔,顺势坐在王异身旁,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事,对于当事人来说,太过痛苦了一些,所以朱威只能用手拍了拍王异的肩膀。 王异没有在乎朱威,或者说,这会儿身边是不是朱威,甚至有没有人,都不重要了,他想将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在心里憋了十几年的事情,他憋不住了。 “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女儿。”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笑容又回到了王异脸上,显得那么温暖。 “我女儿如果没有死的话,应当比你大两岁吧,这会儿也肯定许了人家,说不定都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了呢。” “嘿嘿,朱威,我女儿可漂亮了,别看我长的不好看,但是我婆娘好看啊,我女儿长的像我婆娘,脸上有一个小酒窝…” “笑起来,暖洋洋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就连努尔哈赤都说,我女儿像个江南小姐,在整个女真部落里,没有人比我女儿好看。” “她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王嫣然…朱威…你说,好听不好听?” 朱威连忙点头:“好听,好听,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王异一甩头:“那是…我女儿才三岁啊,就被好几个女真首领求着做儿媳妇呢,不过就他们儿子的那个样子,也配的上我女儿?” “呸…不尿一泡好好照照自己什么模样。” 突然王异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可是我女儿也死了,就是被这个代善虐杀的…就这个代善…代善…代善…” 每喊一声代善的名字,王异就用刀去砍代善的尸体,每两下,代善已经面目全非了,脑浆都蹦了出来,显得异常恶心。 “一个三岁的小孩啊,天天柔声柔气的叫他哥哥呢,就这样,这代善也下得去手…你说他是畜牲不是,你说…是不是?” 朱威连忙说道:“是,太畜生了。” 王异点头:“对啊,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儿子,努尔哈赤阴险狡诈,他这个儿子也是一样的,你知道他怎么对付我女儿的吗?” “唔唔唔…” 说到这里,王异捂着嘴,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乖女儿啊,爹知错了,爹不哭啊…爹答应你的,爹不哭…” 等到王异平静了一些后,继续说道:“代善将我女儿的手骨,腿骨,一寸一寸的捏碎…将我女儿塞到马厩中与那畜牲一起吃喝…” “我被陈大人救出来的时候,找到了我女儿,原本白白胖胖的小丫头哪里还有人样啊,我抱着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看到我哭了,嘴里一直念叨着…爹爹不哭,爹爹是男子汉,爹爹是英雄…” “朱威,我是英雄吗?我保护不了我的家人,我就是一个废物,我是一个废物啊啊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抱住王异,也不说话,任由王异疯狂的哭喊着,连天大战,加上报仇雪恨,让原本刚毅的王异,沉沉睡了过去,朱威没有移动王异的位置,只是给他身上盖了件衣服… …… 而山林外,战况越发激烈,吴官身边只剩下一千骑兵,其余的都派了上去… 第173章 终战 “大人,后退一些吧,距离太近了。” 吴官身边只剩下中军骑兵一部,仅仅一千多骑。 吴官摇了摇头,拒绝了赵鑫宇的请求,放下千里镜后,手指着前方二百米的山坡说道:“去那边的坡上…” 这可把赵鑫宇吓了一跳,立马下马跪在吴官马前:“大人,不可啊…那里太近了…” 吴官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军令,不允许反驳。” 赵鑫宇无法,只能称是,不过在吴官去之前,肯定要派人去探查,不过这会身边已经没有斥候了,只能让亲兵前去。 普通军士在这方面可不比斥候了,一众亲兵过去绕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就回去禀报了,可是他们没有发现靠近这个山坡的一处灌木丛中,有两个身材弱小的“女真人”。 这两个人,实际上并不是女真族人,与放火炸焕土堡的那个汉人一样,这两个人也是女真从大明虏去的明人。 平时充做奴隶,战时借助瘦小身材潜伏在战场各地,这些人从小被洗脑,认为他们是没有功劳才会在女真族中受苦,若是有了功劳,不但能成为真正的女真族人,还能得到娇妻美妾,金银财宝。 而这些,亲兵并未查出来,吴官也就不知道了。 岳阳带着右军,在距离女真步兵阵型前三百米的地方,等待吴官的命令。 在这时候大明占据绝对优势,三千骑兵列阵在前,对防御的女真步兵造成的心理压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岳阳一直不动,好似死神的镰刀架在这群女真步兵头上,阵型已经有些不稳,人群也有些骚动。 而袁清带着无畏营剩余骑兵脱离努尔哈赤骑兵大部队,在女真后方休整,努尔哈赤想要将无畏营驱赶到远处,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女真骑兵现在已经只剩下六千,这还是加上原来跟着代善的骑兵,出现在场的骑兵有四千,还有两千埋伏在右侧山林与布阵之间的山坳中。 那个山坳没草木茂盛,远处看去只是一片平地而已,吴官也并未发现。 在知道代善死了的消息后,努尔哈赤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好似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一样。 努尔哈赤刚刚与吴襄还有袁清各自交手一次,身上有些小伤,这时正在包扎。 “昂邦阿玛。你怎么样了?” 阿敏从前方冲了过来,见到努尔哈赤的伤口,忍不住问道。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说道:“小伤而已,前方如何了?” “明军三千多骑,矗立阵前,不攻不走,族人们都有些…” 阿敏没有说下去,但是努尔哈赤已经知道了,点了点头说道:“吴官真不愧是吴官,若是其他大明将领过来,占据这么大的优势,肯定忍不住的。” “那现在应当如何破局?后方也有明军,现在我们进退两难。” 努尔哈赤沉默许久,而后突然说道:“代善死了…” 阿敏惊呼:“啊?堂兄不是在防备朱威那伙人吗?怎么突然死了?” “被王异所杀。” “这…” “所以,我们现在是三面被围啊,你听到刚刚左侧传来的火铳声音了吗?” 阿敏点头,努尔哈赤继续说道:“上次代善说只有百余明军,而这次回来的人说,至少三百余明军,你说…会不会有更多明军在左侧山林?” 阿敏想了一下,而后回道:“侄儿觉得应当不会有太多明军在那里了吧!当初我们以为吴官大部队与那王异一起,而今吴官出现在这里,还带着山海关精锐万余人,山海关虽然强,但是精锐再多,侄儿也不认为会有数万。”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不错,我也这样认为,可是这边也不能无视了…” 还没说完就有人前来禀报:“报…吴官中军大营,在左前方五百米山坡。” 努尔哈赤一把推过还在给他上药的大夫,直接出了营帐,朝着那方向看去,距离太远,也没有什么千里镜,但是山海关巨旗倒是看的清楚。 努尔哈赤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阿敏,步兵前后推上去,缠住前后明军骑兵,我带着剩余骑兵冲过去,取了吴官头颅。” “昂邦阿玛,我去吧!” 努尔哈赤一挥手:“不用多说,我了解吴官,吴官敢过来,必定有所倚仗,你就在这儿…注意安全。” …… “大人,女真动了…” 吴官从千里镜中已经看的明白,微笑着说道:“这次…我将吴越当做诱饵,努尔哈赤知道…用所有的斥候吃了下去,努尔哈赤还是这么贪心…” “现在…我将自己当做这诱饵…你说努尔哈赤会不会上钩?” 赵鑫宇这时已经异常焦急了,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女真辎重营被烧,大火与浓烟遮挡住吴官视线,这才让吴官将中军前移,没想到吴官竟然玩的这么大… “大人…” 吴官笑了笑,打断赵鑫宇的话:“我老了…年轻的时候,在马背上睡觉都行,连续跑个三天三夜都不觉得累,现在不行了,山海关到这里才多远啊,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受不住了。” 吴官这话中有股英雄迟暮的意味。 “唉…不知道明年,我还能不能再上马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战了,不闹出来一点动静,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小赵…你跟了我十年了吧?” “回大人,十一年。” 吴官问道:“十一年了,你和吴越年纪差不多大吧。” 赵鑫宇点头道:“差不多大,标下比吴越大四岁。” “你儿子多大了?” 说起赵鑫宇的儿子,赵鑫宇这黑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三岁了,淘气的很,我这当爹的,也没多少时间教育,家里天天都是鸡飞狗跳的。” 吴官也笑了:“好啊,好啊,有个后就好啊…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愿跟我死?” 赵鑫宇又是下马跪在地上,大声回道:“末将愿意…” 吴官正色说道:“好…传令,无畏营,右军,火器营…前后出击,直插女真大营…” “是…” 第174章 换家 吴官身后的山海关旗,换成了血色月旗,血色月旗一出,就代表主将势与军士同死。 赵鑫宇看到血色月旗,眼泪差点流了下来:“大人,可以不用如此的。” 吴官转头看他,问道:“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鑫宇回道:“大小兴安岭之间…” 吴官点头:“那么,长白山距离此处多远?” 赵鑫宇想了一下,回道:“三百余里。” “不错,三百余里...你觉得女真后援多久能到这里?” “至少需要五日。” 吴官皱着眉头:“五日吗?不是的,他们三日就能到。” 看着赵鑫宇不明所以的样子,吴官解释道:“努尔哈赤知道我们过来了,却不退,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步兵多,若是撤退,这些步兵就普通猪狗一般,被我们铁骑随意杀取头颅,另外一方面,还是努尔哈赤的贪心。” “若是其他人领兵,努尔哈赤不会在意,正常撤退就好,就算有损失,也是有数的,他不会怕,甚至可能被他反杀,可是…他知道是我来了。” “努尔哈赤这一辈子,除了在李成梁总兵和我手上吃了亏之外,其余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将。” “若是努尔哈赤只想当一个山大王,那就没有后面的事了,他会在辽东过的风生水起。” “可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想要得到的更多,而拦在他面前的,在这辽东,只有我了…” “所以,他才会留下来,并且…以努尔哈赤的走一步算三步的性子,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在从锦州撤退前,应当已经布置好后手了,不管有没有人来追他,他都会让援兵和他汇合…” “所以,我若预料不错的话,女真援军,这时应当已经出了长白山了,最多再三天,肯定能到这里…” 赵鑫宇说道:“那也不用大人如此冒险啊。” 吴官摇了摇头:“不是我冒险,而是我们拖不起啊,我们烧了女真辎重粮草不假,可是我们也没有多少粮草了啊。” “退的话,不说现在还没有接应到朱威,对陛下不好交代,就说放虎归山,我也是不愿意的。” “进攻…” 随着吴官一声令下,军旗旗语做出进攻的命令,犀牛号角响起… 大地在马蹄声下,开始颤抖… 岳阳,袁清,不约而同抽出佩刀,环绕各部飞奔:“血色月旗已出…势与大人共生死…” “势与大人共生死…” 之后就是骑兵准备冲阵,女真阵型在明军前后夹击之时,已经重新换过,阵型更加拥挤,前后各一万,阵型更厚,两万人啊…围在这小小的地方,数十层防御。 岳阳与袁清都是带兵十数年的老将了,自然不会傻傻的正面冲阵。 骑兵对付步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好自己机动性强的优势,通常迂回采用侧冲或者背冲模式。 所谓侧冲,就是骑兵迂回绕到步兵方阵的侧面,不等步兵反应,将步兵方阵拦腰截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景和的沙苑之战, 李景和的骑兵横击贺六浑的步兵,将其拦腰截断,取得大捷。 所谓背冲,顾名词意就是绕到步兵的背后冲击。最有名的例子就是尔朱荣的七千骑兵,机动到葛荣的大军背后,一举将其击溃,要知道葛荣军可是号称百万的。 岳阳与袁清也是心有灵犀,同事采用侧冲的方式,岳阳右翼,袁清左翼… 而后不约而同冲向女真步兵侧面,女真步兵刚开始都是正面对着明军骑兵的,两面中间刚好有一道十多米宽的缝隙… 明军在马上不用做太多动作,将刀固定好就行,随着战马奔腾,沿途女真成片倒下,冲进女真步兵阵型内百米之后,又是从身后冲出… 这样看来,女真这阵型可不怎么样啊,但是女真主将是努尔哈赤啊,哪里能这么菜? 阿敏当时提议用圆阵,这样无论明军骑兵从哪个方向冲阵,都相当于是正面冲阵,给明军造成伤亡肯定很大。 而努尔哈赤否决了这个方案,而是傻傻的摆成这种一前一后的阵型,一方面是因为若是圆阵,明军不可能傻傻的冲阵,另一方面就是要引明军进入步兵阵内,这样才能拖住明军骑兵,只有这样,努尔哈赤才能有机会去找吴官。 努尔哈赤在前后阵型之中,预先埋好数十条绊马索,就是为了截断明军骑兵。 果不其然,在岳阳带队从女真身后冲出之后,女真人突然拉起绊马索,将数百明军骑兵截断在步兵阵内… 另一方向的袁清也是如此… 岳阳与袁清就知道没有简单,绕了一个大弧线后,两队人马更换初始位置,再次侧冲。 而在岳阳与袁清第二次冲阵之时,努尔哈赤抓住机会,带着所有骑兵从山坳中冲出,直逼吴官中军。 岳阳这个方向自然看到了努尔哈赤的骑兵的动作,正要冲出步阵回援,可是努尔哈赤怎么可能不留后手… 原本数十层的步兵阵型突然分开数个通道,通道内出来一群手拿斩马刀的女真军士…这才是努尔哈赤的后手。 斩马刀在大明装备很多,因为大明的主要敌人就是北方的蒙古,这战马刀就是为了对抗蒙古的,可是谁能想到,专属于大明的斩马刀,如今竟然针对大明骑兵… 斩马刀只斩马腿,山海关战马虽然也是身批甲胄,但是马腿上也是没有的。 绊马索,斩马刀,同时发力,失去了速度的两千骑兵,竟然被生生困在女真步兵阵型中。 冲出步兵阵型的骑兵,想要回援吴官,却被女真三千骑兵拦住去路… 吴官看着战场情况,苦笑一声说道:“这一仗,战法上是我输了啊…” “大人,向后撤吧…” 吴官摇摇头:“撤?撤去哪里?再回锦州?再回山海关?那这辽东不要了?撤不了啦。” 吴官突然直起脊梁,说道:“培养十年的山海关精锐,还杀不了这区区三万女真?” 而后吴官抽出多年未出鞘的佩刀,大喊:“随我迎敌…” 第175章 冲 “王叔,不对啊…吴大人为什么这样搞啊?太危险了吧!” 朱威死死抱住大树树梢,树被风刮的有些摇晃,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王异在另外一棵树上挂着,虽然打过无数次仗,但是大都是上前冲杀的,整个战场在他看来,只觉得明军这边占了一些劣势而已,其余的倒是看不明白。 于是问道:“怎么说?” 朱威往下溜了一点,这才回道:“吴大人中军大营,离主战场太近了,女真骑兵还没有参战呢,女真骑兵的战力应该不低…” 还没说完就看到女真大队骑兵直直朝着吴官的中军大营冲去。 “卧槽,真的过去了,王叔,咱们要出去帮忙。” …… 骑兵陷落在步兵阵型中是很危险的事,不过女真步兵大部分用的都是刀剑,长矛长枪很少,斩马刀也并不多,困住这么多明军全甲骑兵,也只是能困住一时,时间一长,肯定会被冲散的。 这一点努尔哈赤与吴官都知道,所以两方现在就是在赌,努尔哈赤在赌阿敏能够将岳阳和袁清拖的久一些,而吴官想要拖住努尔哈赤这队骑兵,等待岳阳和袁清腾出手来,而后全部吃掉。 努尔哈赤贪心,吴官知道的,努尔哈赤想要在这里重创辽东精锐,而吴官也贪,吴官想要在自己还能带兵的时候,解决大明东北方向的威胁,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私心,古人呀,总有一些青史留名的想法,而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万历了。 万历是个好皇帝吗?可能在全天下人心中,万历都不算一个好皇帝。 但是对于吴官来说,万历是个好皇帝,或者说吴官不在乎万历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皇帝,换作其他人当皇帝,吴官和现在也应该没什么不同。 吴官的偶像是岳飞,别的方面不说,愚忠一套学了个精髓,再加上万历对他确实和对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吴官心中考虑的东西,都是以大明的利益为先的,或者说是单纯的以万历的利益为先的。 山海关骑兵精锐,所用大明财政四十之一,按照万历四十三年的财政税收,相当于辽东整个省的税收全都投入里面了,是真正用银钱砸出来的精锐,换成其他人,不会因为万历的一句话,就让精锐尽出,也不会在战场上将这些精锐这么用,更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引敌人过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女真骑兵多,成扇形行进,想要将吴官等人包围,而后分割,而吴官中军成锥形,很明显的凿阵阵型。 很多人所理解的骑兵战,就是影视剧里呈现出来的那样:骑兵高速对冲,接触后站桩对砍。然后某个猛将兄开无双击败敌人。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骑兵战可远没有这么让人血脉喷张,很多时候往往极其枯燥无趣。 当然了,高速奔驰中的骑兵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更别说对面还有另一个同样高速飞奔而来的骑兵。 这样对冲迎击,就好比在高速上两车对撞,双方必死无疑,打仗是要死人的不假,但不是去白白送死的。 培养一名骑兵所花费的银钱与时间成本加起来,是很昂贵的,不说士兵们怕不怕,就说这一换一的生意,未免也太不值当了。更别提人马的本能都是躲避迎面而来的高速移动物体……… 大家都怂。当两支骑兵部队都没有退却,离对方越来越近时,双方会默契地降速,要么就互相避开对方,从对方一侧冲过。实际上有时双方骑兵会在最后一刻勒住马,停下来观望。 1807年初,俄军后卫部队在霍夫阻击追击的法军,其中发生了这么一幕滑稽剧:法俄两军各一个骠骑兵团排成数列齐整的横队,朝对方发起墙式冲锋。等进入对方的手枪射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两边的军官不停喊着“前进”的口令,但士兵们都无动于衷。这一尴尬僵局持续了数分钟,期间双方士兵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想再进一步。直到俄军一位中队长按捺不住,纵马冲向正对自己的法军中队长,并将其打落马下,这才打破了僵局。见此情景,俄军剩余骑兵发起冲锋,将法军击溃。 这种看似滑稽尴尬的场面不是孤例。1812年10月,法军在追击撤退的英军时,与对方的后卫部队在维拉德里戈附近遭遇。双方骑兵排成数行横队朝对方冲击,在离对方还有几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互相对视。这次打破僵局的是法军,一名下士一刀把他面前的英军骑兵砍落马下,随后就是一场全面混战。 这种“骑兵战时双方陷入对峙僵局,直到某一猛将兄带头冲击,从而带动全军士气,击溃对方”的作战模式,会不会就是传统小说中两军交战,武将单挑定胜负的根源? 可能事件原型是与上述拿战骑兵战例子相似,不过是两支骑兵部队在互相对峙时,谁也不敢先动手。直到一方的猛将兄(比如关羽、薛安都、傅友德等)看不下去,抢先攻击对方将领并获胜,然后士气大增的己方骑兵一波流击溃对方骑兵。 这本是符合骑兵作战基本规律的一般事件,但到了说书艺人那里就被夸大成一人单挑全军定胜负了。 拿破仑时期各国的骑兵条令都明确要求在骑兵冲击的最后阶段,必须要以最高速度前进。但在实战中,因为心理、地形等因素的影响,很少有骑兵能够做到。 不过很明显,这种情况也不适用这里,沈练吴越已经率部与女真骑兵互冲,最后全部战死,这次努尔哈赤与吴官带领的都是精锐,精锐区别于其他普通部队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怕死,或者说有主心骨。 骑兵的战斗力中有四分之三是精神力量。在骑兵战中,士气更高的一方总会击败士气较低的一方。 两方越来越近,都由主将冲锋在前,这就是一支部队的灵魂所在。 第176章 胜… 而想要互相冲锋减少冲撞伤亡的话,就要拉开相互之间的距离,或者说拉开缝隙,让敌军骑兵从缝隙中通过,在通过的瞬间互相砍杀,从而对敌方造成杀伤。 所以若是从高空中看的话,努尔哈赤数千骑原本是扇形行进,现在拉开相互距离,就变成了一个大号口袋一般,而吴官这边锥形阵型却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吴官清楚的知道,想要在这种人数不占优势的骑战中胜出,只有凿其一点,来回冲锋才行,所以在出发之前,已经给中军骑兵们下过命令了。 何为中军?非主将不信任者不能入内,非战功卓越者不能入内,非勇猛者不能入内,非身世清白者不能入内。 这剩下的一千余骑,大都是孤儿出身,是吴官给了他们在这乱世活下去的希望,尊严是在这乱世最值钱,却又最不值钱的东西,在没吃没喝的时候,可以放下所有尊严,去和野狗抢吃的,而活下来之后,尊严就是最值钱的东西了。 每个失去尊严的人,无不想要再次获得,而他们现在出去,一说自己是山海关骑兵,在这辽东之地,是没有人不高看一眼的,而这些是吴官给的,那么…为尊严而死,又有何妨? 一骑被女真弯刀捅入左肩,在这高速冲锋的时候,哪怕是明军骑兵的全甲,也显得异常脆弱,那名骑兵被强大的冲击力冲的摇摇欲坠之时,任是用尽全力挥刀将那女真骑兵的头颅砍掉,落地之后再不能起身了,被随后而来的自己人还有一冲而过的女真骑兵,踩踏的粉碎。 “咿呀…” 赵鑫宇挡住攻向吴官的一刀后,右手被强大的力道震的发麻,刀也已经被磕飞了,立马弯腰从地下捞起一把女真弯刀,继续冲锋,而吴官只是躲避攻来的刀剑,并未出手,因为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年纪和身体情况,挡不住的,若他一死,这万骑,可就真的要没了。 这一场…吴官赢了,吴官人少,但是不怕,而努尔哈赤带的那些骑兵不同,他们平常也是不畏死,但是这种互冲,不是不怕死就可以的了,人能不怕死,马呢? 努尔哈赤的阵型分散太开,对于直面吴官千骑的那些骑兵来说,前面吴官千骑好像一堵巨墙,任凭他们如何汹涌,都不可避免的被撕碎。 反观明军,阵型紧实,除了最前面的百骑之外,其余骑兵与战马并未有那种感觉,只要跟着大部队冲锋即可。 冲锋过后,吴官等人直冲女真步兵阵,努尔哈赤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骑兵冲锋过后不是说停就能停下的,一骑好停,百骑好停,可是数千骑,里外多层,怎么能好停呢? 前面停了,后面的怎么办?肯定是要人仰马翻的,所以这时候只能不降低速度,划一道弧线,继续冲锋,若是这种的话,不是往前冲几百米就可以的了,要保证整个阵型,弧度要大,距离自然要更长了,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全部慢慢减速,但是不论选用哪一种方式,努尔哈赤已经失去了先机。 女真大部都在与岳阳和袁清缠斗,普通步兵对阵骑兵,哪怕是骑兵失去了速度,也不是步兵能够随意抵抗的。 女真除去前面的绊马索和斩马刀对明军造成了一些麻烦外,新拿出来的拒马栏和铁蒺藜,对于明军这种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岳阳看到了吴官的血色月旗冲锋过来,立马带队向着吴官冲锋的反方向冲阵,若是率队迎上去,虽然能够造成两面夹击之势,但是很显然会阻碍吴官的冲阵,到时候失去速度的吴官等人,就和现在的他们一样了。 岳阳袁清能够做一军主帅,这点常识肯定是有的,所以不再与步兵缠斗,直接全部向后冲去… 阿敏站在战阵之外,不断下令让步兵围堵缺口,两万女真步兵在阿敏的指挥下,虽然有劣势,但是还能支撑。 可是吴官的到来,出乎阿敏的预料,在阿敏心中,努尔哈赤无所不能,努尔哈赤说去收了吴官的人头,那就不会失败。 战场声音太过嘈杂,加上所有人全部铺了上去,在阿敏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时,已经晚了。 吴襄的锦州残存骑兵,跟着吴官中军,刚刚与努尔哈赤互冲之时,吴襄这些人是在队伍最后的,现在前面有这么一个大好头颅,这么大的一个战功,吴襄怎么能错过呢。 吴官是不管那阿敏的,在他心里,阿敏再厉害也不如多杀些女真军士,一个阿敏很重要,但是没有眼前这些女真步兵重要,所以吴官直接顺着岳阳打出来的旗语方向冲锋,而吴襄直接脱离大部队,向着阿敏冲去。 阿敏身边只有数十人而已,怎么挡得住数百骑? “哈哈哈…阿敏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吴襄拿着阿敏的头颅大喊,但是他不是张飞,也不能在长柏坡喝退百万雄兵,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军阵之中。 吴襄也不在意,小心的在马背上挂好阿敏的头颅后,率兵绕过女真步兵阵型,到后面与其他人汇合。 努尔哈赤终于转身了,朝着左侧划了一道弧线,才将部队调头,可是他现在的位置,距离朱威太近了。 朱威剩下的二百六十多人都在山林中隐蔽,并且居高临下。 陈子兴手心已经出汗了,他今日已经杀了数个女真人,越杀越兴奋:“大人,打不打?” 朱威看着战场情况,现在来看,女真步兵那边,若是没有后援的话,基本可以说没了,而女真最强大的战力就是这六千骑兵了。 “打…肯定打,所有人检查火铳,自由开火,越快越好,不用瞄准…” “是…” 努尔哈赤双目通红,两万人啊,对于女真这种总共不到百万的民族来说,太过重要了,他身上刚刚上好药的伤口已经重新崩裂,鲜血渗出,顺着马上缰绳流下。 “啪啪啪…” 突然出现的火铳声,让努尔哈赤吓了一跳,数十骑兵倒下,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又是一阵枪声响起,努尔哈赤只感觉肚子一痛,整个腹腔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第177章 胜后 努尔哈赤眼前一黑,只觉得迷迷糊糊的,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还好这里是平原,努尔哈赤的坐骑也是最好的那种,加上有马蹬固定,才未掉下马去。 “大汗…” 边上亲兵看到这努尔哈赤如此,直接从自己马上跳到努尔哈赤马上,后方女真骑兵还在往前冲,所以并不能停下来,不过那亲兵改变了原始行进的方向,向侧面冲去。 并且打出降速的旗号,等待停下来后,众人发现努尔哈赤受伤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怎么办?” 现在女真这边是真正的群龙无首了,努尔哈赤昏迷,代善已死,阿敏受首,其余众将都是年轻一代,还没有指挥全局的能力,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努尔哈赤的亲兵首领,在刚刚与吴官的互冲中,已经没了,骑兵这块,现在军职最高的,只是一个老头,在女真的官职是城门领,相当于大明的卫指挥使,在平常时候,这种品级的人说话,是不会有人在乎的,可是现在,他反而是最有资格的了。 那人看了一眼在女真步兵阵型中左冲右撞的大明铁骑,知道步兵也要坚持不住了,沉着脸说道:“撤吧,我们已经输了,大汗现在很危险,我们…” 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众人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没人反驳,虽说还有六千骑,但是冲过去与自家步兵纠缠到一块,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现在这种乱阵之中,只能等待步兵溃散之后,骑兵才能上去。 “那就撤吧,根据大汗的计划,与皇太极汇合。” “嘿…怎么撤了啊?他们不冲阵,也不过来,直接跑路?啥玩意儿啊?” 王异听到朱威这样说,想了一下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们的主将受创了?” 朱威双目放光:“不会吧,那是努尔哈赤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嘴角已经咧到耳朵后面了。 王异翻了一个白眼,问道:“现在准备怎么办?” 朱威看了一眼战场形势,直接下令撤退,在与代善决战的地方,再次部署。 就凭借这二百多人,去支援吴官的骑兵?这是痴人说梦呢,并且朱威看的出来,女真步兵阵型已经不稳了,吴官、岳阳、袁清,三路骑兵,不断左冲右撞,这些步兵溃散只是时间问题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女真步兵阵型完全没了样子,两万人的阵型,被分割成数块,每次大明铁骑冲锋,都会流下一条血路。 也正是在这时,女真有了逃兵,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是没空看周围的,可是不断有人被杀,不断有人被战马踩踏成泥,不断有人口吐血沫,伸着手想让旁人拉一把,断肢与鲜血在眼前横飞,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再不怕死的人,也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并且是以这种方式死去。 加上没了统一指挥,女真各部分就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骑兵过来躲不过去的,打又只能死。 有一人逃,就有两人,而后就是全营四散,岳阳与袁清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女真再坚持一刻钟的话,他们就有可能坚持不住了,军士体力,与战马体力,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至于小说中说的那种,骑兵陷阵大战数日,那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吴官也是浑身是血,脸色有些发白:“追…” 说完这个字的吴官也是直接栽下马去,好在赵鑫宇机警,一把拉住了吴官。 战斗中其实死不了多少人的,哪怕是明军近万骑兵在两万步兵阵型中,冲杀了这么久,女真这边也不过死了不到三千人而已,从古至今所有的大战中,伤亡最多的,就是一方溃散被另外一方追杀,这种伤亡,一般占大头。 “果然有女真逃兵过来了,全部准备,放他们到近处再打。” “是…” 女真大多都是逃往两边山林,正好便宜了朱威。 …… 一直到了天色暗淡下来,战场才没了喊杀声,朱威等人逃入左侧山林中的女真人,杀了一些,驱赶回来一些。 而这些女真步兵与岳阳袁清他们驱赶过来的汇合,看起来人数不少,足足有两千多人。 这些人武器都已经全部扔了,逃跑的时候哪里管的了这些,别说刀剑盔甲了,哪怕是自己人在前面,也要给他扒拉到自己身后去,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吴官还没醒,中军骑兵在守卫,并未追击,岳阳袁清因为体力愿意,也并未追出去多远,不过这战果,也是惊人的了。 吴官迷迷糊糊转醒,有些虚弱的问道:“如何了。” 赵鑫宇在旁,连忙回道:“大人,大胜…俘虏两千余,杀敌六千余…” 吴官没有太多兴奋的表情,而是问道:“我们的伤亡如何?还有朱威找到了吗?” “回大人,死伤三千余…不过和女真他们相比,我们的损失并不大,还有朱威朱大人也已经和我们汇合了,要不要…” 赵鑫宇还没说完,就被吴官挥手打断:“原本不用死这么多的,都怪我…” “大人…” “不用多说什么,我说你记。” “是…” “罪臣…山海关总兵吴官启奏,臣率山海关精锐骑兵,追击努尔哈赤一众,于大小兴安岭之间,与敌决战,杀敌六千余,虏敌两千余,女真都统,阿敏,代善受首,女真正红旗旗主受首,然…山海关无畏营主将沈练战死,山海关斥候主将吴越战死,另…山海关精锐骑兵,战死三千余,我大明军士比之女真,贵重百倍,如今死伤如此之多,还未侵贼首,至努尔哈赤外逃,臣…罪孽深重,特此请罪。” “大人…您不必如此啊…” “废话少说,送去吧。” 朱威站在赵鑫宇身后,已经有一会儿了,吴官所说,全都听得清楚。 朱威上前,先是一拜,而后说道:“吴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吴官转头看向朱威,嘴角扯了一个笑容:“你没事就好啊,陛下很在意你。” 朱威露出苦笑:“大人,先不说这些,您这样做,又是何苦啊。” 第178章 全杀了 吴官想要坐起来,却没有什么力气,被赵鑫宇搀扶,才能勉强坐下,半个身子靠在赵鑫宇身上,趁着夜色,显得有些迟暮的感觉。 “朱威…我不得不如此啊。” “为何?” “你可知道,我这次出兵,是谁的命令?” 朱威想了一下,联系刚刚吴官所说的,万历看重自己的话,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是陛下?” 吴官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可是陛下下令出兵,不符规矩的啊,我朝自土木堡之后,就对帝王领兵有了成见,类似这种直接调动边军的,更是会受到朝臣的弹劾,陛下也难啊。” 朱威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了解,不过吴官所说应该是真的吧,否则凭借万历的战略眼光,和三大征的手笔,怎么会在张居正死了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居正在的时候,张居正支持万历,而张居正死了之后,朝堂上反对万历直接对军事指手画脚的力量,重新出现。 见朱威没有说话,吴官继续说道:“为人臣子,上要替君分忧,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朱威…要忠啊。” 朱威虽然对吴官的说法有些不同意,但是朱威对吴官这个人,倒是很佩服得,于是点头受教。 吴官见此,笑意更浓:“你觉得,山海关在我走后,还有谁能接替我。” 朱威摇头:“大人,我不知道,您在山海关十数年了,您应该更清楚啊,并且,大人至少还能再领兵十数年的。” 吴官点头,叹了一口气:“唉…就因为我对山海关熟悉,才当局者迷啊,原本吴越,沈练都有帅姿,可是这两人今日都没了,而叶青还有赵鑫宇,都有各自的缺点,独当一面没有问题,可是山海关太过重要,他们现在还不行。还有…我的身体我知道,辽东太过苦寒,我这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这次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回老家颐养天年。你说吧,不要拘谨,说什么都行。” 朱威还是摇头,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毕竟吴官提到的赵鑫宇,就在旁边。 吴官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累了,你们先收拾吧。” 就在朱威转头离去之时,吴官又道:“俘虏交给朱威处置,其余人等配合。” 朱威一呆,准备拒绝,却看到吴官又闭上了眼睛,这才作罢。 朱威先和王异等人汇合,刚到那里,就听到吵闹声。 “干嘛呢?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朱威这会儿心里有事,说话语气也就稍微重了一些。 岳阳见状知道这伙不属于山海关的明军的主事人来了,直接上前,没好气的说道:“你就是领头的?我说,你们这群人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吧?” 朱威皱眉问道:“这位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这群人,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怎么着,我们在这里大战一天,按理来说,这群女真俘虏是由我们处置的,可是你们呢,上来就要抢人!你先告诉老子,你是哪个部分的?” 朱威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了,所为不过一个“财”字而已, 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有今天没明天的,每次大战活下来以后,就是搜刮钱财而后去赌,去找女人发泄,否则心理上迟早出问题,像这次大战,双方死伤上万,这可就代表有上万份的钱财啊。 毕竟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人,在没有家人的情况下,会将自己的身家都带在身上,对于他们来说,杀人之前摸一摸自己的银钱,为了不让自己的身家落入敌人之手,也会更加卖命一些。 朱威又看向王异等人,两拨人表情不同,陈子兴的等义州人士,脸上充满了愤怒,而王异等宁夏前卫的人,面色却是很平静,朱威明白,这次冲突的主要点就在于陈子兴他们,他们想要复仇。 想明白前因后果后,朱威对着岳阳说道:“这位将军,我是朱威,上次过山海关,没有见过将军,甚是遗憾啊,今日之事我已经清楚了,这些女真俘虏身上钱财等物,我们一概不取,但是这些人,要交给我们处置…” 听到这人是朱威,岳阳已经没了争斗的心思,毕竟这次出来为何,他这个级别的是清楚的,眼前的人真的是可以上达天听的,又听到朱威说不取钱财,岳阳就更加没什么好说的了。 咧了个大嘴笑呵呵的说道:“哎呀,原来是朱大人啊,朱大人的威名,在下是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既然朱大人都如此说了,在下自当领命。” 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给你面子,自己哪里能够不给人家面子,朱威则是连忙道谢,并且一样岳阳配合他们处置这些女真俘虏。 岳阳自然不会说什么,朱威见状立即下令:“陈子兴…” “标下在…” 朱威看着陈子兴眼中带泪的表情,轻笑了一下,说道:“这两千余女真俘虏,你们可杀的干净?” 这话一出口,陈子兴以为朱威拒绝他们复仇,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朱威对于他们而言不异于再生父母,所以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朱威又是一笑:“咱们大明儿郎,就这些女真人,真不够杀的,陈子兴听令…” “在…” “义军众人,持铳上前,女真俘虏两千余,都交给你们,不得放走一个,以他们的血,祭奠我们大明英灵…”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惊呼一片,太可怕了,两千多人啊,说杀就要全杀?这可不是几十数百啊,这些人若是送到京城,就是大功一件,朝堂都要震荡,并且肯定会有押俘巡街等仪式,就算将这群人充做奴隶,所能得到的效益也是不可想象的,毕竟如今的生产方式,还是以人力为主。 看着陈子兴愣在原地的样子,朱威一脚踹了上去:“他娘的,听不明白吗?” 陈子兴反应过来后,有些颤抖的回道:“是…” “王异…” “在…” “宁夏前卫的负责装弹…杀快一点,别打扰我们休息。” “是…” “岳将军,麻烦你们在周围守卫,防止女真这些人狗急跳墙。” 岳阳好像是看到修罗一般,也是有些颤抖的答应了下来。 第179章 心结 听到枪声响起,吴官有种欣慰的感觉,初见朱威之时,朱威的妇人之仁,让吴官很不喜,而后又因为朱威天马行空的战术,与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吴官有了培养之心,这女真俘虏为何交给朱威处理就是因为他想看看这几个月朱威是否有改变。 若还是以前那样心软,吴官拼了老命也不会让朱威再领兵了,慈不掌兵的道理,在这中华大地存在数千年,肯定有他的道理。 朱威说要将俘虏全杀了,虽说这些俘虏都已经没有了武器,但是也不是那么好收拾的,中间哗变,多亏岳阳领兵镇压,才没出什么乱子。 一般抓了俘虏之后,为了泄愤,也是为了震慑,都会采取五十抽一的方式,杀掉选中之人,这也是俗成的规矩,杀伐果断者甚至会二十抽一,最多十抽一。 女真俘虏们自然是知道这样的规矩的,都在祈祷不要抽到自己,不论多少抽一,总有活下去的希望,人啊…一旦有了这种希望,就不会再去拼命了。 义军还剩一百四十余人,并排向前,火铳齐发,而后接过王异等人手中的火铳继续发射。 原本女真俘虏认为是因为他们人数太多了,抽一太过浪费时间,才采用这样的方式,可是四轮枪声过后,两百多俘虏倒地身亡,已经符合最残暴的十抽一了,但是看到明军并没有停止,这才让女真俘虏哗变。 没了刀剑的女真人,怎么对抗全甲的明军呢?最后都被砍瓜切菜一般,收拾了干净。 陈子兴等人,从原本的愤怒兴奋,逐渐变得平静,后面更是有些不忍,两千多人啊,活生生的人命,就在他们手中一条条的消亡,最后女真俘虏哗变的时候,朱威更是下令,让陈子兴等人抽刀向前冲杀。 火铳杀人和用刀杀人,是两种不同的体验,火铳杀人,两方之间没有接触,心里压力很小,但是用刀杀人不同,刀捅进女真人身体,滚烫的鲜血喷射一脸,撒了全身。 手中原本还能感觉到女真俘虏的温热,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尸体,冷冰冰的… 虽说在山林中也是杀过人的,但是那时候是拼命…也是为了活命,活下来后只有后怕和庆幸,而现在是在屠杀。 普通人杀鸡宰牛都不敢看的,而现在杀的是人… 天色将亮之时,这修罗场才逐渐安静下来,随着太阳升起,金黄的阳光照映在满地的尸体之上,但是并未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反而因为这血腥味,更添加了一丝冷意。 岳阳袁清带人掩埋尸体,这时候天气还很热,尸体放不了两天的,不及时掩埋,疫病就不可避免了。 朱威上前,看着陈子兴等人大都面色苍白,透露着一丝死意,朱威笑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陈子兴何在…” “标下在…” “义军何在?” “在…” 朱威轻笑:“你们天天喊着玩复仇,今日可曾过瘾啊?” 众人不说话,朱威又问:“杀人是什么感觉呢?” 还是没人说话,朱威手指点着陈子兴说道:“陈子兴,你来回答。” 陈子兴上前两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朱威也没太过逼他,而是说道:“今日大仇得报,你们应该开心的,可是看你们这样子,并没有太过高兴啊。” 沉吟半刻后,朱威又说道:“陈子兴,还有义军诸位,你们跟着我是为了报仇,如今心事已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此话一出,别说陈子兴等人了,就连站在朱威身后的吴官都被吓了一跳,这种在战场厮杀存活下来的军士,是很宝贵的,一个顶五个都是少说的了。 除了陈子兴等少数的几人,其余人面上并未有什么神情。 朱威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这是为何?” 陈子兴红着眼说道:“大人,标下已经无父无母,想要跟着大人…小的贱命一条,愿意给大人鞍前马后…” 朱威却是面色一沉:“老子缺你这条贱命?” 此话一出,吴官都有些皱眉,对待军士不说什么爱兵如子,也不能如此啊。 “你们的命,是你们自己的,不属于其他任何人,你们大部分都是无父无母,都是与女真杀了家人的,今日报仇也不见得有多开心,那是因为你们知道了生命的脆弱…” “人命如草芥,以往你们可能只觉得这是一个形容词,可是今日你们亲手杀了两千余人,来年这边的草木肯定孳长茂盛,但是…这都是血色的。” “今日我不与你们说那些大道理,只给你们说两点…” “第一:你们的命,是命,敌人的命也是命,命只有一条,你们惜命,敌人也惜命,敌人不会因为其他原因,就对你们手下留情,今日如果是我们大明败了,那么,而今冰冷冷的躺在那里的就是我们,所以…希望你们记清楚,你们的命,不贱…你们的命,和其他人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收起你们那奴隶的样子,你们现在不是奴隶了,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子民。” “第二:今日为何能赢?你们心中可清楚?” 见没人说话,朱威哼了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们身后有大明,有吴官吴大人,有山海关上万精锐骑兵,赢了是因为你们吗?不是…” “你们在这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没有战死的吴越吴将军,没有战死的沈练沈将军,没有战死的数千将士,你们就还是一个死…” “所以…可以说是这些人用自己的命,换取了你们的生。” “有些人这辈子的念头,应该就是复仇了吧?复仇之后呢?” “陈子兴,你好好看看你身后的这群兄弟,有多少人已经想在今日之后,了结自己的。” 陈子兴向后看去,很多人脸上都是一股死气,可以说复仇就是很多人活下去的支撑,而今大仇得报,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支撑了。 朱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们啊,都是一些忘恩负义之人,这么多大明精锐战死,让你们活着,让你们大仇得报,而今,却一个个的想要死,你们对得起这些人吗?” 第180章 七大恨 朱威说完后,直接转头离去,这时候,只能让他们自己想清楚。 往前走了一阵,吴官问道:“你为何会给他们说这些” 朱威转身看向吴官回道:“吴大人,宁夏前卫那些糙汉子,我是不担心的,可是这些义军,大人也是知道的,他们平均年纪不到二十,大部分都是十五六岁,义州陷落三年,三年前正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有家人,有伙伴,可是就在这时候,他们的一切都没了。” “这一路上,除了陈子兴少数几人,其余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不怕死,也没活气。” “昨日大人将俘虏交给我处理,我就想用这样的方法试一试,先让他们报仇,再让他们真正的活下来,并且我不希望他们活下来只是为了活着,我想让他们活的有些意义,让他们知道活着不容易,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属于他们自己,更属于因为他们而死的其他人。” 吴官点了点头问道:“你觉得你说的会有效果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说道:“谁知道呢,尽人事听天命吧。” 吴官却是一笑:“我觉得有用。” 掩埋尸体用了一条,义军等人也在那里站了一天,最后,一百四十余人,有一百三十多人希望跟着朱威,其他人,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朱威尊重所有人的选择,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交出甲胄与火铳,而后给他们分发了些银钱,可是他们都没要,在拜别朱威后,全都钻进了山林。 朱威在他们走之后,叹了一口气,知道这群人应当是不想活了。 “整队…回关…” 终于,剩下的八千多人,要返回山海关了。 …… “阿玛…阿玛啊…快找大夫…” 皇太极终于与努尔哈赤会合了,不过看到努尔哈赤这模样,皇太极心中悲凉之情瞬起。 努尔哈赤还有些意识,艰难的招手让皇太极近前来。 “台吉…我不行了…以后的…女真一族…就交给你了…反明…反…” 还没说完,努尔哈赤已经撒手人寰了。 “贝勒…大夫到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皇太极眼含热泪,大声呕吼:“大明…我与你势不两立…” 女真一族现存的主要战力都在此处,护送努尔哈赤过来的骑兵,都是努尔哈赤一部的,至于皇太极带出来的,也大部分都是信得过的那些。 自然而然的,遵从努尔哈赤的遗愿,皇太极正式成为这东北方向最强大势力的统领者。 皇太极上位后,直接宣布建国,国号大金,不再尊明,并且发布讨明檄文,昭告天下。 在朱威等人退回山海关之时,皇太极的讨明檄文已经被散了出去,天下哗然。 皇太极尊努尔哈赤为金太祖,檄文用的是努尔哈赤的名义。 大金国主臣努尔哈赤诏告于皇天后土曰: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 明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满汉人等,无越疆土,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顾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此恨二也。 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 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 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 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遗书诟言,肆行凌辱,此恨六也。 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挡之,胁我还其国,己以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今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此恨七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金国汗攻卢龙誓师安民谕: 金国汗谕官军人等知悉:我祖宗以来,与大明看边,忠顺有年。只因南朝皇帝高拱深宫之中,文武边官欺诳壅蔽,无怀柔之方,略有势利机权,势不使尽不休,利不括尽不已,苦害侵凌,千态万状,其势之最大、最惨者,计有七件: 我祖宗与南朝看边进贡,忠顺已久,忽于万历年间,将我二祖无罪加诛。其恨一也。 癸巳年,南关、北关、乌剌、蒙古等九部会兵攻我,南朝休戚不关,袖手坐视,仰庇皇天,大败诸部,后我国复仇,攻破南关,迁入内地,赘南关吾儿忽答(吴尔古代)为婿,南朝责我擅伐,逼令送回,我即遵依上命,复置故地。后北关攻南关,大肆掳掠,然我国与北关同是外番,事一处异,何以怀服?所谓恼恨二也。 先汗忠于大明,心如金石,恐因二祖被戮,南朝见疑,故同辽阳副将吴希汉宰马牛,祭天地,立碑界铭誓曰“汉人私出境外者杀;夷人私入境内者杀”。后沿边汉人,私出境外,挖参采取。念山泽之利,系我过活,屡屡申禀上司,竟若罔闻,虽有怨尤,无门控诉。不得已遵循碑约,始敢动手伤毁,实欲信盟誓、杜将来,非有意欺背也。会值新巡抚下马,例应叩贺,遂遣干骨里(纲古里)、方巾纳(方吉纳)等行礼,时上司不究出招衅之非,反执送礼行贺之人,勒要十夷偿命。欺压如此,情何以堪?所谓恼恨者三也。 北关与建州同是属夷,我两家构衅,南朝公直解纷可也,缘何助兵马、发火器、卫彼拒我?畸轻畸重,良可伤心!所谓恼恨者四也。 北关老女,系先汗礼聘之婚,后竟渝盟,不与亲迎。彼时虽是如此,犹不敢轻许他人,南朝护助,改嫁西虏。似此耻辱,谁能甘心?所谓恼恨者五也。 我部看边之人,二百年来,俱在近边住种。后南朝信北关诬言,辄发兵马逼令我部远退三十里,立碑占地,将房屋烧毁,禾丢弃,使我部无居无食,人人待毙。所谓恼恨者六也。 我国素顺,并不曾稍倪不轨,忽遣备御萧伯芝,蟒衣玉带,大作威福,秽言恶语,百般欺辱,文之间,毒不堪受。所谓恼恨者七也。 朱威知道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代善阿敏,他不太熟悉,可是努尔哈赤他熟悉啊,历史上努尔哈赤也是在今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四年,也就是1616年,宣布建国反明,可是历史上努尔哈赤是天命十年,也就是1626年才死的,难道自己…真的改变了历史? 第181章 指教 朱威回顾穿越过来的这近两年时间,打仗的时间占了一大半,唯一歇下来的可能就是在京师那两个月了吧。 对于改变历史,朱威原本的想法很多,比如造无烟火药,可是无烟火药这种东西最多在小范围的地点使用,想要推广全国,以朱威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的。 而后是燧发枪,和无烟火药一样,想要得到推广,必须要朝堂下令,并且需要提供源源不断的银钱支撑,对于现在的大明朝来说,负担太重了一些,基本不可能得到推广。 再然后是蒸汽机,原本朱威觉得这种跨时代的东西,肯定能给这个落寞的帝国以刺激,但是徐光启早几年都已经做出来了,虽说并没有多大的实用性,但是毕竟是划时代的,可是做出来之后呢,放在那里吃灰,没人关注。 最后的玻璃,是朱威穿越过来之初就在考虑的事情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字,那就是钱。 哪怕朱威与朱由校关系不错,哪怕朱由校上位后大概率会重用朱威,哪怕最后朱威想干什么,朱由校都会支持,有些事情,也是做不成的,做不成的原因,就是因为没有钱,钱能通鬼,亦能通神。 在后世看明朝,最浅显的东西就是因为边军没钱,比如攻打洛阳易如反掌的李自成,在开封却连连受挫,就是因为周王舍得出钱。 还有辽东有一支满甲营(忘了啥名字了),隶属吴三桂,说他能打吧,被满清追着跑,说他不能打吧,在给钱的时候,连克五城,逼的皇太极退守沈阳。 整个大明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样子,现在能想到的有些事,做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现实。 这让朱威原本想要改变世界,改变历史的心思淡了很多,没想到现在这么大的一个重磅消息出来了,努尔哈赤,清太祖啊,原本历史的重要人物因为他死了,这就等于已经改变历史进程了。 吴襄蹑手蹑脚的走到朱威身后,轻声问道:“朱大人在思考什么呢?” 朱威转身看向这个不似平常武将的人,这人身上没有吴官沈练叶青身上的气势,甚至比陈子昂都有所不如。 一脸贱笑,看着倒是比较像王二。 “这位大人,你是?” 朱威并不认识吴襄,战后朱威一直和吴官在一块,吴襄好不容易才在吴官面前脱罪,哪里敢继续在吴官面前乱晃。 原本吴襄在途经锦州的时候,就要回去的,可是听到吴官想要卸任山海关总兵之职,对于吴襄这种一心钻营想要走的更高的人来说,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跟着吴官回到了山海关,后面又知道朱威是上达天听的人物,这才来拜见。 吴襄正身行礼道:“锦州总兵吴襄,见过朱大人。” 朱威一愣,赶忙侧过身,不愿受这个礼,吴襄作为总兵,品级上比朱威要高的多,在军中是最讲资历的地方,若是被传扬出去,朱威以后可就难做人了。 虽说吴襄给朱威的第一感觉并不好,但是这次来辽东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这个吴襄的儿子吴三桂,所以朱威则是露出笑脸:“原来是吴总兵啊,失敬失敬。” 吴襄却是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朱大人叫我吴襄就好,可不敢当总兵的称呼。” 朱威哑然一笑,这吴襄姿态放的太低了点吧,见推辞不过,就不在称呼上浪费时间了,而是直接问道:“吴大人应该有个孩子吧?今年三岁?” 吴襄心中一惊,他有孩子这事,辽东大部分人都知道,可是朱威一个从宁夏过来的怎么能得知? 吴襄一时间想了很多,想着是不是京城里哪个大人物要对付自己?或者说惹了哪个大人物不满了,要不然,他这个在大明朝堂上小虾米一般的人物,谁会在意他是否有孩子,并且还知道孩子几岁,这肯定是有人在查他。 而后又想到万历密信的事,不想不要紧,想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黑黢黢的脸上冷汗直流,给朱威看的一脸莫名其妙。 “吴大人,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吴襄突然惊醒:“没有…没有…我确实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取字素存,名三桂。” 朱威点点头:“小家伙现在很淘气吧?” 吴襄不知道朱威什么意思,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很淘气。” 吴襄说完,有些冷场,朱威没有说话,吴襄还在想着万历密信的事,过了好半天,朱威突然说到:“我这段时间会一直在辽东,可否带令郎过来,我…比较喜欢小孩。” 吴襄一愣,而后紧忙称是…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 夜深了,山海关城头之上,吴官与朱威并排站立,周围人已经全部被打发走了。 “朱威…与努尔哈赤这场仗,你有什么想法?看明白了什么?” 朱威叹了一口气说道:“吴大人,我这眼光不行,看不太明白,只是有一点不懂,还望大人解惑。” 吴官笑呵呵的说道:“问吧。” “当时女真辎重营已经被烧,吴大人直接围住等待就行了,为何要下令岳将军他们冲击敌营?” 吴官点点头问道:“那你觉得,当时就是盯着他们就好?” “我是这样认为的,女真辎重营已经没了,他们步兵方阵不吃不喝吗?几万人的吃喝,哪怕他们的辎重营没有被烧,他们也坚持不住,在他们坚持不住,露出破绽之时,我们再一锤定音。” 说着朱威还用拳头狠狠一挥,平凡添了些许气势。 吴官笑意更浓:“不错,有这样的想法,在你这个年纪,算是很不错了。但是…你了解努尔哈赤吗?” 朱威摇摇头。 吴官继续说:“这就是你的问题,现场之上,你不但要了解敌我双方实力,更重要的一点是,你要了解你的对手是谁。” “努尔哈赤…是个天才,弱冠之年就能领军,而后一统女真,军事上不弱与任何人,执政上,也是可圈可点的。” “战场上,努尔哈赤善用奇兵,哪怕是必胜之局,他也不会全部将部队放上去,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还有一点…你可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努尔哈赤的人头…努尔哈赤比他这三万兵马重要,所以我要乱起来…越乱,我们才越有机会。” 朱威一呆,明白了过来,女真人战力不弱,尤其是有努尔哈赤压阵的时候,若是逼的紧了,难免不会搞出什么事情,还有就是努尔哈赤也是有骑兵的… 努尔哈赤若是想逃的话,应当很容易,所以吴官如此,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 朱威对着吴官深深一拜,吴官扶须颔首… 第182章 文竹 风起,月明,山海关军旗在风中咧咧声响。 吴官突然问道:“朱威,你想走的更远吗?” 朱威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站的更高,权利更大。” 大好男儿,谁不想封侯拜相呢?朱威点了点头,吴官又说道:“你想要走的更远,有一点是绕不过去的。” 朱威又是一拜:“请大人解惑。” “朝堂…文官。” 朱威皱眉:“大人的意思是…” 吴官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想走的更远,朝堂之上没有人为你呐喊是没有用的,而在朝堂上能说上话的,都是文官,想在大明朝上位,你绕不过文官集团的。” 朱威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大人不就可以吗?” 吴官哑然失笑:“我是特殊情况,不做参考的。” 朱威却是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大人就说说嘛。” 吴官磨不过朱威,于是说道:“我曾经是张家走狗。” “张家?张居正?” 吴官点头:“我能入陛下的眼,也是因为张先生。” “入了张家门,朝堂哪敢有别的声音?” 朱威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张先生死后,张门不都…” 吴官苦笑:“唉…你想说张门不都被清算了吗?” 朱威点头,吴官又说道:“张家被清算,我也出了一份力…” 朱威大惊:“吴大人,您…” 吴官显得有些落寞:“没办法啊,一面是陛下,一面是恩人,我能如何选择?忠与义,要舍弃其一,我选择了忠。” “这也是我受陛下信任的原因之一了,有这件事打头,又有陛下信任,我这位置才能坐的安稳,否则,早都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去了。” 看着朱威面上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吴官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道:“事事难预料,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不说这些了,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文官很重要,你想走的更远,在朝堂之上,也要有所根基,否则,寸步难行的。” 朱威点头,而后又苦笑一声:“可是我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啊。” 吴官笑道:“同流合污?你对文官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啊。” 朱威说道:“我刚到京城的时候,佥都御史吴仁宝,请我吃了一顿饭,满桌的山珍海味啊,可是就是一墙之隔的街上,有无数衣衫褴褛的乞丐流民,那一桌饭菜,换成普通杂粮,能活多少人?他宁愿请我这么一个刚入陛下眼睛的小人物,也不愿意为百姓有些事,这种人,我不想与他们为伍。” 吴官却是摇头说道:“可是朝堂之上并不全是这种人啊。” 朱威又道:“都差不多的,面上一个个光明磊落,满嘴的仁义道德,可是背地里算是男盗女娼,吃人血馒头的人。” “朱威,你有些偏激了,这样不好。哪怕他们都是这样的人,你也要去和他们相处,这样对你有好处,等你有能力之后,可以做更多你认为对的事情。” 朱威摇头:“我做不到…” 而后转身就走,空荡的城头上回荡着朱威走时念的一首诗。 “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 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 根细善钻穴,腰柔贯鞠躬。 文人多爱此,生气息相同。” 听到此诗,吴官苦笑,喃喃道:“年轻就是好啊,有坚持,有朝气…不过,要吃些苦头了。” …… 京师。 皇太极的征明檄文已经传来了,万历皇帝是被气的不轻,连夜召见内阁众人,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毛纪。 几人刚刚到来,还未说话,万历就将桌上的奏折文书,笔墨纸砚,全都扫落一旁。 “你们知道了吧?一个小小的女真都敢如此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杨吉作为内阁首辅,自然先上前说道:“臣以为,女真小族,我大明辽东带甲之兵数十万,顷刻间就能让女真一族灰飞烟灭,陛下不必太过担忧,只要选出得力将领,那皇太极的头颅,必定手到擒来。” 万历冷哼一声:“不愧是内阁首辅啊,说起事来头头是道的,朕问你,女真…皇太极,怎敢如此?” 韩力容上前回道:“陛下,女真小族,不通礼仪教化,才会如此,不懂我大明天恩。” 万历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也懒得对这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人说什么了,直接问道:“使团还在京?” 杨吉点头:“回禀陛下,还在…” 万历冷笑:“你让百国使节如何看我大明?被一个小小女真…” 众人除了毛纪,全都跪扶在地,不敢说话,这些人最重面子,辽东死了多少人,缺了多少钱,他们不关心,可是面子不同。 万历看着站在那里的毛纪问道:“锦衣卫有什么消息?” 毛纪上前行礼后回道:“回禀陛下,臣正要启奏,各国使节都已经知道了女真之事,可是情况与陛下和各位大人预料的不同,各国使节都越发小心了…”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万历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情况?” 毛纪回道:“因为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辽东还有草原之上,甚有威名,甚至西域诸国,都知道辽东有这么一号人物,而今直接被我大明边军打死,各国使节对我大明,越发尊敬了,不少使节已经传书回国,希望与我大明再开互市,甚至进贡…其中包括鞑靼…” 万历眉头松了下来,露出一丝微笑:“还有这等事?也算好事了…但是女真小族,不能就这样放过了,你们想想还有没有得力将领?” 杨吉道:“山海关吴官吴总兵,可任讨逆大帅。” 万历摇了摇头:“吴官给朕送了一封信,他老了,身体扛不住了,想要回京颐养,你们都看看吧。” 说罢让周琦将密信给了众人。 突然韩力容眼色一凝,在信中,他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朱威”。 第183章 督军辽东 “陛下,臣认为,朱威朱大人可当大任…” 韩力容话音刚落,众人面色不一。 杨吉皱眉,他对朱威没什么好印象却也没有什么不满,韩力容此举明显是捧杀,一个四品武将而已,放在地方不过一卫指挥而已,整个辽东数十万兵马,凭借朱威? 韩力容这话不是帮助朱威涨声势,而是要推朱威入火坑。 而内阁末首的冯伟杰,瞥了一眼韩力容,觉得韩力容有些急了。 毛纪低头,大胡子下嘴角,咧出一丝冷笑,万历不止一次夸奖朱威,韩力容却用这种方式捧杀,是忘了万历对待内阁的那一套吗? 别的朝臣,万历不想管,其实也管不了,可是内阁这几个人,万历是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的,他们存在的最主要的意义,就是保持朝臣和万历的平衡,当这几个人的心思歪了,万历是不会留手的,虽说他们是百官之首,但是文人,谁不想成为宰府?若是万历有意换人,现在内阁这几个,没多少人会帮他们的,反而大部分会好好表现,争取入万历的眼。 果然,万历面无表情,问道:“你们其他人怎么想?” 杨吉回道:“陛下,朱威虽然有大功,但是太过年少,资历太浅,恐怕…难当此任。” 万历冷笑一声:“你们内阁三个人,两个意思,朕该听谁的啊?” 此话一出,内阁三位头低的更深了,上次若不是因为百国使节的事,杨吉已经告老还乡了,现在这事一出,杨吉基本上是没了再做首辅的希望了。 韩力容是想争一争首辅的位置,所以在上次的事情后,经常与杨吉唱反调,冯伟杰还是那波澜不惊的样子,好似对此并未察觉。 原本内阁三人应当同进退,可是现在在万历面前,已经暴露出来不合了,那么此事肯定要有个了断了。 杨吉是没希望的,而韩力容应当也没希望,万历的眼界智商,都不差的,韩力容心中所想,他又怎么不明白,越是这样的人,万历越不喜欢,因为这种人没有坚持,得势之后肯定会排除异己,这对万历来说,是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可是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万历叹了一口气:“朱威先不考虑了,还有别的人选吗?” 没人说话,万历皱眉,手指点着冯伟杰说道:“冯爱卿,你最是沉稳,心中应该有了人选,说说看。” 万历都直接说出来冯伟杰心中有人选了,冯伟杰还能如何呢?只能硬着头皮回道:“陛下,臣以为,辽东局势复杂,主管辽东之人,应当对辽东局势清楚,所以臣推荐…孙承宗。” 万历喃喃道:“孙承宗?今年主持应天乡试的那个?” 冯伟杰继续说道:“回禀陛下,正是此人,万历三十二年,孙承宗中进士第二名,授翰林院编修,而后转拜中允。曾经在原兵部尚书房守士跟前学过兵事,对边关军务甚是了解。” 万历点头,对于冯伟杰推荐文人,万历是有心理准备的,若是推荐武人,万历可能会怀疑冯伟杰与武人的关系了。 这时代,以文领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并且文臣对于帝王来说,更好控制一些。 万历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继续问道:“杨吉,你可有人选?” 杨吉回道:“回禀陛下,此事太过突然,臣心中并无人选,还望陛下恕罪。” 万历一挥手,对于杨吉这个说法不太满意,事发突然?那冯伟杰都能想到的,你这个首辅想不到?哄鬼呢? 至于韩力容,万历不想再问他了,这种人弱点很明显,就是太贪,贪名,贪财,贪命,更好控制,但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反而还会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的。 万历看着跪着的三人,想到以前这三人还是合格的,杨吉善于回环,将各派系的关系维持在一个比较平衡的位置,韩力容名声大,士林中甚有贤名,让他当次辅,就是为了天下士林,而冯伟杰呢,最是冷静,泰山压于前却面不改色,说的就是冯伟杰这种人,有他在内阁,再大的事,也会慢慢平静下去。 这三人数年来配合不错,让万历省心不少,可是如今平衡已经被打破,万历不调整的话,可就麻烦了。 不过今日,甚至近些日子,都不是调整的时机,第一百国使节还在京城,现在对内阁动手,肯定惹百国生疑,第二就是大明近些时候发生的大事了,最大的一件自然是女真的事了,而另外的河南山西大旱,流民四起,还有山东的白莲教。 这些事情现在都是由这三人负责的,若是对这三人动手,再来人可不能一下子就能接住这么多事的,所以万历也只能耐下性子。 “孙承宗,算是一个候选吧,你们还有人选的话,报上来。” 万历说完就准备离去,可是被杨吉叫住:“陛下且慢,臣还有一事启奏。” 万历皱眉,让你说的时候不说,老子要走了你才说,这是什么毛病。 不过君臣情分还是在的,万历深吸一口气,说道:“杨爱卿想说什么?” 杨吉也是深吸一口气说道:“臣举荐朱威为辽东督师。” “啊…” 满堂哗然,韩力容都惊叫出来了,若是说韩力容推荐朱威是捧杀的话,那么杨吉推荐朱威,可就是认为朱威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万历来了兴趣,重新坐下说道:“详细说说。” “是…臣以为朱威可担任辽东督师,有三点理由,第一,此次与女真大战,吴大人信中所说,朱威的作用很大,并且努尔哈赤还是朱威打死的,这就代表朱威知兵事,督师辽东之人,必须通兵事。” 万历点头:“继续说。” “第二,辽东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女真,那么女真现在最痛恨的人是谁呢?自然就是朱威,有此条件前提,朱威必定不会与女真同流合污,忠心可保。” 万历想了想,确实如此,朱威若是落到女真手里,哪里讨的了好了。 “第三,就是山海关总兵吴大人了,吴大人在辽东十数年,威望很深,有吴大人做保,朱威能够迅速打开局面。” 此三点内容正切要害,并且也符合万历的心思,若是没有别的人选,孙承宗大概率会成为辽东总兵,若是督师也是文臣,两方不能互相制衡,这是万历不想看到的局面,而今有了朱威,一文一武相互制约…可行… 万历沉吟片刻后说道:“朕认为,杨爱卿所说不无道理,周琦…” “奴婢在…” “下旨,朱威杀敌有功,朕心甚乐,卓升詹式府詹事,山海关督军,辽东总督师。” 第184章 义子 万历同意,内阁首辅同意,其余人的意见,此时也就不重要了。 韩力容在出乾清宫的时候,脸色黑的像刚烧完柴火的锅底一般,都没有和杨吉冯伟杰打招呼,直接走了。 杨吉轻叹一口气后摇了摇头,他是一个老好人,一切事物到了他的手里,都能以和稀泥的方式解决,可是这次不同,这次等于是直接和韩力容对上了。 冯伟杰清冷的声音响起:“杨大人,不必在意,他…有些急了…” 杨吉苦笑:“人之常情嘛,但是这么多年了,现在落的如此下场,实在是…” 冯伟杰没有再说话,而是对着杨吉行礼后,转身离开,只留杨吉一人在这乾清宫门前。 杨吉想到朱威刚来京城之时,好像也是这位置,但是当时内阁三人是一致对外的,对的外就是朱威,可是事事难预料啊,没想到今日竟然也是因为朱威,让三人的关系分崩离析。 朱威现在的真实品级是四品,四品是詹式府少詹事,武官品级不过五品的副千户而已,这次出发去辽东,身上有锦州督军的头衔,属于从二品武官,万历直接封朱威为詹式府詹事,这可是正三品文官,三品文官可比二品武官厉害的多。 朱威没有经历过科举,所以地方文官,还有六部之中的礼部,吏部,刑部,兵部,户部等部门职位,是不要想了,只有詹式府还有工部能有升职的空间,否则天下士林是不会同意的。 这也是韩力容生气的主要点之一,一个他根本看不上的武人,竟然和他平起平坐了? 詹式府细分下来,也是一部,一部首脑自然是可以和韩力容平起平坐的,尤其是现在六部都没有尚书,可以说朱威若是在京城,能压的过朱威的人,不过数十而已,若是上朝的话,朱威可以和兵部尚书马文晟同列。 …… 万历等待内阁众人走了之后,叫过毛纪问道:“辽东的消息都是真的?” 万历问的是此次与女真大战的情况,还有辽王的事情。 毛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是明白万历要问什么,于是点头回道:“回禀陛下,大战的细节不太清楚,但是结果和大概过程无误,至于辽王,事情属实…” 万历冷笑:“吴官所说的没错,一个关外藩王,好好守着家里留下来的东西,做你的土皇帝就好,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非要做那宁王…这就不怪朕不讲情面了…” 万历可以这样说,但是毛纪不敢,甚至不敢回话,皇亲国戚,世代藩王,哪怕走错,也是天家之人,毛纪知道自己的位置… “我记得不错的话,朱威则是锦衣卫?” 毛纪回道:“回禀陛下,朱威在宁夏之时,已经成为锦衣卫,而后陛下亲封朱威为锦衣卫世袭千户。” 万历点了点头,想到了上次朱威出发之时给朱威的封赏,手指敲击着桌子,在这安静的乾清宫内,声音传的老远… “传令…辽东锦衣卫,全部归朱威节制,辽王的事,交给他来办。” “是…” 毛纪走后,周琦上来换茶,万历突然问道:“你觉不觉得,朕给朱威的太多了?” 周琦一滞,连忙回道:“这是朱威的福气,能得陛下赏识…” 万历皱眉说道:“这里没有外人…实话实说。” 周琦见糊弄不过去,也就正色说道:“陛下,奴婢认为,给朱威朱大人再多都可以。” 万历嘴角带笑,说道:“详细说说。” 周琦笑呵呵的说道:“陛下,朱威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他在宁夏不过是小小的副千户而已,到了京师虽说与桂王殿下和太子世子殿下交好,但是毕竟是武人,翻不起大浪,还有,朱威得罪的人太多了,不说韩大人,就说礼部卫越卫大人,还有佥都御史吴仁宝吴大人,这几位大人在朝中的门生故吏众多,朱威在朝中,是没有根基的,所以陛下给他的东西再多,也是无垠之水,成不了气候的。” 万历点了点头,不过面上表现的很生气:“你这老王八,朝中的事儿也是你能乱嚼舌根的?滚下去…” 周琦赶紧告退,出了乾清宫,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心中松了一口气啊。 周琦伺候万历几十年了,万历想什么周琦心中再清楚不过了,朝中能人辈出,但是万历都不用,这是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朝堂中的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报团的那种,对于这些人来说,首要保证的就是团体的利益,而后才能保证万历的利益,这样的白眼狼,万历怎么可能会放心用呢? 这也是六部之中有五部尚书空缺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点就是,辽东的李家…李成梁。 李成梁时期,辽东只知李家不知道朱家,这种类似于唐朝藩镇割据的情况,万历不想再发生了。 所以选中了宁夏的小人物朱威,朱威在军方,在京城,在宁夏,包括现在在辽东,都没有根基,那么他想做事的话,能依靠的,只有万历。 臣子能不能办事对于万历来说,反而是次要的,听不听话,才是万历最主要考虑的事情。 …… 吴襄的儿子终于在八天后到达了山海关,朱威跟着吴襄一块去接的。 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天气有些闷热,三岁的吴三桂,穿着一个红肚兜,露着小屁股蛋,见到吴襄后,小手伸起来,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抱…” 吴襄也是一脸宠溺的模样,现在的吴家,就剩这两个人了,吴襄自然对吴三桂喜爱的很。 可是吴三桂这捣蛋玩意儿,能这么好吗?当吴襄刚将吴三桂举起来之后,吴三桂的小鸡鸡就喷出一股37.5摄氏度的温水,冲了吴襄一脸。 朱威在旁边忍俊不禁,心想果然不论是谁,在这小时候,还都是很可爱的。 吴襄若是平常的时候,自然不忍心对吴三桂发火,可是今日朱威在旁边…这面子实在过不去,于是生平第一次打了吴三桂。 “啪…” 吴三桂白白嫩嫩的屁股蛋上,哪怕是吴襄已经很收力了,但是小孩子皮肤原来就很嫩,屁股上泛起一丝红肿,吴三桂也算皮实,竟然没哭,不过看到这情况,可把吴襄心疼的啊… 朱威也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说道:“吴大人,怎么能对小孩子这样呢,孩子还不懂事呢。” 吴襄听了后黑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朱威笑了笑终于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吴大人,在下甚是喜爱令公子,不知是否有幸,收令公子为义子?” 第185章 评吴三桂 吴襄一愣,而后也不管脸上手上的湿润了,放下吴三桂后就抱住了朱威。 朱威一脸嫌弃,赶忙将吴襄推开,凭借着朱威的麒麟臂竟然一时推脱不开,这让朱威重新审视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吴襄了。 好不容易将吴襄推开后,朱威说道:“别说那么多了,同不同意吧。” 吴襄猛猛点头:“同意…同意…” 朱威一笑,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对于朱威而言,虽说在大众历史上,吴三桂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那个,但是朱威认为,这只是时代造就的必然悲剧,都看到历史把吴三桂钉在了耻辱柱上,却不看吴三桂为何被钉在耻辱柱上。 吴三桂少年时代就已成名,因一次自杀式的营救行动名扬天下,营救的还是他自己的爹,在儒学治世的明朝,吴三桂这一战功树立了忠,勇,孝这一人设,再加上从小师从娘舅祖大寿,学了一身带兵打仗的本领,也为明朝末期吴三桂能位高权重,拥兵山海关打下了夯实的基础,可以说,吴三桂的发迹基础,就是道德上他从16岁就站了制高点。 明朝文人风骨最硬,但也最烂,尤其末期,烂到流脓的程度。清流文官把持朝政和军政,一帮不会打仗的文化人带兵打仗,本就扯淡。 吴三桂是深知这一点的,但在这些文官中也有例外,吴三桂人生信条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袁崇焕和洪承畴,这两个人都是文官出身。 尤其是洪承畴,这个人是吴三桂非常顶礼膜拜的。但是随着清军逐步入侵,洪承畴以及吴三桂的娘舅及师傅祖大寿相继战败投降,祖大寿更是来来回回闹了好几次才最终老实,吴三桂已经深知大明气数已尽,这个时候吴三桂只是做了个普通人的选择,他想活,他想让他家人活,一边是烂到生蛆的明朝,一边是新鲜血液清朝,或者是自己同胞出身的李自成,他犹豫了。 受制于传统的道德观,吴三桂没能很快做出反应,崇祯发来急报,要他进京勤王。他更犹豫了,但也可能是做出了选择,从山海关进京的路他走了两周,久到崇祯都吊死了,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都还没进京。接到消息吴三桂立马掉头回山海关,因为山海关是他最后的筹码,无论是与谁谈判。 明覆灭,李自成很快给吴三桂派来使者招降,还带来了他爹吴襄的亲笔信,信大意是:“明朝没了,爹现在投降了李自成保了全家,投降的是爹不是你,背负骂名的是爹不是你,别送命了,顺天意吧。” 吴三桂看后才下决心投李自成,将山海关移交给农民政权,自己带兵亲自去跪降。出关,路走到一半,在难民中他遇到京中家里的一位老仆。老仆告诉他吴襄投降以后,家也被抄了,人也关起来了,就连吴三桂最喜欢的侍妾陈圆圆,也被一个农民王爷抢走了。 吴三桂闻言大怒,因为这不该是山海关换来的待遇,他这时也看清了李自成这种农民政权的短视与下流。斥兵返回山海关,将关内刚驻下的农民军杀光。重新控制山海关,和李自成、皇太极三方对峙。 李自成这种农民政权,是没有脑子的,不然也不会在吴三桂过来前抄了他家。所以李自成得知吴三桂不降了,一怒之下没有和吴三桂谈判,直接杀了他全家。 吴三桂的选择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了,引清兵入关,家人没了,朝廷没了,他除了山海关什么都没了,虽然最后只抢回来一个陈圆圆,但能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朱威觉得,应该是冲冠一怒后发现,只剩下红颜了。 后面的事就是吴三桂疯了一样追杀李自成,最终将李自成击溃,得以报仇。而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投降了,那就把事情做彻底,卖给新朝廷一份忠心,这也是很正常的。 逼吴三桂到这个地步的,归根结底是明朝腐烂的体质,吴三桂是很清楚的,所以他想彻底摧毁这种体质,还能尽可能多的为自己争取利益,朱威认为,这是一个正常人,在正常情况下,做出的正常选择。 朱威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在想这事,想着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况,应当不会做的比吴三桂更好。 吴三桂到最后位极人臣,封藩进爵。为什么清朝要把吴三桂放在云南,而不放在他自己的势力范围东北呢?因为清朝不信任吴三桂,你吴三桂不是第一个投降我清朝的人,还手握重兵,打仗水平一流,我为什么信任你? 但是无论皇太极还是顺治帝,都是战争年代成长崛起的领袖,他们都是很现实的人,就算我们不信任你吴三桂,我们也能很默契的和你保持一种平衡。吴三桂就在云南过上了好日子。 永历到处逃窜,吴三桂不停上书要追杀永历,顺治是不乐意的,很不乐意,但是最后还是同意了吴三桂的要求,因为顺治是个很现实的人,为了前朝遗孤,和当朝藩王撕破脸,划不来。最后永历写给吴三桂的书信文笔极好,字字诛心,有兴趣你们可以去自己百度一下。 康熙上台,年幼的康熙和他的先辈从出生就注定不一样的。康熙是出生在和平年代,他是读者汉家儒学长大的,他是遵循我们儒家忠孝那一套的,他很瞧不起三藩,导致他维持不了和藩王之间的默契,他只认为这些降王是未来执政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康熙刚一上台,就在心里下了决心,灭三藩。 康熙年轻气盛,直接下令要求吴三桂交权,还扣押了他在京中的儿子,吴三桂是懵逼的,他知道清朝不信任他但没想到新帝一上台就拿他开刀,这时候吴三桂又做了正常人的选择,他想看下有没有谈判解决的可能。但是康熙心意已决,反反复复几次遣使催促吴三桂,终于最后压死了吴三桂心里那头骆驼。手下人劝他反,康熙逼他反,吴三桂做的事,不是正常人该做的事么? 吴三桂一反,康熙顺理成章的杀了他在京中的家人,已经暮年的吴三桂又一次失去亲人,他不该反么? 他吴三桂为清朝打下了大半个江山,换来的是不信任和步步紧逼,他不该反么? 在朱威看来,自然该反。 吴三桂是最典型的“人”,他受迫于形势,受制于整个体系,他的一生不能用二分法来判断和衡量。他有功,但他必然遗臭万年。他有过,但这个过,真的是他吴三桂的过么? 就在朱威遐想之时,吴襄已经哄好吴三桂了,让吴三桂跪在朱威脚下。 吴三桂很聪明,看起来眼前这个人要比他的父亲厉害一些,所以也是很开心,奶奶的说了一句:“义父在上,素存拜见义父。” 第186章 收为义子 朱威连忙扶起吴三桂,捧着小脸看过来看过去,真的是看不够啊。 “哈哈哈…吴大人,那咱们这事可就这么定了啊。” 吴襄脸一板,烊做生气状:“都这样了,怎么还叫我大人啊,我虚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大哥吧。” 朱威也不客气:“大哥…” “唉…” …… 山海关自上次大战后,终于又响起许久未见过的欢声笑语。 自那天与朱威城头夜话之后,吴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给外面的理由是养伤,可是朱威知道,吴官伤的是心。 吴越和吴官情同父子,吴官也是将吴越当成接班人培养的,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吴官不说,但是心中滋味怎么能好受呢? 原本朱威并不想大操大办,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因为朱威和吴襄都不是山海关的人,在人家地盘上这样,确实不太好。 第二就是因为吴官的原因了,在他伤心的时候操办喜事,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最后还是吴官知道消息后,亲自下令,让操办起来,这倒是出乎朱威的预料,不过既然吴官有意成全,朱威自然要接住这个面子。 这时候收义子的流程很繁琐的,首先要家族长辈发出收义令、择日定时、宴请义子及其父母亲属前来、家族长辈宣读家族家训、要求义子需恪守家族传统、宣誓忠诚于家族、做出一些物质贡献。 如果是正规的收义子,还需要举行家族盛宴、祭祀仪式、贡献物品、遗产继承等具体内容。此外,在收义子的仪式中,还有一些具体的内容,如家族长老唱号、家长上香、义子上香、献酒、认子仪式等。 但是这些对于朱威来说,有些难办,首先朱威是宁夏人,距离这山海关数千里呢,家中长辈怎么能来? 还有就是朱威这样的家庭,哪里来什么家训啊,最后只能求到吴官面前,吴官得知后,也是笑呵呵的同意做这个“家族长老”,并且将吴家家训拿了出来。 山海关校场之上,摆放十张大桌,没有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伙头军做的一些大锅饭,样子虽然不好看,但是胜在量足,并且吴官下令,今日可饮酒,这可把那群丘八兴奋的找不到北了。 不过吴官正坐台上,哪里有人敢放肆? 吴三桂被打扮成小书童模样,甚是可爱,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吴官作为明面上的“家族长辈”,自然首先说话,不过吴官半辈子都在军里,对这种规矩也是不甚懂的,当时收吴越之时,正在打仗,哪里有这些规矩? “今日,南直隶(江苏)吴家(吴三桂祖籍在江苏高邮)之子,拜宁夏朱家为义父,老夫受邀做这主事人,心中也是高兴的很。” 顺着吴官露出笑容,看着吴三桂说道:“素存…虽说你不是拜在我吴家,可是我等吴姓之人,本就是一家,所以…你可愿意遵循我吴家家训啊?” 吴三桂看向吴襄,吴襄连连点头,这个消息可比吴三桂拜在朱威门下还让他高兴啊,在辽东,只要和吴官扯上关系,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吴三桂还是知道自己爹不会害自己的,于是奶声奶气的说道:“素存愿意。” 吴官点头:“吴家家训:孝顺父母父母为身所自出,由怀胎而至壮长,恩深罔极,非仅三年之爱已也。” “服劳奉养固其宜耳。而迎亲志于未萌,承亲心于既发,不尤亟亟乎,使生前不孝,风木之悲,亦徒然世。凡在人子各宜勉诸。” “恭敬长上长上者,伯叔及兄也,同所自出。吾孝吾祖父,敢不敬吾长上乎?孔融让梨,生而知也。质非上哲,学亦可能。列在弟侄,其知悌道。” “和于妻子夫妇人伦之始。语云:阴阳和而后雨泽降,夫妇和而后家道成。每有一时之嫌,遂至反目,甚或以家贫貌丑两相乖离,不祥莫甚世。举案齐眉,鹿车共挽,为内为外各宜知之。” “………” 吴家家训啊,太长了,听得朱威有些瞌睡,好不容易才念完,归根结底就是孝顺父母,恭敬长上,和于妻子,信于朋友,忠于事君,戒非为,戒角力,戒博奕,戒酒色,戒好讼。 不得不说,古代的家训确实是有道理的,这也是很多大家族能出一茬又一茬人才的原因。 这里说的大家族可不是那些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啊,而是真正的世代贵族。 朱威看向吴三桂,轻轻点了点头,这么长的家训,念了有半个时辰了,朱威都扛不住,而吴三桂呢,小小的人身体里好似有无穷的能量一般,背上已经出汗,但是腰背还是挺得笔直,小脸上也满是严肃。 别说朱威了,吴官都是越看越欢喜。 读完以后竟然直接说道:“素存,今日本该是你拜与朱家为义子,索性再添一门亲事,我吴家祠堂,你可愿留名?” 吴三桂还未说话,吴襄就先跪了下来:“谢吴大人赏识犬子,犬子必会尊吴大人教导。” 这话一出,朱威愣了…他娘的,被截胡了? 不过朱威长了张嘴并未说话,这对于吴三桂来说是好事,对于刚刚失去义子的吴官来说,更是好事,朱威不会在这时候说些什么。 吴三桂看自己父亲都已经如此了,哪里还能说些什么,恭恭敬敬的一拜:“素存愿意,义爷在上,素存拜见义爷。” 吴官大笑:“哈哈哈…好…很好,来人,取我的剑来。” 吴官接过剑说道:“素存,这剑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是跟了老夫三十年了,今日就交给你了,记得,以后要持此剑,护我大明。” 吴三桂接过比他高了不少的剑说道:“素存谨记。” 朱威一看有些尴尬,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啊,摸了摸鼻头上前说道:“素存啊,义父这里没有准备什么,就给你留两句话吧,结交仁义子,亲近肝胆人。” 吴三桂也是正色说道:“素存谨记。” 吴官对抢了朱威风头的事,没有丝毫表示,也不管朱威幽怨的眼神,直接挥手喊道:“开席…” “吼…” 早都等不及的那群丘八,立马开始了拼酒模式… 而此时的孙承宗,带着圣旨,已经距离山海关不足三十里了。 第187章 辽东畅想 宴席一直到了半夜,众人才渐渐散去。 偌大的校场只剩下吴官朱威了,吴三桂再怎么说也只是三岁的小孩,早都瞌睡了,被吴襄抱走了。 吴官不爱喝酒,他觉得喝酒会让人不清醒,作为一军主帅,不能那样。 不过今日高兴,倒是破例喝了两杯,但是多年未碰过酒水,吴官脸上有些泛红了。 朱威没有喝酒,不是因为不能喝,而是对于喝过后世好酒的朱威来说,这时代的酒水杂质太多,口感也不好,朱威实在没法下咽。 吴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每一口都在口腔中停留好久才舍得咽下去,放下酒杯,看着端坐皱眉的朱威说道:“小娃娃,怎么了?当兵的不喝酒,可不行啊…” 朱威摇了摇头:“喝不下去,不喜欢,不习惯。” 吴官面带笑意:“小娃娃啊,那是你没尝过酒的滋味,尝过了,就放不下了,飘飘忽忽…尤其是当兵的,有今天没明天,酒醒熏破春睡,梦远不成归。这滋味,你应该尝一尝的。” 朱威还是摇摇头说道:“我不喜欢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醉了的我,就不是我了。” 吴官放下酒杯,对朱威这个回答很是满意:“不错,你这小娃娃有点当帅的样子了,将可以犯糊涂,但是帅不行。” 朱威苦笑:“吴大人,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种感觉而已,没你说的那么好。” 吴官却是不回话了,闭着眼睛,好似在品味刚刚咽下去的酒一般。 朱威见状,起身准备先行告退,吴官突然叫住了他,而后说道:“说说你对后面辽东局势的看法。” 朱威又坐了下来,沉吟片刻后说道:“外部最大的威胁,还是女真,可是女真不是那么好灭的。” 吴官轻轻点了点头:“详细说说…” “女真族人百万,大后方在重重山林之中,他们若是出来,我们在辽东打败他们不难,可是说灭,不太可能。” “我不太了解努尔哈赤,可是我在鞑靼见过现任的女真族长,皇太极,此人虽然年轻,但是行事作风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风格,异常的明断果决,对我来说,皇太极可能比努尔哈赤,对我大明的威胁更大。” 吴官听到这里,也正色起来,示意朱威继续说。 朱威深吸一口气后,缓缓说道:“努尔哈赤我只是有一些片面的了解,大都是从你们口中得知的,给我的感觉是军事天才,可是皇太极不同,皇太极军事上应当也不会太弱,更重要的是,皇太极对于内政极其熟悉,女真能够在这辽东有这么大的势力,我觉得与皇太极在内政上的努力分不开。” “吴大人,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皇太极能够压制住女真内部复仇的声音,而后不断骚扰我大明,打仗…打的是命,但是对大明而言,打仗,打的是钱…若是被皇太极拖住,我大明,哪怕是不败,那也是败了。” 吴官也皱了眉头:“你说的不错,成化犁庭扫穴用了数月时间,数万大军,花费的银钱粮草不计其数,那还是成化朝,朝廷也还富裕,可是如今…朝廷也没钱,连年大灾…唉…” 叹了一口气后,吴官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么说?” 朱威起身踱步,好似在组织语言一样,吴官也没催,静静等着。 “吴大人,我是这样想的,可否…让辽东自给自足,不再依靠朝廷?” 吴官双目一凝:“瞎说什么!” 朱威知道这是吴官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吴大人,你先别急,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在辽东发展一些别的产业,减少朝廷的支出,甚至后面能够反哺朝廷…” 吴官一愣,这事他从来没有想过,主要是因为辽东太过贫瘠了,朱威说这话,对他而言就好像天方夜谭一般。 “辽东?能有什么产业?” 朱威说道:“我在京师的时候,大概查了一下,辽东现在只有三十多万人,有十万都是当兵的,另外二十多万人,大多数是冶铁和种田的,人太少了,若是多一些人过来,开垦良田,至少在粮食上,可以减少朝廷的支出。” 吴官皱眉说道:“不现实,故土难离…现在不是太祖时了,强行移民,恐怕要生乱子。” 朱威却道:“不用强行移民。” “嗯?那用什么方法?” “流民…” 吴官明白了朱威所想,流民安置是一个好事,可是操作起来,也不太现实… 于是吴官说道:“你知道大明有多少流民吗?” 朱威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下百万吧?” 吴官点了点头:“报上来都已经有八十多万了,没报上来的,比报上来的更多,辽东在关外啊,流民长途跋涉到这里,要死多少?若是让朝廷下令让地方运送,按照那群王八蛋的性子,死的可能会更多…还有,就算真的到了辽东,这么多人,怎么安置?马上就要入冬了,辽东冬季异常寒冷,到时候,有多少人能抗的过去?” 朱威笑道:“自然要一步一步来,前些日子朝廷邸报说,河南山西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那么第一步就是从这两地招募流民,第一批的话,我们保持在三四万人就可以,三四万人的基本口粮,辽东应该拿的出来吧?” 说到这里吴官苦笑摇头:“这个真的没有啊,辽东一切都靠关内,养着这十万汉子,已经很吃力了…” 朱威一滞,也是随着吴官苦笑,吴官都这样说了,应当是真的拿不出来吧。 吴官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啦,辽东具体如何,还不是你我考虑的事,我虽说在辽东能说上些话,可是毕竟也只是山海关总兵,而你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还是锦州督军,咱们两个啊,做不了辽东的主,更不用说去那河南山西要流民了。” 朱威点了点头,吴官说的没错,现在的他,还不够格啊。 天色渐渐明了,两人就这样呆坐了半夜,朱威正准备告辞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新任辽东督师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意外之色,这事,两人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吴官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咱俩个一起去迎迎。” 第189章 孙承宗 山海关外,孙承宗单人单马矗立。 吴官带队出来迎接,看到这情景反而有些意外,在吴官心中,只要是从京师来的官员,无一不是前呼后拥,今日这场景,倒是从未见过。 吴官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孙承宗先是行礼,而后说道:“吴大人安…鄙人孙承宗,新任辽东督师。” “可有凭证?” 吴官并不认识孙承宗,不可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孙承宗也不在意,从怀中拿出任命文书,双手交给吴官。 吴官接过后,查验无误后,归还了任命文书:“孙大人是文官吧!” 吴官的语气有些旁人捉摸不透,朱威站在吴官身后有些诧异,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吴官如此。 再看孙承宗,并没有因为吴官话中别样的意味而变色,显得还是那么从容。 “吴大人说笑了,鄙人是文臣,也是武将,曾跟过房守士大人练兵。” 此话一出,吴官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吴官最怕的就是朝廷选了一个不通武事的人过来,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吴官拼着这条老命,也要去找万历说道说道。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孙承宗摇了摇头:“再无他人,不过朝廷都有安排。” “有何安排?” 孙承宗又从怀中掏出圣旨:“山海关所属,接旨。” 众人跪下,孙承宗仔细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辽东女真,滋尔野蛮之部,无视天朝教化,今大肆屠戮我边民,天子脚下岂能容忍如此残忍弑杀之族,宋辽之祸,靖康之耻,实乃前车之鉴。今朕令三军之师持天子之怒讨伐女真,誓要捣毁其巢穴,灭亡其种族,以绝边疆永无此患。” “卓…谕德大夫、洗马孙承宗为辽东督师,统领辽东各属。” “卓…詹式府少詹事,宁夏前卫荡寇城副千户,锦衣卫千户朱威,为辽东督军,统领辽东分属,辽东之地,军政、屯田、商贸、安民、情报等皆可节制。” “卓…山海关总兵,兵部左侍郎吴官,为工部尚书,太子少保,可返京师颐养。” “山海关无畏营主帅沈练,忠勇杀敌,封征北将军,世袭三万卫卫指挥使,山海关斥候营主帅吴越,卓同宗近亲,封铁岭卫世袭指挥使。” “另…此次大战,战死者,赏银十两,伤者,赏银三两,其余人等,赏银一两。” “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众人,编入辽东督军卫营,没人赏银三两。钦此…” “臣等,接旨。” 众人起身,唯独朱威跪着不动,吴官见状,亲自上前扶起他说道:“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做这等女儿姿态,给谁看呢?” 朱威看向吴官说道:“你走了,这山海关怎么办?” 吴官笑笑说道:“朝廷,自然有朝廷的考虑,你我就不用多想了,老夫征战三十年,也该歇歇了。” 说罢不再管朱威,而是将孙承宗迎入关。 孙承宗在走过朱威身前的时候突然说道:“朱大人,希望我俩,能够合作共赢。” 朱威木然点了点头。 朱威愣神,一方面是因为吴官的离开,另外一方面也是万历对他的认命,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朱威今年过完年才二十,虽说古代十三四岁出来做工的大有人在,在大明因为世袭的缘故,十七八做到卫所指挥的人也是不少,可是一省督军,正一品武将,在他这个年纪的,独一份啊。 朱威不知道万历怎么想,更不知道朝堂诸公怎么想,但是不管怎么想,这个消息,都太过吓人了一些。 朱威回到关内之时,吴官正在和孙承宗介绍山海关的布防,因为山海关是整个辽东最重要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布防,甚是讲究,哪怕是孙承宗知兵,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看明白的,所以之是吴官在说,孙承宗在听而已。 吴官招手让朱威上前说道:“来,一块讲吧,这里你也要知道的。” 朱威上前还未说话,孙承宗的声音就传来了:“朱大人,刚刚忘记和你说了,你的家人已经到了京师,被安排的很好,朱大人,自可放心。” 朱威一惊:“你说什么?” 孙承宗淡淡的说道:“和你这次督军没什么关系,在你带义军入山林之时,陛下已经下令让你家人入京了,你弟弟入了国子监,你娘得了诰命夫人,朱大人,这是圣恩,不要多想。” 孙承宗是个通透的人,看朱威的模样,就知道朱威在想什么了,肯定是再,想他的家人是否是人质,于是,这才出口解释。 朱威听到后,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心中确实安稳了一些。 吴官看两人也没什么心思听那些布防,所以让二人聊,自己先去休息了。 二人踱步到了校场,一路都没说话,孙承宗先停了下来说道:“朱大人,辽东,你比我熟悉,后面怎么做,还要请朱大人指点。” 朱威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说孙承宗官职比自己高一些,就说这年纪…两人差了有二十多岁,在这个世代,二十多岁可就是两代人啊,孙承宗的年纪在这个世代,确实是爷爷辈的了。 这样一个人对着自己一口一个大人的,让朱威很是不习惯。 “孙大人客气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孙大人直接叫我朱威就行,不用叫大人这个称呼了,我这…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孙承宗不明所以,朱威又解释了一遍,孙承宗才明白,不过孙承宗并不理解,因为对他而言,官场之上,七旬老人见到而立之年的上官,该跪还是要跪,该拜也是要拜的,怎么能因为年纪,就作罢了呢? 孙承宗是纯正的儒家人,也是官场之人,对他而言,这是规矩,不能变得规矩。 见孙承宗不同意,朱威则是叹了一口气,也不坚持了:“孙大人…今日就先这样吧,你也舟车劳顿一路了,先去休息吧,我一会派人去将辽东各城各卫指挥过来。” 第189章 辽东诸将 山海关昨日还是欢声笑语不休,今日却是再也听不到了。 吴官在山海关十数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都再熟悉不过了,与之相比的就是山海关众军士,很多人自开始当兵,就在山海关了,跟了吴官十数年,今日得知吴官要走了,这心情,哪里能好的起来。 吴官却是笑呵呵的,好似没什么感觉一般,照例巡营。 众人都是知道吴官的脾气的,自然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看着和以往一样,可是暗地里怎么做,可就和明面上的完全不一样了,甚至伙头军一天都未给孙承宗送吃食。 吴官事后知道,却也没管,现在管这事,反而会给孙承宗一种下马威的感觉,孙承宗对此也不做声,从京师来的时候,他自己带有干粮,干粮的滋味并不好,可是孙承宗对此却也没有什么意见,他的作息规律,该吃饭的时候就吃,吃完了就在屋内看书,看到精彩处,还读出声来。 伙头军断了孙承宗一天的粮,心中原本很得意的,可是吴官并没有表态,孙承宗也没有找事,两人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伙头军上下都有些不安。 于是在第二天清早恢复了孙承宗的饭食,对此,孙承宗没有一句话,送来了就吃,吃完了继续读书… 朱威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个事情的,觉得伙头军有些过分了,不过朱威自己在这也算客人,没法说什么。 近十天时间,吴官,朱威,孙承宗,三人都没有过任何沟通,直到辽东诸将聚集一堂。 山海关,聚将堂… 辽东以前属于各自为政,哪怕是李成梁时期,也没有官方的统一督师或者督军,这次是第一次,众将心中可不是那么平静, 当然了,除了吴襄,吴襄咧着大嘴在这人群中显得格外亮眼,边上和吴襄关系好的人轻声问他情况,吴襄却也是闭嘴不说的。 “督师到…” 众将侧身行军礼,孙承宗带着吴官与朱威回礼。 “诸将通名…” “定辽城总兵,张宇报上…” “沈阳城总兵,洪公报上…” “广宁城总兵,赵天聚报上…” “锦州城总兵,吴襄抱报上…” “辽阳城总兵,成九报上…” “三万卫指挥使刘三狼报上…” “东宁卫指挥使章二报上…” ……… 目前辽东有大型城池六个,有卫二十五个,还有抚顺、汛河、懿路蒲河等11个所。 其中不包括辽王的宁远城,按照大明的律法,所有地方军政官员,都没有对藩王的管辖节制之权。 但是辽王也派了使者过来。 众将通名后,辽王使者上前喊到:“辽王使者孔礼拜见孙督师…” 这孔礼,就是辽王举行曲水流觞的时候,准备出头的那个书生,不过被吴官的山海关铁骑打断。 但是这孔礼也算是有些本事的,在辽王关闭宁远城四门,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孔礼上前说了一句:“王爷,若真的是朝廷下令对王爷不利,怎么可能只有骑兵,这吴官应当是路过,王爷可安心。” 就这一句话,让朱术雅心中有了些许希望,后面发生的事,也是证实了孔礼的言论,而这孔礼,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辽王的座上宾了。 孙承宗微闭的眼睛瞬间睁大,看着孔礼,眼神中并未有什么感情流露出来,孔礼有着辽王撑腰,哪里会怕这个,面带微笑也看着孙承宗。 “朱督军…这孔礼,是你叫过来的?” 此话一出,孔礼觉得情况有些不对,还没说话,朱威抢先回道:“下官并未通知宁远城,应当是不请自来吧。” 孙承宗听闻后,轻轻颔首,而孔礼脸色变得黢黑。 “我乃辽王使者,代表的是辽王,尔等竟然如此无视于我,是否不将辽王放在眼里?” 孙承宗没有说话,看着好像真的是无视孔礼一般。 孔礼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处发。 朱威在这时说道:“来人,将这个孔…什么的?带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人上来要将孔礼带下去,孔礼懵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原本他想着的是,作为辽王使者不论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奉为上宾的啊,怎么能如此呢? “我是代表辽王的,你们不将我放在眼里就是不将辽王放在眼里,我回去后,必定将你们的恶行,告知王爷,你们…” 听着这孔礼大呼小叫的,朱威实在有些烦了,直接来了一句:“辽王使者?老子又不是没杀过…” 一句话孔礼瞬间安静了下来,也不吵了,更不闹了,主动跟着兵士出了聚将堂。 堂内诸将却有些不明所以,毕竟朱威杀那丞星的事,可没爆出来,就连孙承宗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朱威。 朱威见状,有些尴尬:“看什么?本官新任辽东督军朱威,有听过的,有没听过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今日之后,还请诸位能够通力合作,护我大明边防。” “末将领命…” 众人声音很大,辽东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次女真围困锦州的事呢?既然知道,后面努尔哈赤身死的事自然也都知道,各方都知道这朱威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而后又是辽东的督军,等于说是他们的上级,不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对朱威都没法生出小看之心。 反而孙承宗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上下级的那种感觉,武人天生不爱被文人压着。 “陛下圣恩,卓吾为辽东督师,吾心中甚是忐忑,今日叫诸位过来,有一件大事宣布,山海关吴官吴总兵,将卸任山海关总兵之职,陛下的意思,是从辽东诸将中选拔,吾与诸位,并无什么了解,所以…还需考量一番…” 此话一出,堂下瞬间变得嘈杂,开玩笑呢,山海关总兵啊,这可不是什么其他城池总兵可以比的,其余城池总兵下属五个卫所都是厉害的了,而山海关光是骑兵都有近两万。 可以说,山海关总兵在辽东的地位,不亚于督军… “好了,诸将退下吧,我有事与朱督军商议…” 第190章 不是省油的灯 诸将退下后,堂内只剩下朱威与孙承宗二人。 孙承宗沉吟片刻后说道:“朱大人,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对我还可有印象?” 朱威皱眉回道:“孙大人,你是说?在京城?” 孙承宗点头:“不错,还记得吕清泉吗?” 朱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沈清泉是谁,于是摇了摇头:“孙大人,有话直说,这个吕清泉,我真的不记得了。” 孙承宗好似突然被堵住嗓子一般,原本想要接着吕清泉打开话题,谁知道朱威根本没记住这人… 轻咳了一声后,孙承宗说道:“礼部员外郎,与朱大人一起接待百国使节。” 朱威恍然大悟:“哦…记得了,不过,我与他好像,并不和睦啊,孙大人是要替他报仇?” 孙承宗摆了摆手说道:“我与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多干系,只是想要告诉朱大人,这吕清泉,心眼可不大你要注意小心一下。” 朱威嗤笑:“我在辽东,他在京师,我是武将,他是文官,我属兵部,他是礼部,又能奈我何?” 孙承宗摇摇头说道:“朱大人,可不能如此想啊,礼部…管着国子监呢!你弟弟我远远见过,在里面,可能只有受欺负的份…” 朱威此时也担心起来,朱镇的性子他最是知道了,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不论哪一次都是往肚子里咽,从来不会给家人说些什么,害怕家里人担心,若是落到吕清泉手里,肯定要吃苦头了。 看到朱威这模样,孙承宗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情算是送出去了,孙承宗心中是有些抱负的,他知道在这辽东,若是和吴官等老将或者朱威这个督军有矛盾的话,是做不成事情的。 “孙大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孙承宗知道这是朱威关心家中,想要去派人打听,但是孙承宗可不是让朱威着急的,于是笑笑说道:“朱大人莫急,桂王殿下,还有太子世子殿下,都照看着呢,你家里人还是桂王殿下亲自安排住下的呢,你放心吧,这吕清泉不出手还好,若是出手了,可要受罪了。” 朱威一滞,也是放下心来,差点忘了这两个货了,有这两个照应,在京城应当除了万历,也就没什么人能够欺负他家里人了吧? 朱威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拱手行礼道:“谢孙大人了…” 孙承宗摆摆手:“不用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朱大人…你对如今的辽东形势,怎么看?” 得嘞,前两日给吴官说过的,又要给孙承宗说一遍了。 说完后,孙承宗没有表态,只是说了会考虑的,最后说准备将督师府设在锦州… 这事自然是孙承宗说的算,所以朱威并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朱威出了聚将堂后,才反应过来,觉得这孙承宗果然不简单,辽王使者的事,虽说他没出头,可是他也没阻止,借着朱威的话告诉辽东诸将,朝廷对于辽王并不感冒。 能做总兵或者一卫指挥的人,哪里有傻子?这等于让他们在朝廷和辽王之间选择一方了,正常人应当都知道该怎么选的。 第二,在聚将堂中,并没有让吴官说话,而是直接告诉众人,吴官将要卸任山海关总兵的职位,这是在当面削弱吴官在辽东的影响力。 第三,说山海关总兵一职要在辽东诸将中选择,那么谁来选?谁来推荐?自然只有孙承宗了,那么其余诸将为了这么一个武将顶天的职位能不心动吗?心动的话自然就会配合孙承宗。孙承宗只用两句话,就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在这辽东撕开了一道口子。 第四,就是与朱威说那些话了,等于送了朱威一个人情,让朱威对他也心有好感。 短短半个时辰,孙承宗竟然有四重考量,还都成功了。 这等心思,果然不是一般人。 朱威回头,深深看向那聚将堂,或者说看向坐在其中的孙承宗,不过,并看不清楚。 …… 京师,国子监… “你们不能抢我东西…这是我的…哎呀…” 朱镇被一把推到地上,手上被蹭破了皮,碎石夹杂着鲜血,让朱镇皱起眉头。 “谁家还用这种笔啊,扔了都没人要的东西,你还当个宝一般,果然是乡下地方来的人,也配和我们当同窗?” 话音刚落,周围一片哄笑声。 “就是,就凭着一个靠着媚上的哥哥,就能进咱们国子监,这是对我们的侮辱,上,揍他…” “揍他…” 国子监的一个教俞忍不住开口道:“吕大人,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吕清泉笑呵呵说道:“过分?他兄长对我做的那些事,可比这个过分的多,这只是利息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教俞看着上前的人越来越多,又忍不住说道:“吕大人…这要是出了人命,咱们可就不好交代了。” 吕清泉皱眉,出了人命,他也确实不好交代,于是踱步出门大喊:“干什么呢?散了…” 吕清泉一声吼,其余人自然都住手了,可是听着吕清泉的意思,是让人都散了,那就代表这个事,朱镇算是白挨打了。 众人一哄而散,只留下朱镇趴在地上。 吕清泉用脚踢了一下朱镇说道:“好啦,别装死了,起来回家养伤吧。” 说罢就要转头离去,可是地上的朱镇却是怒气说道:“这就是国子监的规矩?还是这就是大人的规矩?” 吕清泉嗤笑一身,回头看着狼狈的朱镇:“看来没什么事,打的还是有些轻了啊。” 朱镇艰难起身:“大人,我给你有仇?” 吕清泉笑道:“你也配和本官有什么关系?” “那这位大人,是和我兄长有仇吧?” 朱镇也是很聪明的,从刚刚他的那些“同窗”提到他哥,再到这吕清泉出来,朱镇已经想明白了,幕后的黑手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吕清泉还是那模样,一脸轻松:“你兄长朱威,对本官而言,也只是一个小蚂蚱而已,我这样对你,是看的起你…” 还未说完,吕清泉的头上就被打了一巴掌,一个文弱书生,哪里经得起这样,直接被打趴在地。 “按你的道理…老子这样对你,也是看得起你了…” 第191章 出头 原本一哄而散的人群又聚集了过来,只见吕清泉躺在地上抽搐,半天缓不过神来,而“施暴者”大大咧咧的站在原地,双手抱胸。 嘴里还在不停的输出,听着都是些市井小民平常骂人的那种,别说躺在地上的吕清泉了,周围书生一个个的涨红了脸。 原本跟在吕清泉身后的那教俞忍不住了:“有辱斯文啊…你这狂徒在我国子监口出不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朱常瀛瞥了一眼那教俞说道:“你这老王八刚刚不都说了吗,这是国子监,还问老子这是什么地方,读书读傻了吧…” “你…你…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朱常瀛掏掏耳朵,让人将那教俞拉下去,实在太过聒噪。 而后将朱镇拉到身前:“怎么样,伤的重不重?要不要请个大夫?” 朱镇只是摇摇头,只不过十一岁而已,经历这等事,竟然不急不恼,朱常瀛倒吸一口凉气,这朱威家两个人,看着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趁着这功夫,吕清泉也被一些士子扶了起来,他被一巴掌拍在地上,头磕破了,鲜血糊了眼睛,也是一时没发现眼前的人是谁。 “快去叫人,快去报官…叫巡防营…有贼子闯国子监…” 吕清泉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想要表现的士人飞奔而去,朱常瀛冷笑着看着这一幕。 周围其他人只有朱镇知道朱常瀛的身份,可是朱镇并未开口说什么,这让朱常瀛更觉得朱镇这小子比朱威厉害,至少朱镇这货腹黑,不过朱常瀛却是越看越喜欢,因为朱常瀛本身也不是啥好人。 朱常瀛侧身问道:“你准备怎么报仇?” 朱镇抿着嘴唇,嘴角还有些鲜血,眼神中有些冷意,回答道:“我不准备报仇啊,和我没关系,都是桂王殿下对他看不过眼而已。” 朱常瀛一呆,他娘的,给这小子出头反而变成他与这吕清泉的私仇了… 旋即朱常瀛就笑了,朱镇所说没有错,并且应当是这么个理,朱威现在是辽东督军,权利可是不小的,若是朱常瀛因为与朱威的这层关系做出这样的事,难免不会被人说皇子与外臣武将勾结,万历这边朱常瀛倒是不怕,因为万历不管这事,可是太子不同,若是这事传了出去,太子一方可就要动手了, “你和你兄长,一个爹娘,两个性子,怎么长的呢?” 朱镇摇摇头不说话,朱常瀛也没再问了。 “谁敢在此地行凶…” 哗啦啦跑过来好多人,有军士有公差。 吕清泉为了保留证据没有将脸上的血擦拭干净,听到有援兵来了,赶忙说道:“我是礼部员外郎吕清泉,有人在国子监行凶,给我将他拿下。” 在京城这种一板砖下去都能打到好几个皇亲国戚的地方,在这当差的人,眼力见肯定是有的,公差和军士领头的人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看向朱常瀛。 朱常瀛还是那副样子,双手环抱,眼神朝天,虽说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但是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掩盖不住的。 “请问这位公子,你与吕清泉大人因为何事冲突?” 朱常瀛愣了,原本以为这群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过来拿他,然后他能在打到几人后将自己的身份爆出来,这样能将这群人的丑态还有吕清泉的丑态看的清楚,没想到这群人不按自己的想的去做。 这让朱常瀛不太开心,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人,朱常瀛说道:“没什么原因,老子只是看他不顺眼。”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都有些尴尬,边上大都是士人,最在乎面子,现在朱常瀛这样说,完全没给吕清泉留什么面子啊。 吕清泉这时再也不管什么证据了,随便将眼角的鲜血擦去,就要上前… “庶子怎敢…敢…” 冲到一半,吕清泉看清了眼前之人,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只有斯斯出气声了。 朱常瀛嗤笑一声问道:“你说我敢什么?说出来…不说出来,你就是老鸨养的杂种…” “啊…” 这时代骂人杂种,那可真的是往人心窝上捅刀子了,一般这话出口,别说两个当事人了,就是两个家族都有可能因此对立,所以自然引得周围一阵惊呼。 不过国子监的人,大也都是有些背景的,看到朱常瀛这个样子,也知道朱常瀛必定有倚仗,都不是傻子,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替吕清泉出头。 吕清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他的风骨告诉他要反抗,但是他的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告诉他要忍着。 朱常瀛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吕清泉,继续说道:“吕大人,你说话啊,刚刚不是挺会说的吗?” 最终吕清泉心中的权利占据了上风,脸色也归于平静,撩起长衫下摆跪下喊到:“臣礼部员外郎吕清泉,拜见端桂王殿下。” 吕清泉一跪下,周围的公差和军士也跪下了,边上站着的教俞或者国子监的官员,自然要跟着,原本士子是不用跪的,但是这情景下,硬骨头的却是没有几个,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站着的人只剩下朱常瀛了,朱常瀛回头看到跪下的朱镇,连忙上前想要扶起他,不过朱镇摆手不让朱常瀛扶。 看出朱常瀛的不解,朱镇说道:“殿下,今日我已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了,若是再如此,我今后在这儿可就寸步难行了,还有…我的那些老师都下跪了,我怎么能不跪呢?” 朱常瀛听闻此话,才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而后转身看向吕清泉问道:“吕大人,我只是一个未就藩的闲散王爷而已,可当不起你这么大的礼啊,起来吧…要不然传出去,好像本王借着身份欺负你似的,本王的名声,都是被你们这群人害的…” 这话朱常瀛不说还好,说了出来惹得周围人全都很无语,朱常瀛的名声,可是他一步一步打出来,从小万历也不太管,领着一帮小混混招猫逗狗,坑蒙拐骗偷,虽然没什么大恶,但是小恶不断,和吕清泉这样的文人有个毛关系。 吕清泉也被朱常瀛这不要脸的样子气到了,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问道:“敢问端桂王殿下,臣…可有什么地方得罪殿下了,让殿下如此羞辱于臣…” 第192章 出头二 朱常瀛回道:“本王刚刚说了,就是看你不顺眼,怎么着?不服?不服起来,咱俩个打一架?” 吕清泉差点一口瘀血喷了出来,这是大明的王爷啊,大明的皇子啊,说出来的话比街头小混混还要粗鲁。 吕清泉颤抖的胡须暴露了心中并不安稳,但是他还是硬着脖子问道:“端桂王殿下,我是朝廷命官,陛下亲封的礼部员外郎,大明朝的正五品文官,端桂王殿下虽贵为天家子嗣,也不能如此侮辱我。” 吕清泉的话说出了周围人的心声,文人总是要有些风骨的,虽说大部分人的脊椎都被权势压弯了,但是仅存的尊严让他们对吕清泉的话都有些感触。 修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句话说的不错,可是儒家或者单说大明的这群文人,都以直谏为名,在他们心中,他们才是代表天下,代表百姓,代表儒家的代言人,对于皇家,他们天生有种想要怼一下的冲动。 朱常瀛对于这些文官甚是了解,在他小的时候,可没少被这群人告状,说的那是一个天花乱坠,可是对他而言,这群人就是不干正事的酒囊饭袋。 既然了解这些人,那么再看周围人的眼神与表情,朱常瀛心中明白这是吕清泉出招了,在大义上先与其他人统一战线,将朱常瀛逼到大义的另一面。 不过朱常瀛怕吗?肯定是不怕的。 冷笑一声说道:“吕大人啊,你倒是长了一张好嘴,不如做龟公也是屈才了。” “你…” 看着吕清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朱常瀛笑得很开心:“吕大人,你可还记得刚刚说了什么?” 吕清泉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而后说道:“臣自然知道,臣是朝廷命官…” 还未说完就被朱常瀛打断:“行啦行啦,别说这些废话,本王问的是你是否记得刚刚与这朱镇说的话。” 吕清泉一滞,与朱镇说的话,是夹杂着私心怒气说的,现在被朱常瀛问到,却也是不太想的起来。 朱常瀛见状说道:“怎么?想不起来了?吕大人啊,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不过没关系,本王记得。” “你刚刚说,你这样对朱镇,是看的起他,可对?” 吕清泉眼睛转了转,知道自己不能承认,否则对他的官名影响太大了。 “端桂王殿下的话,臣…不太清楚…” 朱常瀛好似早就知道吕清泉会这样说一样,也不动怒,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而后不再看吕清泉,而是直接朗声说道:“刚刚在边上的人,都给本王出来,本王记性不差的,若是让我找你们,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话说了出去,却没人有动静,开玩笑呢吧,一面是个王爷,一面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或者老师,这群人帮哪边都是吃亏的。 朱常瀛见状,哼了一声,慢慢踱步到一个教俞旁边,蹲下问他:“刚刚在吕清泉旁边的人,可是你?” 那教俞一把年纪了,无官无品,教了一辈子书,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竟然直接瘫软在地了。 朱常瀛皱眉,一脸嫌弃:“来人,将这老头拖走,晦气…” “是…” 朱常瀛皱着眉头又走到一个学生身旁:“刚刚也有你吧?抬起头来…” “学生…学生刚刚…” 朱常瀛不耐烦了:“刚刚就有你,本王看的一清二楚,你说是不是啊?” 朱常瀛都这样说了,那学生还能如何呢,只能说道:“是…学生刚刚在周围…” 朱常瀛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刚刚听到吕清泉说了什么吗?” 那学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没有…学生什么都没听到…” 朱常瀛蹲下身子,一把将那学生拎了起来:“看着本王,本王的脾气可不是很好啊,告诉本王,你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要不然,本王把你碰扔到诏狱去住上几天…” 文人不怕挨打,甚至不怕死,可是诏狱这种见了都要绕路的地方,对于这些文人来说,更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那学生直接就哭了:“殿下饶命啊…殿下…学生不知道啊…” 朱常瀛见到这人还在打马虎眼,直接将他往地上一扔,转头叫人:“去…将街上外巡的锦衣卫叫过来。” “是…” 锦衣卫是皇家的狗,万历要抓谁,一句话甚至一个眼色的事,虽说朱常瀛不能像万历一样指挥锦衣卫,但是让他们抓个普通国子监的学生,让他吃点苦头,这事锦衣卫也不会拒绝。 那学生就躺下地上,双眼空洞洞的望着天空,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朱常瀛自然不会随便找一个学生这样做,这个学生就是刚刚领头欺负朱镇的那个,说要给朱镇出气,那这个人,肯定是不能放过的。 很快锦衣卫来了,人还未到,寒气先来,那躺在地上的学生听看到锦衣卫,却也打了个冷颤。 “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赵小磊,拜见桂王殿下。” 朱常瀛一颔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人说道:“就这个人,不说实话,给本王带去诏狱住两天,什么时候开口了,什么时候通知他家里人收尸…” “是…” 那学生一激灵就爬了起来,原本以为朱常瀛只是说笑,现在一看是要命的阎王啊。 爬起来后,那人哭着喊着:“王爷啊,学生知错了…学生说,殿下想知道什么,学生都说…不要抓我…” 吕清泉急了:“王柳…你怎能如此?” “闭嘴…” 朱常瀛一声怒喝,喝住了吕清泉之后,转头温声细语的对着那个王柳说道:“哎呀,你叫王柳啊,名字不错,来…说说吧,刚刚你都听到了什么?” 王柳眼神朝着吕清泉飘着,吕清泉一脸怒气警告的样子,让王柳有些退群,不过看到朱常瀛身后磨刀霍霍的锦衣卫,王柳还是更怕锦衣卫。 于是说道:“刚刚…刚刚吕大人说…说…说他打朱镇…是看的起他…” 这话一出口,周围原本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都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吕清泉是借势欺人啊。 朱常瀛笑了:“吕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清泉却是笑道:“本官身为礼部员外郎,管着国子监诸所,对所内学生有教导之责。” 朱常瀛气笑了:“就是这样教导的?吕清泉,你好大胆…” “朱镇是你的学生不错,可是如此教导本王闻所未闻,还有…吕大人,你可知道这朱镇是谁让他来国子监读书的吗?” 这话一出,吕清泉冷汗瞬间下来了,他忘了一件事,朱镇是万历下了圣旨让他来国子监的,那么朱镇对于国子监众人来说,是代表着万历。 平常教育没有问题,可是这般上手殴打,性质就变了。 又听到朱常瀛说道:“吕大人,你真厉害啊,父皇下了旨意让过来读书的人,你就是这样对待的?你眼中还有没有父皇,还有没有君上,还有没有规矩…” 第193章 莽古尔泰 朱常瀛说罢,一脸怒气的看着吕清泉,而吕清泉冷汗都要流出来了,他知道朱常瀛是要置他于死地啊。 万历对于文臣没有什么好感,心里憋着一股劲要和文官集团扳手腕,每当遇到这种文官犯错的事,万历都会穷追猛打,往常帝王对于这种事都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而万历是没事找事,小事当大事办。 吕清泉太了解万历了,国本之争逼退内阁首辅四人(申时行、王家屏、赵志皋、王锡爵),部级官员十余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员人数达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罢官、解职、发配充军,整治另外“东林党”。 而后的十五年,又整治大小官员二百多人,就在今年初,刑部和大理寺的两位,也被万历用一些小案子,说他们办事不力给罢了官。 而今内阁首辅的位置都不稳了,这在朝堂之上可不是秘密了,万历已经有这么一个念头了,借此机会自然要将朝堂再清理一番,吕清泉这些个四五品,还与杨吉没有太大干系的京官,都是有望再进一步的,原本应当好生做事,慢慢等风头过去。 那日大庭广众之下,屎尿横流的囧状,早都传遍京城了,让最爱面子的吕清泉遭受了不少嘲笑,所以当知道朱威弟弟过来以后,吕清泉才想着过来找回场子。 谁曾想,遇到了朱常瀛,吕清泉深吸一口气,说道:“桂王殿下,此言差矣,正因为这朱镇进国子监是陛下圣命,所以臣才对他如此严厉,反而是桂王殿下因为此事当众殴打朝廷命官,是否是因为与那朱威的关系?” 一听到这儿,朱常瀛忍不住了:“他娘的,老子和你讲道理,你和老子耍流氓啊,那老子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流氓的祖宗…” 说罢让那赵小磊上前,手指着跪在附近的学生,低声说了两句后,又是一脸冷笑的站在旁边看着。 而赵小磊直接带人冲进人群,抓了数十个学生,全都带到吕清泉身边。 朱常瀛示意赵小磊动手。 “抽刀…” 十数把绣春刀出鞘,寒意逼人,周围温度都瞬间降了好几度。 周围人看到再也没有看热闹的兴致了,全都想要跑离这个地方,可是朱常瀛突然说道:“谁敢跑…谁先死…跑一个试试?” 谁也不知道朱常瀛到底要做什么,可是谁也不敢动了,至少朱常瀛的名声告诉他们,朱常瀛说的杀人,是真的能做出来的。 “开始吧…” 赵小磊拉过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刀架在脖子上,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来…上去打一巴掌…” “啊…” 那人猛的摇头,开玩笑呢,天地君亲师,吕清泉是替礼部管着国子监的,平常也会上课,怎么说都是这群学生的老师,以学生身份打老师,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被认可的。 朱常瀛让抓出来的,都是刚刚动手的,这群人自然是和吕清泉穿一条裤子的,朱常瀛心眼坏的很,这群人打了吕清泉,这辈子也就完了,不打?哼,现在就完了… 赵小磊看到朱常瀛皱眉,手中的刀又重了两分,那学生脖子已经被划破:“打?…还是不打?” “我打…我打…别杀我…呜呜呜” “快点,别磨蹭…” “啪…” 那学生打的很轻,可就是这很轻的一下,让吕清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庶子…不配为圣人门生…” 朱常瀛掏了掏耳朵,没好气的说道:“把他嘴堵住,继续上…” “啪…” “啪…” “啪…” 每人敢打的很重,但是每一下都好似打在吕清泉心头一般,嘴里被堵者说不出来话,眼睛通红,老泪横流。 每打一下,周围人就一颤,这巴掌不只是打在吕清泉脸上的,更是打在这国子监,打在这堂堂圣人教导之所的门楣之上。 朱常瀛转过头看向朱镇,原本以为朱镇会不自在,或者说朱镇会不忍心,可是朱镇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好似在看一件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一般。 “你…不求情?不制止?” 朱镇抬头回答道:“他与我哥,已经不死不休,今日这事也是为了报复我哥,既然都已经不死不休了,让他死,总好过让他再找我哥的事吧,所以…我为什么要制止?” 朱常瀛张张嘴没说什么,不过心中已经将这朱镇列为不能惹得那类人里面了。 那几十人全都打完了,人是挺多,但是吕清泉脸上一点红肿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脸皮厚还是那群人不敢用力。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今日过后,吕清泉若还有脸在京城为官,那就证明这人,是真的不要脸了。 “咳咳…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干什么呢?不上课了?” 人群外传来一阵声音,朱常瀛一呆,就想着跑路,因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对他最好,也是他最怕的秦先生。 这秦先生名叫秦霄,今年已是古稀之年了,历经三朝,却不爱做官,对于权势也从来没有什么追求,只愿意钻研学问,所以很受朝堂众人和士林的尊敬。 秦霄拄着拐杖,慢慢走来,所过之处都自动让路,等到秦霄到前来之后看到这副场面,也不禁有些呆了,不过还好,秦霄很快反应过来:“哎呀,这是做什么呢?这是小吕吧?怎么跪在地上呢,一把年纪了,当心着凉…快点…扶起来…还有,国子监也是你们动刀枪的地方?” 赵小磊他们自然是知道秦霄的,旋即跑了个干净。 看着锦衣卫还有哪些公差离去,秦霄才看向朱常瀛:“哎呀,桂王殿下也在啊,今日过来是干什么呢,又想要读书了?不过你不是读书的料,去鼓弄你那个什么蒸汽的挺好…” 朱常瀛苦笑,连忙作揖称是… 秦霄点了点头说道:“散了吧,该上课的上课,明年就要春闱了,你们这样子怎么和南方士子比啊。” 秦霄活了七十年啊,看到这场景也大概能猜的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他而言吕清泉一个小人物,不重要,朱常瀛是贪玩了一些,不过心眼不坏,想着也出不来什么大事,就让赶紧散了,也算做个和事佬了。 不过吕清泉怎么能这样就让散了呢,他今日算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于是上前扣头喊道:“请秦先生替学生做主…” 秦霄一看,知道这事不能善了,撇撇嘴说道:“起来说话,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吕清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学生今日受辱,无颜再在朝堂之上了,请先生为学生做主。” 而后吕清泉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当然了,去掉了他殴打朱镇那档子事。 原本吕清泉以为秦霄怎么着也会将朱常瀛骂一顿,甚至直接带他去见万历的,可是没想到这秦霄一脸呆呆的模样。 “先生…先生…” 秦霄抹了一把口水说道:“哎呀,老了…精力不继啊。” 而后转头看着低头装可怜的朱常瀛说道:“你呀,多大了啊,还是这样贪玩,这样不好…” 朱常瀛听着意思就明白秦霄是站在自己写一边的了,连忙回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回去就去抄论语十则,面壁一日思过。” 得,自己把怎么惩罚都说了出来,这样秦霄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手指着朱常瀛点了两下:“你呀…不靠谱,不过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听到秦霄这话,吕清泉心中又泛起希望,而朱常瀛也哭丧了脸。 而后秦霄慢悠悠的说道:“你看吕大人都多大年纪了,哪里能和你这小年轻的比啊,跪了这么久,还流了这么多泪,你要赔…” “啊?” “怎么?不愿意。” 朱常瀛脸上都笑开了花:“愿意,愿意,我赔双倍,并且父皇去年赏我的那百年山参,我也送给吕大人。” 秦霄点了点头:“不错,很好,好啦,散了吧…” “是…” 说完朱常瀛就要拉着朱镇离开,可是朱镇跪在那里岿然不动。 “走啊,干嘛呢?” 朱镇摇了摇头:“陛下让我来读书,我不能走。” 朱常瀛急了,今日没有给吕清泉留情面,也没给国子监留情面啊,朱镇还呆在这,以后肯定被欺负啊,他不能天天在这儿,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给朱威交代啊。 “不行,先回家躲两天去。” 朱镇还是摇头,就在朱常瀛准备上前强拉人的时候,秦霄走了过来,看着朱镇说道:“以前没见过你啊,在哪读书的?” 朱镇恭恭敬敬一拜:“学生以前没有读过书,一直在宁夏小地方。” 秦霄又问道:“喜欢读书吗?” 朱镇皱眉想了一下:“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以前野惯了,并不知道读书的滋味,现在读了一些书,也知道了一些道理,可是这道理,学生只是知道,却不懂。” 秦霄眼前一亮,他这数十年,见到了太多夸夸其谈的学生了,问到这问题,每个人都回答的很是“正规”,也都是那一套,读书使我快乐,读书让我成长,我离不开书,我喜欢学问之类的,这是第一个将读书当做任务来做的人。 读书是任务吗?对于秦霄来说,他觉得是这样的,天下比读书好玩的事情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读书呢?为了登堂入室?为了封侯将相? 上千年,读书人何止百万,哪里有那么多有出息的人啊?所以,秦霄觉得,读书就是读书,不要有别的想法,读书就是为了懂道理而已,读书不过是个任务而已。 所以秦霄很开心:“好…好…你比你边上这个不成器的人,要好得多,我就住在国子监,以后下课了过来。” 说罢,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向外走去。 朱镇不知道秦霄说的话啥意思,不过周围人是知道的,秦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要亲自教授朱镇,有秦霄保护,这朱镇在这国子监,别说吕清泉了,就算是韩力容过来,也不会有事,韩力容见到秦霄还要喊一声老师呢。 朱镇却是没什么反应,虽说他知道这秦霄地位很高,但是毕竟没有什么直观印象,所以显得波澜不惊,可就是如此,让众人觉得这朱镇不同凡响,原本心中想要出气的那些人,也是没了这方面想法。 朱常瀛一把将朱镇拉起来说道:“得了,你以后在这可是能横着走了,比我都有面子。” 朱镇一脸呆呆的模样,不懂朱常瀛什么意思,朱常瀛拍了拍朱镇的肩膀说道:“好啦,我要撤了,今天搞了这么大的事,我要躲两天风头了,你下课就去找秦先生,秦先生很和蔼的,不要怕。” 而后转身对着周围人吼道:“还站着干什么,滚啊…” 周围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呆坐在地上的吕清泉了。 …… 山海关。 “王叔,我这有点事,需要你回京城一趟。” 王异点了点头:“什么事?” 朱威从怀中掏出数封信,递给王异说道:“王叔,这里有几封信,一封是给我爹娘的,另外的给桂王殿下还有太子世子,还有两封,需要你给兵部尚书马大人还有锦衣卫指挥使毛大人,这两封信,要保密。” 王异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信小心收好,趁着夜色,王异单人单马出了山海关。 …… 赫图阿拉(今天的辽东抚顺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 金国金帐殿内,皇太极与莽古尔泰对坐。 皇太极轻声说道:“五哥,我需要你…” 莽古尔泰一脸大胡子,他是四大贝勒中除了皇太极外仅剩的人了,也是皇太极的五哥。 莽古尔泰在女真族中的地位不下于皇太极,在军事方面更是仅弱于努尔哈赤,还是正蓝旗旗主,在女真一族中的威信和势力都很强大。 皇太极虽然得了努尔哈赤遗言,当上了这女真族的族长,更是这大金国的国主,可是女真内部因为努尔哈赤的死亡,导致内部不稳,海西女真又有脱离的迹象,而建州女真也就是皇太极这边,也不是很安稳。 其中最大的威胁,就是莽古尔泰,现在建州女真还有六万兵力,除了从战场上收拢回来的那些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是听莽古尔泰的,毕竟当兵的,最信任的就是能带他们打胜仗的人。 所以皇太极在回来之后,就找了莽古尔泰,而莽古尔泰并未因为皇太极是当今的大金国主,就对他有丝毫的尊敬。 莽古尔泰没有回复皇太极的话,而是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呸…喝酒多痛快,学什么明人喝茶,一股树叶味…” 皇太极听到这话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说道:“五哥,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看法,但是…阿玛将这女真一族交到我手上,我就要担起这份责任,现在海西那边又不安稳了,你难道想让我们女真一族又分崩离析吗?” “嘣…” 莽古尔泰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阿玛选了你做这个国主,肯定有阿玛的道理,阿玛都信你,我又怎么能不信呢,这些事不用给我说,海西不听话,那你就去打到他听话,这才是国主该干的事,而不是在这和我说这些。” “五哥…” “好啦,我还要练兵,没空在这和你打嘴仗。告辞…” 第194章 銮仪卫 皇太极看着决然而去的莽古尔泰,手指尖都捏的发白了,不过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往后躺在椅子上。 “国主,要做打算了。” 从屏风后出来一个人影,看着不过十八九的样子,但是在皇太极这个金国国主面前,也没有太多拘谨,直接在莽古尔泰刚刚坐的地方坐下。 坐下后将莽古尔泰喝过的茶杯拂到地上。 “砰…” 屋内铺着羊毛地毯,茶杯落地并没有破碎,声音有些低沉。 皇太极直起身来说道:“范先生,现在我们内忧外患,你有什么看法。” 皇太极口中的范先生,原名范文程,字宪斗,号辉岳,大明抚顺人,在年初努尔哈赤占领抚顺后,范文程带着一家人投降了,因为范文程家族在抚顺甚至沈阳,都有些影响,也因为范文程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秀才功名。 投降后深受努尔哈赤的喜爱,不少事情都会去请教范文程的意见,包括这次出兵锦州,范文程也是持支持意见的。 范文程在女真族内不太受其他人欢迎,阿敏和代善包括莽古尔泰都不太看的起他,只有皇太极经常找他请教内政与治民之法,一来二去,在努尔哈赤不在女真的时间里,这两人熟悉了起来。 皇太极对范文程很是尊敬,而范文程借着皇太极的势力,在这女真也是越过越好,两人是合作共赢的关系。 范文程只是轻笑,好像并不认同皇太极说的内忧外患。 “你笑什么,出出主意啊。” 范文程见皇太极确实有些急了,于是也正色道:“国主,你认为莽古尔泰会反吗?” 皇太极一愣,不太理解范文程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范文程说道:“国主啊,若是莽古尔泰带着部队在打仗,他说反了,也就反了,我想部队中不会有什么太多的反对声音,国主觉得呢?” 皇太极点了点头,他对莽古尔泰在军中的威望最是了解了。 范文程又道:“可是莽古尔泰没有在打仗,也没有真正的领兵出去,国主认为,他还能反的了吗?” 皇太极皱着眉头问道:“这有何区别?” “国主,这肯定不一样啊,带兵出去的话,军中将士自然遵从莽古尔泰的命令,因为咱们女真的传统就是一切听令,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可是在这里,不一样了啊…” “将士们都是有家有口的,拼命打仗,不就是为了家里过的好一些吗?而他们的家人一直在后方,自从国主主持内政之后,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这是不争的事实,有他们在,国主真的以为,那莽古尔泰能将将士们都拉下水?” 皇太极眼前一亮,对呀…莽古尔泰威望在军中,可是在百姓中并无什么声名,在这大后方,莽古尔泰反不了的。 范文程看皇太极已经明白,也是会然一笑,而后又说道:“所以…国主,目前来说莽古尔泰反而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在海西,更在大明。” 皇太极点了好头,手按着太阳穴不断揉搓,短短一月时间,这个年轻国主,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范文程又说道:“而两者之中,我认为,海西更为要紧,趁着现在还能控制局面,我们应当先将海西那些想要脱离的人解决掉,而后用一统的大金,去和大明对抗。”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海西背后,说不定也有大明的影子。” 范文程颔首说道:“不错…所以,我们这次也是为了清理我们内部可能存在的危险。” “可是…揪出大明潜伏进来的人,哪里有这么容易?” “国主,我们也需要我们自己的“锦衣卫。”” 皇太极双目一凝:“锦衣卫…还有夜不收,我们都要有,不过…现在这种形式下做这个,不太适合…” 范文程起身上前:“国主,这种事情肯定是暗地里培养最好了,我…上不了什么大场面,大金国内部的那些人,并看不上我,所以…我毛遂自荐,这大金的锦衣卫,请国主交给我。” 皇太极深深看了一眼范文程,若是别的人这样说,皇太极肯定认为那人心思不正,可是范文程不一样。 范文程在这大金是外人,更是孤臣,没有势力,没有党羽,原本就是在暗处的,范文程这样说,是真正的杜绝了自己以后在大金的升迁之路了。 因为一直躲在暗中的人,哪怕从暗中走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也不会真正的融入光明之中。 范文程一脸的不以为意:“国主,我最适合,请国主下令。” 皇太极也站起身来,重重的拍了拍范文程的肩膀说道:“宪斗,我绝不负你。” 范文程摇了摇头:“我在大明只不过是个秀才,这辈子想要参与国事,基本是无望的,先国主不嫌弃我,让我参与军国大事,我自然当待君以心腹,请国主下令,并赐名。” 皇太极笑了,这是他这两个月笑的最畅快的一次:“就叫銮仪卫吧,锦衣卫,锦衣锦衣,听着很光明啊,干的确是黑暗里面的勾当,这不是锦衣夜行吗?我大金设立銮仪卫,我们名字比他们光明,但是干的事,要比他们更黑,让他们更怕。” 范文程跪倒在地:“臣…领旨。” …… 山海关… 王异走了之后,朱威心中空落落的,一方面是担心京城中的家人,另一方面是担心辽东形式。 孙承宗确定将辽东都督府设在锦州,吴襄提前回去准备了,而吴官因为要离开的原因,这时的他,需要避嫌,所以也不常出门。 而孙承宗又恢复了平常的生活,躲在屋内看书,好似对于辽东形式,一点都不关心一般。 朱威心中好多构想,却没人商量了,憋在心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辽东并不是大明的基本盘,大明对于辽东的民生看的并不是很重,可是谁能想到就是这辽东,就是这女真,能够成为压死这个大明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唉…事在人为,可是这人不干事,又能如何呢?” 朱威一人在城头上喃喃自语。 “报…朱大人,城外有求见…” 朱威回头问道:“是谁?” “那人没有明说,只说他姓夜,天收不得,地收不得。” 朱威大喜:“快…带他进来。” “是…” 第195章 夜不收来了 姓夜,天收不得,地收不得,这不就是夜不收吗? 明代夜不收,主要承担的是军事情报活动,包括平时及战时的情报侦查与传递,乃至从事间谍活动、劫营、烧荒、劝降等任务。 可以说夜不收就是大明的侦察兵+对外间谍。 其实在整个大明历史上,夜不收取得的成绩,是非常耀眼的。 夜不收最初的作战对象是针对蒙古诸部,由于元朝蒙古分裂为瓦剌、鞑靼、兀良哈三部,实力往往此消彼长,不过共同点是不管谁当老大,都会屡屡犯边,从几十几百骑的骚扰,到成千上万军队的大规模入侵乃至瓦剌也先入寇这种倾国级别的战争,所以掌握第一手情报是非常重要的,可见夜不收的职责之重要。 在土木堡之变后,也先挟持英宗来到大同城下,要求守将郭登开门迎接,郭登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组织营救方案,所考虑使用的正是夜不收力量。英宗来到城下当晚,“夜不收”就成功渗透进了瓦剌营地的核心,并联络上了代英宗传达信息的袁彬,欲当夜就将英宗带回城中,但是英宗怕死,不敢跟着走,只能作罢。 在敌营千军万马之中,准确找到并救出皇帝,此非寻常之事,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万一事败连累到英宗,郭登难免不受牵连。到底夜不收部队有多强大的能力,让郭登有如此信心? 史书中多有记载,选取两段内容来看,如“夜选乖觉有胆之人,各藏牛角短弓、猪杆小箭,待虏熟睡,将马拴住,攒簇以药淬箭,临到跟前,或十步,或五步,暗行刺射,战马一中,无不死者,亦古人夜解贼鞍马之类也”,这是破坏敌人的战略资源马匹,削弱其机动能力。 或是“遣夜不收乘夜斫其营,杀七人,贼逐乱,获其马匹、器械”等,这相当于斩首行动并趁乱进行破坏工作。可见,类似的袭扰破坏工作,对于夜不收并不陌生,活脱脱就是如今的特种部队,而夜不收能潜入敌营与袁彬接上头,本身就是一种成功,所以郭登才能有如此自信。 到了努尔哈赤崛起,女真的威胁逐渐超过了蒙古,夜不收的侦察重心也开始逐渐向女真倾斜,加大了女真地区“夜不收”的派出数量。 不过在明朝后期各系统协调困难,政令不统一的情况下,边防情报体系就很难达到初期的水平了,再加上朝廷没钱,让这些做些最危险的事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待遇,使得夜不收的战斗力,进一步削减。 虽然如此,这夜不收依然是辽东最大,最有效的情报机构,在大明辽东之外的其他地区,比锦衣卫更加深入。 来的人看起来是一个四十多岁,长相打扮都好似老农一般的人,瘦瘦弱弱的,肤色很黑,皱纹很深,不自觉的弓着腰走路,朱威心中暗道,这可能就是扔在人堆里面,最普通那种人了吧? 朱威看向带路的那个人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朱威在打量着眼前之人,那人也在打量着朱威。 还是那人主动说话打破了沉默:“朱大人,好年轻啊。” 朱威听出了那人话中的意思,也是二十岁的年纪,担任这么一个军事重镇的督军,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啊,朱威有时候也在怀疑万历和朝臣的眼光,也在想是不是有人想害他,可是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只能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朱威苦笑一声说道:“年轻…也是能办事的,不知道老丈名讳。” “张三…” “啊?” 这名字可把朱威雷到了,张三啊,多么熟悉的名字,这让朱威有种亲切感,若是再来个李四,朱威应当要怀疑他在这大明是不是一场梦了。 张三不明所以:“大人,我这名字…很可笑?” 朱威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觉得亲切。” 张三皱眉,不过好在不在这事上费劲,而是说道:“朱大人,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的。” 朱威也正色起来:“请张大人明言。” 张三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可知道女真最近的动向?” 朱威摇摇头:“不知,我现在没有情报来源,或者说…有情报,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信。” 张三听闻点了点头:“不错,能有这样的考虑,也能让我安心一些,否则,前线兄弟们的命换回来的情报,将会没有任何用处。” 朱威赶忙说道:“张大人,这种情况只要我在这辽东一天,就不可能发生的,出来之前,马尚书交代过了。” 说罢,朱威从怀中取出印信:“张大人,可否让我查验一下身份。” 张三对此并没有不满,也是从怀中掏出印信,两个印信结合,严丝合缝。 朱威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取出马文晟亲手所书的信件,递给张三说道:“这是马大人亲手所书,原本是准备来辽东之后就要找大人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中间出了一些差子,没有及时与你联系。” 张三接过信却没有打开,而是直接说道:“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在你改变计划之后,马大人派人和我联系过了,原本是准备策应你们出大兴安岭的,可是后面情况有变,努尔哈赤直接退兵,让我们得计划也落了空,否则,我们应当早都见面了。” 朱威一愣,他是实在没有想到,夜不收竟然提前有所布置。 并且听闻张三这意思,夜不收在这辽东的信息网,超乎朱威的想象了啊,能在辽东大部分地区兵力都被女真拖住的情况下,在重要道路都被女真把守的情况下,竟然能够抽出力量去接应朱威等人。 张三觉得朱威有些呆呆的,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一直愣神算怎么回事? “朱大人,该说正事了吧?” 第196章 暗 “张大人请讲。” 张三左右看了看,城楼上这片地方很好,视野开阔不说,周围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查验过后,张三才开口道:“努尔哈赤死后,皇太极接任女真族长之位,建州内部与莽古尔泰不合,外部海西女真有脱离建州女真的迹象。” 朱威先是精神一振,而后又皱起了眉头。 张三看过太多大明的官员了,以为朱威会高兴,毕竟女真是大明在辽东最大的威胁,现在最大的威胁,内部出了这么多事,大明能做的东西就太多了。 只要随便做成个一两件,就是大功一件了。 不过看着朱威这模样,张三以为朱威对这个消息不太信任,于是冷着脸说道:“朱大人不信?” 朱威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张大人误会了,没有的事,只是我觉得,女真内部的这两件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张三问道:“朱大人的看法是?” 朱威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张大人,在辽东这么长时间,应该了解皇太极吧?” 张三点了点头:“皇太极在女真这一代中,确实与众不同,是个全才,并且抱负很大,还很激警,他周围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我们派过去很多人,都没有进入他的权力中心。” 朱威颔首:“所以,我才觉得,不论建州女真内部,还是海西女真那边的事,对他而言,应当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莽古尔泰只会带兵,对内政一窍不通,若是在外面,可能会对皇太极造成威胁,可是在建州大本营,莽古尔泰没有机会的,这点张大人应当很清楚,所以…张大人是在考我吗?” 张三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初见朱威之时,确实觉得他不靠谱,可是这段分析,让张三觉得朱威有些本事。 夜不收他们做的都是最危险的事,张三不允许手下的人因为上官的不懂或者胡乱指挥而有所损失,所以他在考验朱威。 张三在辽东的位置很尴尬,原本直属兵部,应当在辽东过的很好,可是辽东情况太复杂了,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夜不收就算有消息传递出来,也不知道该和谁对接,也不知道该信任谁。 若是直接将情报传到京城,黄花菜早都凉了,这样的情况下,夜不收只能孤军奋战,或者宴席旗鼓,原本夜不收没有多少银钱支持,就是凭借心中的一口气,这口气能坚持多久呢?张三不清楚,下面的兄弟,也不清楚,再这样下去,夜不收应该要名存实亡了。 对于马文晟张三是相信的,马文晟推荐朱威,代表马文晟知道朱威可信,可是马文晟认为的,并不代表张三。 所以必要的考验还是要有的。 “朱大人见谅,我们做暗处营生的,第一次合作…” 朱威摆摆手说道:“张大人不用多说,我明白的,第二件就是海西女真了,海西女真原先是被努尔哈赤强行拉上车的,这会儿有脱离之意很正常。” “可是海西内部也不统一啊,叶赫部,辉发部,乌拉部,还有哈达部,四个部落在这上百年来只有十几年的短暂统一,而后又分崩离析,因为他们内部的不团结,才能被努尔哈赤很轻易的收拢,努尔哈赤是死了,但是海西内部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原本努尔哈赤有机会将他们真正的统一,可是并没有这么做,或者说,这是努尔哈赤用心良苦,费心营造出来的结果。” “建州女真与统一的海西女真之间实力相差并不大,分裂的海西女真对努尔哈赤来说,才是最好的。” “所以,海西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张大人认为呢?” 张三笑容更甚,不断点头:“不错…我们也这样认为。” 朱威松了一口气,这个考验算是通过了。 “那…女真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 张三回道:“这情报,原本是准备送往京城的,可是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你看看吧。” 说罢张三撕碎袖口,从中掏出一“条”布,递给朱威说道:“这是最新的消息,来源建州大本营。” 朱威双手接过打开,布条上写了五个字:“暗卫,銮,汉,范。” 朱威喃喃道:“暗卫?什么意思?” 张三解释道:“女真要建立暗卫组织,名字是銮,汉人首领,姓范。” 朱威将布条小心收入怀中,而后说道:“张大人,这个姓范的汉人,可知道是谁?” 张三回道:“原本抚顺的一个秀才,年纪轻轻得了功名,在那一带很有名声,今年年初,努尔哈赤占了抚顺,这秀才老爷的膝盖太软了,举家投降了,就这样的人,反而很受努尔哈赤还有皇太极重用。” 朱威嗤笑一声说道:“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里,用这个姓范的当个典型,用来收拢其他人才。” 张三点点头表示同意朱威的看法。 朱威又说道:“但是这也说明这个范秀才,很聪明,他知道女真要的是什么,他现在只要配合,那么他就是大功臣了,荣华富贵在大明没人给他,在女真那里,可是唾手可得的。” 张三笑着突然眼睛微闭,眼里闪出一丝寒光说道:“要不要…杀了他?” 朱威摇头:“不…这人留着,可能更有用处,杀了他虽然能够震慑一些人,但是也只有这么一个作用了,而他有所求,就说明这人有弱点,女真这种小国能给的,我大明给不了吗?随便给他个六七品的文官,都是他祖坟冒青烟了,他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张三笑道:“朱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非常认真的说道:“张大人安排一下,我要见他。地点,时间,随他选。” 张三大惊:“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朱威摇头说道:“冒险?不…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危险,这范秀才,在女真的位置很尴尬吧?” 张三点头:“不错,除了皇太极,另外的实权人物,都看不上他,他也只能跟着皇太极混。” 朱威咧嘴一笑:“那就是了,他想得到的很多,但是…他为什么选择成为暗卫首领?张大人觉得呢?” 张三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天道好轮回啊,刚刚考验朱威,现在变成他被考验了,就像他要观察朱威一样,朱威对他也不是那么的信任。 张三思考了一会说道:“就像朱大人说的,因为他在女真内部除了皇太极之外,没有人看的起他,所以升迁基本无望了,那么他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怎么办呢?应当也只有如此了吧。” 朱威点了点头:“张大人和我的想法基本一致,也就是说他在女真内部过的其实并不是多好啊,一入暗处,再想出来,可就难了,他这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将性命和前途都压上去了,孤注一掷了啊。” “若是我们现在给他另外一个机会,张大人觉得,他会不会就范?” 张三点点头:“我觉得有机会。” “女真大本营,山高林密,我们想要剿灭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能成功剿灭,又要花费我们多少将士性命,又要费多少钱粮呢,我们大明,如今可不富裕啊,现在我们都在争时间。” “皇太极可太了解大明了,知道我们内里也有困境,所以皇太极在争取短时间内,将内部不稳解决掉,从而不断骚扰我大明,让我辽东彻底陷入战争泥潭中,而我们在争取短时间内解决掉这个对手,给辽东,也给朝廷,争取缓一口气的机会。” “相比之下,他们拖的起,我们拖不起,所以,用非常规的手段解决这些东西,才是最好的选择。” 张三颔首,觉得朱威和别人果然不同,大明这些官啊,最是“沉稳”了,有功劳了一定抢,但是有可能出问题的事,一个个的都躲得老远,事情解决了,有功劳了,一个个能从各种方面诉说自己为了此事的辛苦,而失败了,却又能从各种方面踩一脚。 说的好听一点,这是为官的智慧,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尸位素餐。 张三很少见有官员这般主动去做一些事的,所以有些诧异,按照朱威的年纪,现在已经了不得了,若是平稳干几年,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可是他却要做这么一个危险的事,没有丝毫犹豫。 “朱大人,真的要这么做?” 朱威点头:“张大人不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吗?皇太极的权利中心,我们进不去,其他的外围情报,对我们并无太大用处,咱们现在唯一的机会,不就是这个范秀才了吗?” “可是…朱大人,你就不怕他?” 朱威知道张三的意思:“怕他对我不利?” 朱威轻轻摇头:“不会的,十几岁就得了功名的人,在女真权贵都不喜欢的情况下混出来的人,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张大人,你想一想,若是这个范秀才真的给皇太极高密了,你觉得皇太极知道大明联系他之后,还能信任他吗?” 张三摇摇头:“为上位者,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那就是了,所以我们联系他的话,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见我,然后和我谈条件,而后彻底的倒向我们,因为…他也怕,怕我们将联系他的事传扬出去,所以,他会表现的特别听话,努力的证明自己是有用处的。” 张三听到后,直接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朱大人,辽东夜不收,以后可随意调遣。属下告退。” “张大人慢走。” 张三走后,这诺大的城头上,又只有朱威一人了,显得有些孤独。 出了山海关的张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城头上的朱威,面带笑意,朱威的种种表现,已经成功的将张三折服,辽东夜不收…终于可以露出獠牙了。 …… 京师,工部后院。 “七叔,我的飞天器,取到了重大突破,比你厉害吧?” 朱常瀛看着手舞足蹈的朱由校,气不打一出来,蒸汽机车最近没有什么太大进展,反而出现了各种问题,反观飞天器,现在已经能够可以控制高度了,并且载人载货的能力,大大加强了。 “一边去,别烦老子。” 朱由校撅起嘴喃喃道:“我要去给我爹告状,说你想当我爹。” 朱常瀛听到后直接一脚踢了上去:“臭小子,老子教育教育你。” “别打了,我错了…” 两人打闹之时,王异已经到了工部后院,看着这两个殿下,王异也是有点懵逼的,啥玩意儿啊,这就是天家子嗣? 徐光临见状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两位殿下,朱威朱大人派人来了,有要事求见两位殿下。” 两位立马停下,异口同声的问道:“在哪呢?” 王异这才上前:“桂王殿下安,太子世子殿下安。” 朱常瀛一把将朱由校推到后面,上前问道:“朱威那臭小子有啥事啊?” 王异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朱常瀛。 朱由校眼尖,看到有一封是给自己的,立马上前与朱常瀛抢了起来,不过就凭借他这小身板怎么能和朱常瀛这个牲口比呢?很快就被制住,不能动弹了。 朱常瀛一手压这朱由校,另外一手和嘴并用,将信打开。 “靠…就这事啊,老子早都做了,还以为给我说什么呢?” “七叔,让我看看。” 朱常瀛手上又一使劲:“安静点。” 而后又打开给朱由校的信,看过后哇哇乱叫:“怎么回事啊,给我的就是前两句话,给你的就是这么长,太偏心了吧?” 开玩笑呢,朱威可是知道朱由校是以后的皇帝啊,怎么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巴结呢,而朱常瀛对朱威来说,像个朋友,像个兄弟,自然就随便一些了。 “七叔,这是朱先生给我写的,让我看看…” 朱常瀛将信甩道朱由校脸上:“自己看去…” 朱由校连忙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的灰尘了,抓起信就读了起来。 看完后朱由校一跃而起:“哈哈哈,七叔,我就说我比你厉害吧,我的飞天器朱先生用的到哦,让我多做几个送去辽东呢。” 第197章 接近范文程 “滚蛋…朱威这货不懂技术,拿你这么一个垃圾当宝贝,不识货的玩意儿,一会我去国子监,揍朱镇一顿出出气。” 看着朱常瀛张牙舞爪的样子,朱由校笑着说道:“七叔,你就不怕秦先生啦?” 朱常瀛一顿,差点把这事忘了,这会儿去揍朱镇,明天自己应该就要被吊在树上了吧。 “咦…” 朱常瀛打了一个冷颤,他知道这事秦霄做的出来的,并且没人会为自己求情。 眼光瞥道幸灾乐祸的朱由校,朱常瀛咳了一声:“咳…朱镇还小,真的过去打他了,这样对他不好,嗯嗯…我大人有大量,先放他一马吧。” 说罢朱常瀛眯着眼睛看着朱由校,朱由校也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颤,立马说道:“七叔最是善良了,京师最大的善人就是七叔啦,侄儿对你的敬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听七叔一言,胜读十年寒窗,看古近风流人物,还数七叔!” 朱由校说完一脸得意,可是周边人都已经涨红了脸,他娘的,这马屁太露骨了。 就连王异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朱常瀛咽了咽口水问道:“你这话跟谁学的?” 朱由校头仰的老高了:“朱先生教我的!” 朱常瀛点头道:“额,不错,很中听,以后就这样对我说话,要不然打死你…” 朱由校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看着没人理自己了,王异告退,转头去了兵部找马文晟。 马文晟与那两个殿下相比可要热情的多啊,这次朱威真的是长脸了啊,连带着兵部被万历夸奖了好多次了,现在朝堂之上众人都是战战兢兢,只有兵部依旧面带春风。 “马大人安。” 马文晟上前扶起行礼的王异说道:“哎呀,自家人不用客气,起来给我说说辽东的情况。消息传递太慢了,并且也不详细,老夫可是实在忍不住想要知道的多些。” 两人一直从中午谈论到晚上,晚饭就在兵部对付了一口,王异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对于战场描述很有一套,马文晟是知兵的,通过王异的描述好似自己真的在战场上一般。 王异说完后,马文晟叹了一口气:“虽然杀了努尔哈赤,可我大明将士也损失惨重,沈练,吴越,数千将士的性命啊…怪就怪我大明二百多年,军备已经孱弱,若是文武皇帝在,周边小国小族,哪里敢这般?” 马文晟越说越气,将桌上的剩饭剩菜都给扫落,不过王异没有任何表情,这让马文晟有些诧异,不过心中也是暗自点头,觉得朱威身边的人,还都是个人物。 王异起身说道:“马大人,朱大人让我交给你一封信,您请过目。” 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马文晟。 马文晟没有立即接信,手上身上都是汤汤水水的,先用毛巾擦了一把之后,才接过信。 看完以后,马文晟将信递给王异说道:“你是朱威的心腹,你也看看吧,从你的角度想想,朱威到底怎么考虑的。” 王异有些尴尬:“大人,我不太认字。” 马文晟一拍脑袋,忘了大头兵基本都不认字:“怪我怪我,老啦,脑子不太够用,我来给你说。” “谢大人。” 马文晟挥了挥手示意不用谢,而后开口:“朱威的胆子不小,抱负更大啊,他想要将山西河南的灾民,分批迁徙到辽东,一是解决关内的流民问题,二是为了开发辽东,使其减少朝廷对辽东的开支,还有一点最为重要,依托辽东出海口,将朝鲜作为跳板,彻底解决倭国对我大明海上的威胁,你说说…你这朱大人,是不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王异盯着马文晟说道:“他说的,我信,他说能做到,就能做到。” 马文晟一愣,这群当兵的脑子都有些问题吧?这么自信的吗?皇上都没他们这样的魄力吧? 看着王异的表情很是认真,马文晟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法很好,可是…做起来太难了,辽东女真还没有解决呢,就想到倭国,想的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 王异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再怎么信朱威,最终能有决定权的还是在马文晟和朝廷还有万历身上,他说的再多都没什么用处。 马文晟见此情况,挥了挥手让下人送走王异,而后自己钻进书房。 书桌前的马文晟,呆坐了很久,而后才下笔书写奏折,朱威的话给他说还行,可是给万历看或者给内阁看,就不太行了,有些事,适合一步步做。 …… “王大人,请留步!” 刚从兵部出来的王异被人叫住,转头看去,一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来人正是毛纪。 “毛大人安。” 毛纪对于王异能认出自己,完全没有意外,四爪飞鱼蟒服都认不出来的人,也不可能是朱威的心腹了。 “王大人,去前面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看似询问,却没有等王异回答,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王异自然只能跟上了。 毛纪在一处酒馆停下脚步说道:“就这里吧,清净…” 王异看过去,这会儿华宵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这酒馆里面人可不少,三五好友喝酒划拳,好不痛快,哪里有毛纪说的清净的模样。 可是瞬间从四周出来的锦衣卫,一哄而上,不过一刻钟,原本人满为患的小店就只剩下掌柜的在瑟瑟发抖。 “官爷,我们犯了什么事啊?” 毛纪步入酒馆笑道:“别担心,你没犯事,就是走到这了,有些累了,想歇歇脚,不知道掌柜的可否欢迎啊?” “欢迎欢迎,军爷楼上请。” 毛纪大手一挥:“不用了,就这张桌子被,上些酒菜,就可以去休息了。” “是…是…” 毛纪坐下,转头看向王异:“王大人,请吧。” 王异不太喜欢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皱着眉头上前坐下说道:“毛大人,一直这么威风吗?” 毛纪没有因为王异的话动怒,而是笑着说道:“王大人,你也是锦衣卫吧?” 不容王异反驳,毛纪又说道:“陈其辰的人吧?陈其辰啊,老子不喜欢,可是老子佩服他,咱们锦衣卫做的是最脏的活计,但是陈其辰是个君子,呵呵呵…锦衣卫出了一个君子,王大人,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 王异皱眉说道:“毛大人,你是在嘲笑陈大人吗?” 毛纪摆摆手:“你误会我了,陈其辰若不是锦衣卫,我也没什么心思在呆在锦衣卫了。” 毛纪话中有些落寞,看着王异不可置信的表情,毛纪又笑道:“你应当不知道我与那陈其辰的关系吧?我们两个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你还在辽东呢。好啦,不说这个啦。你刚刚说我倚势欺人?我毛纪欺负过的人很多,但是我从来没有欺负老实人,我欺负的都是罪有应得之人。” “这小店,原本的掌柜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后面招婿,让现在的这个掌柜的进了门,原本还算好,可是老掌柜一死,这新掌柜的可就露出了獠牙了,先是将家产都哄骗了过来,而后又以无子嗣的理由将老掌柜的女儿休了,霸占了这份家产,又娶了另外的妻子,刚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过的很幸福吧?可是老掌柜的女儿呢,在城外尼姑庵,被入京的流民欺辱而死,你现在还觉得,我在倚势欺人吗?” 王异一愣,他有些不相信毛纪的话,可是那掌柜的直接跪下,瑟瑟发抖,又不由得王异不相信。 毛纪起身,一脚踹到那掌柜的脸上:“你说,我说的可有假话?” “没有…没有…” 毛纪看向王异:“知道今日为何要带你过来这里吗?” 王异摇头。 毛纪又说道:“第一,是为了出气,这种人,杀他是脏了我的手,第二,本官是想告诉你,也是告诉朱威,你看到的,或者听到的,甚至你以为的,你认定的,都可能不是真的,辽东情况很复杂,情报给了你,你也要注意辨别,朱威想做的事情,很难,也正是因为很难,所以,更要小心,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王异也不知道毛纪说的是真是假,他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毛纪好似知道王异心中所想一般,也没太多解释,只是手向前一伸:“信给我吧。” 王异掏出书信递给毛纪,毛纪到了一声谢,而后转身出了小店,只留下一句话:“让朱威小心点,有些事,不是他现在就能做的,好自为之吧。” …… 回到驿站的王异觉得头疼欲裂,今日见得人太多了一些,有皇子皇孙,有唯一一部尚书,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一个个身份都不简单,王异也是诧异,朱威到了京城不过一月余,为何会认得这么多大人物。 王异现在很担心朱威,两个殿下不说了,信中没说什么事,可是给另外两个人的信,却是不一般的,王异也是第一次知道朱威的对于辽东的想法,虽然王异信任朱威,但是马文晟和毛纪都不认为朱威想做的事容易,并且很可能有危险,王异刀山火海了一辈子,实在不希望朱威也过这样的日子,不过,好像他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跟在朱威身后,去将朱威交代的事情办好。 …… 赫图阿拉。 范文程这些天一直在选銮仪卫的人员,暗卫者,不能太显眼,不能太招摇,不能太高,不能太瘦,不能太矮,不能太胖,不能有明显的名族特征。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普通。 就和张三一样,扔到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不会注意的那种,这些人才能有效的潜伏下来,才能有更大的作用。 现在銮仪卫主要针对大明,自然是以汉人为主,可是汉人心思到底如何,范文程不敢信,皇太极也不敢信,他们害怕汉人不可靠,害怕汉人背后插他们一刀。 女真这边汉人原来就少,而符合要求的,就更少了,范文程这两日走了很多地方,所选的人,也不过十数人而已。 原本范文程还想走更多的地方,去找找,可是…皇太极派过来“保护”范文程的那些人,拦住了他,不让他跑的太远了。 这时候的范文程才清楚的知道…他是个外人,原来心中还有所幻想,而今…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夜里,范文程照例去找那些选中的人“谈心”。 其中有一个二十岁的的年轻人,叫范俊,很得范文程喜欢,这年轻人父亲是汉人,母亲是女真人,从小在抚顺长大,因为父母的原因,对两族的文化都有所了解,长相也很普通,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人很机灵。 “范俊,你先过来一下。” 范俊有些拘谨,但是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弓着腰一路小跑到范文程身前。 扑通一声跪下:“范老爷安。” 范文程扶起范俊说道:“咱俩个年岁差不多,说不定你还比我大一些呢,不用如此,咱们都是抚顺人,也都姓范,说不定,往上数数,咱们还是同宗呢,所以啊,不要客气。” “是,谨遵范老爷教诲。” 范文程摇头笑了笑,倒也没有再纠正了,在他心中,一个小地方的底层人,就该如此,若是范俊不如此,他才要多想呢。 “跟我随便走走,说说话。” “是…” 范文程刚往前走了两步,皇太极派的护卫就跟了上来,让范文程很不喜,转身怒吼道:“国主是让你们保护我的,还是监视我的?” 领头的侍卫连忙道:“范老爷说笑了,我们自然是保护你的。” “保护?哼,不见得吧?我现在与这小兄弟有要事相谈,不会走的太远,你们不用跟着了。” “范老爷…” 那侍卫还想说着什么,却见范文程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了,那侍卫左右看了看,倒也没有跟上去。 范文程带着范俊走到一土坡后面,回头看没人跟上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笑道:“范兄弟,见笑了。” 范俊这时已经直起腰了,脸上再也看不见那种讨好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异常的冷静。 范文程一愣:“你…” 话还没说完,范俊就打断他的话说道:“范老爷说的对,在下确实是看笑话了。” 范文程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范俊笑道:“大明…夜不收。” 第198章 要见面 范文程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害怕发出声音来,好一会儿后才缓过来,盯着范俊说道:“夜不收?你不怕我杀了你?” 范俊轻笑道:“以前还有顾虑,现在没了,范老爷是聪明人,不会做那样两败俱伤的事。” 范文程冷哼一声:“哼…两败俱伤?这话从何说起啊?我若把你身份抖出来,再杀了你,我在金国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范俊摇了摇头说道:“范老爷如果真的这么觉得的话,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范老爷,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处境?我在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娇妻美妾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国主信任我,我的处境,不知道有多好。” 听着范文程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范俊有些忍俊不禁。 范文程看到后怒声说道:“你笑什么?” 范俊忍住笑意后说道:“范老爷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而后没等范文程说话,范俊又道:“范老爷不用急着解释,刚刚那女真人对你的态度我看的很清楚了,再怎么说,范老爷也是一个汉人,皇太极再怎么信任你,心底总要有一丝顾虑的,范老爷啊,你在金国,到底还是个外人,你觉得呢?” 范文程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但是这不代表随便来个人说他是大明的人,就能让范文程相信的。 范文程恢复了往常的气度,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范俊,你父亲是汉人,母亲是女真人,可是为何会去当夜不收呢?你母亲那边,你就不考虑了吗?” 范俊笑道:“不论大明还是女真,不都是跟父论血统吗?我父亲是汉人,我自然也是,至于我母亲,他入了我范家家谱,那就是我范家人,自然也是汉人了,范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这点伦理,还需要我解释吗?” 范文程点头道:“我没看错,你果然与其他人不同,据我所知,抚顺的范家分支中,没有多少能上的起学堂的,你却能在这侃侃而谈,是在哪里学的?” “这…还用学?” 范文程不知道范俊的意思,范俊又说道:“大明对女真,不应该天生就该如此吗?边陲小国,苦寒之地,我大明天军想要将其灭族,也不是太难得事情吧?” 范文程确实嗤笑一声说道:“你这话啊,跟着其他人说说,可能还会哄到一两个女真人,可是对我说,你觉得…有什么用处呢?我也是汉人,大明到底如何,你觉得我不清楚?军费都掏不出来了,你们这些夜不收,不也是饿着肚子在卖命吗?” 范俊一愣,旋即苦笑道:“不错,范老爷说的不错,饿着肚子的感觉,是不好啊。” 范文程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主动权,笑着说道:“所以,在金国,又有何不好的呢?” 范俊倒是没有向范文程预想的那样颓废,而是略带平静的语气说道:“范老爷真的认为,你在女真会过的很好?” “反正比在大明的时候好得多。” 范俊点头,他知道范文程这种人,不会轻易的就做出决定,没有太大的利益,是打不动他的。 “那,范老爷准备将我如何处置?” 范文程想了片刻后说道:“你…还是走吧,明日我会找个借口,说你不符合标准,以后好自为之吧。” “呵呵…” 范俊突然笑了起来。 范文程皱眉问道:“很可笑吗?还是说你想死了?” 范俊摇摇头说道:“范老爷误会了,原本我还疑虑,现在我可以肯定了。” “肯定什么?” “我能肯定,范老爷在女真过的并不好。” 范文程面色有些难看:“那又如何?” “信任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大人可曾听说过?” 范文程不知道范俊突然提到这朱威是为什么,但是话题转到朱威身上,范文程还是有些兴趣的,于是说道:“当然知道,整个金国都传遍了,杀害前国主的罪魁祸首,国主说了,谁杀了朱威,那就直接封贝勒,活捉的话,直接封王,不过…你提朱威做什么?” 范俊笑道:“自然是因为朱大人有话让我带给你。” 范文程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了许多,声音都有些不自觉的颤抖:“他要给我说什么?” “但也没什么,朱大人说了,你若还想回大明,那就好好听话,若是让朱大人脑满意,京城六品,京外五品的官职,等着你,可若是不听话,朱大人保证,你会很惨。” 这话并不好听,可是范文程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对于朱威,他是知道一些信息的,不过二十岁,已经是大明边陲军事重镇的督军,这种人说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话,才算正常,若是给他说好话,或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范文程心里才要打鼓了。 范文程太了解大明的那些官员了,那些官员心眼坏的很,过河拆桥或者背后捅刀的事,那是做的得心应手,可是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问题,前一秒和你同仇敌忾或者谈笑风生,下一秒直接露出钢刀,让你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范文程知道这些,但是想想心中还是有些不服的,毕竟自己在女真也算一号人物,却被那朱威如此对待,还有一点,就是他不太相信朱威给出来的条件,于是说道:“你们朱大人,好大的口气啊,五品官都能随便给吗?” 范俊好似早都知道范文程要这么问一样,笑道:“朱大人不过二十,就已经是辽东督军,这样还不能让范老爷相信?” 范文程摇摇头:“朱威…天下也只有一个朱威啊,他二十岁走到了平常人一辈子走不到的位置,很厉害,但是他毕竟是个武人,大明啊…一个武人,能决定五品文官的认命?你把我当傻子?” 范俊点头说道:“不错,范老爷说的很对,平常人确实不行,哪怕是一省督军,可是朱大人不同。” “哦?有何不同?” “你可知道朱大人背后站的是谁吗?” 范文程想了一下,说道:“吴官?” 对于范文程来说,吴官的名声可要比朱威要大的多,辽东这一块地方,三十年前都是要看李家的脸色的,而李家之后就是吴官了,在他心里,吴官是有这个能力的。 不过范俊摇了摇头:“吴大人自然也算朱大人的后盾,不过,吴大人已经卸任山海关总兵了,现在的吴大人,可没有这个实力了。范老爷,你不妨再猜猜?” 范文程心中一惊,吴官在他心中已经都已经是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了,这样都不是,再后面的还能有几个人? “辽东督师孙承宗?” 范俊感觉范文程脑子有些问题:“你觉得出关之前只是四品左中允的孙大人,能决定一个五品官?” 范俊有些嘲笑的语气并未让范文程发怒,反而心中更加激动:“那就只有京师中的那几个人了,内阁三人中,首辅杨大人是有这个能力的,而后就是那些勋贵了,朱大人是武官,天生就和勋贵是一边的,勋贵中辅国公,镇北侯都有这个能力。其他的,我猜不出来了。” 范文程不自觉的用了“朱大人”这个称呼,让范俊眼前一亮,当下决定给范文程爆一些料。 “范老爷,不用猜了,朱大人身后之人,是全天在最有权势的人。” “你是说?” 范俊点头:“范老爷应该猜出来了吧,就是当今陛下。” 看着呆若木鸡的范文程,范俊继续说道:“朱大人在宁夏的时候,已经得到陛下的关注,下旨让朱大人入京,而后更是将教导皇子皇孙的重任交给朱大人,太子世子殿下,还有当今桂王殿下,都要叫朱大人一声先生。范老爷,您觉得这个后盾怎么样?能不能做一个五品官的主?” 范文程已经激动的牙齿打颤:“这…是真的吗?” 范俊笑道:“范老爷心中应该有答案的,就不用再问我了吧?” “这事…陛下知道吗?” 范俊嗤笑一声:“怎么?范老爷这是想和陛下讨价还价?” 范文程猛地摆手:“没有…没有…不敢,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范俊摇头:“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慢慢积攒实力,甚至,我们可以帮助你,帮助你建立女真的銮仪卫,帮助你让你建功,只要在需要你做事的时候,你能听话就好。” 范文程听到这话后,心头的火热瞬间被压了下去,范俊给的条件,或者说这是朱威给出的条件,他自然想要,可是,现在一切都是嘴上说说而已。 真的能落到实处吗? 范文程心中不敢确定,还有就是銮仪卫,若是让夜不收他们掺和一手,那么…他在女真,甚至在大明的最后一点筹码,也都没有了。 范文程深知大明弊端,以前觉得等到自己封侯拜相,必定能够肃清这些弊端,让自己也能在这青史上留名,可是形势比人强,活着重要啊。 努尔哈赤来的时候,范文程投降,不过是求生存而已,皇太极即位后,范文程用尽心机帮助皇太极解决问题,也是求生存而已。 范文程知道努尔哈赤与皇太极为何对他好,也知道女真人的真面目,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范家从老到幼七十五口人的性命压在他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去追求更多,才能得到更多,范文程少年成名,为人甚是自负,可是现在终于明白了,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他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再想想自己以前的自负,范文程不由得露出苦笑。 范俊看范文程半天不说话,还这样的表情,有些不理解,于是问道:“范老爷,可有顾虑?” “朱大人给的条件,我是很心动,可是…若只是口头上说,还不足以让我做决定。” 范俊回道:“所以…我这次的任务,并不是让范老爷你做决定。” “那是?” 范俊接着说道:“第一,是让你知道我们要做的事,这事啊,你知道与不知道,对我们影响都不会很大,我们的实力比范老爷若看到的,甚至能想到的,要强大的多。也算是,为了让您心安。” “第二,原本是想要帮助你看清楚女真人的真实面目,现在看来,应当不用了。” “至于第三嘛…就是给你一个消息。” 范文程问道:“什么消息?” “朱大人要见你。” “什么?” 范文程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声音没控制住,有些大了,引得山坡后女真侍卫的注意。 范俊立马变成原先的模样,弓着腰,一脸的谄媚。 女真侍卫跑了过来问道:“范先生,出了什么事?” 范文程摆了摆手:“没事,我想到了一些对付大明的办法而已,你们先离远点,不要打扰我。” 那女真侍卫听到这消息,自然不敢多问什么,直接退走到远处。 范文程又四周走了一圈,确定周围无人后,这才问道:“你刚刚所说,是真的?” 范俊点头回道:“好像我骗你,对我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吧?” 范文程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有欣喜之意,文人出身,做大明的官,可比做女真的王,对他而言要出息的多,另一方面,又有些犹豫,七十五口人的性命压在他身上,他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改变这些人的命运。 最后就是害怕了,对于皇太极,范文程也算是了解的,皇太极表面看着,好似不温不火的样子,可是内心极为冰冷,不说别的,就说莽古尔泰,皇太极已经对他起了杀心,要不是现在为了稳定,莽古尔泰早都下去陪努尔哈赤了。 若是被皇太极知道自己背叛,按照皇太极的性子,到时候…死都死不了啊。 好一会儿后,范文程终于下定了决心,肃清朝堂的梦想,他还没实现呢,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范文程不想放弃,至于女真这边,范文程原本就没觉得女真能够入关,最多就是在辽东当个土大王而已,这么两个选项放在眼前,自然就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在哪里见面?” 范俊也是松了一口气,回道:“朱大人说了,时间你定,地点你定,哪怕是在皇太极金帐内,朱大人也能过来给你见面。” 第199章 迁徙流民 京师,乾清宫。 万历手指在马文晟的那封奏折上,不断敲击,很有节奏,台下站着内阁三人,还有马文晟。 “你们觉得,迁徙流民至辽东,是个好主意?” 万历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内阁三人一同低头,这事…太大,按照马文晟的建议,至少迁徙二十万人到辽东,二十万人啊,就算是二十万头猪羊,将他们赶去辽东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用说有思维的人了。 山西河南两省受灾,山东又有白莲教在其中捣乱,山东与河南相邻,如果迁徙途中被白莲教蛊惑闹事,可就完了。 尤其是从两省到辽东,要路过京城,若是在京城周边生了事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马文晟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毕竟他只是提议,决定权在内阁和万历手上,就算最后出了事,和马文晟关系也不大,实话说,马文晟是不想帮朱威做这些事的,这事对马文晟自己的影响不大,但是放到朱威身上,一点差错都可能要了朱威的命。 可是朱威的计划和处置方式,打动了他,作为兵部尚书,自然知道辽东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了,面上看着还能维持,可是太过于依赖关内和朝廷了,今年只是两省大灾,为了处理这些事情,户部已经将家底掏空了,若是再来个什么水旱灾,关内就真的没钱可用了,那时候辽东肯定崩盘。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马文晟已经知道辽东危机累卵,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但是他了解万历的性子,这种大事,他最多只是提个醒,给出一些看法,不会直接告诉万历应当怎么做。 见没人说话,万历手指敲击的声音大了一些:“这会儿都装什么哑巴?说话…” 杨吉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却被韩力容抢先:“陛下,这事,应该是那朱威的想法吧?” 神游在外的马文晟一顿,看着众人都看着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这是朱威的想法,不过兵部也觉得这事可行。” 马文晟也是老狐狸,他知道韩力容与朱威不合,为了避免引火上身,所以他说的是兵部认为,不是说自己认为。 堂内众人都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马文晟的意思,好在没人去深究。 “陛下,臣一直想说,这朱威还是太过年轻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想一出是一出,朱威没有执政经验,他根本不知道他的想法有多么的天方夜谭,臣以为…陛下应该下旨申饬,并且免了其官职,辽东作为京师的门户,不能交给这种只会夸夸其谈的人。请陛下明鉴。” 韩力容此话一出,除了万历之外的其他人都愣住了,这韩力容和朱威之间,细算下来,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可是这韩力容的意思,却是想将朱威置于死地啊。 朱威在朝堂之上,没有后援,虽说如马文晟这类的人会替他说说话,可是,这最多算是政见相同,真的要像同党派一般用命,用官职力保,基本没有什么可能。 可是韩力容忘了,朱威一个宁夏军户出身的小子,能有什么本事做这一省督军?靠桂王?还是朱由校?或者是吴官? 都不是,他靠的是坐在大明最高处的那个人,可是谁能想到,朱威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只是因为那人想要恶心文官集团而已。 万历的想法,一般人猜不透的,最近一段时间,万历很开心的,因为朱威是他选出来恶心文臣的,那么朱威做的越好,站的越高,就越能打那些文臣的脸。 这韩力容直接说朱威不配,担不起这责任,万历心中更是欣喜,辽东怎么样在万历心中不是最重要的,让这些文官跳脚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哪怕朱威不行,哪怕朱威出了岔子,万历都会给他托底,不为别的,就为了出气。 杨吉看万历没有反应,想要回环一下:“陛下,韩大人的意思其实…” 可是万历不想听,挥手打断杨吉的话:“说的是迁徙流民之事,别的就不用说了,杨吉,你是首辅,对此事如何看?” 杨吉面色有些难看,以他对万历的了解,万历说这话,代表他已经同意了迁徙的计划,可是这话,万历不想说,只能通过杨吉来说出来,那么…后续出了问题,就是杨吉的责任了。 “陛下,臣认为,此事可行,不过…二十万太多了,并且马上要入冬了,辽东苦寒之地,粮食和其余民生物资太少也都不足,这么多人过去,能支撑到明年春天的,可能不足五成。所以,臣认为,迁徙可以,但是需要慢慢来,否则会出乱子。” 冯伟杰也上前说道:“臣附议。” 韩力容盯着杨吉和冯伟杰,眼神冰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文晟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事万历说了,自然就能办的了了,最后不过是办的好与坏的问题而已。 万历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给内阁和兵部吧,年前…先将京师周边流民送过去,山西河南两省的,年后再说,我会让锦衣卫配合你们。” “是…” “下去吧。” 众人正准备告退之时,韩力容突然说道:“陛下,辽东如今有了督师和督军,是否也该设立巡抚衙门。” 众人一愣,巡抚?这是对其他一十二省而言的,辽东自成立以来,从来没有过啊。 辽东地理位置很重要,联通朝鲜,并且将女真和鞑靼分隔,还能让京师有相当大的战略纵深,并且还是现在大明最重要的钢铁生产基地。 但是辽东并不是华夏王朝的基本盘,地广人稀是最重要的特点,所以在辽东基本都是兴建大城,分属不同总兵,否则这么大的地方,很难保证政令统一。 原本辽东并未有多少百姓,有的那些百姓,大都是依赖军队或者是依赖冶铁基地生存的,自然不需要什么巡抚,可是现在不同了,既然有了总领辽东军事的督师和督军,还要迁徙流民至辽东,那么民生政务方面自然要让文官过去了。 韩力容脑子很灵活的,他知道只有内阁拧成一股绳,才能和万历讲一些道理,在流民问题上,内阁有了分歧,这才被万历牵着鼻子走,但是韩力容提出巡抚这个事的话,他相信,不只是杨吉和冯伟杰,哪怕放到朝堂之上,也是能获得大批认同的。 毕竟…文官总得来说是个集体,对文官集团有利的事,文官不会反对的。 别看韩力容只是说了一个巡抚,要知道,一省巡抚衙门从上到下,属官多达数百人,从三品到九品,数百官职啊,能安排多人“自己”人。 万历心中不喜,可是万历明白,这事自己阻止不了:“内阁选些得力之人报上来。” “是…” “下去吧,流民的事,抓紧做。” “是…” 第200章 钱鹿 众人一起退出乾清宫。 乾清宫台阶下,又是熟悉的地方,按礼杨吉应该走在最前,可是韩力容却是一马当先。 马文晟看了撇撇嘴,从侧面绕走,原本以为内阁貌合神离没想到现在已经摆到明面上了,马文晟最擅明哲保身,这种事情他才懒得掺和。 “马大人且慢…” 马文晟好似吃了一口苍蝇一般,竟然没躲掉…不过回头之时已经是笑容满面:“杨大人,有何吩咐。” 韩力容听到后,也停下了脚步,杨吉没有管韩力容,直接对着马文晟说道:“对于辽东巡抚之事,马大人如何看?” 马文晟眼睛瞥了一眼韩力容,看到韩力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到底什么想法。 “杨大人,我是兵部的,一个大老粗,哪里懂这些?” 杨吉可不好糊弄,没有接马文晟的话,而是说道:“辽东不比其他地方,民生政策基本没有,所以,若是平常人过去,肯定要坏事的,而选用知兵之人过去,又可能和孙承宗有冲突,你是兵部尚书,对于辽东最是了解,你究竟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马文晟没有办法了,杨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再不说可就真的要得罪人了。 于是马文晟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职位,亘古未有啊,辽东最多的是兵,兵有总兵管,也有督军,有督师,民大都依附兵,真正意义上的民,并不多。” “巡抚是安民所用,可是没有民从何来安呢?所以…第一步就是迁徙流民,这么大的事,没我快经验的人很难做的好啊,可是有经验的就这么几个,年纪都大了,再让他们去那苦寒之地…这…” 杨吉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心中也有几个人选,但是和你的想法一样,年纪大了,怕他们扛不住啊。” 韩力容这时出口说道:“两位说的是谁啊?可否说出来一块议议?” 杨吉和马文晟对视一眼,杨吉示意马文晟说,马文晟无奈,只能说道:“宁夏巡抚薛昆仑,江南巡抚闫冰,岭南巡抚郭意。这几位都是在地方执政数十年的人,经验老道,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最年轻的薛昆仑也都快六十了,这身子骨,长途跋涉到辽东,不太现实。” 冯伟杰半天没有说话,这时突然说道:“有没有年轻一些的三四品左右的人选呢?” 马文晟摇了摇头:“我刚刚想了一圈,有几个还算合适的,但是每个人身上都有些问题,比如南京京督府知府袁清,福州知府燕玲珑,可是他们都不知兵,到了辽东,可能会坏事。” “我有一个人选…” 韩力容突然说道,把众人吓了一跳。 杨吉问道:“何人?” 韩力容笑道:“万历三十六年二甲进士第四十五名,曾任翰林院编修,林阳知县,刑部员外郎,而后也在兵部做过员外郎,不知道马大人,可有印象?” 马文晟皱眉,他心头浮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小人… 韩力容没等马文晟说什么,就接着说道:“现任宁夏前卫指挥佥事,此人有政纪,也知兵事,年纪不到四十。” 杨吉问道:“可是…为什么一个进士出身的人,要去卫所呢?” 马文晟张张嘴想要说话,话都到嘴边了,他却忍住了,这时候说出来的话,可就要和韩力容针锋相对了。 韩力容笑着回道:“要说也是缘分,这钱鹿也是宁夏人,先辈也是武将,后面分家了,他这一支学了文,到了他这一辈,反倒是出息了,而另外一支的,慢慢落寞,家中还有一个世袭指挥佥事的职位,没人继承了,这钱鹿是圣人门生啊,怎么能让这祖宗留下的世袭职位丢了呢?所以啊,他就辞了这官职,去做兵事了。” 韩力容说完后,杨吉与冯伟杰不住的点头,他们这些文人啊,对于这种有孝心的人,最是喜欢了,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对钱鹿的印象已经很好了。 “那这钱鹿,就作为一个备选吧,这一个还不够,各位还要多选几个人选。” “是…” 说完后众人准备一同离去,杨吉又叫住了马文晟:“马大人,可否随我走走?”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愿意让让人听到,韩力容与冯伟杰自然不会在边上惹人生厌。 待两人走后,杨吉问道:“马大人,你有话要说吧?” 马文晟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杨大人,韩大人刚刚提到的钱鹿,是个小人啊。” “哦?详细说说。” “那钱鹿以前觉得还行,在兵部呆的时间不长,不过为人处世倒是很和我的胃口,原本也是想考验考验,好好培养一番的,但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装的。” “宁夏前卫指挥佥事原本叫钱不过,和钱鹿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但是已经很远了,韩大人说什么为了保住祖宗基业,完全是无稽之谈,钱不过有个儿子,那年才五岁,指挥佥事原本是要等到那孩子十六岁才能继承的,可是钱鹿知道后呢,不远千里跑到了宁夏,威逼利诱的将那孩子给入了自家的宗祠,而这指挥佥事自然而然就成了钱鹿的了。” 杨吉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太不像话了。”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以文转武很是不智,但是杨吉知道,这钱鹿是聪明人啊,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真正的基业,只要大明不亡,他家就永远是四品指挥佥事。 马文晟又说道:“原本我想要收拾收拾他,可是他又榜上了宁夏巡抚薛昆仑…唉,所以我说,他是小人。” 杨吉点了点头:“就怕韩力容力保啊。” 马文晟刚想说话,可又忍了回去,最后说道:“这就是你们内阁的事了,和我没关系了。” 杨吉苦笑:“你呀,你呀…” …… 山海关,依旧是城楼之上。 “朱大人…消息传回来了,范文程有心回明。” 朱威点点头,对于这个消息,他不意外:“他有什么条件?” 张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条件,只是说了希望大人先让他立些功劳,而后才好和大人里应外合。” 朱威笑道:“这人还算有脑子,不错,张大人,他想要功劳,那就给他吧。” 张三一惊:“朱大人,你的意思是?” 朱威连忙摆手:“张大人想岔了,我说的是辽王…别人不知道,张大人还能不清楚吗?辽王与那女真都是我大明之毒,让他们狗咬狗,对张大人来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吧?” 张三恍然:“属下明白了…马上去安排。” 第201章 京师流民 乾清宫。 “咳咳咳…” 也不知道是年老还是天气原因,万历最近的身子越发的差了,咳疾越来越重,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却丝毫不见好转。 韩琦一边扶着万历的后背一边说道:“陛下,奴去民间找一些名医过来给陛下看看吧?” 万历一挥手:“不用…祖宗之法,不可废,大行皇帝也找了很多所谓的名医…咳咳咳…可是最后呢,还是丹毒入体,…咳咳…御医和那些大夫都是一样的。” “陛下…” “好啦,让毛纪过来。” “是…” 题外话:嘉陵能活那么长和民间选用名医关系很大,要怪就怪这太祖皇帝了,什么都搞世袭,御医也是世袭的,可是这种技术类或者经验类的需要很高的天赋,世袭的结果只能是一代不如一代,明朝很多皇帝或者后妃,都是被民间的普通小病要去了性命。这也是大部分明朝皇帝都短命的原因,正德皇帝和天启帝,全都是因为落水而后一命呜呼,在其他朝代哪里有这种事。 …… 毛纪不知道一大早的给他叫过来干什么,听到万历的咳嗽声,毛纪说道:“陛下安,陛下要注意龙体啊。” “咳…朕没事,京师有多少流民啊?” “陛下,京师城郊流民大概摸清楚了,有四万左右。” 万历猛地起身:“这么多?咳咳…” “陛下…” 万历被这个消息镇住了,他知道近些年流民越来越多,可是两年前不过数千人到京郊,不过两年啊,怎么突然就涨到四万了? 万历缓过来后问道:“怎么突然这么多?” 毛纪看了一下万历的脸色,害怕说实话万历的身子扛不住,可是万历一拍桌子:“实话实说。” “是…近两年天灾不断,粮食收成日减,很多佃户交不起地租,只能变成流民,京城这边的大都是从河南山西陕西还有山东来的,而南京的情况也差不多,上月南京锦衣卫回报,南京的流民比京城,只多不少。” 万历听闻后,愣了一会儿,而后好似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倒在龙椅上:“各路官员都在做什么?他们都在做什么?” 毛纪跪在地上,头已经触地,冷汗直流,他对万历甚是了解,万历用这种语气说话,说明他动了真火了,这种情况在他的记忆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肃清张居正,一次是国本之争,这两次,不论哪个,都是血流成河的啊。 “说…” “是…河南巡抚与山西巡抚两人勾结……” 一直到中午,毛纪才从乾清宫出来。 也不知道毛纪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万历交代了什么,毛纪出门时红光满面。 第二天,从锦衣卫衙门,飞奔出数百骑,出了城门后,分散各地。 …… 内阁三人,这两日很忙,他们也没想到,京城流民竟然这么多,流民到了京城,自然有想提高名声的人去接济,所以这些流民在京城,反而比在他们的家乡过的还要好。 这就衍生出一个问题,吃饱喝足的流民和那种半死不活的流民完全是两伙人。 有了力气的流民,有些老实的,会去找一些活计干,勉强靠着自己劳动维持生活,而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的,可是这群人又说不得骂不得,很多流民都是一个地方的,彼此之间沾亲带故,惹了一人,能出来上百个人来。 大事他们不敢闹,可是小事不断啊,现在要迁徙他们去辽东,可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万人,京城守备的兵力也不过三万,这四万人若是出了岔子,首先掉脑袋的,肯定是内阁的这几个了。 杨吉揉了揉脑袋,将下面呈上来的奏折扔到桌子上:“说说吧,这四万人,怎么才能送到辽东去?” 冯伟杰说道:“不是说先送两万人吗?难道要全部送过去?” 杨吉苦笑:“陛下说了要先将京师的流民送去,咱们能和陛下讨价还价吗?” 冯伟杰叹了一口气:“京城到辽东数百里呢,四万人每天需要多少粮食啊?户部的银粮已经见底了,还不算一路护送的军士,四万人,至少也要一万兵力啊。这就五万人了,每天长途跋涉,一人一天至少两斤粮食,这么多人行军,最少需要一个多月,上百万斤粮食,从哪里搞啊!” 韩力容好似没事人一样,悠悠闲闲的喝着茶,杨吉见状问道:“韩大人,你怎么看?” 韩力容放下茶杯,慢悠悠的说道:“这事谁提的谁去头疼吧,给那朱威一道命令,让他们辽东将人弄过去,弄过去了是他们的本事,弄不过去可就不怪咱们了。” 杨吉皱眉:“韩大人,你是内阁次辅,怎能有如此想法?” 韩力容没有在乎杨吉的语气,还是慢悠悠的说道:“就因为我是内阁次辅,我才这样说,朝廷现在什么情况两位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哪里能挤出一点钱粮啊,既然挤不出来,那就谁家的孩子谁抱走,真不行让另外的一十二省将自己家的流民收回去。” 杨吉与冯伟杰听到韩力容如此,也就知道韩力容是不准备在这事上出力了。 杨吉原本还觉得韩力容至少在这种事关社稷的事上,不会计较与朱威的过节,可是现在呢,也算看清楚了韩力容的真实面目了,想想也是,原本韩力容表现出来的和善是因为没人敢和一个内阁次辅作对,或者说,韩力容做了多年的上位者,已经受不得别人与他作对了。 冯伟杰看着韩力容,眼神中露出些许冷意,原本他与韩力容还算是志同道合吧,可是现在看来,两人并不同路。 韩力容没有在乎另外二人的眼光,直接起身说道:“这事就劳烦二位了,今日突感身体不适,告个假回家休养一下,告辞。” 说罢直接出了内阁,冯伟杰冷哼一声:“哼…小人。” 杨吉摇摇头说道:“好啦,不说那些了,咱们再想想,怎么处理这些事吧。” 就在这时,有内侍过来禀报:“杨大人,流民已经开始向辽东方向迁徙了…” 第202章 好办法 杨吉与冯伟杰突然起身,异口同声的说道:“什么?” 杨吉直接上前问道:“谁让迁徙的?什么都没准备呢?这是让去送死?” 那内侍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道:“是桂王殿下和太子世子殿下派人组织的。” 杨吉皱眉,回头对着冯伟杰说道:“冯大人,我们去看看。” “好…” …… 京郊。 朱常瀛和朱由校身后跟着金大元,再身后就是数十辆马车的粮食,毛纪带着人在周围守卫。 那些流民以为又有善人分发粮食了,都聚拢过来,朱常瀛看着人差不多了,就爬上身后的马车,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扩声器。 “嗯哼…咳咳…喂喂…” “乡亲们,我是当今陛下亲子,桂王朱常瀛,今日过来,是想给各位一条生路。” 原本以为下面的流民会热烈的问些东西的,可是等了半天,鸦雀无声…哦…除了小孩哭泣的声音。 朱常瀛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原本想着在百姓跟前彰显自己的英姿呢,现在看来,没机会了哦… “你们觉得一直在京城,是长久之计吗?虽然每日都有善人给你们施粥施粮,但是如今的光景,大家也都知道吧。现在真的是地主家也没什么余粮了。” 这话一出,下面瞬间骚动了起来,老百姓们没什么文化,可是听得出来朱常瀛话中的意思,这意思不就是让他们不要在京城了吗? 可是现在眼看就要入冬了,在京城好歹饿不死,若是不让在这里,活不过一个月的啊。 当即流民就扑通扑通跪下许多,哭喊着什么饶命… 给朱常瀛弄得哭笑不得:“好啦,安静,没人要你们的命。” 可是看着下面还是那个样子,朱常瀛怒了:“他娘的,老子好好说话没人听是吧?毛纪,抽刀,谁再敢鬼哭狼嚎的,给老子砍了。” 毛纪的脸色像是吃了一坨屎一样,开玩笑呢,这么流民呢,真出事了,别说他了,就是这两个殿下都要完蛋,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人头能了事的,九族都要凉凉了。 不过还好,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官了,听到朱常瀛的话后,全都忍住了哭喊。 朱常瀛见状才笑了起来,继续说道:“不是要让你们去死,而是要让你们真正的活下去。” “刚刚说了,你们在这最多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么这个冬天以后呢,你们该何去何从?” “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把不把握的住了。” “机会…什么机会啊…” “这些当官的能信吗?” “骗我们的吧?” “想把我们哄出京城,皇帝老子不爱看咱们吧?” 听着下面嘈杂的声音,朱常瀛大吼:“安静…听老子说。” “一月之前辽东大战,我不知道你们听过没有,此次大战,我们大明直接击杀辽东女真首领努尔哈赤,现在的辽东,再也无人能和我们大明为敌了,辽东沃野千里,还未开发,你们说说,这对你们而言,是不是好事啊?” 众人面面相觑,再傻的人都知道,辽东是苦寒之地,现在朱常瀛说的好听,可是没多少人信啊。 朱常瀛见状皱眉:“怎么?不信?我是大明藩王,我说的话你们都不信?” 没人吭声了,朱常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好…好…很好,不信就算了,信的人听好了,每人过来领五斤粮食,还有两钱银子,即日起,动身前往辽东,路上不用担心,每隔三十里,都有粥铺,还有下一阶段的粮食和银钱发放,足够让你们到达辽东了。” “到了辽东以后,每个人赏地二十亩,三年免税,五年半税…” 朱常瀛还没说完,下面百姓就沸腾了,这些百姓为什么成为流民?不就是因为失去了土地吗? 古代都是小农经济,一家人有地种,有饭吃,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王朝迭代,大都是因为土地问题,至于天灾人祸的占比很小。 现在大明的土地兼并已经很严重了,大部分良田被集中在地主或者权贵手中,因为有功名的人不纳田税,而国家又需要税收,所以只能不断的压榨底层百姓,最后大部分好的田地都被投献给权贵,百姓们当个佃户。 而佃户的田是租的,丰年还好,遇到灾荒之年,付不起租金,只能沦落为失地流民。 至于权贵为何不帮助这些百姓?那就要提到人性了,人多地少啊,权贵们不缺人种地,当然是谁给的租金多,地给谁种了。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朱常瀛一脸得意:“自然是真的,我是大明藩王,我说的话,自然是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虚言,并且…你们在这也是混吃等死,不如去看看,现在到冬季还有两月时间,你们觉得不行,完全可以再返回来,至于返回来的路费粮食,我们也是包了的。所以各位,把心放在肚子里。你们都是我大明百姓,大明自然不会对你们置之不理。” 有些孑然一身的,或者有些胆子大的,都想要去试试。 朱常瀛任热打铁:“好啦,你们看看老子脚下,算是粮食,后面还有十几辆马车,全都是银子,想要去的,一会儿都到北城外集合。好啦,话已至此,你们自己决定吧。” 说罢,朱常瀛跳下马车,头一仰,对着朱由校说道:“怎么样?你七叔帅不帅?” 朱由校撇撇嘴,不过看着朱常瀛眯起的双眼,立马说道:“帅…特别帅…” 而毛纪和金大元,头顶一片黑线… 杨吉和冯伟杰好不容易扒拉过人群走到几人身前,朱常瀛与朱由校瞬间变得老实了。 杨吉先行礼说道:“两位殿下,这方法是谁想到的?” 朱常瀛与朱由校对视一眼,而后说道:“这方法自然是…” 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陛下口谕,宣桂王朱常瀛,太子世子朱由校,内阁首辅杨吉,内阁冯伟杰,锦衣卫都指挥使毛纪,入宫进见。” 第203章 皇太孙 朱常瀛一脸兴奋对着朱由校说道:“呀…要露脸了…,父皇好久没召见我了,你这臭小子多久没见过你皇爷爷了?” 朱由校想了一会回道:“两个月了吧,中秋的时候聚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听到朱由校这样说,朱常瀛还没怎么着呢,杨吉就先叹了一口气:“殿下,苦了你了…” 万历对除了福王之外的所有皇子皇孙都不太待见,而最不待见的除了朱常洛,就是朱由校和朱由检两兄弟了。 按理来说这两兄弟是大明的未来,应当是最尊贵的,可是现在这两个兄弟得到的一切,都不如那福王的十分之一。 福王之子朱由崧,今年不过八岁,可是万历已经有意给他封王了,要不是内阁和礼部据理力争,这王位可就封出去了,并且万历亲自取了德昌的王讳,反官朱由校呢,十一岁了,只不过是个世子而已,就这世子,万历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 朱由校摇摇头对着杨吉说道:“杨先生,不急的…” 杨吉点点头:“走吧…” 朱常瀛没想到话题竟然不在自己身上,让他有些失落,撅着嘴跟着朱由校。 …… “陛下,人都到了…” 韩琦小心扶起万历,万历的咳疾让他不能见一点风,已经好几日没有出门了,人只要不见太阳,又因为疾病睡不好吃不好,面色自然不会很好。 万历心中也在想,是否自己也走到了生命尽头,这让他心中很是不安。 倒也不是因为要死了,舍不得这泼天富贵,而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列祖列宗,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先生张居正。 所以万历觉得他还不能死,至少要做出些成绩吧,也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也好让张居正知道,他的学生,也是有作为的。 张居正的所作所为,越是到了老年,万历越是能看的明白了,此等大智慧,大才智之人,大明有他,何其之幸也啊。 “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万历的嘟囔声音太小,韩琦没有听到,于是问道:“陛下…您在说什么?” 万历轻轻摇头:“让他们进来…” “是…” 众人进殿,正准备行礼,万历挥手说道:“免了…赐座…” 杨吉与冯伟杰倒还好,被赐座不是一次两次了,而朱常瀛和朱由校两张脸都兴奋的通红,这等待遇,他们从来没有享受过,而毛纪很自觉,万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自顾自的走到的旁边,侧身矗立。 毛纪知道自己的身份,杨吉冯伟杰是大臣,朱常瀛和朱由校是皇家子弟,都是自己人,而他只是狗而已,狗能咬外人,甚至在主人的示意下能咬这些大臣或者皇家人,但是再厉害的狗,也是不能上桌的。 万历示意让韩琦不用给他顺气了,而后坐直说道:“如此迁徙流民的主意,是谁想到了?” 万历的语气没有什么感情,让众人琢磨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原本想着在万历面前好好表现的朱常瀛,眼睛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朱由校后,贱兮兮的笑容浮现了出来。 “回禀父皇,这主意是儿臣和由校想出来的。” 朱由校一听朱常瀛将自己拉了进去,小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朱常瀛的小动作和朱由校的反应,自然逃不过万历的眼睛,万历咳了两声后,声音有些沙哑:“给你们机会,你们就要说实话,你们两个什么样子,朕能不清楚吗?” 万历话音刚落,朱常瀛与朱由校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万历摇头苦笑,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这么怕自己了?是因为对他们太过严厉还是对他们关心不够呢? “起来说话,自家人,不要讲这些规矩,说吧,这主意是谁想到的?” 这主意自然是朱威想到的,将消息给了金大元,而金大元又整天和朱由检还有朱常瀛混在一起,所以另外两人自然也都知道了。 这事朱威千叮嘱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太多人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朱威在京城的势力太弱了,虽然认识两个殿下,但是都是没什么实际权利的,反而自己还都束手束脚的,对朱威的帮助很小。 而与金大元的关系,朱威也不想搞得众人皆知,对朱威有敌意的人不少,现在对付不了朱威,但是对付一个小小商人,再简单不过了。 金大元对朱威的意义很重大,金大元的地位在朱威心中甚至比朱常瀛还要高一些,辽东的发展与后续的规划,离不开金大元。 朱威在信中,将一切利弊都讲的很清楚,朱常瀛与朱由校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朱威的担忧,所以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愿意将朱威说出来。 “嘣…” 万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怎么?朕说不动你们了?朕还没死呢,你们就要忤逆朕吗?” 这话一出口,别说这叔侄两人了,就连杨吉与冯伟杰也都跪倒了,这话再严重一点,可能就又是一次国本之争了。 杨吉也急了,也不管这是在哪里了,狠狠拽了一下朱常瀛的衣摆:“桂王殿下…说吧。” 朱常瀛脸色铁青,他知道万历生气了,可是他又不想说。 “毛纪…” “臣在…” 万历突然吼了毛纪一声,将朱常瀛吓了一跳,立马说道:“父皇,是朱威…这主意是朱威出的。” 说完以后,朱常瀛整个人都呆了,他不想说,可是若是让毛纪出手,万历自然也会知道,并且…还会连累他和朱由校。 万历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说了?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的出来,除了朱威,没有人能有这么天马行空的想法了。上次的义州突袭和这次的流民自行迁徙,都是好法子啊。” 朱常瀛听出万历的语气并未什么不好,趁热打铁的说道:“是啊,朱威这小子鬼主意挺多的…” 不过还没说完,就被万历喝住:“鬼主意?这是利国利民的主意,你整日不干正事,游手好闲,知道个什么?” 朱常瀛大气不敢喘一口了,低着头,一身冷汗。 “主意是不错,这也算是分批迁徙了,人少一些,出事的概率就低一些了,可是,这银钱和粮食,从何而来啊?” 朱常瀛抬起头想要说话,又突然低头,他怕万历再骂他… 万历没好气的说道:“抬头,说…” “是…” 朱常瀛咽了一口口水,慢慢说道:“父皇,您还记得玻璃吗?” 说这话的时候,门外的阳光透过门窗的玻璃,照在万历身上,暖洋洋的感觉,很好。 “知道,继续说。” “父皇,这玻璃看着精美,可是造价不高的,一两一尺的价格还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 “所以说,这银钱是这玻璃赚的?” 朱常瀛点头:“是的,这玻璃不过问世三个月,我们卖出去的还有订单总共加起来,已经收入近五万两了。” 万历一愣:“多少?” 杨吉与冯伟杰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明朝洪武年间,税收2300万石稻米,麦子470万石。 至正德年间,税收下降为2200万石稻米,麦子462万石。 至嘉靖年间,下降为1800万石稻米,麦子462万石,折合税收白银900万两,而当年嘉靖三十年,军费开支525万两白银,俸禄、修建800万两白银,总计1300余万,也就是说,税收已经不够支出了。 至隆庆年间,税收只够每年维持前三月开支,后九个月都需要欠钱。 明朝的税收危机可以说是自建国便留下了巨大的隐患,其造成的主要原因来自于两个,即税收不平均和土地兼并问题。 税收不平均是在朱元璋平定张士诚之后就存在的,即对江南张士诚旧地的税收普遍高于其他各省。 土地兼并问题是指明朝的皇帝、诸王、贵族、宦官侵占土地的问题。例如在成祖朱棣时期便设立的皇庄,在弘治二年便有土地顷,皇庄5处;在弘治十八年以有皇庄30余处,土地翻了数倍。 除此还有亲王,明朝中叶的四川蜀王府的土地足足占据了成都平原的十分之七,楚王更遍及湖光,在皇帝带头侵夺百姓土地的情况下,各地藩王更是拼命扩张。 另外还有贵族和宦官,在正统初年,驸马赵辉侵占民田3000亩,成化年间,周寿侵占民田63顷。云南沐王府侵占田庄365顷,南京宦官侵占民田亩。 这些都导致了百姓没有可耕之田,成为了流民。据记载,洪武年间南直池州有270余个里,在正统年间户口只余3分之1,北直真定府逃亡流民达户,浙江金华逃亡流民余,台州逃亡余户,到正统年间,金华人口减少了五分之三,台州只剩三分之一。 这些流民往往扶老携幼,沿途乞讨住宿,据《明英宗实录》记载,这些流民往往“采野菜、煮榆皮而食”“扶老携幼,百十为群,沿途乞讨。” 至万历年间,流民问题已经演化为统治危机。 在万历时期,税收降低的更为严重,由于万历时期三大征,欠下了巨额军费,万历采用了关卡征税的模式,每数百里就征一次税,这严重打击了商业,致使商税萎缩百分之三十七,商业萎缩百分之六十以上,数省商人几乎绝迹。 相比于各封建王朝,明朝商税显然不算低,甚至可以称之为横征暴敛,因此明朝自洪武年间,流民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流民数量增多,使得户籍混乱,税收无法进行。税收一再降低,造成了明朝后期的财政危机。 虽然经过张居正的一条鞭法,让万历朝的税收有了气色,在万历三十年达到了惊人的两千万两白银,可是万历后期,社会矛盾日益加重,天灾不断,让税收问题又凸显了出来,去年整年税收不过四百万两。 户部国库包括万历的内帑,现在都是缺钱的状态,五万两虽然不多,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小生意,并且也仅仅三个月而已。 听这意思,这生意是一本万利的,不亚于盐税铁税啊。 万历突然想到一个事,当时朱常瀛和朱由校过来说要将股份送给他呢,当时若是接了,这生意,是否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不过旋即摇了摇头,不论怎么样,和子孙抢生意这事做不得啊。 众人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万历又开口道:“那粮食呢?这么多人一路需要的粮食还有过冬的粮食,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朱常瀛摇了摇朱由校,示意他说。 朱由校也知道这是朱常瀛给自己表现的机会呢,于是对着朱常瀛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皇爷爷,三四万人数月甚至半年所需要的粮食,至少需要数万石,现在一次性采购这么多,很容易引起市场恐慌,更加可能引起粮食暴涨或者囤货居奇,所以我们并没有从市面上购买粮食,而是让各路商人用粮食来充当玻璃的定金,并且说明只要陈粮。” 万历点头,只要陈粮,确实是好办法啊:“可是粮食一路运输,损耗很大,需要的粮食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朱由校越说越自信:“皇爷爷考虑的我们也想到了,所以在京城各个商家,我们用银钱先换粮食,先让这数万人能够迁徙到辽东,其他地方的商家,让他们直接将粮食送到山海关,而价格上,我们给出了很大的优惠,原本一两一尺的玻璃,我们四钱银子就卖,他们都是商人,自然算的出来有足够的利益,粮食损耗自然有,但是陈粮更多,自然会源源不断的送往辽东。” “此事不单单是为了这次流民的事,日后更是可以和盐引一起配合,让更多的民间力量为我大明的边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这样一来,朝廷的支出就会减少许多。” 朱由校的话让万历和杨吉等人不住点头,现在大明最大的支出就是边防了,每年的支出都在五百万两以上,实在让朝廷喘不过气来,众人也不给玻璃太大的期望,哪怕每年给朝廷减少十万两的支出都是意外之喜了。 可是旋即众人又想到一件事,这玻璃产业是朱威的,也是两位殿下的,和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如今却将所得全部给了朝廷… 万历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能说出来,朕就能给。” 这是万历第一次这样对朱常瀛和朱由校说话,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儿臣(孙臣)…只求父皇(皇爷爷)身体安康,我大明绵延不绝。” “好…都是好孩子啊…” “恭贺陛下…” 万历很开心,他对这个国家有责任感的,可是数十年与文臣的对抗,让这个国家变得摇摇欲坠了,他现在看到后辈如此,让他有种后继有人的感觉。 至于太子,不论以前还是现在,他还是一点都看不上,但是这个孙子,他很喜欢,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考量。 万历这辈子见过太多人了,那番话,是否是自己想的,是否是自己说的,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这次召见非常突然,就算是有人教朱由校说这些话,也不会应答的如此得体,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就是朱由校这个孩子,聪明,有想法。 “传旨…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实国家之栋梁,民族之脊骨。今朕承天命,膺历数,临驭万方,以彰其德。” “桂王朱常瀛”,才德兼备,经世致用,卓选其一子,封端俞王,建宗庙。” “朱由校,虽年少,但甚恭,德行俱佳,可堪大用,封皇太孙,仪仗车马尊旧制,可入朝听政。” 第204章 出发,辽东 万历的话音还未落下,跪在地上的杨吉已经老泪纵横了。 太难了,国本之争十数年了,虽说万历承认了朱常洛的太子身份,但是很明显心不甘情不愿啊。 因为此事,多少人人头落地,多少人被逼远离朝堂,又有多少人在其中分党派站队,将这朝廷上下,给搞得乌烟瘴气,也让万历数十年不上朝,让天子与朝臣,真正的站在了对立面。 所以听到万历将朱由校立为皇太孙之后,杨吉再也忍不住了,当了数年的首辅,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 就连冷面黑脸的冯伟杰,眼中也带着泪。 朱常瀛与朱由校反而不敢表现的太过兴奋,只是叩头谢恩。 万历好似突然和以前的事情和解了一样,顿时神清气爽,咳疾都好多了。 “好啦,流民是在北门出发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韩琦扶起万历而后说道:“陛下,你这身子…” 万历挥挥手:“无妨的,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今日的阳光甚好,走走也不错…” 韩琦没办法,只能让人再给万历拿一件厚披风。 …… 四万流民在这京郊之地,大都是聚拢在几块的,所以流民之间的消息传的特别快,都知道了北门发粮发钱。因此北门聚集了不少人,但是暂时还没有人上前领取。 流民变成这样子,和官府的不作为有很大关系,所以百姓对官府完全没有什么信任可言,都在观望中。 金大元倒是不急,他是从底层做上来的,对底层人的心理最是熟悉了,底层人最是怕事,能不与官府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很多事能不出头,就不出头。 但是,底层人又是最好哄骗的,他们没什么文化,不懂什么道理,但是人啊,都有从众心理,现在金大元就在等,等那个出头的人… 只要有人能拿的到钱,拿到了粮食,其他人,就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了。 “金老爷,天津李掌柜的一千石粮食已经送到了…” “好…不用入库了,安排下去卸车,今日这粮食啊…咱们是留不了一点的。” “是…” 金大元刚让人添了一杯茶,就听到有人喊他:“谁是金大元…” 金大元看去,竟然是一队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大人…在这呢,小的正是金大元,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怎么人群还不动?” “回禀大人,这百姓们还需要考虑,咱们也不能强逼啊。” “别说那么多啦,毛大人派我们来的,一会陛下可能会过来,必须要让流民们动起来,否则…陛下来了看到这样子,咱们怎么交代啊,两位殿下怎么交代啊?” 金大元一愣…天爷啊,两个殿下都已经让他支撑不住了,皇帝也要来?这不是要他命吗? 来京城之前,金大元在宁夏见过最尊贵的人就是庆王了,还是远远的看见过,没有说过话,可是到了京城呢?天天和皇子皇孙一块厮混… “别愣着了,快点的吧,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要不要抓过来让他们领东西?” 金大元一听连忙摆手:“不成,不成的,不能那样,这边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乱子冲撞了陛下怎么办?交给我就好,大人在这维持秩序就好。” 说罢金大元小跑回去:“来人啊,将粮食袋子都打开,将装钱的箱子也都打开,抬一箱钱倒在桌子上…” “是…” “还有…支起大锅,给我熬粥…” 那锦衣卫看着金大元现在才准备熬粥,急得一跺脚,而后吩咐道:“去,将周围粥棚里面的锅和粥全都弄过来。” “啊?” “啊毛啊,快去…” “是…” 很快一箱箱银钱被打开,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一袋袋粮食也都打开。 而锦衣卫也从附近的粥棚拉过来两口刚刚沸腾的杂粮粥。 瞬间这北门被粥香和金钱的味道铺满了。 流民瞬间人头涌动,没人有胆子上前拿,更没有人敢去抢,毕竟周围锦衣卫和巡检司的人可不少。不过这等盛况,都想着去看两眼。 这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 其实银钱并不多,总共不到六千两,可是换算成铜钱,若是全堆起来的话,可就真的像小山一样了。 金大元见准备差不多了,上前喊道:“今日桂王殿下已经说过了,愿意去辽东的,过来领钱,领粮食,去了辽东可是有二十亩地呢,二十亩啊,种好了够养多少大胖小子啊,乡亲们…还等什么呢?” “这位大人,说的半路想回来的,也给粮食路费,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们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让各位能好好度过这个冬天。乡亲们啊,你们到了辽东,自然有房屋田地给你们,而不想去的,每日我们都会设粥棚,所以,各位乡亲们,不要有后顾之忧。” 听到金大元的话,众人的想法都有些松动了,有个胆子大的,爹妈都死在入京的路上了,孑然一身,在这也是等死,不如去拼一把。 “我去…” 金大元大喜过望:“好,来人,过来记录,准备粮食路费。” “是…” “额…大人,您要记录什么啊?” 一般老百姓看到当官的记东西问东西,都从心眼里面感到害怕,在这上面吃的亏,太多了。 金大元一笑:“没什么,只是记录你从哪里来的而已,别的什么都不问。” 听到金大元这话,那人才松了一口气:“我从陕西来的。” 金大元一愣:“陕西?陕西也遭灾了?” “没有…没有…我家没地了,原本是跟着同宗的人去河南山西讨口饭吃的,没想到遭了灾,就跟着其他人过来了。” 金大元点头:“哦,原来如此,好…来人,给东西。” “是…” 那人抱着一袋粮食,粮食上还放了两串大钱,突然哭了出来:“爹啊…娘…你们再坚持三天,咱们家就都能活命了啊,你们的命好苦啊…” 金大元摇摇头,心里也不是滋味,上前安慰道:“好啦,小兄弟,你看看现在,朝廷给你钱,给你粮,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呢…你到了辽东要好好干,过好日子,让你父母放心…” “嗯…谢大人。” “去吧,沿着官道走,一路都有人接应的。” 那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金大元磕了一个头头后,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头也不回的穿过人群,沿着官道走向那对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次与上次不同,上次有家人一起,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只有太阳照射在他身上,映在地上的影子陪着他了。 那人穿过人群之时,众人都看到了金灿灿的粮食… 人群好似一潭死水,突然沸腾起来一样… 第205章 辽东锦衣卫 流民全都向北门涌去,为了安全起见,众人都不让万历去金大元那边了,万历也知道他们的担心,所以就退了一步,登上了城楼。 城楼距离金大元的那个地方,还有三里路呢,站在城楼上其实并看不到什么。 不过汹涌的人群倒是看的很明白。 万历看到此等场景,不住点头,看着不断向北的人群,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都是大明的子民,却一个个衣衫褴褛,面带菜色,天天躲在深宫中,他能看到些什么呢? 万历苦笑,喃喃道:“这天下,在我手中,成了此等模样,若是先生在,我又要受罚了吧…” 杨吉站在万历身后,听到这话,身子一震,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了,万历竟然说起了张居正… 冯伟杰没有听到,但是他注意到了杨吉的反常,轻轻拽了一下杨吉的衣袖问道:“杨大人,怎么了?” 杨吉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这事不能说,也没办法说。 当时朝堂紧要位置的人都是张居正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张党,杨吉记得当时的场景,每一日朝堂之上都会少很多人,血流成河,不到一月时间,被处置了上千人。 万历看了一会后,突然问道:“杨吉,你说说,现在这样的天气,有多少人能够平安到达辽东?” 杨吉想了一下说道:“陛下,现在天气还算好,至少月内不会有寒灾,按照流民的速度,若是在三十天内,到达山海关,那就能活,若是到不了…” 万历知道了杨吉的意思,而后转头看着朱常瀛问道:“又要死多少人啊,这事…朱威有什么考虑吗?” 朱常瀛脸色瞬间黑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万历眼睛一眯,朱常瀛瞬间怂了:“父皇,我说出来,您不要生气。” “说,别那么多废话。” “是…朱威说这个流民,他原本就是不会全部接收的,按照他的想法,这次自由迁徙,其实是个筛选的过程。” 万历一愣:“什么筛选?” “回禀父皇,朱威说,辽东环境太过恶劣,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在哪里活不长的,所以他才想出这样的方法,第一是为了解决朝廷的压力,第二则是因为辽东缺人,并且缺的是那种强壮的劳动力。” “辽东土地肥沃不假,但是大都没有开垦,而辽东太过寒冷,土地太硬了,普通人过去,其实是累赘,而辽东现在有强敌在侧,没有办法留出太多时间让他们发展。并且…” “并且什么?” 朱常瀛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并且,辽东物资并不富裕,过去人太多的话,反而可能会让辽东崩盘,所以…这个计策其实是为了筛选体强之人,而体弱之人,我们只能给一口薄棺了…” 万历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好在被韩琦扶住:“陛下…你要当心龙体啊。” 朱常瀛跪倒在地说道:“请父皇治罪,儿臣愿意舍弃亲王之位,请父皇不要迁怒朱威与由校,这事是儿臣首肯,儿臣愿意担任何责任。” 众人一听,也觉得这事大发了,不是说流民的事,而是说朱由校的事,刚刚封皇太孙,现在若是因为这事出了问题,那满朝文武还不炸锅了? 杨吉跪下说道:“陛下…朱威此法,虽然有些残忍,但是确实解决了京城流民之危,也算有功,功过相抵即可,万万不可罚啊。” 朱由校呆了,朱威这心思是没有给他说过的,其实也没有给朱常瀛说过,但是金大元知道啊,喝了两次酒,就被朱常瀛套出来了。 朱由校心中突然觉得朱威有些陌生,在他心里,朱威不应该是这般冷血的人啊,他有些不敢相信,盯着朱常瀛问道:“七叔,你说的…是真的吗?” 朱常瀛眼睛通红,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四万流民在这京城,我们能让京营去驱赶吗?还是我们让京营去将这些人全杀了?都不能啊…马上入冬,四万人啊,若是被有心人挑起事端,该如何是好?” 朱由校年纪还小,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这个解释其实他并不满意,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朱由校的小脑袋瓜想了想,好像,他才是这群人里面最废物的那一个… 万历缓过来,好半天没有说话,指着朱常瀛的手指在颤抖着。 他知道朱常瀛说的对,朱威说的也对,做的也对,当然了,这是对朝廷,对大明来说的,但是百姓何辜? 万历以前从来不会这般妇人之仁,可是老了老了,内心反而有些不忍了… 最后万历也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说风大,而后回宫了。 至于朱常瀛的王位,还有朱由校的皇太孙,也都暂时安全。 杨吉与冯伟杰回内阁后,就闭门谢客,两人在谋划未来,也是在给流民之事擦屁股。 最后…内阁挤出来给过年准备的一万两白银,又从各位朝臣家募捐了千石粮食,送往辽东了。 …… 辽东,山海关。 朱威在屋子里面呆了两天了,一直在写写画画,不过外人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如今的山海关好似只有朱威能发出一些声音了,吴官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妥当了,就等新任的山海关总兵过来,就要离开。 而孙承宗,在上次召见过辽东诸将后,再也没有出过门,让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对于孙承宗,朱威始终觉得,摸不清,看不透。 而辽东每日都会有很多大小事物,现在辽东最大的官,除了孙承宗只有朱威了,孙承宗不出面,只有朱威了,每日都要处理许多,他原本并不擅长的事情。 李牛王二现在是朱威的亲兵,在朱威不出门的时候,所有的消息都是他两个过来传递的,这两个货也是人才,为了少干点活,每次有事都要猜拳来决定让谁跑路。 这次很不巧,是王二输了。 “大人…辽东锦衣卫千户求见。” “让他进来…” “是…” 朱威对这个辽东锦衣卫千户,也是很有兴趣的,毛纪给他的资料里面,这个锦衣卫千户可是毛纪都不太能指挥的动的人。 这人叫王淼,也算的上是皇亲国戚,他爹娶了万历的妹妹,而万历对于亲情实在不太看重,在大明,一般情况下,驸马都会被封一个侯爵,可是这个王淼的爹都死了好多年了,还是没有什么爵位,所以虽说他是皇亲国戚,但是在那个圈子里面,并不受人待见。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身份,在地方上和在锦衣卫中,并没有人敢对他怎么样,所以这性子,真的是有些桀骜。 王淼进门后,没有行礼,朱威也不在意:“王大人,你可真的是让本督军好等啊!” 第206章 王淼 王淼倒是不卑不亢:“朱大人说笑了,小的这身份,没有大人召见,怎敢过来打扰!” 朱威一笑,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王大人请坐,有些事,需要与你好好说说。” “朱大人,有事就说,下官就不坐了。” 朱威没管王淼的态度,自顾自的坐下,抿了一口茶,这等无视,让王淼心中甚是不喜。 他在辽东,哪怕是吴官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朱威不过一个黄毛小子,如今竟然敢如此无视他。 不过王淼并不敢发火,万历给了他秘旨,辽东锦衣卫都归朱威节制,这个旨意自然让王淼明白,朱威在万历心中的地位,可能比他还要高很多。 看着王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朱威内心发笑,可是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 “王大人,你领辽东锦衣卫已经五年了吧?” “是。” “那请你告诉本官,你这五年都做了什么?” 王淼一滞,心中思量朱威这是要兴师问罪? 朱威见王淼不说话,狠狠地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王千户不想说吗?那就让我来告诉你。” “五年你一共给朝廷发密信四十三封,其中遇节问安的,有十八封,请求调任的,有四封,汇报民情的,有六封,汇报官员失职的,有三封,有关女真的,有十一封,还有一封是关于辽王的,我说的对不对啊。” 王淼一惊,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锦衣卫之间的密信是绝密的存在,各地千户上报的,除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就只有万历能够看到了,朱威连这些都知道,那就代表,他在朱威跟前,没有什么秘密了。 作为锦衣卫一省千户,王淼知道他身边也被安插了朝廷的内应,朝廷是不会将消息通道放在一个人手上的,也不会偏听偏信。 王淼稳下心神问道:“朱大人说的不错,不过这又代表什么呢?我给朝廷密报是职责所在。” 朱威摇摇头:“没有说你密报的问题,而是说你这个锦衣卫千户陈不称职的问题,女真都能围困锦州了,你却说女真并无异心,吴官的消息都比你快的多,这又作何解释?” 王淼听到朱威问这些,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朱威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没想到仅仅是这些事。 这等事最多算是能力不足,再严重一些,最多是不作为,对他这等皇亲国戚来说,处罚肯定也是不痛不痒的,反而有机会调动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王淼大大方方承认了:“朱大人说的不错,下官确实能力有限,恐怕难当大任,下官愿意去职,请大人恩准。” 朱威一阵冷笑:“怎么?捅了娄子就想跑?天下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啊。” 王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又没出什么大错,朱威最多训斥一番了事。 “你们王家可有爵位?” 王淼脸色一冷:“朱大人,你这是何意?我王家之事并非公事吧?” 朱威点头:“不错,不是公事,本官就是想问问王千户,你想不想给你们王家赚一个爵位回去?” 王淼心头一震:“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大明惯例,公主之子要封侯爵,可是王千户却是没有的,看来是因为陛下对你不上心啊。” 王淼脸色有些阴沉:“不劳大人费心,陛下的心意,当臣子的怎么能随意揣摩?” 朱威笑道:“这屋子里就咱们两个人,本官是想与你说心里话,陛下与别人不同,虽说多年不上朝,但是他喜欢那种能为国出力的人,你可知道我做到这一省督军,用了多长时间?” 王淼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在这辽东,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早早调走而已,所以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关心。 “我去年还在宁夏前卫,一个小小烽燧中的一个大头兵,差点被上官打死,可是短短一年,我先是因阻击鞑靼有功,升为百户,而后去了鞑靼金帐,做了一些事情,被陛下看重,召我入京,担任詹事府府丞,后面就是入辽解决锦州之困,而后就是辽东督军了。” 王淼整个人已经呆滞了,这么牛逼的吗?一年时间,从一个大头兵,到从一品武官?整个大明朝,好似是独一份了啊。 朱威见时机成熟,又慢慢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看重,王大人,你是皇亲国戚,血液里面,有着一半天家的血,你说说,若是你能坐些成绩出来,陛下会如何对你,到时候你们王家的侯爵,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王淼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朱大人,你想让我怎么做?” 朱威摇摇头:“不是我想让你怎么做,而是你觉得应该怎么做,就锦衣卫而言,辽东才是最容易出功绩的地方,这一点,王大人可知道?” 王淼眼睛都明亮了几分,当即作揖行礼:“下官明白了,谢大人指点,下官立马回去安排,将叛族女真,给摸的清清楚楚。” 朱威连忙说道:“慢…王大人,女真那边不用操心,自然有别人管着。” “朱大人说的,可是夜不收。” 朱威点了点头,王淼皱眉问道:“那大人让在下怎么立功?” 朱威轻笑说道:“王大人觉得,外族骚乱,与藩王作乱,哪个对朝廷,对陛下更为重要?” 王淼有些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朱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点头:“就是王大人想到的那样,女真的军备从何而来?鞑靼与女真之间的交易桥梁是谁?女真为何能够直接插入我辽东腹地,这些事情,王大人想过吗?” “都是因为一个人,那就是咱们大明在辽东的土皇帝,辽王朱术雅。朝廷对他的所作所为早都有所警惕,可是自宁王之后,各个藩王都对朝廷有些警惕,所以朝廷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调查,可是如今不同了,女真已经和我大明撕破脸了,那么与女真有关系的辽王,自然就能查了。” 王淼想了一下,小声说道:“可是,若打草惊蛇,又该如何是好?” 朱威冷哼一声:“王千户,你是锦衣卫还是我是锦衣卫?要不然这事也不用你管了,想要回关内,我让你回去,可好?” 王淼连忙摇手:“不用,是属下失言了,属下知道怎么做了。” “那就下去吧,好生准备,有些摸不准的事情,也可以与我商量,一切都要小心。” “是…” …… 刚将王淼送走,孔礼就过来拜访了,这孔礼在这山海关呆了半个月了,吴官他见不着,孙承宗他说不过,所以每日就是来吵朱威,朱威是不想见他的,每日都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见他,不过今日被这孔礼看到了他出门,如此就不好拒绝了。 “朱大人,你可是让我好等啊?” 朱威好似没有听出孔礼话中的调侃,轻笑一声说道:“你叫那什么?孔什么的吧,你好啊?” 第207章 夺权 孔礼怒急:“朱大人,我孔礼虽没有官身,倒也是有功名的,还是辽王使者,朱大人如此,是对辽王殿下不敬。” 朱威嗤笑一声:“哦…失敬,有事就说,没事就走,别打扰我睡觉。” “你…你…你怎能如此粗鲁。” 朱威也烦了:“粗你大爷,老子好久没骂人了,你是专门过来找骂的?还是专门过来找死的?什么辽王使者,都告诉过你了,辽王使者我又不是没杀过,再敢如此对我大呼小叫,老子砍了你。” 朱威手上可是有几十条人命的,眼睛一眯,周围就好似有杀气蔓延,让孔礼打了一个冷颤。 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一阵脸色变幻之后,孔礼赔笑道:“朱大人息怒,小的是心里急切,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 朱威往椅子上一靠,没有说话,就那样死死盯着孔礼,孔礼顿时觉得朱威要将他看透一般,连忙低下了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 孔礼咽了一口口水,轻声说道:“辽王殿下有令,想让大人去往宁远城一趟。” “没空…” 朱威如此态度,让孔礼有些尴尬:“朱大人,这是辽王殿下有请啊!” 朱威两手一摊,很无辜的表情:“我知道啊,但是我没空啊!” “可是…这样我不好交代的,求朱大人可怜可怜学生…” 孔礼话还没说完,朱威就打断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孔礼一愣,说不出话来了。 朱威见状就要离开,刚踏出门口,就听到孔礼干嚎了一声,而后就从后面抱住了朱威大腿:“大人啊,你可怜可怜我吧,小的八岁丧父,十岁丧母,现在已经无依无靠,这次任务完不成,学生会死的…” 朱威眉头一皱,一脚将孔礼踢的滚倒在地:“别在老子这里哭哭啼啼的,信不信老子现在就让你死?” 孔礼的哭嚎止住了,朱威摇摇头,又准备走,可是孔礼又扑了上来:“大人,你行行好吧,学生寒窗苦读十年,如今终于有些成绩,学生不想放弃。” 朱威有准备发作,可是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孙承宗,于是转身很认真的问道:“孔礼,你姓孔,也读春秋,算得上圣人门生,那我问你,你读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还是为了为民请命,开万世太平?” 朱威的话不断在孔礼脑子里面回响,他为了什么?孔礼记得刚开始读书时,他的梦想是尊圣贤之道,而后变成了教人以礼,引人入善,最后…却变成了高官厚禄锦衣玉食。 “我…我不知道。” 朱威冷笑一声:“不知道?读书通礼也通理,你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读书,那你读这些书有何用?” “学生…是为了…为了…” 朱威看到孔礼这模样,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孙承宗,而后大声说道:“你若是说,为了高官厚禄,为了娇妻美妾,老子还高看你一眼,可是明明是你心中所想,却羞于说出口,老子看不起你。我再问你,若是给你选择,张居正和海瑞,你愿意做哪个?” 孔礼已经完全呆住了,张居正是大明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话比皇上都管用,而海瑞是大明最有声名的清官,一个是权,一个是名,这让人如何去选? 朱威看着孔礼的模样就知道这孔礼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管他了,直接走到孙承宗面前问道:“孙大人如何选?” 孙承宗摇摇头说道:“朱大人这问题,太大了一些,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朱威继续问道:“那孙大人觉得,你自己是哪一种人?” “不知…” 朱威轻笑:“又是不知吗?”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盯着朱威问道:“那朱大人呢?你怎么选?” “老子谁都不选。” “朱大人有些无赖了。” 朱威点头:“你说是那就是吧,海瑞是文人的脊梁,而张公是大明的脊梁,你说…谁重谁轻?” 这次孙承宗倒是很坚定:“自然是海瑞。” 朱威点头:“不错,一个海瑞,足以让文人谨记,足以成为榜样,而一个张公,却没有办法将大明从泥潭中拉出来,可是,我大明现在这等状况,需要的是张公,张公比之海瑞更难得,孙大人以为我说的是否对?” 孙承宗默不作声,心里他是承认朱威的话的,可是他又不想承认。 朱威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又问道:“孙大人,你说世人是读书人多一些好,还是不读书的人多一些好?” “自然是读书人多一些好。” “那大人觉得活字印刷术如何?” 孙承宗一愣,这问题的跨度有点大啊,不过他还是回道:“自然是极好的,一次刻板,多次印刷。” “那为什么现在最流行的反而是又麻烦又贵的雕版印刷呢?” 孙承宗皱眉,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 朱威苦笑:“那是因为,对朝廷还有权贵来说,读书人少点好啊。” “对于权贵来说,使用雕版印刷,书籍价格自然上涨,如此就能过滤一些穷人,让他们专心种地,而权贵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继续富贵下去,对于朝廷来说,读书人多了,高谈阔论的也就多了,耍聪明的人更会多,不好管理。这样的说法,孙大人觉得有没有道理?” 孙承宗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以前没有想过,现在一想,确实如此,可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些。 “朱大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看看,我就说吧,文人就是爱多想,我不过随意说了几句话,孙大人养了半月的心境,已然不静了…” 孙承宗深吸一口气:“朱大人,直说吧。” 朱威突然拱手行礼道:“孙大人,按理来说你是辽东督师,统领辽东一切事务,可是…我有一些事情,不会告知大人,也不会在乎大人的意见,所以,先行赔罪,到时候,还请大人莫怪。” 孙承宗笑道:“夺权?” 朱威摇头:“也算是夺权吧,别的地方我不管,辽东锦衣卫,夜不收,宁远城,山海关还有锦州,都归我节制,其余地方…一切以大人为主。” 孙承宗苦笑:“夺权都如此这般作风,兵法都用上了!你果然适合带兵。” 朱威想要再解释一下,不过孙承宗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继续说道:“山海关总兵可以以你的意见为主,锦衣卫和夜不收,原本我就没有权利去指挥,宁远城是辽王的地盘,我也无法过问,至于锦州…可是我选的行署之地,朱大人是想控制我?” 朱威连连摆手:“孙大人多虑了,锦州总兵吴襄之子是我义子,所以…” 孙承宗一愣,而后用手抚额:“得了…都是你的人,那就是你说的算了呗,何必和我说这些…” “我们辽东与女真之间的战斗,应当要持续数年,这么长时间内,我们如果不能好好配合,或者不信任对方,可就麻烦了啊…” 孙承宗听后也是点头:“好…就依你所说,不过…我还是辽东最高指挥,没错吧。” “那是自然…” …… 朱威与孙承宗说过后,心中一阵轻松,带着李牛王二,来到了正在热火朝天施工的流民营地,就在山海关前三里不到的平地上。 现在的辽东,人少地多,随便划一块,也都能够数万人生活了。 这次建造的流民营地的图纸,出自朱威之手,为了节省时间,结构很简单,四周木板围好,顶上三角茅草,而后开个门,开个窗就行,至于里面就只有土炕了… 时间紧迫,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流民应当很快就到了,不能人来了没住的地方吧,只能先如此,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 还好是在辽东,木材不缺,石头也不缺,工匠更不缺,不过三五日,已经建起上百间了,一间屋子住五到八人,等待流民过来后,让流民帮忙,那样的话,进度会更快。 “好好干,今天中午加肉…” “谢大人赏…” “朱大人…” 朱威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声音很小,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出来。 “朱大人这里…” 朱威看去,原来是张三,现在的张三又成了工匠了,正在一堆木材后面,向朱威招手,朱威装作随意的走过去,还未说话就听到张三轻声说道:“范文程要和你见面…地点…宁远城辽王府…” 第208章 可怕的辽王 “啥?宁远城?没开玩笑吧?” 张三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松了一口气说道:“朱大人啊,小声一些,您不是说,哪怕去女真金帐见面都行吗?现在不过是辽王府,比女真要更安全一些。” 朱威苦笑,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又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情,说不明白,我一会儿要赶紧回去准备一下,夜不收在宁远可有暗哨?” “朱大人,夜不收都是单线联系,除非我死,否则在你跟前说自己是夜不收的,你都可以杀了,所以…你明白了吗?” 朱威点点头,也不在意,这种暗夜中拼命的组织,自然一切都要小心。 张三又说道:“不过这次任务特殊,可以给大人一个提示,我们的人这次会跟着范文程过来,至于是谁,就要看大人的眼力了。” 朱威翻了一个白眼,而后大声喊道:“管事的,滚过来…” 不远处的工匠领头的那人小跑过来,他在那边已经看了朱威半天了,也不知道朱威在干什么,他也不敢过来啊。 “大人,有何吩咐。” 朱威冷哼一声,指着张三说道:“你怎么管事的?这老小子在偷懒你看不到吗?” “啊?大人…我马上处理…” 朱威却是大手一挥:“处理什么?这任务如此紧张,都处理了谁干活啊?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罚他今日不能吃饭…” “是是…” 没理会一脸无辜的张三,朱威直接带着李牛王二回了山海关,就在关口看到了孔礼。 朱威一反常态,立马上前热情的拉住孔礼的双手:“哎呀呀,孔先生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孔礼一愣,不知道怎么短短两个时辰,这朱威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更没想到将手抽回来。 朱威心想这孔礼不会是个玻璃吧?大老爷们抓着手呢,不腻歪? 眼见孔礼没什么反应,朱威连忙将手松开,拍了一下孔礼的肩膀:“孔先生…说话啊!” “哦…朱…朱大人,抱歉,有些愣神了,您刚刚问学生什么?” 朱威想翻个白眼,不过想到这情景不适合,于是连忙停住了,显得表情有些怪异。 孔礼看的清楚,在孔礼眼中好似朱威在给他抛媚眼一样。 “咦…” 孔礼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大明当官的,还有读书人对龙阳之好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有野史记载,张居正甚至好几个皇帝都有这癖好。 孔礼又想到朱威刚刚紧紧抓自己的手,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大喊一声:“不行…” 这反应倒是给朱威搞得不会了,一脸的问号。 “孔先生,我还没说什么事呢?怎么就不行了?我是问你要干嘛去。” 孔礼也反应过来,看着周围好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抱歉朱大人,刚刚没有听清,学生这是要回宁远了,王爷交代的事情,学生没有办好,但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给王爷复命。” 朱威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突然想明白了,本官是辽东督军,而辽王殿下世代镇守辽东,我这个督军怎么着也要过去拜访一番,所以…孔先生,不知道现在辽王殿下还欢迎我吗?” 孔礼大喜过望:“欢迎,怎么会不欢迎…辽王殿下对朱大人可是神往已久啊。” “那就好,不过我对辽王殿下不怎么熟悉,还请孔先生赐教,不知道辽王殿下喜欢什么啊?” 孔礼第一次见到朱威如此,不自觉的直起了腰:“朱大人客气了,咱们辽王殿下最喜欢的就是才啊。” 朱威一愣,他娘的,这种话是能够当面说出来的吗?可是,贪财这种事朱威倒是没听过啊。 不过既然孔礼如此说了,那肯定有些道理,哪怕贪财不是真的,拿的礼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朱威转头对着李牛王二说道:“李牛去我屋里,将我床上包裹里面的银票都拿过来,王二去找吴官吴大人,让他借一些银钱,弄个百八十两就行,那老头也没什么钱…凑个一千多两差不多了吧?辽王殿下应该不会嫌弃吧。” 听着朱威越说越离谱,孔礼突然想到可能是他的话有歧义,于是连忙说道\/“朱大人误会了…辽王大人爱的不是你说的那个财,是另外的才,是才华啊…” 朱威嘴角上扬,连忙将李牛王二喊住:“你们两个不用去了,吓死老子了,差点变成穷光蛋了啊…” 而后对着孔礼说道:“你早说啊,差点让老子破费,才华这东西,老子最不缺了。” 看着朱威的样子,孔礼只能赔笑,不过让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朱威终于变成以前的那个样子,原本觉得朱威那样的脾气太过不好,动不动就发火骂人的样子,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经过刚刚的那是,孔礼反而觉得朱威这样子才对味。 朱威发现孔礼眼神不对,立马眉头一皱,低声骂了一句:“死玻璃,真恶心…” 孔礼没有听清楚,问道:“什么?” 朱威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孔礼又上前问道:“朱大人不一起走吗?” “老子不喜欢和玻璃一起,滚蛋…” …… “吴大人,朱威请见…” “进来吧。” 朱威进门后看到吴官身着一身道袍,随意坐在地上,在擦拭陪伴了他半辈子的盔甲,这盔甲救了他不下三次命,每次破损都是缝缝补补之后接着穿,看起来并不如吴襄等人的盔甲光彩,不过倒是显得有杀气。 “大人,地上凉…” 吴官没有说话,仔细将最后一点擦拭完才起身,可是年老的身体让他起来后有些晕眩,朱威连忙上前扶住:“大人,没事吧?” 吴官摆摆手,缓了一会儿后,将盔甲挂好,而后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大人,辽王要见我,我也有事要去宁远,特来请教大人。想知道需要注意什么?” 吴官一笑:“辽王?你和他终归也是要打交道的,不过对于辽王,你不用太过上心。” “此话怎讲?” “辽王此人,你说他聪明吧,确实聪明,可是他的聪明只是小聪明,空有帝王之志,却无帝王之术,他拉拢众多读书人,给他造声势,可是他忘了,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凭借这些文人翻不起什么大浪的,当然了,他也拉拢了一些武将,可是他又对那些武将当做猪狗,最可笑的是,他对于投靠他的武人不在意,却对女真鞑靼这些异族热情非常,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朱威想了一下说道:“这就是他的小聪明了吧?用外族力量牵制大明,让此消彼长,这样他才有机会,可是他忘了,外族永远是外族,狼子野心是不会变的,辽王啊,将所有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些。” 吴官点头:“不错,辽王周围都是文人,按照他们的想法,不论大明还是外族,经过圣人教导,都会化干戈为玉帛,都是一群读书读傻了的人,也不知道这辽王从哪里找的这群玩意儿。” 朱威也失笑,不过还是说道:“虽说如此,可是辽王的势力可也不简单啊。” 吴官嗤笑一声:“他最信任的大将,在老子上次去追努尔哈赤的时候,已经被砍了,其余的大都是些小虾米,不值一提。” 朱威听吴官如此说,反而有些不敢置信,陈子昂之死,沈练之死,仔细算下来,可是绕不过这位王爷的啊,到底是扮猪吃老虎还是徒有其表,朱威其实不敢确定。 吴官见状问道:“怎么?不相信?” 朱威有些尴尬,回道:“也不是不相信,不过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辽王并不应该是这么简单的人物啊!” “哈哈哈…好,很好,老子没有看错你,若你真的听了进入,还真的这么认为的,那老子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求陛下换了你。” 这话让朱威没什么脾气,没办法,眼前这个人是能直接和万历对话的,在万历心中的地位比他高不少呢,吴官敢这么说,那就肯定能做到。 而后又听到吴官说道:“你说的不错,辽王此人不简单,甚至比努尔哈赤还要危险一些,他在这辽东有诸多布置,数十年的布置,没有露出一丝风声,可见此人的心思缜密。” “他掌握的部队或者武将,到底有多少?到底是什么人?我也是一概不知的,别说我了,就算是锦衣卫还有夜不收,应该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朱威点头道:“不错,虽说这其中有锦衣卫失职的原因,可是也不应该数十年才有这么一点情报。” 吴官颔首说道:“不错,你现在再想一下,努尔哈赤为何会知道你是从义州插过去吧?” 朱威皱眉回道:“我一直努力想让自己相信,上次的事情,是巧合,可是最终失败了,义州到辽东数百里,直线走的话,一路崇山峻岭,若是大路走的话,绕不开山海关,山海关也有辽王的人吗?” 吴官摇头苦笑:“自然是有的,不过你的事与山海关内应,没有什么关系,依我看,这事是辽王自己想到的,而后通知了努尔哈赤。” “不会吧?相隔数百里,没有走漏任何风声,这如何能想到?” 吴官有些无奈:“这就是辽王的本事啊,他能从蛛丝马迹中得到最接近真相的东西,由此可见,辽王心思之缜密。关起门来说,老子甚至觉得辽王的智慧都要接近大行世宗皇帝了。” 朱威皱眉,吴官所说的世宗皇帝就是嘉靖帝了,这是将帝王之术真正变成一种艺术的人,智近于妖,吴官竟然将辽王与嘉靖相比,可见吴官对于辽王的看重。 吴官等了半天,看到朱威还在想,有些不耐烦了:“还听不听?” 朱威缓过神来:“听,请大人继续。” “还有就是他与各方关系了,你知道鞑靼科尔沁部,还有女真一族,都与他有干系,可是除了这两个,还有罗刹国,还有朝鲜,甚至还有倭国。” 朱威顿时被惊到:“不是吧…” 吴官轻笑道:“我也想这些都是假的啊,可是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这些都是真的,辽王以辽东为中心,打造了一个商业帝国,你知道插汉部的战马都被运去了女真,你也知道长白山的山货,都被送往关内,可是想要造反的人,只凭借这些就能成吗?肯定不是的,这几方势力中,朝鲜暂且不说,因为朝鲜最是墙头草了,只要辽王落了下风,他们自然就会再跟着大明。” “罗刹国与倭国,都已冶炼闻名,倭国的刀,罗刹的甲,都不输我大明,这两者结合,辽王想要打造一支全甲之军,不是什么难事,最重要的是,辽东还有罗刹国,铁矿丰富,他们不缺原材料,又不缺钱,这时代人命比草贱,他们也不缺人。加上数十年的布置,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们一概不知,可能会超乎你我的想象,所以,你先要有一个心理准备。” 朱威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以为辽王最多像宁王一样,收拾起来应该不会费事,可是现在一听,这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吴官笑问道:“怎么?觉得棘手了?” 朱威苦笑:“大人啊,这不可能不棘手啊。” “这还不算完,我再说别的事,你能扛得住吗?” 朱威听到吴官这样说,也是笑了:“又不是现在就要你死我活,这会儿还扛得住。” “那就好,另外就是放在明面上的文人了,虽然刚刚说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但是不可否认一点,读书人最擅长造势,辽王拉拢这么多读书人,本身就是造势。” “而受到辽王恩惠的读书人,会不会凭借他们读书人的身份对辽王报之以李呢?答案是会,而读书人在地方上,可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他们说的话,足以影响一地的百姓,若是在关键时刻,这些百姓将辽王当做中兴之主,那时候…事情可就大发了。” “数十年时间内,辽王门客始终保持在六百以内,那么数年前甚至数十年前跟着辽王的那些读书人呢?他们去了哪里?” 朱威想了下,而后回道:“回家乡?” 吴官点头:“不错,辽王想的太长远了,若是真的让辽王入关,天下遍地都可能说辽王才是正统。” “而宁远城周围的百姓就不用说了,辽王将他们养的只知辽王,不知陛下,更不知天下,若是辽王起事,这宁远城数万百姓,必然拥护。” 朱威喃喃道:“我去…群众基础这么牢固?” 吴官没听清朱威的话,当然了他也不在乎,而是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最让老子头疼的反而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情报系统,朱威,你也是锦衣卫,也接触过夜不收,你应该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吧?” “这是自然。” “在辽东,辽王的情报系统可能比锦衣卫还有夜不收都要强大,义州的事就能证明了,刚刚收了义州,而后你就出发了,路上不过一月,努尔哈赤已经得到了消息,这种消息是从义州经过伤山海关传到宁远的,而后又从宁远传到努尔哈赤手中,这其中可不比你走崇山峻岭简单多少,我当时算了一下,若是正常的三百里加急,中间没有任何的变故的话,都要一月时间,现在你再想想,这辽王,可不可怕。” 朱威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只是点点头:“若我们说的都是真的话,这辽王是真的了不得。” 吴官起身拍了朱威肩膀一下:“好啦,老夫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好好准备一下,就要动身了。” 朱威谢过吴官后,行礼出门,而后对着李牛王二说道:“招呼兄弟们,吃个饱饭,带好装备,跟我去一趟宁远城。” “是…” 第209章 至宁远 也不知道是因为流民之事有了进展,还是出去一趟,让万历呼吸了些许新鲜空气,万历的咳疾好了一些,近两日还有些心情练字。 “好…陛下的字千古一绝,比之王羲之都不落下风啊…” 听着边上韩琦肉麻的奉承,万历将毛笔一放,没好气的说道:“练字要的是心境,你这老货太过聒噪,拿朕和王圣比,朕可不是那种能自欺欺人的人。” 韩琦露出尴尬的神情,他作为秉笔太监,怎么能不知道万历的性子,这话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万历病还未好,不能太过劳累。 韩琦的小心思,万历自然是知道的,也懒得戳穿他了,不过看这老小子的脸色明显是有事要问。 “怎么?心中有事?”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陛下…” “说吧…” “奴才想问的是,流民之事出力出钱最多的是朱威,可是陛下好似将他忘了一样,每次朱威立功,陛下都会给赏的啊。” 万历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谁将消息打探到你这里了?” 对于万历,韩琦是不会有任何的隐瞒的:“是韩力容韩大人还有卫越卫大人。” 万历轻笑一声:“若朕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人和朱威可不对付啊?怎么这么关心赏不赏朱威呢?” “这…可能…” “哼,再有人过来打探消息,你就让他滚。” 韩琦知道万历是生气了,连忙回道:“是…” 不过万历等了一会儿又突然问道:“你觉得朱威如何?” 韩琦一愣:“朱大人虽然年轻,但是做事沉稳…” 还没说完,就被万历打断,万历手指着韩琦说道:“你这老狗,不说实话,说别的朕就认了,说朱威做事沉稳?他要是真的沉稳,就不会刚入京就和卫越韩力容起了冲突,他要是沉稳,就不会只带几百人,从义州插入敌后,他要是沉稳,就不会将流民之事不经过朝廷自己去做。” 韩琦直接跪下:“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朕没怪你,朱威有才,有能力,但是…毕竟年轻,年轻人的毛病,他是一个不落,至于为什么不赏他,现在不过短短不过一年,他已经从百户升为一省督军,堂堂从一品,你说…朕还能怎么赏他?升官?正一品?那将孙承宗放在哪里?赏金银?他这次一掷千金,可会缺钱?” “朕前些日子,脑子有些糊涂了,现在想想,这一年给他的赏,太多了一些,你说说,我再赏下去,让以后的太子怎么办?让以后的太孙怎么办?朱威…可才二十岁。” 韩琦明白了,朱威有能力,万历是想好好用的,可是朱威太年轻了,现在若是被封到了顶,后面帝王可就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再怎么说,万历也是大明的皇帝,可以因为恶心文官集团而重用朱威,可是不可能将后世帝王施恩的路给断了。 万历手指敲着桌子,问道:“朱威的弟弟,现在还跟着秦霄那老家伙吧?” “是的。已经数日没有出门了。” “那就好,这消息你传给朱威,这就够了。” “遵旨…” …… 从吴官那里出来,朱威就去找了孙承宗,这事不让孙承宗知道,也是不好的:“孙大人,明日我要去宁远一趟。” 孙承宗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表情,好似完全不在乎一样。 这让朱威有些意外,他说了去宁远,孙承宗肯定想的到,他是去见辽王的,朱威不相信孙承宗过来辽东之前,没人给他说过,要注意辽王。 “孙大人,您不想知道点什么?” 孙承宗摇摇头:“不想。” 朱威一个白眼就过去了,而孙承宗又说道:“朱大人今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宁远是你的地盘。” 朱威哑然失笑,弄了半天,孙承宗还在置气啊,不过朱威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说的多了,可能让孙承宗心中更加不适。 “额…孙大人,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大人不要误会。” 孙承宗摇摇头:“我没有误会,朱大人也不要多想,只是你去宁远,我也帮不上忙的,所以…不必和我说。” “好吧,我应该不会呆太长时间,具体情况,我回来以后,在和孙承宗汇报。” 孙承宗摆摆手问道:“这次过去,安全问题你可有考虑?” “安全问题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吧,这次过去我摆足阵势,如此的话,担心我安全问题的,应当是辽王吧?” “非也…我这次过来之前,提前了解过辽王,我认为此人心思缜密,不能以常理推断,有没有可能,你摆足架势过去,若是出了危险,人们反而最不会怀疑辽王?” 朱威皱眉,心中思量确实可能有这种情况,孙承宗又说道:“辽王身份特殊,若是没有真凭实据…” 朱威明白孙承宗的意思,不过现在也是没办法啊,自己必须要去。 “山海关守军不能动,否则动静太大,我马上给吴襄发信,让他接应。” 孙承宗点点头:“好,马上我也发文,让他派兵过来护送我去行署,否则…容易打草惊蛇。” 朱威一愣,而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谢孙大人…” ……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兄弟都是全甲加火铳。” 朱威颔首:“出发…” 宁夏前卫与义军剩下的人,现在只剩三百余人了,都转成了朱威的亲卫,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战斗力绝不比山海关二线精锐骑兵差,那辽王若是真的要对他不利,这全甲的三百人,也不是那么好吃下去的。 就在出关只是,山海关中军主将赵鑫宇追了上来:“朱大人且慢。” 朱威回头:“赵将军,可是吴大人有事交代?” “正是。” 赵鑫宇双手托着一副盔甲,异常恭敬的递给朱威。 朱威连忙下马接住,这盔甲就是跟了吴官数十年的那件,现在吴官将盔甲给了朱威,其中的意义,朱威怎么能不明白?有这甲在,山海关总兵以后无论是谁,对于山海关这些将士们来说,都要排在朱威之后了。 “吴大人说了,让朱大人尽管往前走,莫回头。” “替我谢谢吴大人。” “朱大人保重。” “告辞…出发…” …… 山海关到宁远城有二百多里,朱威不急,每日前进三十里,给人员和战马保留充足的体力,在八天后,终于到了… 在朱威距离宁远城还有三里的时候,从宁远城中,冲出一队人马,正是辽王三卫… 数千骑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战事了呢。 马蹄声震耳欲聋,尘烟四起。 “停…” 坐在马背上的朱威清笑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辽王要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了…” 第210章 下马威 “列阵…填弹…” 若是别的部队,在这时候哪里敢如此,就算主帅下令,下面人也不敢啊,可是朱威这群人不同,这些人是一路跟着朱威杀出来的,朱威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 辽王三卫,越来越近了,大大的辽王旗帜已经看的很清楚了,原本的指挥使毛大海被吴官砍了,新上任的指挥使,可以说是辽王的小舅子,名叫申甲,也是军户出身,不过别的一概不会,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搭上辽王这条通天的线之后,越发的不知道节制,身体早都被掏空,这会儿坐在马上被颠簸的差点就要吐了。 “慢一点…慢一点…我撑不住了。” “大人有令,慢一点…降低速度。” 这就是不懂兵的人干出来的事了,数千骑兵速度都已经起来了,哪里能这么容易降低速度? 申甲的亲兵都是和他一起的混混,原本马术就不好,说要降低速度,有的甚至直接勒马停下,这可苦了后面的人了,瞬间人仰马翻,哀嚎声一片。 朱威一脸黑线:“啥玩意儿?” 站在宁远城城头的辽王朱术雅拿着千里镜看到这场面,嘴角不断抽搐。 而错开朱术雅一个身位的范文程倒是看的兴致勃勃。 “王爷,您这小舅子,果然非平常人啊?” 朱术雅放下千里镜,没有在乎范文程话中的讥讽,非常平静的说道:“派他去,原本就是示之以强,却又示之以弱,让他知道我对他的态度,也让他知道,本王没有威胁,从这点上看,申甲做的不错。” 范文程笑道:“王爷觉得,那朱威会信?” “信不信不重要,该表现的态度要表现出来,一省督军,好大的官啊,可是对于本王来说,还不放在眼里,给他一些面子,他若是识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识趣,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范文程接话说道:“王爷,我们国主的意思是,希望王爷能够配合,让我们将这朱威杀了,如此国主才能真正的掌握女真,也能更好的配合王爷。” 朱术雅嗤笑一声:“国主?皇太极也配?努尔哈赤都不敢的事,他怎么敢的?你若是能安全回去,就替本王告诉皇太极,好好做狗,本王给他一口饭吃,否则…本王也是会杀人的。” 范文程没有因为辽王的话而动怒,而是轻笑道:“王爷不要动怒,依学生看,王爷对这一天,早有预料吧,并且女真越强,对辽东的威胁越大,给大明朝廷的压力越大,那样的话,王爷才更有机会。” “你倒是有个好心思,不过…本王觉得你和皇太极可不是一条心啊。” 范文程低头说道:“学生在女真人眼里毕竟是外族,哪怕是皇太极,对学生的信任也是有限的。” 朱术雅转身,死死盯着范文程,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你说这话,是要做那吕布?” 范文程摇了摇头:“学生自幼苦读圣贤书,吕布那三姓家奴,学生还不惜的当,只是学生本身就是明人,心中从未有过改换门庭的想法。” “你就不怕,我将你这心思告诉皇太极?” 范文程笑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是要做大事的人,学生不才,还有些用处,可能会对王爷的大事,添一份力。” 朱术雅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因为范文程的话就欣喜:“你这话,也对皇太极说过吧?” 范文程刚要解释,就被朱术雅打断:“本王不关心那些,你对皇太极说了要假装投靠本王,这是真的也罢,假的也罢,本王不在乎,只希望你能够清楚,谁才能明主。” 范文程低头不敢让朱术雅看到他的表情,身上已经有些冷汗,他以前太小看朱术雅了,不止他,就连皇太极也是一样的心思,今日一看,发现这个大明藩王能够拉拢这么多势力,果然靠的不止是他的地位。 再说城外,申甲被后方骑兵冲撞,掉落下马,吓得魂飞魄散,呆坐在地上,满脸呆滞,朱威打马上前,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传的老远了,让朱威都忍不住皱眉。 那申甲被疼醒后,看到了打他的朱威,起身后脖子一梗:“你敢打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朱威听到“老子”二字,直接又是一马鞭抽了上去。 申甲周围亲卫立马围了上来,抽刀的抽刀,保护的保护,但是这一群混混,平常欺负一下老百姓还行,遇到朱威这种上来就是两马鞭的狠人,倒是一个都不敢上的。 朱威的准头不错,两马鞭一边脸一个,显得跟对称,申甲眼泪流到了伤口上,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忍住不要自己哭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拦本督?”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朱威先声夺人,倒是让申甲有苦说不出。 顿了半天,有人在申甲身后嘟囔了一阵,申甲这才说道:“大胆…本官是辽王府三卫指挥使,因前些时日女真作乱,危及宁远城,辽王殿下命我等练兵,你这人是哪部分的?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是要造反吗?” 朱威撇了一眼申甲身后之人,没有做声,他想看看这辽王到底怎么安排的。 “怎么?不敢说话了?知道错了?” 申甲手指着马上的朱威吼道:“你…马上下马,跪下给老子磕头求饶,老子心情一好,说不定能放过你。” 朱威皱眉,突然毫无预兆的又是一马鞭抽了过去。 这次抽在申甲嘴上。 “啊…” 申甲捂着嘴上蹿下跳:“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辽王三卫平常也是无法无天惯了,原本看到主将被辱,都有些人想要出头,就在等一个命令,现在命令来了,那还说什么?上呗。 朱威一愣,没想到这群人真的敢对他动手… 不止朱威,申甲身后之人也急了,想要将众人拦下来,可是这么多人,这么嘈杂,又哪里能拦的下来。 既然如此,朱威也就不客气了,抽刀打马后撤,开玩笑呢,自己可是一人一马冲过来的,这么多人围了过来,自己可不是什么万人敌。 冲出后,朱威大喊:“准备…给老子打…” 李牛也是怒了,直接下令:“放…” “啪啪啪…” 三百把火铳,这么近的距离,不用瞄准,新式火铳的威力在这种距离下,不论铁甲皮甲,都如同纸糊的一样。 子弹从朱威耳边飞过,吓出一身冷汗,没好气的骂道:“李牛,你他娘的想被弹蛋子儿了吧?不等老子过来…” “抱歉抱歉,大人,我是心急…” 朱威这会儿也没空理这些了,调过马头一看,辽王三卫被这一轮火铳洗礼之后,原本散乱的阵型,越发的乱了。 不过辽王三卫毕竟也算精锐,在各级指挥官的指挥下,初步稳住的阵型,朱威知道打不起来的,所以就没有让继续射击。 果不其然,申甲身后之人跳了出来,大声喊道:“都住手,辽王有令,不许动刀枪。” 申甲也愣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朱威敢动手啊,他在队伍最前面,差点被打中,这会儿已经失禁了,暗黄的尿液顺着大腿流了下来。 朱威看事态控制住了,又打马上前,钢刀直指申甲:“你要杀我?” 第211章 面见辽王 申甲这会已经被吓傻了,哪里听得到朱威的问话,而刚刚在申甲身后的那人立马冲了出来:“朱大人啊,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申大人没有那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都说了要杀本督,这是误会?那本督要杀了他,是不是事后也可以说一句误会?” “不不不…朱大人,申大人是口误,他不是那意思。” 朱威嗤笑一声:“他不是那意思,可是…我是那意思。” 说罢钢刀划过,一股鲜血冲天而起,接着大好头颅滚落在地。 “你…你怎么敢如此,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辽王三卫指挥使,他是辽王殿下的小舅子啊…你怎么敢杀人…” 朱威一愣,没想到这怂货还有这么一层身份。不过也无所谓啦,辽王既然能派他过来拦朱威,那就代表这人对辽王的意义不大。既然如此,朱威还怕个什么。 “聒噪…” 朱威听着那人喋喋不休,用刀背在那人脸上狠狠打了一记。 而后用刀指着辽王三卫吼道:“给老子让开…” 主将都没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默默让开道路,朱威侧马一伸手,将申甲的头颅抓在手中,而后招呼李牛一声,三百骑立马跟上。 李牛王二打马通过辽王三卫的时候,还故意吐口水,不过辽王三卫敢怒不敢言,一边趾高气昂,一边垂头丧气… 区区三里路,对于朱威等人来说,不过刹那即到,朱威眼力很好,已经能看得清城头之上身穿四爪蟒袍的辽王。 朱威举起手中血液还未干枯的头颅,对着城头大喊:“王爷,抱歉了…您可能又要换一个指挥使了。” 朱术雅嘴角抽动,好似这是他压抑怒火的习惯动作一般。 “无妨…指挥使,本王多的是。” 朱威一笑:“可是这人,好像是王爷的小舅子啊?” “小舅子…本王也多的是。” 朱威有些佩服辽王了,这等事情,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辽王的脸了,这都忍得住? 越是这样,才越可怕。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辽王的才智不用多说,如今更是显示出了他的胸襟,朱威心中对于辽王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当然了,朱威也不是傻,带着三百骑就敢在辽王的地盘上随意杀人,这是朱威思考良久之后才做的决定,哪怕这次辽王三卫没有过来阻拦,朱威也要找机会杀一两个辽王的心腹。 这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保护。 态度自然是不想与辽王同流合污,而说保护则是因为人心。 朱威不过二十,年少得志,轻狂才是正理,若是一上来表现的恭恭敬敬,做事说话沉稳有度,那么辽王肯定会将朱威当做大敌,在辽东还没有完全被朱威掌握的情况下,被辽王盯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听闻朱大人箭法惊人,不知本王今日,可有幸一见啊?” 朱威一愣,手不自觉的摸上马侧的铁胎弓,朱威以铁胎弓开始在这大明立足,立功,可是官越大,用它的机会越少。 不可否认的是,朱威对铁胎弓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哪怕现在的新式火铳已经可以取代铁胎弓了,但是朱威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铁胎弓换下,反而每次出征都会带着它。 朱威小心将铁胎弓摘下,看向城头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朱术雅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少年英雄,就以本王身上的玉佩做靶,朱大人可敢?” 说罢从腰间扯下一枚玉佩。 朱威皱眉问道:“王爷,这玉佩应当不简单吧?” 宁远城城楼高二十米,那玉佩不过两寸,朱威的眼力也看的不是特别清晰,不过这玉佩在阳光下反射出的荧光,表明了它的不凡。 朱术雅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说道:“这玉佩,是大行孝宗皇帝,赐予先曾祖父之物,若是平常人,本王自然不舍得拿出来,可是早都听闻朱大人的神勇,箭法在鞑靼和女真族内都甚有威名,所以才敢拿出来一试,朱大人…现在可敢?” 朱威眯起了眼睛,心中思量辽王的好心思,孝宗皇帝就是弘治皇帝了,唯一一个被大明文官集团还有清朝认定的好皇帝,他赏赐的东西,自然是极为珍贵的,辽王说的好听,说什么相信朱威的箭术,可是事实上呢,是将朱威放在火上烤。 若是朱威真的敢射,那就可以说朱威对孝宗皇帝不敬,若是朱威不敢射,那辽王今日丢的面子可就找了回来,不止如此,这事若是传扬出去,让辽东那些带兵数十年的总兵指挥使之类的武将知道,朱威要想收拢他们的人心,可就难上加难了。 毕竟朱威太过年轻,下面不服的人一抓一大把。 不过朱威这时候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机警,因为刚刚才让辽王相信他是一个年少轻狂的人,若是此事将这话题转移或者用辽王对孝宗皇帝不敬的话怼回去,那前面造的势,可就白费了。 朱术雅见朱威没有反应,就问道:“朱大人,你到底敢不敢?” 朱威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搭弓射箭,黑羽箭化作一道黑色流光冲向朱术雅手中的玉佩。 在朱术雅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手中的玉佩已经不见了,只留黑羽箭钉在他身后柱子上的颤音。 朱术雅没有回头看,嘴角抽动,原本举着的右手也狠狠握紧放到身后。 范文程被吓了一跳,他就站在辽王的右侧,黑羽箭是顺着他的脖子过去的… 转头看向身后的柱子,黑羽箭这时已经停止颤抖,而玉佩则是完好无缺的挂在黑羽箭之上。 原来朱威并没有对准玉佩射箭,而是对准玉佩之下的流苏,剪头缠绕住流苏,将玉佩带走,而朱威的力道用的十分绝伦,利用辽王手握之力,将玉佩流苏拖进剪头之后并缠绕住,而后箭羽的力道仅仅入柱两分,不至于让玉佩因为惯性撞住柱子,又能让黑羽箭钉在柱子上,不至于滑落。 “王爷,玉佩没事。” 朱术雅一把拿过玉佩对着范文程说道:“本王没聋。” 范文程一滞,知道辽王为何不回头看了,玉是非常脆弱的,若是重力撞击,肯定要碎的,自然会有声音传出来,如此的话,朱术雅自然知道玉佩没事。 “王爷,下官的箭法,可还入的了王爷的眼?” 朱术雅深吸一口气,而后回道:“果然厉害,本王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朱大人,我们这一上一下说话好生费劲,可否进城一叙…不过宁远城内,不许刀兵,所以…朱大人,你的这些亲卫,可能要呆在城外了。” 朱威拦下想要说话的李牛等人,而后高声说道:“今日我大明辽东督军朱威,应辽王殿下之请,入宁远城,自当遵循辽王殿下的规矩。” 朱术雅嗤笑一声,没有在乎朱威的小心思,转身就下了城楼。 而朱威则是回头对着李牛他们说道:“你们就在这城外驻扎,不要远去,不准惹事,哪怕辽王的人过来欺辱你们,你们也不允许还手,听到了没有?” 众人一脸不情愿的回是。 朱威觉得不放心,又交代道:“李牛王二,你们两个性子太过暴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给老子听陈子义的,陈子义,他俩若是不听你的,直接军法从事。” “领命…” “秦成,你带几个人,前去接应吴襄吴总兵…” “是…” 交代完之后的朱威,看着眼前黑暗的城门洞,头也不回的打马向前走,至于城门口守卫让下马的命令,直接被朱威无视…几马鞭过去,也就没人拦着了。 “朱大人,请跟小的走…辽王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第212章 以文会友 朱威跟着领路的人,来到一处高墙大院的庭院侧门,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辽王府了,这么高的规格在整个辽东应当只有辽王能用了吧。 “大人,请吧…” 朱威看着眼前狭窄的侧门,脸色铁青:“你可知道,本督的身份?” “小的自然知道,朱大人是我大明辽省督军。” “哼…你既然知道本督的身份,还带本督走这狗洞,是什么意思?本督此次前来,不是公事,而是辽王殿下请我来的,辽王殿下就是如此对待客人的?就算不是辽王殿下请本督来的,那本督也是大明从一品,辽王殿下是什么意思?还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狗眼看人低啊?” 那人竟然没有被朱威吓到,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朱大人误会了,只是王爷设宴请大人,设宴地点从这里进去比较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朱威冷笑一声:“本督是武人,倒是能走些路,你若是累了就歇着吧,本督自己去。” 说罢朱威抬腿就走,那人叹了一口气,只能跟上。 辽王府果然大,宁夏的庆王府在眼前辽王府面前,只能算个小弟弟了,这也说的过去,王府的规格是有定数的,但是辽东苦寒之地,谁又真的能拿这事去说呢,真的逼急了,先代辽王请求换个封地又该如何呢?所以,无论朝臣还是皇帝,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威两人走了两刻钟,才看到辽王府正门,这一路让朱威有些惊奇,辽王府周围生活烟火气很重,对于这么一个边防军镇来说,显得那么突兀。 辽东百姓大都是依附军队生活,军户都发不下饷银,过的苦哈哈的,何况寻常百姓呢?而宁远城的百姓的生活与关内大城比,都不遑多让了。 宁远城是辽王的地盘,这边的官员也都是按照辽王的意思做事,由此可见,这辽王在安民这一块,很是厉害。 “大明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到,开中门…” 朱威瞥了一眼身后那人,心中冷笑一声,由奴才就可以看出主子的性子了,刚刚骂过那人,那人忍都忍不住,直接在这借势发挥。 开玩笑呢,王府中门,就算是孙承宗或者吴官来了都没资格开的,除了同等地位的藩王或者钦差大臣,还有就是传旨内侍才能有资格走中门,这奴才是要坑朱威啊。 “慢…本官不过一省督军,哪里有这资格走中门,难道辽王府的奴才,都这么不懂规矩?还是说辽王府的中门,谁都能走啊?若是如此的话,本督军可就要上封奏折让陛下看看了。” 说罢后朱威没在乎身后那人吃屎一般的表情,直接从侧门而入,倒是也没有人阻拦,很显然都是得到消息了,朱威还以为会将他拦下来让他卸甲卸刀弓呢,这让朱威有些不满,这般全副武装过去,好似显得自己很怕辽王一般。 进了府门以后的朱威愣住了,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土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辽东这等地方,在这小冰河时代是真的冷啊,可是辽王府内呢,奇花异木数不胜数,小桥流水也是应有尽有,远处的亭台楼阁不用细看都知道精致异常。显然就是一个江南水乡的世外园林啊。 “朱大人,第一次来不认得路吧?” 身后那个烦人精又跟了上来,话语中的得瑟真的已经快溢出来了。 不过朱威能惯他这毛病吗?自然是不能的:“哪里来的狗这么聒噪?奴才就该做奴才的事,前面带路…” “你…” 朱威转身就是一巴掌:“你什么你,赶紧带路。” 那人捂着脸,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朱威早都千疮百孔了。 可是眼神不能杀人,最终还是抵不过朱威的气势,老老实实前面领路,朱威见状想要再捉弄一下。 一路上遇到个什么景色就会问他这景色的由来和意境,回答不上来自然是要被揍的,朱威下手很有分寸,不见血,但是红肿是少不了的,等正儿八经到了宴会地点,那人已经变成一个猪头了。 两人入场,自然引起众人瞩目,与朱威料想的一样,这个宴会以文人为主。 “王爷…朱大人带到。” 那人脸上的伤势自然也被注意到了,看着那人身后朱威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的了。 朱术雅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咂,而后站起身来怒喝道:“怎么回事?朱大人是本王的贵客,你这奴才怎敢冲撞!来人啊,拉下去,乱棍打死喂狗。” “是…” 周围冲出数个家丁模样的人,拉起那人就走,做辽王府奴才的,自然知道辽王的性子,这时候可是不能求饶的,若是求饶的话,会死的很惨,可是一般情况下,旁人会来求情。 旁人求情,辽王接受的话,旁人有了面子,辽王落了个好名声,而下人自然能保命,这是三赢的局面,可是朱威不一样啊。 朱威巴不得辽王这边多死几个人呢,于是朱威双手抱胸,面带一丝微笑,看着这场闹剧。 众人都知道辽王的意思,是想让朱威低头,可众人也都看的出来,朱威并没有低头的意思。 没有别的命令,那些下人自然不会停手,听着不断传来的惨叫,朱术雅嘴角不自觉的抽动。 见朱术雅还没有放过那人的意思,他身后的廖师傅对着行刑的人使了个眼色,惨叫声戛然而止。 “回禀王爷,罪奴已死。” 朱术雅一挥手:“拉下去,喂狗。” 这时候朱威好似才反应过来,非常夸张的大叫:“哎呀呀…辽王殿下啊,您怎么这么狠心啊,这人好歹也是跟了殿下多年的啊,您怎么直接打死了啊,殿下对于身边的人,就是这么冷血吗?” 朱术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朱威却是不要脸了一些,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术雅怎么能发作呢? “朱大人,一个奴才的命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朱大人是贵客,怎么能让下人欺辱?” 朱威一脸玩味的笑:“哦?那下官还要多谢王爷喽。” 朱术雅深吸一口气,而后说道:“好啦,不用在乎那些小事,朱大人,请入座吧,今日事给你接风洗尘的,不要因为别的事,打扰了性质。” 朱威知道不能再浪下去了,再浪下去容易玩火自焚。 跟着下人来到了座位之上,旁边之人赫然就是那孔礼,朱威又想起孔礼那玻璃的模样。 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将刀摘下来,狠狠往桌子上一放,没好气的对着孔礼说道:“往那边挤挤,别挨老子这么近…” 孔礼的笑脸尬住了,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往旁边挪了挪。 那廖师傅见朱威终于落坐了,也是松了一口气,而后走到庭院中间,先是四处拱手行礼,之后朗声说道:“老朽廖远,奉辽王殿下之命,主持此次宴会,主要是为了给咱们大明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接风洗尘…” 朱威听着这些场面话,有些烦躁,手指掏了掏耳朵:“我说…那什么廖老头。能不能快点开始,我饿了。” 廖远一滞,心中将朱威用他能想到的所有脏话都骂了一遍,不过面上还是挂着微笑:“好,今日的主角是朱大人,那自然是朱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过朱大人,这想要吃上东西,还是要有些说法的…” “磨磨唧唧的,有屁快放。” “辽王殿下最是惜才,所以我们宁远城文风浓厚,一般宴席需要以文会友,不知朱大人…” 朱威嗤笑一声说道:“放马过来…老子文武双全。” 第213章 张宗昌的蛤蟆 朱威这般的厚脸皮,让廖远差点岔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说道:“好,那老朽就静待朱大人的文采了。” “今日宴会,以诗为主,又因朱大人是武官,那就以武为题,一柱香为限,做的好的,自然先吃第一席,并且还有辽王殿下给的彩头。” “彩…” 一柱香过后,廖远看向朱威:“朱大人,您是客人,不如您先来?” 朱威这会肚子已经在打鼓了,娘的…早上看到李牛脱了袜子搓脚,不洗手又拿起蒸饼往嘴里塞,那样的场景,朱威实在吃不下去,现在已经快日落西山了,等于说朱威是一天没吃饭了,这谁扛得住? 听到廖远点他,朱威原本还想给他点颜色看看,可是自己肚子不争气,又咕咕了一声,也就忍下了。 心中默默对陈毅将军说了一声抱歉,而后站起身来,朗声道:“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还。” 原文是:“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是陈毅将军在梅山被围困之时提的绝笔诗,现在这场合,不太适合,朱威小小改动了一下,而后两句是秋瑾所作,放在这里倒是还算应景。 不论陈毅还是秋瑾,都是有大才之人,这首拼凑的诗,比之许多唐诗也是不遑多让的。 朱威则是没办法,辽王摆这么一出,就是要看朱威的笑话,毕竟二十岁的年轻人,哪怕武力再高,文采上肯定是比不过那些老先生的,并且朱威的底细肯定都被摸透了,知道朱威在宁夏,是上不起学堂,读不起书的。 诗读完之后,场面有些冷。 很多人原本准备的诗句,现在看来是用不到了,大明的文人与大唐的文人不同,大唐的文人是文武双修啊,而大明的文人只剩下死读书了,哪怕是大宋的文人都要比大明的文人强一些。 有些人数天研磨的诗句,文藻华丽,引经据典,可是终归少了一些东西,那就是杀气。 以武为题,武代表杀戮,没有杀气的诗,对题吗? 朱威一脸的得瑟,看着周围人没有反应,于是说道:“廖老头,本督做的诗可还行?” 廖远咽了一口口水,回顾四周,却发现没人出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回道:“朱大人好文采,好杀气…” 朱术雅很意外,在廖远话音刚落之时问道:“朱大人,本王记得没错的话,你好像没读过书吧?可认得字?” 朱威心中冷笑一声,面上确实异常温和:“回禀王爷,下官在宁夏的时候,确实没读过书,但是后面进京了啊,跟着桂王殿下和太子世子殿下,学了些文字,也读了些书。不是下官自夸,而是下官真的天赋过人啊,两个月就学的大差不差,那时候下官就在想啊,若是不带兵的话,说不定也能考一个状元来玩玩…” 得嘞,朱术雅也被口水呛住了,每次觉得朱威的不要脸到一个顶峰之后,却又会被他打破,现在倒好,状元都出来了。 自洪武四年开科举之后,到现在状元也不过八十多位而已,这朱威何德何能,敢说他能考个状元? “王爷,可以开席了吗?我饿了。” 朱术雅挥一挥手,却是一个字都懒得说了,不多时就有一套席面送到朱威面前。 这一桌子菜,看着要比吴仁宝请朱威的那一席要精致的多,当时与吴仁宝吃饭,两人都是互相试探,珍馐美味却是如同嚼蜡,可是现在不同,现在的朱威要表现的轻狂,要表现的符合他这个年纪,他这个身份的性子。 正好,这性子对于朱威来说,并不难表现,稍微收敛一点就好。 什么雕龙画凤,什么摆盘精美,在朱威眼里都是累赘,筷子夹菜不过瘾,索性舍弃筷子,直接上手,短短一柱香的时间,满桌狼藉,朱威油乎乎的双手直接在孔礼的衣服上蹭了蹭,而后没管孔礼幽怨的眼神,往后一躺,双手抚着肚子:“嗝…爽…” 自从朱威到了这宴会之上,辽王的嘴角就没停下来,朱威真的害怕这辽王直接中风了,那玩笑可就大发了。 看着愣在原地的廖远,朱术雅也是没好气的说道:“廖师傅,继续吧。” 反应过来的廖远紧忙称是,而后说道:“上一轮,是朱大人胜了,老朽先在此恭贺大人了,这一局,以四季为题,春夏秋冬各选一字,做诗即可,还是一柱香,诸位请吧…” 朱威这会有点犯困了,果然不能暴饮暴食,一下子吃的太多,血液都留在肠胃去消化食物了,自然就犯困了,至于廖远说的那些,朱威不在意了,他都已经出过风头了,想必这轮不会再找他了吧,于是半眯起了眼睛,抽空打个盹。 不知不觉中,朱威竟然入梦了,按理来说这种事不应该发生的啊,在辽王府,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对他有敌意的人的地盘之上睡着?朱威心中竟然没有丝毫警觉。 正在梦中和小四在京城放风筝呢,可是耳边一直有苍蝇在飞,气的朱威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真实的触感瞬间惊醒了朱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地方能够睡的这么香,而后看到众人死死盯着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这是要干嘛? “朱大人…学生一直很尊敬你,你却三番五次羞辱学生,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朱威转头看着脸上有明显红肿的孔礼,有些不明所以:“啥玩意儿?咋了?” 孔礼看朱威都这时候还在装傻,也就不管不顾了,指着朱威吼道:“大人做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吗?学生好心提醒大人,大人却打我一巴掌,学生虽然人微言轻,也没甚功名才能,可是学生也是有尊严的…” 朱威恍然,突然记起来他好像确实打到了什么,看着孔礼悲愤欲绝的样子,朱威也有些不忍,毕竟孔礼这人也还行吧,当然了,除了性取向之外… “哎呀,抱歉…抱歉,孔先生恕罪,刚刚吃太饱了,睡着了,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打了你啊,要不然你也打我一巴掌,权当出气了,怎么样?” 这话让孔礼有些意动,不过看到桌上的钢刀,孔礼顿时怂了,朱威连辽王小舅子都杀了,能怕他吗?万一惹怒了朱威,自己脑袋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不敢…大人说笑了,学生也不知道大人睡着了,既然如此,这事就算了吧。” 朱威对孔礼的态度很满意,这小子上道啊:“多谢孔先生大人大量,刚刚孔先生叫我是为了什么?” “做诗啊,轮到大人了,刚刚学生与诸位先生都已经做过了。” 朱威一愣,还有自己的事? 不过输人不输阵,不就是一首诗吗?想不出好的还想不出坏的? “那本督就以夏为题吧。” “大明湖,明湖大,明湖上面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哒…” 第214章 美人计 “噗…” 朱术雅身后的女婢,一下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而其他人的脸色铁青,文人最爱想东想西了,他们以为朱威口中的蛤蟆说的是自己。 朱威没有管周围人的神情,对着那婢女吹了个口哨… 美人脸如施粉黛,低头已是万万年。 朱术雅眯起眼睛,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 廖远沉声问道:“朱大人,我等都是苦读圣贤书数十年的人,哪怕与大人有些矛盾,也不至于如此诋毁我等吧?” 朱威一脸的莫名其妙:“啥?刚刚都说了,我文采有限啊,能想到这个都已经是很努力了,再说了这个怎么是诋毁你们呢?我这诗说的是夏天啊!” 孔礼咳嗽了一声,侧身低声对着朱威说道:“朱大人,刚刚那轮已经过了,这一轮是以在座诸位先生为题,算是结束宴席的飞花令。” 朱威听到这消息,再厚的脸皮也是有些尴尬了:“咳咳…额…抱歉了,刚刚打了个盹,不知道是这个题,还望诸位恕罪啊。” 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是朱威起身都没起身,大大咧咧的靠在椅子上拱手“赔罪”,这是赔罪的态度吗? 朱术雅对着廖远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抓住这事不放了,朱威的性子朱术雅已经大概了解了,这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货,再吵闹下去,反而如了他的意。 廖远心中激愤,可是辽王的话又不能不听,深吸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既然是朱大人的无意之举,那我等也就不追究了…” 还没说完,朱威就插嘴道:“哎呀,没事的廖先生,我最是好说话了,不会怪你们的。” “你…” 廖远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朱威,但是嘴里也只能嘣出来一个你字,这等文人,哪里碰到过朱威这样的滚刀肉啊。 朱术雅已经有些不耐了,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说道:“好啦…本王有些乏了,今日宴会就到此结束吧。” 而后盯着朱威,冷冷的说道:“朱大人,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朱威摆摆手:“没事,饭菜很好吃…” “那今日就在府里住下吧,一会有人安排,本王先告辞了。” 说罢没有管朱威同不同意,就直接走了,不过朱威心中也是同意住在辽王府的,他心中有个直觉,住在外面的危险比在这里要大的多。 通过今日的事朱威已经发现,辽王对他有些敌意,可是不至于杀他,因为辽王心中有大志,想办大事,在他心中朱威这样的年轻张狂的人,最好对付了,朱术雅怕的是如吴官那样的人,如此说来,自然不会将朱威如何了,要不然朝廷换一个督军过来,反而对他不利。 …… “朱大人,就是这里了,这是我们王府数一数二的庭院,只有最尊贵客人才能住在这里,庭院内不会有人打扰,并且外围的守卫很严格,请朱大人放心…” “好啦好啦,睡个觉而已,哪里来这么多事,滚远点,老子要睡觉…” 那管家连忙说是,不过退出庭院之时的笑容有些玩味,朱威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这辽王府内,若是真的要对他做些什么,他也反抗不了啊,索性就随他去吧,反正威胁不了性命。 进入正房,房内被火烛照的通明,最显眼的是雕花大床,丝绸床幔放下,透着烛光,显得别样有意境,再看布局陈设,又让朱威这个土鳖开了眼,不说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陈列家具,说那些朱威也不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桌上摆放的点心,都已经让朱威大开眼界了。 已经快入冬了,在这辽东,大明最是苦寒的地方,竟然有新鲜的桂花糕,不是平常看到的那些粗制乱造的玩意儿,而是点心上真正有着鲜活黄翠的桂花,这等东西,哪怕是京城,哪怕是宫里,也不见得这么奢侈吧? 摸了摸还圆鼓鼓的肚子,又咽了一口口水,本着宁愿撑死也绝不浪费的原则,朱威抓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嘴里塞,可是古时候的糕点和现代那些点心不同啊。 古代的糕点除了龙须酥等少数几种,其他的糕点都是又干又硬,平常贵人吃糕点是为了打发时间,就着茶水,一块糕点吃个把小时的。 掰开一块来,放在嘴里慢慢用口水抿开,让糕点的香味充斥整个口腔,再就着上好的茶水,回味无穷啊。 哪有人像朱威这般,一口一个的,不过也算朱威牙口好,放在嘴里嘎嘣脆,鸡肉味… “咳咳…” 果然朱威这土鳖被噎到了,连忙在桌上找茶水,可是…好像这里只有酒啊,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端起酒壶就往嘴里倒… 若是将嘴里的糕点吐干净再喝水或者喝酒,哪能这么难受,但是朱威这性子,吃到嘴里的,是万万不能吐出来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节俭。 可是这样一来,嘴里就成了浆糊了啊,什么桂花香,完全感觉不到啊。 “艹,这东西不是人吃的啊,辽王这货果然不安好心,他娘的…”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朱威低声咒骂,而后也没什么性质去做别的事情了,将佩刀摘下,甲胄退下,全都放在桌上。 刚到床边,朱威突然回身,将佩刀拿在手里,虽说在这不大可能有危险,但是小心一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啊…” 掀开床幔的朱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发出杀猪似的惨叫。 床上有一美人身着薄纱,全身上下只有那关键部位被寸缕遮挡,烛光映照之下的肌肤反射着别样的光芒,更给这美人添加了一份妩媚。 不过这美人的表情却透露着浓浓的不解,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是女生叫的吗?现在倒好似朱威被强暴了一样。 朱威想闭眼,但是本能让他不断在那美人身上乱看,前世也是万年单身狗,信息大爆炸时代,接着岛国动作片缓解压力,也不算的多么纯洁,可是也是没有过什么男女经验的。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床上?” “奴家秦苒儿,是过来伺候朱大人的。” 秦苒儿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感觉。 朱威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觉好渴,这时代这种事情稀松平常,可是对于朱威来说,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秦苒儿看朱威的样子,只觉得他和别的男人有所不同,她有很多姐妹,都被送给不同的贵人,从姐妹口中的只言片语得到的消息,这些男人都是急性子,不管到底行不行,在床上也是要使劲弄些动静出来的。 可是朱威这种想看又不敢看,想上又想退缩的人,真的少见。 经过天人交战,朱威知道这是个美人计啊,果然三十六计中最难过的就是这美人计了,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后,一把抓住床上的被子扔了过去,将秦苒儿盖住:“秦姑娘,本督不知道辽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本督不好这口,所以…请姑娘自重。” 第215章 朱威,不是柳下惠 朱威说罢后,好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这样的场景,以前做梦都不敢做啊,现在真的放在他面前了,他却不敢了,这叫什么事啊。 朱威这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新时代男性,对于这种“糟粕”文化,那是“发自肺腑”的反对啊。 虽然心在滴血… 突然被子下传来低声哭泣的声音,朱威顿时慌了:“秦姑娘…你别哭啊,有事好好说,你这一哭,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秦苒儿费力将头上的被子掀开,头发散乱,还有几根青丝抿在唇间,双眼通红,眉头轻皱,朱唇半开半合,更加诱惑了。 嗯嗯…朱威的小弟弟对秦苒儿致以了崇高的敬意。 还好古代的长袍遮挡住了,要不然朱威这老脸也是没地方放了。 “大人…是嫌弃奴家吗?” 秦苒儿可是辽王派人找了最有名的清馆妈妈,从小调教出来的美人儿,一瞥一笑都是尽显风情,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说话时咬字的清晰程度,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 朱威哪里受得了这种情景啊,冷汗都快下来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秦姑娘误会了,而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所以…这…你明白吧?” 秦苒儿舌尖轻吐,将唇边的发丝推开,玉臂从被子中抽出来,将眼角的泪水轻轻拭去。 “大人…奴家还是第一次…” 朱威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中冲了出来,连忙捂住,手忙脚乱的样子惹得秦苒儿一阵娇笑。 朱威猛地转身,不再看秦苒儿,因为捂着鼻子,所以声音有些沉闷:“秦姑娘,你还是走吧…” 可是身后又传出低声哭泣的声音,让朱威一个头两个大。 “大人…奴家若是这样出去了,就活不了了,还请大人疼惜奴家,要了奴吧。” 这话一出,朱威心头的火热也瞬间被浇灭,不过朱威还是没有回头,只是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家自小学艺,学得琴棋书画,学得伺候贵人,也是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奴家被选中伺候大人,那就是大人的人了,可若是大人不要奴家,奴家就没有用处了,对于没有用处的废人…” 之后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秦苒儿下了床,从身后抱住朱威:“求大人怜惜奴家,给奴家一条生路吧。” 朱威感受着身后之人的弹性,身子一颤,刚刚下去的火热,又汹涌而起,更加的口干舌燥了,这让朱威觉得有些不对,为何自己反应这么大? 额…当然了,反应大也是正常的,男人嘛,但是这种反应好像不只是生理上的那种反应,更多的是心头的那股无名之火。 朱威眼神瞥到桌上,瞬间明白了,酒… “秦姑娘,那酒…有问题吧?” 抱着朱威的秦苒儿也是一滞,朱威感觉到了,但是这会儿还能忍受,所以不急,等着她说实话。 “大人喝过了,也有感觉了,那酒是什么酒,大人怎么能不知道呢?” “果然如此…也就是说本督进入这房间之后的每一步,你们都已经算到了吧?” 秦苒儿不想在这事情上白费时间,酥酥柔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大人,良宵苦短,奴家伺候大人歇息吧…” 说罢纤纤玉手已经插入朱威内衬,有些冰凉的手指抚过朱威的胸膛,朱威深吸一口气后,将秦苒儿的手抓住,而后转身盯着她说道:“不急…有些事本督没有想清楚,睡不着啊。” 秦苒儿被朱威的眼神吓到了,刚见面羞涩略带火热的眼神突然变得这么阴冷,让秦苒儿有些害怕。 最终还是秦苒儿先支撑不住了:“大人想知道什么?” “这个院子,这间屋子,还有你,其中的秘密或者说…你们做的布置,我都想知道。” 秦苒儿眼睛转了一下,轻声说道:“大人,你抓疼奴家了。” 朱威将秦苒儿的手放开:“说吧。我听着。” “这处庭院,一直以来都是王爷招呼贵客的地方,庭院内布置与房间里面的陈列,都是有讲究的,所有的布置都是以舒适为主…” 说着秦苒儿不自觉的羞红了脸:“就是那种舒适…在所有的地方做事,都会很舒服,并且这里的酒水,也都是一些壮阳药酒,还有…” “还有就是房间内的熏香,用的是依兰花,这种香味,最是能刺激男人了。” “至于奴家,刚刚已经告诉过大人了,没有任何隐瞒。大人…要了奴吧…” 说完后的秦苒儿双手绕到脖子后,将肚兜线扯下,大白兔失去束缚,跳了出来,白花花的,甚是耀眼,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兔头”被刺激的有些硬了。 朱威看着秦苒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再看着雪白无暇的酮体,血气方刚朱威再也忍不住了,喉咙里挤出野兽似的吼声,撕开内衬扑了上去。 这一夜,自然是春光无限好,也自然是睡不好了。 …… 第二天清晨,朱威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怀里抱着的秦苒儿脸上还有些泪水未擦拭干净,我见犹怜啊。 手上滑嫩的感觉,让朱威又有了反应,不过朱威知道不能来了,虽说都是第一次,但是秦苒儿刚刚破身,现在可经不起他这样征伐。 朱威手指轻轻划过秦苒儿的发丝,脸上挂着一丝苦笑,没想到啊,虽说这是辽王的意思,朱威睡完了拍拍屁股走人也没人说什么,但是对于一个现代老实人来说,不负责任的事,他还狠不下心去做。 看着秦苒儿精致的脸庞,朱威有一点是完全可以确认的,那就是这秦苒儿,一定是辽王的人。 从小培养啊,花了多少银钱精力时间,难道就为了送个其他人玩弄?没有其他更深层的考虑? 这样的话,打死朱威他也是不信的,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像秦苒儿这样的人,送给权贵以后,就相当于在其他人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 朱威想的有些出神,手中秦苒儿的发丝在秦苒儿的脸上扫动,自然将秦苒儿吵醒了。 与昨夜的疯狂不同的是。秦苒儿醒了以后,看到两人身无寸缕的抱在一起,一声尖叫直冲云霄… 而后抓住被子就将自己的身体盖住,将朱威整个人露在了外面。 朱威苦笑:“秦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啊?” 被子内传来沉闷的声音:“大人,奴家有些腿软,就不伺候大人穿衣洗漱了,请大人见谅。” 朱威摇摇头,没说什么,自己穿好衣服下了床,甲胄佩刀都穿戴整齐之后,回到床前。 “秦姑娘…” 秦苒儿脑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朱威见状只是觉得甚是可爱。 “秦姑娘,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这两日我应该就会返回山海关,不知道姑娘可否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奴家一切都听大人的。” 朱威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会与王爷细说的,你再睡会吧,我还有些事。办完了回来找你。” “大人请便。” …… 刚出了庭院的朱威,准备找个人带他去见辽王,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朱大人安…” 朱威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朱威对此人有些印象,昨日这人是坐在辽王左边下首的,按照规矩来看,此人的地位不会低了。 “这位先生找本督有事?” 那人轻笑一声:“自然有事了,我们约好的,在这辽王府见面啊,学生范文程,见过朱大人。” 第216章 无间道啊 朱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表情有些冷淡。 范文程见朱威没有反应,也不急,而是笑着说道:“朱大人昨夜征伐有些累了吧?要注意身体啊。” “哼,范先生竟然还做听墙根之事,看来读再多的书,也掩盖不了人渣的事实啊。” “非也非也,学生只是住在旁边的庭院,属实是没有故意偷听。” “哦,原来如此,范先生这个年纪就不行了吗?还是说范先生屋内没有美人呢?” 两人互相讥讽着,也是在互相试探,朱威不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范文程,而范文程想要给他自己争取稍微平等一些的对话地位。 “一起走走?” 范文程笑道:“大人请…” 朱威一马当先,辽王府很大,朱威住的庭院之前就是一个花园,虽然不似王府门口那么多奇花异木,但是其中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城外的树叶都已经暗黄脱落,这边的草木倒是青翠欲滴,并且极为安静。 走到花园中间,朱威停下问道:“范文程是吧?” 范文程则是不卑不亢,拱手道:“正是学生。” 朱威转身看着眼前之人笑道:“你倒是有些胆色。” 范文程摇摇头,苦笑一声说道:“学生活了这二十年,一直是谨小慎微,万事都不敢有丝毫逾越,投降女真是无奈之举,过来见大人也是无奈之举,实在和胆色二字,扯不上什么关系。” 朱威点头,不管心中怎么想,至少面上看起来是相信范文程的话的。 沉吟片刻后,朱威开口道:“范先生,本督给你条件不低,你考虑的如何了?” 范文程一愣,没想到朱威竟然直接开门见山,不过范文程也不是一般书生,倒也是反应的过来。 “朱大人,不可否认,您给的条件,确实诱人,学生很是心动,可是…学生依旧担心啊,辽东好像并不是大人的一言堂,大人的承诺,实现起来,有些困难吧?” 朱威嗤笑一声:“哦?本督就觉得你将见面地点,选在辽王府,有些不对,原来你是攀上了辽王啊,呵呵…果然好心思。” 范文程倒是面不改色,没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说道:“朱大人,学生是读书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这样的道理,学生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这种…可是会危及身家性命的事情上,学生不得不多做一些考虑。” 朱威点头:“很好…但是范先生好像忘了一件事,本督虽说还没有完全掌握辽东,但是想要你的命,易如反掌,哪怕在这辽王府,哪怕你躲在女真金帐。” 范文程有些不习惯朱威这种说话方式,前一秒还是有拉拢之意,后一秒直接变成威胁了,哪里有这样的啊? “朱大人这是威胁?” 朱威摇摇头:“不是…对你这种人,还不值得让老子威胁,本督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的靠山是谁呢?皇太极?可是皇太极好似并不是完全信任你,而你现在又找上课辽王,辽王作为大明藩王,在这辽东数代经营,确实也算的上你口中的明主,但是你用你那塞满了牛羊粪的脑子想一想,你觉得辽王在你和皇太极之间会选择谁?” 范文程还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微微点头:“大人说的不错,可是学生本就是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罢了。” “所以,本督这边是你最不看好的一方?” 范文程这次倒也没有否认,直接说道:“是…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而后面大人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学生不知道,想必大人也不知道吧?” 朱威这时对这个范文程倒是有些感兴趣了:“看不出来,范先生年纪轻轻,想法倒是很老道啊。” “过奖。”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以后的事情,各凭本事吧,不过你放心,本督手下的夜不收每一个都是异常珍贵的,本督不会拿他们的命去换你的命,不值得。” “好…学生先行谢过大人的不杀之恩了,若无别的事情,学生先行告退。” 范文程走后,朱威摘下佩刀,抽刀将刀鞘扔在地上,拿着刀在花园内随意挥砍,反正不是自己的,怎么糟蹋都不会心疼,所以砍的很是起劲… 而远处亭楼窗口,有两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而后转身跪下说道:“王爷,两人分开了。” 朱术雅放下茶杯:“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朱威与范文程的对话说了出来。 朱术雅越听嘴角越发上扬,听到两人不欢而散之后,朱术雅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笑道:“朱威啊朱威,不过如此,这范文程倒是有些才能,之后可以一用。” “王爷,那花园被朱威糟蹋的不成样了。” 朱术雅一挥手:“让他砍,让他咂,哪怕将本王的府邸咂了也无妨,匹夫之勇而已。让范文程,去前厅见我。” “是…” …… 朱威发泄完后,弯腰拿起刀鞘,而刀鞘之下,还有范文程走之时顺着道袍宽阔的云袖掉在地上,被折成半寸见方的纸张。 朱威紧紧握住那纸,将刀归鞘,而后又又进了昨夜的庭院。 没有进屋,而是三两下爬上了院中的大树,有着树枝遮挡,看着倒是安全的。 “朱大人,辽王身边有异人,通唇语,学生有话不能说,与大人合作,实乃万幸,望大人信守诺言。” 朱威看完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没想到竟然将事情办成了,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范文程的真实想法,不过至少有了些许缓和的余地。 “大人,您在树上干什么?” 秦苒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看到朱威的样子有些惊奇。 朱威不动声色:“嗯嗯…没事做,上来看看风景,你要不要也上来玩玩?” 秦苒儿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拒绝,朱威看到后,心情都变得好很多。 将那纸张塞进胸前后,朱威跳下大树,走到秦苒儿跟前问道:“这府里可会给送饭?我饿了。” “有的,看着时间,也快了吧。” 朱威点头,而后拉起秦苒儿的手:“那好,我们进去等,吃过饭我要去找辽王一趟,而后我们就要回山海关了,秦姑娘,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秦苒儿微微摇头,声音糯糯的,但是异常坚决:“奴家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大人去哪里,奴家就去哪里。” 虽然不知道秦苒儿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朱威听到这话后,心中还是很开心的:“好,进屋吧。” …… “王爷…您找学生?” 朱术雅没有抬头,手里盘着玉制的佛珠:“你想杀朱威?” 范文程一愣,而后低头说道:“不错,学生与女真之间始终是有隔阂的,现在只有杀了朱威立功,才能让皇太极真正的信任学生,如此…也能够更好的为王爷效力。” “好…你想杀他,那就去杀,本王非但不阻拦,还会帮你,详细的事情,有人会告诉你,下去吧。” 范文程身子有些颤抖,他不知道朱术雅这意思到底是为了杀朱威,还是为了试探他。 “学生告退…” 第217章 盘子咔山 吃过早饭的朱威准备去找辽王,刚到院子门口,昨晚的那个管家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朱大人,早饭可合胃口?” 朱威点头:“不错,本督对于吃食没什么太高要求,但是王府的饭菜,确实诱人。” “那就好,王爷一直担心照顾不周,既然朱大人喜欢,那王爷也就能放心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威自然也客气了一些:“不知辽王殿下在何处?军事繁忙,可能无法再多待了,想去和王爷辞行。” “哦…那实在不巧,王爷大清早已经出府秋猎,这是早都安排好的事情,害怕太早打扰大人休息,这才没有惊动大人,不过王爷说了,大人无论要做什么都请自便。” 朱威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昨日将辽王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他就不信朱术雅的气量能大到不在乎的地步,若是朱术雅真的能忍住,那就太可怕了。 见朱威不说话,那管家还以为朱威有些不满,问道:“朱大人,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可没有诓骗大人啊。” 朱威连忙摆手:“不是的,你误会了,只不过我想带秦姑娘一起走,不知道王爷可愿割爱?” 那管家脸色有些为难:“朱大人,别的事情我都能替王爷答应,可是这秦姑娘,确实不行啊。” 朱威听到这话心中有些好笑,这管家演技是真的不行啊,既然人家都在他面前演戏了,那自己怎么说也要配合一下。 “不是我朱威要夺王爷所爱,实在是秦姑娘太过可人,我也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告诉我王爷在哪,我自己去求王爷。” “这…这算什么事啊…唉…好吧,既然朱大人对秦姑娘疼爱的很,那小的就做一次主,秦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朱大人疼爱,可是上好的归宿,哪怕王爷回来责罚,我这把老骨头,也担着了。” “多谢…” …… 临走之时,那管家又带着三辆马车过来,一辆马车是让秦苒儿坐的,另外两辆说是送给朱威的礼物,朱威原本是不收的,可那管家又说,这些东西是给秦苒儿的嫁妆,话都到了这份上了,朱威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进城之时,一人一刀一箭一马,出城之时,却是两人三车,像是进了个城去打土豪了。 李牛他们驻扎在城外半里的地方,倒是不远,而由山海关剩余斥候训练出来的那些半吊子斥候,在朱威出城之时,就已经将消息上报了。 “大人…好多东西啊,您这是将辽王抢了?” 朱威摇摇头,对李牛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已经无感了,这货是实在改不了啊。 “别乱动,摸坏了…” 王二嘴上说着不让李牛摸,自己却摸得最起劲了,辽王送的东西看起来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丝绸绢布,品相不能说好,也不算太差,虽然在大明也属于硬通货,可是在这辽东可是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辽东的富人少,当官的大部分也都是武将,丝绸这东西真的是流通不起来。 但是辽王这东西你又不能说他没有诚意,至少看着光鲜亮丽,若是运到关内,至少也值个三四百两银子。可是运回去又费事,加上损耗着实不值得。 “别看了,拿回去给弟兄们分了吧,留着没什么用处。” “谢大人赏。” “啊…” 一声尖叫从秦苒儿坐的马车上传了出来,原来是李牛想看看这马车上放着什么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 看着李牛那双眼放光,流着口水的模样,朱威气不打一处来,一马鞭抽了过去:“你个怂货,干嘛呢,这是老子的,回去找你的寡妇去。” 李牛咽了咽口水,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连忙赔罪道:“我不是故意的,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婆娘都这么好看,王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什么…好锅配好盖,对吧。” 王二也一样是个怂货,摇头晃脑的附和着:“对对对,俗话说得好,好锅配好盖,渣渣棉配烂铺盖。” 朱威一脸黑线,怒骂道:“滚…” 两人急忙上马跑路了,朱威下马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有些尴尬的说道:“秦姑娘,抱歉,手下的都是糙人,没什么规矩,你…没受惊吧?” 秦苒儿玉手扶着胸口,李牛那歪瓜裂枣的模样,乍一看着实有些可怕。 “大人…无妨的。” “那就好,这一路,我都在跟前,你不要怕。” 听闻此话,秦苒儿露出一丝笑容:“谢大人疼惜。” 朱威笑笑放下了帘子,再次上马时,表情已经有些冷峻了,秦苒儿隐藏的很好,无论昨夜还是今日的的表现,都符合一个从小长在高门大院中的小女子形象,可是就因为隐藏的太好了,才让朱威感觉有些不真实。 并且…自早上秦苒儿看到朱威塞进胸前的那纸张之后,秦苒儿在朱威不注意的时候的视线,就一直在朱威胸前扫动。 人这个动物,也是有第六感的,若是有人盯着你看,哪怕你并没有看到,也会有种感应,尤其是朱威这种经历过生死的人,感觉更是灵敏了许多,所以秦苒儿的小动作,朱威是知道的。 还有一点,就是秦苒儿太过平静了,那管家说秦苒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加上秦苒儿自己说过他是从小被培养的,那么突然脱离以前的生活环境,再怎么也要有些情感波动吧?可是秦苒儿完全没有,好似就是一次普通的出门春游一般。 朱威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尽量不去想太多,辽东真的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原本就是一头乱麻,现在自己身边多了一个辽王的眼线,女真那边还有个不知道黑白的无间道,脑子不够用了啊。 朱威到了驻扎营地之前,陈子义就已经整好队了,见到朱威到了,陈子义上前说道:“大人,已经整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朱威扫了一眼队伍,没发现李牛王二,于是问道:“那两个货呢?” 陈子义有些尴尬:“李牛和王二前面探路去了…” “呵…真有才啊,两个亲兵百户,前去探路了,你这个临时指挥是干什么吃的?” 陈子义只能低头挨骂了,论资历或者论与朱威的感情,陈子义都是不如宁夏的那些人的,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低头挨骂。 这模样也让朱威没有了骂人的兴致,挥挥手下令:“出发…” “是…” …… 宁远城与山海关之间只有一条官道,确实平坦,只有数个不过数十米,最高不过百米左右的小山头有些起伏,这时候的范文程还有他带着的十数人,都被“裹挟”着藏在其中一个山头之上,距离宁远城,不过四十里而已。 这个山头有个非常俗气的名字,叫盘子咔山,说是因为这山头比较平整,四周又有些上挑,像个盘子一样,范文程这些人躲在其中,下面根本看不到。 盘子咔山挨着官道,对面是一处丛林,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做伏击点的地方。 第218章 设伏 “范先生,你害怕了?” “廖先生…学生再怎么说,也不过一个文人而已,怎么能不怕呢?” 辽王派出的人,竟然是廖远。这让范文程没有想到,在他心里,廖远应当是那幕僚一样的存在,为何会参与武事? 廖远抚摸着花白的胡子笑道:“不要怕,书生也是可以杀人的,多杀两个人,就不会怕了,这次任务,王爷可是把家底都搬出来了,成功的话,范先生自然会得到皇太极的重用,也自然会得到王爷的赏识,可若是失败了…范先生你要知道,朱威…是真的从血海中躺出来的人,他不会放过我,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学生明白,可是…若是真的败了,朱威是认识廖先生的,那时候该如何是好?” 廖远摇摇头:“无妨,朱威这时候还没胆子和王爷撕破脸。就说我是因为受不了他的侮辱想要加害于他,他哪怕不相信,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再说了,辽王不过是被我蒙骗而已,幕后黑手不正是你吗?范先生…你说是吧?” 范文程没有吃惊,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觉到意外,细算下来,也是他一直要求辽王杀了朱威的,可是辽王的意思不都是拒绝的吗? “廖先生,辽王殿下为何突然要杀朱威?前些日子,学生一直游说,辽王殿下的态度很是坚决啊。” 廖远笑道:“因为现在杀了朱威,辽东会更乱,关内也会更乱,乱起来的话,对女真有利,对殿下自然也是有利的。” 范文程突然想到一件事,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流民?” 廖远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流民,你能想到这一点,果然不凡,怪不得王爷说你是大才之人。这么多流民,若是动乱了,你说说…哪怕朱威不死,京城里面的那位,能饶的了他吗?所以…王爷这计谋,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是赚的。” 范文程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已经翻江倒海。 流民的事,辽王这边,包括范文程这边,都是前几日才知道的,朱威隐藏的很好,直接秘密让人带信入京,而后由京城发起,辽东众人并不知道,等到知道消息的时候,第一批流民也差不多到了山海关了。 辽王想要辽东甚至大明乱起来,那这流民,就是最好的口子了。 流民是因为朱威给的待遇才来这辽东的,若是在流民疯狂涌入的时候,朱威死了,哪怕以前说的待遇都能如实作数,但是也可以被有心人利用机会,让流民闹起来。 若是朱威没死,也可以放出朱威办事不力将要被处置的消息,蛊惑人心。 现在从京城到辽东整条官路都是流民,牵一发而动全身,消息传出去以后,京城很有可能受影响。 果然好计谋啊,朱威被杀最好了,就算没被杀,自己身上一身骚不说,还可以将事情推到女真身上,对于辽王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范文程看着四周全都黑衣覆面的百余人,手中都拿着火铳,更让范文程心惊的是,周围架了两尊虎蹲炮。 自宁王叛乱之后,各个藩王手中的重型火器,都已经被朝廷收缴,可是这辽王竟然还藏的有。 再看向对面山林,其中躲藏了多少人,他也不清楚,现在只能在心里祈祷朱威能够逃过这一劫了。 以前没有与朱威联系上之时,就想着一心跟着皇太极算了,哪怕不受重用,哪怕被猜忌,也算是保全了自家数十口人的性命,可是朱威给他心中开了一个口子,不开还好,这口子长大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读书人心中对正统有着非一般的执念,当然了,说的是未入仕的读书人,这种人心中还是有些理想抱负的,希望能为国所用。 范文程就是这类读书人啊,他知道朱威现在并不能把握辽东,也知道朝廷危机累卵,但是所有的问题在他这都可以被忽略,只因为朱威代表的是朝廷,是大明,是正统。 儿女真不过异族而已,辽王也不过小小藩王而已,这两方势力,范文程还真的看不太上。 “廖先生,这次王爷一共出动多少人?” 廖远没有说话,死死盯着范文程,范文程则是低头不看廖远。 “这些东西,不用你操心,你带着你的人,在旁边好好看着就好。” 范文程连忙拱手赔礼:“学生唐突了…” …… “大人,我们是直接奔回山海关,还是徐徐渐进。” 虽说在大明的地盘,但是也并不是完全安全的,陈子义要负责派斥候探马,所以上前问朱威怎么安排。 朱威想了一下说道:“慢慢走,不急,秦成还未回来,这一路啊,不会安稳的。” 陈子义大惊:“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告诉弟兄们,每日行军三十里,养好精神,前面有仗打。” “是…不过大人,我们为什么不等吴襄吴总兵过来?这样的话,才能减少风险。” 朱威摇头:“等是要等的,你一会给后面多派些探马,见到吴总兵以后,让他们跟上我们,与我们保持二十里的距离,老子这次就要当这个鱼饵,看能不能钓上来大鱼。” “是…” 朱威说话未故意放低声音,马车上的秦苒儿自然听得到。 秦苒儿掀起帘子,柔声问道:“大人,这一路可有危险?” 朱威转头轻笑:“应当会有一些危险,不过不要紧,秦姑娘放心,本督会保护你的。” 秦苒儿摇摇头:“奴家不是要求大人保护奴家,而是担心奴家会拖累大人。” “秦姑娘的意思是,想要离开?” “大人误会了,奴家的意思是,若真的有危险,大人不用管奴家,不用为了奴家分心。” 朱威眯起了眼睛,深深看了秦苒儿一眼,而后说了一句:“本督自会考虑。” 然后打马上前,可是心中不免有些波澜,秦苒儿这等女子,太过于善解人意了,不管是不是装的,都让朱威有种错觉,有种对她可以放心的那种错觉。 可是朱威知道这种感觉信不得,不得不说,辽王厉害,辽王调教出来的人,也厉害。 其实朱威原本是不觉得回去的路上有危险的,可是辽王给的礼物,或者说是那管家换过的礼物,让朱威有了些警惕。 在辽王府,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最奢侈的,没理由最后送过来的礼物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吧? 当然了,这个廉价是对辽王来说的,唯一没有被换过的,就应该是给秦苒儿准备的马车吧,档次都是不一样的。 当时在山海关的时候,和吴襄谈论过辽王,吴襄对于辽王的印象就是两个字“大方”。 一个小小锦州总兵,在见过辽王之后,辽王给了他五大车赏赐,其中包括众多金银首饰,玉石珍宝,没理由对地位还在吴襄之上的朱威这么“小气”。 真的传扬出去,落的可是辽王自己的面子,而这一切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那管家将礼物偷梁换柱了,因为他知道朱威回不去山海关,如此一来,所有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 而秦苒儿应该在辽王心里,只是个弃子吧,想着还有些心疼这个一辈子都没有自己思想的女人。 …… 终于在第二日,吴襄率领千骑在朱威身后二十里,而朱威距离那盘子咔山只有十里不到了。 第219章 遇袭 朱威从山海关来宁远城的这一路,用骑兵走出了步兵的速度,用了八天才到,可不是磨洋工的,对于一路上的地势都已经摸清楚了,并且还在险要之地的必经之路上,都留下暗印标记。 比如现在草木皆黄,在一些必经之路上用草木灰撒在枯草之上,风将表面的草木灰吹走,但是草木下面的还在,有人从上走过,草木下面就会沾染草木灰,人越多,沾染的就越多,越深。 还有的地方用一些稍微粗壮一些的枯树枝,按照一定的形状,摆放在道路边缘的地方,辽东地广人稀,这样的枯树枝在野外哪里都是,没人会在意。可是突然大队人过去的话,很有可能踩中。 还有很多别的方法,都是王异和张三教授的,很是好用。 “大人…盘子咔山暗印已破,应是有大队人马上山,并且对面的林子也有问题。” 听到探马回报,朱威脸色冷峻了起来,他是最不想在此接战的。 宁远城到山海关这一路,论地势险要,肯定不是这里,但是这里却是最让朱威头疼的地方。 盘子咔山距离宁远城不过四十几里,若是轻骑,不过大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就算是全甲重骑,也能在一个半时辰赶到。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可能仗都没打完,所以,不论是宁远城过来驰援,还是这边的人想要撤退,都很方便快捷。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官路就这一条,若是绕道,还要走山林,可是山林之中也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反而因为地形复杂,导致更多的伤亡,毕竟朱威可是从义州走过山林的,其中的滋味,真的是一言难尽。 没有办法,朱威叹了一口气:“来人,前去后面告诉吴总兵,老子的命,交给他了,让他跟上,快一点。” “是…” 朱威交代完成后,转身掀开马车帘子:“秦姑娘,要不然你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派人保护你,你就不用…” 朱威还没说完,就看到秦苒儿眼角带泪,但是却满脸刚毅:“大人…奴家说过,要跟着大人,大人去哪里,奴家就去哪里,奴家不用大人保护,只请大人不要丢下奴家。” 朱威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时候给老子来这么一出,心气差点散了,他娘的,果然是红颜祸水啊,温柔乡待不得,以后要离这个娘们远一些,毕竟温柔乡可是吕布都逃不过的。 “李牛,王二,陈子义,按照预定计划列阵,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杀敌。” “是…” …… 吴襄带着千骑在“溜达”,确实是溜达啊,锦州骑兵不如山海关骑兵,也不是全部重甲,大都是轻甲,吴襄收到孙承宗的消息后,也是为了能尽快和朱威汇合,带的都是轻甲骑兵。 好不容易快见到朱威了,却被要求在后面跟着就好,跟着就跟着吧,速度还放的这么慢,走路都比这个快啊… “秦成啊,你说我那老弟的脑子怎么想的,这马上就过宁远城了,到山海关不过二百多里的距离,快马加鞭两三天也就到了,非要这样溜马…” 听着吴襄的抱怨,秦成面无表情,他想替朱威解释,可是实在嘴笨,不知道怎么说,想要反驳吴襄的观点,又因为吴襄是朱威大哥的这层身份,没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只能闷着了。 吴襄苦笑,这一路秦成和他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和这样的闷葫芦在一起,实在是有些难为吴襄了。 “我说…朱老弟边上的人是不是只有你这么无趣啊,我见那李牛王二,都是能说会道的。” 说到这个秦成不再沉默了:“不是啊,王叔比我还要不爱说话,我就想成为王叔那样的人。” “得嘞,我多嘴问你,这样闷着不好,不会说话怎么娶婆娘啊?” 秦成摇摇头说道:“不急啊,我还小,再说了我家大人还没娶婆娘呢,我要等大人娶了我再娶。” 一句话给吴襄干无语了,这两人又不是娶同一个婆娘,为啥要等呢,吴襄不明白,索性不说了。 “报…大人,前面有个自称辽王府管家的人,想要面见大人。” 吴襄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对,他与辽王不过泛泛之交,虽然辽王送了他不少好东西,但是终归不是一路人,而辽王府的管家,他更是没有交情。 可是现在在宁远城边上,不见也是不行的:“前面带路。” “是…” …… “哎呀,这不是吴总兵吗?小的五年前与吴总兵见过一面,吴总兵的英姿实在让小人难忘啊。” 听到这话吴襄向秦成挑了挑眉,好似在说:“你看看,这才叫会说话。” 可是秦成还是没反应,倒是让吴襄有些哭笑不得。 “客气了,不知你在这等候本官,所为何事啊?” 那管家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看到吴总兵带着这么多兵过来,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吴襄自然不说实话的:“哦…锦州行署已经收拾出来了,本官这是接孙督师前去锦州。” “原来如此啊,这一路大人辛苦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府里给大人还有众位弟兄准备了可口的饭菜,还请大人赏脸。” 若是平时,吴襄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今日却是不行:“哎呀…多谢好意,不过确实有要事在身。孙督师可在等着呢,路上是万万不可耽误的,要不然孙督师怪罪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无妨的,孙督师那边,老朽甚至王爷都可以去解释的…” 那管家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众人都被吸引,朝着前面看去… “报…吴大人,朱大人有令,让吴大人跟上。” 吴襄精神一振,看来他这次过来,是真的有用啊… “弟兄们,跟着老子提起速度,追上朱大人…” “是…” 那管家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吴大人啊,府里都准备好了,您这不去,小的没法交代啊。” 吴襄还没说话,秦成就先忍不住了,探马说让吴襄加快速度,说不定是遇到危险了,这时候还拦着他们,是何居心。 但是秦成不会说话,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索性不说,直接动手。学着朱威的样子,一马鞭抽了过去:“滚…” 别说那管家了,就是吴襄也吓了一跳,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何况藩王的管家,这打一下,事情可能不能善了啊。 那管家也被打懵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啊,手指着秦成:“你…你是何人,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成面无表情,又是一鞭抽了过去,还是那个字:“滚…” “你…” “啪…” “滚…” 同样的场景,又来了一次。 那管家直接瘫在地上了,他终于明白一句话的意思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前来回报的探马看着还不出发,有些急了,喊道:“吴大人,我家大人说了,他的命就交给大人你了。” “什么?所有人,跟我冲…” “是…” 当兵的,自然是只认上官了,吴襄都说话了,谁还能管的了那管家是谁。 千骑冲过之后,尘烟四起,那管家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似一个老乞丐一样。 …… 朱威这边的阵型,是这一路上都在练习的那种,因为亲兵的武器都是火铳加钢刀的组合,也确实没有配盾牌之类的,但是朱威提前做了准备。 将马甲卸了下来,走在道路两侧的士兵披在身上,中间的人则是举着马甲,主打的就是一个先行防御。 因为不知道敌人从哪里出来,从哪里进攻,用什么方式进攻,所以朱威先想到的就是叠防御。 至于上山或者入林的事,朱威是没想过的,若是真的有人埋伏,上山道路狭窄,被人家居高临下堵住,这是傻子才干的事。 而入林更不行,在义州之时的陷阱,可是让朱威印象深刻啊。 “廖先生,他们不会发现了吧。” 范文程问的这话真的是废话,这么明显的动作,不是发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好玩? 见廖远不说话,范文程又问道:“先生,还打不打?” 廖远手指已经捏的发白,看着朱威的先头部队已经走到了包围圈的中间,再等一会可就要出去了。 “打…” “啪啪啪…轰” 廖远一声令下,火铳加虎蹲炮,露出了狰狞的呕吼。 第220章 摸上去 “艹,怎么会有炮…” 朱威听到火器的声音,不由得大骂,然后让部队全部撤到山脚下,将战马放在树林前方,盘子咔山山顶有向外翘起的部分,所以在朱威等人在山脚下的话,山顶上的人是打不到的。 山顶又推下来十几块巨石,虽说没有砸到人,但是将两旁道路阻隔,战马无法过去,现在朱威等人,前进不了,也撤不了,若是舍弃战马过去,被人家骑马追上,可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对方的火器除了那两尊虎蹲炮之外,都是鸟铳和三眼铳,这样的老式火器,对于有马甲和青甲防御的朱威等人,造成的伤害很小。 而虎蹲炮就有些让人头疼了,虎蹲炮射程并不远,可是它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装开花弹,廖远在山上打不到,可是对面林子里面能打的到啊。 一轮射击过后,朱威这边死伤数人,战马死了十几匹,按照原先的部署,在不知道前后是否有敌人堵截的情况下,朱威等人是要坚守住,等待吴襄到来的。 可是现在不能如此了,对方有炮,若是被动挨打,哪怕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朱威来不及多想了,大吼下令:“李牛,带着人给老子在这撑住了,别让林子里面的人出来,咱们火器比他们厉害,给我打回去,真不行给老子放火烧了他娘的,陈子义,带几个身手好的人,跟我上山,王二,在这配合李牛,另外,保护好秦姑娘。” “领命…” 而后朱威上了秦苒儿的马车,一把将其抱了下来:“秦姑娘,躲好了。” 陈子义这时也已经选好人手,朱威转头示意一下,就先行冲了出去,而被吓得脸色苍白的秦苒儿,刚刚缓过神来,只能看到朱威的背影了,喃喃说了一句:“大人小心。” 可朱威是注定听不到的。 “啪啪啪…” 战马上的马甲已经被卸下,凭借血肉之躯哪里受得了火器的打击。 战马临死的嘶鸣声,听的众人心焦,每一匹战马都是异常宝贵的,可是此时却是没有办法了。 战马都是受过训练的,对于火器的轰鸣声不是很怕,可是无数的同类倒在身旁,作为有灵性的动物,剩余战马躁动不安起来了。 李牛和王二对视一眼,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剩余战马若是躁乱起来,自己的阵型可能就要被冲散了。 “所有人,杀马…快” 众人虽然不舍,但也知道不得不杀。 “啪啪啪…” 三百多匹战马尸体堆的老高,反倒是给李牛这些人增加了一层防护,按照对方的武器威力,还打不透这么多战马尸体。 廖远伸着半个身子再往下看,站在其身后的范文程有种想要推他下去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推下去廖远必死无疑,可是范文程自己和好不容易才培养的十几个手下,也活不了。 廖远看清楚情形后,转身回头下令:“倒火油,烧死他们…” “是…” 范文程心里一颤,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地形火攻,基本上是无解的局面。 安排妥当以后的廖远突然盯着范文程说道:“范先生,刚刚可是想推老夫下去啊?” 范文程眼神有些躲避:“廖先生哪里的话,学生怎么会如此做。” “呵呵,没有这个念头是最好的了,不过就算有念头,也无妨的,只要你没有动手,老夫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范文程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和廖远这种老狐狸做对手,心理素质不好可不行啊。 为了掩饰,范文程拱手行礼后说道:“廖先生,学生去后面守着。” 说罢之后半天没听到廖远的回话,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和廖远的眼神对视。 在范文程差些支持不住的时候,廖远才开口道:“去吧…” 范文程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而他身后的廖远,望着范文程的背影,眼神有些阴冷。 廖远心中确实不信任范文程,刚刚探出头的动作,就是在认证心中的想法,结果虽然是好的,但是廖远心中已经将范文程打入死牢了,今日杀了朱威之后,免不得要让范文程下去陪朱威了。 随着火油的倒下,李牛等人也有些骚动了,甲胄能防刀剑,却挡不住水火啊。 “艹,火油…王二,怎么办?” “老子怎么知道怎么办?他娘的去哪都是死…真她妈的憋屈。” 就在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时候,秦苒儿突然开口:“两位将军,冲进对面林子吧!” “啥?” 秦苒儿刚刚的语气还有些不坚定,可是想明白之后的语气就完全不同了:“我的意思是,上面倒火油,对面动火器,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冲进林中,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李牛王二两个都是没什么脑子的那种人,只会听命令,朱威让他们在这撑住,他们也就非常实在的撑着,不去想别的办法。 而这时候有人给了他们一条路,这个人还是自己大人要保护的人,那还说什么?听着呗。 “弟兄们,在这躲着是当乌龟呢,是男人的,跟着老子杀进去。” “吼…” 王二给秦苒儿递来一张马甲,而后说道:“秦姑娘,你跟着我,走在中间,这个批上…” 可是说到一般就发现自己是个傻子,秦姑娘这么瘦弱一个人,怎么拿的起来这数十斤的马甲。 不过还在王二瞎想的时候,秦苒儿已经接过马甲,虽然入手很沉,但是她却能稳稳接住,一使劲,将马甲甩到背上。 这操作直接让王二目瞪口呆,秦苒儿却是温柔一笑:“将军,我是辽东女子,也是有把子力气的,快走吧。” 王二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前面大部队向前走,不过他觉得这世界变了,宁夏女人也很豪迈,但是宁夏女人的豪迈是表里如一的那种,而秦苒儿这种…反差有些大啊,最后想不明白的王二,心中越发佩服朱威了,这样的奇女子,好像只有朱威能压得住了。 …… 再说朱威,加上陈子义一共八人,已经摸到半山腰的位置了,再往前就不好走了。 盘子咔山不过百米高而已,说是山,不如说是一个土石坡,山腰下面还有些土,还有些植物,可是再往上走,就全是石头了,光秃秃的一片,若是这时冲出去,太过显眼了,完全没有办法躲藏。 “大人…怎么办?” 朱威想了一会说道:“你们在这等着,一个个上,我先去,一个人的目标小一些,也会安全很多。” 陈子义知道朱威说的是实话,虽然他想先去探路,可是很显然朱威是不会让他先去的。 “大人小心…” 朱威轻点了一下头,而后将盔甲与佩刀卸下,只拿着铁胎弓和放着十数支黑羽箭的箭袋,现在轻装上阵,是最好的选择。 …… “大人,他们要冲林子…” 一声大喊将廖远惊醒,不再盯着范文程,看到山下朱威的人一股脑冲进山林,也是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下令:“所有人给我过来,瞄准了,给我打…” “是…” 廖远手下的百十人,全都过去了,后面只剩下了范文程这二十人。 一切都好似天意一般,给了朱威摸上去的机会。 第221章 王异归来 身后的骚乱,范文程不去听,不去看,他知道廖远已经怀疑他了,聪明人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就如他想推廖远下去一样,廖远感觉的到,而廖远对他的不信任,他也感觉的到,这种感觉,很飘渺,又很真实… 突然范文程余光看到一道身影闪了过去,刚准备出声就被身后的范俊拉了一下:“范老爷…” 范文程马上忍住,再看过去,那人影已经闪到距离他不过十米的石头后面,露了半个脑袋出来观望。 两人眼神交汇,范文程轻轻点了点头,朱威松了一口气,而后招手示意陈子义他们上来。 …… 也不知道是廖远不知武事还是时间不够,林中这么容易设陷阱的地方,竟然完全没有准备。 也正是因为林中有虎蹲炮,李牛他们原本想要冲进山林中之后,找到差不多的位置打阵地战的想法直接破灭了,加上后方山上不断的射击,只能向前冲了。 “啪啪啪…” 李牛等人举着马甲向前冲,借助新式火铳的强大威力和快捷的装填方式,一时间倒是压了林中敌人一头,前进了五十米距离,两方人马已经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了。 林中藏有二百多人,除了百人配备火铳,其余人都是重甲配刀加弓箭,还有五尊虎蹲炮。 “轰…” 近距离的虎蹲炮,是真正的杀戮机器,李牛等人完全没有办法抵挡,一轮齐射,损失惨重。 虽说大部分没有伤到要害,但是按照现在的医疗条件,被粘满铁锈的弹丸击中,基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粘满铁锈的刀剑弹丸和金汁粪便,是这个时代战场上最毒的两种东西了。 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哪里不懂这道理,人都是想活的,若有希望,自然要拼一拼,可是这种情况,活着只会更痛苦。 孙浩就是其中一个,今年不过十八,是孙皮的儿子,孙皮在焕土堡第一次与鞑靼的战斗中残废,后孙浩进入焕土堡烽燧,刚开始担任的是运粮官的职务,而为了护送使节入京,也就跟了过来,后面就一直留在朱威身边了,是为数不多的焕土堡老人了。 站起身来的孙浩看着被开花弹打中的小腿,苦笑一声之后又满脸刚毅:“弟兄们,被打中的,都活不了了,跟老子冲,死之前换一个不亏…” “李牛王二,老子先走了,你们活着的话…帮我照看下我爹,给口饭吃就成” “啊…” “啪啪啪…” 可是拖着伤腿没走两步,喉咙就被火铳打中,开始往外面冒血泡了… 其他已经受伤的弟兄,也都有样学样,扔掉马甲抽刀向前。 他们知道自己活不了,想些换一个不亏,哪怕真的换不了,也会给自己剩下的兄弟争取时间… 李牛双眼已经变得血红,将马甲一扔,作为朱威队伍里面最会使用火器的人,凭借着他那超高的装弹手速,不断开枪,直到火铳卡壳。 “杀…” 凭借人数与装备的优势,终于冲到了敌人面前,之后就是刀与血的碰撞了… …… “廖先生,看不见他们了,都冲进去了。” 廖远自然也看得见,进了林子可就不好办了,不说火铳射击距离的问题,就算能打到,万一伤了自己人该怎么办?毕竟他们的人只有那一百多人是穿青甲的,其余人全都是布甲黑袍而已。 听着山下林中火器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廖远知道,林中应当已经开始近战了,当即下令:“下山…” 廖远刚一下令,范文程就给朱威打手势,朱威等人立马隐藏了起来。 山上虽说光秃秃的,但是石头多,能藏身的地方倒是不少。 廖远在经过范文程身边之时,瞪了他一眼说道:“范先生,你是准备看戏看到底吗?” “自然不是。” “那就跟着杀人。” “是…”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范文程还是带着他的人,落在队伍的最后面,廖远心急如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百余人匆匆下山,倒是没有注意道路两旁石头后面的朱威等人,等到廖远等人都过了朱威等人的藏身之地之后,朱威一挥手,范文程与陈子义等人一起动手,推动身边巨石,让其向下滚去。 尤其是廖远为了防止朱威攻山准备的石头,一个个都是又大又圆,便宜了范文程了。 “轰隆隆…” 廖远只觉得天地摇动,差点站不稳,而后顺着声音向后看去,看到了朱威的笑容,看到了范文程眼中的不屑,也看到了面前的巨石。 这小土石坡,只有一条路,数十块巨石飞奔而来,谁又能躲得掉呢? 运气好的巨石从头顶飞过,运气不好的,就如同变成一摊烂泥的廖远一般。 朱威张弓搭箭,专门找那些运气好的,陈子义等人有样学样,火铳不断瞄准射击。 从第一颗石头滚下到现在,不过一刻钟而已,上百人包括首脑,全都授首。 “杀…” 朱威听到一阵马蹄声,看到了锦州吴字大旗,也是松了一口气,援军来了,可就不怕了啊。 道路被山石堵住,战马无法过去,吴襄直接下令下马步行,刚翻过石头,就看到了朝他招手的秦苒儿。 “将军这边,都在林子里。” 秦苒儿也是聪明,进入林中后,找了个位置一趟,将马甲往身上一盖,现在看着倒是一点皮都没破。 吴襄也听到了林中的喊杀声音,直接一挥手,全军出击。 等到朱威下山入林之后,战斗已经结束了。 “李牛王二,我们损伤如何?” 李牛满脸鲜血,青甲的袖甲已经不见了,右臂鲜血直流,用左手死死捂住,王二也没好到哪里去,头盔都不知道去哪了,脸上更是多了一道刀伤。 听到朱威的话,两人全都低头不敢说话。 朱威环绕一圈后发现能站起来的人,只不过百十个,这可都是他的嫡系啊。 “大人,统计好了,我们死七十八人,受伤一百三十六人,其中重伤十九人。” 朱威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地的尸体,加上弟兄们身上的鲜血,突然觉得之前自己的想法不对。 他身为一省督军,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孤身犯险,这是不智。 害的弟兄损失惨重,这是不义。 若是早早和吴襄兵合一处,那么这场战斗,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 “大人,缴获虎蹲炮五尊,三眼铳六十支,鸟铳五十支,其余武器数百,还有盔甲百二十副。” 听到别的朱威没什么反应,可是听到盔甲,朱威心头猛地一整。 前面说过,甲才是古代最牛逼的东西,辽王三卫有甲不错,但是所有甲都要受到各方监管,其中包括了明面上的兵部和原本的辽东总兵,比如李成梁之类的,而暗处的监管更是可怕,锦衣卫,夜不收。 辽王这么聪明的人,有一丝可能暴露的危险,都不会去做,至于帮助女真和鞑靼他们,粮草武器辽王可以随意给,但是甲胄…一副都没有给过。 不论哪个朝代,盔甲的制作都是绝密的,到了明朝,甚至分了五十多道工序,每个工匠负责一道工序,最后才能完成一副合格盔甲的制作。 辽王能做的出来这么多甲,那就说明,他已经掌握了工匠,掌握了工序,以辽王的财力,甲的数量到底有多少呢? 看来辽王的实力,比朱威想的要厉害的多啊。 “朱老弟…没事吧。” 看着朱威脸色不对,吴襄上前问道。 朱威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因为我的任性,导致这么多弟兄惨死,有些伤感罢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呀,可要看开点,再说了,你这次可是有大功的,就这私藏盔甲的事报上去,就足够让那辽王死的不能再死了。” 朱威苦笑:“哪里有这么容易…” “唉,不说这么多了,吴大哥,你派人帮忙收拾一下吧,山上还有,我想静一静。” 吴襄知道朱威有些不好受,所以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就指挥他的人开始打扫战场。 秦苒儿糯糯的站在远处,看着朱威,想要过来,又害怕朱威不喜,显得有些伤感。 朱威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害怕了吧?” 秦苒儿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站着,闻着空气中的血味,还有旁边火油的味道。 “朱威…朱威…你在哪里?” 朱威一愣,这声音他在熟悉不过了:“王叔,我在这里…” 第222章 新任辽东巡抚 王异从拦路巨石上跳了下来,看到朱威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后就开始在朱威身上上下乱摸。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在秦苒儿面前被王异如此,朱威还是有些尴尬的,可是王异对他来说似父似兄,也知道王异是担心自己,也就没说什么。 王异摸了一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巴掌就拍在了朱威的头上:“你这臭小子都干什么混事呢?要不是从孙承宗口中听到你的计划,老子还不知道你这小子这么大胆…” “唉…别打…” 朱威与王异一同看过去,原来是秦苒儿看到王异打朱威有些心疼…见到两人都盯着自己,秦苒儿嘤了一声连忙低头。 王异终于注意到了朱威身边的秦苒儿了,眼神在两人身上不断扫动,表情也变得有些玩味… “额…王叔,我介绍一下,这是秦苒儿秦姑娘,秦姑娘,这是王叔。” “王叔安。” 王异只是嗯了一声,而后看着朱威等待解释,可是这事怎么说呢?还好范文程的声音传来,给朱威解了围。 “咱们是一伙儿的,不信你问朱大人啊…” 朱威连忙跑了过去:“吴大哥,这是自己人…” 吴襄斜眼看着范文程,他对文人一直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范文程长的还算有点小帅,细皮嫩肉的样子。 朱威过来后问道:“没有活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范文程叹了口气说道:“廖远他们都死了,就我活着,你说辽王还会信我吗?他再给皇太极一说,皇太极应该也不会信我了。” 朱威想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你就留下吧…” 还未说完,范文程就打断说道:“不行,我范家几十口人都还在女真,我不能留下。” 朱威皱眉:“那你是准备?” “回去…回宁远城,见辽王…” 朱威一愣:“你回去,可能就没命了你要想好了。” 范文程异常坚决:“大人不用劝我了,我必须回去。” “唉…好吧,我会派人保护你。” 范文程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大人,你越是保护,我越是说不清,就让我自己去想办法吧。” 最后朱威也没能拦下范文程,或者说朱威内心不想拦下他,范文程若是留在这里,留在辽东,不通武事的他,最多当个军需官,若是走文官的路,只能当一城能吏,在无寸功的情况下,在现在这个文官体系中,没有被重用的可能。 还有就是范文程是朱威唯一一个插在女真的钉子,女真必须要打,可是山高路远,天寒地冻,没有内应的话,大军出击会死的很惨,若是不主动的情况下,只能被动挨打,这不是朱威想要的。 至于范文程回去之后怎么能活下去,朱威不知道,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若是活着,朱威必定保他一个前途,若是死了,也只不过是死了而已,这个时代本身就是一个吃人的时代。 朱威就那样站着,看着范文程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李牛过来汇报,说道路已经清理通畅了,朱威才转身。 看着李牛还在渗血的右臂,轻声说道:“对不住兄弟们了。” 被砍了一刀都没喊疼的人,这会儿却是眼中带泪,李牛连忙低下头,不想让朱威看到他这个样子,带着哭腔说道:“大人,孙浩死了,就死在我眼前,他让我帮忙照看他老爹。” 朱威一滞,想起那个永远有些腼腆的男孩子,又想起他那伤残的父亲,父子两个相依为命,现在只剩下一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怎么活啊。 王异看出来朱威心中的悲伤,不过这次没有安慰,而是非常严肃的说道:“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是朱威,你要明白一点,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你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决定下面人的生死,不能再简单思考了。还有,你知道你这次如果出事,辽东会如何?流民会如何?甚至说的严重一些,天下会如何?” 朱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吴襄在旁边赶紧打圆场:“哎呀,没事的,这次结果还是好的嘛。” 可是王异并不给吴襄面子:“吴大人,你知道前面还有伏击吗?我这一路可不是我一个人,我带了山海关左军骑兵两千五百骑,一路剿敌三处,共计杀敌六百余,缴获火器二百余,甲胄二百副,你觉得若是你们这样过去,要死多少人?” 吴襄一愣,如此说来,这一路上危险重重啊,若是按照朱威的计划,应当是坚持不到回山海关的。 朱威则是一惊,他原本以为这次伏击,应当就是最终战了,还是太过于自负了,认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自己的考虑去走,但是哪怕万历都没办法决定所有事,何况他呢。 “大人…” 秦苒儿轻轻拽了一下朱威的衣袖,将朱威惊醒,朱威对秦苒儿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没事,接着对着王异一拜:“多谢王叔骂醒我。” 而后对着李牛王二他们也是一拜:“对不住了…” 王异没有躲闪,李牛王二他们在王异的眼神威胁下,也不躲闪,受了朱威这一拜。 这场景每个人心中都有些触动,可是触动最大的,反而是秦苒儿,看似迷茫的眼神深处,有这一丝探寻,她看不清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一会条理清晰如成精的老狐狸,一会儿却又普通孩童一般,一会儿表现的像个不尊权贵的少年英雄,一会儿又好似只是个普通少年而已。 很真实,又很不真实,这样的性子,这样的人,秦苒儿没有遇到过。 “好啦,快些回程吧,有人在山海关等着你呢?” “嗯?王叔,是何人啊?” “皇太孙殿下,还有就是你的老熟人了…” 朱威来了兴趣:“是谁?” “呵呵…当年差点要了你命的那个人,原宁夏前卫指挥佥事钱鹿。” 第223章 朱由校来了 朱威脸上闪过一丝狠辣,对于其他人,比如韩力容还有卫越,这种最多是属于政见不和,当然了,若是有机会的话,韩力容和卫越这两个人,肯定也会将朱威往死里弄,但是最起码这两个是有底线的,是在朝堂游戏规则允许之内的。 可是对于钱鹿不同,朱威与他无冤无仇就因为些许银钱,就要置他于死地,还有听说钱鹿是为了世袭指挥佥事的职位,将原本指挥佥事一家搞得家破人亡,这种人唯利是图,是没有底线的。 “钱鹿…呵呵…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了进来,这就不怪我心狠手辣了。” 吴襄不太明白,问道:“怎么,这个姓钱的是咱家的仇人?” 朱威点点头:“不错,生死之仇。”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干他丫的…” 王异冷笑一声说道:“吴大人,你可要想好了啊,这人现在可是新任的辽东巡抚…” 吴襄一肚子的国骂堵在嘴边,说不下去了,天爷啊,辽东巡抚,在大明朝,巡抚比总兵牛逼,这是事实,更不用说还是一省巡抚,比他这个一城总兵,地位不知道高了多少哦… 看着吴襄吃瘪的样子,朱威有些好笑,不过马上板起脸问道:“吴大哥,若我要杀他,你帮不帮我?” 吴襄脸色变幻莫测,就在朱威心中有些遗憾之时,吴襄突然坚定的说道:“帮,需要我怎么做?或者说我去杀了他。” 朱威一滞,吴襄接着说道:“一省巡抚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杀了他朝廷肯定要彻查,我比你年龄大一些,现在我儿子拜在了吴老将军门下,这臭小子哪怕没什么出息,这辈子不说别的,至少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你放心,我出手,不会连累你的。” 吴襄这一番话,说的很真挚,没有什么高谈阔论,好似在分析事情的利弊。 别说朱威了,就算是一直看不上吴襄的王异也都动容了,这可不是一个小事,弄不好的话,满族都要遭殃,在王异的心里,吴襄这人很自私,只想着自己,可是今日为何突然如此? “吴大哥,你变了…” 吴襄苦笑摇头:“不是我变了,而是以前在这辽东啊,没人信得过我,我也信不过其他人而已,还有就是我那儿子还小,我不能出事,不能出错,否则…” 朱威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笑了起来,有人肯为了和他无关的事情,做到放弃自己的生命,这种人在自己这边,很好。 “吴大哥,多谢了…不过这事不用你出手,我和他的仇,我要亲手报,好啦…我们赶紧出发吧,这一路快马加鞭,应当能够在明日到达。” 吴襄点点头,而后下令整队准备出发。 朱威等人的马都没了,还好骑兵作战一般都会带着辅马,虽然不多,但是让伤员坐着还是可以的,可是尸体该如何处理呢?自家兄弟的尸体怎么着也要有口棺材吧? 好似看出朱威的想法,秦成上前说道:“大人,我留下照看尸体吧。” 朱威摇摇头:“不行,这里距离宁远城太近了些,你在这可能有危险。” 秦成却是很坚决:“大人,弟兄们在前面厮杀,我没参与,就让我守他们一程吧。” 李牛这时也站出来说道:“大人,真不行可以多派一些人马在这守着。” 辽东地广人稀,丛林密布,野生动物很多,快要入冬了,很多大型野生动物还没存够过冬的脂肪,这么多死人,这么大的血腥味,肯定会引来很多动物,若是人少了,哪怕辽王不派人过来,就说那么多野兽,也是很危险的。 “朱老弟,我派一个百户所跟着秦成就好,然后让人快马入关,带车马过来装尸体,如何?” 朱威点点头:“也罢,就这样办吧。” 而后对着秦成说道:“夜晚难熬,一切小心。” “是…” 这时王异牵过一匹马,将缰绳递给朱威,朱威一愣,随即摇头说道:“王叔,你骑吧,我走着就行。” 王异一咂嘴,眼神往秦苒儿的方向瞥了一眼,朱威顿时明白过来,马车已经被打废了,秦苒儿没得坐了。 朱威有些尴尬的一笑。而后牵着马到了秦苒儿跟前。 “秦姑娘,你可会骑马?” 秦苒儿摇摇头,朱威有些挠头,又问道:“可敢上马?” 秦苒儿看着眼前比她还高的大马,露出些许害怕的神情,朱威摇摇头,直接翻身上马,将手伸到秦苒儿面前说道:“来…上马。” 秦苒儿先是一愣,而后洒然一笑,甚是明媚,伸手握住朱威的大手,朱威使力,她也一跳,稳稳的落在马上。 朱威闻着怀中之人身上的香味,感受着怀中之人充满弹性的身体,不由得身体一僵,王异一看,直接一马鞭抽在马屁股上:“架…” 战马吃痛向前跑去,将秦苒儿吓了一跳,朱威连忙勒紧缰绳,不自觉的将怀中之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战马奔腾,迎着日落,背后是鲜血遍地,这场面,到底是美还是残忍呢? …… 山海关。 朱由校现在地位可是不同了,皇太孙,不出意外的话,注定是今后大明的掌舵者。 有他在山海关,自然一切都是围着他转的。 “探马回来了没有,有没有朱威的消息?” 也不知道这是朱由校第几次问朱威的消息了,堂下的吴官孙承宗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回禀殿下,上个时辰才回报的,已经将沿途的威胁都给清除了,想必应该是快了。” 听到孙承宗的话,朱由校气不打一处来:“孙大人,皇爷爷让你当这辽东督师,不是让你过来养老的,堂堂辽东督军在距离山海关不过二百里的距离内,就有这么多伏击威胁,你这督师到底怎么当的?” 孙承宗也有些无奈,明面上他是督师,但是他手中的权利都是虚的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在吴官上前解围。 “殿下息怒,这事不怪孙大人,辽东局势复杂,我大明在这里的力量主要还是在大城周边,野外地广人稀,若只是几十数百人的规模,确实无法提前查明追踪。” 对于吴官朱由校还是很尊敬的,毕竟这是万历都新任的人:“吴大人,本宫只是心急,话中有不对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吴官连忙摆手:“殿下折煞老夫了,可不敢如此…” 看着眼前君臣相和的场面,孙承宗心中好似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一般,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可是不和谐的声音,哪里都有,钱鹿突然跳了出来:“殿下,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而后没有在意朱由校到底愿不愿意听,就接着说道:“臣以为朱威此举是严重失职,作为一省督军,现在辽东正是不稳之时,还有流民入辽这么大的事,可是朱威这人,竟然不管不顾去参加什么辽王宴会,这等心中无国,无君,无事,无耻之徒,怎能担当此大任,臣启奏…免去朱威辽东一切职务,押送回京处置。” 第224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钱鹿话一说完,整个堂内鸦雀无声,朱由校皱眉,表情很是不喜,而吴官的表情有些玩味,好似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 最让人意外的反而是孙承宗,明面上他与朱威的关系并不算多融洽,可在此事却表现的特别激动:“钱大人,还请慎言。” 钱鹿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慎言?孙大人,你我都是朝廷命官,他朱威做得,本官就说不得了?” 孙承宗却是冷笑一声:“哼…钱大人,你刚来辽东,一切还都不熟悉,朱大人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并且…这事本督也是同意的,钱大人是觉得本督也是无国,无事,无耻之人吗?” 钱鹿一愣,他没想到孙承宗愿意替朱威背书,他出京城之时,有人告诉他,孙承宗是可以拉拢的,可是现在看起来,这孙承宗和朱威倒像是穿一条裤子的。 钱鹿也不想在这时候就得罪孙承宗,连忙赔笑道,“孙大人说笑了,如此看来是下官鲁莽了。” “好啦,此事不再说了,现在要确保的是,朱威的安全。” 朱由校将话题扯到正事上,他对于钱鹿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钱鹿是万历亲自选中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再看钱鹿,好似没事人一般,往后一站,别的人面色都有些焦急,而他却还有些笑意。 钱鹿可是知道万历为什么选中他来当这个辽东巡抚,说简单一点,就是帝王的权衡之术。 孙承宗是文臣,按理来说,文武不和,他与朱威在辽东,不会太过和睦,但是孙承宗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也不能说是缺点,只是他太过于君子了。 一个在朝堂摸爬滚打十数年的人,竟然让各方势力都对他有好印象,一路升迁竟然是有各方共同推动,这在朝堂上可是独一份啊。 具体缘由就是孙承宗是君子,他从不参与什么朝廷党争,但是他永远对人真诚,无论是谁求到他跟前,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他会很上心的帮忙。 这也是为什么各方势力愿意推他上台的原因,毕竟有这个君子在重要岗位,总比让政敌上位好。 在朝堂上,孙承宗这个性子很好,但是在辽东不同,辽东战事频发,形势复杂,他这种性子,太过容易被朱威牵着鼻子走了。 辽东的重要性自然是不用多说的,万历不允许辽东变成一个人说的算的那种地方,李家的没落,也是出自万历之手。 现在又有这样的苗头,万历自然是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的,这才有了钱鹿的脱颖而出。 虽说是韩力容推荐的,但是钱鹿在所有推荐的人中,并不占优势,年龄,经验,为官做人,都不行,可是就一点让万历决定要用他,这一点自然就是钱鹿与朱威的生死之仇了。 朱威进京后,宁夏前卫指挥使杨灿,负责查证当初朱威遭受伏击之事,查了半年也没有什么眉目,但是对于锦衣卫来说,自然不同了。 万历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掺沙子,辽东不能变成铁板一块,甚至在万历心中觉得,哪怕辽东丢给女真这些外族都行,可是,唯独不能让辽东变成一个国中之国。 “报…” 探马回报打破了堂内压抑的气氛。 “报…朱威朱大人遭受伏击,伤亡过半,但是朱大人有惊无险,现已和锦州总兵吴大人兵合一处,明日即可到达山海关…” “好…” 朱由校听闻消息后,掩饰不住的兴奋:“好啊,太好了,朱先生无碍就好,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诸位,天不早了,休息吧。” “是…” 众人退出大堂,吴官在经过钱鹿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钱大人,我劝你今夜别睡了。” “哦?吴老将军,此话怎讲啊?” 吴官是老了,可是也最烦别人说他老,当即有些不悦,冷着脸说道:“朱威归来之后,钱大人就要长眠于此了。” 说罢不理会满脸怒气的钱鹿,直接走了,留下独自生闷气的钱鹿。 …… 因为有伤员,一路上走的并不快,终于在傍晚时分,众人看到了山海关。 左骑军两千五百骑,吴襄的一千骑,朱威的二百人,人数不算少了,这样的力量足以剿灭西域那些小国,可是在这地广人稀的辽东,在这雄伟的山海关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朱由校等人,已经早早在关前等候。 朱威带着吴襄和叶青,连忙上前拜见:“臣等拜见太孙殿下。” 朱由校有些激动,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忍住了,轻声说道:“起来吧,不用多礼。” 朱威起身后与朱由校对视,朱威眼中满是笑意,而朱由校眼睛中有开兴,有不解,还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众卿辛苦了,快些入关吧,孙督师给各位准备了好酒好菜,今夜山海关不禁酒…” “吼…谢太孙殿下赏…” 朱由校听到这话,很是得意,明显是孙承宗前后忙过。吴官也出力了,可是最后这人情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是很爽的。 朱由校等待声音平静下来以后,看着朱威说道:“朱先生,一起走走?” “敢不从命…” 吴官一愣,知道两人有事要说,可是关外,太过危险,于是给叶青使了一个眼色。 叶青瞬间变成苦瓜脸了,他刚从义州换防回来,还没休息呢,就被派去接应朱威,现在有好酒好菜了,却没自己的份了。 可是看到吴官眯起的双眼,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忙下令让左军四散铺开,四周守卫。 朱由校只带了他的贴身太监陈百,而朱威自然是不能带人的。 朱威与朱由校错开一个身位,就这样慢慢走着,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的老长了。 朱威倒是撇了一眼陈百,心想这魏忠贤现在不知道在干什么呢,等到魏忠贤入了朱由校的眼,这陈百可就要吃苦头了。 陈百不明所以,满脸谄媚的看着朱威。 “朱先生,快夜了。” 朱威刚刚的心思都在陈百身上,没怎么听清朱由校的话,脱口而出:“是啊,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225章 为君者,当为国利 “啥?” 陈百被吓了一跳,朱威盯着自己看了那么久,给自己看的毛骨悚然的,现在又说杀人? 杀谁?这里只有他和太孙殿下,杀自己?陈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这身份还不配朱威动手,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啊。 心中想到那个可能的陈百,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身板中,从哪里来的勇气,像个老母鸡一般将朱由校护在身后:“殿下快走,这个贼人奴才拦着。” 而后就是一声传的老远的惨叫:“护驾…” 也不知道陈百这货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着,从哪里想出那么多戏?给朱由校和朱威两个人看呆了。 叶青吓了一跳,以为在重重护卫下,还有贼人能进来… “殿下…没事吧。” 看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朱由校一脸黑线,连忙摆手:“没事,散开些,不用离得这么近。” 叶青可不敢掉以轻心,壮着胆子问道:“殿下,那刚刚说护驾是?” 朱威反应过来,直接一脚踢翻了陈百,怒喝道:“你他娘的,吓老子一跳,什么啊就护驾,滚一边去。” 陈百在地上翻了两圈,嘴角都粘着草屑,翻身直接跪下,他也知道是乌龙了,朱威和朱由校这关系,朱威没理由对朱由校不利啊,于是连忙扣头说道:“朱大人,小的…实在是…” 朱由校对于这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有感情的,轻声说道:“起来吧,无事的。” “是…是…谢殿下恩…” “唉,离得远些,我有事要与朱先生说。” “遵命…” 叶青见状也赶紧指挥队伍重新散开,陈百一直退后二十多步才停下,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朱威只觉得陈百是真心对待朱由校的,不由得说道:“这个陈百,倒是忠心,殿下身边有这样的人,我也放心了。” 朱威这也算是提前给朱由校洗脑吧,毕竟凭借陈百,是对抗不了魏忠贤的,让朱由校心中记着些香火情分,也是好的,毕竟朱威则是实在没有办法给朱由校说的太多。 朱由校点点头:“是啊,陈伴伴,挺好的。” 而后两人又是沉默,往前走了一百米左右,朱威看已经距离山海关二百多米了,再往前走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也知道朱由校有心事,于是主动问道:“殿下,可有心事?” 朱由校一愣,停下了脚步,低头半天没有说话。 “殿下若是有事问我,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此话的朱由校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异常明亮,他还小,个子还矮,可是此时努力抬头盯着朱威的眼睛。 “朱先生,流民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朱威一愣,难道就因为这个事?不应该啊?不过朱威还是点头:“不错。” 朱由校突然有些激动:“那…说流民入辽,就算死在路上了,也不过是筛选,这也是朱先生的意思?” 朱由校将“先生”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语气中带着不敢相信的情绪。 朱威还是点头:“不错。” “呵…不错?朱先生就只说这么两个字吗?我这一路走来,所见惨死路边的流民不下数百,他们躺在冰冷的地上,早都没了呼吸,他们被野狗分食,肠子带着鲜血被拖的好远,母亲袒露着胸脯,将怀里冰冷的孩子抱得那么紧…那是阳光火焰都无法去除的冰冷。” “这些都是我大明子民,也是朱先生曾经教导过我,让我善待的民,可是…朱大人,为何在你嘴里,就只不过是不错二字。” “你的教导,我铭记于心,但是…你可曾做到了你口中的仁义?” 朱威沉默,这些事情,他早都知道瞒不住的,朱常瀛那个性子,应当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朱由校不同。 朱由校小时候过的太苦了,身为皇家子弟,没人疼没人爱,只有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七叔,他对孤独寂寞,比平常人感受的更深。 所以在朱威进入他的世界的时候,他异常珍惜,朱威交给他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物理,也会给他讲一些故事,也会说一些要善待民的道理。 他将这些奉为圭泉,可是…这一路的所见让他觉得他被骗了。 见朱威不说话,朱由校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很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朱大人,你为朝廷办的这个事儿,皇爷爷很开心,你弟弟朱镇,现在成了秦霄秦先生的关门弟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做的很好。” 朱威叹了一口气,听完朱由校的话,他觉得还是要解释的,否则,对朱由校太过残忍了。 “殿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朱由校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地下,不知道想些什么。 “以前有个军户,天天被上官欺负,身上到处是伤,有一次甚至差点死在烽燧,被抬回去之后,就在床上躺着,家里穷的叮当响,也没钱买药,只能硬抗着,而后养好伤,练得一身箭术,打了一只麋鹿,终于能买一些肉,邻居家的孩子留着口水架在墙头,那个军户知道邻居家的孩子馋了,因为都是一类人,都穷。” “好多肉啊,包饺子,臊子面,吃的满嘴流油,最后实在吃不完了,也没有给邻居家孩子一点,殿下觉得,这是对是错。” 朱由校冷冷的道:“自然是错的,没有一丝同情心。” 朱威点了点头:“殿下说的对,对于殿下而言,自然是错的,那是因为殿下每顿都有肉吃,不觉得肉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用担心有没有下一顿饭。” “可是那军户不一样啊,一家老小,一年都可能吃不到一次肉,怎么能不珍惜呢?也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的起肉,又怎么能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给别人呢?” 朱由校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是那军户有了本事,以后自然是不缺肉了,为何不能给邻居一些?” 朱威笑了:“那是因为穷人过日子,要好好算计,今日运气好,能猎到麋鹿,可是不是每天都运气好,若是许久没有猎物,那军户一家,吃什么呢?” “以前吃什么,现在自然就吃什么,又饿不死。” “呵呵,殿下真的觉得饿不死吗?若是真的饿不死,那么多流民为何蜂拥入京?” 说起流民,朱由校的情绪又变得激动:“你也知道他们是流民?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们?” 朱威收起笑容,异常平静的说道:“那么按照殿下的意思,这些流民,都是要去救的,要给粮食,给衣物,给草药,要给他们地种,要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殿下,你给的了吗?” “怎么给不了?” “既然殿下觉得能给的了,那么请问殿下,为何朝廷不给?” 朱由校一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朝廷没钱。” “对啊,朝廷没钱,可是朝廷不能看着这么多百姓活活饿死,这才有了我让流民入辽之事。” “那你为何不给他们那些东西,你是有钱的。” 朱威点头:“不错,是有一些钱,但是殿下觉得这些钱够吗?粮食够吗?如今不过京郊就有两万流民,山西河南山东流民多达数十万,殿下告诉我,要多少钱才能够?可能整个大明一年的税收,都不够填这个窟窿。” 朱由校不说话了,朱威接着说道:“既然钱不够,粮食也不够,那么就应该要用最简单的方法,去救更多的人,去救更多有价值的人。” 朱由校听到这句话,直接大吼道:“价值?你只看中价值?这些都是百姓的性命!” 朱威则是针锋相对:“殿下…为君者,当为国利。” 第226章 杀钱鹿 “朱先生,当为国利?可为国利就要损民利吗?” “也不是损民利,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殿下…如果现在有一万石粮食,还有三万流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让一万流民,吃的饱饱的,活过这个冬天,另外两万流民直接舍弃,第二个选择,是给这些粮食里面掺沙子麦麸,让三万流民都能吃上饭,可是吃不饱,饿着肚子活过这个冬天,中间可能会死伤数千,殿下会如何选择?” 朱由校脸色变幻,嘴角抽动,虽说是假设,可是朱由校好似身上压了两万亡魂一般:“就不能让三万人吃饱吗?” 朱威摇摇头,心中有无限悲凉,大明啊,这个最后的汉人帝国,已经从根上烂了,叹了一口气后,语气也有些失落:“我也不想的,可是世间所有事都是如此,没办法尽善尽美。” 听到朱威的话,朱由校有些癫狂:“朱先生…你教我要仁德,其他先生也教我要仁德,可是…那么多百姓死在我跟前,我的仁德,没有用啊,先生…仁德没用啊,解决不了实际问题,那还学这些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现在做一个太平皇太孙,日后做一个太平皇太子,最后做一个…做一个亡国之君吗?” 朱威看着朱由校这个样子,也是心疼,他对朱由校抱着极大的希望,自然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上前抱住朱由校:“殿下…还有办法…还有办法啊。” 朱由校终于冷静了:“什么办法,告诉我…” 朱威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你可知道为何自周之后,再无朝代能坚持三百年吗?” “这…不知,没有先生教过。” 朱威点头,心想这些东西,自然是不会告诉这些龙子龙孙的,一方面是所有能接触到皇家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朝代更替的道理,他们心知肚明,怎么可能会告诉皇家,二来就是那个“千秋万代”的美梦了,哪个皇家子弟愿意让别人说自己的天下只能存在三百年? “那我今日就告诉你,朝廷初立之时,吏治清明,得国之君,无一不是胸怀宽广之人,比如我大明的太祖武皇帝,这个时期,前朝的糟粕尽数被去除,百姓能够休养生息,朝廷能够不断壮大,这些道理,殿下懂吗?” 朱由校点头,朱威又说道:“可是只要是人,都是有私心的,殿下能容忍外姓人坐我大明的天下吗?” “自然是不能。” “不错,其他的世家大族,和殿下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们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一直富贵下去,自然要搞些小动作,简单一点的,就是屯田地,殿下可以去找毛纪毛大人问问,这些氏族乡绅,手里都有多少土地。” “可是天下的土地就这么多,全都被他们占完了,百姓们怎么办?最后只能变成流民了。” “也是同一批人,他们开始不断联姻,通过这种方式,让各大氏族同进退,不论是朝堂还是私下,到了今天,甚至可以阻拦圣上的旨意。” 看朱由校有些不解,朱威解释道:“比如税收吧,税收是朝堂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粮,朝廷想做的事情都做不了。可是自弘治朝之后,税收就一少再少,到了今朝,整年税收只能支持朝廷运转三个月而已,农税杂役已经将百姓压的喘不过气了,可是商税还是三十抽一,弘治皇帝到当今圣上,都想过要增加商税,却都被那些大臣顶回来了,因为加商税是让他们这些人,或者他们背后的家族往外拿钱,他们自然不会同意。” 朱由校咽了一口口水:“朱先生的意思是,我大明的危机,在吏治?” “不是吏治,根本原因在于不公平…” “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有权的人,四五代都能站在朝堂之上,可是普通百姓呢,他们一辈子是能看到头的,他们没有上升的空间,可是他们之上的那些人,还在不断的从他们身上吸血。上层人堵住了下面人的上升通道,还在不断挤压下层人的生存空间。” “当所有的上升道路被堵死了,百姓的生计成了问题,那么这天下,也就乱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的大明,已经危机累卵了,若是再不改变,哪怕张居正复活,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朱由校连忙问道:“朱先生,那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朱威笑笑说道:“不要急,改变整个天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但是请殿下信我,不论是玻璃产业,还是蒸汽机,或者说是流民入辽,都是为了能够打破这种局面。” 朱由校有些不死心,他太想知道了,他不想再看到尸骸遍野的场景了,于是直接一拜:“朱先生,请教我。” 朱威连忙将朱由校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有些事你太早知道不好。” “可是我不知道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朱威抚额:“哎呀,怕了你了,先简单给你说一下吧,玻璃产业,是为了收拢富商资金,给蒸汽机做后盾,而蒸汽机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现在我们的力量太弱小,不能与那些豪门大族对抗,所以就要用其他方法,切入点就是蒸汽机。” “若是蒸汽机发展起来,无论是桂王殿下的蒸汽车,还是你的飞天器,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改变,比如蒸汽车成功后,可以缩短各地之间的时间距离,必定需求广大,那时候我们需要很多工匠,还有相关产业的人员,这样就可以将流民吸收,也不会和世家大族有太多对抗。这些殿下明白吗?” 朱由校点头,朱威继续说道:“现在蒸汽机还不行,可是流民之事等不得啊,只能先让流民入辽,维持关内基本的稳定,自然也是为了开发辽东。” “那后面呢?” 朱威揉了揉朱由校的脑袋,给站在后面的陈百看的一阵牙疼。 “后面啊,太远了,我们要一步步做,一步步来。今日不想这些事了,殿下可愿意陪我去干一件大事?” “嗯?什么事?” “杀人…” “杀…杀谁?” “新任辽东巡抚,钱鹿…” 第227章 朱威请辞 朱由校今天做的的表情太多了,脸上有些麻木了:“朱先生,是我听错了还是…” 朱威淡然一笑:“殿下没有听错,我要杀钱鹿。” 朱由校大惊:“先生,不可啊,钱鹿是皇爷爷刚刚任命的辽东巡抚,若是先生杀了他,皇爷爷必定震怒。” 朱威很满意,因为朱由校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杀钱鹿,而是担心杀了钱鹿之后他的安危,朱威顿时觉得这学生没让他白费心思。 “无妨的,我不会有事,只是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朱威如此淡然的语气,朱由校也是脑子发懵,大明一共才两京十三省,也就是说整个大明,不过才只有十三个巡抚,每一个都是封疆大吏,他日有望入阁的存在,可是朱威这口气好似杀鸡宰羊一般。 朱由校实在担心朱威,还是忍不住问道:“朱先生,可否告知我,为何非要杀他?” “因为他该死,我与他在宁夏都有生死之仇,而今到了辽东,他必然会干预我在辽东的布置,若是没有流民之事,我还能和他相处一些时日,但是现在流民已经入辽,他若在这时候和我作对,恐怕会出乱子,到时候不止辽东会乱,京城也会受影响。” 朱由校皱眉思考良久,结合昨夜钱鹿的态度,心中已经明白两人确实不和:“朱先生,可是此事太大了,也太危险了,不能从长计议吗?” 朱威苦笑:“没有时间了,他今夜,必须死。” 朱由校还想说什么,却被朱威打断:“好啦,回关吧,这么多人陪着咱们在这冻着呢” 朱由校没有办法,他知道他阻止不了朱威的,别人听他的,可是朱威不会,就算此时真的将朱威拦下,在这辽东手握兵权的朱威要杀钱鹿,也是易如反掌的,不如此时配合朱威,看能不能给朱威分摊一些罪责。 两人路过陈百之时,朱威突然开口:“陈公公,将殿下看好了。” 陈百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下来。 快到城门之时,朱威看见城门口有一袭红衣,正是秦苒儿。 秦苒儿看到朱威回来,连忙小跑过去:“大人,冷不冷?” 朱由校已经懂了男女之事,看着这情景不由得挑眉:“朱先生,这是?” 秦苒儿刚刚见过朱由校,刚刚是心里惦记朱威,一时没有注意,现在看清楚了朱由校的模样,立马跪在冰冷的地上:“小女秦苒儿,拜见皇太孙殿下。” 朱由校已然明白这两人的关系,说不定日后还要叫眼前之人一声师母呢,连忙侧过身双手虚抚:“秦姑娘不用多礼,快快起来。” 朱威也上前,将秦苒儿扶起来,口中有些责怪:“怎么回事?不在关内待着。出来做什么?” 秦苒儿低头轻声道:“奴家…有些害怕,里面都是男人,大人不在奴家身边,所以…” 朱威摇摇头说道:“你可以在屋里等着啊。” “大人的屋子,他们不让奴家进去。” 朱威恍然,身为辽东督军,屋内自然有很多军事秘密,不让秦苒儿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去,也是没错的。 “是我疏忽了…” “大人不用这么说…” 朱由校只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倒了,连忙打住两人的对话:“我说…本宫还在这里呢,能不能注意点。” 秦苒儿脸上瞬间多了一层粉红,朱威也有些尴尬,不过这么多人呢,又不能对朱由校如何,眼睛瞥了一眼在后面傻笑的陈百,就是一脚踢了上去:“你个老货,这么冷的天,让殿下在这冻着啊,快点将殿下请进去。” 受了无妄之灾的陈百有口难辩,只能听话了… 酒宴还是设在校场,还没到跟前呢,就听到了呜呜喳喳的声音,顺着风还能听清几句国骂。 朱威看着秦苒儿说道:“要不要先安排你住下?” 秦苒儿一手拉着朱威的衣袖,一边摇摇头,低头看着地上,也不说话。 朱威看着一左一右两个人,也是无奈,他娘的,老子是要去杀人的啊,都跟着干嘛啊? “那就走吧…” 朱威说完之后,也不管什么礼仪了,越过朱由校就前头带路了。 几人的入场,让原本热闹的宴席瞬间冷场。 孙承宗,吴官,吴襄还有钱鹿,坐在主桌之上,见到来人也都起身,其余众将士自然跟着起身,不过这群丘八爱喝酒,也爱拼酒,站着也是摇摇晃晃的模样。 朱威扫了一眼,发现在侧边桌上的王异等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过去。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向台上走去。 钱鹿正愁找不到朱威的毛病,当即兴奋起来:“大胆朱威,竟敢逾越太孙殿下。” 朱威没有停下脚步,冷笑一声问道:“那只狗在乱叫?” 钱鹿一愣,上来就骂人的吗? “粗鲁,本官新任辽东巡抚钱鹿,必要参你一本。” “哦?钱鹿…新任辽东巡抚,好大的官啊,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朱威?” 钱鹿最不怕的就是不骂人的那种打嘴仗:“哼…刚刚在城门见过朱大人,好威风啊,屯军重关之内,领着妇人,你讲军规法纪放在何处?” 说话之时,朱威已然走到钱鹿面前,一脸微笑的模样,好似并未动气,而孙承宗和吴官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可就在两人没做出反应之时,一声脆响,将众人从醉酒中惊醒。 再看朱威钱鹿二人,朱威嫌弃的用酒水浇手,而钱鹿捂着脸,双目空洞。 赶过来的朱由校也是目瞪口呆,当然了,不是因为这个巴掌,而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杀钱鹿为何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人越多,越不好收场啊。 钱鹿回过神来,双目通红:“你…你…大胆。” 可是回应他的,还是一巴掌。 “聒噪…” 孙承宗忍不住了,上前看着朱威说道:“朱大人,过分了吧!” 朱威对着孙承宗一拱手,表示并非不尊敬他,而后开口道:“不…不过分,下官今日就是要打他。” “为何?” 朱威摇摇头:“不为何,就是看他不顺眼。”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孙大人,下官没喝酒,很清醒。” 吴官这时也站了过来:“不…你喝酒了,来人啊,朱大人醉了,扶下去休息。” “是…” 可是朱威并不领情,他知道吴官是要为他开脱,但是此时最有可能阻止朱威的反而就是吴官。 原因还是因为愚忠,万历任命的巡抚,吴官自然是要力保的,哪怕这人他也看不上。 朱威挥手将过来扶他的军士打发掉,而后看着好似怒火焚身一般的钱鹿:“钱大人,这滋味可好受?” 钱鹿颤抖着嘴唇,可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他怕朱威再来那么一下。 钱鹿这种人唯利是图,什么名声之类的,他不在乎,可是朱威这手劲,打的是真的疼啊,他怕疼。 朱威嗤笑一声说道:“原本以为钱大人还有些骨气的,可是现在看来,不如一个娘们。” 这话引得众将士嘲笑,当兵的,都有血性,钱鹿这种被打了都不敢放一个屁的人,是不会获得尊敬的。 “够啦…今日宴席结束,各将各营带回。” 吴官在这山海关可是说一不二的,他这一声令下,众将士自然听命。 可是朱威不愿意啊,大声喊到:“慢…” 吴官盯着朱威,他已经很不开心了:“朱威,你想做什么?” 朱威恭恭敬敬的给吴官行了一个礼,而后说道:“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突然想杀人了。”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闪过,钱鹿脖子上多了一丝血线,有些后知后觉的钱鹿摸着狂涌而出的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威,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双手捂住伤口,慢慢滑倒在地。 “朱威…来人,将朱威给我拿下。” 吴官一声呕吼,众将士上前。 朱威则是淡然一笑,将染着鲜血的钢刀往地上一扔,好似在等人来抓他。 朱由校连忙上前阻止:“且慢…吴将军,孙督师,莫急,有可能是误会。” 朱威转头笑着看了看朱由校,摇了摇头,而后轻轻的将秦苒儿的手从他的衣袖上拉开,朗声道:“今…大明辽东督军朱威,杀巡抚钱鹿,罪不可赦,请皇太子殿下,去我官职,押送入京,听…陛下处置。” 第228章 演戏 “不用等回京了,老夫现在就杀了你。” 朱由校连忙拦在吴官面前,王异等人冲了过来,山海关众将士自然是站在吴官这边的,也都上前,两拨人马对峙,暗流涌动。 朱威担心哪个不长眼的怂货动起手来,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连忙拦在两方之间:“王叔,带队回营。” 可王异无动于衷,双手握紧双刀,准备随时抽刀杀人,朱威见状也是头疼:“王异,这是命令…带着弟兄们,还有秦姑娘,回营。” 王异顿了好久,最终还是听令:“是…回营。” 王异一走,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松快了一些。 吴官被朱由校拦住,朱由校想要抱住吴官不让他去收拾朱威,可是吴官手中有刀,又怕伤到朱由校,两人像在躲猫猫一般,给朱威看乐了。 笑声在这校场之上显得很突兀,朱威还对着吴官挑了一下眉,吴官顿时气血上头,一把将朱由校拎起来放到一旁,而后朝着朱威冲了过来,给朱威吓了一跳,这老头是真的会砍人的啊。 不过凭借着年轻,倒是能躲得过去。 得嘞,现在变成朱威与吴官的躲猫猫了。 朱由校原本还心急呢,看到这场景倒也放下心了,孙承宗很平静,好似此事和他无关一样,走到朱由校身旁,请朱由校坐下喝茶… 堂下的众将士,这会儿很尴尬,现在王异等人不在了,他们的“对手”变成了上面那些大人物,上前帮忙吧,太孙殿下在呢,不帮忙吧,干看着也不是个事啊。 还是叶青聪明,突然捂住脑袋:“哎呀…不胜酒力,有点醉了,我先回营了…” 此话一出,那些大老粗们好似突然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样学样,全都摇摇晃晃的向校场之外走去,朱威见状有些无语,他娘的一个个演技这么差的吗?只有一个理由?像群丧尸一样。 就在朱威愣神的时候,吴官终于找到机会了,不过他看着朱威有些嫌弃的表情,竟然在这当口,就在朱威身后突然问道:“咋了?受伤了?” 朱威转头看见跑的满脸是汗,披头散发,还手举着钢刀的吴官,不由得吼了一声:“我靠…” 而后接着跑,吴官喘着粗气,他已经老了,哪里跑的过朱威呢? 朱威跑到朱由校跟前,一把将朱由校手中的茶杯抢过去,不管烫不烫了,一口闷。 就在朱威扔下杯子准备接着跑时,朱由校出声了:“朱先生,不用跑了,吴将军都停下了。” 朱威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吴官喘着粗气用刀拄地,吴官也看到朱威在看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跑了…我不追你了,歇一会吧,太累了。” 朱威一笑,顺势坐在朱由校身旁,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吴官嘟囔一句:“臭小子,不知道尊老…” 不过没人听见,只能自己过去坐下,自己倒水。 朱由校看着坐在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觉得有些不对,开口问道:“吴将军,朱先生,你们两个不会在演戏吧?” 朱威与吴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低头喝着茶水,可是旁边的孙承宗却是一笑回道:“殿下果然聪慧,这两人,就是在演戏。” 朱威朝着孙承宗一瞪眼,可是孙承宗压根不看他,而是继续给朱由校说道:“当然了,这两人之前应当是没有商量过的,全靠默契。” 朱由校左看看右看看:“吴将军,朱先生,孙大人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为什么要演戏?” 可是两人还是不说话,朱由校没办法,又看向孙承宗,孙承宗也是摇摇头,他也是刚刚看出来而已,哪里知道到底为什么? 朱由校嘴一撅,而后眼珠一转,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一样,拿起吴官身边的刀就向钱鹿的尸体旁边跑。 给坐着的三人看的不明所以。 朱由校双手握刀,对准钱鹿的脖子,转头看着几人说道:“你们不说,本宫就砍了啊,皇爷爷查证的时候,我就说是我杀的。” 朱威倒是无所谓,他知道朱由校小孩子脾气,可是吴官害怕啊,这事太大了,牵扯到太孙可能朝廷都要震动。 连忙上前说道:“哎呀。我的殿下啊,你先放下刀,我说…” “你先说,说完了我就放。” 吴官没办法,踢了朱威一脚:“你说…” 得嘞,朱威看到吴官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说,吴官可能真的要揍自己了。 于是起身说道:“殿下,先前吴将军确实不知道这事,杀钱鹿这事,也是我临时起意的。” “不说他与我在宁夏的仇,就说他这次来辽东,心里就没憋什么好屁,凭借这一点,我就要杀他,具体的原因,我给殿下你说过的。” 朱由校点头:“这个我知道,说说你和吴将军演戏的事。” 朱威撇了一眼吴官,吴官也是把头转到一旁,朱威会心一笑,说道:“这个全靠默契吧,我出手太过突然,又这么多人看着,吴将军肯定要表现出来愤怒,所以我才让王异回营,而叶青他们回营,应当是吴将军的示意了。” “人都走了,自然就不演了呗。” 朱由校没太听明白,看着吴官说道:“吴将军,在本宫心里,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吴官苦笑一声说道:“殿下啊,臣也不想啊,这钱鹿过来之前,他的底细臣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个小人,他在辽东,臣不放心,可是臣已经卸任了,没办法去管这事,刚好朱威杀了他,也算是让我安心了,再说了,我真的要追朱威,也追不上喽。” 孙承宗也在这时候开口:“殿下,这事朱大人走错,可是我与殿下说句心里话,若是朱大人不杀钱鹿,我也要杀他。” 孙承宗这话不似一个文人说出来的,语气甚是冰冷。 朱由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皇爷爷派过来这么一个巡抚,怎么谁都想杀啊。 孙承宗又说道:“辽东好不容易安稳一些了,还有流民这个大事,不能乱了。这两年朝廷很难,辽东再出事,可能会动摇国本。” 吴官听到孙承宗的话,不住点头,最后更是上前狠狠拍了一下孙承宗的肩膀:“不错,以前一直以为你就是个文人,没啥本事,现在看来,还不错,挺好。” “咳咳…吴将军,你也知道我是本人。还用这么大的力气?” “额…抱歉…” 场面松快一些后,又突然陷入沉默。 “朱先生,那你…还要回京吗?” 朱威点头:“回啊,不回去就只能等死了,回去还有生机。明日就出发吧,否则被锦衣卫报上去,咱们就被动了。” 第229章 终至京城 朱威朱由校一行人,已经出山海关两天了,走之前,朱威将自己的想法都给孙承宗说过了,有孙承宗在,辽东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就在昨夜,朱威收到了范文程重新得到辽王信任的消息,也是让朱威兴奋,范文程这颗棋子,可是不可复制的啊。 “秦姑娘,你能去坐马车吗?” 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秦苒儿,朱威也是没脾气了。 后面给秦苒儿准备了马车,可是她不坐啊,非要和朱威挤在一匹马上,所有人都在看笑话,就是没人帮朱威说话。 秦苒儿不说话,只是向后拱了拱脑袋,非常舒服的往后一靠,眯着眼睛,很舒坦的样子。 朱威无奈,左右看了一下,示意王异他们不要跟的太紧,打马飞奔,在一处显得有些僻静的小树林前停马。 下马后,将秦苒儿抱下来,死死盯着秦苒儿的眼睛,原以为秦苒儿会躲闪,可是这次竟然没有,虽说脸上泛起羞红,但是眼神坚定。 “秦姑娘,你可以回宁远城了,不用跟着我。” “大人,你是要赶奴家走?” 朱威摇摇头:“不是赶你走,而是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你在我身边要做什么,你我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我如今已经是待罪之身,说不定到了京城流要人头落地,秦姑娘跟着我,实属不智。” 秦苒儿只是轻笑:“大人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目的,为何要带我离开辽王府?” “秦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若不主动带你走,辽王的埋伏又没能杀了我,你觉得事后,辽王会不会将你送过来?” 秦苒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点头回道:“按照王爷的性子,肯定会送过来的。” “那就是了,我带你走,原本也是觉得有你在,辽王可能会投鼠忌器,没曾想,辽王可不在乎你的死活啊。” “大人这是挑拨离间?” 朱威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我这也是在提醒你。” “多谢大人提醒,既然大人已经知道辽王不在乎奴家,那我走了,又能去哪里?宁远吗?呵…一个失身女子,再回去,大人觉得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若不回去,大人觉得在这乱世之中,我能活的安稳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至于你做些生意也好,买些地也罢,足够你衣食无忧,如何?” 秦苒儿不说话了,朱威等了一会儿,又问道:“或者秦姑娘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给。” 秦苒儿眼神亮了起来:“大人,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哪怕你想要什么军国秘密,我也会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以后,我也会杀了你。” 秦苒儿笑容明媚,摇了摇头说道:“大人说笑了,这么好的机会,奴家要那些东西做甚。” “说吧,想要什么?” 秦苒儿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要…你…” 朱威一愣:“啥?” 秦苒儿朝着朱威走过来,走一步说一字:“我说,我想要你。” 看着近在咫尺的秦苒儿,又想起那晚上的销魂,那热烈的红唇,充满弹性的素体,越想朱威心头越热,连忙退后一步:“秦姑娘,莫要说笑。” “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 这时反而是朱威脸红了,前世就是母胎单身几十年,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秦苒儿莞尔一笑:“朱大人,你说的什么都可以,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朱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秦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是将死之人了。” “很简单,你是我的男人。那我这辈子,就只认你了。” 朱威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就在这时,王异等人赶了过来,李牛王二冲在最前面,看到朱威两人这模样,李牛大笑:“王二,你输了,我就说大人没有亲嘴吧,哈哈哈。” 王二摆着一张苦瓜脸:“大人啊,男人本色啊…” “滚…” …… 最终秦苒儿还是没有离开,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朱威表现出很明显的拒绝,还是李牛王二的说笑,让秦苒儿有些害羞,她终于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后的秦苒儿,从胸口位置掏出一张绢布,绢布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而后又从头上拔出一支发簪,看似普通的发簪,细看竟然是被火烧过的,在绢布上写字,自然就是靠它了… …… 万历已经得到消息了,在知道他选定的钱鹿刚出关第二天就被杀了,发了好大一通火,将推荐钱鹿的韩力容好好骂了一顿,而后就下令让毛纪押送朱威入京。 就在毛纪带人走到城门口时,朱威等人也刚好赶到京城。 见到毛纪后,朱威笑着一拱手:“毛大人,好久不见啊。” 毛纪板着脸:“我这身份,和我见面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朱威点头:“我知道大人的来意,请容我先安排一下。” 看着朱威身后刚下马车的朱由校,毛纪也只能点头了。 “殿下,我的这些人,可就辛苦殿下安置了。” 朱由校将胸脯拍的砰砰响:“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可是,你真的不让我陪你去见皇爷爷?” 朱威摇头:“不用,你去了反而不好,放心,我有分寸。” 朱由校没办法,叹了一口气后,也没说什么。 就在朱威被毛纪带走之时,秦苒儿掀开马车帘子,对着朱威喊道:“大人,我等你。” 朱威回头招了招手,也没说什么。 …… 乾清宫。 内阁三人,兵部尚书马文晟,还有朱常洛和朱常瀛都在。 朱常瀛是过来求情的,被万历狠狠打了几下,耷拉着脸跪在一旁。 而朱常洛是万历叫过来的,虽说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看不过眼,但是现在自己老了,大明的天下,还是要交给朱常洛的,早些知道治国理政,也是好事。 不过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大冷的天,朱常洛竟然已经开始冒汗了,又让万历一阵摇头,这身体比之自己都有所不如… “陛下…毛大人压解朱威,以到宫门…” “宣…” 第230章 天下第一百户 朱常瀛用余光扫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万历,发现万历并没有看过来,小心侧着脑袋看被带进殿的朱威。 朱威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可是刚进殿就看到朱常瀛“幽怨”的眼神,差点破功,不过毛纪一路已经告诉他了,他知道朱常瀛这么惨都是因为给他求情的缘故。 所以此时也不好板着脸,给朱常瀛抛了个媚眼,朱常瀛咧嘴一笑,却给毛纪看呆了,大难临头了这两位爷在干什么呢? “咳咳…” 毛纪咳了两声提醒朱威,而后上前跪倒:“陛下,朱威已带到。” 朱威跟着毛纪拜倒,刚好躲在了毛纪身后,让万历一时看不到朱威。 万历还直起身子才瞄见朱威半个屁股,顿时更加生气了,随手拿起桌案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滚开…” 万历毕竟体弱,倒也没砸到毛纪,可就是如此,毛纪也已经一身冷汗了,连忙爬开,撇着朱威咬牙切齿…砚台滚动,好死不死落在了朱常瀛身边,也给他吓了一跳。 朱威则是不慌不忙:“罪臣朱威,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一出口,朝堂众人都吹胡子瞪眼,这话出自武则天时期,一般人真说不出来,大明朝之后这种太过肉麻的讨好话,就不太流行了,谁说这话,就被直接打入趋炎附势那波人里面了。 可是这话是朱威说的,就让众人有些可笑,这货刚把陛下钦点的一省巡抚宰了,现在却来讨好,早干嘛去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万历竟然没有因为这话生气,而是异常平静的说道:“别耍贫嘴,朕问你,你可知罪?” “臣,知罪…” 马文晟的眉头皱了起来,觉得朱威怎么能这么快就认罪呢?这样一认罪,就没有回圜的余地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 看到马文晟出列,韩力容自然明白这是要去帮助朱威说话的,于是也出列说有事启奏。 万历却是一挥手:“你们两个这么急着认罪吗?呵呵…先等等,等处理完朱威,再说你们的事,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万历这话可让两人如坠入深渊一般,都不敢再说话了,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 万历继续问朱威:“说吧,你自己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朱威直起身子回道:“臣…不该私自接受辽王宴请,并且辽王送给臣的女人,臣也给带了回来。臣身为辽东督军,确实不该与藩王私交过甚,所以,臣有罪。” 话音一落,满堂寂静,朱常瀛咧着大嘴差点笑出了声,而万历身旁的韩琦也是捂嘴偷笑。 等了半天,朱威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万历冷哼一声:“就这些?没有别的了?” “臣,脑子不太好,想不出来了,还请陛下指点。” 马文晟已经与毛纪一般,身上冒冷汗了,而韩力容则是狂喜,他觉得朱威这次肯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万历则是被气笑了:“好一个想不起来了,真好啊,朱威…你觉得朕老糊涂了吗?” 后半句话,万历是直接吼出来的,可是朱威还是一脸无辜的模样:“陛下正值壮年,怎么会糊涂呢?只是臣确实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好,那你告诉朕,为何杀钱鹿。” 朱威一副惊讶的表情:“呀…陛下知道了啊。” 马文晟再也看不得朱威如此耍宝:“朱威,好好说话,莫要失仪。” “是…臣确实杀了钱鹿,不过臣并不觉得自己有罪。” 万历皱眉,拿起桌子上的镇纸朝着毛纪砸了过去:“你说。” 毛纪趴在地上,瓮声瓮气的说道:“钱鹿在宁夏之时,与朱威同属于宁夏前卫,两人有仇,所以朱威杀钱鹿,应当是为了私仇。” 万历冷笑说道:“朱威,锦衣卫已经将你们的过节都调查的清清楚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臣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臣还是觉得杀钱鹿没有错。”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啊,摘取他的乌沙,打入诏狱,三司会审,给朕查清楚,必须让他认罪。” 朱威急了,他可是跟过毛纪看过那诏狱的啊,站在门口都受不了,怎么敢进去啊,进去不死也废了啊。 “且慢…” 万历一愣,随即起身指着朱威:“大胆,朕的命令你还要且慢,你想抗旨不成?” 朱威重新俯下身子:“陛下,请听臣一言,臣身为辽东督军,总管辽东军事,对于来历不明的人,杀了最省事。” “啥?来历不明?” “对呀,钱鹿过来就说自己是辽东巡抚,可是臣并没有收到官身文书,所以臣觉得,他有问题,再加上他在山海关数次对我辽东布置指手画脚,臣以为他是异族奸细,所以,臣杀了他。” 万历看向杨吉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吏部没有尚书,暂时由内阁首辅杨吉代管。 杨吉也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可是万历等着呢,只能出列说道:“回禀陛下,官身文书,确实没有发放。” 万历皱起眉头:“朕的旨意,吏部也不听了吗?” 杨吉回道:“臣等不敢,只是两京十三省巡抚之官职,太过重要,按历律,应当在京察过后,确认没有问题,才能正式发放官身文书。” 万历一愣,撇了一眼韩琦,韩琦轻轻点头,表示确实有这样的规矩,万历三十年没有上朝了,对于这些事情确实不甚了解,一般情况下是要等京察过后才正式上任,但是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可能空缺着啊,所以大都是直接上任,而后等待官身文书而已。 可就是这一个官身文书,朱威就将必死的局势转变了回来,因为没有官身文书,就是非法的,朱威杀了钱鹿,最多就是杀了一个从四品指挥佥事而已,更可笑的是钱鹿为了这么一个世袭职位,放弃了自己的文官职位。 大明九边重镇,也有规矩,别的军镇武将进入其他军镇范围内的话,是要受其他军镇节制的,朱威是从一品辽东督军,总管辽东军事,杀一个指挥佥事,确实不算什么太大的事。 乾清宫又陷入了寂静,朱常瀛跪了半天,腿都快没知觉了,小心翼翼的挪动双腿,想让自己跪的舒服一些,可是一不小心碰到了砚台。 “嘣…” 声音不大,却在这时候显得格外刺耳。 万历喘着粗气:“逆子,给朕滚出去跪着。” 而后指着朱常洛说道:“你也陪着去跪着。” 一直没说话的朱常洛也是一脸懵逼,不过他还没胆子说什么,过去扶起朱常瀛就往外走去。 韩力容上前解围:“陛下…” 还没说完就被万历打断:“不要求情,他身为太子,身在大哥,自己弟弟这模样,他脱不了干系,让他们跪着,你若求情,你也一起去跪着。” 得嘞,这话没法接了。 万历盯着朱威看了许久,走了过去,半路上踢了一脚毛纪,毛纪抬头看到万历的眼色一愣,又立马低头,表示明白。 万历走到朱威面前:“朱威,那钱鹿虽没有官身文书,但是朕已经下旨了,你杀他,罪无可恕…” 就在这时,毛纪爬了过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马上入冬了,天气越发寒冷了,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流民还在不断涌入京城,现在人数已经四万了。” 说完后,毛纪又爬了回去,万历撇了一眼内阁众人还有马文晟,这几人都是人精,怎么能不明白万历的意思呢? 杨吉叹了一口气,首先上前说道:“陛下,流民之事,兹事体大,实在不能有失,朱威虽然有罪,但是也罪不至死,可否允许朱威戴罪立功。” 韩力容不情不愿的附议,马文晟与冯伟杰,自然也是同意的。 万历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最后一脚踹在朱威身上。 “有这么多人替你求情,朕也不忍伤他们的心,但是也不得不罚,你现在也别当什么督军了,朕记得你入京之前好像是百户吧?” 朱威一愣:“是…臣入京之前是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焕土堡百户。” 万历点头:“那就好,那你就继续当你的百户吧,不过流民入辽一事,是你提出来的,这事还是你负责,辽东军事在没有新的督军到任之前,你也别撂挑子。” 朱威大喜过望,权利不变,只是官小了而已,无所谓啦。 “谢陛下隆恩。不过陛下,辽王送我那个女人…” 万历气不打一处来,啥时候了,想女人:“滚…” “好嘞…” “全都下去吧。” “臣等告退。” …… “朱大人,且慢…” 朱威不想被再堵到乾清宫门口了,多少次了,有心理阴影了,出门只是和朱常瀛打了个招呼,太子那边他理都没理,可是还是没躲过。 朱威转头,一脸假笑的看着来人:“杨大人安。” 杨吉身后跟着韩力容和冯伟杰,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第231章 儿媳妇? 杨吉拱手还礼:“朱大人,我们谈谈?” 朱威连忙摆手:“不敢当,下官现在只是百户了,杨大人身为内阁首辅怎么能叫我大人呢?所以…不谈。” 这话给杨吉弄懵逼了,一时也接不上话,朱威见状直接转头跑了,留下在风中凌乱的三人。 …… “韩琦,你觉得,朱威该不该杀?” 韩琦弓着身子回道:“陛下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奴才的废话,陛下不听也罢。” 万历瞪了韩琦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个老狗,甚是讨厌。” 韩琦只能赔笑。 万历又道:“朱威,有些才能,有他在辽东可以平稳一些,可是…这人,朕压的住,太子可不一定压得住啊。” “陛下,这不是正好吗?” 万历一愣:“什么正好?” “嘿嘿…陛下,您给朱威的恩宠太大了,可是太子殿下与他不对付,日后太子必定打压,可是陛下别忘了,还有太孙呢,到时候太孙再启用,这朱威还不得感恩戴德?” 万历听这话,也是点了点头,可是随即就将手中的茶杯砸了:“大胆,你是说朕快死了,还是说太子短命。” 韩琦立马跪在地上,不断掌嘴:“奴才失心疯,奴才失言,奴才罪该万死。” 万历没有管韩琦,而是从桌案上拿起一本书,书名是《张文忠公全集》。 万历轻抚着手中的书,喃喃道:“张先生,你说学生做的是对是错呢?” …… 朱威出宫后,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家人虽然进京了,但是具体住在哪里,他不知道,不过还好,他知道朱镇在国子监。 可是国子监的人听到朱威问朱镇在哪里,一个个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朱威心想,难道他家人都有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气质? 最后朱威则是怒了,直接抓起一个学生,厉声问道:“朱镇在哪?” 这次倒是效果不同了,那人竟然狂喜:“我知道,我带你去…” 朱威有些发愣,这国子监的学生都有毛病吗?吃硬不吃软,有受虐倾向? 他不知道的是,朱镇经过上次的大闹,已经成了国子监最不能惹得人了,可是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志在春闱的,文官集团的人对于朱镇很不喜欢,这些学生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还有就是朱常瀛上次将一些学生的脸面按到地上摩擦,所以,现在国子监内对朱镇仇视的人最多,这学生看到朱威那样子,以为是来寻仇的,自然开心了。 “大人,到了,这是秦先生的院子,我等不能进去,朱镇就在这里听课。” 朱威点点头:“多谢。” “不谢不谢。” 看着飞奔而去的那人,朱威更加摸不清头脑了。 再看眼前的院子,很大,嗯嗯,朱威只有这一个感觉,就是大,没人把守,朱威直接进入。 左侧三间大房,正中上书“拜经阁”,右侧一样的构造,上书“二酉堂”,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藏书之地。 而正对院门的大堂,上书“贤堂”,大门紧闭,朱威上前透过门缝向里看去,只见一个老先生坐在正位,手拿戒尺,摇头晃脑,而堂中只坐一人,看背影朱威就已经知道那人就是朱镇了。 隐约能听到门内的声音:“君子求德,求贤,求礼,求真,小人求名,求财,求权,求情。此乃君子小人之别也,你觉得呢?” “老师,学生认为,老师此言差矣,学生从不认为,求权,求名,求财就是小人,反而可能是大君子。” “哼…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日后可还得了?伸出手来。” 朱威放下手中的书,恭恭敬敬的伸出左手,因为他右手要写字,不能伤了。 朱威见状直接一脚将门踹开:“慢着…” 朱镇听到熟悉的声音,肩膀一颤,但是却没有转头。 秦霄眉头一皱:“来者何人?” 朱威指了指还跪在地上的朱镇:“他哥,朱威。” “你就是那朱威啊,先现在那里等着吧。” 说罢秦霄举起戒尺就打了下去。 “啪…” 也不知道这老头子从哪里来的力气,只一下,朱镇左手就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朱威怒急,上前抱住朱镇,对着秦霄说道:“秦先生,今日我尊你一声秦先生,是因为你教导我家弟弟读书,可是秦先生,我弟弟说的没有错,你为何要打他?” 秦霄摇头:“果然是一家人啊,求财,求权,求名,怎是君子所为?” “那我敢问秦先生,文忠公可是君子?” 秦霄一愣,他知道朱威说的文忠公是何人,整个大明朝,当今只有一人有此谥号,那就是张居正。 看到秦霄不说话,朱威又道:“文忠公,求财以安民,求名以结交志同道合之人,求权以救国,文忠公可否为君子?” 秦霄思考良久后,终于说道:“文忠公,自然可为君子。” “那就是了,我弟说的没错。” 秦霄看着朱镇问道:“你刚才心中所想,是否为文忠公?” 朱镇挣脱朱威的怀抱,恭敬一拜:“学生以文忠公为榜样。” 秦霄叹了一口气:“文忠公的下场,可不好啊,你可怕?” 朱镇猛地抬头:“先生,学生兄长为武,愿做我大明的卫青,学生为文,愿续我大明文忠公之志。” 秦霄身子一颤:“罢了,罢了…你兄长今日回京,你也回去看看吧,明日一早赶回来。” “学生谢过先生。” 就在两人走到门口之时,秦霄突然喊道:“朱威…” 朱威转头,秦霄指了指被踹坏的门:“你要掏钱修。” “额…天气不错,秦先生过来晒晒太阳也挺好。” 说罢不管吹胡子瞪眼的秦霄,拉起朱镇就跑。 身后的秦霄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张兄,弟不如你,但是弟给你找了三个承志之人…” …… 万历亲赐的府邸,距离国子监不远,也算是繁华地带吧,府邸不大,三进院子而已,可是在这京城,也算是上等人家了。 还没进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一听就是王氏的:“哎呀,我家小二找了这么漂亮的媳妇,真好看…走走走,跟我去街头,让那些街坊看看我朱家的儿媳妇。” 好似一道天雷将朱威劈的外焦里嫩… 啥啊,就有儿媳妇了? 第232章 罗刹入侵,女真异动 就在朱威愣神的功夫,王氏已经拉着秦苒儿的手从府中走了出来,看到朱威王氏先是一愣,而后紧忙过来:“哎呀,威儿啊,让娘看看,嗯嗯…吃胖了,有力气了…” 朱威看着低头不语的秦苒儿,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也想不明白朱由校那臭小子为什么将秦苒儿送到这里来。 “嫂嫂安…” 秦苒儿听到朱镇的话反而局促起来,朱镇一板一眼的解释道:“嫂嫂,我叫朱镇,家中排行老三,嫂嫂叫我小三就好…” 秦苒儿耳朵根都红了,欠身回道:“啊?小叔安…” 王氏转头看着秦苒儿,越来越是高兴,朱威反应过来一脚踹在朱镇身上:“乱叫什么嫂嫂?” 王氏上前就揪住朱威的耳朵:“你这是做什么?我儿媳妇,小三不叫嫂嫂叫什么?” 朱威连连求饶:“娘,这么多人看着呢,疼啊。” 王氏松手后朱威又道:“娘,误会了,这不是你儿媳妇…” 话还没说完,朱由校拉着小四跑了过来:“朱先生,我把师母送过来了,开不开心?” 朱威看着朱由校拉着小四的手,眼神瞬间冒火,上前将小四拉到身后,对着朱由校说道:“这事咱们先不说,你拉我妹干嘛?” “啊?我…我和小四年龄相仿,我们…能玩到一块去啊。” 看着大红脸的朱由校,朱威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好似自己的妹妹就要被人抱走了一般,马上沉下脸,将众人都赶进了府,而后将朱由校一个人留在外面。 “太孙殿下,你要注意身份,你以后再敢过来骚扰我家小妹。我打死你…” 说罢将府门一闭,朱由校可怜巴巴的看着陈百,陈百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进了府门的朱威对着众人说道:“以后朱由校再来,就给他关到门外,这臭小子对咱家小四有想法。” “二哥…” 小四直接羞红了脸趴进了秦苒儿的胸口,朱威一看小四这模样,眼前一黑,心道完了,这是羊入虎口了啊,他从来没想过小四能和朱由校有什么关联,两人年纪差不多,今年朱由校十三,小四十二,对于朱威来说,年纪太小了一些。 可是大明是男子满十六,女子满十四就能结婚,而大明皇家从来不与权贵结亲,都是找寻民间女子,可是民间女子的身世为人还是看的很重的,所以基本上都是提前好几年就开始遴选,马上入冬过年后,朱由校就十四了,这个时候,刚刚好… “不会吧?” 王氏也是不敢相信,当初接他们入京之时,朱常瀛和朱由校都来帮忙,包括置办家具还有买些下人这些的杂事,都是出自这两人之手。 王氏对于他们两个印象很好,再说了,以前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于这种数代军户的人家来说,看到一个百户千户,心底都是害怕的,可是再尊贵一些的人,心底反而不害怕了。 所以知道朱常瀛和朱由校两人身份后,王氏也和以前一样对待他们,尤其是朱威去了辽东,朱镇去了国子监,家中突然少了两个孩子,王氏是真的不习惯,刚好那两个货过来,王氏将这两人当作自家孩子一样,好吃好喝招待着,有不对的地方,王氏也是不留情面的。 这样的对待,倒是让朱常瀛和朱由校这两个从来没有享受过家庭温暖的人,特别喜欢来这里。 “娘,没什么不会的,朱由校这小子,最是可恶了,你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还有那朱常瀛,更不是个好人,在京城那是一霸,老百姓都知道的,所以啊,娘…你就听我的,这两个货,不要让他们进门。” 王氏还没说话,趴在门口偷听的朱由校就嚎了一嗓子:“朱威,你背后说我坏话,王大娘啊,你要替我做主啊…” 这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感觉,让王氏心中一颤,这些时日,两人的事情王氏知道了很多,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威儿,开门,让他进来。” “娘…” “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好吧,不过…秦姑娘,先带小四回去。” 秦苒儿看了看朱威,又看了看王氏,最后竟然抱着小四不动。 这让朱威又是一阵气恼,可是看到王氏又要发火的样子。朱威还是上前开了门。 门还没打开,朱由校就从门缝中钻了进来,进来后直接往王氏怀里扑了过去:“大娘…” 王氏也是扶着朱由校的背轻声安慰:“乖,没事的,不要听那人的话…” 朱威顿时黑了脸:“朱由校…叫什么大娘,叫师奶…” 王氏则是眼睛一瞪:“什么师奶,就叫大娘,大娘亲切。” 说罢一手拉着朱由校,一手拉着秦苒儿转身就走,秦苒儿拉着小四,一行四人脚步轻快,时不时还有笑声传出来。 朱威转头看着朱镇:“这事你知道吗?” 朱镇摇摇头:“我一直都在国子监,家里的事,我不太清楚。” 朱威一脚就踹了过去:“我让你不清楚,后院着火了还在那里之乎者也,打不死你…” 朱镇则是抱着头,一声不吭,小的时候他们也这样打闹过,不过自从朱威去了烽燧,这样的时光越来越少。 陈百想要偷偷溜进去,不过被朱威发现了,一把拽了过来:“陈公公啊,嘿嘿…你还好吗?” 阴冷的声音让陈百不住颤抖:“朱大人,奴才…很好…朱大人…有何吩咐啊。” “哼,我现在就只是一个小小百户,哪里敢有吩咐啊,不过…朱由校这小子一直来我家,你作为他的伴伴,怎么不规劝啊?” “奴才说话,太孙殿下怎么会听啊。” 朱威一听太孙这两个字,也是没了脾气,刚刚有点上头了,若是被外人听到,少不得又要被万历罚… “你们两个,滚吧…” 朱威也没什么心思进去了,一个秦苒儿都够他受的了,现在又来个朱由校,索性出门去找马文晟还有金大元,辽东后续的一些事情,离不开这两位。 …… 大漠,科尔沁草原北方。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黑线,迅速向南汹涌而来,红黑色的旗帜在大风中猎猎升响。 大漠地广人稀,但是草场都是有主的,靠近边缘的地方,只有一些弱小部落在夹缝中生存。 刚刚做好晚饭的牧民,还在族长的引领下,对长生天进行祷告,可是突然感觉到地面在抖动。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差别的杀戮,弱小部落最多也才几百人,可用之兵不过一二百,对付这种成建制的铁骑,只有死的份了。 残阳若血,枯黄的草原上盛开了一朵朵鲜艳的血花,惨叫声被大风吹散,不过一刻钟,只有那还未熄灭的篝火,代表着这里曾经也是有生命狂欢的。 …… 辽东,纳儿崖。 这里驻扎着一个百户所,就在长白山山脉附近,是辽东东面的前沿哨所。 百户白领正在进行日常巡视,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定睛一看,数百女真骑兵在堡外摇曳。 “点狼烟…敌袭…” 狼烟升起,在这广袤大地上,显得格外突兀。 基本同一时间,辽东北方前沿哨所大胜堡,也发出了狼烟。 辽东震荡… 大漠震荡… 无数书信密报,雪花似的传向山海关,而后又从山海关传出,直至京城… 第233章 军情入京 朱威从府中出来之后,往兵部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无数华灯高高挂起,下值得官员坐着后顶大轿,数个家丁仆人随行。 也有一些附庸风雅之人,大冷天的,摆弄着折扇,站在花楼门前,高声作诗,想要凭借这等“风流”,换一夜真正的风流,可是秦楼楚馆的女人,见识的多了,全当一个笑话看。 花楼门口不止有这些“才子”,更多的是一些官宦子弟或者富贵人家的老爷,见面后必定好生见礼,这样才显得气度不凡。 楼上莺莺燕燕,调戏嬉笑的声音不断传出来,门前马车轿子排出去老远,可是拐过街口,就是另外一副场景了。 无数流民挤在墙角躲避着风寒,盖不住身子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是他们最珍贵的御寒物件了。 朱威见万历穿的是从一品狮子补子的官袍,大红的颜色在这暗淡的拐角,显得很突兀,大红的颜色有如烈火,却驱散不了流民的寒冷。 一个个的流民,看着是人的模样,可是已经麻木了,再转头看花楼门前的那些人,看着也是披着人皮的模样,着实可笑了一些啊。 朱威知道马文晟肯定没有下值,到了兵部直接往里走,守卫看到这身官服就知道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人,纷纷低头。 “马大人,朱威求见。” 门内传来马文晟爽朗的笑声:“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进来吧。” 朱威刚推门就愣住了,杨吉和冯伟杰也在,有些难搞哦… 杨吉笑容满面:“朱大人,这次可不要再跑了。” 朱威有些尴尬,连忙见礼:“杨大人安,冯大人安。” 马文晟一愣,没自己了? “朱威,你什么意思?” “咋了?” “你当本官不存在?” 朱威好似后知后觉:“哦…马大人安。行了吧。” 马文晟还准备说什么,就被杨吉拉住:“马大人啊,和小辈计较什么,要大度。”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马文晟就一肚子气:“这会儿给我说大度了?谁中午过来就开始骂朱威这小子不尊老,不知礼…呜呜呜…” 杨吉赶紧捂住马文晟的嘴:“不要说这些,让小辈看笑话。” 朱威冷哼一声,拉过来一张椅子,往上一坐,冷眼看着眼前加起来有一百六七十岁的三个老头子。 可是这三人两个是内阁大臣,一个是现在大明唯一的尚书大人,脸皮厚的可以挡子弹了,怎么会在意朱威的眼光。 朱威看他这样没什么效果,也就不装了,问道:“三位大人,你们很熟吗?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们这么亲近啊?朝堂之上都是装的?” 三人对视一笑,马文晟回道:“我和杨大人是同乡,和冯大人是同年,还都入朝为官二十余载,你说我们能不熟悉吗?至于朝堂之上,我三人都有各自的政见,都是为国为民,有些争吵也是很正常的。” 朱威恍然大悟,不断摇头,这三人藏的太深了,若不是今日撞到,还真不知道这三人有这样的关系,等于说整个大明最有权势的三个大臣,是一波的,果然可怕。 杨吉接着说道:“今日我和冯大人,就是过来堵你的,有些事确实想问问你的意见。” 朱威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问吧,我还能怎么办呢?您这模样今天不问个明白,明天说不定就去我家了。” 杨吉嗮然一笑:“朱小友说笑了。” 一声小友,将朱威与众人拉倒了同一地位,冯伟杰与马文晟也正襟危坐,这次的谈话,对于他们而言,甚为重要。 “朱小友,你观我大明,还有多长的命数?” 朱威顿时惊了,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问题吗?原本想着打马虎眼的,可是看着眼前头发胡子都是花白的三人,朱威也有些不忍。 “这样说吧,若是大明还是这模样,用不了三十年,必定大厦倾倒。” 不爱说话的冯伟杰突然出声:“理由。” “我觉得三位大人看的比我要清楚的多,就单说这税收,现在的税收不足支撑朝廷三月所需,可是天灾人祸不断,流民四起,边防内陆卫所皆是腐败空虚,大明的老百姓啊,最是能忍,可是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将来忍无可忍,改朝换代,也不过一瞬之间。” “还有,不知道你们晚上有没有出去过,看一看街上的风光,一墙之隔,一边莺莺燕燕美酒佳肴,一边破布寒窗受冻,有钱的人不出钱,没钱的人却要出命,三位大人,你们觉得,能支撑多久?” 马文晟说道:“我以为你会说外族边关的。” 朱威摇摇头:“马大人,大明之祸,从不在外,而是在内,自武皇帝立我大明之时,就已经存在了,如今不过是愈演愈烈。” 这话将眼前三人吓了一跳,杨吉连忙道:“禁声,这话怎么能够随便说出口。” 朱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藏着掖着干什么?若是旁人我不会说的,而三位大人是当今最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就看你们想不想改变了。” 马文晟与冯伟杰看着杨吉,虽说万历对于杨吉已经不再信任,可毕竟还是首辅,很多事情,杨吉来说来做,和其他人来说来做,是完全不同的。 杨吉苦笑一声:“好吧,好吧…就让我这老头子,最后再有些事吧。” 冯伟杰问道:“从何处下手?” 三人又看着朱威,朱威一愣,何处下手,对于这群老狐狸来说,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都不愿意说出来,摆明了想让朱威做这个恶人… 三人的眼神给朱威盯得有些发毛,自己身上杀过人的气势,在这三人面前好似并不起作用。 “唉…怕了你们了,我说…” 朱威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第一,彻查天下田产,包括皇庄和各大藩王,至于有功名的人,也要彻查,之后除了祖宗之法允许范围之内的田产外,其余田产通通交税,第二,商税,文皇帝定的三十抽一太少了,还有很多互相勾结的根本不交税,我觉得改成十抽一最好,另外,文忠公定的一条鞭法,现在已经名存实亡,要从朝廷开始向下施压,将这法再用起来。” “第三,军备,开设新军,以强军备,以备不需,等到合适的时候,取消卫所制度…” 朱威说一条,杨吉三人就要震一下,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可是哪里容易啊,当初权倾朝野的文忠公,都没有做成的事,如今能做的成吗? “可是,能做的成吗?每一条都会让天下哗然,社稷动荡啊。” 朱威看着三人的模样,有些心累,时代的局限性,还是个人的阶级性,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朱威冷笑一声:“三位大人,你们口中的天下,只包括了读书人,包括了官员,还有各地乡绅,并不包括普通百姓,更不可能包括流民。可是你们要知道,官员乡绅乱了,不可怕,他们不会造反,但是百姓没了指望,会造反的啊…” “官员乡绅们肯定会反对,因为他们不想掏钱,这能理解,但若是百姓反了,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毕竟…造反都是先杀官嘛。” 屋内陷入的寂静,朱威有些不耐烦了,他想和马文晟说些事,但是看这模样,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于是起身准备告辞。 可就在这时,杨吉拦住了朱威:“朱大人且慢。你说的那些,我们都是想过的,大明到了这一步,我们所有穿着官服的人,都有责任,老夫…豁出去了,明日我会启奏陛下,田产彻查,还有商税,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冯伟杰突然说道:“杨大人,我们一起…” 杨吉摆摆手:“不用了,我若出事,还需要你稳住局面,陛下已经派人提醒过我了,让我年后告老,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罢之后杨吉反而有些洒脱,站起身来对着朱威拱拱手:“好啦,你和马大人还有事谈,我和冯大人就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杨吉突然回头:“朱大人,今日所说之事,与你无关,你可明白?” 朱威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轻轻点头。 等到杨吉二人走了以后,马文晟让朱威在自己面前坐下:“说吧,有什么事?” 朱威前一秒还有些严肃,后一秒直接开始嬉皮笑脸:“马大人唉,下官是有事想求啊。” 马文晟一脸嫌弃的模样:“有话就说,别搞得这么恶心。” “我想让徐光启去辽东做巡抚。” “啥?” 马文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朱威不说话则矣,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啊。 马文晟疯狂摇头:“这事我管不了,你别找我。” “哎呀,马大人,我在朝中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不帮忙,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马文晟没好气的说道:“那我真的是谢谢朱大人你这么看的起我这个老家伙啊,徐光启是南京刑部尚书,一部尚书你让他去辽东那地方?再说了,大明一共两京十三省,巡抚这等封疆大吏,是我能决定的吗?” 朱威顿时露出苦瓜脸:“可是辽东真的需要徐光启啊,有他在的话,说不定三五年女真就平定了。” 马文晟双目冒出精光:“此话可当真?” “啥?” “三五年平定女真,这话可当真?” 朱威点点头:“自然当真。” “哈哈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去请陛下旨意,不过你小子要先立军令状。” 朱威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没问题。” “还有别的事吗?” 朱威又是一脸贱笑:“马大人,给我们把火铳全都换成新式火铳吧。” 话音刚落,马文晟就板起了脸,直接起身打开房门:“慢走,不送…” “额,给个一二万把的也行。” “慢走…不送。” “真不行给点炮也成?” “滚…九边重镇,你以为只有辽东了吗?滚蛋,不想听你说话…” 朱威是被硬推出来的,撇撇嘴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辽东已经是九边重镇里面装备最好的了,全部换成新式火铳最好了,没有的话也没关系,等到徐光启一到,凭借着他的经验指导,加上辽东盛产的铁和煤,什么火器造不出来? …… 出了兵部的朱威又有些蒙了,金大元在哪里,他也是不知道的,天色已晚,先回家吧。 “朱大人且慢。” 得嘞,又有事了,不用转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又是毛纪,记得上次他找自己的场景,和今日一样。 “毛大人安…” 毛纪倒是嗤笑一声:“朱大人还穿着这大红官袍,心中是不是舍不得啊?” 朱威一翻白眼:“有话就说,我还有事。” 毛纪一顿,啥时候有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啊,不过朱威不同,不说朱威现在身上的权柄,就说他与朱由校的关系,毛纪也不敢对人家怎么样。 “额…朱大人要去办何事啊,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一些忙。” “那感情好,帮我把金大元找出来,我应当在京城呆不久,想给他交代一些事情。” 毛纪一挥手,暗中自然有人去办事。 “现在…可否聊聊?” 朱威点点头:“可以,毛大人带路吧,看看今天又去哪里砸场子。” 毛纪摇摇头,带着苦笑,不过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越过朱威向前走去。 “朱大人,你锦衣卫的官职还在呢,锦衣卫若是有难,朱大人不会不帮吧?” 朱威听到后停下脚步,毛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最是机警了,凭借声音就知道朱威没很上,于是他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朱威:“朱大人是要拒绝?” 朱威摇摇头:“毛大人,锦衣卫不会有难,至少当今圣上在,他就不会有难。” “可是现在仇视锦衣卫的人,太多了,陛下虽然圣明,可是…” 毛纪走到朱威身旁,轻声说出后半句话:“毕竟老了,还有多久,你我都不清楚。我要为以后打算。” 朱威笑道:“毛大人,不用等以后了,你若真的有魄力,过几日,就是你大显身手的机会,到时候,你将与你不对付的全都干掉,不就行了?” 毛纪一惊:“朱大人,可得到什么消息?”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却问出这话,可怜毛纪心里已经焦急成什么样了。 朱威也是一笑:“过两日你自然会知道,到时候还请毛大人,能够坚持住啊。” “你说的坚持是什么意思?” “不可说,不可多说,过两日毛大人会清楚的。” 说罢朱威就向家走去,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当是告辞了。 只留毛纪一人在街上愣神。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现在已经宵禁,能策马之人肯定不简单。 “闪开…漠北紧急军情,辽东紧急军情…” 听到马上之人的呼喊,朱威与毛纪对视一眼,出大事了啊… 第234章 紧急回辽 几乎同一时间,登闻鼓也已经敲响,朱威与毛纪不约而同都朝兵部走去。 “马大人,朱威求见…” “毛纪求见…” 话音刚落,马文晟已经穿戴好朝服,从堂内走出:“刚好都在,一起进宫吧。” 说罢就往外走,朱威两人紧忙跟上,走到兵部大门之时,朱威开口问道:“马大人,事态严重吗?” 马文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说上车再说。 到了门口,马车早都已经备好,三人依次上车,车马开始移动之时,马文晟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罗刹国入侵蒙古科尔沁部,女真大军压境,大胜堡没了,右里卫还有沈阳都被围困。” “沈阳?” 朱威大惊,他作为辽东督军,怎么能不知道这事态有多严重,暂且不说科尔沁部,沈阳是非常重要的,女真建国之后朱威并未把他们放在心上,可若是女真攻占沈阳,那就不同了,沈阳是大城,可以辐射周围数十里甚至上百里,有了沈阳,女真就有了立足之本,也就有了和大明真正对抗的本钱。 “他们为何会选这时候?天寒地冻的,是什么让他们孤注一掷?” 马文晟摇摇头:“不清楚啊…原先你和吴官收义州,科尔沁部秘密内附,我们可以用科尔沁部落制衡孛儿斤,现在看来,有些悬了,孛儿斤应当不会救援,最多在两败俱伤之后,孛儿斤去摘个桃子,到时候啊,看似蒙古受损,但是却更加团结,必将成为大敌。” “而沈阳更不用说了,女真如今也算得上兵强马壮,尤其是在辽东,更是如鱼得水,刚刚围困过锦州,现在又盯上沈阳…” 朱威也皱起了眉头,他努力想后世学过的历史,实在没有记起来大明和罗刹国有什么冲突。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朱威说道:“两方势力几乎同时动手,说他们没有联系或者没有商量,我是不信的。” 说罢马文晟与毛纪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毛纪压低声音:“你是说…辽王?” 朱威轻轻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若真的是辽王,可就麻烦了,辽东到底有多少辽王的人,我们并不清楚,可信之人,只有山海关还有锦州吴襄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四万而已。” 马文晟又道:“现在京城流民太多,京营不可调动,其余各地卫所,就算要调动,也至少要两月才能到辽东。” 朱威摇头:“就算他们能到,我也不敢用啊,他们太菜了…” 虽然不知道太菜了是什么意思,不过马文晟和毛纪也大概理解了。 “大人…到了…” 马文晟掀开马车帘子:“唉…走吧,内阁的几位,也应该到了。” 三人依次下车,宫门口火光通明,侧门已经被打开,韩琦正在等着马文晟三人。 “三位大人,随我来,杨大人和冯大人已经到了。” 听着韩琦的话,朱威问道:“韩力容韩大人呢?” 韩琦一愣:“额…韩大人还没到…” 这时毛纪说话了,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韩大人啊,中午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出城了,他在城外有一处私宅,里面可是处处显得华贵啊,还有百十个各地甚至异族妙龄女子,日日笙歌,好不快活,不过你们别说,韩大人这老腰,还还是老当益壮啊。” 朱威摇头,心想果然是一丘之貉,韩力容和当初那个吴仁宝,有何区别? 乾清宫也是灯火通明,太监婢女跪了一地,能听到里面传出来怒吼的声音,再看乾清宫门口,两个显眼包还跪着呢,与中午的不同,两人头上都顶上了茶杯。 朱常瀛哭丧着脸看着朱威,朱威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朱常瀛翻了个白眼,没再看朱威。 朱常洛脸色苍白,好似人已经模糊了一样,身体摇摇欲坠,全靠跪在后面的太监扶着,这才没有一头栽下去。 马文晟见到这场景,张张嘴,最终也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罗刹国,女真族,两个小族都敢骑到我大明头上了吗?马文晟呢,朱威呢,在哪?” 听着万历的声音,朱威不由的缩了一下了下脖子,朱威心里不会因为万历饶过他两次就对万历心存侥幸,要知道这位爷,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的。 “陛下,兵部尚书马大…” 韩琦还没说完,万历就吼道:“滚进来…” “臣等,参见陛下。” 万历将文书扔到两人面前:“一个兵部尚书,一个辽东督军,这就是你们办的事?” 两人只能低头忍着,都知道万历这时候在气头上,可不敢在这时候再出什么风头。 杨吉见状直接上前说道:“陛下,还是让他们起来说说办法吧。” 万历冷哼一声:“就给朕跪着说。” 马文晟刚准备出声,就被朱威拦住,直接说道:“陛下,请屛退左右。” 万历顿时气笑了:“胆子够大的啊,韩琦,让人都出去…” “是…” 没有外人后,朱威直接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与辽王有关。” 辽王二字一出,朱威原本以为要满堂哗然,可是并没有,这群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对于辽王,他们也早有防备。 万历皱着眉头,看到了毛纪:“毛纪,出来…” “臣在。” “你说说,你查到了辽王什么东西?” 毛纪支支吾吾的:“臣…无能,臣有罪…” “好呀,好呀,养你干什么吃的,你若不行,就换人来干…” 朱威一惊,这可不行啊,换人来干若是和自己关系不好的话,自己头上不就多了一把刀?于是紧忙解释道:“陛下,这事不怪毛大人,臣回京之前,去过辽王府,府邸之大,超乎臣的想象,内外守卫都很严格,尤其是内里守卫甚至下人,都是跟着辽王数代的人,外人进不去的。” “朕还没说你呢,你倒是给旁人求情,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臣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你是真的想进诏狱啊,朕成全你…” “陛下…” 马文晟适时说道:“陛下…朱威给臣立了军令状,说三年可平定女真…” 朱威瞬间瞪大了双眼,老子他娘的说的是三五年,到这变成三年了?差那两年,谁补给老子? 万历一愣:“可当真?” 这时候朱威还能说什么?只能回道:“臣以项上人头做保,三年内,平定女真。” “好,朕信你一次,罗刹国的事,你也一并处理了,但是,你还是百户,明白吗?” “臣明白。” 万历一挥手:“去吧,回辽东。” “是…” 出了宫门的朱威有些头疼,这事该咋办啊… “朱大人…” 朱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锦衣卫模样的人领着金大元过来了。 “朱大人,您要找的人,小的给您带过来了。” 朱威点头:“多谢。” “大人客气了,小的告退。” 等那锦衣卫走了之后,金大元就扑了上来:“大人啊,我好想你啊…” 金大元这样子,朱威原本还挺感动,可是借着火光看到了金大元那张肥脸上的胭脂印,朱威瞬间恼了,一脸将金大元踢翻在地:“好你个金大元啊,有钱了是吧,小心肾虚。” 金大元连忙用袖子擦脸,而后赔笑道:“生意,生意,都是为了生意。” 朱威嗤笑一声,倒也没在这上面再说什么,像金大元这种商人,各方势力都要去打点,各路商家这都要联系,时常出入秦楼楚馆也是没办法的事,朱威也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起来吧,我找你有事,边走边说。” “唉…” 等过了宫门,朱威轻声问道:“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金大元一愣,不过没有朱威,他也不会这么风光,所以这么敏感的事,金大元也不会瞒着朱威:“因为流民入辽的事,近来收的都是粮食,银钱不多,只有八千多两。” 朱威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 金大元问道:“大人需要多少?” 朱威转头看着金大元:“你从哪里弄银子?” 金大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忘了吗?我是山西金家的人,虽然是旁系,但是全靠大人提携,咱们现在做的玻璃生意,是大明独一份,所以我在族的地位也不同了,大人若只要三五万两,京城的金家负责人就能给了,若是再多,可能就要去族中了。” 朱威眯起眼睛,看着金大元:“三五万两?果然啊,还是你们这群做生意的有钱啊。” 金大元被盯得毛骨悚然,连连摆手:“大人,我们也穷啊,这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啊,我们金家上下数百口人,就这么点家底啊。” 朱威拍了一下金大元的肩膀:“别怕,你们的钱只要是光明正大的赚来的,我就不会打什么主意,放心吧。” 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金大元脸色更差了,朱威见状也是明白过来了,这时代想要赚钱,怎么可能都是遵纪守法的呢,官商勾结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事,是没办法短时间内解决的,现在的官商,都是钻进钱眼的,为了银钱都不要命的,这种事,不是说杀人就能解决的,就算杀人能解决,那又要杀多少人?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马上去找你们金家在京城的负责人,能弄多少钱,就弄多少钱,分出一半来给老子收购御寒的物件,不管是棉布还是皮毛,不问价格,都给我收上来送到辽东,剩下的钱,换成碎银子,也全都送去辽东。听明白了吗?” 金大元连连点头,几万两银子虽然多,可是和玻璃生意比起来,微不足道了,现在朱威要钱要物,他相信金家肯定会拿出来的,心里已经想好给族中发信,让家族也筹备银粮还有御寒的东西,生意人的眼光是最为敏锐的,辽东现在战事频发,还有这么多流民入辽,以后不论军事上的生意,还是民生的生意,市场是相当大的,而想要进入辽东市场,就要朱威点头。 大明到现在已经二百五十年了,市场已经被分刮的差不多了,哪里是哪家的地盘,都是一清二楚的,上下的关系都已经打通,平常人想要进去分一杯羹,是不可能的,现在辽东是新市场,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块,金家这时候给朱威一份情,来日必定会回来百倍千倍。 朱威看到金大元答应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在京城熟悉的人里面,就是金大元有钱了,朱由校朱常瀛这一个穷逼,一个铁公鸡,想想都有些生气,皇子皇孙混到这份上的,从古到今都不多啊。 走到朱府门口,朱威转头对着金大元说道:“明日一早我就要赶回辽东,这边的事,你要上心,要快,辽东等不及。” “是…” “好啦,回去吧。” “是…” 等到金大元走了之后,朱威敲门,没曾想开门的是朱由校,朱威顿时像吃了无数只苍蝇一般:“你怎么还在这?” 朱由校一脸讨好的表情:“朱先生,我在等你啊,我怕朱先生生气。” 朱威摇头说道:“别…我不生气,你只要以后不来我家,我就不生气…” “瞎说什么呢,以后想来就来,大娘给你做主,不用听他的。” 得嘞,王氏现在是将朱由校看的比朱威都重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我住哪里?” 王氏转头看向身后的秦苒儿,秦苒儿低着头,夜里看不清,但是以朱威对秦苒儿的了解,这会儿她的脸上肯定红了。 “大人,跟我来。” 朱威连连摆手:“别…我明日一早就要赶回辽东。” 王氏听到后问道:“什么?不在家多待几天?你爹你还没见着呢。” 朱十一闲不住,早些时候去了京郊的一处工地做工,家里人劝也劝不住。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啊,女真来犯,军情紧急。” 王氏一听是国事,也就不说什么了,她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但是也是知道一些道理的:“好吧,小四,带你哥去歇息吧。” “嗯…” 就在朱威准备跟着小四走的时候,又想起朱由校了:“太孙殿下,麻烦你给我的亲兵一个信儿,明日大早返辽,还有我要的飞天器准备好了没?” 朱由校连连点头:“好,已经准备好了,熟练驾驶的人也随时能去辽东。” “好,明日就让他们上路,我派人护送,至于秦姑娘,你也回辽东吧。” 秦苒儿身份太过于特殊,在自己身边朱威反而能安心点。 “全凭大人做主。” …… 四更天的时候,杨吉冯伟杰还有马文晟和毛纪,才从宫内出来,除了毛纪其他人脸色都不好。 毛纪则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杨吉看着毛纪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毛大人,少造杀孽。” 毛纪一顿:“是,下官谢大人提醒。” 可是毛纪到底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第235章 北上 朱威一夜没怎么睡,他在想辽东之事,到底应该怎么办,可是想了半夜,也是没有个头绪,等到有困意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王二,你带着人,护送秦姑娘该我了太孙殿下安排的东西,不容有误,其余人,跟我先行回辽东。” “是…” 朱威刚出城门,就有人去禀报给万历。 万历也是一夜没睡,得知朱威出城,万历也是有些欣慰,总归是有人愿意干事的。 朱威昨夜交代金大元的事,不过一个时辰都已经摆到万历案头了,万历自然知道朱威要这些御寒物件还有银钱做什么,可是…这本该是朝廷做得事,现在倒是要靠一个外臣。 “韩琦,告诉毛纪,该杀就杀,他若留手,朕…就不留手了。” “是…” …… 山海关。 “吴将军,你真的要去?” “必须要去,虽说我已经不再是山海关总兵了,但是陛下说了,山海关总兵没有选定之前,我还能管着,再说了,科尔沁部是老夫拉过来的,他有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孙承宗张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是武人,但是也有基本的战略眼光,罗刹国这次的入侵,甚至比女真族的入侵还要让大明头疼。 罗刹国从来没有和大明有什么纷争,虽然也没有朝贡贸易,但也算是各自相安无事,这次入侵等于说是与大明开战了,北边原本一个鞑靼都够头疼了,又来一个罗刹国,可能导致整个九边重镇的重新规划,一个弄不好,九边就成窟窿了。 辽东有大城,女真只要攻不下城池,一切都好说,可是大漠没有城啊,尤其是现在这季节,草原部落的战斗力可没剩下多少了,而罗刹国听说原本就是冰雪之地的国家,他们对于严寒的抵抗力,还有适应力,都不是鞑靼或者大明能比的。 “吴将军,保重。” 吴官点头,翻身上马,他的盔甲给了朱威,又换了套新的,虽然合身,但是总觉得不得劲。 “叶青,赵鑫宇,随我出征。” “是…” 山海关门大开,四千重骑兵,五千步兵,浩浩荡荡北上。 …… “大人,下雪了…” 李牛一嗓子嚎的,把朱威吓了一跳。 “大人,这边就是和宁夏不一样啊,宁夏也冷,但是下雪也没有这么早啊,真舒服。” 朱威眉头一皱:“滚蛋…路上这么多流民,下雪了会死多少人,你还舒服,舒服你大爷。” 看着路边母亲抱着孩子,嘴唇发青,随时都好像要倒下一样,朱威再也忍不住了了:“李牛,给他们两件衣服。” “是…” 就在李牛拿衣服的时候,王异突然开口:“慢着,朱威,你这是害她。” 朱威一滞,瞬间明白了过来,除非朱威能将他们带走,否则就凭借这孤儿寡母,给了他们东西,他们反而会死的更早,人性如此,无可奈何。 但是辽东局势严峻,带着她们,走不快的,而若是让人护送,这一路又有多少这般的人需要去救,哪里有那么多人? 朱威摸了摸马背上的干粮袋,一把揪下,扔了过去:“吃…吃完我再走。” 那妇人没有道谢,人已经麻木的样子,跪下抓住干粮就往嘴里塞,李牛给送过去一袋水,那妇人被噎到了,大口大口的给嘴里灌水。 “额…啊…” 突然那妇人捂着胸口倒地,孩子被压住,稚嫩的哭声在雪中显得那么凄惨。 “怎么回事?” 李牛连忙查看,转过头沉闷的说道:“大人,她炸肺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挖个坑,埋了吧。” “那孩子?” “带着。” “是…” 京城到山海关六百多里,现在不过走了二百多里,虽说三十里就有粥铺,但是一路之上朱威看到不下百具尸体,不少已经被野狗撕咬的残缺,这一路,朱威也杀了不少野狗,心中暴虐的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 “这天下,就容不下普通人吗?王叔,这些人,会不会怪我让他们迁徙辽东?” 王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王异打过很多仗,比这场面惨烈的不少,可那都是敌人造成的,如今这场面,却是自己人造成的,不可比较啊。 “朱威,你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朱威摇摇头:“可是他们死了,若不去辽东,会不会现在他们还活着?” 王异不知道说什么了,等待将那妇人埋了之后,朱威叹了一口气:“走吧。” 孩子被李牛抱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李牛身上很暖和还是怎么着,孩子反而不哭了,让李牛很是高兴:“嘿嘿,小家伙,哎呀,还是带把的,老子叫李牛,也没儿子,你以后叫李虎怎么样?还好是老子先看到你,要不然让那王二先看到你了,他给你起名叫王八咋办?” …… 两日后,朱威终于到了山海关。 孙承宗已经在关前等候,见到朱威到来,孙承宗直接上前帮朱威牵马,这可把朱威吓了一跳,连忙下马:“孙大人,折煞我了。” 孙承宗却说道:“朱大人,应该的,我虽也知晓一些兵事,但在辽东并无甚用,还是要靠你和吴将军收拾这烂摊子了。” “吴将军呢?” “两日前已经出关,北上迎击罗刹国。而女真就拜托你了。” 朱威面色复杂,心想吴官这么大的年纪却还要领兵,有些难受。 “先进关吧,吴襄还在,我们商议一下吧。” “好。” 堂内,众人坐定,孙承宗将辽东布防图放到桌上,手指着北边三万卫,铁岭卫的方向说道:“三万卫急报,说皇太极出现在这里,铁岭卫也报说女真主力在这里,不下两万人。” 而后又指着右侧长白山方向说道:“右里卫被围困,也说遇到的是女真主力,也不下两万人,我与吴襄商量过了,女真不可能在这时候出动四万兵力,有消息说,海西女真有些动乱,皇太极还未将其压下,内里肯定要防备,所以,这两个方向,有一处是佯攻。” 朱威点头,孙承宗说的不错,女真现在没有办法调动太多人,可是这两个方向,距离沈阳都不远,实在不清楚哪里是皇太极重点攻击的区域。 “朱大人,你怎么想?” 朱威站起身来,盯着地图,眼睛突然扫到了大胜堡:“这里…就是这里,皇太极应该是要这里攻沈阳。” 吴襄带兵多年,眼力比孙承宗要高出不少:“是因为大胜堡?” 朱威点头:“不错,大胜堡易守难攻,并且有一个千户所守卫,若这个方向不是主攻的地方,没有必要拼着死伤拔了他,而右里卫在长白山脚,本身就是在女真的辐射范围内,若是从右里卫进攻,比从北边进攻要容易的多,可是他们只是围困,并不攻击,再看这铁岭卫到右里卫中间无险可守,看来皇太极的胃口很大啊。” 孙承宗后知后觉:“你的意思是?” 朱威苦笑:“就是孙大人想的那样,皇太极是有备而来啊,他知道我们能调动的兵力不多,罗刹国会吸引我们一部分兵力,剩下的,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吃掉。” “那…该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后,朱威说道:“不论如何,我们都要接招的,关内可用之人,还有多少?” “两万,锦州这边,还有七千。” “分一万给我,加上锦州的七千,拼一把吧。” 孙承宗皱眉:“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朱威摇头,指着地图说道:“我们若是不去,沈阳就危险了,沈阳一丢,你们看,锦州就无险可守了,右边的鞍山也就没了策应,如此一来,半个辽东都要丢了,这责任我们担不起。” “好啦,辽东军事上,还是听我的,吴大人,马上整兵,斥候都撒出去,人少,有人少的打法,等后面的飞天器到了,我们就出发北上。” “是…” 第236章 血税 京城。 朱威走后,杨吉冯伟杰还有马文晟,不断的接见亲近之人,无数飞书从京城送往天下各地。 京城三大营,已经枕戈以待,周琦亲自坐镇,宫禁换防,全部由御马营接管,何璐成为目前宫内最有权势的太监之一,京城四门还都有锦衣卫和内监把守。 所有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韩力容已经知道了辽东军事,不过在他回来了的这几天,每天都去求见万历,还带着佥都御史吴仁宝,还有礼部侍郎卫越,但是万历是一概不见的。 又碰了一鼻子灰的韩力容,心中越发不安:“走…去找太子殿下。” 众人都一副古怪的模样看着韩力容,吴仁宝说道:“韩大人,找太子殿下并不合适吧?” 韩力容一拍脑袋,暗想自己昏了头脑了,太子若真的能在万历面前说上话,还能是这副模样?并且上次朱常洛被罚跪之后,就病了,这两日都没有起床。 “唉…罢了,不过这两日的风向不对,吴大人,你将地方安排好,今夜将我们的人都叫过去,好生商议一下。” “是…” …… 乾清宫。 万历看着眼前堆的有一身高的文书,默不作声,毛纪跪伏在地,眼中有着些许疯狂。 “这些,都是真的?” 万历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毛纪大声回道:“回禀陛下,臣以项上人头,和全族性命做保,都是真的,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七品之上的所有官员家族私藏土地,还有与他们相关的商贾。” 万历随意拿起一份看了起来。 “河南汝州知府成隶,万历十三年二甲第四十三名,先授大理寺掌牍,后任翰林院试读,万历三十年仁河南汝州台前县知县,万历三十五年,左迁汝州同知,万历四十一年,升任汝州知府,家族三人为官,有上等水田七百亩,上等旱田一千九百亩,其余田地三千七百亩,其中四千三百亩为巧取豪夺所得,家族在濮阳汝阳陕州等地开设赌场,青楼等场所,为官三十余年,害百姓性命十三人…” 万历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了,从这份文书上面的笔墨印记看,可以看出来,不是一两天写成的,怎么说也有十数年了。 万历又沉默良久,毛纪越发高兴了,以他对万历的了解,越是沉默,心中的怒气越重,就越发的会杀人了。 “锦衣卫,该抓人抓人,该杀人就别忍着了,传旨…明日大朝会。” “领旨…” …… 华灯初上,也不知道是最近两日京城中的各种军方调动,还是因为别的,这两日秦楼楚馆的生意暗淡了许多,不过流民还是一样的努力撑着自己活到明天太阳升起。 一座高墙大院之内,韩力容坐在主位,若是朱威在此,肯定能看的出来,这座宅院就是当初吴仁宝宴请自己的地方,如此看来,这里应当是吴仁宝这伙人的联络基地了。 一共八人,人数不多,但是都是大明朝堂之上说话最有份量的那些人了。 除了韩力容吴仁宝卫越这三人之外,还有刑部侍郎阎良,应天府知府王子涵,吏部考功司主事周玖,翰林院侍讲学士陈工,大理寺太常鹿益民。 众人分别见礼后,韩力容问道:“诸位,对于这两日的事,诸位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众人皆是摇头,他们虽然地位很高,并且还分属各部,但是这次的事是万历和内阁那两位搞出来的,规格之高,在万历朝是第一次,这些人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不过应天府知府王子涵突然说道:“下官有一事可能和这两日的情况有关系。” “何事?” “下官接到兵部还有锦衣卫的命令,巡检司还有各方杂役,卸甲入库,刀剑封存。”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这事可不寻常啊。 “难道…要有兵祸?” 韩力容摇摇头:“不会的,应当是要死人了。” 而后其他人说什么,韩力容都不再说话了,他在内阁次辅的位置上,但是这次这么大的事,却将他拦在外面,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 大朝会,在京七品之上的官员都要上朝,人数虽然比其他时候要多,但是这是万历朝,好多职位空缺,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五百人左右。 因为万历不上朝的缘故,好多人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站什么位置了,不同品级好说,但是同一品级可就难办了,宫外乱作一团,还是等到内监和礼部的人来了之后,才将位置排好。 何璐身后跟着数十个大汉将军,甚是威武,在队伍前站定,从袖口中掏出一封文书,打开念道:“应天府知府王子涵何在?” 王子涵一愣,随即出列:“在…” 何璐用脑袋一示意,身后冲出两个大汉将军,过去直接将王子涵乌纱帽还有官服卸去,也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绳子,直接将其五花大绑,而后拖到队伍之前,随意往地上一扔。 朝臣顿时嘈杂了起来,何璐一挥手,身后大汉将军齐声吼道:“肃静…” 等待众人安静后,何璐继续说道:“王子涵,借用官职权利,巧取豪夺田产三千亩,金银珠宝无数,陛下有旨,下诏狱,三族流放岭南。” 话音刚落,从宫门内冲出数个锦衣卫,直接朝着王子涵的胸口给了一下,王子涵大喊冤枉的声音戛然而止。 “刑部郎中伍仟何在?” 有了前车之鉴,这伍仟直接瘫软在地,何璐摇摇头,也没心思念下去了,直接让锦衣卫带走。 不入宫门,直接定罪…这是让他们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啊。 人群中的压抑终于到了极点。 “阉党误国…诸位,随我诛杀阉党。” 也不知道谁喊的这么一声,但是此时谁喊的已经不重要了,心里有鬼而又没有什么城府的人,已经被这话带动了起来,十数个站在队伍靠后位置的年轻官员,首先冲出队伍,朝着何璐奔去。 何璐不慌不忙,往后退了两步,进入宫门,宫门之内御马营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只有数十支弩箭射出… 血染宫门… 韩力容身子一颤,他记得嘉靖年间也有过类似的一幕。 “诸位大人,闯宫可不是小罪,还请诸位大人别让咱家难办啊。” 闻着这新鲜的血腥味,有些大臣已经快吐了,不过并不耽误何璐继续。 从天未亮开始,到最后结束,一共用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起,但是落在这不足三百人的朝臣身上,也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 “哦?完了…诸位大人,进宫吧,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237章 废太子,还是同意? 万历破天荒的穿着皮弁服,要知道弁服是大明仅次于冕服的朝装。 一般是皇帝在朔望视朝、降诏、降香、进表、四夷朝贡、外官朝觐、策士传胪时穿皮弁服(嘉靖时定祭太岁、山川等神亦穿皮弁服)。 上次百国来朝,万历都只是一身道袍而已,而这次却穿了弁服,可见今日之事万历心中多么看重。 韩力容见此,心里冰凉到了极点。 众臣跪拜后,万历应当要让臣子平身的,可是万历好像忘了一般。 看着稀稀落落的众人,万历沉声说道:“少了好些人啊…呵…这就是我大明的臣子,我大明有你们这些人扛着,真是有福气啊。” “臣等有罪…” 听着朝臣好似排练过的声音,万历冷笑:“哼,有罪?是…你们这些人,也确实没几个干净的。” 而后一挥手,站立在一侧的太监会意,上前打开早已经准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立国为明,为使天下百姓休养生息,设立民屯,军屯,商屯,轻徭薄赋,是我大明四方来朝之根本,今已二百五十年,屯田轻税已然无用,各地田地投献之事屡禁不绝,各路官员乡绅贪得无厌,现不肖子孙朱翊钧,斗胆为国抗祖宗之法,各地锦衣卫,中军太监,分查各地官员乡绅田地,统一以一条鞭法入税…” “完了…” 这是大部分心中的想法,至于后面说的什么,大多数人是听不进去的。 “陛下,您是要做昏君吗?” 所有人都身子一颤,朝着出声人的方向看去,看到出列的人,万历有些诧异,没想到最先跳出来的,竟然是他。 内阁次辅,韩力容。 按理来说,韩力容是他所在党派的核心,一般这种情况,不应该直接出王牌的啊,应当用御史或者翰林探路。 可是韩力容等不及了啊,王子涵第一个被抓,诏狱那个地方韩力容可是深知其中的可怕,没有人能够忍住酷刑不开口,至少王子涵不是那样的人。 王子涵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死了还好说,可是看现在的情况,想死都是不能的,让王子涵自缢?开玩笑呢,他才不会呢,派人去暗杀?诏狱可不是一般地方,不说锦衣卫把守很严,现在整个京城内外把守的都是万历的人,谁敢做小动作,谁第一个死。 韩力容跳出来说万历是昏君,是因为他对万历很了解,万历这样的帝王,不会愿意背负这个名头。 有了韩力容打头阵,其余官员自然附议。 有人用祖宗之法不可废的理由求万历收回成命,有人用士林恐慌离心离德来威胁万历,有人用天下动荡,社稷安危来告诫万历。 可是万历一概不听:“昏君?很好,朕是昏君,自朕对师鞭尸,夺爵灭门之时,昏君这个名头,就已经镶在朕的脑袋上了,韩力容,你真以为朕怕这个昏君的名头?” “臣…不敢…” 万历冷笑:“不敢吗?在朕看来,你没什么不敢的。看看…有多少人声援你,你这次辅当的,可比杨吉这个首辅还要有声望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胁太子逼宫?” 这话太过诛心,韩力容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这话没得接,只能一直叩头说不敢。 其他人也都安静了,这事一不小心可就是一族之祸,明朝文官与皇帝的对抗,大部分时间是文官占上风,那是因为皇帝要名,不论身前还是身后名,但是当皇帝不再贪图这些名声的话,文臣算什么? 万历此时倒有些文皇帝的韵味了。 “韩力容,彻查天下田产,统一赋税,你同不同意?” “臣…臣不敢同意。” 韩力容此时压力很大,但是这口他是松不得的,若一松口,天下哗然,不敢针对万历,但是敢针对他啊。 “又是不敢?说说理由。” 韩力容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平复心态,而后说道:“国朝以孝治天下,陛下擅改祖宗之法,是为不孝。” 万历摇摇头:“刚刚旨意里面已经提过了,朕愿意背负不孝之名,不孝总比亡国好,祖宗会理解朕的。” “陛下不可啊,太子太孙都以陛下为榜样,陛下如此做,太子太孙怎能安心…” 韩力容此话一出,杨吉就觉得要坏事,这事扯上太子太孙干什么? 杨吉连忙出列说道:“韩大人,莫要胡言乱语。” 韩力容此时已经有些疯癫了:“杨大人,你身为内阁首辅,陛下不明,你应当规劝,怎么此时默不作声?” 杨吉气急,也不顾什么规矩了,起身就是一巴掌:“禁声…” 清脆的响声传遍大殿,朝臣都目瞪口呆,大明建国以来,哪里有过这等场景?首辅次辅本应该同进退,如此才能制衡皇权,哪里有首辅打次辅的情况? 打完之后杨吉也是愣住了,嘴唇动一动,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而是又跪下对着万历说道:“陛下,韩力容口无遮拦,得了失心疯了,请陛下不要听这个疯子的言论。” “你才疯了,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住口…” 万历一声怒吼,将两人声音压住,而后慢慢起身,因为有足疾,下御阶之时很是缓慢,脚步一轻一重,好似踩在朝臣的心里一样。 走到韩力容身旁,万历蹲下:“抬起头来。” 韩力容抬头,不敢去看万历的眼睛,万历又道:“你刚刚说太子太孙如何?” “陛下,此法不可破,太子太孙若是学陛下,我大明社稷,就要倾覆了啊。” 听着韩力容好似一心为国的语气,万历笑了,不过笑容中带着着冷冽,是掩盖不住的。 “好,韩卿家果然是忠臣啊。” “臣有愧,不敢当。” “肯定有愧,你这肮脏的人怎么能无愧?你既然说了太子太孙,那好…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废太子,第二,彻查天下田产。你…怎么选?若不选,这两件事,朕都办了,如何?” 韩力容直接瘫倒在地,万历太狠了,这两件事不论选哪一个,韩力容都要成为众矢之的,太子的国本之争刚刚过去没多久,死了多少人?并且韩力容本身就是借着国本之争的站队爬到这个位置的,怎可能再废太子? 韩力容知道,万历说的出来就肯定做的出来,和朝臣对抗三十年,并没有将万历心中的锐气消磨掉。 可是选择彻查天下田产,也无疑是站在了天下士林的对立面,他的名声也要彻底臭了。 “回答朕…选哪个?” “臣…请陛下恩典,允臣告老!” 万历冷笑一声:“那就是两个都要了,很好,朕懂了,传旨…” 杨吉双目通红,转身拽住韩力容的衣服:“韩大人,太子才是国之根本…” 韩力容好似被杨吉惊醒一般,连忙叩头说道:“陛下,臣请彻查…彻查天下田产,以充国税!” 说完这句话的韩力容双目失神,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万历瞥了韩力容一眼:“很好,内阁首辅次辅都同意彻查天下田产,那就这样办吧,锦衣卫,内政司,各路镇守太监,通力配合。” 毛纪也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臣,领旨。” 事情已经确定了,万历也就没了上朝的心思,当然了,其余朝臣也没什么心思了,直接下朝。 以往都是众人簇拥的韩力容,现在倒像是过街老鼠,没人愿意和他现站在一起,韩力容不知道怎么出的乾清宫,回头一看殿内,深不见底,万历的龙袍在黑暗中显得那么耀眼。 “韩大人…韩大人…快找太医,韩大人晕倒了。” …… 科尔沁草原。 吴官带队已经急行军七天了,大漠太大,数千人也不过沧海一粟,从哪里去找罗刹国主力? “报…前方十里,发现罗刹国踪影。” 吴官精神一震:“传令,休息一个时辰,养好精神,准备迎敌。” “吼…” “斥候再探。” “是…” 第238章 反复小人 “大人,科尔沁一部正与罗刹国一部激战,距离我等三里。” 吴官精神一震,终于能与罗刹国交手了,草原之上不怕敌人打,就怕敌人逃了,茫茫大漠,哪里都是路,想跑是追不上的,尤其是吴官这次出来,带了很多步兵,用步兵去追骑兵,天方夜谭。 “众将听令…带甲,冲锋…” “吼…” …… 柯不卡提现在心中很激动,这些天他心中的悲凉和这大漠的天气一般,原本有了大明的秘密支持,科尔沁部落脱离鞑靼甚至收服鞑靼都是有可能的,谁曾想罗刹国突然插了一脚。 罗刹国和科尔沁有些贸易往来,原本关系也算不错,尤其是在辽王的牵线下,将族甚至已经开始通婚,可谁知这罗刹国没有任何预兆,直接翻脸不认人。 草原部落不是一个国家,科尔沁部的基本盘在东部草原,但是并不大代表整个东部草原都是科尔沁的,只不过科尔沁是众多部落中最强大的一个而已,其他部落都是依附科尔沁部落的。 科尔沁部落给其他部落提供保护,其他部落除了上供之外,还要听从科尔沁部落的命令,跟随他们一起战斗。 可以说东部草原的每一个部落都是科尔沁部落强大的基石,没有他们在,科尔沁也不过只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普通部落而已。 罗刹国的战力和科尔沁本部相比,还要胜一筹,更不用说其他小部落了,九天之内,科尔沁附属部落被灭掉了六个,除了边境两个小部落外,其余都是有兵上千的中等部落,这对于科尔沁来说,是不能忍受的损失。 柯不卡提是聪明人,早年依附辽王是为了积攒实力,后投降大明,是识时务,那么今日再反水投入辽王麾下,对于柯不卡提来说,并不是多难接受的事情。 之前这些天,柯不卡提一直与辽王使者接触,终于让辽王再次接受他们部落。 所以在得知吴官率兵出关后,柯不卡提迅速与罗刹国制订了一些计划,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这场“战斗”了。 “山海关旗…吴官来啦…” 柯不卡提一声大吼,战场之上原本“冲杀”的众人动作都认真了起来,不断有人落马,但是伤亡基本没有,听着喊杀声音动天,可是血腥味基本没有。 “慢…停下…情况不对。” 吴官也是老狐狸,一辈子打了多少仗?从内陆到边关,从鞑靼到女真,他的眼力可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山海关的军士,基本来说是大明最精锐的了,吴官一声令下,骑兵减慢速度,步兵成防御阵型。 柯不卡提暗道一声:“不好,骗不了吴官。” 罗刹国一骑演戏很认真,发现柯不卡提愣神,举刀攻来,柯不卡提本能向后一闪躲过,而后头脑中灵光突现,反手将罗刹国骑兵拽落下马,而后立马踏了上去。 清脆的骨骼折断声,让周围众人都转头看去,那罗刹国骑兵口吐血沫,眼睛瞪的老大了,眼神中的迷茫终于被死寂掩盖,到死他都不清楚,为什么这人突然下杀手? 可是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柯不卡提好似没事人一般,又挥刀砍了另外一个罗刹国骑兵,对于柯不卡提来说,砍哪里会出血,砍哪里血会冒出来,再简单不过了,鲜血喷了他一身,还冒着热气。 柯不卡提受到鲜血的刺激,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还好一阵冷风吹过,让柯不卡提惊醒,调转马头,就朝吴官奔了过来。 过来后直接下马跪倒地上:“吴大人…救我…救我族人。” 吴官双手玩弄着马鞭,看着眼前之人其实并不拙劣的演技,不过并没有说话。 柯不卡提抬头,与吴官对视,而后又紧忙地下头不敢与吴官对视,这更加坐实了他心中有鬼。 “吴大人…快请发兵。” 吴官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急,本官看着,你们并无落败之象,我们长途跋涉,疲惫不堪,现在上前可能会导致你们阵型不稳,再等等吧。” 柯不卡提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双手抓着地面,手指已经插入土中了。 “既然大人不去,那就我们来。” 吴官面无表情:“柯不卡提,穷图匕见了吗?” 柯不卡提舔着嘴唇上已经被风吹干的鲜血,眼睛中带着疯狂:“吴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官不再说话了,转头示意一下,叶青打马而出,钢刀挥过,发出破风的声音,但是却没有砍中柯不卡提。 柯不卡提往后一滚,直接上马就跑,吴官皱眉,伸手拿出弓箭,山海关虎将军,又怎么能不会弓箭。 “嗖…” “嗯…” 箭矢直入柯不卡提后肩,闷哼一声加速向前冲去。 “停…计划暴露,合兵一处,杀…” 科尔沁骑兵与罗刹国骑兵都停了下来,而后各部收拢,与吴官对阵。 “哼,果然是异族,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列阵,火器营,准备…” “吼…” 大地开始震动,科尔沁与罗刹国几乎同时向前,成合围之势。 吴官调转马头,直接向后走去,赵鑫宇带着中军跟上,原本的空缺,直接由叶青左军补上,而后也动了起来,分散两翼,划过一道弧线,为冲锋积攒力量。 “一百五十米…火器装弹…” “放…” “轰…轰…轰…” “啪啪啪啪…” 这次出来为什么带五千步兵?这就是原因,数十门虎蹲炮加上新式火铳,组成的火线,凭借科尔沁的皮甲,还有罗刹国的板甲,是完全抵抗不住的。 科尔沁骑兵与罗刹国骑兵共计三万余人,人数上占了三倍优势还多,但是大明或者说中原打仗,从来不以人数多少论成败。 无数骑兵倒下,却又前赴后继,辽王给的命令是吃掉吴官一部,而后直逼山海关,再与女真配合,吃掉沈阳辽阳,那么辽东地区,就再无大明什么事了。 辽王本身并不想这么早的将力量都暴露出来,但是形势逼人,流民入辽对于辽王来说,是不可忍受的,辽王之所以能够这么大的势力,就是因为辽东是大明或者说汉人的真空地带,若是流民不断入辽,而后不断开荒繁衍,他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反而大明可以摆脱关内的依赖。 “令…叶青左翼插入科尔沁右后。” “是…” 吴官的心思全在战场之上,却没有发现身后的赵鑫宇,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第239章 吴官之殇 “令,车阵上前,拒马…” 吴官所说的车阵,是脱胎于俞大酋的正厢车,车营实为火器营,运用火器,既有战车屏蔽,又可因车而便于火器机动作战,发挥威力。正因为如此,徐光启强调用火器时要建车营来保护。戚继光把车营又称车城,是因为它像城池一样便于防守。 车阵前方有巨刺,对抗骑兵冲击甚是有效。 山海关以骑兵威震辽东,闻名大漠,但是其步兵也是最顶尖的存在。最近二十年内,全天下以步抗骑获得胜利的,只有山海关步兵。 “令…火器营优先打击罗刹国骑兵。” 板甲扛不住火器,但是能扛得住刀剑,三万余骑兵凭借五千火器是压不住的,等到冲击过来后,能给山海关步兵造成最大伤害的,反而是那些身穿板甲的罗刹国骑兵。 “令…左军右翼迂回,分割科尔沁部。” 吴官表情已经很严肃了,虽说科尔沁与罗刹国两方配合的并不好,但是对于这两方来说,在草原上打仗从来没有什么阵法可言,冲就完了,叶青的三千骑兵,凭借着装备和实力,能拖住对方五千多骑,再多就不行了。 柯不卡提知道这支大明军队的核心是吴官,所以并不在意后面叶青骑兵的骚扰,在明军火器营主要针对罗刹国之后,柯不卡提知道机会来了。 立马下令,让他本部的三千人马,朝着吴官迂回杀去,叶青拖住他们的骑兵,自然自己也是被拖住的,回援不及。 吴官对此只是摇摇头,不紧不慢让中军上前。 能进入中军者,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汉唐时期有一汉抵五胡的说法,后面因为胡人的冶炼技术发展,还有战术的运用,使得一汉抵五胡的场景,不再存在,但是中军这些人,一汉抵三胡还是可以的。 吴官身边只剩下赵鑫宇还有赵鑫宇的亲兵了。 “令…火器营发射震天雷,撕开罗刹国骑兵阵型,叶青右翼冲击罗刹国后翼。” 吴官眉头一皱,这次下令竟然没有反馈,转头看到赵鑫宇脸色变幻不停,时而冷冽,时而不忍。 “赵鑫宇,传令…” 赵鑫宇抬头盯着吴官的眼睛,脸上的冷冽越来越重。 吴官嗤笑一声:“怎么?藏不住了?” 赵鑫宇一滞,声音带着颤抖:“你知道?” 吴官摇摇头:“知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赵鑫宇没有回答吴官的问题,而是狂笑:“吴大人啊,你这么聪明一个人,都知道我心思不纯,还敢将我放在身边,你是有多自信啊?” 吴官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小丑一般,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这态度让赵鑫宇破防了,他隐藏这么久,最后跳出来给吴官致命一击,在他的想法里面,吴官会狂怒,会伤心,会大骂他,反正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怒,为什么不骂我?” 吴官摇头:“你…还不配。” 赵鑫宇笑中带着哭腔:“对…我不配,不止是我,叶青,吴越,岳阳,沈炼,我们这些人,都不配,不配让你关心一句,不配让你多说一句,不配让你有一丝的波动,你对我们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冷…冷的让人心寒,冷的让人害怕,你对我们和对野外的野狗,是一样的,你就是把我们当成狗,让我们去帮你咬人,你就在这端坐着,坐着看我们流血,看我们撕咬,甚至…看着我们死。” “哈哈哈…我只是想要让你好好看看我,我也是一个人啊,我是孤儿,你将我养大,我把你当我爹啊!可是你把我当什么?你说…你把我当什么?” “以前我以为,我只要好好练武,你就能注意到我,就能给我一个微笑,我努力练,我努力学,我成功了啊!” “哈哈哈,我成了山海关第一…第一勇士,我把他们都打倒了,他们都不如我,可是你呢?一句夸奖都没有,转头将吴越认成义子。” “他凭什么?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他凭什么能得到你的垂青?他凭什么和我们不一样?凭什么和我不一样?你告诉我,你说话啊,说话…” 看着赵鑫宇癫狂的样子,吴官心中也并不平静,赵鑫宇口中说的那些人,都是他从小养起来了,对他们抱有极大的希望,而这些人也是如吴官预想的那样,一步步成为山海关的中坚力量。 吴官心中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待他们太过严厉,甚至太过残忍了,五六岁的时候,别家的孩子都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怕磕着碰着,可是他们呢,要光着上身在大雪中练拳,七八岁的时候,别的孩子可以放肆玩耍,可是他们要站桩,十几岁的时候,别的孩子有了些许叛逆,可是他们呢,不允许有别的情感,吴官是按照将军的要求去培养他们的,为将者,要冷静,要专注,要勇敢,要无畏。 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自己的童年,甚至其中一些人的婚姻,都是吴官一手包办的,喜欢不喜欢的,吴官不在乎,吴官也不允许他们在乎,吴官培养的是大明的战争机器,不是培养一个人。 看着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吴官,赵鑫宇也不再哭笑,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你想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算是一个交换,如何?” “好,你在宁远城,有一处宅院,里面有两个妇人,四个孩子,一男三女,是否?” 赵鑫宇一顿:“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每次过去都是万分小心,辽王的人日夜防护,你又怎么能知道?” 吴官冷笑一声:“该你说了。” 赵鑫宇身子有些颤抖,吴官知道了他最重要的秘密,会不会对他的家人不利? 吴官好似看出了赵鑫宇心中所想,嗤笑一声说道:“老夫还不会做出那么龌龊的事。” 赵鑫宇咽了一口口水,手紧紧握住刀柄,而后开口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让我想一想…哦…想到了,万历三十三年。” “辽王大寿,宴请辽东诸将,你不去,派了我去,到了宁远我才发现啊,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快活的地方,住的好,吃得好,玩得好,有美酒佳肴,有暖玉添香,再想想在山海关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辽王殿下也是看得起我,亲自迎我不说,还将他收藏的众多宝贝送我,我开始也以为是辽王殿下想要让我做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最后辽王殿下都没有开口让我做事,只是一直给我好处,你自己想想,若是你,你怎么选?” 吴官脸上终于露出些许不可置信的表情:“就因为这个?就因为一些钱财一些女人?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赵鑫宇苦笑一声,摇着头说道:“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说罢,赵鑫宇眼中寒光一闪,抽刀朝着吴官胸口刺去。 第240章 目标,沈阳 “铛…” 钢铁摩擦的声音,听着让人揪心,吴官穿着甲胄,赵鑫宇的刀刺上来,没那么容易刺破,不过吴官也没有反抗,平静的看着赵鑫宇。 这时的赵鑫宇反而不敢看吴官的眼睛了,嘴里大喊着:“我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我就是功臣,我赵家就有数代的富贵荣华可以享用,我儿子会入辽王府成为世子试读,我女儿会成为辽王世子妃,我也能成为皇亲国戚…啊…我杀了你,而后我就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不会有人再找到我,后路已经被辽王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杀啊…” “噌…” 刀尖终于突破吴官的甲胄防御,进入吴官的身体,见血以后的赵鑫宇更加疯狂,更加用力。 吴官感受着自己鲜血的流失,还有痛…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身体上的痛了,生死关头,竟然慢慢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享受这种痛苦一般。 赵鑫宇停下手上的动作:“对…就是这样的,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吴越死的时候,你就是这般,沈炼死的时候,你也是这般,现在你要死了,为何还是这般?” 吴官慢慢睁开眼,努力让自己笑了一下:“鑫宇,你太累了,这样下去,你早晚会疯的,来…杀了我。” 赵鑫宇此时反而有些胆怯,握刀的手已经在颤抖了:“你…你还在装模作样,对…你是在装模作样,你不会关心任何人…哈哈哈,你怕了…你也怕死啊。” 说到后面,赵鑫宇又重新坚定了起来,握着刀用力一捅,刀与盔甲摩擦的声音,刀入血肉的声音,好似比战场上火器的轰鸣声还要大,赵鑫宇眼中,现在只有吴官。 刀入血肉一寸,已经伤到要害了,吴官口中已经开始涌出鲜血,不过他的表情并不是痛苦的,反而有种解脱的意味,费力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半。 “咳咳…原本没有这场战事,写封信…应该会在年前送出去…可是,世事难料啊,咳咳…罢了…罢了…你若能回心,也是好的。” 吴官说完后,用力向前一挺。 赵鑫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刀,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吴官。 “为什么?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让我杀了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癫狂过后,赵鑫宇小心抽出刀,一手扶着吴官尸体,害怕他倒下,一手拿起吴官手中的信。 信封上书:“辽阳总兵刘綎亲启。” 打开信封,信纸已经粘上血液,但是还看的清:“山海关总兵吴官拜上,今我中军主将赵鑫宇,字观衬,年三十,为人稳重,带兵有方,勇,万夫莫开,文,六艺皆通,武,冠绝一军,力,拔旗抗囊,相貌堂堂端正,身负皇恩浩荡,有若兄之亲子,听闻弟有一女,暂未婚配,兄闻之,喜不自胜矣,斗胆提亲,若弟不嫌,兄以亲长之礼,三媒六聘,喜结秦晋。望复,吴官亲书。” “假的…都是假的…” 赵鑫宇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费尽心思想要杀的人,他觉得从来不在意他的人,对他总是冷冰冰的人,会为了提亲?会以他的亲长之名去提亲? 对象还不是普通人,是大明仅有的二十个总兵之一的辽阳总兵。 在已经知道他有反心的时候,还能这样对他,让赵鑫宇觉得太过魔幻了。 “难道,他是真的关心我?” “不会的,真的关心我,不会这样对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赵鑫宇是不愿意相信的,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为的事情是个错误,他不断的给自己心理暗示,暗示这是假的,这是吴官的计谋。 赵鑫宇一脚将吴官的尸体踹下马,挥刀大吼:“吴官以死,投降不死…” 他身后的亲兵,跟着大吼,不过这些人的声音,在战场之上,显得太过于小了,并没有人听到。 “打旗语,主将以死,投降…” “是…” 叶青头盔都已经不见了,脸上一道口子,被冷风吹的已经干枯,没有鲜血再流出了,刚刚带队冲过科尔沁骑兵的反包围,就看到赵鑫宇的旗语。 “不可能,将军不会死,所有人,跟我冲过去…” “吼…” 而步兵阵型发现旗语后,有些骚乱,吴官是山海关的主心骨,也是现在唯一的神,他们跟着吴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吴官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现在说吴官死了,对他们的打击,是巨大的。 眼前无数骑兵冲锋,虽说还能坚持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只能坚持一时,早晚会被冲破,敌人太多了。 罗刹国与科尔沁的主将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攻击势头更加猛烈了。 叶青率部冲到赵鑫宇旁边,看到了吴官倒地的尸体,也看到了赵鑫宇染血的钢刀,不说废话,直接举刀向赵鑫宇攻去,赵鑫宇早都等着呢,轻松躲过后,反手一刀砍在叶青胳膊上,还好有盔甲阻挡,叶青才未受伤。 赵鑫宇冷笑:“叶青,你不是我的对手,以前不是,现在更加不是,投降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会为难你,更不会杀你。” 叶青不说话,调转马头继续攻杀,身后的部将见状也加入战团,与赵鑫宇的亲兵混战一处。 赵鑫宇是山海关比武第一人,叶青确实打不过他,数次险象环生。 “大人,撤吧…不行了,敌人分兵过来了。”亲兵拉住又要上前的叶青说道。 “滚…” 叶青摆脱那亲兵的拉扯,又要上前,那亲兵又道:“大人,咱们不怕死,但是至少要带着吴大人回去啊。” 叶青向前的身影一滞,对呀,他死了容易,但是吴官怎么办?落叶要归根,不能让吴官的尸体落入这些人手里。 “撤,打旗语,让步兵守住,骑兵突围,不论谁出去,都要将消息带给朝廷。” “是…” …… 山海关。 朱威等人已经准备妥当了,正准备出发,这次带着山海关的一万骑兵,还有吴襄的七千兵马,人数不多,也是没办法的事。 正准备出关门之时,突然有人叫住了朱威:“朱大人且慢…” 朱威转头,看到一个老兵,年纪看着有四十多了,还有些面熟,朱威记得这人,一直跟在吴官身边。 “何事?” “吴大人出征前,有一封信令我交给大人。” 朱威接过信之后,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问道:“为何早些时候不给本官?” “这是吴大人的意思,吴大人说要在十日之后给大人,原本时间还没到,不过大人要出征,小的只能先行给大人了。” 朱威皱眉,但也想不明白,索性将信打开。 “老子走了,勿念,吴官绝笔。” 朱威的眼睛已经被泪水灌满,他知道吴官的心思,带兵三十多年,让他回京做一个富家翁?他不会愿意的,可是圣命难违,所以他想死在战场,还有就是,只要吴官活一天,这山海关就是姓吴,不论是朱威还是孙承宗,都没办法真正掌握山海关,吴官用他的死,帮助朱威掌握这大明在辽东的最强大的力量。 看着朱威这般模样,李牛忍不住叫道:“大人…” 朱威连忙将眼泪擦干,除了眼睛通红,再也看不出别的模样。 “出发,兵发沈阳。” 第241章 再送一箭 入夜修整,距离宁远城四十里。 “朱威,没事吧?” 王异终于找到机会能问问朱威的情况。 朱威摇头:“王叔,没事的,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对自己,对他一手养大的人,那么狠。” “你是说吴大人?” 朱威点头:“不错,吴大人手下原本有吴越,叶青,沈炼,赵鑫宇几位山海关中坚将领,放出去都是一顶一的好汉,吴官求死战场,我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人也一起带着送死?” 王异想了一下,而后说道:“可能…是因为吴官太看重他们了吧?” 朱威一愣:“什么?” 王异接着说道:“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但是…这应该就是吴官最纯粹的想法了吧,吴官是忠臣,一手拉起来山海关精锐,尤其是你刚刚说的那几个人,都是一顶一的将领,可是他们只听吴官的,桀骜不驯,吴官在,这群人不会有什么,可是吴官要死在沙场,这些人的存在,就可能再孕育出一个李家,对吴官来说…忠要大于情谊。” “可惜啊…” 王异拍了拍朱威的肩膀:“确实可惜,若是再给他个几年,选出来一个能压得住这几人的人,也不会如此了。” 朱威苦笑:“吴官…这人,太过愚忠,什么都能放弃,就是放不下这个忠字。” 王异转了一圈,发现没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这话可不敢乱说,传出去是会掉脑袋的。” 朱威只是一笑:“这不是没事吗?吴官的死,和辽王肯定有关,明日就要到宁远了,希望辽王还能派兵过来拦我们。” 王异哭笑不得:“还是别了吧,半年时间不到,辽王都换了两任指挥使了,有一有二,无再三再四,若是你再杀他一个,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无妨…他还不敢在这时候翻脸。” …… 宁远城。 “廖师傅,你说,要不要再拦他们一次?” 说完之后的朱术雅没有听到回音,笑容僵在了脸上,他习惯了廖远在身边,可是现在他最亲近的人,没了… 这也是他为何在入冬的节骨眼上,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原因,他要报仇。 “孔礼,进来…” 孔礼听到朱术雅的声音后,小心推开门而后直接跪倒在地,这是廖远教他的,说王爷喜欢。 朱术雅却是摇摇头,原本对于这个廖远同乡,还想培养一下的,现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没了这个心思。 孔礼一直在等朱术雅说话,头深深地低下,不敢朝上看一眼。 “你去告诉李吉,给本王拦住朱威。” 孔礼一惊,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能闷闷的回了一句是,而后退下,去交代事情了。 出了门的孔礼,叹了一口气,现在的辽王性情大变,与刚过来的时候,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原先礼贤下士,千金买骨,现在阴郁晦暗,喜怒无常,不少士子,已经有了改换门庭的想法,孔礼心中也有过这种想法,不过又想想自己好像没处可去了。 朱术雅坐到了半夜,起身推开窗户,无风,无月,无星,黑漆漆的好似一张深渊巨口。 朱术雅双手抚摸着朱威上次射他玉佩的那只黑羽箭,喃喃道:“朱威,你杀我一人,他日…我就灭你一族…” …… 李吉现在很慌,家里做了十几代千户了,没想到在自己这代,变成了指挥使,原本以为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能落在自己头上了,可是没有富贵几天,就要让他去送死。 前两任指挥使怎么死的,李吉可还历历在目,老惨了呢,最主要的是,还没人给他们报仇,自己若是死了,应当也和他们一样吧? “大人,山海关兵马,已经到了城外十里。” “哐当…” 李吉的佩刀直接都掉在了地上。 周围众将都是低着脑袋,没人去笑话李吉,因为按照这趋势,下一个指不定是谁呢,谁又能想到,原本在这宁远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 “大人…王爷有令,立即出城拦截。” 李吉叹了一口气,捡起佩刀,又将自己的盔甲整理好:“出城。” “是…” 朱威故意走的慢了一些,距离宁远城还有三里的地方,终于看到前面奔过来的骑兵了。 朱威冷笑一声:“众将听令…今日若有阻拦者,杀无赦。” “吼…” “冲…” 李吉也已经发现朱威了,连忙下令停止前进,以为怎么着,朱威也不会直接冲阵吧,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朱威此时也是一肚子火没出撒。 距离还有五百米,李吉发现朱威万余骑兵,竟然没有减速的迹象。 “散开…所有人散开,往两边跑…” 马蹄声将李吉的声音淹没,而后就是一边倒的情景了,辽王三卫弱吗?不弱的,最起码在辽东除了山海关之外,其余部队比他强的也没有几个,可是为何会如此呢? 自然是因为辽王了,辽王打造这支队伍花费很大,但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仗,还有一点就是,这支队伍每次出城之前,辽王都不会告诉他们要怎么办,只会给他们一个目标,而后就不管了这样的情况下,这支部队做什么都害怕做错,做事畏手畏脚的,如此怎么能成事? 更有甚者,有兵举刀要砍,却被边上老兵或者上官拦住:“不能砍,不能杀,躲开就好…” 这些老兵和当官的看的清楚,无论辽王和这朱威如何,最后都是他们吃亏,在这儿被朱威杀了,还能报个战死,家里人的抚恤前程还能够保证,毕竟辽王在这上面下的功夫很多。 可若是自己杀了不该杀的人,或者伤了不该伤的人,最后自己肯定要被推出去顶罪的,一命换一命都算好的了,若是朱威这边依依不饶,自己一大家子都要受罪。 上万人的辽东三卫,用着最好的甲胄,用着最好的武器,骑着最俊的战马,就这样被朱威带着的人从中冲断,鲜血的气味令人作呕,浇灭了一些朱威心头的怒火,但是对于辽王三卫来说,从今往后都会对这支山海关的骑兵有阴影吧。 朱威一马当先,冲到宁远城城头之下,抬头没有看到辽王,不过朱威知道,辽王肯定在… “辽王殿下,小子朱威,上次送殿下一支箭,今日索性凑个双数,毕竟好事成双嘛…” 说罢,搭弓射箭,黑羽箭嗖的一声,钉入宁远城的牌匾之上,嗡嗡作响。 “哈哈哈…辽王殿下,军情紧急,下官不能久留,在此恭祝辽王殿下,万寿无疆…” 第242章 孛儿斤出动 叶青身上满是干枯的鲜血,有他的,有敌人的,自然也有吴官的。 几日都没进食进水,虚弱的感觉不断侵蚀着叶青,但是凭借着想要将吴官带回去的信念,他一路坚持到了现在。 为了不让箭矢伤到吴官,他将吴官的尸体放在前面,用自己的臂膀和后背,保护着已经冰凉的吴官。 两千人的左骑营,现在就只剩下他边上的五人了,其余人不是断后就是分兵引敌去往别的方向。 没有办法,东部草原都是科尔沁的,他不敢直接回山海关,只能一路向西,也正因为现在人数少,不显眼,才能让他躲过鞑靼的其他部落。 后面的追兵太多,反而被鞑靼的其他部落拦住。 叶青现在的目标,已经不再是回山海关了,而是去鞑靼金帐,找孛儿斤,让他帮忙送吴官的尸体回去,否则就凭借他们这几个人,是走不到大明的。 草原上方向很容易迷失,尤其是这两日都是阴天,没有太阳,叶青等人也只能跟着感觉走。 叶青跟着吴官来过鞑靼金帐,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草原没有什么标志,哪里还记得清? “扑通…” 叶青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有人坚持不住了,从马上掉落下来。这几日每天都有兄弟离去,感情再细腻的人,经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也早都麻木了… “大人…我们能走出去吗?” 叶青心中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他知道,他现在就是这几个人的精神支柱,他不能说不能,看着怀里的吴官,叶青打起精神说道:“弟兄们,我们一定能走出去的,也一定会回去…一定能的,一定能再见到家人,一定能回到…大明…也一定能将大人带回去。” 不知道这些人信不信,反正没人说话了,说话的力气都是异常宝贵的。 草原的天气多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前面起了一阵白雾,很厚,看不清… “扑通…” 又有人掉马了,叶青也不知道是谁,心中叹了一口气:“天要忘我啊…” 而后再也坚持不住了… “快点将羊赶回去…起雾了,里面有恶魔…” 躺在地上的叶青迷迷糊糊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羊的叫声。 “啊…” 叶青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吼叫… 不远处的牧民吓了一跳,一个个都跪下,嘴里喊着长生天保佑。 原本是想求救,却被那些牧民当成恶魔,这也是叶青没想到的事情。 好似是那些牧民的祈祷有了作用,阴了两天的草原上空,突然撒下几缕阳光,白雾被阳光一照,顿时没了踪迹… “长生天…” 而后就是牧民的狂欢,他们坚信这是他们的诚心打动了他们的神。 “那边有马…还有人…” 一个小孩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叶青,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有人跑过去一看,眼神呆滞:“汉人,明兵…还活着” 无数牧民紧忙拿出武器,他们与大明打了数百年了,仇恨已经深入血液之中了,看到明人以为是大明打过来了,有激进的想要上前结果了叶青等人的性命… “慢…这是长生天的指引,他们是不是明人,不重要,这是长生天指引我们要救的人…”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这是他们部落大祭司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大祭司就是长生天的代言人,大祭司说的话就是长生天说的话,长生天指引他们要救的人,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违背的。 “快请巫医…” …… “咳咳…水…” 叶青好似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梦里他死了,他的弟兄们也死了,他的灵魂飘在空中,看着自己的尸体,自己弟兄们的尸体,还有吴官的尸体,被野兽撕咬,剩下的骨头被秃鹫囫囵吞了…自己在这世间,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你醒了…” 听到声音,叶青用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蒙古包内,边上坐着一个老人。 “鞑靼人?” 叶青的嗓音沙哑,好似刚从地府爬出来一样。 那人一笑:“我是蒙古人,也是你口中所说的鞑靼人,我们救了你…” “多谢…这里…是哪里?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那人倒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这里,是长生天的草原,是我们是蒙古察哈尔部落的,是成吉思汗黄金血脉的部落。” 说这话之时,那人脸上满是骄傲之色,黄金血脉,是整个草原最尊贵的血脉。 叶青一听大喜,挣扎着起身:“带我去见你们大汗…” 那人一愣:“你是明军,哪个部分的?” “我是大明辽东山海关左骑营主将叶青,十年前与我们吴总兵来过这里,你去告诉孛儿斤,就说有大事商议…他自然会见我。” “大胆,你怎么能直呼我们大汗的名字。” 叶青却是一笑:“大汗?现在还算什么大汗?东部草原的科尔沁已经和女真罗刹国勾结,自立门户了,你们还在这里做着大汗统一草原,统一天下的美梦。” “咳…” 蒙古包外传来一道咳声,那人直接起身,恭敬的掀开蒙古包的帘子… “大汗…” 来人正是孛儿斤。 “你说的,可是真的?” 一句大汗,叶青自然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 艰难起身,右手抚胸,低下了他那从来都是高高扬起的头:“顺义王安,下官山海关左骑营主将叶青,见过顺义王。” 孛儿斤一笑:“我见过你,你今日与当时相比,可太不一样了。” 叶青倒是没有什么表情:“顺义王,刚刚我所说的,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斗胆问您一下,您准备如何做?” 孛儿斤思考良久,而后说道:“坐山观虎斗,这是你们明人最爱说的话,我现在觉得这话,特别有道理。” 叶青冷笑:“王爷,坐山观虎斗可以,可是就怕那两只老虎谁都没打过谁,反而看热闹的吃了亏。” 孛儿斤皱眉:“你在威胁我?” 叶青摇头:“不是威胁,而是合作,你需要科尔沁部,而我们需要辽东的稳定,这一点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孛儿斤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想要我如何?” “发兵…灭了科尔沁…收复东部草原。” 第243章 实验飞天器 “哈哈哈哈…叶将军…若是前几日你这样说,我还真的就同意了,可是如今你这样说,对我而言,对整个蒙古而言,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为何?” 孛儿斤倒也是直话直说:“因为吴官已经死了,你说的话,我信不过,吴官在,我可以派兵过去,甚至我亲自过去都行,可是现在,万一是你与科尔沁在演戏呢?据我所知,科尔沁好像倒向你们了吧?” 叶青一愣,不过还是点头道:“不错,我们是与科尔沁有联系,不过当时是为了破坏科尔沁与女真的联盟。” 孛儿斤明显是不信的,他心中深知大明方面的意图,现在过来找他帮忙,是为了解困,可是大明真的会放任让草原统一吗? 明显是不会的,后续必然会针对草原再做一些动作。 “你还是不信,对吗?” 孛儿斤摇摇头:“你给我一个相信的理由,不是那种虚的。” 叶青也跟着摇头:“我只是一个三品将军而已,我说的话,你不信是正常的,吴官大人已然身死,但是辽东还有孙承宗孙大人还有朱威朱大人…” “慢…你刚刚说…还有谁?” “孙承宗大人…” “不是,下面一个!” “朱威朱大人?” 孛儿斤脸色变幻,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同意出兵。” 叶青一滞,好似没听清楚一样:“大汗,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出兵,你先歇着吧,出发的时候会带着你。” 说罢孛儿斤就要出门,叶青连忙喊道:“大汗,吴大人的尸体在哪?” 孛儿斤头也没回:“放心,吴官是个汉子,他的尸体,保存的很好。” 叶青松了一口气,至于他的那几个弟兄,想必也是无碍的吧。 …… 鞍山。 经过数日的行军,众将士已经有些疲惫了,朱威此时与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他第一次带这么多兵,一路上可是手忙脚乱,头昏脑涨的啊。 身边带的那些兵书都被翻烂了,这时候和现代不同,现代都是机械化部队,行军打仗一日千里不是做梦,而现在则是靠着马腿和人腿。 还有辅兵粮道之类的事情,甚至埋锅做饭,修整的地点,探马方向这些事都是要考虑的。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部队不是一部分的,而是三部分。 山海关的兵自然是最多的,而后就是锦州吴襄的兵了,还有就是朱由校培养那些飞天器有关的人员了。 山海关的兵有岳阳看着,不会有什么乱子,锦州的也是一样的,有吴襄看着,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 在京城都是吃好喝好,待遇是没的说的,现在长途跋涉,还要拉着那些重重的机器,早都怨声载道了,朱威想要派人帮他们,他们又嫌弃那些大老粗不细心,害怕将机器弄坏,所以只能他们这些人自己弄了。 若是平常匠人也就算了,用官职压住他们就行,可是这些人对于朱威的计划来说,甚为重要,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只能哄着了。 “大人,那群人又开始闹了…” 听到这话,朱威头更痛了:“他们又闹什么啊?” “额…说是饭菜不行,没有油水。” “他娘的,老子给他们摆两桌呗!带我过去。” “是…” 这群人很重要,朱威专门将他们安排在自己中的中军位置,不用多长时间就已经到了。 周围围了一圈人,人群中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说…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在京城吃喝都是太孙殿下亲自布置的,到了你们这儿,就成了这模样了?你们是给我们上眼药,还是给太孙殿下上眼药啊?” 朱威听到声音就知道这是谁了,这人叫武六,匠户出身,二十七八的样子,原本在恭王府做工匠,也是过的紧紧巴巴的,后来新式火铳需求量大了,他才能吃上一点荤腥,后来被朱由校选中操作飞天器,更是了不得了,眼睛都要长到头上去了。 小人得志说的应当就是这种人,可是这人也确实有本事,这时代的人对于天空的向往是很深的,可是没几个人敢真的上天,武六不同,胆子特别大,操作也特别细腻,是这群人中,表现最好的,所以朱威对这人,很是容忍。 不过武六的一句打发叫花子,让朱威真正的动了火气,就好像当初在兵部大门时一样,守卫说朱威等人是乡下人,朱威就发了大火,好一通闹腾。 而今也是一样,这时代当兵的都是“贱种”,可能自己都已经认命了,但是朱威忍不了。 “啪…” 正在骂人的武六好像飞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乘坐飞天器,而是被外力打飞的。 等到重重摔落在地之后,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头嗡嗡的,眼前都是一阵模糊… “将他拉起来,冷水冲他丫的。” “大人,不妥吧…” “有她妈什么不妥的,给他二两薄面,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给老子吊起来。” 说起这个李牛王二可就不困了,这两货对这种事,太有经验了,两人上前将其他人扒拉开,异常熟练的将武六手脚绑起来,看着像以前专门干这个的一样。 朱威看到这个样子,心头的火气也被这两个货的模样浇灭了一些,捂着脸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他的人。 “大人…好啦,已经吊起来了。不过天气太冷了,用冷水不好,我刚好憋着尿呢,我滋醒他…” 说完李牛就要脱裤子,朱威连忙拦住:“停…你今天敢把你那玩意儿露出来,老子一刀砍了他。” 李牛最后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老二,连忙止住脱裤子的动作。 这时一个老工匠过来说道:“大人,武六确实不对,不过老小子还想请大人,大人有大量,放了他吧,他是操作飞天器最好的人了,有了他飞天器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个老工匠是户部的老人了,也是这个队伍名义上的主事人,可是为人太过老实,反而被武六拿捏。 朱威冷笑一声:“没他就不行了吗?不管他怎么胡闹,老子以前都忍着,可是这次老子不想忍了,武六以前也是个苦哈哈,学了点本事就将其他人不放在眼里了?还叫花子,他也配说这几个字?” “大人…” 朱威一挥手:“别再说了,本官已经决定了,至于飞天器…” 朱威看了一圈,刚好看到李牛王二在挤眉弄眼,于是看着两人笑道:“就让他们两个试试吧。” 第244章 飞天器放飞 “啊?我…” 朱威看到这两人的样子,想到了西游记里面那个桥段,也是忍俊不禁… “就你们两个,天上你们呆的挺舒服的,上次吊在旗杆上还朝路边吹口哨呢,很厉害哦。” 不顾两人哭丧的脸,朱威下令道:“所有人抓紧吃饭,一会儿看戏。” “吼…” “大人…那武六?” “吊着吧。” …… “这边弄好…别缠住了…” “加水…好,停…” “开火…” “轰隆隆…” 这次过来带了两车煤,虽说辽东不缺柴,但是没有煤好用,尤其是飞天器想要续航长一些,就必须使用这种有足够能量还燃烧缓慢的东西。 另一旁的那个老工匠,正在给李牛王二两人解释飞天器该怎么用。 “两位大人看,这里是气门,关住后火力就会减弱,咱们下降高度的时候,用它就可以,但是不要突然熄火,天上不比地下,乱流很多,万一出了事情,真的会没命的。” “还有这里,这里是放气口阀门,也是下降或者维持高度用的,向下扳是收紧上方的放气口,这样就能上升了,向上扳,就是松开放气口,让热气出去,减缓上升趋势。” “这里就很简单了,是加煤口,往里面扔煤就好了,不过要注意火候,给火压死了,就没有动力了,或者火太大了,咱们就控制不住了。” “还有这里是加水口,不用担心被水汽灼伤,这里有单向阀门控制,两位大人看这里这个刻度尺,若是到了红线以下,就是要添水了。” “………” 朱威在旁边听着,也是心中震撼,原本一个简单的东西,朱威知道原理,也知道具体怎么作用,但是这飞天器不是简单的一个部件,而是由数百个机械结合而成的,真让朱威来做,没个三五年还真的弄不出来,也是难为朱由校那臭小子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搞出这么复杂的东西。 那老工匠说完以后,看着不断挠头的二人,也是摇摇头说道:“两位大人,不行就给朱大人求个情,服个软,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一说这个,李牛就炸了:“这么着老头子,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用的是大人亲兵,很厉害的那种。” 王二也在一旁附和:“就是,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兄弟二人可是杀过鞑靼,灭过女真统领的大英雄,这么简单的玩意儿,根本难不倒我们,李老弟,你说是吧?” “当然了…不对,你要叫我李大哥,我叫你王老弟才对嘛。” “差不多,都差不多,不要在乎这些细节。” “不行,老子都有儿子了,老子教儿子就说你是我老弟,你不能让老子在儿子面前丢脸啊…” 那老工匠也是一脸黑线,这两货脑回路太奇葩了点… “两位大人,听我说一句…” 两人回头对着那老工匠怒目而视,好似因为他的打岔,两人才没分清谁是兄长,谁是弟弟一样。 这模样给那老者吓了一跳:“哎呀,两位大人,你们误会了,老头子不是说你们害怕,而是…” “而是什么…说…” 那老者也是没办法,叹了一口气说道:“而是这飞天器,是太孙殿下用了无数人力物力才造出来的,太过珍贵,您二位若是学不会,万一让这飞天器出了什么损伤,就是杀了我们全家也赔不起啊。” 这话给李牛王二弄了个大红脸,原来人家在意的是飞天器,根本不是自己… “你这老头,说话太伤人了…” “就是…” 朱威实在听不下去了:“好啦…” 见到朱威过来,李牛王二还没怎么着呢,那老者就扑通跪下了:“大人啊,不能让他们上去啊,让我们上去可好?这东西…真的坏了,老头子没法给太孙殿下交代啊。” 朱威连忙将老者扶起来,而后说道:“无妨的,这两个货可把小命看的比谁都紧,你放心吧,他两个会将飞天器完好无缺的带回来,若是有了损伤,老子将他们蛋子掏出来给老丈玩。” 老工匠也是无语,我要蛋子干嘛。 而李牛王二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恐惧,他两个也不知道为什么朱威总是盯着下三路搞他们两… “王叔,拿过来吧。” 不一会儿,王异就拿着一根烧过的火棍还有一个木板过来了,木板上被王异用刀砍了一个缺口。 朱威见状很是满意,对着李牛王二说道:“你们两个选一个人拿着吧,木板刀口朝上,这个火棍给你们当笔用,我给你们讲一下,在天上怎么控制方向。” “现在你们看着没风吧?” 众人点头,朱威接着说道:“地上没风,但是天上是有风的,这个叫做大气运动…算了,说这些你们也不明白。” “一会,我给你们摆一个标记,你们到了天上之后,就盯着这个标记,到了一定高度,气流运动,飞天器会随着风走,你们看着这个标记给我记录方向,回来的时候,按照记录的方向反着来就行,听明白了吗?” 李牛王二的沙皮脸都快摇出来了,肥肉乱颤,朱威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就是你们两个废物,要记住回来的路,万一吹到女真那边,你们两个这身肥肉,就要被点天灯了。明白没。” “明白…” “滚蛋…上…” “是…”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两人刚上去,王二腿就有些哆嗦:“李牛,咱俩不会要摔死吧?小的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会在高位终老,不可能就是这个吧?” 李牛也害怕,不过还是强撑着说道:“怕个卵,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真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摔下去鸟都没了…” “滚你的蛋,老子的鸟硬的很…你成渣了老子的鸟都不会有事…” 两人互相取笑,反而让内心的紧张感和害怕感,减弱了一些。 “好…准备…” 两人说话的功夫,飞天器上方的“球”已经变得圆润了,朝上的拉力,连带着飞天器都有些不稳。 朱威见状问道:“你们两个行不行?” “行…男人不能说不行…” 朱威一笑:“那就好,起飞吧…” 李牛看着周围那么多眼睛盯着自己,心一狠,打开气门,有了空气的涌入,煤烧的越发热烈了,蒸汽机中的水越发沸腾,有了更多热气的动力,飞天器缓慢升空,不一会儿,就距离地面二十多米了… “关火门…绳子没绑上啊…” 朱威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有一个年轻匠人费力抓着从飞天器上掉下来的绳子,这是负责固定的…朱威说那些都是吓唬李牛王二的,他也舍不得让二人真的死了,所以偷偷让人将飞天器固定住。这样就算出了问题,也是能解救的。 可是现在,迟了… 第245章 飞天成功,平安降落 看着越飞越高的飞天器,众将士都是目瞪口呆的模样,他们知道有秘密武器,可是并不知道竟然是能飞天的玩意儿。 这么大,这么响,冒出的黑烟让人不自觉生出敬畏之心。 可是朱威高兴不起来啊,玩脱了去球… “朱威,怎么办?” 朱威摇摇头:“不知道,只能看他们两个的命硬不硬,运气好不好了…” 王异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让他们两个实验这个东西?” “没办法啊,武六这一群人,在这作威作福,已经让很多将士心中气愤了,可是军中有令,只能压着。军中以实力为尊,对于其他将士来说,武六这些人没什么本事,心中自然是不服的。” “若是任由这种情绪扩散下去,军心不稳,还有一点就是咱们粮草了,有辽王那货在中间挡着,咱们没有办法从山海关运粮,可是辽东就这么几个大城,除了山海关,宁远城,就剩辽阳沈阳了,其他地方的物资,满足不了这两万将士的日常所需。” “咱们已经吃了两天的杂粮粥了,雪也刚停,路越发不好走了,现在正是身心疲惫之时,需要一些东西来鼓舞军心。至于为什么让李牛王二去…” 朱威转头哭丧着脸说道:“我可能脑子坏了…” “原来想让武六他们去的,可是发生了这事,只能换人了,刚好这两货撞到枪口了。” 王异也是无语,原先以为朱威已经考虑好,有一套计划呢,现在看来,都他娘的是阴差阳错。 王异看着越来越高的飞天器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朱威两手一摊:“没办法…将探马斥候都派出去吧,方圆十里之内,着重探查,还有就是将标记物弄起来吧,扯个颜色鲜艳的布,或者生堆大火,给他们一点方向。” “是…” 而此时天上的两人,已经被眼前的景象,迷昏了头… “王二,天上是这样的感觉啊,你摸这云,湿湿的…” 王二翻了个白眼说道:“大人以前说了,这个不是云,是跑出去的水汽,你要摸到云,要飞再高一点…” 李牛听闻后,朝下看去,整个军营分布都映入眼底,不过人看起来都和蚂蚁差不多大。 “王二,你看下面。” 王二死命摇头:“不看不看…” “唉…不对啊,怎么歪了?” “啥?” “方向偏了啊,离军营越来越远了…” “啥?” 李牛气的踢了王二一脚:“啥什么啥,大人给你的东西呢,记录方向啊,要不然回不来了。” 王二后知后觉,连忙将木板捡起来,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缺口朝上,可是他连前后左右都不懂,哪里懂得方位啊? “怎么办啊李牛…李哥啊,我不知道怎么弄啊…” “笨啊,你看下面有火,看看咱们在火的什么方向,在这上面画道道就行了…” “啊?哦…” 也不知道王二到底明白了没,李牛也管不着了,因为他被眼前十几个不同功能的阀门给弄迷糊了。 “嘶…这个是?气门?哎呀,不管了,试一试…” 李牛这货,手劲没轻没重的,一把将阀门板了上去,飞天器顿时一顿,有些不稳。 王二被吓得呱呱乱叫:“哎呀,李牛,你大爷的你在干什么啊?” 李牛急得头上都冒汗了:“弄不了,这是放气门…” 李牛赶紧将阀门归位,努力回想刚刚那个老头子教的东西,可是越急他越乱,根本摸不清头脑。 “王二,你还记得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吗?” 王二大惊:“啥?你没记住啊?” 李牛摇摇头,不过随即又板起脸:“你不是也没记住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咋办呢?谁知道呢。 现在两人也没心思记录了,疯狂的在试那些阀门的作用,至于朱威等人,已经看不到他们了,天气不好,飞得高了,被云雾遮挡。 朱威揉了揉眼睛:“斥候探马,扩大搜索范围到三十里,其余人原地休整。” “是…” “让岳阳还有吴襄过来,开会…” “开啥?” “你管开啥干嘛,让他们过来就行…” “是…” “王叔啊,要坏事了啊。” 王异学着朱威的样子,一摊手:“我啥都不懂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只能祈祷他们能没事吧,真要出事了,不说那两个怂货的命,就说这军心,也没法维持了。” …… “好冷啊…” 王二牙齿都在打颤,李牛将火门打开,窝在边上,反而不觉得冷。 看到李牛这样子,王二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去一脚将李牛踢开:“你大爷的,老子就说怎么回事这么冷,火门开这么大,肯定就越飞越高了啊,赶紧关了。” “哦…你想起来了啊。” 王二摇头:“没有,只想起来一点…” 关了火门之后,上升的趋势减弱了一些,不过还在不断上升,突然蒸汽机传出“呜呜”的声音。 给两人吓了一跳,还好…王二又想起来了,要加水… 两人找了半天,才在飞天器的角落里,找到两个装满水的水桶,封闭的很严实,应该是担心颠簸水撒出来吧。 两人也一时间找不到出水的地方,直接用刀将桶捅了一个洞。 听着蒸汽机的怪声慢慢减弱,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两个货是直接将两桶水全都加进去的,蒸汽机里原本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水,突然加了这么多,水温立马下降,也就是说,飞天器失去动力了… 感觉到飞天器下降,李牛吓得直接跳到了王二身上。 王二异常嫌弃的推开李牛,赶紧过去将火门完全打开,而后往里面添煤。 虽然是冷水入缸,但是还好,原本水少,将蒸汽机烧的滚烫,水经过滚烫的蒸汽机缸体,反而激起一些蒸汽,有了这些蒸汽的补充,下降的趋势被减弱,下方锅炉的火力全开,让两人转危为安。 也不知道是吓出一身冷汗让李牛的脑袋通畅了,还是怎么着,李牛突然知道怎么搞这些阀门了。 两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降落,于是李牛将火门关小,又慢慢打开放气阀门,飞天器缓慢降落。 至于降落到哪里?两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 “今日让李牛王二上飞天器,是个错误,我先检讨,原本想要借此机会,鼓舞军心,现在看来,反而弄巧成拙,让你们两个过来,是想商议一下,怎么安抚军心。” 岳阳面无表情,好似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朱威没办法,只能先让吴襄说。 吴襄面露难色:“这事我昨天都想找你说了,天寒地冻的,物资又不足,吃饭没个油水,士气确实很低落,我原本是想着昨天到鞍山后,先休整两天,可是你下令继续行军,我也说不出口了。” 朱威点头:“怪我,第一次带这么多兵,确实没什么经验,原本将自己作为模板,以为自己撑得住,其他人就不会有问题,可是哪怕两个人都有强有弱,更何况…咱们有两万人呢?” 吴襄继续说道:“粮草调配也有问题,我知道你是因为害怕宁远城那位在中间拦着,所以过了宁远以后,粮草都是就近补给,但是你忘了咱们辽东地广人稀,城与城的距离很远,并且没几个城能够满足咱们两万人的消耗,于是,就变成现在这模样了,咱们越吃越差,体力越来越弱。” “但是你并没有及时发现,每日的行军距离,还是和以前一样,这样下去,谁都撑不住。” 朱威点头承认,吴襄好似越说越激动:“最重要的是,你给那些匠人的待遇太好了一些吧,他们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们完全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想要保密,可是有时候,新任自己的兵,比保密更加重要。” 朱威苦笑:“吴大哥,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吴襄干笑道:“抱歉啊朱老弟,习惯了…以前上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提出其他意见,忘了你是上官了,嘿嘿嘿…”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就是个最油的老兵油子…一点都不像人家岳将军,你看看这身形…看看这体魄,看看这盔甲,多精神,对不对?” 吴襄只能点头:“对对对…岳将军比我们好的多…年少有为,一表人才…” 岳阳原本还想装一装呢,现在被这两人一顿吹捧,也是红了脸了,紧忙摆手:“两位大人,你们就别拿我打趣了,有什么命令下就是了,我这边肯定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 朱威与吴襄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一下头,他两个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岳阳开口,这两万兵,山海关的兵力占了一半还多,也就是说山海关的兵乱了,整个部队也就乱了,山海关的兵有了情绪,整个部队也就蔫了。 吴襄好说,在锦州呆了十年了,所有兵都服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会有意见,可是山海关不一样,山海关的兵,只听一个人的,那就是吴官,可是现在吴官不在… 岳阳作为一军主帅,自然也是聪明人,听得出来两人的意思,于是正声说道:“山海关的兵,两位大人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别的情绪,他们都是战争机器,听命是他们刻在血液里面的东西。” 听到这话,朱威则是松了一口气,还好,现在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当然了除了天上的两人,马上天就要黑了,那两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是生是死,若真的死了,自己该怎么办?怎么面对其他弟兄,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 吴襄看出来朱威的情绪不对,连忙说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粮草啦,我们再商议一下。” …… 再说天上的两人,已经下降了不少高度了,但是天色已晚,最近几天都是阴天,地下什么情况,两人是真的看不清啊。 “李牛,咱俩个是不是就要死了?” “瞎说什么呢,老子福大命大,刚刚捡了一个儿子,还吃奶呢,老子怎么可能死啊?” “哦,也是。” …… 辽阳城。 城头包括城外都是灯火通明,女真入侵声势很大,沈阳危急,距离沈阳不远的辽阳,自然不能懈怠。 辽阳总兵刘綎,也是一名老将了,祖籍南昌高田龚村 。大都督刘显的儿子,在后世有\\\"晚明第一猛将\\\"之称。在清朝乾隆年间,追谥忠壮,也是为数不多能让清朝承认的明朝将领。 刘綎可是正儿八经的武状元出身,随父讨伐九丝蛮。凭借军功,出任南京小教场坐营,迎娶当时的兵部尚书张鏊之女。万历十年,抗击缅甸有功,升任云南副总兵,因事去职。万历十三年,平定罗雄之乱。万历二十年(1592年)和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抗倭援朝,大败日军。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参加播州之役,平定杨应龙之乱,授临洮总兵官。 在今年年初,女真威胁日益增大,万历才将他任命为辽阳总兵。 此时的刘綎正在城头巡视,虽说以女真的情况,是不敢夜战的,但是这是他在打倭寇之时养成的习惯,那些倭寇是刘綎见过最恶心的对手了,不…他们不配当对手,只是恶心的蛆虫而已。(草她妈的小日本) 突然刘綎听到侧面城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连忙过去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天空。 “这是什么啊?是鸟吗?” “什么鸟啊,哪里有那么大的鸟,你看还有火光呢。” “喷火的怪物?” “不是吧?…” 刘綎也有些呆住了,天上偌大的黑影,露出一丝火光,显得很像辽东这边民间传说的那种怪物。 “都安静…哪里有什么怪物,再有人敢扰乱军心,立斩不赦…” 刘綎的亲兵队长上前吼道,也顺便将刘綎从惊讶中拽了出来。 平复心情后的刘綎立即下令道:“火炮,弓箭,强弩,火铳,全都瞄准,给老子打下来。” “是…” 刘綎的威望是不用多说的,一声令下,全都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与此同时,天上的两人也发现了下面的火光。 “大城…我们找到大城了,赶紧降落…” “会不会是女真那边的?” “过你娘的蛋,女真那边哪里来这么大的城,听我的,赶紧降落。” “哦…” 两人一人负责关火门,一人负责放气阀,飞天器开始降落。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下面城头上有无数火器箭矢,对准他们,他们若是知道了,肯定不敢下来。 不过还好,两人的技术实在不过关,距离城池还有些距离,也刚好在火器的攻击范围之外。 看着巨物落地,刘綎一挥手,自然有骑兵队出城。 “李牛…有人接我们了,呜呜…” “先别急着激动,万一不是我们的人呢?” “你刚刚不是说女真没有这么大的城吗?” “那万一飞到了朝鲜或者罗刹国呢?” “不是吧?” 李牛按住王二说道:“所以,先别出去,情况不对,立马起飞。” 王二哭丧着脸说道:“可是没水,也没煤了…” “那就拼了,如果不是我们的人,这玩意也不能留给他们…” 王二一愣,也是点头,这东西,虽说他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用处,但是这东西肯定花了不少银子…作为一个纯正的底层人,他也不想将好东西留给别人。 “前面是谁,下来…” 听着纯正的汉话,两人喜极而泣:“自己人…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亲兵百户李牛,还有王二,你们那个部分的?” “辽阳城守卫。” 第246章 火烧连营 清晨,军营中的气氛有些沉闷,一晚上了,飞天器也没有回来,虽说嘴上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士气明显低落了很多。 朱威三人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消息。 吴襄问道:“现在怎么办?是继续等,还是往前走?” 朱威揉了揉脑袋:“收回探马,继续行军。” “不再等等?” 朱威摇摇头:“飞天器上面水和煤不多,现在都没有找到,应该是遇到乱流,吹没了吧。咱们现在在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看天气又要下雪,不如先到辽阳,再说别的。” 吴襄与岳阳点头同意,随即准备下去安排拔营。 “报…” 就在两人出了营帐之时,有人过来回报:“报…督军大人,辽阳城有探马过来,说有要事面见大人。” 朱威一愣,辽阳城?总兵刘綎,在朱威心中这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要不是来辽东时日短了些,现在还没有太多的作为,要不然是能与吴官抗衡的存在。 “让他过来。” “是…” 不一会儿那辽阳城探马就过来了,这探马与山海关探马不同,山海关探马斥候为了速度,都是身着轻甲,可是辽阳城的探马还是笨重的棉甲,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天冷了,棉甲暖和。 “标下辽阳城探马刘十八见过大人。” “起来吧,刘总兵有何事告诉本督?” 那人却有些迟疑,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你们是否有能飞天的东西?” 朱威顿时欣喜:“你看到了?” 那人点头:“我们整个辽阳城的人,都看到了…” “那东西现在在哪?上面的人有没有出事?” 那人摇头:“没有,那东西刚好落在辽阳城外,也是运气好,距离差了一些,要不然就要被炮轰了…” “哈哈哈…吴襄,岳阳…” “在…” “立马将消息告诉将士们,而后拔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辽阳,到了辽阳,老子让你们喝酒。” “是…” 鞍山距离辽阳不过五十多里,快马不过几个时辰,可是大军行军不是那么简单,各种辎重各种车马,加上道路条件并不好,所以,哪怕已经紧急行军,但也是等到第二天中午才到达辽阳。 “大人啊…” 朱威还没停马,就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声… 李牛王二两人连滚带爬冲到朱威跟前,痛哭流涕:“大人啊,我们好想你啊,差点都回不来了…” 朱威原本也是很激动了,尤其是听到这两人好似发自肺腑的呼喊,刚准备下马好好安慰两人,可是朱威突然看到两人嘴角的油光。 顿时觉得这两个货演的真好… 一马鞭抽了过去:“滚远点,看着你两个在这没受什么苦啊?吃的好睡得好吧?” 李牛王二对视一眼,连忙抹嘴,而后李牛一脸谄媚:“大人啊,我们是太想你了,化思念为食欲…” 朱威已经没脸再停两人说了,打马上前,因为刘綎来了。 朱威先一步下马:“朱威拜见刘总兵。” 这给刘綎弄懵逼了,大明官场可不是这样的啊,虽然他比朱威年长,也比朱威有经验,但是按照官场的规矩,他还只是一个总兵,而朱威是辽东督军,是他的上官。 朱威好似知道刘綎心中的想法,笑着说道:“刘大人,咱们不管那些虚头巴脑的规矩,再说了,我现在这职位也是虚的,上次回京惹怒陛下,陛下让我当百户了…只不过是以百户之职,领着这辽东督军的差事而已,所以大人要是真的要按规矩来,下官可就要跪下了…” 说罢就作势要跪,刘綎反应过来,连忙拖住朱威:“可使不得啊,朱大人既然都如此说了,老夫也不是那种顽固的人,我们平等相交如何?” 朱威一笑:“那可是我占便宜了哦。” 刘綎也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城里已经预备了好酒好肉,咱们边吃边聊。” 朱威点头,而后下令:“进城…” 队伍有条不紊的进城,各部之间井然有序,让边上看着的刘綎心中羡慕不已,辽阳城是重城,有两万多兵,但是大部分都是守城之兵。 因为辽阳地处辽东低山丘陵与辽河平原的过渡地带,其地貌类型齐全,分异规律清楚,层状地貌典型,地貌分区规整。自东南部边界白云山到西北部界河(浑河)畔,地势由高到低,从中山、低山、高丘陵、低丘陵、台地到平原,层次分明,海拔由千米以上到50米以下,依次跌落。 所以朝廷或者辽东给辽阳的定位就是防守,扼住北下咽喉之地,说重要吗?非常重要,可是不符合刘綎的性格。 沈阳被围困,辽阳距离沈阳不过一百二十里而已,三两天就能赶到,按照刘綎的性格早都想带兵过去揍女真一顿了,可是没兵可用,也没命令,可把这老将急得啊。 越看眼睛越红,尤其是全员青甲,两万全甲骑兵啊,刘綎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以前在南方的时候,大都是布面衬甲。 “朱大人,去沈阳可否带着我?” 朱威一愣:“啥?” 刘綎又说道:“我这年纪,打一场仗就少一场,刚来辽东,天天除了守城就是守城,安全倒是安全,可是没甚激情啊,辽阳的兵都习惯了这种日子,但是老夫不习惯,这次咱们出兵沈阳,可否带着老夫?” 朱威有些不敢置信:“您真的要去?” 刘綎异常坚定的点头。 朱威又道:“可是…我并不准备让大军去沈阳啊…” 这次轮到刘綎惊讶了:“啥?”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在大军进城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天上盘旋着的两头海东青。 …… 沈阳城。 沈阳为何会成为女真首先针对的地方,第一是因为沈阳距离他们近,第二就是因为地形了。 沈阳以平原为主,山地、丘陵集中在东南部,辽河、浑河、秀水河等途经境内,可以说沈阳北部西部,无险可守,一片坦途。 沈阳也是有护城河的,但是两场雪下过后,护城河上已经开始结冰,想必再过些日子,这护城河反而能成为女真的前进的助手。 沈阳总兵贺世贤,副总兵尤世功,在城头盯着女真营帐。 他们两个一直等着女真进攻,可是都已经快半个月,女真只是围着,哪怕他们出城冲杀故意露出城门未关的破绽,女真也是没我快任何要攻城的意思。 “尤老弟,你怎么看?” 尤世功摇摇头:“看不明白,这皇太极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贺世贤也是头疼,让他们两个带兵冲杀,没有一点问题,可是让他们两个动脑子,可就是强人所难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想要围点打援?” 贺世贤嗤笑一声:“不是吧?就凭他们这四万人?围点打援?不怕立马玩完?” 尤世功说道:“那是为什么呢?城中粮草还算充足,可是一直被围着也不是个事啊,派了五波人,没有一个冲出去的,也不知道朝廷知道了没有。” “别想了,回去睡觉,养好精神,一会再下去杀一波。” 说完贺世贤转头就走,尤世功在后面喊到:“这次该我了…你不能抢啊。” …… 女真大营内,海东青从天而降,稳稳落在皇太极胳膊上,皇太极拿起一块生肉,喂给那只海东青。 吃完后,海东青啼叫了几声,根据叫声的长短与节奏,皇太极听完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范先生…朱威已经到了辽阳了,你怎么看?” 范文程上次回来之后,就很不好过,原来交给他建设秘密暗卫的权限,现在也已经收回了,并且…也不知道辽王与皇太极说了什么,皇太极明显不怎么信任范文程了,虽然表现的不明显,但是范文程感觉得到。 范文程咽了一口口水:“一切由国主做主。” 皇太极冷笑一声:“我做主?范先生,我在问你。” 范文程已经有些冷汗了,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围点打援。” “具体说说。” “辽阳到沈阳不过一百多里,看似很近,但是中间有丘陵,有山脉,是伏击的好地方,若是我们能在路上以逸待劳,消灭了这支大明部队,大明在辽东可用之兵也就没有什么了,到时候别说沈阳,直接冲过去,辽阳鞍山,甚至锦州宁远,都是我们的了。” 皇太极突然转身:“宁远?你是想让我和辽王对上?” 范文程连忙跪倒:“不敢…” 皇太极走到范文程身边,沉声说道:“范先生,你是汉人,心中对于大明有些感情,我能理解,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因为谁才能这么快活…懂了吗?” 范文程以头扣地:“属下…明白。” 皇太极一笑:“真的明白才好,你若想让我相信你,那就去做一些事吧。” “请国主吩咐。” 皇太极的声音很冷:“我知道,你身边还有女真之内,都有很多大明的人,你给我找出来,全都杀了…” 范文程一愣,皇太极继续问道:“怎么?不愿意?” “属下,愿意为国主赴汤蹈火。” “哈哈哈,那就好,下去吧。” 等到范文程走后,从屏风后出来一人,看着甚是威武。 这场景倒是和范文程当时很像,不过此时却是换了过来,不被信任的是范文程。 皇太极见了来人,随意指着椅子说道:“坐吧。你对范文程怎么看?” 那人轻轻摇摇头:“汉人…一概不可信。” 皇太极苦笑:“你总是这样子,一棒子打死所有人。” 那人也是一笑:“你也是知道我阿巴泰的性子的,我虽然看不上汉人,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只是我总觉得,范文程这人,心思不正,若是重用,肯定对我们不利。” 皇太极点头:“原本是想着重用的,但是让他去了一趟辽东,见了一趟辽王,却好似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或者说…他本来就有别的心思。” 阿巴泰皱眉:“那你让他清理咱们内部的暗探,他能好好办吗?” 皇太极嗮然一笑:“他是聪明人,不但会好好办,并且有可能彻底倒向我们。” “嗯?” 皇太极拍了拍阿巴泰的肩膀:“呵呵,你不懂他们这些人,范文程是文正公后代,对他而言,家族传承,比什么国家大义,要重要的多。” “文正公?范仲淹?” 皇太极一愣:“你也知道?” 听出皇太极调侃的意思,阿巴泰也没生气:“这有什么,我不爱读书,但是范文正公还是知道的,这样的人物,不管他是那一族的,都会受人尊敬,当然也包括我。” 皇太极很高兴:“不错,你长进了,父汗当初立了四大贝勒,现在都没了,我准备也立四大贝勒,七哥,你要好好努力啊。” 阿巴泰一脸不高兴:“我不想当那玩意儿,你先说要不要伏击他们。” 皇太极摇摇头:“不…不伏击,范文程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总觉得他居心不良,我们现在兵力并不多,朱威有两万人,我们就算伏击要用多少人?两万?三万?派过去之后,沈阳怎么办?还不如就这样等着,他们真的过来了,我们就撤…” “撤?” 皇太极点头:“当然撤,我们这次只不过是接了辽王的好处才派兵过来而已,他只说让我们围困沈阳,可没有说,让我们攻下沈阳,当然了,他也不会同意让我们拿下沈阳的。” “我们现在在辽王眼里,是棋子,是他想要让大明辽东乱起来的那种棋子,还想让我们和辽东其他势力两败俱伤,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我们拿了好处,也干了活,至于损伤,能不受损是最好的了。” 阿巴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哦…我明白了,原来最阴的是你啊…” 皇太极翻了个白眼:“好好说话…” …… “朱大人啊,你快点告诉我,你说的不去沈阳是为什么啊?沈阳危急啊大人…” 朱威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虽说原本战斗计划肯定会给刘綎同步,但是刘綎表现的太过那什么了。 朱威吃饭的时候问,走路的时候问,甚至出个恭都要在门口等着,这谁受得了啊。 “好啦,我说,让管事的都过来,一起说。” “好嘞…” 等到众人到齐之后,朱威打开军防图,指着辽阳沈阳中间的丘陵说道:“大家看这里,地形复杂,适合伏击,我们大军若是过去,必定行动缓慢,还可能有危险,你们再看沈阳这边,东南一片平原,就算我们过去,女真想跑,我们肯定追不上的。” 刘綎挠挠头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看着?” 朱威一笑说道:“自然不会这样看着,刘大人,辽阳城内,火油之类的物资多吗?” 刘綎点头:“很多…我们辽阳,专职守城的,火油桐油存储很多的。” 朱威一拍桌子:“那就好了,飞天器你们也都看过吧?” 众人点头。 朱威又道:“那我们直接用飞天器飞过去,在他们头顶投放火油呢?你们想想,现在天干物燥,火一烧起来…嘿嘿嘿…” 第247章 天降神罚 “真阴险…” 这是刘綎吴襄还有岳阳心里共同的想法,这三人啊,刘綎是个老将,打仗有想法,有冲劲,反而不像个老将那么沉稳。 吴襄是个兵油子,有好处了他上,没好处了他溜,至于岳阳,是个爱装逼的那种人,天天酷酷的模样,其实最是闷骚了。 虽然三人性格不同,但是打仗都有一个共同的点,那就是正…当然了,这三人的正也是不同的。 吴官也是一个打仗很“正”的人,他总是给予对手极大的“尊重”,好似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可以用骑兵对骑兵,也可以用步兵对骑兵,大局观非常好,战阵中任何风吹草低都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在他的指挥之下,哪怕是偷袭,也显得与众不同,甚至有种堂堂正正的感觉,这和他心中认为大明是天朝上国不无关系,这一点也是影响到了岳阳。 吴襄的正,是在于板正,所有的部署,所有的行动,都是按照兵书兵法来的,不偏不倚,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刘綎的正则是正直,对敌总是一股正气,这和他早年打倭寇有很大的关系,他将所有敌人都当成倭寇来打,对于倭寇他是不会留手的,那种恶心的生物,他喜欢用最残忍的手法结束倭寇的生命。 所以这三人,打仗基本不会考虑什么外力作用,最后的结果都是上去真刀真枪的干,所以对于朱威这种飞天投火的想法,三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好是好,就是不够过瘾…” 朱威看着刘綎,总觉得不真实,史书上这位爷可是很牛逼的,现在看来,这性子怎么和个小伙子一样。 刘綎看着朱威这几个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有些生气:“看老子干嘛?就算吴官在这老子也是这么说。” 朱威只能苦笑说道:“刘将军,冬天了,咱们的兵可都是宝贝,能不损伤就不损伤。” 刘綎知道朱威说的话是对的,但是还是有些失落:“不行,给我两千兵…不…给我一千兵,我去沈阳溜一圈!” 朱威翻了一个白眼:“别做梦了。” “报…女真有使者在城外等候。” 几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此事不太正常。 朱威笑道:“怎么感觉来者不善啊,一起去看看吧。” 几人一起上了城楼,城楼下只有一人一车,车上有黑布盖着,那人书生的打扮,身穿儒冠论巾,头戴斗笠,外披狐裘披风,城头上的动静,那人也听到了,抬头向着城头看去。 “范文程?” 听到朱威低语,刘綎问道:“你认识?” 朱威点头:“认识,不但认识,还有过几次合作。” 刘綎笑了:“那不是自己人吗?” 朱威摇摇头说道:“不…是合作,他有我想要的,我也有他想要的,利益交换而已,若是有更大的利益出现,这个合作的假象,可就荡然无存了。” 吴襄也挠头了:“那…到底算不算自己人?” 朱威一笑:“谁知道呢,让他进来问清楚就知道了,开门,让他进来…” “是…” 朱威下楼,刚好和进城的范文程碰头。 两人都不说话,范文程更是低下了头,这让朱威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最终还是朱威先开口:“范先生,好久不见。” 范文程明显的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说道:“不敢当先生之名,我只是大金国使者而已。” 朱威还没说话呢,刘綎就忍不住了:“什么大金国小金国的,什么垃圾玩意都敢称国?小子我看你也是汉人,汉人有汉人的风骨,你这种人就是数典忘祖…这词用的对不对?” 朱威一头黑线:“对对…刘将军你先别激动,等我来问他。” “这次你过来,是为何事?” 范文程眼睛通红,转身将车上的盖布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多颗用生石灰包裹着的人头。 朱威还看到了在盘子卡山跟在范文程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朱大人,两国交战,明的暗的,我们大金国都接着,但是我们不能忍着,所以将大明的人送了回来,虽然不是囫囵回来的,但也算是给大明也是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了。这其中有夜不收的,有锦衣卫的,也有辽东军方的,我们也不一一识别了,反正都是你们的人。” 朱威拳头已经捏的发白,沉声说道:“范文程,你在玩火。”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朱大人,两国…是敌国,自你杀了前任国主之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所以…什么玩火不玩火的,都是正常操作而已。” “范文程,你要记住,你是文正公的后人。文正公泉下有知…” 还未说完,就被范文程打断:“我自然知道,先祖留下基业不易,我等后人,守业为重…” 范文程刚开始还有些迟疑,但是说到守业之时,已经异常坚定了。 朱威明白了,范文程这是做出选择了,不由得苦笑,第一次知道范文程的时候,朱威就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后面想到了,范文程就是清朝早期国家制度的制定者之一,更被视为文臣之首。范文程终年70岁, 康熙亲撰祭文,赐葬于怀柔县之红螺山,谥文肃。康熙皇帝亲笔书写\\\"元辅高风\\\"四个字,作为对他的最高评价。 这种人不似吴三桂还小,按照朱威原本的意思,杀了最好,可是朱威杀了努尔哈赤,改变过历史,以为也能将范文程的人生轨迹改变,毕竟范文程作为范仲淹的后代,朱威实在不忍让文忠公在后世有这样一个污点。 刘綎又忍不住了:“和这种人说这些干嘛?直接杀了得了。” 说罢就要抽刀,朱威连忙拦住,范文程笑道:“大明是礼仪之邦,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规矩都不懂了吗?” 朱威转过头怒目而视:“你闭嘴,两军交战是不斩来使,但是你可有文书?可有国书?什么都没有吧?皇太极派你来,是想让你死吧?” 范文程一愣:“不会的…不会的…国主需要我,不会这样对我。” 朱威嗤笑一声说道:“异族就是异族,可是异族再可恨,也不如汉贼。” 范文程苦笑:“朱大人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你走吧,告诉皇太极,和大明作对,是要受天罚的。” 范文程有些不可置信:“朱大人,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啊。” 朱威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继续说道:“消息告诉你了,你回去告诉皇太极早些撤退保命吧,否则天降神罚,谁也走不脱了。” 范文程也不再说什么了,一拱手:“好,朱大人的话,我自然会带到,告辞。” 等到范文程出了城门,刘綎问道:“真不杀了?” 朱威点头:“不杀,让飞天器做好准备,我们做些火油罐,或者火油瓶,老子说神罚,就是神罚。” 第248章 我若曹操否? 刘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先别说那些,你刚刚说那人是文忠公的后代,是范文忠公?” 朱威点头:“不错,唉…原本想将他拉回来的,但是…人不随人愿啊。” “他娘的,文忠公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后人,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肯定爬出来掐死那货。” 朱威看刘綎越来越激动,连忙拦住:“好啦好啦,他这次不来,我还有想着烧了他们得了,他这次来了,哼…我也想去看看热闹了,刘将军,一起呗?” 刘綎双目瞪的老大了:“当真?全去?” 朱威摇头:“自然不能全去,就咱们两个,带着各自亲兵,敢不敢走一圈?” “这有什么不敢的?啥时候出发?” “别急,等我们准备好了…” …… 沈阳城外。 莽古尔泰怒气冲冲的冲进了中央大帐:“皇太极,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是在那我的将士的命,给明朝那些狗东西练兵吗?人家一天冲杀一次,你一个屁都不敢放,若是真的不敢,你直接打道回府,老子留在这里打城。” 莽古尔泰的声音很大,震的大帐之上的积雪哗哗下落。 皇太极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莽古尔泰好似一拳打进棉花中,有劲没处发啊。 “你说话啊…当个国主,当的和和气气的,这样怎么服人?怪不得海西女真那群人,越来越不像样子,就你这性格,压得住吗?” 皇太极皱眉,莽古尔泰是他的五哥,在努尔哈赤封的四大贝勒中,排行第三,比自己的名次可还高一些,在女真族中深有威望,大部分将士都是信服他的。 原本想着慢慢消磨莽古尔泰在族中的威望,可是中间又有辽王让攻沈阳这档子事,耽搁了,在外可不比在族内,这带出来的四万兵,至少两万在出了矛盾后,会倒向莽古尔泰,这是皇太极不愿意看到的。 “五哥,先别慌,沈阳我们就算打下来,也守不住,沈阳的地理位置,并不好,易攻难守,大明最擅长攻城拔地,我们不如他们啊,而边上的辽阳,易守难攻,我们若是不将辽阳拿下,沈阳早晚要丢。与其付出将士伤亡拿一个拿不下的城,不如这样等着。” 莽古尔泰一瞪眼:“等什么?等辽王?” 皇太极突然坐起身,异常严肃的问道:“辽王…派人和你接触了?” 莽古尔泰一愣,不过倒是没有什么隐瞒:“不错,还送了我好多东西。” “他…说了什么?” 莽古尔泰嗤笑一声:“还能说什么,不过就是夸我是女真第一勇士,说我更有资格当这大金国主,说你犹若寡断,不似明主,让我取而代之,他能给我提供帮助。” “哈哈哈哈哈…辽王啊…朱术雅…你好毒的心啊…” 而后皇太极看着莽古尔泰问道:“你答应了?” 莽古尔泰摇摇头:“答应他?哼…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看不上你是真,但是你是父汗选中的国主,我信父汗,虽说你现在做的还是不够好,不过朱术雅一个外人,想要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想要让女真一族分崩离析,想的美,老子才不会随他愿呢。” 皇太极双目已经有些红了:“五哥,谢谢你…” 莽古尔泰皱着眉说道:“别做这种小女子之态,恶心…你是大金国主,是要带着大金勇士,攻下辽东,冲破山海关,马踏紫禁城的,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嘣…” 屏风倒地…露出后面的阿巴泰,阿巴泰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五哥…嘿嘿…” 看到阿巴泰这样子,莽古尔泰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上去一把将其拎了过来,而后直接扔到地上:“你这老七,在这做什么?” 皇太极连忙上前拦住:“五哥,七哥过来是与我说些事情的…” “说事情就说事情,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阿巴泰也是有些机智的,立马想好了理由:“额…我们在商量范文程的事,刚刚以为是范文程回来了,所以…” 莽古尔泰皱眉问道:“范文程…你们不信他?” 皇太极与阿巴泰对视一眼,而后皇太极说道:“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不放心。” 莽古尔泰倒是一笑:“你们不信,我倒是信他,你们不放心,我倒是放心他。” “哦?为何?” “因为他退无可退…我身边那人,是范文程亲自杀的,他不杀我都没发觉我身边竟然有明人探子。但是我相信一点,明人探子没有杀完,我们内部还有很多,只要让他不断的杀下去,他迟早是我们的人,或者说…他在杀第一个大明探子的时候,就是我们的人了。” “他是文正公后代,做出这种事来,你们觉得,他会不会希望我们赢?若是输了,文正公也就黑了…” 皇太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了,他的五哥,一直都是神经大条的那种,为何现在看人看事这么老道?难道他一直在隐藏自己? 莽古尔泰看出皇太极的想法,笑了一声说道:“我是带兵的,打仗第一个上去杀人就是了,但是…不打仗的时候,要懂得下面人的心…我不懂什么计谋,不懂什么政治,但是…我懂人心,尤其是这种人的人心。” 皇太极觉得莽古尔泰说的很有道理,若是普通人家,这范文程还真不能重用,但是反而因为范文程的家世,让范文程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报…范先生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叫进来吧。” 随即三人分别落座,范文程进帐后,直接跪下:“禀报国主,臣…幸不辱命…” 皇太极看到范文程这番模样,更加觉得莽古尔泰说的对了,于是也是露出笑脸说道:“范先生辛苦了,快快起来,坐下说话。” “谢国主。” 范文程起身后,才看到莽古尔泰和阿巴泰两人,先是一愣,而后分别拜见后才落座。 等到范文程坐下后,皇太极才问道:“朱威那边,有何说法?” “回国主的话,朱威说大金国对抗大明国,实为不智,会有天罚降临,让臣告诉国主,早些撤退。” 皇太极冷哼一声:“天罚?亏他朱威想的出来这理由,就算真的有天罚,我也若那曹操…火烧赤壁后,亦能称雄。” 第249章 烤猪尾巴 整个辽阳城都动了起来,各种瓶瓶罐罐都被搜刮了出来,吃饭的,腌咸菜的,倒泔水的…甚至还有夜壶。 朱威看着这些东西哭笑不得:“刘将军啊,咱们就没有好点的东西?” 刘綎也是老脸一红,他也觉得丢人,并且那个夜壶是他的,毕竟其他大头兵都是裤子脱了,随便撒了完事。 刘綎挠挠头说道:“这个…凑活用吧…” 朱威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吧,不过…李牛滚过来…” 李牛扒开人群大声回道:“在…” 朱威指着那夜壶说道:“交给你一个任务,看好了,就那个夜壶,给老子找出来是谁的,找出来后…蛋子给他挤出来…” 李牛一脸兴奋,将胸口拍的砰砰响:“大人放心吧,不论是谁的,他的蛋子明天早上肯定会出现在大人的餐桌上…” 朱威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一脚踢过去:“你大爷的,放老子餐桌上是干嘛啊,老子吃那恶心玩意啊,滚蛋…” 两人打闹的时候,可没发现刘綎眯起的眼睛… 朱威又踢了两脚才转头看刘綎,发现了刘綎的面色不善,心思一转,立马反应过来了:“哎呀,刘将军,你看看今天的夜色,真好啊…我突然诗性大发,回去好好思量思量…明日给刘将军鉴赏…走啦…” 刘綎抬头看天,黑漆漆的一片,月亮倒是有,但是也是阴阴沉沉的,哪里来什么夜色之说,在回头找朱威,只能看到一个疯狂逃窜的背影了,不禁让人莞尔。 李牛也回头看到朱威跑了,大声喊道:“大人啊,蛋子给你留着…” 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躺在了地上,身上疼的好似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 而后就听到刘綎说道:“把这小子给老子挂在城楼底下。” “是…” 走了两步之后,刘綎又说道:“边上升堆火,别给冻死了…” “是…” 王二在旁边咽着口水,他现在发现,所有当官的都是一样的,都喜欢吊人,也喜欢生火,太可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威刚洗漱完毕,开门伸了个懒腰:“啊…天气真好啊…” “朱大人…又在看天气啊…” 边上突然传出来阴恻恻的声音,给朱威吓了一跳:“我去…” 等看到边上的人后,朱威摸着自己的小心脏:“刘将军啊…你干嘛啊,人吓人吓死人的。” 刘綎冷笑一声:“朱大人不是说作夜做诗了吗?老夫实在等不及了…所以早早过来等着,怎么着?朱大人请吧…老夫洗耳恭听。” 朱威一愣,他娘的,从哪里来诗啊… 不过看着刘綎随时准备上手的架势,朱威硬着脑袋说道:“哦…诗啊,有诗,刚起床脑子有点迷糊,送我想一下…” 等了一会儿后,刘綎明显不耐烦了,刚要上前收拾朱威,就听到朱威说道:“啊…夜啊,你真黑,月呀,你真亮,星啊,看不见…” “怎么样?刘将军,有没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意境…” 刘綎一脸黑线…若不是因为身份原因,朱威这会儿应该是和那个李牛吊在一块的,不过现在只能忍住了。 深吸一口气后,刘綎压住火气,闷声闷气的问道:“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等…” “等?等什么?” “等云…” “啊?” 朱威笑着解释道:“飞天器虽然能飞在天上,但是若是有月光的话,还是能看的清楚的,我说了要给他们天罚,自然不能让他们看到,所以,等到乌云密布之时,就是我们动手之时。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先过去。” “嗯?走…” 说起这个刘綎就开始兴奋了。 朱威连忙拦住:“刘将军,等等,我还要安排一下。” 而后转身让人去叫李牛王二过来。 刘綎这时有些不好意思了:“额…朱大人,你那个亲兵李百户,被我吊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还在城楼下呢。” “啥?” 刘綎以为朱威生气了,亲兵是主将最信任的人才能担任,尤其是其中的百户,更是心腹,昨晚也是上头了才会如此,现在刘綎是真的怕朱威生气不带着他去沈阳。 刚准备解释,却被朱威的一声“漂亮”弄懵逼了。 “啥?” 朱威拉住刘綎的手说道:“您是不知道啊,这李牛王二两个货最是可恶了,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天天给我惹事,以前我也是三天两头吊他们,这两日忙起来忘了,还好有刘将军,要不然这两个货肯定要惹事。” 刘綎一脑袋问号,怎么这大的小的,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朱威看到李牛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刘綎说生火怕李牛冻着,可是生火的人没注意风向,烟刚好熏住李牛,再挂两天就成熏肉了吧。 刘綎赶紧让人将李牛放下来。 “嗯?天亮了?” 这李牛也是粗神经,竟然还睡得着。 “你不呛吗?” 李牛随意将脸上的黑色抹掉,嘿嘿笑道:“习惯了,在宁夏没柴的时候,都是捡马粪牛粪烧火的,那味道比这个呛的多。” 朱威一拍李牛的肩膀:“还有这本事啊,不赖嘛。可以,给你交代点事。叫上王二一起过来。” “是…” 刘綎看着朱威有些纳闷:“朱大人,你来这辽东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为什么我听着是你这人,不好相处啊,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那样的,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威一愣,而后解释道:“刘将军,你和吴官吴大人熟悉吗?” 刘綎摇头,随即又点头:“谈不上熟悉,见过两面,但是通信很多。” “那你觉得吴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刘綎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严肃,冷静,也不好相处。” 朱威点头:“那就是了,一个吴官吴大人,一个孙承宗孙大人,两个都是冷脸子,我和他们在一块,怎么放的开啊,刘大人别忘了,我也才二十一而已。” 刘綎一滞,他确实忘了朱威还是个少年… 等到李牛带着王二过来,朱威将他们拉到墙角。 “李牛王二,飞天器你们熟悉了吗?” 李牛王二对视一眼,王二还有点害怕,不过李牛抢先说道:“不怕,那玩意太简单了…” “很好,那这次,就由你们带队…” “啊?” “啊个毛啊,飞天器一共五台,你们带队,拉着那些匠人,等到乌云密布的时候。给老子飞过去,烧了那群猪尾巴。听明白了没?” “额…明白了。” “其他的事,听吴襄和岳阳的。” “是…” 而后朱威转头对着刘綎说道:“刘大人,咱们走吧?” “走…” 第250章 天罚降临 虽然吴襄和岳阳都不赞成朱威刘綎单独去沈阳,但是这里朱威最大,刘綎资格最老,他两个确实没什么说话的权利,自然也就阻止不了了。 朱威与刘綎的亲兵加起来,也只有六百人,这一路一百多里,丘陵山林很多,两人不敢大意,至少有一百人在外游曳做探马。 每日也不敢走太快,轻装骑兵竟然也是用了三天才到。 白天不敢露头,等到夜色降临,朱威才带着王异刘綎摸到了女真营地百米之外的的一个小山丘之上,不算太高,但是也能看的清楚。 “厉害啊…” 刘綎看着女真营地布局,忍不住低呼一声。 朱威不太懂这个,连忙问道:“看着倒是有些气势,不过…怎么厉害了?” 刘綎白了一眼朱威:“你这啥都不会的人怎么当督军的?” 朱威一摊手:“你有机会去问问陛下吧,我也不知道,原来在宁夏多好啊…” 这一句话可把刘綎噎住了,朱威胆子大,他可没有那胆子,看着朱威还在等着自己说话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看…女真营地沿河而建,首先水源可以保证了吧?” 朱威点头,刘綎接着说道:“你在看他们营区周围,打了两排木桩做寨墙,外面一排高,里边一排低。在里边一排和外边一排间搭上木板,士兵可以站上面防守寨墙。下边可供守卫人员休息。营墙外,还挖掘一至数道壕沟,壕沟和营墙间可设羊马墙,便于防守。” “再看营门口,只有三个,如果真的有人袭击,只能从这三个地方走了,兵力无法全部铺开,那基本就和正面打没什么区别。” “营寨的四角四边和寨内还设望楼若干座,用以侦察敌情。外数百米的树木茅草都被砍光,有利于发现接近的敌人。同时在营外空地设火盆若干,夜间点燃,也可发现靠近的敌人。” “再看他们营内的守备巡逻,交叉巡逻,基本没有什么死角,唉…咱们大明守了百年,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有这种本事了,所以我才说女真厉害…有高人啊。” 朱威听得是目瞪口呆,他知道野外驻扎协调起来很麻烦,可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道道…山海关到辽阳这一路来,扎营之事都是吴襄和岳阳在处理。 现在想想朱威越发觉得自己的不足,最起码在现在这种战争状态下,自己能做的,自己会做的,太少了。 “今天怎么这么黑啊…” 听着刘綎的话,朱威一愣:“难道就是今天?” 而后刘綎也想到了朱威走之前下的命令,有些激动:“火烧猪尾巴?” 朱威点头:“等着吧,今夜不睡了…” …… 辽阳城。 “就是现在…准备…开火…” 李牛一声令下,五台飞天器上的蒸汽机,都开始轰鸣了。 而装着火油的瓶瓶罐罐,早都装好了。 吴襄与岳阳都是苦笑,从山海关到这里,这么多兵,这么长的时间,到了到了,和自己没关系了? 看着看着,吴襄忍不住问道:“唉…老头,你确定这个能飞那么远?上次李牛他们才飞了二十多里啊。” 那个为首的老工匠回道:“大人,能到的,上次是因为水和煤没装够,还有就是李大人王大人不会操作,直上直下浪费了许多原料,这次不会的,我们实验过,满载至少可以飞二百里。” “那可不够啊,过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那老工匠挠挠头:“回来的时候就不是满载了啊,应当没什么问题。” 吴襄还是有些不放心,与岳阳商量了一下,准备派兵沿途接应。 很快,热气足够了,带着飞天器开始升空。 这次操作的人,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了,不像李牛王二那样手忙脚乱的,每个飞天器上三人,有看罗盘制定方向的,有负责添火和加水的,还有就是控制高度的,和李牛王二一起的,就是那个武六。 武六被收拾过一次后,变得异常老实,这人原本就是一个小人物,骨子里还是欺软怕硬的,他现在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了,至少眼前这两个人,他是惹不了的。 所以其他飞天器上三人配合有度,但是这台上,只有武六一人忙活了,但是因为他的技术最好,也没有和别的飞天器拉开太多距离。 进入到预定风层后,地下的人已经看不到飞天器了,穿过云层…一路向北。 两个时辰之后,飞天器已经越过山丘,看到了脚下的城池,而城池边上篝火通明的营地,更是显眼。 “哈哈哈,终于到了,老子差点睡着。” “动手?” “不急,让俺尿一泡,憋坏了都…” 说罢李牛掏出大鸟,愉快的放水,而在飞天器之下,女真大营中除了巡逻的众人,已经没有别的声音了。 “下雨了?” 有个巡逻的女真兵,摸了摸滴在额头的尿液,抬头看天… 突然,漆黑的天空上,出现一个火球… 对,就是火球。 “那是什么?” 他盯着火球掉下来,刚好落在一顶营帐之上。 “轰…” 火油四溅,大火瞬间将营帐烧毁。 不断有火球落下,也不断有人身上冒火冲出营帐。 “啊…”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这片空旷的田野中,点燃的营帐,冒出浓烟,没有被火烧死的人也会被浓烟呛到晕倒,而在这时候晕倒,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了。 女真人终于反应过来想要灭火,可是火油桐油燃起来的油火,怎么能随便灭的了? “天罚…天罚啊…这是天罚啊…” 天罚的事,皇太极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也并没有隐瞒这件事,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天罚之事。 女真人信奉萨满教,萨满教中也有天罚的传说,很多人已经跪下祈祷,可是并不能阻止火球的继续落下。 还有人染着火跳进河里,可是水也不能灭掉这种油火。 沈阳城外,一片修罗场景。 女真营地很规整,只有三个门,而这三个门,现在成了很多人唯一的希望,无数人拥挤着踩踏着自己同胞的血肉想要逃出去,可是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出口太小了。 “呀,没了?王二你扔这么快干嘛?” “不都是你扔的吗?” “他娘的,没过瘾啊,好玩啊…” 尤世功与贺世贤在沈阳城头上目瞪口呆。 “啥情况?” “管他啥情况呢,出去捡便宜啊。” “万一是陷阱呢?” 贺世贤斜眼看了尤世功一眼:“你知道你为什么是副总兵吗?” “不知道。” “因为你没有我聪明…快走,再晚就没汤了…” 第251章 鞍山卫 看着沈阳城门大开,两千骑兵冲杀女真溃兵的场景,让刘綎心中直痒痒。 “我说,咱们也上呗!” 朱威却是按住刘綎道:“不急,咱们这几百人上去,没什么太大作用。” “啥叫没啥太大作用,女真溃散,这是捡人头的好机会,你不上我上…” 朱威连忙拽住已经起身的刘綎:“别急,你现在过去是送人头呢,你看看沈阳那群傻子…” 刘綎顺着朱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沈阳的两千骑兵竟然被冲散了,至于杀了女真溃兵多少不知道,不过战场上无主的战马倒是不少。 “咋回事?” 朱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不将大部队带过来的原因之一,刘将军,你带兵多年,可知道破釜沉舟的典故?” 刘綎恍然:“你的意思是?” 朱威指着战场说道:“刚刚刘将军你说女真这个营帐建的好,我也这样觉得,若是建的不好,这时候冲出去杀溃兵完全没有问题。” “可现在就是因为他们搞得太好了,数万兵马困在营墙之内,但是只有三个门,求生是人的本能,在这种本能的驱使下,女真人连挡着自己的同袍都能杀了,何况明人?” “在这个时候,前面哪怕是虎豹,都不能阻止他们了。后面是河,这天气跳下去,我们不用专门追杀,九成以上的活不过明天,至于冲出来的,夜黑风高,这山林丘陵也能收走一部分了,至于其他的,为什么不等到天亮之后,他们精疲力尽,我们再趁机追击呢?” 刘綎一拍大腿:“好小子啊,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现在看来,小瞧你了。” 朱威苦笑摇头:“这是沾了飞天器的光,若是平常对战,我可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刘綎则是摇头说道:“朱威,你还是不明白啊,周秦之时,青铜为贵,更为兵利,汉时出铁,取代了青铜,唐时出火药,而后两宋到大明,火器越发厉害了,战场之上从以前的步兵为主,到后来的骑兵称雄,再到现在的火器为重,都是不断的在进化发展。” “我们在发展,敌人也在,孙子兵法厉害吗?吴子兵法厉害吗?肯定厉害,甚至现在都有用处,但是呢…战场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以前那一套,现在可能并不适用了,我问过了,飞天器是你和太孙一起搞出来的,还有辽阳刚刚装备的千条新式火铳,也是你搞出来的,所以…是你改变了这个战场形式。” 说到这里刘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起来。 朱威摇了半天,刘綎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想到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杀招,还在用以前的战法,这样下去…咱们不灭两国都对不起你这发明了?” 朱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这老头,也是够阴的。” 刘綎倒是没在乎朱威的话,专心看着战场之上:“唉…那俩怂货撤了。” 朱威看去,果然…两千骑兵出来的,被冲散不少,剩下的异常狼狈的逃回城去,还好这时女真也是乱的,否则就这两个货,沈阳早都没了。 “好啦,睡觉…明天过去找那两个怂货的麻烦去。” 说罢朱威直接走了,而刘綎还留着,最后还是朱威硬给拖走的。 山丘之下有血腥味,朱威连忙躲避,轻声呼喊:“王叔…” “别说话…小心点…” 王异突然从身后钻了出来:“有溃兵跑过来了,都给解决了,这边不安全了,快走…” “嘿…看来你说的没错,他们真的昏了头了,这方向感都没了,往咱家里跑…” 朱威则是一笑:“这次女真,可要缓个几年了…走,睡觉…希望皇太极也能变成肉干…” …… “我说武六…你怎么搞的?别人都没影了,你这方向对不对啊?” 武六手上不停,肩膀隆起用脑袋在上面蹭汗,听到李牛的话,他连忙说道:“刚刚横风,刚好没水了,多飘了一段时间,不过大人放心,方向没错…很快就会追上的。” “那就交给你了,我睡一会儿。” “好嘞…” 一个时辰后,武六小心将李牛王二叫醒:“两位大人…咱们…飘过了…” “啥?” 武六连忙解释:“不过没过多远,只是到鞍山而已…” 李牛王二松了一口气:“赶紧降落啊,还准备飞到哪里?” “哦哦…” 武六操作飞天器,在鞍山城外二里的地方降落,刚刚降落,就有鞍山卫的人围了过来。 ………… 沈阳城外,烟雾缭绕,明火基本都灭了,还好女真营地周围几百米的树木都被砍了,要不然肯定引起山火,这要是真的着火了,可就了不得了。 营地后面的河流上漂浮着不少尸体,死状很惨。 刺鼻的味道一下子是散不了的,朱威也是第一次闻到这种烧人肉的味道,怎么说呢?也可能是心理原因,感觉很是恶心,朱威用一块破布捂住口鼻,这才舒服了一些。 到了城门外,朱威发现城头之上的守兵都没了,想着应该也是受不了这味道吧。 “去叫门,他娘的,昨天晚上冲的真猛,今天都成缩头乌龟了?” 王异上前叫门:“开门…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还有辽阳总兵刘綎刘大人来了…让你们总兵赶紧出来迎接…” 等了好一会儿,朱威都有些不耐烦了,城门终于大开,贺世功还有尤世贤小跑过来跪下。 “下官沈阳总兵,沈阳副总兵,参见督军大人…” 朱威一挥手:“起来吧,带着甲呢,以后不要行礼了,赶紧派人收拾战场,骑兵顺着道路给我追…三十里为界。” “领命…” 刘綎支支吾吾的也跟着说道:“我也去呗…” 朱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去吧,我还能拦着你老啊…” “谢大人…” 不得不说沈阳这两个货带兵还是有些本事的,作夜说实话是败了,可是只要这两人往队伍前面一站,队伍就会嗷嗷叫… 可是有个不好的地方…这两个货和刘綎一样,得到朱威命令后,直接带兵追击去了,只留下朱威一人在这沈阳城,城内当官的,只剩一个昨晚受伤的千户了… …… 鞍山卫地牢。 “我说,把你们卫指挥使叫过来,老子是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的亲卫百户。你们敢关老子,谁给你们的胆子?” 可是李牛的狂吼换来的只是两鞭子… 王二武六已经认命了,一人挤在一个墙角,王二被吵醒后没好气的说道:“李牛啊,歇歇吧,你喊了一夜了,人家要见你早都见了,这明摆着不想见你嘛…” “等老子出去,挤他蛋子…” 第252章 山海关危 鞍山卫。 鞍山卫的指挥使,指挥佥事,还有指挥同知,与鞍山卫所有的千户百户都聚集一堂。 鞍山卫的指挥使叫徐建,三十多岁,很是富态,五年前承袭父爵,成为这鞍山卫的指挥使,至于指挥佥事和指挥同知,也都是多辈的关系了,可以说,鞍山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徐建就是个土皇帝。 “今日叫你们过来,你们应该知道是为什么吧?都清醒清醒,该站队了。” 所有人都是身上一紧,而后低头,没人说话。 徐建笑了一声,又说道:“王爷的钱,你们没少花,王爷送的女人,你们没少睡,王爷给的前程,你们没人不想要的,可是真正让你做事的时候,怎么都装哑巴了?嗯?” “嘣…” 徐建一拍桌子,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太过突然了,吓了众人一跳。 随即徐建又说道:“今日…必须做个选择了,不过…本官既然将事情都给你们摊开了,你们也应该都知道,不同意的后果吧?” 这话说完,堂内温度都好像降低了好几度。 李臣有头顶冒着虚汗,身子不住颤抖,他是个千户,不过不是世袭出身,而是因功提拔,去年女真围困锦州,他的那个卫所直接报销了,才被分配到鞍山卫。 李臣有今年也已经三十多岁,刚刚娶了个媳妇,媳妇又刚刚怀孕,若是以前,按照他的性子,早都上去表忠心了,可是现在有了牵挂,知道这事参与了,可就没有退路了,所以… “李臣有…出来打个头吧。” 徐建突然点了一下李臣有,这里面,只有李臣有,不是他的人,可以说今天做的这场戏,就是针对李臣有的。 李臣有深吸一口气后,出列回道:“大人,下官,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徐建冷笑一声:“呵…不知道吗?那你可还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本官没记错的话,你老婆刚刚有喜了吧?” 李臣有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回大人…正是。” “呵呵,那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想想啊,我们当兵打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家人安全吗?你说…是不是啊?” 听到徐建说到他的家人,李臣有整个心理防线都荡然无存了,腿有些软,顺势跪倒在地:“下官…一切听大人吩咐。” 徐建摇摇头:“不是我…是辽王。” “是…下官一切听王爷吩咐。” “哈哈哈…好,好啊,既然如此,那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昨晚得到的东西,那就派你给王爷送去。” “下官…领命…” …… “大人,大捷啊…统计出来了。” 朱威也想知道具体战果,连忙让贺世贤读。 “共计俘虏三千六百余人,粗略计算女真尸体,九千七百余具,其余辎重粮草无数。” 朱威皱眉:“怎么才一万多?人家四万人呢?其他人呢?都跑了?” 说起这个,贺世贤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两天前,女真是有一支两万人左右的部队出营,而后朝着东北方向走了,我们害怕是女真的计谋,就没敢上去追。打的还是镶黄旗。” 朱威叹了一口气:“唉…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啊,早两天不等这天气,说不定皇太极就没了…他娘的,都怪李牛…” 贺世贤挠了挠脑袋,问道:“李牛是谁?” “和你一样的怂货…” “啊?” “朱威…有人找你。” 听到刘綎的叫声,朱威转头,看到来人,不由得惊呼:“张三?” 张三面无表情,一拱手:“朱大人,别来无恙啊。” 朱威笑道:“怎么来沈阳了?” 张三叹了一口气:“原本…是去辽阳收尸的,听到大人在沈阳,就过来看看。” 说到收尸,朱威也是低下了头,夜不收锦衣卫,还有辽东军方的二十多暗探的人头,可还在辽阳摆着呢。 “张大人,对不住,范文程的事,责任在我。” 张三摇摇头:“大人不用自责,加入夜不收的那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一条命而已,在这时代,最不值钱了。” 听到这话朱威心中也是一颤,命!不值钱吗? “还有两件事,很重要…” 张三说完看着周围的刘綎和贺世贤,两人见状,对视一眼,就要告退。 可是被朱威拦住:“张大人,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辽阳总兵刘綎刘大人,这位是沈阳总兵贺世贤贺大人。” 而后转头对着两人说道:“这位…你们叫他张大人就好,至于身份,不能多说。” 三人互相见礼,张三知道这两人应该是朱威信的过的人,刘綎和贺世贤都是史书上记载因为对抗女真力战而死的大明名将,这样的人朱威没什么理由信不过。 于是张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道:“鞍山卫,有异动。” “什么?” “鞍山是小城,可是鞍山卫并不弱,卫指挥使叫徐建,也是很有能力的人,近两日,鞍山卫所有百户之上的官员,都去了鞍山,应该是与辽王有关。” 朱威皱眉,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明白了… “我就说呢,好歹一个卫所,还挨着辽阳这个大城,不至于一点粮食都挤不出来吧!” 朱威想到了行军路过鞍山之时,派人去鞍山卫要粮,回复的却是没有…所以后面才会越吃越差,才会出现武六闹事,才会出现李牛王二飞天。 现在一想,全都能解释的通了。 鞍山卫如果真的投靠辽王,那么辽阳,锦州之间的联系,就随时可能被切断,那时候,辽阳沈阳就会孤立无援。 刘綎和贺世贤也想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刘綎皱眉说道:“我辽阳距离鞍山卫倒是很近,但是我们对他们没有管辖之权,反而因为辽阳的防守属性,要依靠鞍山卫在外支持,这鞍山要是和我辽阳不是一条心,可就难办了。” 贺世贤傻是傻,但是作为总兵,他的战略目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随即也说道:“辽阳与沈阳守望相助,唇亡齿寒,这颗钉子将辽阳钉住后,沈阳就成了真正的孤城。” 朱威冷笑一声:“你们没有管辖之权,我有啊,女真现在刚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动作,两位,随我去鞍山走一圈?” “敢不从命…” 许久没说话的张三在这时又突然说道:“鞍山卫,你们可能没有时间管了。” “为何?” “因为罗刹国还有科尔沁的数万大军,已经到了山海关。” 第253章 顺路收拾 数万大军攻山海关的事,朱威并不诧异,自罗刹国入侵,到吴官绝笔,朱威已经有了这最坏的打算。 但是朱威并不担心,因为那是山海关啊。 在草原部落战力最强的夏秋都无法攻破的山海关,在这冬天没理由会丢。 并且,山海关还有一万五的步兵,明军最善于守城攻城,更不用说,几乎全员配备的新式火铳还有四十门火炮,这配置,就算让罗刹国全国出动,也不见得能够讨得了好。 “朱大人,沈阳还有三千骑兵,可以出战。” 贺世贤话音刚落,刘綎接着说道:“辽阳少一些,只有两千骑,不过也是能随时出动的。” 朱威却是摇头:“不急,你们知道山海关的,哪怕敌人再多一倍的兵,也无法对山海关造成什么实质威胁。” 刘綎问道:“那你是想要?” 朱威咧嘴一笑:“已经入冬了,可是却冒出这么大的动静,你们都没有想一想吗?这事不符合常理啊。” 说着朱威指着贺世贤说道:“就这个怂货,这个样子守城,可是女真不攻城,之时围着,这就说明女真也不想在这时候打,只是没办法才摆出这么一个姿态,要不然咱们过来的时候,沈阳早都易主了。” “还有罗刹国,罗刹国与我们大明并不接壤,为什么大举入侵?虽说他们本身就是在极寒之地,冬季的战斗力还在,但是长途跋涉过来攻打天下第一雄关,这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为何还要这样做?会不会和女真一样,也有外力作用?” 几人除了张三之外,都陷入了沉思,而朱威始终盯着张三,他想知道,张三到底知道些什么。 张三自然也发现了朱威的眼光始终在自己身上打转,但是他并不想说什么。 “女真,罗刹国,科尔沁,鞍山…辽东…辽王。朱威,你怀疑女真和罗刹国都是因为辽王?” 朱威并没有回答刘綎的话,而是直接对着张三说道:“这话…你们就要问张大人了。” 众人看向张三,可是张三是什么人物?夜不收的掌舵人,怎么可能因为朱威三两句话就将秘密说出来呢。 “我这个老头子懂什么?只是能收到些小道消息而已,朱大人如此,是要做甚?” 刘綎与贺世贤听出两人之间的机锋,不过两人并不好说什么,他们连张三具体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但是能与朱威直接对话的人,身份自然低不了。 辽东官场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刘綎两人都是老油条了,都知道大明对于文武大臣的防备,甚至大于外族,各种明里暗里的监视是少不了的,想必这张三也是类似锦衣卫之类的人物吧。 想到这里,两人都低下了头,打仗他们不怕,可是对于锦衣卫东厂西厂之类的,是真的怕啊。 朱威倒是一笑说道:“张大人,我现在是辽东督军,我希望,也需要知道一些我该知道的东西,张大人到现在还对我有所防备,是何缘故啊?” 张三眼神微微眯起:“朱大人,辽东督军,好大的威风啊,可是我们夜不收只是配合你而已,并不是隶属于你,所以…朱大人,有些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你,我们有自己的判断。” 朱威点头:“不错…夜不收确实独立于辽东军政之外,但是有关辽东的一切,我都要知道,先不说别的,吴官之死,你们之前有没有发觉?” 张三想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朱威又问道:“你们为何不阻止?或者为何不将消息给我?” “朱大人,你是了解吴大人的,这次若是不随愿,还会有下次,对于这种情况,我们不会阻止,也不会让人去阻止。” 朱威冷笑一声:“一个朝廷一品武将,一个山海关精锐的缔造者,在你们眼里,也是无足轻重的吗?” 张三微微点头:“在我们这里,所有人,都一样。” “好…这事暂且不说了,辽王之事,你们知道多少?” “很多,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朱威一滞:“为何?总要给个理由吧?” 张三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好,给你理由,夜不收自永乐年间建立,到了现在,已经二百年了,整个辽东甚至大漠朝鲜,都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知道的太多了,太多了…可是并不是每个情报都有用处,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信任。” “正统年间,英宗土木堡被俘,夜不收精锐去救,可是英宗不愿,未成…而后为了隐藏这段不光彩的事,英宗复位后,夜不收大换血,弘治年间,鞑靼小王子犯边,提前三个月,已经给了朝廷消息,可是没人在意,反而在战事失利后,将罪责怪在夜不收头上。” “自此之后,夜不收逐渐没了朝廷的军费,正德年间,鞑靼小王子又来犯边,夜不收又提前给了消息,正德皇帝亲征,却不管我们的情报,导致在应州与小王子遭遇,不过还好,赢了。” “嘉靖年间,还是鞑靼,进犯大同,甚至逼近京城,上报之后,反而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夜不收首领之下十五个骨干全都处死…” “朱大人,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朱威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夜不收是深受信任的,没想到这二百年,背了这么多锅,受了这么多苦。 张三苦笑一声又说道:“夜不收啊,没钱,所选用之人都是穷苦之人,虽然苦,但是也都是想为朝廷做些事情的,可是往往废了无数时间精力甚至生命传出来的情报,不被珍惜。” “咱们大明,有锦衣卫,有东厂西厂,夜不收与他们,格格不入,他们看不起我们,也看不上我们,我们的情报,不被重视,所以,在我这一代,我将夜不收静默,很多情报,都被雪藏,除非…这些情报,真的能够被重视的时候,才会重见天日吧。” “张大人,我信你…” 张三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吼到:“可是我不信你,李成梁如何?李如松如何?他们比你更强,他们也口口声声说信我,我也信了他们,但是最后呢?隐藏女真数十年的暗哨,被拔去了一半,辽东各卫所的暗哨也是损失殆尽。” 发泄过后,张三平复了下心情,接着说道:“唉…朱大人…你说的简单,可是我不敢信,我刚刚说了,这时代的人命,不值钱…但是,我们这些人的命,也是命,不能死的这样没有价值。” “你想要辽王的情报,我有,但是不可能给你,至少现在不能给你,辽王可是皇亲国戚,一不小心,整个夜不收都会陷入绝境,所以…还请大人见谅。” 朱威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我理解你,你说的对,不应该让咱们的弟兄死的没有价值,张大人…我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我相信,你会信任我的。” 张三突然说道:“我也希望有那么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好似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了。 “至于现在,咱们该去山海关了,刘将军,这些俘虏全部放到辽阳,可有问题?” 刘綎一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俘虏走,但是朱威这样说肯定有他的想法,于是连忙说道:“没有问题。” 朱威点头:“很好,先派人去辽阳让他们备战,等待我们过去,一起兵发山海关,贺将军,沈阳所有骑兵跟着,可有问题?” “没有…” “很好…立马出发…” “领命…” ………… 辽阳城。 岳阳和吴襄都很着急,等到去鞍山问话的人回来以后,吴襄急忙问道:“鞍山那边怎么说?” “回禀大人,鞍山卫指挥使徐建,说…说他们并未见到过什么从天而降的东西,但是属下觉得,他所说不实。” “他娘的,老子亲自带兵去要人。” 吴襄连忙拦住要冲出去的岳阳:“岳将军且慢啊,这事不能这样办。” 岳阳回头,对着吴襄怒目而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咱们的探马亲眼看到飞天器飞到了鞍山卫附近,冲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了,鞍山卫说他们不知道,这不是明显的骗咱们吗?这你都忍得住?” 吴襄摇摇头说道:“不是忍得住忍不住的问题,而是你我都没有这个权利啊,鞍山卫独立于各城之外,哪怕是在鞍山边上的辽阳总兵刘将军都没办法指挥他们,你是山海关的,我是锦州的,更是没有资格了,你现在过去,哪怕咱们有理,也都变成无理了。” “那咱们就这样等?李牛王二是什么人,对朱大人多重要,吴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还有飞天器,明显就是咱们隐藏的王牌,不论是为了哪个,咱们都不能不管。” 看着岳阳越发激动,吴襄也是急眼了:“那现在怎么办?带着咱们两万骑兵冲进去搜?” 岳阳一滞:“可是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吴襄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派人盯着鞍山吧,至于怎么做,还要请示朱大人。” 而后转头对着岳阳说道:“岳将军,你我都是武人,有气性血性,是好事,但是…你要知道,咱们武人最怕出错啊,哪怕只是出了一点问题,被那些御史文臣一说,也都能变成天大的错,想要建功立业,最起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岳阳冷哼一声:“吴大人,我山海关的兵,和你不一样…” 还没说完就被吴襄打断:“没什么不一样的,以前你觉得不一样,是因为有吴官吴大人在,有吴大人在前面给你扛着,但是现在…只能靠你自己了,话已至此,别的我也不想再说了,山海关中坚人物,可没几个了,你若是想让吴大人一手打造出来的山海关衰败下去,那就请你随意,你若是还记得吴大人的情分,那就请你真正的成长起来。” 说罢,吴襄直接出门安排人去给朱威报信,而岳阳呆呆的站了好久。 朱威在路上得知这个消息,嗤笑一声对着身后的刘綎说道:“想睡觉呢送了个枕头来,鞍山卫这个指挥使,真是老子心里的蛔虫啊。” 刘綎也笑道:“唉…这徐建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哼,飞天器这东西,谁见了不迷糊,他再聪明,也逃不掉立功的心。” 刘綎点头:“说的也是,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吴襄岳阳应该都已经饥渴难耐了吧?让他们先去鞍山遛遛马。” 刘綎苦笑:“你这胆子,太大了一些。” 朱威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胆子大,而是辽东军事这块,必须要统一一下了,现在咱们的敌人,可不是女真那么简单了,草原,女真,罗刹国,内部还有一个辽王,比三国都烧脑子,这次…就算是那徐建运气不好吧,我这个督军,怎么也要立个威了。” 说罢之后朱威直接对着传令兵说道:“回去告诉岳阳和吴襄,让他们带兵给老子围了鞍山卫,一只苍蝇都别让飞出去,违令者,军法从事。” “领命…” 朱威的果断让刘綎和贺世贤很是满意,他们最怕的就是上官软弱,武人没了一往直前的冲劲,可就没了立身之本了。 身后的张三也是暗暗点头,他原本想要直接走的,可是又想要真正的了解朱威,他想看看朱威到底值不值得让他们夜不收压上性命,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性子了。 得到消息后的吴襄岳阳,直接率兵冲向鞍山卫,不过五十里而已,还全是骑兵,不过两个时辰,就已经到了。 在鞍山卫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鞍山卫外围烽燧和暗堡全部占领,鞍山小城,更是围的水泄不通。 徐建得知消息之后,已经晚了,想要去与吴官岳阳对话,可是两人并不见他。 朱威等人带着俘虏,走的比较慢,第二天夜晚才到了辽阳,将俘虏安置好后,朱威带着刘綎和贺世贤,直奔鞍山。 到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朱威知道徐建肯定睡不着,让他将他带了过来,原本富态的体型,好似瘦了几十斤一样,盔甲都有些松了。 “标下鞍山卫指挥使,参见督军大人。” 徐建过来后不敢抬头看,直接跪下叩头。 朱威手里把玩着马鞭,也没有看徐建,只是轻声说道:“你就是徐建啊?见过我的人吗?” 徐建冷汗直流,可是他现在不能松口,要不然可就真的完蛋了:“标下并没有见过大人的亲兵,还请大人明查。” “哦?我有说过…那几人是我的亲兵吗?” 徐建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了,朱威又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老子这里,可是不管用的。” 徐建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大人…你可以派兵去搜,去查,标下真的没有见过大人的亲兵。”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死鸭子嘴硬的人,不过搜查,不是我的风格,我有办法让你们将人交出来。” 徐建心理压力到达了极点,抬起头表情狰狞:“朱大人,我标下官不大,但也是一卫指挥使,鞍山卫自太祖年间建立,也是有尊严的,朱大人怎么敢如此…” 朱威轻笑一声:“好大的帽子啊,我还真的担不起,不过…我找你的事,和太祖皇帝有什么关系?你也不配与我讨价还价,老子有别的事要做,至于你们鞍山卫,不过是顺路收拾了而已。” 说罢直接下令:“来人,将鞍山卫百户以上的所有人,都带过来。” “是…” 第254章 还礼 鞍山卫是个大卫,有千户所六个,还有独立百户所三个,要不是如此,也不会不将辽阳总兵放在眼里。 大明军制的弊端之一,在此时显露的淋漓尽致,那就是世袭制。 朱威面前的这些人,家里面都是上百年的交情啊,期间互相结亲家,很容易结成联盟共同进退。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内陆很多卫所都会轮换,比如河南某个卫所指挥使,与外省某地某卫调换,可是在九边重镇,倒是没有这个规矩。 所以九边才会出现如宁夏的哱拜,还有辽东的李成梁,这样能够把持一省军政的人物。 在朝廷强大的时候,一切好说,可是在中央虚弱之时,就有可能会出乱子。 这也是朱威不信任辽东各地卫所的原因之一,大城总兵好说一些,都是由朝廷直接任命,并且大部分都是真正有实力的人,五到十年一换,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卫所就要复杂的多。 就像朱威前面与刘綎说的那样,他现在就是要立威,辽东二十六卫,加上其余单独的千户所百户所,占整个辽东可战之兵的六成,辽东能不能稳定下来,大城自然重要,可是辽东太大了,大城的辐射范围也只有不到辽东整体的四成,其余都是要靠这些卫所维持稳定。 辽王已经开始动作了,凭借辽王世代镇守辽东的威望,这些卫所十有八九都有问题,朱威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等到辽王真正翻脸的时候,朱威必定陷入被动。 辽王还有多少底牌,朱威不知道,可是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让朱威感觉到压力了。 现在是个机会,能剪除一些辽王羽翼,朱威自然是不会留手的。 “都在这儿吧?” 刘綎是见过鞍山卫的人的,听到朱威问话,刘綎说道:“有一个人不在。” “谁?” 刘綎仔细想了想,说道:“记不大清楚,是个千户,刚刚调过来没多久。” 朱威皱眉问道:“徐建,那个千户在哪?” 徐建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他不认为朱威敢对他们怎么样,一个卫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近七千人靠着他才能活,他相信只要是在官场上的人,都无法承受军士哗变的后果。 所以徐建不怕了,身后的兵就是他的底气,辽王更是他的后盾:“回禀大人,刘将军说的应该是李臣有,他有些事情,前往宁远城,前两日已经出发,这会儿应当快到了。” 说到宁远城的时候,徐建特意加重了一些语气,他不相信,在辽东有人能够无视辽王。 可是他遇到的是朱威,徐建这人也是做土皇帝做得太久了,贪心不足,却又没甚本事。 “哦…宁远啊,本督也是要去的,不过就这样去,实在失礼…” 听到朱威的话,徐建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忙说道:“大人不必担心,小的这边准备了些礼物,可以赠予大人。” 朱威眼中冷光一闪:“不用了,礼物本督已经选好了,不过…还是要你帮忙。” “大人请吩咐,只要小的做的到,上刀山下火海,小的也绝不皱眉头。” 朱威轻笑:“很好,那…就借你头颅一用。” “什么?” 朱威没有再回答他可,寒光一闪之后,徐建肥嘟嘟的头颅就已经冲天而起,脸上的诧异还未收回,别说徐建了,就连边上的刘綎都被吓了一跳,这一个四品指挥使,说杀就杀,真的有些…… 朱威下马,将染血的刀在徐建的尸体上抹了抹:“本督年轻,脾气还不太好,前些日子刚杀了新任的辽东巡抚,陛下给我这一统骂的啊,不过杀一个区区的卫指挥使,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而后朱威抬起头对着那群千户百户说道:“你们说呢?可会有人为了这么一个人,找本督的麻烦?” “扑通…” 有人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有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过几个呼吸而已,眼前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朱威笑道:“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刚刚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没人敢说话,只有牙齿因为颤抖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传来,这让朱威有些不满意,鞍山卫可以说是辽东其他卫所的表率之一,除了三水卫,铁岭卫之外,就是鞍山卫最为精锐。 可是现在这群当官的没有一点血性,再看看这些人的脸色,明显是被酒色掏空的样子,这样的部队,怎么打仗?不拖后腿都是好的。 而鞍山卫的那群兵看到后,也没人敢上前的,徐建家族当了几百年的卫指挥使了,总觉得这卫所就是他们家的,当兵的肯定会听他们的,可是朱威也是从军户做上来的,自然也是知道军户心中的想法。 对于军户来说,最可恨的人就是这群上司了,有肉上司吃着。有苦他们受着,平常被欺压自然不敢说什么,可是在这时候让他们玩命,那就对不住了,不可能的事。 “刘将军,你就不用去山海关了,鞍山卫交给你了,别闹出什么乱子。” 刘綎的苦瓜脸又摆出来了:“别啊,你让别人看着就行,我陪着你去呗。” 朱威却是脸色一扳:“这是军令…” 刘綎一滞,只能领命。 鞍山卫的这群军户,乖乖的卸甲,排队像辽阳走去,刘綎好似闹脾气一样,不打招呼就带着亲兵走了,让朱威也是无奈。 “大人…我想死大人了啊,这群王八蛋简直不是人啊…” 朱威不用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李牛那货了,听着声音中气十足,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朱威转头看着已经跑过来的三人,翻了个白眼,一个个跑的飞快,嚎毛线啊:“别嚎啦,给我说说,他们怎么虐待你的?” 李牛一愣:“虐待?对…就是虐待,这群人不当人啊,他们不给我饭吃了。” 朱威一滞,就是不给饭吃搞的像被爆菊一样,连连挥手:“好啦好啦,有个事你和王二再跑一趟。” “啥事?” 朱威指了指眼前跪着的那群人说道:“把他们脑袋都砍了,给辽王送过去。” 这话一出口,一片鬼哭狼嚎,什么冤枉啊,什么求情啊都出来了,朱威皱眉一挥手,身后的亲兵立马上去,手起刀落,血腥味弥散开来。 “收好这些脑袋,生石灰里面滚一滚,范文程怎么给我们送的,你们就怎么给辽王送,明白了没?” “是…” 第255章 天下第一雄关 第二天大早,李牛王二带着二十多人出发,没用车马,一人抱着一颗头颅,快马加鞭。 朱威就是想让辽王愤怒,一个人若是始终保持冷静,那他就是无懈可击的,只有让他愤怒起来,他才会出昏招,如此…朱威才有机会。 刘綎虽然回了辽阳,可是他将骑兵留下了,加上贺世贤的三千兵,现在朱威整个队伍有骑兵两万五,三个两个总兵,一个营帅主将,整个辽东最精锐的骑兵,全都在这里了。 贺世贤打马上前,追上朱威,而后问道:“朱大人,为何不让刘将军一起?” 朱威回头看着贺世贤问道:“沈阳可有人守着?” 贺世贤点头:“尤副总兵在呢,不会有问题。” 朱威两手一摊:“那就是了,沈阳有人守着,我放心,辽阳刘将军一走,可就没人了啊,加上鞍山出这么一档子事,没个老将镇守,恐怕要生事啊。” 贺世贤一脸不信的表情,他是比较莽撞一点,但是不代表他真的傻,朱威这话明显就是哄小孩的嘛… 但是朱威不说,他也没办法,谁让朱威比他官大呢? 不过吴襄和岳阳也跟了上来,吴襄开口说道:“朱老弟,贺大人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了,你就别逗他了。” 朱威摇摇头说道:“好吧,告诉你,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辽阳的位置,锦州距离宁远太近了,辽王若是有动作,锦州很容易变成孤城,而沈阳又太靠近边境了,不需要太多人马,哪怕只是几千人,足够让沈阳一个兵都出不来。” “女真这次的行动,肯定与辽王有关,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辽王再给利诱,皇太极急需回血,说不准还会再来,到时候整个辽东北部,可就只剩辽阳了,辽阳现在有女真俘虏数千人,还有鞍山卫的数千人,但是城内可用之兵不过一万四千多,没有刘将军坐镇,真的不放心啊。” “山海关肯定没有问题,但是我们与山海关之间隔着辽王,若是他真的要做些什么动作,辽阳也就是我们唯一的退路了,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贺世贤恍然大悟:“明白了,没想到啊,朱大人这么年轻,但是想的这么长远。” 朱威苦笑:“什么啊…不过是怕了而已,辽王…可是个阴险的主啊,我们只能想的足够细致,才能占些便宜,否则,以辽王皇家的身份,咱们天生就是低他一等,所以啊,咱们只能以守待攻了。刘将军那边我已经让张三去解释了,还有后续事态变化的处理方式,也一并告诉他了,还有飞天器都在那里,应当没问题的。” 众人点头,他们第一次觉得这辽东不简单,吴襄叹了一口气,毕竟若不是朱威来了,他说不定就要倒向辽王了,不知道的时候无所谓,可是知道辽王心思不纯之后,每想到那时候和辽王走的那么近,总是有些后怕的。 岳阳则是无所谓,山海关在这辽东,谁也不怕。 贺世贤则是距离这种纷争最远的一个了,对于辽王来说,沈阳是他与女真的一个交易而已,贺世贤这等看起来不聪明的人,他一般是看不上的,所以哪怕贺世贤在沈阳数年了,也不知道辽王的心思。 “报…锦州来报…有鞍山卫千户李臣有带飞天器入城。” 朱威一愣:“哦?他去锦州干什么?” “回大人,是李臣有发觉给宁远城送的东西不对,于是请求锦州庇护。” 朱威摇头:“这个李臣有,倒是不笨啊,回去告诉李臣有,让他将飞天器放下,赶回辽阳。” “是…” 代传令兵走了之后,朱威又吩咐道:“给刘将军报个信,李臣有若是可用,就让他暂时带鞍山卫。” “领命…” …… 山海关炮火轰鸣声不断,孙承宗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依旧躲在屋里看书,看到精彩之处,还要手舞足蹈一番。 这不符合常理的一幕,在这山海关好似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山海关有四个门,分别是:东门(镇东门),西门(迎恩门),南门(望洋门),北门(威远门),城外东西两翼外城分别由东罗城、西罗城组成,城墙南北两翼外城分别由南罗城、北罗城组成。 城池性能的完善性,让它在明末的历史舞台上始终占据着一定的主导地位。 山海关自建立之始,就没有出现过数万大军一起过来围城的场面,可是关内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一部分是因为吴官的训练,让守军有过战火的洗礼,另外一部分,就要归功于孙承宗了。 关内现在有一万五的步兵,而主将都不在,等于所有的命令都是由孙承宗下发的。 山海关不比其他地方,作为整个大明最顶尖的精锐,自然有自己的作战方式,可以说山海关就是一个战争机器,内部的兵都是一个个零件,在战斗的时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是一清二楚的。 孙承宗带过兵,也学过兵法,要是换作其他人,不搞一点什么动静,就好像要了自己命一样,可是孙承宗不一样,他本身性格就是两个字形容,那就是“不争”。 凭借着“不争”,他成为同辈人之中,升迁最快的那个,这是他的处事方式,也是他的智慧所在。 所以,孙承宗对军事上只是下发了各自坚守岗位的命令而已,其他的重心,都在安民上。 流民入辽已经一月多了,现在有三万多流民,原本都在关外帮忙建造更多的房屋,可是现在全都涌入关内了,比山海关的兵都多,若是这个安排不好了,山海关可能就从内部乱了。 还好,金大元源源不断从内陆运来粮食和御寒物资,粮食够用,也不会受冻。那么这流民也就不会平白无故生乱。 但是也不能不防,白莲教可是有人藏在里面的。 孙承宗将一些青壮流民选出来,打散分入各门各翼外城,负责一些杂事,这样一来,两全其美。 不但可以让兵士不用管其他杂事,更能让流民之中心怀不轨之人没空串联。 …… 山海关外。 柯不卡提与罗刹国首领之间爆发了分歧。 罗刹国首领叫阿寮父,一脸大胡子,皮肤是白色的,酒糟鼻红红的甚是显眼:“已经四日了,还要攻吗?” 柯不卡提也不好受,可是他现在骑虎难下了,所有人都能有退路,只有他没有了,他的根在大漠,罗刹国可以退回北方,他退无可退。 和孛儿斤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又背刺大明,若是拿不下山海关,他与辽王的联系也要被大明中断,那时候他就完了,整个科尔沁可就完了。 柯不卡提手指已经快要捏进肉里了:“攻…必须攻,回回炮我们已经做好十几台了,明日全部拉上去,你信我,明日我们主攻。” 阿寮父冷笑一声说道:“还等明日干什么。” 柯不卡提一滞,他与阿寮父原先商定,每部主攻一天,今日是罗刹国主攻,他实在不想攻城,大明守城的火力,太强大了一些,不过主攻了两日,已经损失两千多人了。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面对大明的枪炮,叹了一口气说道:“好…我们上。” 第256章 贰臣贼子 山海关东西南北都有翼城,科尔沁与罗刹国,主要攻击的地方,就是西罗城和北罗城,至于山海关主城,呵呵…他们摸都摸不到。 翼城都是高七丈,长三十丈,宽二十丈,看着不是很大,内部藏兵也不过八百而已。 但是这翼城,却是整个山海关的主要火力输出点。 每个翼城上都有火炮四门,至于虎蹲炮之类的至少十门。 翼城城墙呈反斜面设计,一般攻城用的云梯在这种城墙之下,是基本没什么作用的,而其他的,如攻城车和攻城塔这种重型攻城器械,科尔沁和罗刹国还做不出来。 这也使得科尔沁与罗刹国的进攻,对于山海关来说,就像是挠痒痒一样,山海关北城墙上火炮二十门,与西罗城和北罗城形成交叉火力,这四日的进攻,没有人能够跑到距离山海关三百米之内。 甚至这四天,除了火铳炸膛被崩了几个还有搬运军械的时候被砸伤的几个之外,山海关没有一个人是真正被敌人伤到的。 而科尔沁和罗刹国损失已经达到近四千了,也就是十分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阿寮父想要撤退的原因,他没和大明打过什么交道,但是他和鞑靼打过交道,鞑靼的战力他是清楚的,不如罗刹国。 而从听到的消息来看,鞑靼的战力又比大明厉害,那么对他而言,大明就是一个渣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罗刹国的对手。 这次出来是有人出钱让自己虐菜,没理由不来,可是没想到,先是吴官又是山海关的,这样的战力让阿寮父有些想要退缩了。 火器他们也有,但是与大明的火炮和新式火铳来说,显得有些落后了,再加上都是骑兵,装备的并不多,所以他们往往没有真正攻击到大明守军,甚至城墙,就要承受伤亡。 大明这边,阿寮父是不想再碰了,科尔沁想上,阿寮父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 阿寮父心中是有些小算盘的,罗刹国发展的很艰难,想要强大,只有两个方向可以扩张,一个是向西,一个是向南。 向西的话,要穿越广袤的无人区和冰冻区,哪怕他们罗刹国的人耐寒,想要真的穿过去,也是要付出巨大伤亡的,而西方的莫斯科大公国,对于罗刹国来说,也是庞然巨物,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还不是莫斯科公国的对手。 而向南扩张,就要和科尔沁对上,本身两方都是属于辽王阵营的,辽王在中盘横,两方还都能克制,后科尔沁反叛,辽王给予罗刹大漠东部草原的条件,让罗刹出兵。 这是罗刹国的机会,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科尔沁又反叛了… 而辽王还答应了下来,这让阿寮父知道了辽王的一些心思,对于辽王来说,科尔沁和罗刹国都只是棋子而已。 辽王可以随时牺牲他们这些棋子的利益,可是他们没有办法,辽王的支持是全方位的,钱财、军备、粮草,离开辽王,他们都过不好。 可是这不代表阿寮父就会妥协,这几日攻城,罗刹国都是佯攻,就是为了保存实力。 罗刹国与大明不接壤,可是与科尔沁是接壤的,科尔沁实力越弱,对于罗刹国来说,就越好,至于怎么给两人共同的金主那边交代,那就再简单不过了,金主看重的是他们的势力,罗刹国的势力越大,要的价钱也就会越高,科尔沁势力越小,金主也就越不会在乎科尔沁的生死了。 ………… 宁远城外。 辽王一身戎装,身后跟着辽王三卫上万人,显得倒是有些气势。 李牛王二等人都被绑了扔在阵前。 朱威打马上前,在马上随意一拱手:“辽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朱威如此胆大,给吴襄岳阳吓了一跳,连忙指挥部队摆出攻击阵型。 朱术雅好似并不在乎朱威身后的两万多骑兵一般,也是打马上前,与朱威不过十步距离而已。 而后指着地上的李牛等人问道:“朱大人,这些人可是你的亲兵?” 朱威装模作样看了看,而后点头:“不错,正是本督的人,可是不知道这些怂货哪里惹到王爷了,让王爷如此对待?” 朱术雅冷笑一声说道:“惹到本王?若真是惹到本王,以本王的性子,还不至于如此,他们惹得不是本王,而是朝廷法度,鞍山卫指挥使之下二十三颗人头,都被他们砍了,本王倒是想问问朱大人,你可知此事?” 朱威点头:“知道啊,我让砍的,怎么了?” 朱术雅没想到朱威如此混账,竟然直接承认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朱威又笑着说道:“辽王殿下,本督是辽东督军,杀几个四五品的武官,应当没什么吧?” 朱术雅面无表情:“那本王倒是想问问,这些人,犯了什么错?” “犯错?” 朱威摇头:“不是犯错,而是叛国…” 朱术雅瞳孔猛地一缩:“此话,从何说起啊?” 朱威冷笑道:“这事,和王爷没关系吧?” “大明是我朱家的,叛国之事,怎么和本王无关?” 朱威冷笑:“哦?好…那我就告诉殿下,我刚刚说的是假的,他们没有叛国,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 朱术雅一滞,而后直接抽刀,指着朱威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凭你这句话,本王能立马砍了你…” 朱威嗤笑一声,打马又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一摊:“来…本督就在这儿,王爷想砍请随意,本督不还手…” 朱术雅没说话,可是握刀的手有些颤抖,朱威这样的表情,让朱术雅心底有些发怵,鞍山卫到底什么情况,他是最清楚的了,朱威到底知道些什么?才有这样的底气? 朱术雅只觉得流年不利,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朱威来了之后,谋士廖远死了,女真也是损失惨重,科尔沁直接投明,现在就连辽东本地的心腹也被杀了。 朱术雅是聪明人,若是朱威对一切都没有察觉,再给朱威两个胆子,朱威也不敢如此,难道…朱威真的发现了什么? 朱威已经用胸口抵住朱术雅的刀尖了,刀尖受力,朱术雅反应过来,连忙松手,钢刀掉落的声音清脆,好似在打朱术雅的脸一样。 朱威沉声说道:“王爷,你老了啊,刀都拿不动了,就不要再做一些腌臜事了,鞍山卫的这种情况,本督会一一查清,这些贰臣贼子,杀了就杀了,今后送过来的头颅肯定只多不少,王爷可要有些心理准备啊。” “你…” 朱术雅手指了指朱威,可是说不出来别的话来,朱威一笑说道:“王爷,今日你是过来送我们出征的吗?” “若是不是,请王爷让路…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第257章 三军齐至 朱术雅身子一颤,默默打马让路,辽王都让了,辽王三卫的其余人自然都往两边靠,对于辽王三卫来说,实在不愿意碰到朱威或者山海关的人。 太可怕了,两个月三个指挥使死在他们手上,他们还不敢打,若是前面打过一次还好,可是带兵的都知道,气势这东西,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三次都没打,他们也就没这个心思了,更是怕了。 朱威一挥手,自然有人上前将李牛他们松开,而后李牛这群人也是滚刀肉,直接将辽王三卫的人拉下马,自己坐了上去,脑袋仰的老高了,而被抢马的人,都是低头不敢说话。 就在朱威带队与朱术雅擦肩而过之时,朱术雅突然道:“朱大人…你们是要驰援山海关?” 朱威点头:“不错,科尔沁和罗刹国都来了,咱们不能让他们白来啊。” 朱术雅又道:“本王作为辽东藩王,此等国战,也想出一份力,不知道朱大人,可否带着本王啊?” 朱威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朱术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着眼前这不过万人的杂牌军,朱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王爷有此心思,自然是好的,不过…还请王爷,一切听指挥啊。” 朱术雅回道:“那是自然,本王知道轻重。” 朱威心中冷笑一声,你知道轻重?啥玩意儿啊?骗鬼呢? 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朝后面的吴襄岳阳示意,继续前进。 朱术雅好似知道自己的定位,只是默默带着辽王三卫跟在最后面,朱威也没派人专门看着,好似有没有辽王都一样。 孔礼也是一身戎装,盔甲给这个柔弱书生压的都有些佝偻了,不过还是努力挺直腰板,跑到朱术雅面前问道:“王爷,咱们真的要去?” 朱术雅瞥了孔礼一眼,回道:“去,必须去,让他们撤他们不撤,我过去还可能有机会让他们主力逃,否则损失太大了。” 孔礼点头,而后又问道:“那皇太极那边?怎么给他们回话?” 朱术雅冷哼一声:“要不是皇太极不舍得出力,哪里能成这么模样?他还有脸来诉苦,还有脸要东西?” “那…我就去回绝了他们?” 朱术雅摇摇头说道:“不用…给他们,他们要什么都给他们,但是…你告诉他们,不要太过分了,本王能让他们活,自然也能让他们死,辽阳沈阳两城,明年秋天之前,必须拿下,否则,就让他们等死吧。” “是…” ………… “顺义王…你到底在干什么?” 孛儿斤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怒气冲冲的叶青说道:“怎么了?” “怎么了?顺义王,咱们直接冲向山海关即可,为何要在这草原上绕路?” 孛儿斤摇摇头,轻声说道:“叶将军啊,你不要急,先坐下,慢慢说。” 叶青看孛儿斤这个样子,也是无奈,可是他没有办法,索性直接坐下。 孛儿斤看叶青坐下后,又轻声说道:“我们探马知道科尔沁主力已经去了山海关,但是那只是他们本部的人马,东部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上百,都是依靠科尔沁部落过生活的,也就是说,科尔沁就是他们的天,我们能直接去山海关,但是若是这些部落联合起来断了我们后路,我们又该怎么办?” 叶青冷笑一声:“大汗啊,这话你给别人可以,但是对我,就不用如此绕圈子了吧?这是冬季,那些部落敢派兵出来吗?” 孛儿斤一愣,摇了摇头:“叶将军,你是在怀疑我故意拖延?故意绕路?” “难道不是?” 孛儿斤笑道:“哈哈哈…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叶将军已经发觉了,那么我就不隐瞒了,我们这次出兵驰援山海关,内部压力很大,这一点…叶将军知道吗?” 叶青点头,至少冬季出兵,对于鞑靼来说,风险太大了,内部的反对声音他也听到一些。 孛儿斤又说道:“既然有反对的声音,那我就不能一意孤行了,至少要让那些反对的人,知道我们这次出来,是能够赚到甜头的,现在你明白了吗?” 叶青皱着眉头说道:“可是…你们将科尔沁部落主力灭了,整个东部草原就是你们的了,这个甜头还不够大?” 孛儿斤摇头:“科尔沁部落的主力,也是我们鞑靼的兵啊,自相残杀?让别人渔翁得利?叶将军真的以为我们大漠的人,都是傻子?” “我没有这个意思。” 孛儿斤又说道:“科尔沁要灭,但是我只想杀了柯不卡提还有他的心腹而已,人口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这点你明白吗?” 叶青点头:“那顺义王,准备怎么办?” “等…” “等?” “对,等过几日,他们受挫,人心浮动之时,我们再大军压上。” 叶青苦笑:“看来顺义王,也学过兵法啊。” “这是自然,毕竟…我们也是大明属国嘛!哈哈哈…” 叶青听着孛儿斤的笑声,觉得有些刺耳,属国?鞑靼何曾将大明放在眼里了? ……… 这两日阿寮父彻底不装了,将部队全部后撤,只留科尔沁部落在前冲杀,可是柯不卡提并没有什么办法,他退无可退。 死伤日益增多,人心浮动,不少人已经有了撤退的心思,柯不卡提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最多两天,再没有什么战果,他的兵就要哗变了。 这两日主要攻击的地方在北罗城,城下已经成为一片焦土,无数尸体躺在血泊中,被风雪掩埋,更多的则是被烧成焦炭。 大明守城可是有一套的,远的用火炮火铳,强弓巨弩,近处有震天雷,火油滚木巨石。翼城的设计,可以让守城的人,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 “报…攻不上去,回回炮也损失了八台。” 柯不卡提快疯了,又是留下一百多尸体后,他们被打退了,更可恶的是,他们最后的依靠回回炮,射程不如大明的火炮,损失惨重… “首领,撤吧。” “撤吧…” “打不了的…” 柯不卡提眼睛通红:“闭嘴…撤?咱们能撤到哪里?已经和大明撕破脸了,咱们离开草原还能活吗?” “那我们再投降大明就好了啊。”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柯不卡提是个投机者,他手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柯不卡提摇摇头:“大明…还会信吗?吴官死在我们手里啊…” “吴官是赵鑫宇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柯不卡提眼神一亮:“对呀,吴官不是我们杀的,还有余地…” “报…西边有数万大军,朝着我们急行军。” 柯不卡提一愣:“那是什么人?” “汗庭的人,大汗领兵…” 柯不卡提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想着完了… “报…北方突然出现三万余大明骑兵,距离我们不过二十里…” 第258章 狗咬狗 “孛儿斤也来凑热闹?不应该啊?” 知道孛儿斤大军也快到的时候,吴襄已经有些急了,拉着朱威岳阳商量对策。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吴大哥,别慌。” “这怎么能不慌啊?孛儿斤可不是柯不卡提能比的,你知道这人的厉害吗?” 朱威点头:“知道啊,被我带了几个人吓着了,猛虎变成猫了都。” 吴襄一愣:“啊?什么啊?就算他以前没有这想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他若是想搞事情,与罗刹国还有科尔沁兵合一处,我们能怎么办?” 朱威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岳阳:“你问他去,我懒得和你解释。” 吴襄转头看着岳阳,岳阳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说了三个字:“他不敢。” 吴襄越发迷茫了:“你们都是在说什么啊?” 岳阳也是有些无语,这吴襄好歹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总兵,可是每次大战之前总是未战就先想败的事,总是把敌人想的如虎狼一般,能避则避,不能避就想着溜。 当初锦州被围是如此,现在山海关前亦是如此,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为何能教的出吴三桂那样的人。 朱威见吴襄还是不开窍,解释道:“现在是冬季,鞑靼最缺的是什么?” “粮食,御寒之物。” “那这些东西,他们从哪里来?” “自然是我大明。” 朱威一摊手:“这不就对了吗?他们有求于我大明,再加上他们这次是存着收服科尔沁的目的来的,不论怎么说,他们都不会,也不敢对付我们,懂了没?” 吴襄挠挠头:“懂了。” “不过…万一孛儿斤脑抽了呢?”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你抽了孛儿斤都不会抽,你学学人家贺总兵,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都没把孛儿斤当回事。” 贺世贤听到朱威点自己,也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想那些干啥?你官大,听你的就好。真不行顺便把孛儿斤也收拾了去球。” 朱威与岳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无奈,有时候朱威真的想将这两人的脑子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空的。 ……… 阿寮父要疯了,他太后悔和柯不卡提合作了,西边孛儿斤大军缓缓靠近,北边朱威大军严阵以待,明显是被包围的节奏啊。 这时候不应该跑吗?不应该快马加鞭冲出去吗?可是柯不卡提直接调转枪头拦住了罗刹国部队。 “柯不卡提,你想要做什么?” 柯不卡提一脸癫狂的样子:“哈哈哈…阿寮父,你想跑对不对?哈哈哈…别做梦了,你现在要跑,我肯定拦住你,你们罗刹国是强,可是想过我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疯了吗?” “我没疯,这都是你们逼的,你们不出力,让我们和大明打,现在情况不对你想跑,想的美。你要不然陪我在这等着朱威,要不然咱们两个就先定个生死。” “疯子,你是个疯子…” 听着阿寮父的狂怒,柯不卡提倒是心底泛出一丝快感。科尔沁退无可退,孛儿斤不会接纳他,他是知道的,现在整个科尔沁的命运到底是生是死,就在看能否得到大明的庇护。 罗刹国的心思柯不卡提猜到了一些,孛儿斤的想法他也知道一些,至于辽王…呵呵,辽王这种人,只会看结果,科尔沁若是能活,辽王自然会努力拉拢,若是科尔沁没了,辽王说不定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还要再踩上一脚。 大明是他的救命稻草了必须抓住,看到阿寮父摆出防御阵型,不再强冲,柯不卡提松了一口气,而后连忙派人去和朱威接触。 几乎同一时间,孛儿斤也派人去往朱威大营,而叶青被扣下了,这会儿叶青也算的上他们的一个人质了,朱威的性子孛儿斤了解一些,没有些后手,孛儿斤不放心的。 ……… “好热闹啊…阿德汉?好久不见啊,京城一别有小半年了吧?” 孛儿斤派来的人,正是孛儿斤的叔叔阿德汉,阿德汉以前是一意反明,还曾经在大漠之上围追朱威等人,而后作为使者进京,被蒸汽机和新式火铳吓到了,现在变成主和派了。 孛儿斤派他来,就是想传递鞑靼的善意,阿德汉也是一个圆滑的人,得知大明不可敌之后,心里那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反而和孛儿斤一起打压原本以他为首的主战派。 今日见到朱威心底也是有些波动的,谁能想到不过一年,一个孤身犯险去往汗庭的小小锦衣卫,现在成了一省督军了。 “鞑靼右王阿德汉,参见上国督军。” 阿德汉表现的这么低微,倒是让朱威有些诧异,连忙将阿德汉扶起:“右王这是折煞我了啊,可不能如此,要不然被我们的御史知道了,又要被弹劾了。” 朱威的态度也是让阿德汉松了一口气,笑到:“应该的,顺义王按理是大明郡王爵位,我这右王也不过是大明一品而已,朱大人是上国一品,自然比小的要尊贵。” 朱威连忙摆手:“可别再说这些了,我不太适应,你们有多少人?” “回大人的话,汗庭本部三万余骑兵,路上又从别的部落调用两万兵,共五万余骑兵。” 朱威不住点头:“不错…顺义王够意思,本督肯定上报陛下,好生嘉奖,甚至在山海关开放互市,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回去告诉顺义王,我朱威承你们这个情了。” 阿德汉大喜,鞑靼现在最缺的就是大明的粮草和御寒物资,山海关若是开放互市,鞑靼能少死多少人啊。 看着阿德汉激动的样子,朱威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回去吧,告诉顺义王,西边交给他了,一只苍蝇都别飞出去,明白吗?” “是…” 阿德汉走后,朱威变了脸色,看着柯不卡提派过来的人,冷声问道:“怎么?柯不卡提又要投我大明?” 那人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们首领始终没有背叛大明,还请大人明鉴。” 朱威冷笑一声:“明鉴,本督当然会查清楚,不过…你们没有背叛大明,为何要围攻山海关?” “都是因为罗刹国的裹挟,他们在大漠杀我牛羊,屠我族人,冬季我们不能没有牛羊,所以我们才假意与他们配合。” “哦…原来如此啊,那我是误会你们了?” 那人冷汗直流,朱威的语气表达出来的意思,可不像他说的那样。 朱威摇摇头说道:“柯不卡提想让我相信,那本督就给他一个机会,你们应当和辽王很熟悉吧?” 那人一愣,这是能说的吗?肯定不能啊,于是支支吾吾的回道:“辽王是大明藩王,我等低贱,怎么能熟悉?” 朱威嗤笑一声说道:“别耍小聪明了,你们什么关系,本督一清二楚,想要活下去,就听好了,辽王三卫我会安排在西北方向,你们想要突围,想要活,就从这里冲出去,明白吗?” “明…明白。” “但是…本督要的是那种拼命冲锋,不是小打小闹,知道怎么做了吗?” “小的知道。” “滚吧。” 第259章 一嘴毛 “传令…” 众将齐声抱拳:“在…” “岳阳率山海关骑兵,正面列阵,只围不攻。” “得令…” “吴襄…” “在…” “率锦州骑兵,绕到辽王三卫右后,科尔沁若是突破辽王三卫,给我紧紧咬住。若是辽王三卫不打,想要直接撤或者放走科尔沁的人,就给我压上去,将他们赶回战场。” “得令…” “贺世贤…” “在…” “率沈阳骑兵与辽阳骑兵,去找孛儿斤,明为帮忙,实为监视,可明白?” “属下明白。” “好…诸位将军,一切按照部署实施,一切小心。” “是…” ………… “王爷,朱威为什么给我们安排在这里?” 朱术雅摇摇头,他不太懂兵事,可是他再傻也看的出来,他这个位置不好。 右边是鞑靼,左边是山海关,后面又是吴襄,明摆着是将他们也围了进去。 “王爷,你说朱威会不会…趁乱…” 朱术雅身子一颤:“瞎说什么?他不敢的,对…他不敢的。” 孔礼看的出来朱术雅也有些害怕,于是上前小心的说道:“王爷,真不行…咱们先撤?” 朱术雅一愣,而后连忙道:“对,先撤,本王身份特殊,万一被敌人抓了,反而对大明不利,走…撤…” 可是辽王三卫刚刚开始动作,吴襄就带人围了上来。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吴襄,好大的胆子,本王要去哪里还要和你汇报吗?” 吴襄笑了一声:“王爷,来之前可是给您说过的啊,一切听军令,战场之上不是朝堂,只有军令如山,没有什么王爷,朱大人派王爷过来守住西北点,王爷就要听令,否则…下官就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好…本王就看看你能怎么不客气,所有人,跟着本王撤…” “是…” 吴襄直接抽刀吼道:“锦州何在?” 七千铁骑齐声喊道:“在…” 这等气势,可比上万人的辽王三卫,要强的多。 “抽刀…若有人胆敢后撤,杀无赦…” “吼…” 朱术雅脸上肥肉抖动着,手指着吴襄:“好…好…吴襄,吴总兵,你很好,你给本王等着…我们回去…” 看着后撤的朱术雅,吴襄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压力太大了,还不如让他上去砍人呢。 …… “朱威,你为何这样安排?” 朱威转头看着王异说道:“王叔是说吴襄?” 王异点头。 朱威笑道:“就是因为吴襄的性子,太过圆滑,总是想着左右逢源,虽说他知道了辽王的不臣之心,是不可能站在辽王那边的,但是…他还是怕的,怕辽王拉拢或者报复,这次…我想让他彻底站个队,只要他将辽王彻底得罪了,他才会真正的变成我们的人。” 王异皱眉问道:“你就不怕他知道之后,反而离心离德?” 朱威摇头:“不会的,吴襄是个投机者,除非我真的失势了,否则,他不会怎么样的。” 王异听完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朱威,有点看不懂你了。” 朱威苦笑:“王叔,我没有变,真的没有变,只是没有办法,我不喜欢这种斗智斗勇的感觉,我不喜欢总是去思考别人的想法,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去了解,必须去做一些我原本不想去做的事情,王叔,你能理解我吗?” “唉…你现在成熟了许多,我应该高兴的。不过…你让科尔沁引到辽王那里,就不怕全跑了?后面还有罗刹国的。” “王叔,我给吴襄的命令是咬住科尔沁的人,可没有说要管罗刹国啊。” 王异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叔,现在孛儿斤过来了,想要收服科尔沁,而现在科尔沁败落是必然的了,所以我才让吴襄咬住科尔沁,给予最大的杀伤,这样就算孛儿斤收服了东部草原,实力也会大打折扣。” “而罗刹国与我们大明并不接壤,我们现在的主要对手并不是罗刹国,而罗刹国想要扩张,只能向南,也就是和鞑靼对上,总体实力,鞑靼比罗刹国要强,现在将科尔沁打残,就是想让罗刹国觉得有机可乘,这样一增一减,让他们处于一个平衡之中,这样互相消耗,才符合我们大明的利益,这样说王叔你可明白?” 王异点头:“大概明白了,不过你怎么能够保证,罗刹国可以全身而退?” “我会在科尔沁与辽王三卫大战时,在侧边放个口子,罗刹国的人若是不笨,自然看得出来,若是他们傻的看不出来,那么…就将他们引到孛儿斤那边。” “够阴险…” 朱威摇头苦笑:“王叔,可别再拿我打趣了,让他们狗咬狗,咱们看戏就好。” ……… “所有人听着,就给我猛冲辽王三卫,朱大人说了,让我们杀过去,杀过去以后,我们就能活,科尔沁就能再次称霸草原,明白吗?” “是…” “不管辽王拦路不拦,全都杀了。” “是…” “冲…” “杀…” ……… “王爷,科尔沁的人朝我们过来了。” 朱术雅大喜过望:“好,让人散开,让他们过去,交给吴襄去收拾。” “是…” 朱术雅又转头看着孔礼说道:“孔礼,回去之后,给柯不卡提送点好东西。” “是…” “哈哈哈哈…” 孔礼也挺高兴的,他一个文人跟着辽王过来,真要打仗他就是送菜的,现在能不打是最好的了。 可是孔礼看着冲杀过来的科尔沁骑兵,觉得有些不对。 “王爷,不对啊…” 朱术雅一愣:“什么不对?” 孔礼指着科尔沁的方向说道:“王爷你看,我们已经给中间放了这么宽的口子,可是科尔沁骑兵还是分散冲锋,明摆着不是要直接过去啊…他们是要冲营吧?” “不会吧?” 不过科尔沁骑兵越来越近,阵型没有变化,反而更加分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朱术雅自然知道这情况不对。 想想自己的荣华富贵,想想自己书房密室中的龙袍龙椅,他还想要坐上真正的龙椅,让众臣膜拜呢,虽然不知道柯不卡提为什么这样,但是朱术雅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安全。 “护驾…” 孔礼也大声喊道:“保护辽王殿下…” 刚刚散开的辽王三卫,听到声音,有朝着辽王的地方跑,辽王三卫原本还算稳定的阵型,一瞬间就变得漏洞百出了,大敌当前,这样乱的阵型,怎么防守,怎么可能挡得住科尔沁骑的骑兵呢? 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科尔沁骑兵已经到了辽王三卫跟前。 第260章 他娘的,乱了 柯不卡提一马当先,他善用弯刀,更擅用狼牙棒,不过一般情况下,狼牙棒都是放在他亲卫马上,毕竟这也是他的一个底牌。 现在则是不装了,双手握住狼牙棒,双腿夹住马腹,将他的身体牢牢钉在马上,借助马的冲击力,只是一合而已,眼前的那个看穿着,应该是个千户的明军,直接脑浆四溅。 不得不说,辽王对于他这三卫是挺好的,所有人都是带甲上阵的,甲对于弯刀之类的防御效果很好,但是对于狼牙棒之类的钝器,可就没有什么太大用处了,柯不卡提天生勇武,加上辽王三卫确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阵仗,所以导致柯不卡提一路冲杀,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鞑靼和大明打的交道可不少,像孛儿斤那些,基本都是和宁夏、大同、宣府之间相互较量,而科尔沁原本对付的就是辽东,所以科尔沁骑兵对付这种带甲明军,显得得心应手。 宁夏大同那边与辽东不同,那边主要是烽燧为主,大城居中,而带甲之兵,大多是大城的,烽燧都是破衣烂衫。 而辽东这边地广人稀,主要是大城,兵士甲胄较多,砍杀效果不好,所以这边鞑靼所用战法,最多的是砍马或者用铁链绳子之类的东西,用战马的冲击力将前方的明军放倒,身穿重甲的人,倒地之后,想要爬起来,是很困难的。迎接他们的只有战马的践踏。 若是山海关骑兵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有反制手段,但是辽王三卫只是花架子而已,平常欺负欺负小老百姓还可以,甚至让他们与欺负其他卫所的官兵也是威风凛凛的,不过遇到鞑靼…就是送菜了。 这种情况,别说朱威没想到,就连朱术雅自己也没想到,他不相信自己砸了无数银钱,细心训练出来的三卫精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朱术雅马术并不好,在这战场之上,他实在害怕,索性下马用战马将自己遮挡住,这等掩耳盗铃之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王爷啊,我们快走吧。” 孔礼的战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刚刚还摔了个狗吃屎,头盔歪歪斜斜的,脸上污垢带着些许鲜血,在这到处都是喊杀声中,好似从地底爬出来的一般。 朱术雅被吓了一跳:“哎呀…” 而后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孔礼啊,现在孤只有你了啊…” 他的亲兵在第一波的时候,已经被自己人冲散了,而后就不知踪影了,他的亲兵也都是训练有素,征战过沙场的,可是面对自己人溃败的洪流,也是支持不住的,和女真在沈阳被火攻一样,有时候溃兵的战斗力,比正规军的战斗力还要强。 柯不卡提在人群中找寻朱术雅,朱威没有明说,但是柯不卡提知道朱威的意思,也大概知道朱威已经清楚他与辽王的关系了,这次朱威逼他过来,说不定就是存着让辽王死的念头。 可是柯不卡提再傻也知道,杀谁都不能杀辽王,不杀辽王,朱威说的那些可能还会实现,但是一旦杀了辽王,那就不论大明还是孛儿斤,都会借这个机会,灭了科尔沁。 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尽可能杀伤辽王三卫,但是不能伤辽王分毫。 柯不卡提知道,但是他的手下不知道啊,科尔沁其他人已经杀疯了,在山海关总是被压着打,憋屈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虐个菜,哪里还有什么理智。 “这边有个大货…” 一个戴着狼牙项链的人,看着是个百夫长,发现了躲在马后面的朱术雅和孔礼,狞笑着打马杀来。 要怪就怪辽王的装束太过显眼了一些,头盔上的领羽哪怕在这黑夜中都显得很是显眼。 朱术雅和孔礼不断颤抖,说完跑,可是谁的腿都挪不动半步。 “王爷,那人是不是朝咱们来的?” “不是吧?我们躲在这儿别人看不到的…对,看不到的,别动…趴下…” “唉…” 这两人将头深深埋在地上,但是屁股却又撅的老高了,辽王这种天潢贵胄,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但是什么委屈都没有保命要紧。 当柯不卡提看到朱术雅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百夫长距离朱术雅只有二十步左右了,以战马的速度,不过两三个呼吸就能到跟前了。 “完了…” 柯不卡提的心沉到了极点,科尔沁难道真的要亡在自己手里? 那百夫长脸上的狞笑越来越重,舌头舔舐嘴角的鲜血,放弃了弯刀,拿出套马绳,他喜欢用战马托着人,享受那种血肉与地面摩擦时,敌人的惨叫慢慢变弱的过程。 “嗖…” 那百夫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低头看着穿透他的长矛,一脸的不可置信,战马没有察觉,还在向前奔腾,那百夫长被颠簸的还是倒下了,可是他的脚还在马蹬之上扣着,还好他已经死了,要不然就可以听到他最享受的惨叫声了… “殿下,快走…” 来人正是吴襄。 朱威气的将千里镜一扔:“他娘的,这个吴襄在干嘛啊?多管闲事嘛这不是…” 朱术雅听到喊声连忙抬头,看到是吴襄过来,顿时涕泪横流:“吴将军…救我。” 吴襄再怎么说也是凭借军功上位的将领,个人本事可是不弱的,一伸手将朱术雅拉上马:“王爷,我先带你出去。” 朱术雅连连点头:“好…好…唉还有孔礼…” 也是难得,这会儿了还能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谋士,吴襄一挥手,身后自然有亲兵有样学样,将孔礼也拉上马。 可是那亲兵感觉马鞍上有些湿湿的…摸了一把闻了闻,差点将孔礼扔下去:“我擦…你他娘的尿了啊。” 孔礼老脸一红:“抱歉抱歉…” 吴襄瞥了一眼那两人之后,默默拿手在辽王衣服上擦了擦,辽王自然有感觉,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这可能就是聪明人与笨蛋的区别吧。 李牛负责观察西边,突然道:“大人…孛儿斤动了…” 朱威朝着西边看了一眼,鉎旗猎猎,马蹄声震天响啊:“呵…孛儿斤终于要动手了啊。” “那我们怎么办?” 朱威笑道:“令…吴襄所部,贺世贤所部,立即回营。” “啊?” “啊毛线啊,执行命令。” “是…” 王异打马上前问道:“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朱威摇头:“不用…孛儿斤很显然不想让科尔沁受到太大的损失,他们人多,贺世贤拦不住的,现在辽王三卫基本废了,咱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至于别的…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吧。” “大人…罗刹国也动了。” 朱威转头朝着王二手指的方向看去,罗刹国一直在养精蓄锐,刚刚科尔沁冲击辽王三卫那么好的机会,他们都没出手,看到孛儿斤出动了,这才出手… 一时间让朱威摸不到头脑:“令…岳阳所部防御阵型…” “是…” “慢…” 朱威突然喊住准备传令的人,因为罗刹国的方向是朝着孛儿斤去的… “他娘的,怎么这么乱?” 第261章 军棍抡起来 吴襄带着朱术雅回到了大营。 朱术雅腿已经软了,下马以后差点摔倒,还好被旁边的人扶住,见到朱威后连忙拱手:“谢朱大人救命之恩。” 朱威瞥了一眼吴襄,看到吴襄满脸诧异,心中也是很舒坦,吴襄去救辽王,肯定是存着缓和关系的心思去的,吴襄这人啊,太擅长左右逢源了,不过这次很明显辽王并不觉得是他救了自己,而是将所有功劳都安在了朱威身上。 朱术雅觉得这事肯定是朱威安排的,因为吴襄当时异常坚定的不让他撤退,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过来救自己,很显然是收到了朱威的命令。 嗯…不得不说朱术雅的脑回路很新奇,这会儿他好像忘了他与朱威之间的仇恨才是最深的。 不过这种白来的感激朱威自然不会让他溜走,笑道:“辽王殿下,真要感谢,送我七八百万两银子的,或者送我七八百万石粮食,怎么样?” 朱术雅的表情僵住了,心中暗骂朱威真的是狮子大开口,七八百万两银子?大明一年的赋税才多少啊?还有粮食,现在粮食可比人命还值钱。他若是真有这么多银子和粮食,还用得着交联系外族吗? “额…这个本王确实拿不出来,不过朱大人放心,本王肯定让你满意。” 朱威切了一声,索然无味,这会儿是朱术雅还没反应过来,回去之后反应过来了,还给朱威送东西?不再想办法杀了朱威都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辽王殿下,安静点吧,后面歇着吧。” 朱威这意思很明显,是嫌弃他在这碍事了,于是朱术雅点了点头,又朝着朱威笑了笑,这才向后走去。 朱术雅走了之后,朱威看着吴襄说道:“吴总兵,本督给你命令是什么?” 吴襄一愣:“报…大人的命令,是让我锦州所部,守着辽王三卫,若是科尔沁冲破辽王三卫,我们立马上前咬住。” “那你为何擅自行动?” 吴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朱威叫他已经不是“吴大哥”,而是官称,这就说明朱威已经生气了。 “大人…我只是…”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战场之上,你是谁!” “回禀督军大人,下官只是一害怕王爷…” “什么王爷,这是战场,只有将和兵,没有什么王爷,明白吗?” “是…下官明白。” “来人…压下去,打二十军棍…” “是…” 边上的贺世贤想要求情,不过看着朱威的模样,也是缩了缩脑袋,和朱威走了一路了,从来没见过他发火,反而很和善,让人忘记他督军的身份,但是贺世贤比吴襄多看到一点,那就是火烧女真大营的景象,他心里从来没有把朱威当成一个和善的年轻人,这人…现在在女真族里,应该是恶魔吧。 “贺世贤,本督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贺世贤一顿,连忙抱拳回道:“回督军大人,大人给的命令是,让我沈阳所部,辽阳所部,五千骑兵,看住鞑靼。” “那你告诉本督,为什么鞑靼能够这么轻易冲过去?” “督军大人恕罪,鞑靼人马太多,我们拦不住。” 朱威冷笑:“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啊?你若是真的拼命拦截,孛儿斤敢冲过去吗?” 贺世贤直接往地上一跪:“末将知错,请督军大人责罚。” “来人,拉下去,打十军棍!” “是…” 周围众人全都是神色冷峻,打军棍可不是简单的责罚,现代电视剧里面,动不动就打军棍,可是真正的军棍是能要人命的,哪里能是随便出处罚的? 一般来说军棍都是打屁股,用什么做军棍,打在什么具体部位,都有一番讲究。 若往死里打,就不管那么多了,打到咽气时拉倒,或打得差不多的时候,不管他还有气无气,拖下去埋了了事。把被打成奄奄一息的士兵拉出去活埋,有时还算“人道”,因为如果丢在荒郊野岭喂野狗,或让他慢慢咽气,遭罪更多。 打军棍的时候,若想饶他一命,留在队伍里继续冲锋陷阵,那么,最好用扁担作军棍。用扁担方便,随处可以找到。更重要的是,扁担有一定的宽度,打下去时,作用力的面积相对要大一点,挨打者被打之处单位面积承受的冲击力相对小一些,因此,伤到肌肉深处的骨头或神经的可能性,也相对小些。作为相对“仁慈”的打法。 打军棍比较规范的动作是:被打者趴在地上,两条腿绞起,一条腿在上,一条腿在下,规定的棍数打了一半之后,再将两条腿反绞过来,打另外一侧。 军棍的抡打方法也有一番讲究,分“拖打”和“弹打”两种。 “拖打”时,扁担下去的瞬间,要就势拖一下。这种打法,打不了几下,皮就被打破了,血也流了出来,不懂门道的人,以为打得很重,或者叫住手,或者来求情。在作戏给他人看的时候,“拖打”往往能使被打者少挨若干军棍。 “弹打”,就是扁担打下去的瞬间,顺着反弹力马上把扁担弹起来。这种打法,皮肤不容易被打破,故以皮下瘀血见多,常给外行人以“打得比较轻”的错觉。若不把瘀血及时排挤出来,那就惨了,几天之后,大量瘀血之处会发炎、化脓,表面上又看不出来。这种病灶俗称“溏心蛋”,就像蛋煮过后,蛋黄没有完全凝固那样,外面光光生生,里面稀稀溜溜。而一旦“溏心蛋”里面流出了脓血,挨打之处已经烂成了一个洞,相当难治。 这种情况,还可能把人命收走。从医学常识讲,出现大量皮下瘀血后,如不及时将瘀血排挤出来,皮下瘀血和坏死的血液便要经机体代谢吸收,再通过肾脏从泌尿系统排出体外。这不仅会增加肾脏负担,受伤肌肉还会分解出一种叫铁卟啉素的毒素,造成微循环障碍,影响肾小管的吸收和排泄,而一旦肾功能异常,其中严重者将发生以急性肾功能衰竭为特征的继发性休克,并会在抢救不及时情况下导致死亡。 所以啊,军棍在古代部队中,是非常严重的处罚,仅次于斩刑。 朱威这次如此动火,就是看出来了辽东各部都是各自为战,原本各部之间都有各自总兵,哪怕朱威官职在总兵之上,但是对于底下人来说,最终还是听总兵的,如此一来,若是碰上听话的总兵还好,若是碰到不听话的,战术意图和战略规划,都可能传达不到位,从而造成战役的失败。 这也是明末辽东遇到的问题之一,明面上统一指挥,但是下面各干各的,也给了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些总兵,都是老油条了,凭借朱威的资历,想让他们真正听自己的,不太容易,那么…就只有用强权威慑了。 “大人…罗刹国和鞑靼战在一起了。” 第262章 既然乱了,那就全都收拾了 王异有些不明白,他也是知兵的人,但是以他那只知道冲杀的脑袋瓜来看这个事,是想不明白了。 “朱威…哦不,督军大人…” 朱威转头笑着对王异说道:“王叔,咱们两个不用这样。” 王异却是一本正经的回道:“督军大人,领兵为帅者,当一视同仁。” 朱威四周看了看,发现盯着自己的人,不在少数,有吴襄贺世贤的亲兵,还有山海关的人,甚至辽王都在不断往这边瞄,这会儿若是真的对王异表现的不一样,可能真的要落一个任人唯亲的名声了。 看着王异不断在打眼色,朱威叹了一口气:“来人,王异不尊上官,拉下去…十军棍。” “是…” 王异走后,朱威突然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以后若是站的越来越高,身边的人会不会越来越少? 很快,三人被拖了回来,执法之人自然是知道三人身份的,哪里敢真的打?用“拖打”的方式让三人屁股上都粘着血,看起来伤的很重而已,其实用上军中特殊的金疮药,也不过半个月就可以完好如初。 朱威眯起眼睛,不想让人看出他眼中的情绪:“你们三人…可知错在哪里?” “下官知道…” 回答的倒是整齐,但是朱威却是摇头:“不…你们不知道,本督告诉你们,吴襄…” “下官在。” “不尊军令…只是其一,其二是你没有大局观,这片战场上,看起来我大明占着上风,但是你不要忘了,论人数,我大明并不占优势,罗刹国两万骑兵并未动作,辽王三卫已经损失殆尽,若是罗刹国趁机强攻岳阳部,你可能及时回援?” “你身为锦州主将,你一动,锦州阵型自然会动,不说咱们这个原本就不厚重的包围圈已经有了缺口,就说你若深陷战阵之中,本督是救你还是不救?” 吴襄以头扣地:“下官…知错。” 朱威深吸一口气,对着贺世贤说道:“贺世贤,你的错也不仅仅是因为你没有执行好拦住孛儿斤的任务,还有一点…就是你落了大明的威风,大明与鞑靼交战上百年,可曾退过一步?可是这次你呢…大明辽东沈阳总兵,对着鞑靼后退了,滑天下之大稽!” 贺世贤没有想过这层原因,他脑子一根筋,只是想着孛儿斤是过来帮忙的,现在朱威一说,他才知道他错的有多离谱:“下官…知错,请大人从重处罚。” 朱威冷哼一声,而后对着王异说道:“王异…本督应该叫你一声王叔的,是你看本督,从一烽燧百户做到这辽东督军,但是战场之上,只能有一个上官,也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本督,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朱威努力忍住,不想让自己的眼泪留下,而后转身不再看跪在地上的三人,直接下令道:“李牛…回山海关,调兵…” “西罗城上火炮对准交战三方,给老子轰,步兵火器营携带虎蹲炮火铳,给老子关外列阵压过去…” “领命…” “王二…” “在…” “令…岳阳部加上锦州部绕到北方待命…若有溃兵过去,不论是这三方谁的人…全都杀无赦。” 王二与吴襄齐声答道:“是…” “贺世贤…王异,带着剩下的所有人,掩护山海关出关火器营。” “本督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本督的命令是…天黑之前,山海关外十里,除了俘虏,不允许有任何敌人还活着,明白吗?” “领命…” “所有人准备就绪,等待本督军旗指令…” “是…” 人都散了,朱威身边只剩下亲兵二百多人,还有躲在后面抱团取暖的辽王和孔礼,辽东督军帅旗第一次随风飘荡,喊杀声震天,哪怕有微风,血腥味也无法消散,看着战场边上泛起的雾气,都好似血红色的一般。 天空中的秃鹫盘旋,等待着战争后的大餐,草原上、山林中的野兽,也都在附近潜伏,这个时代,每时每刻,都在死人,野兽们是不愁没吃的,可是人想要活下去,远远比这野兽要难得多。 朱威的心思已经不在战场之上了,他想着二次入辽时,路边被野狗撕咬的半截尸体,想着那抱着孩子的母亲,因为呛水炸了肺,想着京城躲在墙角衣衫褴褛的流民,想着吴仁宝之类的衣冠禽兽,一顿饭的花费就能让百人度过这个冬天,想着那原本能够拉回来的文忠公后人范文程。 也想到了死去的陈子昂,还有无数死在他身边的烽燧老兵,自然还有远在京城的爹娘弟弟妹妹,最后竟然想到了秦苒儿? 朱威猛地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再想下去,拿起千里镜看那战场之上。 古语有云,人到一 万,无边无沿。罗刹国两万骑兵,科尔沁两万骑兵,孛儿斤五万骑兵,差不多八九万骑兵互相砍杀,大地都在颤抖。 科尔沁与孛儿斤的人,穿着很像,分不清究竟谁是谁,索性两方全都对着罗刹国猛打。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战场上还有些许拼命逃窜的明军,那是辽王三卫的人,有些人装死想要糊弄过去,有些人则是打起来完全没了方向,总而言之这些人,反而在刚刚与科尔沁的战斗中活了下来。 但是…在这更加乱的战场之上,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因为他们周边都是敌人。 孛儿斤的想法很简单,原本想着冲过去,趁着科尔沁阵型乱了,杀掉柯不卡提,那科尔沁群龙无首,只能乖乖被收服,而大明也是敌人之一,哪怕现在合作,到最后也必有一战,他可不想让大明如愿,或者说,他不想让朱威如愿,朱威的想法他能猜出个大概来,心中对于朱威,又加了一层防备。 可谁知,还没有找到柯不卡提呢,罗刹国又来插一脚。 阿寮父的想法更是简单,罗刹国的目标原本就是鞑靼,罗刹国想要东部草原繁衍生息,那就肯定要和鞑靼对上。 这次孛儿斤过来,长途跋涉人困马乏,而他们养精蓄锐好几日了,不趁着这个时候占些便宜,以后再来可就要反过来了。 至于三方为何都没有脱离战斗,都不怕大明后面占便宜,那就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了。 柯不卡提心里觉得,科尔沁本身就是退无可退的局面,现在跑了朱威或者孛儿斤再对付他,他也是一死,不如拼了,万一能让朱威或者孛儿斤改变主意呢。 而孛儿斤的想法则是和阿寮父差不多,想借着这次人数优势,将罗刹国打残,给鞑靼换取更长稳定发展的时间。 至于大明这边,三方的想法倒是比较统一,那就是跑…大漠之上,真要跑,可真的拦不住的,大明可没有实力能将他们包围,在大漠之上,也不能追上他们。 “报…山海关火器营步兵八千人,已经出关,正在稳步推进。” “报…西罗城火炮已经准备就绪。” “报…岳将军所部,已经到达预定位置。” 朱威放下千里镜,冷笑一声:“既然乱了,那就全吃了吧…” “令…西罗城开火…” 第263章 混招 “轰…轰…” 西罗城上的火炮对着战场,就是一轮齐射,不过因为方向的原因,只有两门炮能够打到战场之上。 原本科尔沁与辽王三卫交战的地方,火炮是打不到的,可是孛儿斤与罗刹国的加入,数万人挤在一起,反而战场边缘进入了火炮的射击范围。 这时候的火炮装的弹丸,还是以实心弹为主,实心弹不会爆炸,但是对于敢挡在它前面的人或者物体,都会被冲的粉碎。 这等武器的威慑效果比实际杀伤效果,要大的多,实心弹在人群中冲出数十米的距离,一路上人马皆是支离破碎。 附近的不论鞑靼还是罗刹国的人,哪里还有拼杀的心思,全都调头散开。 西罗城的火炮继续吐露火舌,声音很大,可是在这战场之上,显得并不是那么起眼。 “令…火器营上,只要进入射程范围之内,随意开火,不用管火器损伤,不用管阵型,争取最短的时间,给敌造成最大的伤亡。” “是…” “轰…啪啪啪…轰…” 朱威看着外围敌人一片一片倒下,手不由的狠狠挥了一下:“好…” 但是很快朱威的笑容也僵住了,他娘的火器营上的太早了,八千人啊,七千多火铳,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再遮挡也要比火炮的声音大的多,看着孛儿斤的汗旗向后移动,想必孛儿斤已经反应过来了… 果不其然,鸣金撤兵的犀牛号角声,响彻整个战场,这是鞑靼汗才有资格用的号角,鞑靼战士自然熟悉,这种号角声音穿透力很强,听到这声音的鞑靼兵,不论在做什么,都是本能的后退,哪怕正在和别人拼命,哪怕身后的敌人马上就要砍到他。 孛儿斤一退,那么在外围的人就成了罗刹国的了… “放…” “啪啪啪…轰轰…轰…” 虎蹲炮的开花弹,加上火铳,又是一整片倒下,阿寮父这时候才注意到这边大明已经攻过来了。 再看城头之上的火炮也跟着轰鸣,这几日阿寮父知道大明的火器不可力敌,所以也是急忙下令后撤。 战场虽然还很混乱,却又突然变得和谐了一些。 朱威大直估算了一下,这几波至少杀伤三千多人,孛儿斤和阿寮父不知道心里会不会流血啊! “令…贺世贤部掩护火器营后撤入关,岳阳部吴襄部立即回营…” “是…” 朱威放下千里镜叹了一口气,想的太过简单了,总是将现代的一些东西想成当代的,若是有马克沁水冷机枪之类的东西,“突突突”几次,想必他的想法是能够实现的,可是只凭借火铳虎蹲炮,还远远不够啊。 摇了摇头后朱威喃喃自语:“哎呀…徐光启什么时候能来啊?也不知道马文晟那货给陛下说了没?” “难搞哦…” 鞑靼与罗刹国现在并未彻底分开,至少还有三万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朱威没有丝毫别的机会了,现在一不小心,可能两方联合起来先打大明了… 辽东所有守军都加起来也不过十多万,而罗刹国和鞑靼现有部队就多达八九万,若是没有城池,辽东肯定是守不住的,这次也算是朱威出了个混招,若是让两方拼个你死我活的,而后再捡便宜,不是更好吗? 刚刚还说贺世贤没有大局观呢,现在放到自己身上,自己又何尝不是耐不住性子呢? 朱威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后悔啊…但是现在再后悔也没用… “督军大人…” 不多时吴襄贺世贤还有岳阳都已经回来了,今天啥事不干,两万多骑兵来回跑了,就算不打仗也是给累的够呛。 “督军大人,我们是否先回关?” 朱威摇摇头:“不行…这会儿回关,说不定那两方人马就冲过来了,已经入冬,辽东流民甚多,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捣乱。” “那…我们应该如何?” 朱威叹了一口气:“等着吧,他们会派人来的。” 朱威大概能猜到孛儿斤的想法,冬季对于鞑靼来说,太难熬了,哪怕遇到这事儿,他也不会轻易与大明开战,要不然大明断了民生物资的供应,鞑靼又要多死多少人? 而罗刹国这边,朱威没有把握,实在是罗刹国距离大明太远了一些,史书上也没有太多记载,不过现在,他们应该也在担心大明联合鞑靼对付他们吧?大明在大漠上追不上他们,可是鞑靼可以… 果然,不过一刻钟而已,阿德汉又出现在朱威视野中了,另外一个方向,罗刹国也派了人过来,看起来两方并没有商量啊。 朱威眼睛微微眯起:“有办法了…” “报…鞑靼右王阿德汉与罗刹国使者月齐啥的,抱歉大人…记不住那外国人的名字。” 朱威倒是没在意:“让他们进来。” 而后转头看着吴襄贺世贤两人,这两人还在站着,不过能看出来两人都在硬撑着,刚刚打完军棍,又骑马溜了一圈,怎么可能没事? “好啦,吴襄贺世贤还有王异,你们先下去吧,在这反而让外族看笑话。” “是…” “岳阳。” “在…” “咱们山海关有没有特别霸道的那种迎接外族的礼仪啊?” 岳阳一愣,而后摇摇头说道:“没有,所有外族人来咱们山海关,不是被俘,就是只剩个头颅…所以…” 朱威连连摆手:“好啦好啦,别说了,太残暴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 阿德汉一脸纠结,他心中实在不愿意和大明有什么冲突,但是今日这事说不好的话,下面人可不会同意。 鞑靼说到底,还是一个多部落形成的部落国家,孛儿斤实力最强,但是也是要在乎其他人的感受的。 而罗刹国的使者则是一脸怒气的样子。 阿德汉上前单腿下跪:“鞑靼右王阿德汉拜见上国督军朱大人。” “罗刹国使者月期皮卡拜,见过大明都军。” 朱威眉头一跳,这罗刹国的人,表现的太强硬了一些吧,难道他们真的不怕? 不过朱威并未理会那月期皮卡拜,啥名字啊,太拗口了,而是上前扶起阿德汉:“右王不要客气,快快请起…” “本督已经知晓你们过来是因为什么了,说说吧,准备怎么谢本督?” “啊?” “啥?” “谢你?” 第264章 辽王同盟破裂 两人不知道朱威到底在说些什么,要不是这里不是他们的主场,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爆了。 朱威则是一脸诧异:“怎么?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代表鞑靼和罗刹两国,不会小气的一点好处不给吧?” 这样一说两人更懵逼了,那罗刹国使者差点拔刀,阿德汉也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朱大人,我们鞑靼虽然是大明属国,倒也是有尊严的,大人随意杀伤我们的族人,还问我们要好处谢礼?这是何道理?” 罗刹国使者也是怒目而视:“朱大人,他们是你属国,我们罗刹国不是,你们大明是要与我们开战吗?” 朱威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小点声…本督不是聋子,不是你们先过来打大明的吗?还有脸说我们开战?那个月啥?他娘的你爹怎么起名字的,没点文化…你先闭嘴,本督先和阿德汉说。” “你…” 那罗刹国使者手刚握住刀把,脖子上就已经有另外一把刀制住了他,朱威轻笑一声,上前慢慢推开岳阳的刀:“这个月啥的,想谈,本督就和你好好谈,不想谈…尽管来战,但是现在…本督没叫你之前,你就安静闭嘴,明白吗?” 而后又将岳阳的刀移到他的脖子上,给岳阳看的一愣一愣的。 “阿德汉,来,咱俩个先说,本督告诉过你,让你们防御住西边就好,为何不听指挥呢?打乱本督的战略部署,你该当何罪?” 阿德汉一滞,这他娘的不是恶人先告状吗?不过朱威确实说过这话,鞑靼这边也是答应过的,所以在这点上,也的确是鞑靼的问题。 “朱大人,当时是因为柯不卡提已经快冲破西北部的防守了,他胆敢攻击大明,我们大汗原本就异常震怒,再看到他快要突围,所以才…” 朱威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啊,看来本督怪罪你们了?” 阿德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确实没有听大人的安排,我们也有错。” 朱威笑的很开心,现在他才能确定,鞑靼这边真正的态度,看来鞑靼内部主和派应该是占了上风。 “阿德汉啊,西北处除了辽王三卫之外,我们还有全甲骑兵七千余人,拖住他们是没问题的,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啊?请大人解惑。” 朱威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们辽王殿下拼着辽王三卫不要了,也要给你们拖住科尔沁,我还留了后手,你还看不出来这是为了什么吗?” 看着阿德汉迷茫的样子,朱威摇了摇头:“你怎么就是不开窍呢?我们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让顺义王不背上同族自相残杀的恶名吗?我们的人死了伤了无所谓的,只要能将柯不卡提俘虏了,一切不都好说了吗?而你们呢,上去就是一顿乱砍,让我们得好意付之流水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啊?” 阿德汉总感觉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能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国蛮夷不知兵法,还请大人见谅。” 朱威摆摆手:“无妨的,现在不也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吗,你回去告诉顺义王,不用放在心上。” “是…” “至于刚刚你说的屠杀你们两方的族人,本督也给你一个解释。” “你们可有把握能赢罗刹国?” 阿德汉瞥了一眼罗刹国使者后,昂首挺胸:“自然有把握。” 朱威点头,而后又问:“那你觉得,你们会损失多少?” 阿德汉一滞,罗刹国的战力很强,虽说人数上他们占优势,但是要说打赢,自己的伤亡也会很大。 朱威轻笑道:“怎么?说不上来?本督告诉你,就算你们打赢了,也至少要损失万人,这损失大部分还都是你们汗庭本部的,顺义王可舍得?或者说…顺义王可撑得住这种损失?” “再说了,科尔沁还有些实力呢,他们两方能够一起进攻大明,会不会也一起对付你们呢?” 谈话的节奏逐渐被朱威掌握,阿德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朱威趁热打铁说道:“所以本督才下令开火,就是想让你们分开,懂了吗?” “朱大人的用心良苦,实在让我感动,我回去一定转告大汗。” 朱威点头:“你们现在和科尔沁的兵已经混在一起了,可抓住柯不卡提了?” 阿德汉点头:“柯不卡提想要趁乱冲击我们大营,反而被我们制住,现在就在大营内。” “那就带过来吧,怎么说你们都是同族,顺义王杀了他,也会惹人非议,不如交给本督,本督来处理?” 阿德汉一滞:“啊?这…不太好吧?” 朱威一摊手:“本督这是在帮你们,你们反倒是不愿意了,好人难做啊。” 阿德汉咽了一口口水,眼珠乱转,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单人单马又回了鞑靼大营,不多时又带着被绑成粽子的柯不卡提出来。 朱威见此情景,心里很是舒坦,而后转头对着辽王说道:“辽王殿下…屠你三卫的罪魁祸首来了,殿下准备怎么处理?” 辽王脸色复杂,看了朱威一眼,而后又看了罗刹国使者一眼,这才说道:“这里你最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朱术雅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躲过朱威的眼睛,朱威将佩刀扔了过去。 “砰…” 钢刀落地的声音吓了朱术雅一跳。 “朱大人,你这是?” 朱威轻笑一声:“柯不卡提将殿下费尽无数财力精力的三卫搞成这个样子,殿下不想报仇吗?” “刀给你了,马上阿德汉将柯不卡提带过来后,殿下亲手杀了他。” 朱术雅还没说话呢,孔礼就先跳出来了:“朱威,殿下天潢贵胄,怎能动这刀兵血腥之事…” 朱威冷笑一声:“选择权在殿下,其余的,本督不再说。” 朱术雅拦住孔礼,他看出来了,朱威根本没有将他当成王爷,自己的人哪怕活着也应该进不来吧,身边只剩下孔礼这个文弱书生,若是朱威真的要对他不利,应当很简单。 若是平常的时候,朱术雅是不怕的,他也不认为朱威敢怎么对他,但是这场战斗让他看出来朱威内心深处的疯魔,现在有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朱术雅不敢赌。 “王爷,想好了没?人来了。” 朱术雅默默捡起刀,朱威知道他这是做出选择了,而后看向罗刹国使者,罗刹国使者现在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柯不卡提,好久不见啊。” 柯不卡提冷哼一声:“当时在义州,我就应该杀了你。” “可是今日死的人是你。”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动手吧。” 朱威摇摇头:“我不杀你,省的脏了手…” 阿德汉一滞:“朱大人…” 朱威挥手打断阿德汉的话:“我不杀你,但是有人杀你,你放心,今日你肯定死…” 说罢侧身露出身后的朱术雅。 柯不卡提看清朱威身后之人之后,大惊:“辽王!你要杀我?” 第265章 背后来一刀呗 朱术雅不说话,但是握刀的手越发坚定了。 “噌…” “额唔…” 钢刀入体,朱术雅还握住刀柄转了两下,而后一把推开柯不卡提。 身体被绑住,又受重创,柯不卡提站立不稳,向后倒在地上。 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涌上来的鲜血堵住口鼻,朱威眉头一皱:“辽王殿下,你不想知道他要说什么吗?” 朱术雅胸前都是鲜血,显得有些可怖,听到朱威的话,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听他说那些干什么?万一是来离间我们的呢?” 阿德汉见到这一幕,眼神一錂,而后默默低头。 朱威冷笑一声,而后对着罗刹国使者说道:“看到了吗?我大明自自皇族到平民百姓,都可上阵杀敌,你罗刹国不过北方贫寒之地一小国,怎敢侵我泱泱上国?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使者瞥了一眼朱术雅,朱术雅轻轻摇头,这点小动作让朱威觉得可笑,现在别说朱威了,可能孛儿斤都已经看得出来一些问题了,否则也不可能将柯不卡提送过来,应当也是想验证一些东西吧。 朱威上前两步,遮挡住朱术雅与那使者的视线:“本督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你们跨越千里来此,若你今日告诉本督,本督包你们没事,否则…你们就留下吧。” 那使者冷笑一声:“怎么?朱大人觉得你们能留下我们?” 朱威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对着阿德汉说道:“阿德汉,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是不是缺粮缺民生物资?” 阿德汉一愣:“回大人的话,一直很缺。” 朱威点头:“好,你们缺什么本督都能给你们,一颗罗刹国的人头,换十斤粮食,一百颗人头,加十斤盐巴,一千颗人头,加百斤药材,一万颗人头,本督就能保证,在山海关与你们开通户市,你们…干不干?” “干…朱大人说的可当真?” 朱威冷笑着看着那罗刹国使者:“自然是真的,不过…你要看这位使者,怎么选了。” 那使者一滞,刚刚一战,让他们知道了鞑靼的战力,现在大明还在旁边虎视眈眈,自己的盟友已经没了,他们只有一万六千多人了,敌不过的。 “怎么?还不说吗?那就别怪本督了,阿德汉…” “慢…我说…” 朱威双手环胸:“说吧。” 朱术雅在后面脸色变化不停,朱威应该知道他的事,可是一切都是推测,没有丝毫证据,他是大明藩王,朝廷不可能因为这种推测就对付他,但是罗刹国不一样,他们之间,是真正有书信交往的。 “让我们来的人,自然是你们大明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给我们的条件自然异常丰厚,不但有武器粮草,还有各种情报信息,更是给我们应允了大漠东部草原的地盘,这样的条件,我们没理由不来吧?” 朱威转身盯着朱术雅说道:“辽王殿下,大明有这种财力实力的人,可是不多的啊,殿下可猜到了是谁?” 朱术雅一愣,而后尬笑道:“这…本王从何而知啊?本王一辈子没有出过辽东,朱大人问我这些,不会是怀疑本王吧?” 朱威摇摇头:“怎么敢?王爷说笑了。” 说的是不敢,可是语气动作都已经表明了,朱威已经认定这罗刹国背后站着的人就是辽王了,阿德汉也不由得盯着辽王看了许久,突然想到,好似就是朱术雅袭爵之后,科尔沁才和汗庭分道扬镳的吧。 朱术雅这时想要努力平复心情,可还是冷汗直流,朱威笑了一声,打破了僵局:“好啦,诸位,今日这事儿,就到这吧,大明到现在,除了我们辽王殿下的三卫之外,好像也没什么损伤,不过…辽王三卫也是我们大明的,所以两位,准备如何赔偿啊?” 阿德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朱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们蒙古确实穷困…” 朱威挥手打断阿德汉的话,笑着说道:“无妨,让顺义王上倒折子就行,马上要过年了,给陛下到个喜,恭敬一些,进贡一些好马好皮毛就行,陛下应该会很开心的。” 阿德汉大喜过望:“多谢大人…” “还有…刚刚本督说的那些东西,依然有效,不过对象换成女真…女真的地盘和科尔沁的地盘有若接壤,你们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吧?” 阿德汉一愣,而后跪倒在地:“小的知道了,我们肯定不会忘记大人的恩德。” 这话说的让朱威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是让他们去拼命呢,反而成了朱威的恩德?这是哪门子事啊? 不过朱威知道,这是因为鞑靼现在的处境太难了,冬季越发寒冷,他们抵抗天灾的能力太弱,现在别说侵扰大明了,再这样下去,最多十数年,鞑靼就要分崩离析了,毕竟孛儿斤维持统治的根本是部落实力,当这个实力变弱之时,自然会有别的部落心生异动。 朱威又看着罗刹国使者说道:“至于你们,就没那么好命了,这辽王三卫的损失,你们要赔,至少两万两银子吧,辽王殿下,你说是吧?” 朱术雅还能如何?只能点头了。 那罗刹国使者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可以代表国主答应朱大人的要求,但是…我想确定一点,我们若是拿出这些钱财来,你们是否真的会放我们离开?” 朱威嗤笑一声:“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再说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大明最讲信誉了,阿德汉,你说是不是?” 阿德汉这会儿正沉浸在喜悦中,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的,连连点头。 那罗刹国使者也随着点头:“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国主,朱大人,告辞。” 看着远去的使者,朱威异常开心,对着辽王说道:“辽王殿下,他们赔的钱财,殿下还要吗?” 朱术雅一愣,而后心中就骂了起来,自己损兵折将的,好处还都让你得了?那老子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本王并不放在心上,全由大人做主。” 朱威点头而:“辽王殿下拨付两万两白银犒军,谢谢辽王殿下,本督会上奏陛下,陛下肯定会嘉奖殿下的。” 朱术雅嘴角抽搐,他现在想杀朱威的心思到达了极点。 “朱大人,那我就先回去了。” “慢…” 朱威叫住想要回营的阿德汉,拉着他小声说道:“罗刹国的目标原本就是向南扩张,也就是要和你们对上,现在他们实力最弱,本督问他们要两万两白银,出门打仗哪里会带那么多银子?他们自然会在士兵身上搜刮,如此一来,士气也没多少了,我说的意思,你明白吗?” “啊?” 朱威忍不住拍了阿德汉脑袋一下:“啊毛线啊,这么好的机会,背后来一刀啊!” 第266章 我没输过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大汗,让大汗准备。” 朱威又是翻了个白眼:“急什么啊,老子刚刚用大明的信誉做保,你现在过去就干?这是打我脸呢。” “啊…那怎么办?” “罗刹国这一路六百多里啊,都是靠着科尔沁的粮食物资过的,现在科尔沁成你们的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做吗?” “直接先派人去前面,用顺义王的名义,将那些部落全都搞定,大漠你们不比他们熟悉?吃饱喝足后绕过去,他们现在一没士气,二没粮草,天寒地冻的,又能坚持多久?等他们坚持不住了,你们再上,懂了吗?” 阿德汉嘴角上扬,连连点头:“懂了懂了,大人真的是阴险狡诈…” 不过看到朱威皱起的眉头,阿德汉连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大人真的是…是…” 朱威叹了一口气:“好啦,别是了,以后…多读点书,回去吧。” “唉…是,大人的教诲我谨记在心。” 朱威挥挥手让阿德汉赶紧走,要不然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转头看着在后面偷听半天的朱术雅,朱威一笑:“辽王殿下,觉得下官的计谋如何啊?” 朱术雅干笑一声道:“额…什么计谋?本王什么都没听到。” 朱威哼了一声:“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你的小动作太多了,你很聪明,知道在大明内部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安全,所以才找了这么多外人势力,但是…辽王殿下,你是大明的藩王,引他们进来屠戮的是大明的子民,你给他们的花销也是大明的民脂民膏,如此让外人痛快,让国人受罪,这又是何必呢?” 朱术雅身子一颤,面无表情的说道:“朱大人在说什么啊?本王怎么听不明白?” 朱威摇头:“听不明白吗?那就当我在说胡话吧,秦苒儿应当给你送过一次消息吧?” “嗯?什么消息?秦姑娘已经是你的人了,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朱威看着眼前还在嘴硬的辽王,笑了笑:“好吧,殿下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是殿下在这短短一个月,做出这么多蠢事,不就是因为那些消息吗?秦苒儿隐藏的很好,但是殿下,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呢?” 朱术雅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朱威,朱威上前走了两步,靠近朱术雅耳边说道:“我知道秦苒儿在我身边的目的,怎么会不防备呢?王异你知道吗?哦…你应当是不知道的,陈其辰你认识吗?…也不认识?那你怎么玩暗探呢?陈其辰,是锦衣卫暗卫首领,也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而王异是他的徒弟,也就是咱们大明的第一波暗卫,秦苒儿在我跟前玩的所有花招,都如同班门弄斧,她给你的消息,是我写的,怎么样?像不像?”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人知道她传递消息的方式,你在骗本王!” 朱威点头轻笑:“辽王殿下,不得不说,你们传递消息的方式真的是…厉害啊。” 顺着朱威忍不住给了朱术雅一个大拇指:“若是平常时候,你是没机会的,也是不敢在京城,在锦衣卫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可是流民入京给了你们机会,但是殿下啊,你忘了一件事啊。” “流民都是从山东河南山西过来的,哪里有从北边进京的流民?还都是青壮,你真的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吗?” “过来的人还都是个雏儿,信鸽还没放呢,就被制住了,不得不说秦苒儿心思算缜密的了,她要告诉你的是,陛下没有因为我杀了钱鹿而震怒,反而更加信任我,让你偃旗息鼓,继续积攒力量,徐徐图之。流民之事陛下很是在意,干系也很大,朝中也有阻力,让你在这上面做文章,呵呵…殿下,如果你收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你还会不会闹出这般动静?” 朱术雅苦笑:“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谋,不过…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会出手?” 朱威摇头:“我不在乎殿下会不会出手啊,若是出手,自然就是今天这副景象,若是不出手,刚好给我时间将流民之事理顺,殿下…你不会真的以为有这些外族的力量就能让辽东翻天吧?外族就是外族,他们永远不可能和你一条心。” “皇太极对沈阳只围不攻,科尔沁反复无常,罗刹国本身就是为了地盘来的,你又出了混招接纳科尔沁,这罗刹国能不多想?” “你自允聪明,将所有人所有事都想的太简单了,从小养尊处优没人敢违抗你的命令,让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朱术雅嘴角抽搐,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人心…上至陛下,中到朝臣,下到黎民百姓,都有私心杂念,大明内部都是如此,何况殿下对于外族人来说,也是外人,他们能够全心全意为殿下办事吗,你在辽东卫所也安排了很多人吧?上次让女真能够直接冲进辽东内部围困锦州,一路上大开绿灯,让殿下认为,这辽东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可是你若真的让他们调转枪头反抗朝廷,王爷觉得,能有几个人跟你?就为了你给的那些钱财女人?就将身家性命压上?呵呵…王爷啊,你不会觉得所有事情都这么简单吧?” 说到这个朱术雅反而有了些底气:“朱威,本王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慧,但是你也别把本王看的太简单了,不说外族,就说辽东内部,本王的势力也远远不是你看到这样,信不信本王一声令下…” “一声令下干什么?将你的实力全都暴露出来?我还求之不得呢?省的我还要每个卫所都去杀一波,我送你鞍山卫那些人头的时候,就说过了,后面会有更多的,辽王殿下…好好享受吧。” 说罢朱威没有再和朱术雅聊下去的性质了,他现在觉得朱术雅不过如此,回想之前辽王的布置,都是步步为营的,而现在却是漏洞百出,想必之前的布置并不是出自辽王之手,现在辽王实力大减,哪怕原本布局的人再出手,也不会有太大的威胁了,朱威并不知道辽王最重要的谋士,已经在盘子咔山被压成肉饼了。 “朱威…” 朱威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辽王紧接着的声音响起来:“不论如何,我还是大明藩王,我能失败无数次,你只能失败一次。” “呵…辽王殿下,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还没输过。还有…你若安分守己,我就放过你,你若再乱动心思,谁都救不了你,我说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眼见朱术雅已经疯癫想要拔刀,孔礼连忙上前抱住朱术雅:“王爷,不可啊…不可…” “啊…” 岳阳在旁边冷眼看着朱术雅,这等蠢货王爷,大明可不少啊… “报…罗刹国使者前来…” 朱威一笑:“来人,去山海关,叫账房和军需官出来,收钱啦。” “是…” 第267章 辽东大换血 “大人,这个…没法算啊!” 朱威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一般的破铜烂铁,也是头疼,原本以为,罗刹国怎么着弄点金银吧,没想到全是废物。 朱威捏起来一个铁质的罐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忙扔了:“我去…啥东西啊?” 那罗刹国使者连忙接住朱威扔出去的罐子:“朱大人,这里面是我们罗刹国最美味的食物,叫做海燕,是塞到海豹体内发酵罐成的,大人可以尝一尝。” 说着就取出来一只,递给朱威,朱威连连摆手:“别…拿走拿走,本督无福消受。” 那使者只能将海燕重新塞进罐子里,为了不浪费,还舔了舔手上残留的汁水,给朱威看的一阵反胃。 “不是…你们怎么说也是一国啊,没别的东西了吗?金子银子之类的?真不行皮毛宝石之类的也可以啊!” 那使者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朱大人,我国原本就贫弱,金银之类的也有,不过出门是不会带着的,宝石之类的我们都镶嵌在刀上,刀是我们的武器,我们不能给你,至于皮毛之类的,我要要用它御寒,所以,也不能给大人。” 朱威懵了:“也就是说…你们也知道这些都是破烂玩意?” “当然不是了,我们给的都是在我们当地最值钱的东西了。” 朱威指了指那些“最值钱”的东西:“就这?” “嗯嗯…” 看着边上账房和军需官那尴尬的表情,朱威也是没脾气了,摆了摆手说道:“好啦…就这些吧,你们走吧。” “谢大人…” “不过你们要记住,不要再过来了,否则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 而后众人默默看着眼前那堆破铜炼铁,朱威第一次迷茫了,要这些东西,好像真的没用啊,还搞的这么大的阵仗,丢人了啊。 “呵…这就是朱大人说的从来没有输过?这次不就走眼了吗?” 听着朱术雅的嘲笑,朱威板起了脸:“这些东西原本就是补偿辽王三卫的,自然要归辽王殿下所有,来人…将这些东西好生收着,送到宁远城,要记住,要亲自将这些东西,当着百姓的面,搬进辽王府。” “是…” 朱术雅倒是没生气,他觉得朱威现在就是在无能狂怒,而是笑着对孔礼说道:“孔礼,咱们回府。” 朱威冷笑一声:“辽王殿下,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天快黑了,辽东这地方,你是知道的,豺狼虎豹可不少啊。” 朱术雅一顿,而后狠狠瞪了孔礼一眼,孔礼也是个妙人,立马反应过来:“哦,王爷,我受伤了,脚扭了,可能走不远了,咱们要不要歇两日?” “哼…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是个狠心的人,就在这等两日吧。” “谢王爷体恤。” 朱威看着朱术雅做的这场戏也是无语,啥时候了还要面子? “报…叶青将军回来了。” 朱威一愣,他以为叶青已经死了,连忙问道:“在哪?” “刚从鞑靼大营出来,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吴官大人的棺椁。” 朱威虽然早就知道吴官身死了,但是心中还总是有些幻想的,现在得到确定消息,反而心放下来了,吴官的本心就是想要战死沙场,如此也算遂愿了。 “岳阳…” 岳阳带着哭腔,大声回道:“在…” “列阵,迎…吴总兵入关…” “是…” 关内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三个关门都是大开,孙承宗带领着留守官员,踱步而出。 没人说话,哪怕战马都好似被这凝重的气氛感染一般,异常安静。 忽必烈建立元朝以后,实行汉法,也渐渐受到汉人丧葬习俗的熏染,开始用棺木入葬,但所用棺木与汉人不同。死者入殓后,两块棺木合在一起,又成为一棵圆木,然后“以铁条钉合之”。尽管入主中原,蒙古人入殓仍然俭朴如初,寿衣大多就是平时穿的衣服,随葬的器物也会比较少,大部分是死者生前喜好的武器,如弓箭、刀剑一类的东西。 哪怕皇帝死了也是这种待遇,不会弄些华丽的东西,可是孛儿斤在吴官身上破例了,用尽汗庭的能工巧匠,打造了一副异常华美的棺椁,并用蒙古皇族才能陪葬的铜马,铜甲,铜刀陪衬。 草原上身死,若是没人收尸,不过三两日也就尸骨无存了,要不是孛儿斤,吴官的尸首也不会保存下来,按照汉人的规矩,死无全尸属于恶死,恶死的人其恶业必定很重,会堕入三恶道中去。 朱威对着鞑靼大营遥遥一拜,也不管孛儿斤看不看的见,只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对孛儿斤表示感谢。 “来人…去鞑靼大营,告诉孛儿斤,罗刹国的人头,也可以换东西。” “是…” 孛儿斤得到消息之后,有些惊喜,原本罗刹国对于大明来说,就没有威胁,反而是鞑靼的威胁,现在朱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朱威承了这次的情,这是好事,不论如何,孛儿斤是不想再与大明有什么冲突了,不说大明现在的新武器,就说鞑靼对大明的依赖,就让他没办法做任何出格的事。 “撤吧…” 鞑靼国师粤珍元,不似阿德汉那般直接改变自己的立场,他一直是主战派:“大汗…我们难道就这样撤退?我们这次出来死伤惨重,什么好处都没有…” “够了,我说…撤退…” 阿德汉深深看了一眼粤珍元,他始终觉得,粤珍元会成为鞑靼与大明关系的绊脚石,但是现在粤珍元接受了几乎全部的主战派势力,实力大大增强,甚至孛儿斤都没办法绕过他。 ……… “叶青。” “末将在…” “吴大人,究竟是怎么死的?究竟是科尔沁,还是罗刹国?” 叶青摇头:“都不是,是赵鑫宇…” 所有人都是一愣,赵鑫宇可是吴官的中军主将,可以说是吴官最信任的人了,没想到他能反水。 朱威深吸一口气:“赵鑫宇,在何处?” “不知。” 朱威瞥了一眼朱术雅,沉声说道:“不急,只要他还在辽东,就跑不了,趁这个机会,给辽东换换血也好,你说是吧?辽王殿下。” 朱术雅表情僵硬,很是不自然:“问本王干什么?” 朱威冷笑:“好…不问殿下了,但是我想说的是,三尺之上有神灵,有些报应,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岳阳…” “在…” “立马去宁远城,让辽东锦衣卫王淼过来,再去辽阳城,让刘綎将军和张三过来。” “是…” “至于辽王殿下,在事情没结束以前,你就留在山海关吧。” “你敢软禁本王。” 朱威直接抽刀,对着朱术雅说道:“你可以试试,看我到底有没有更大的胆子。” 第268章 交代是由 最终朱术雅也没敢和朱威来硬的,这边大部分是山海关的人,吴官之死朱威说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和朱术雅有关系,若不是这个王爷的名头,他早都被砍成肉泥了。 孙承宗就在眼前,看着朱威对自己动刀,也没什么动静,这等作态让朱术雅知道了,自己现在就是朱威案板上的肉,以朱威的缜密心思,真的想要自己死,也并不是一件难事儿,甚至可能根本引起一丝震动。 众人纷纷入关,只留下朱术雅和孔礼,朱威不怕他们跑,这两个文弱之人,现在跑就是送死。 朱术雅看着旁边始终扶着自己的孔礼苦笑道:“只剩下你了,苦了你了。” 孔礼摇头,而后盯着朱术雅说道:“殿下,做个逍遥王爷不好吗?” 朱术雅一愣,对呀,做个王爷不好吗?不用关心哪里有天灾了,也不管哪里有兵祸了,整日快活,这种日子不好吗? 朱术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另外的心思的,可能是从他的父王那里接过辽王数代积蓄的力量,可能是看着大明日渐衰落,自己却是兵强马壮,也可能是他对这一辈子都出不了辽东的气愤吧,现在这时候再去追寻自己为何会这样,好像自己也不清楚了。 朱术雅拍了拍孔礼的手:“好…自然很好,可是本王,已经走的太远了,回不了头,你若想走,本王书信一封,给你一个好前程。” 孔礼还是摇头:“殿下,学生读书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但是有一点学生始终铭记于心,那就是忠臣不事二主。不论王爷如何,学生既然已经认定主子了,就不该弃主而去。” 这话说的朱术雅心中暖暖的,除了廖远,他没别人可以吐露心事,今日看来,上天待他不薄啊,又送了一个知心之人。 “王爷,我们进去吧,要关门了。” 朱术雅收拢情绪后说道:“好…咱们进去,趟一趟这龙潭虎穴。” …… 原本大胜,山海关按照惯例会摆酒,可是吴官尸骨未寒,一切都从简了,刚刚安顿好之后,孙承宗就独自前来。 “朱大人,节哀。”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的,人总会死的,今日是吴大人,明日就可能你我。” 孙承宗点头,默契的不说这个话题:“今日过来找你,是京中有异动。” 朱威一愣:“因为何事?” 孙承宗盯着朱威看了半天:“你真的不知道?” 朱威一脸茫然:“和我有关?” 孙承宗苦笑:“你若不知道,可就太奇怪了,你上次入京刚走,陛下就连着内阁发布了要增商税的圣旨,还要重新执行一条鞭法,你入京出京的时候太巧妙了,很难不让人联系到,是你在中间搞鬼。” 孙承宗在等着朱威回话,可看到朱威一脸呆滞,好似在神游一般,忍不住推了他一下:“朱大人…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 “哦哦…抱歉孙大人,我太吃惊了,没想到陛下老了老了,还有这等魄力。” “咳咳…朱大人…慎言。” 朱威连忙赔笑:“抱歉,有些忘形了…” 孙承宗也是对朱威无语,战场上看起来好似有大将之风,平常的时候又好似没什么城府一样,总是让孙承宗感觉有些不真实。 “朱大人,京城现在已经乱了,每日都有朝臣跪在午门,杨首辅家门都被砸了,锦衣卫好似发疯一般,抓了好多人。” 朱威轻笑道:“好事啊。” 孙承宗一愣:“朱大人,你是发烧了吗?这怎么能是好事?这关乎江山社稷。” “正是因为关乎江山社稷,所以我才认为是好事啊,孙大人,你科举出身,入朝为官二十载,你可知道我大明的弊端?” “自然知道。” “那孙大人为何觉得陛下此举是坏事呢?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大明若还是如此,最多也就五十年的光景了。” 听到这个结果孙承宗猛地摇头:“不…朱大人是不是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大明弊端很多,但是也不至于只剩数十年吧?陛下征收商税还有继续推行一条鞭法,都是因为财政不足,可是我们大明这百年以来财政何曾充足过?有些时候,军国大事不是这么简单的,涉及的人和事太多,苦一苦百姓,比这样做可能更好一些。” 朱威看着孙承宗,表情有些复杂:“孙大人,我原本以为你和别人不同,现在看起来,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你是官,哪怕自己没有察觉,也会下意识的维护官员集体的利益。你说苦一苦百姓!百姓何辜也?今日苦一苦,明日苦一苦,你能等,朝臣也能等,你舒坦了,朝臣也舒坦了,可是大明将尽失民心,到时候不用什么鞑靼女真,从内部就能将大明拖入深渊了。” 孙承宗听到这话也是有些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并不是很好。” “那什么时候才算好?等到女真叩关?等到流民四起?等到叛军围困京城?孙大人,于国于民好的事,怕晚不怕早啊。” 孙承宗一滞,而后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你这么有魄力。” “孙大人,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说完之后,两人陷入了沉默,突然朱威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要调离辽东了。” “什么?” “陛下需要一把刀,这把刀是毛纪,可是锦衣卫那脾性孙大人是知道的,他们就是一群疯狗,出笼后可就不受控制了,所以陛下还需要一个笼子,这个笼子,很可能就是我。” 孙承宗倒吸一口凉气:“为何这么笃定会是你。” 朱威苦笑:“若是没有这次大胜,应当不会是我,可是这次大胜之后,辽东可安稳数年,我太年轻了,现在又有大功,陛下不可能让我在辽东继续带兵,至于为什么,孙大人应该清楚。” 孙承宗明白过来了,归根结底还是防备,大明对于武将的防备太深了,朱威若是像吴官那样的年纪,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可是现在不过二十出头,这就不得不防了。 朱威接着说道:“所以,不让我带兵之后,如何安排我,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平常的时候,可能让我去五军都督府做个闲散虚职,但是如今有商税之事,需要有铁血手腕的人站在台前,毛纪算一个,我也算一个,这么大的事交代给我,没人会说陛下慢怠功臣,还可以用此事让我与朝臣离心,最重要的是,让我制衡毛纪,如此一来,我就成为孤家寡人了,没人会和我站在一起,我的威胁也就不复存在了。” “一箭四雕啊,可是你若真的走了,辽东该怎么办?” 朱威想了一下,而后说道:“军事这边我准备推举刘綎将军,巡抚这边,我想让南京刑部尚书徐光启过来,再加上孙大人,应当无忧,还有最新的军事装备,我也会和太孙殿下商量好,至于流民这边,我相信孙大人可以做的更好。” 孙承宗听完后不住摇头苦笑:“你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你将锦衣卫和刘将军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朱威摇头:“不是,而是我临走之前要将辽东内部最后的威胁处理掉,会杀很多人。” “如此一来,你在辽东军中的名声可就臭了,你连最后的退路也要给堵住吗?” “不如此的话,陛下不会信我。” 孙承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次和朱威聊完,都会发现朱威的不一样,越来越果断,越来越铁血,也不能算是成长,好像是朱威自己逼迫自己如此。 朱威也不知道孙承宗什么时候走的,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跟前只有秦苒儿。 朱威展颜一笑:“见过辽王了?” 第269章 清理开始 朱威没想到的是,秦苒儿面色如常,只是糯糯的回了一句:“见过了。” 朱威预想的场面没有发生,忍不住问道:“那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话?” 秦苒儿摇摇头:“我的事情,大人都已经知道了,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朱威一愣,秦苒儿这种态度,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以后准备如何?若是不想回辽王府,我上次说的那些也是作数的,哪怕你不想在辽东,关内也可以随便挑选。” 秦苒儿不说话了,朱威对于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什么经验,秦苒儿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等了许久,朱威有些不耐,正准备说话,秦苒儿抢先说道:“大人,夜深了,奴家服侍你歇息吧。” 说罢就要上前给朱威宽衣,朱威连忙躲过:“秦姑娘,是辽王不放过你吗?” 秦苒儿摇头:“没有,王爷刚刚说,也可以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他乡。” “这不是很好吗?” 秦苒儿抬起头,盯着朱威一字一顿说道:“这…不好…” “乱世之中,女人家活的艰难,有钱的女人家更是能引来豺狼虎豹,我想跟着大人,至少…能够活下去。” 朱威皱着眉头问道:“那你跟着辽王,不也一样能活吗?” “不一样的,辽王殿下,府中不缺我这一人,我跟着他,最好的结果就是被他遗忘,躲在一处小院中等死,说不定还会被他赏赐给别的人,但是大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大人目前只有我一个女人,我也只有大人一个男人,不论以后如何,不论有没有感情,我觉得大人不会负我。” 朱威突然有些尴尬:“谁说我只有你一个女人的?” 秦苒儿则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人…奴家从小学习服侍男人的技巧,大人是不是…那个…我最是清楚了。” “咳咳…额,夜深了,秦姑娘歇息吧,我在找个屋子,再见。” 说罢朱威夺门而出,秦苒儿笑若桃花,在这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可是朱威没这个眼福了。 之后两天,朱威一直躲着秦苒儿,秦苒儿也识趣,没有专门去找朱威,每日都去流民聚集地,每到一处,都会引起一阵惊呼,那些泥腿子,哪里见过这等美人儿,现在在流民心目中,哪怕是朱威孙承宗的威信,也比不得秦苒儿。 朱威得到消息后,倒也是安心,大战过后,当兵的都可能有情绪,何况这些流民?秦苒儿这时候去流民堆里,反而将流民这种情绪转移了。 也是在今天,王淼和刘綎也到了山海关,血腥清洗,正式拉开帷幕。 聚将堂中,基本辽东军事层面上的所有顶层人都到齐了,山海关的中坚人物,叶青和岳阳,锦州总兵吴襄,辽阳总兵刘綎,沈阳总兵贺世贤,辽东锦衣卫千户王淼,夜不收首领张三,自然也有孙承宗和朱威。 除了吴襄和贺世贤,其余人等全都落座,没办法,这两个人屁股上刚刚结痂,实在坐不得。 “诸位,今日让诸位前来,有大事要办,诸位都是我朱威信得过的人,这事办好了,辽东数年可无忧虑,这事要是办不好,我的人头,孙督师的人头,包括在座的各位的人头,都要从自己的脖子上下来,所以,本督希望诸位,在这事情上,不要有任何的私心杂念,可否明白?” “是…” 看着这这人几乎不假思索的应答,朱威这才笑着说道:“王淼,你在辽东数年,还在宁远城,哪个卫所与辽王联系较深,你应当知道吧?” 王淼一愣,他没想到朱威这是要直接对辽王下手,可是现在的时机成熟吗? “王千户,回答本督。” 从王淼变成王千户,这称呼的变化让王淼清醒过来了,辽王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的王爷,锦衣卫只对皇帝负责。 “回督军大人,锦衣卫有详细的记录。” 朱威点头:“很好…记录在哪里?” “回督军大人,下官随身携带名单,具体记录还在宁远。” 朱威挥手:“有名单就够了,本督不在乎具体细节,岳阳,叶青,吴襄。” “在…” “给你们各两千骑兵,按着王淼的名单抓人,若有不从,直接砍了。” “领命…” “张三…” “在…” “辽王与外族联系的渠道,还有暗线人员,你知道多少?” 朱威要干的事情,已经和张三交代过了,张三知道这是朱威离开辽东最后的疯狂了,真的成功的话,辽王也就再无威胁了,所以张三也是同意的。 “回督军大人的话,有女真暗线两条,上下二十五人,有鞑靼暗线三条,上下四十四人,朝鲜暗线一条,上下十八人,罗刹渠道一条,只有三人负责,关内暗线一条,上下八人,山海关暗线一条,上下四人。” 朱威看着眼前的众人:“呵呵…看来咱们这个辽王的心思很大嘛,山海关都有,其余大城,可能会没有吗?只不过现在没有挖出来而已,这辽东到底是大明的天下,还是他辽王的?” 众人静若惊蝉,锦衣卫说的那些,他们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张三的这些情报,太过吓人了一些,若真的有一天辽王动手,辽东可能真的就成了筛子了。 “刘綎,张三说的这些,交给你了,我让王异也配合你,但是这些人,能活捉,就不能让他们死了,他们可比那些指挥使之类的重要多了。” “领命…” 全都交代完之后,朱威对着众人一拜:“今日之事,实属我朱威不得不为之,我会签发捉拿文书,不会让你们太过难做。” 半天没说话的孙承宗突然说道:“加我一个。” 朱威皱眉:“孙大人,这是军事上的事。” 孙承宗却是笑道:“本督师,总管辽东军政,朱大人办这么大的事绕过本督,岂不是在给外人说我被架空了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认了:“既然如此,诸位,立马准备,记住…越快越好。” “是…” 第270章 谈心 山海关中气氛更加沉闷了,原本只是抓了两个,其他两个,跟随吴官出关之后,就没再回来了,可是那两个人又咬出来几个人,而后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的人被卷了进来。 甚至最后岳阳的副手,也被咬了出来,两个人,咬出来三十多个,还都是把总之上的官员,有吴官在这镇守着,都能有这般景象,实在让朱威有些佩服朱术雅了。 朱威找到正在校场看练兵的朱术雅,上前问道:“辽王殿下,不得不说,你拉拢人心是一把好手,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跟你一条道走到黑?” 朱术雅好似已经放下了,动作语气都有些说不出的潇洒味道:“朱大人,前两日你在给本王说人心,现在本王给你的答案,也是人心,本王能给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荣华富贵,他们自己耐得住,他们家人也是耐不住的。” 朱威点头:“他们我倒是理解,毕竟什么都没有,可是殿下,你什么都有,为什么还什么都想要?” 朱术雅轻笑道:“人生在世境遇不同,说了你也没办法理解,就像你这么年轻,本应该趾高气昂,为人所不能之事,现在却困在这权谋之上,这又是为何呢?” 朱威愣了一下,而后朗声说道:“人生在世,下棋若只是按谱下,做人若只是按书行,岂不是乏味的很吗?” “不错…唉…本王这次败得彻底,可是朱威啊,本王还有底子,还能重头再来,可是你呢?就要回京了吧?” 朱威摇头苦笑:“果然瞒不过殿下啊。” “不是瞒不过本王,而是你现在这种大动作,注定了你不可能再在辽东了!” “敢问殿下,为何如此笃定?” 朱术雅轻声道:“本王不善计谋,但是本王懂朝廷,懂官场,更懂陛下。”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殿下啊。不过殿下,我还是想劝你收手,辽东经不起折腾了,还有就是…辽东可能是天下最后一片净土了。” 朱术雅摇头:“收手?谈何容易啊,你知道本王走了多深吗?到了这一步,哪怕本王想脱身,别人也会强行推着本王往前走。” 看着朱威皱眉,朱术雅笑道:“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是不是不理解?有时候本王也不理解,但是总要往前走的,要怪就怪这个世道,人人都是那么虚伪迂腐和势利,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绑架其他人,你觉得本王是幕后之人。错了…可能以前是,现在…本王也是身不由己的。” “可是,哪怕最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现在这般,王爷何不拼一次?” “拼?本王有希望更上一层楼,为何要拼?” 朱威皱眉看着朱术雅,觉得朱术雅又疯癫了:“殿下,你为何会觉得你有希望?你是如文皇帝那般雄才伟略,还是如宁王那般家财万贯?再说了,宁王那般的人,也没成功啊。” 朱术雅冷笑道:“自然是比不得文皇帝的,也不如宁王那般,但是…本王的希望不在本王本身,而在朝廷。” “朝廷?” “朝廷,已经烂透了,难道朱大人没有发觉?朝廷上上下下,贪赃枉法的人太多了,而那些贪官污吏,越是贪赃枉法,却越是升官,一个个忙于私斗,忙于党争,天下万民的事,不如头顶的乌沙重要,这样的朝廷,还能得人心?再说军事,本王虽然不懂,可是在本王封地在这辽东重镇,怎能不知兵事的重要,可是朝廷呢?怕武官做大,宁愿用那成千上万将士的命去送死,也不愿意让一个武官真正掌权,我大明带甲之兵何止百万?为何前有鞑靼后有女真,哪怕那区区倭寇都敢上来咬一口?” “这是因为,朝廷的那些人,甚至龙椅上的那人,总以为用自己的学过的仁智礼仪信,就能让外人臣服。我大明也是以武立国的,但是你看看现在呢?呵呵…对自己的百姓何其压迫,对有能力的武将又是何等的防备,戚继光如此,俞大酋也是如此,哪怕那吴官也是如此,对你也是如此,民心不向,武将不安,只有满脑子升官发财的腐儒横行,这样的朝廷,还有希望吗?” 朱威一滞:“殿下,说句胆大的话,这朝廷有我这样的人在,还是有希望的。” 朱术雅嗤笑一声:“有你在?哪怕多百十个像你一般的人,也别想将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你要知道,这世道,你这般的人,毕竟是少数,天下到底如何…是由另外的那些人做主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这点,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我是武夫,不懂那些道理,真的不行,那就学那黄巢,杀他个干干净净。” 朱术雅一愣:“好气魄,朱威啊,本王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要不要考虑过来帮我,在我这里,你没有桎梏,没有什么人情世故,一切都随你愿,如何?” 朱威冷笑:“多谢殿下好意了,不过我这人吧,喜欢更有挑战一点的日子。” 朱术雅点头:“你已经知道本王的态度和后续的心思,为何不在这次就将本王拿下?” “还是那句话,辽东…需要稳定,殿下,今日说的太多了,有些头痛,告辞。” 说罢朱威转身就走,今日说的话,已经有些越线了,他怕再说下去,就越发不可收拾了,朱术雅也没在意朱威的态度,若是朱威刚刚同意了他的邀请,他反而还要疑心呢,在后面轻声道:“朱威,之后周旋于人鬼之间,要步步为营,处处提防,时时小心。” “多谢…” 朱术雅继续看着校场练兵,可是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孔礼过来给朱术雅续茶:“王爷,那朱威很厉害。” 朱术雅冷哼一声:“厉害…很厉害,若我是皇帝,我让他位极人臣都可以,但是这般的人在这样的朝廷,走不远的。” “这是为何?” “朱威只能看到天…看到天上的那丝透出来的光明,他看不到地上,哪怕他将那些阻碍他的人全都踩在脚下,那些人也会用尽力气伸出手,将他拉入深渊,他对抗的不是我们,是整个天下,所以…我们可能会赢,他连赢的机会都没有。” …… 朱威从校场出来,就看到转角处的孙承宗,孙承宗就是在这等着朱威的:“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会赢!” 朱威笑道:“我没输过。” 孙承宗苦笑点了点头:“走吧,圣旨到了。” 第271章 帝王最怕的人 “呵呵…圣旨…这么快就来了?是张三还是王淼,亦或者是大人你呢?” 孙承宗面带些许羞愧:“朱大人见谅,我是实在不知道,你后面还有这样的打算,所以…” 朱威摆摆手:“无所谓啦,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过…至少让我将这件事办完,还请孙大人,在中周旋。” 孙承宗苦笑:“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传旨的公公,点名道姓要见你,他知道你在山海关的,并且言语之间,好似和你异常熟悉,所以…”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孙大人与我一道去见见这位故人。” 孙承宗正要答应,却被远处一道声音打断:“哎呀呀…朱大人啊,京城一别,已有三月了吧,咱家可是始终记挂着朱大人啊。” 朱威转头看去,果然是熟人,来人正是御马监太监何璐,要说朱威和这个何璐也是有缘,从宁夏入京,是何璐过来传旨,现在从辽东入京,也是他来。 何璐这段时间很是风光,御马监不但控制了宫中守卫,还控制了京营与九门,谁能出谁能进,都要过他这一关,一个太监,在大明朝可是没人会在意的,突然得来的泼天权贵,让他有些飘飘然了,若不是周琦提醒,何璐再这样下去,应当已经被当街打死了,大明这些官啊,收拾太监是有一手的,这次来辽东本不是他,可是他硬抢了过来,一方面自然是和朱威这个圣上面前的红人拉关系,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了躲风头呢? “原来是何公公啊,我就说早上出门喜鹊喳喳叫呢,果然是贵客来临啊。何公公,身子可好啊?” 朱威说出这话没有一丝的不好意思,更没有脸红,语气真切,让孙承宗有些无语,大冬天的,哪里来的喜鹊? 也不知道何璐听没听出来朱威话中的漏洞,反正何璐先是激动,而后感动,脸上表情变化的毫无痕迹:“无恙,咱家这身子骨还成,劳烦大人惦记了。” 朱威不想在这时候打机锋,直接说道:“我知道何公公所来为何,不过,可否请何公公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将事情做完?” 这事原本没什么的,可是万历给何璐的命令是快马加鞭不可耽搁一日,所以何璐有些为难:“这…朱大人,不瞒您说,陛下心急啊,所以咱们…” 朱威皱起了眉头,看来万历对于朱威的防备比朱威自己想的还要深一些,在大明啊,有功是好事,但是有大功就是祸事了。 “何公公,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为了不让公公难办,还请公公这几日不要出门,李牛…送何公公回去,没有命令,不许出来。” “是…” 何璐一愣,刚刚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成了这番模样?看着膘肥体壮的李牛,又看看自己身后不断颤抖的两个小太监,再看看在旁边不说话的孙承宗,何璐知道,自己个儿是没办法拒绝了。 等到何璐走了,孙承宗才道:“有些过了。” 朱威摇头:“圣旨一出,我再做这些事,可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到时候又能如何收场呢?不如在这之前,让何璐掏不出那圣旨来,只是苦了何公公了。” “唉…随你闹吧,现在天下到处都在闹腾,不缺你这一下了,我乏了,告辞。” ……… 京城,乾清宫。 “陛下…” 《文忠公全集》现在成了万历每日必读的书了,只要没什么事就拿出来看一看,以万历的聪慧,其实早都倒背如流了,可他就是如此的不耐其烦。 刚刚看过其中的《答罗近溪宛陵尹》,万历好似还沉浸在其中,并没有听到周琦的声音。 周琦也是不急,等了一会儿后,又喊了一句。万历这才反应过来,将书放下问道:“午门的那些,都散了?” “回禀陛下,都散了。” 万历冷哼一声:“这群人啊,得到的便宜够多的了,满嘴仁义道德,满腔的忧国忧民,可是让他们吐出一点钱财来,就成了与民争利,民心不稳,社稷不安了,他们口中的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民?一群贪得无厌之徒。” 这话万历能说,周琦是能听得,却是不敢附和的,万历说的这话不是光骂那些官员这么简单,而是要从以那些官员为代表的阶级上,咬下一块肉,这等事情处理不好,社稷不安也就不是说说而已了,周琦虽然是秉笔太监,却也知道轻重。 骂了一通以后,万历也是好受了一些,又说道:“你可读过先生的这篇文章?” 周琦摇摇头:“陛下,这《太岳集》是禁书。” 万历一愣,而后苦笑:“是啊,是禁书,可是这书何曾是朕禁的?都是外面那群人鼓捣出来的,他们到底是想讨朕开心,还是害怕?害怕这书让世人看清楚他们的虚伪嘴脸?” 得嘞,周琦又没办法接话了。 “朱威应当已经快要返京了吧?” “回禀陛下,按照速度,路上不出意外的话,何璐已经到了辽东。” “等朱威回来,借朱威的手,让那群人闭嘴。” 等了一会儿,周琦才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这样一来,朱大人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万历瞥了一眼周琦:“你这老狗,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的。” “是…朱大人在辽东打的漂亮,虽说年轻,可是这能力却是不弱的,陛下说过要将朱大人留给太孙殿下的,可是现在让朱大人去做那把刀,朱大人以后可就寸步难行了。” 说到这里万历默然:“就看他能不能挺过来了,不过…就算他挺过来了,朕也要将他压下去,他与外面那些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外面那些人为的是自己的私利,而朱威…为的是天下而已,可是他越界了,天下是我朱家的天下,还轮不到他来操心,周琦…朕告诉你,帝王最怕什么。” “帝王最怕的不是如韩力容那般的伪君子,也不是如卫越那般的真小人,帝王最怕的,是如海瑞那般的真君子,这种人,无惧无畏,说的每句话,办的每件事都是往人心窝子里面戳,这样的人,帝王若是杀他,必定落得一个昏聩的名声,不杀他,又要束手束脚,帝王之所以是帝王,天子之所以叫天子,就是普天之下的第一人,怎能让另外的人桎梏,虽说朱威目前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朕知道,他也是这样的人,周琦…不是每个人都是唐太宗,你明白吗?” 周琦一个太监,哪里明白万历说的话,可是以他对万历的了解,朱威是要被放弃的那个人,这次商税若是引起反弹,朱威的人头就是让那些人消气的关键了。 ……… “报…刘綎将军归来。” 第272章 辽东事了 朱威这几日的压力越来越大,这压力不是来自辽王,也不是来自何璐,而是来自自己,朱威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可是经历的越多,就越觉得不可能,尤其是辽王说的那些话,一个腐朽的朝廷,还有救回来的希望吗? 希望渺茫,至于辽王,他和京城的那位,有什么不一样吗?可能除了身份的差别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万历收到朝臣的裹挟,辽王又何尝不是被人裹挟呢?万历有改革的魄力,却又以朱家天下为先,辽王有推倒腐朽朝廷的决心,可是哪怕他真的成功了,也不过是另一个万历而已,朝臣可能会变,代表百姓发出声音的阶级不会变。 原本朱威觉得有新式武器有各种发明就能够延续朝廷的统治,可是这种统治与民何益? 但是说推倒这种封建制度,直接走向共和,更是不可能的,不说既得利益者反对,就说真正的百姓,他们也不会同意,数千年来他们习惯了有皇帝有官员,习惯了尊卑,习惯了有人坐在头上拉屎的日子,真让他们走向共和,可能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安稳。 现在朱威的处境很难,朝臣与他不是一路的,万历也是防备与他,辽东军方底层对他的认同感还没有建立起来,马上就要荡然无存了。 朱威现在唯一的希望,可能就是在朱由校身上了,改革必须从上而下,而造反,是自下而上的,朱威还不想做那李自成。 走一步看一步,就像和辽王说的那样,下棋若只是按谱下,做人若只是按书行,不就太没有意思了吗? 朱威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好似将心中愤懑全都吐出来了一般:“既然都回来,那就开始吧,点将…校场集合,叫上辽王。” “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聚将鼓的声音传遍整个山海关,上次聚将鼓响起之时,还是嘉靖年间鞑靼小王子突入京郊,虽然大部分不知道到底因为何事聚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每次聚将鼓响起,都会血流成河。 朱威到场后,没有废话,直接命人先将卫所的那些人带了上来。 朱威为了这些人,派了三员大将,六千骑兵,还有锦衣卫在前,这等阵仗竟然还有聚众抗法的,刚好那个卫所距离锦州近,吴襄直接去锦州调兵,卫所百户之上所有人,都被砍了,而后将这些脑袋拿着去别的卫所,倒是好用。 朱威是对吴襄这样的行为有些不满的,卫所指挥都是世袭的,在本地势力盘根错节,杀一个指挥使作用不大,下一个指挥使依然如此,不如让他们全都跳出来,杀个干净。 辽东除了女真上次过来灭掉的一个卫之外,还有二十五个卫,另外有十一个独立千户所,是辽东的基石。 哪怕没有锦州辽阳沈阳,辽东都不会乱,可是没了这些卫所,辽东肯定稳定不了。 眼前还都穿戴着盔甲的那些卫所官员,都被五花大绑,按照卫所名称分开,朱威大概数了一下,竟然有十三个卫所之多,再看人数,有八十多,也就是说,这些卫所指挥使之下的百户之上的这些中坚力量,基本上是一网打尽。 也相当于辽王已经掌握或者已经偏向辽王的卫所已经过半,甚至更多。 看到这景象,朱威才知道辽王当初说的话没有错,他的实力比朱威想象的大的多。 跪在校场的那些人,好似都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捉拿,没有人求饶,没有人喊冤,古人都有一个特性,就是家族使命,或者说是家族传承。 他们知道今日被带到这里,基本是没有活路的,不如就这样直接死了,也好过让整个家族陷入绝境,哪怕这个世袭的官没了,只要人还在就是好的。 “辽王殿下,这些人你可熟悉?” 这时候了,朱术雅倒也不掩饰了:“自然熟悉。” 朱威又问:“其中是否有不是你的人?” 朱术雅嗤笑一声:“你还怕杀错了?” 朱威摇头:“这种事,宁杀错不放过,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心中所向的不是你。” 朱术雅瞥了一眼朱威,淡然道:“想知道?自己猜吧。” 朱威这不废话,就像他说的那样,宁杀错不放过:“行刑。” 随着令牌落地,早已经准备好的刽子手挥动手中的大刀,手起刀落之间,八十多颗人头落地。 校场之上,无论刘綎这些将军,还是山海关的兵,都是噤若寒蝉,杀人不可怕的,尤其是对他们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一次性杀了八十多个六品以上武官,好似自大明建朝以来,也是头一个了。 朱威半眯着眼睛,面无表情:“继续,带山海关的那些人。” 人刚带上来,站在朱威身后的岳阳有些激动,因为其中有他的副手,曾经多次救过他的命,两人如手足兄弟一般。 朱威好似发觉了岳阳的异动,冷漠的说道:“岳阳,你若不忍,可以下去陪他。” 这话一说出口,周边所有人都是一颤,岳阳跟了朱威这么长时间,多次大战配合,按理来说,两人之间也有些情谊,可是现在朱威的语气好似路人一般。 岳阳张张嘴,最终也是没有说出话来,他相信若是他过去,朱威一样会不留情面,校场之上,不过是多颗头颅罢了。 “行刑…” 又是三十多颗人头落地。 整个校场都被染成血色的了,北风不住的吹,却吹不进这山海关。 暗线那边都是死士,九成之上都是直接自尽,哪怕是有王异帮助,也不过抓了几个小人物而已,交给王淼处理了,可以说现在的辽东,至少明面上辽王的势力已经没了,至于再深处的,没有时间再去处理了。 朱威一步步走向校场中央,脚底已经粘满鲜血,而后转身对着刘綎等人说道:“我朱威,宁夏军户出身,承袭父职入军不到三年,你们都比我年长,比我有资历,但是我朱威也是杀过鞑靼,挑过女真的,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也算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今日我以辽东督军的身份,杀了百户之上百二十人,是为了还辽东一份安宁,天下不稳,朝廷动荡,辽东不可有失,今日一过,我就不再是辽东督军了,诸位…后面就拜托诸位了。” 说罢朱威拱手,对着刘綎等人遥遥一拜。刘綎等人也是回拜,不过没人说话,朱威这话太大了一些,朱威说得,他们说不得,但是心中自然已经有了打算。 孙承宗没有过来,他若过来,就代表这事是他做的了,孙承宗爱惜羽毛,是智者,就算他要过来,朱威也是不愿如此的。 ……… 吴官追封安北伯,按照他的遗愿,将他葬在山海关外东边的的山陵之上,让他随着日出看看他呆了几十年的地方。 吴官的时代过去了,而朱威…好似还并没有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 没人送别,只有两辆马车,一辆坐着秦苒儿,另外一辆自然是何璐了,带着三百亲兵,朱威纵马出关,头也不回。 山海关渐行渐远,京城里等待他的,又是另一番挑战了。 第273章 五军都督府 “宣朱威进殿…” 朱威回京已经两日,按照规矩,必须先行见过万历之后,才能回家,可是这两日万历好似忘了朱威一般,每日清晨,朱威都在通政殿等候召见。 万历在磨朱威的性子,朱威心中是清楚的,帝王心思最是难料,上次杀了钱鹿,万历照样笑呵呵的,现在有了大功,反而不受待见了。 朱威进殿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一路都是低头,也不知道殿中都有何人。 万历好似没听到一般,就让朱威这样跪着。 一柱香之后,万历才开口道:“抬头…” 朱威慢慢抬头,脸上并无什么表情,让想看朱威惶恐的万历皱起了眉头:“朱威,在辽东,做的不错。” “臣愧不敢当,辽东大胜全赖将士用命,全赖陛下圣命!” “呵呵…朱威,你真的觉得朕圣明吗?” 万历问出这句话,殿内的温度都好像降到了极点,这话可是不好回答的,一不小心就是犯上了。 朱威还是那副表情,朗声说道:“文皇帝乃千古一帝,文皇帝圣明,文皇帝的后人也当圣明。” 这话就是耍流氓了,朱威将朱棣搬了出来,你敢说文皇帝不圣明?敢说文皇帝以后的皇帝不圣明?万历若是敢说,那可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哪怕万历想说自己不圣明,也因为一句文皇帝后人,给搞的说不出口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朱威盯着眼前地面,看着像是发呆,而事实上,朱威是不敢分心的。 “你想要什么赏?” “回禀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不敢求赏。” “你是想让朕背上一个慢怠功臣的名声吗?” 朱威扣头:“臣…不敢…” 万历现在是能够肯定了,朱威要做君子,要做直臣,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他想做君子,那就让他去做刀吧,轻轻挥手,周琦会意,上前两步,打开早都写好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今詹事府少詹事,锦衣卫世袭千户,暂代辽东督军朱威,御敌有功,卓升从一品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令升从三品户部侍郎,加封正一品衔,主导商税入国库事宜,御赐两千虎符,年后钦差巡天下,钦此。” “臣,领旨谢恩。” 朱威出宫后,转头看着这巍巍宫殿,突然有些理解万历为何要那样对付张居正,天子天子,天下第一人,怎能容忍有人比他显眼?天下天下,那是他的天下,其余人等,哪怕是为了他的天下好,他也不会愿意让人染指。 这朱红宫墙围住了万历,但是,又何曾不是围住了张居正海瑞这般的人,皇帝在这个时代的权利太大,文官集团对抗皇权本事是好事,但是文官集团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天下百姓的利益,好像这宫墙之内的所有人,都不在意一般。 也不是…有人在意的,可是那些人的结局都不是很好,天下的利益总共就这么多,你若生生从别人嘴里抢过来一块喂给百姓,那些原本能够吃的更饱的人,可能让你如意? 万历这次为何要整治商税,那不是因为万历看到了民生疾苦,而是这事关乎他的天下。 为何突然念起来张居正的好?也是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张居正为的也是他的天下,可若是再活一次,万历依然会是那般的选择,没有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他是皇帝而已。 现在的朱威也是这般,从蒸汽机开始,到商税的畅想,都是朱威鼓捣出来的,万历能不知道朱威做的这些对天下好? 自然是知道的,要不然万历能与文官集团对抗三十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同意这么大的事? 在万历心里,你心系天下本身就是逾越,不论文武都应该要以他为中心,正是这样的性格,做了很多蠢事,后世一直有一些说法,说明之亡,不在崇祯,而在万历… 这话朱威今日才真正明白过来,自小的脚疾,和自小被张居正压着的怨气,让万历的内心有些不正常,或者说他会很偏激,很多事情都会被他当作是一种挑衅,这样的性子,让很多本应该很好的事情或者政策,没办法去真正的实行。 对所有人来说,张居正很厉害,但是万历就是要将张居正挖坟鞭尸,让你们怒,却又不敢言。 文官集团势力大对吧?违抗他的命令是不是?他就是故意不设各部尚书,甚至有些省份最大的官不过只是一个知府而已。 朱威有大功,还心系天下对吧?那就让你去与天下最顽固的阶级作对,让你们互相撕咬,他坐在那里看戏。不论哪方胜了,他都不会败。 朱威赢了的话,那国库就充足了,他的天下就安稳了,朱威输了的话,死的也不过只是一个朱威而已,对他而言,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时候国库空虚,那就让那群文官想办法,最终也不过是苦一苦百姓而已。 …… 朱威到家后,家人都出来迎接,可是朱威并没有太多的兴致,简单应付两句就回屋了。 “大人,要不要让奴家给你按按头?” 朱威摆手:“你下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秦苒儿没有走,而是自顾自的走到朱威身后,将朱威的头放在自己胸前,按了起来:“大人…家里人知道大人升官了,都很高兴的,你这样会让他们担心。” 朱威闭起眼睛:“以后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担心了。让他们提前习惯也是好的。年后我就要巡检天下,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秦苒儿展颜一笑,轻声说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朱威听闻后,坐起了身子,转头对着秦苒儿说道:“这副词还有下一阙,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团是几时。你还想跟着我?” “想…” 朱威叹了一口气:“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秦苒儿这次不再坚持,轻轻一福,退出了屋子。 …… 第二天一大早,朱威起床后叫上李牛王二,他要去五军都督府点卯啦。 原本以为万历只会给一个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没想到多了一个户部,户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相比较于户部,朱威更想去见识见识五军都督府。 虽说土木堡之后,五军都督府已经大权旁落,但是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大明最高军事机构,其中还有很多公侯。 到了之后,却发现大门紧闭,李牛上前叫门:“新任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朱威朱大人前来点卯,还请开门。” 一连叫了好几声,门内才传出来一道声音:“大早上吵吵什么?死妈了?” 第274章 成国公 李牛刚准备开骂就被朱威叫了回去:“这是五军都督府,不是辽东了,你们也要安分些。” 李牛挠挠头,闷声称是,今日没有带王异过来,因为朱威知道今日不会好过,害怕王异为他强出头,惹出祸事。 五军都督府一直以来就是勋贵的地盘,万历让他过来,若只是挂个虚职,那还好说,可是万历让他当都督佥事,这可是五军都督府中的实权位置了,要知道左右都督都是国公,下面就是都督佥事了,一大堆公侯还挂着都督同知的衔呢,全都对都督佥事这个位置眼热,突然来了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到他们头上,怎么可能会服他。 又等了好一会儿,五军都督府的大门才打开,从内走出一个穿戴松松垮垮的人,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模样倒是周正,不过看他的黑眼圈和脸色,应当是纵欲过度。 那年轻人出门先是看了一眼,皇城根的人,眼睛自带扫描效果,朱威来五军都督府,自然不能穿朝服,只是穿了吴官送的那副铠甲,十数年的铠甲,哪怕再爱护保养,也是显得暗淡,再加上朱威确实年轻,刚刚起床哪里听得清李牛喊的是什么,所以就将眼前之人,当成小地方进京拜码头的了。 “就是你们叫门的吧?都不看看时辰,这么早过来是哭丧吗!” 朱威的心情并不好,可是眼前之人还不知道具体身份,现在的五军都督府,哪个没有公侯的关系?所以朱威强忍怒火说道:“敢问这位大人…” 朱威还没说完,就被那年轻人打断:“怎么总是这么一句?你们这种地方上来的人,都不能换个话术?老子叫胡霸,永州侯的胡,懂不懂?” 朱威在脑海中翻找关于永州侯的记载,但是没有找到,大明的国公倒是差不多知道一些,可是侯爵太多了,没可能都记得清楚,不过看着眼前的这人,朱威倒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这个永州侯,要不然已经没落了,要不然就是眼前这个人,在永州侯的体系中,并不受宠,否则一个有侯爵关系的人,怎么可能看大门,虽然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门,但也太过丢人了,哪个世家子弟能拉下脸呢? 朱威轻笑一声:“原来是胡大人啊,今日都督府值守的都督是哪位?” “就凭你?还想见都督?哪里来的?报上名来!” “按理来说,应当是宁夏吧,可是这次我是从辽东回来的。” 胡霸嗤笑一声,宁夏辽东都是九边,也是最穷的地方,那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胡霸大概认识个七八成,其中并没有朱威这号人物,所以他心中更加确定了,朱威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朱威说得是“回来”,不是过来,可惜胡霸这智商,怎么听得出来? 胡霸换了一个姿势,单手叉腰,上半身往后一仰,另一只手朝前指着朱威说道:“九边来的啊,那你可知道规矩?” 朱威摇头:“不知是何规矩,还请胡大人赐教。” 胡霸一滞,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人,没好气的说道:“想要进去,拿钱开路,懂不懂?” 朱威脸色一沉,这是五军都督府啊,整个京城的衙门中,没有哪个比这个地方的贵人多了,可是现在一个看大门的,都是如此,让朱威有些失望,以小窥大,有什么样的兵就有什么样的将,看来这五军都督府,也是烂了。 见朱威不说话,胡霸有些生气:“我说,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着?听不到老子说话?”说罢抬手就打。 朱威反应过来向后退了几步,刚好躲过胡霸的巴掌,还未说话呢,胡霸倒是不依不饶了:“好胆子,还敢躲?” 说罢又要上前,朱威隐约看到有一些人在门后看热闹,看穿着非富即贵,一般小事这些人物也不可能会有这些闲工夫过来看热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群人在试探,试探朱威的性子,若朱威此时表现的软了,这群人自然不会再将朱威当一回事,可若是太过强硬了,肯定也会惹他们不满,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胡霸越来越近,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朱威索性直接摊牌,从怀中将圣旨取了出来:“圣旨在此,胆敢无礼!” 这话一出口,胡霸直接傻了,不过他多年的习惯已经让他有了肌肉记忆,看到圣旨直接跪下了,让后面人看着好像是胡霸小跑过去给朱威行礼一般。 朱威没有理会胡霸,直接带着李牛王二两人入门,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撞了个正着。 一群人与朱威大眼瞪小眼,朱威咳了一声:“诸位大人,这圣旨在这呢?咱们是不是要尊敬一下?” “哎呀…成国公,可吃早饭了?” “没有啊,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啊,老啦老啦…” “哪里的话,家里给预备了一些饭食,若不嫌弃,一块用吧。” “那感情好…” “恭喜恭喜啊,镇北侯家中喜事快到了吧,到时候可不要太吝啬了,你家那三十多年的陈酿,我可是眼红许久了啊。” “好说好说…” 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群老狐狸一个个都打着哈哈散了…留着朱威一个人在这发呆。 “啥情况?” 李牛王二也是一脸懵逼,哪里能说的上一二三来,见没人理自己,朱威抓住一个守卫,让他带着去点卯,至于胡霸,还在跪着。 五军都督府并不大,可是那守卫带着朱威几人绕了半天,就在朱威有些不耐的时候,终于到了府堂。 朱威站在门外朗声道:“新任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朱威,前来点卯。”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进…” 朱威大步入殿…看清楚堂上之人后愣住了,这群人不就是刚刚看热闹的那些人吗?只不过换了一身戎装,显得更有气势了一些。 “额…这个…” 朱威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有点尴尬,不过堂上那些人,却是面无表情的,开玩笑呢,这群货可是真正的滚刀肉,圣旨都不太在乎,现在这一点事情,怎么可能让他们受影响? “吾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朱承,朱佥事,请坐吧。” “谢大人。” 朱威落座,背挺得笔直,说话之人正是刚刚被称为成国公的那人,成国公可是永乐皇帝亲封的靖难国公之一,真正的与国同戚。 大明前两波勋贵,最是有含金量,一批是洪武皇帝封的以六大国公为首的开国功臣,另外一批自然就是文皇帝封的靖难勋贵了。 洪武皇帝封的那一些,除了以徐达常遇春那些早逝的,其余的下场大都不太好,比如李善长,而靖难勋贵在土木堡又是损失惨重,更是在这之后丢了兵权,所以从明面上来看,勋贵基本没有什么实际权利。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相对于朝臣,皇帝更相信勋贵,有时候朝臣反对一些事对于皇帝来说无所谓的,可是若是勋贵共同反对一件事,基本上皇帝也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 “朱佥事在辽东打的不错,我们这群老头子可都不如你啊。” 朱威不知道朱承说的话是真心还是调侃,立马起身回道:“只是运气而已,全赖将士用命,全赖陛下圣明。” 直接拿搪塞万历的话说出来,倒也是没什么错的,反正将万历搬出来,基本能够免去一大部分麻烦。 朱承笑笑不说话,压了压手让朱威坐下,刚准备开口,就听到胡霸的声音传来:“侯爷,就在这了,那朱威就在里面。” 第275章 勋贵好忽悠 话音刚落,胡霸和那人就已经站在门前了,因为逆光的原因,看不大清楚,不过光看影子,就能看出来人的魁梧。 “哪个是朱威啊?” 朱威一听这话,就知道胡霸身后的人来了,刚刚胡霸说他是永州侯的胡,在这五军都督府内这么放肆的人,只可能是永州侯本人了。 堂内一共才几人啊,单眼一扫就知道谁是新来的,怎么能不知道谁是朱威?可是这就是永州侯的作风,老子知道,却要让你自己出来说,就是这么霸道。 朱威无奈,又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下官就是朱威,见过永州侯。” “哼,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不过穿着铠甲不行军中礼仪,却学那文人作态,是何道理?” 朱威一愣,行礼还行错了?不过若是细纠下来,确实有错,于是朱威换了一个军礼,挺直身子朗声道:“标下朱威,见过侯爷。” “呵…你好歹也算是领过一军的人物,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带兵的?如此看来,努尔哈赤也不过如此,竟然被你杀了,孛儿斤也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这话说的,朱威现在做啥都不对了呗。 关键时候朱承笑着和稀泥:“好啦,老胡,你把小辈吓到了。” 朱承这话也是没什么好心思,不论爵位光论官职的话,朱威在这五军都督府也是排在前面的,现在被说成小辈了,明显就是不太承认朱威在这里的地位呗。 永州侯对朱承自然不像对朱威那样了,顺坡下驴往朱威上首处一坐,而后指着胡霸说道:“我说朱威啊,我家这个不争气的小兔崽子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 这话一说完,满堂的人都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也不遮掩,让朱威看了个明白。刚刚以为这成国公和永州侯不是一波的,现在看来这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在这唱双簧呢。 “敢问侯爷,胡霸是您的?” “家侄…” “哦…原来如此,侯爷是觉得,您的侄子,可以不尊上官,不敬圣旨?” 这话一出倒是让众人意外,他们想过无数的情况,就是没想过朱威会选择硬刚他们,但是不得不说朱威这样硬刚是最好的办法了,玩心眼朱威肯定是玩不过这群老狐狸的,而拿出这规矩这两个字,可就不同了,勋贵是统治阶级,他们最重的就是规矩二字,有了规矩,他们才能维持自身的统治,所以朱威这样,反而将难题踢回给他们了。 “砰…” 永州侯直接一拍椅子:“胡霸,跪下…谁教你的规矩?” 胡霸也是一个聪明人,直接跪下回道:“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有听清楚朱大人自报身份,为了维护五军都督府的威严才如此,不过属下万万不敢不敬圣旨。若朱大人认为属下有错,属下甘愿受罚。” 胡霸这话也是漂亮,先说不尊上官的问题,是因为朱威没有自报身份,他不知道朱威的身份才会如此,不敬圣旨这事就更好说了,堂上的人可是都看到胡霸小跑过去跪下了。 朱威若是想再在这两个事上面做文章,可就不容易了,他现在是都督佥事,和一个看门小将拉扯,让外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啊。 朱威有些怀念辽东了,那里的人没有什么太多花花肠子,甚至比宁夏还要纯粹,而京城则是最复杂的地方了。 深深呼了一口气,朱威这才说道:“起来吧,不知者不罪,本官是都督佥事,和侯爷同朝为官,拖个大也是能说两句的,你是侯爷调教出来的,出门在外做事要仔细一些,否则丢的可是侯爷的脸,下去吧。” 胡霸张张嘴没说出什么来,应声出门,永州侯气的吹胡子瞪眼的,朱威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调教出来的人上不了台面吗?可是还没办法反驳,朱威按照官职和他差不多,是替他在教育家里人,就算再滚刀肉,在这上面也是没法说什么的,否则别人会怎么看胡家? 短短的两次交锋,倒是让堂内的人对朱威感觉好了一些,朱承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好啦好啦,都是误会,老胡还有朱威,咱们都是行伍之人,不要不拘泥小节。” “是…” 朱承看朱威退步,起身说道:“来,以后就要在一口锅里吃饭了,都来认识一下。” 随即指着永州侯说道:“这老货是永州侯胡大彪,也是咱们的都督同知。” 朱威这次学聪明了,行了个军礼:“见过胡将军。” 胡大彪也起身回礼,算是将刚刚的梁子揭过了,而后朱承又给介绍了其他人,分别是忠义侯王致,名留侯岳进,江夏侯周沙宣,汝南侯梅坤,历城伯沈术,建城伯李月。 都是各军都督或者都督同知,唯一缺的人好像就是右都督了,好似知道朱威想问什么,朱承说道:“咱们五军都督府,可是好久没有进新人了,除了右都督魏国公外,都在这里了。” 朱威恍然,魏国公是中山王在南京的那一支,因为迁都和靖难站队的问题,魏国公在后面不太受皇帝喜欢,反而更加喜欢京城的定国公一脉。 “咱们五军都督府可不比外面衙门,都是带兵的,当一心团结。” 众人齐声回是,而后又分别落座,朱承又问道:“朱大人啊,我听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商税的事?” 朱威瞬间打起精神来,这应该才是他们这些勋贵在此的最主要原因了:“回公爷的话,陛下已经下旨整治天下商税,命我为钦差督办,年后就要离京。” 朱承沉吟片刻后,问道:“那…陛下说的是所有商税,包不包括…” 朱威自然知道朱承想问什么,就是想问包不包括他们的生意,他们凭借权利生意做的很大,也是家中重要的收入来源,否则就凭借洪武皇帝定的俸禄,怎么养活一个家族呢? “这…陛下说的是天下所有的商税,并且,包括皇商。” 这话一出,堂内气氛变得沉闷了,这事他们自然是持反对意见的,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老狐狸,在没有摸清万历的心思之前,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现在听朱威的话,已经确定了,对他们的影响,不可谓不大,生意越大交的钱就越多,他们要交钱,可是以千两起步的啊。 “这事…没有盘旋的机会吗?” 朱威淡然一笑:“诸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想要说什么,不过…这事你们就不要想了,关乎社稷,陛下决心很大。” “那朱大人能否网开一面呢?” 朱威摇头:“公爷,别想那些事情了,商税必须一视同仁,钱财这东西,是赚不完的。” 朱承苦笑:“你不懂啊。” “我懂,我可以让诸位大人在交了商税的情况下,赚的更多。诸位大人可有兴趣?” 第276章 水泥 堂内所有人身上都是一震,他们这群人啊,说是站在大明最顶尖的那群人,可是现在大多数是没有实权的,一身武艺没有用武之地,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带兵,穿着铠甲“装模作样”。 兵部掌权之后,在兵事上自然是排挤五军都督府的,而兵部掌权的人又是文官,天然的文武对立使得其余的五部,在这件事上面都是同进退的,勋贵之所以成为勋贵,就是因为在战场上厮杀拼命得到的爵位,而现在全都变成闲人了。 所以勋贵的日子并不像外面看的那么风光,其中的憋屈只有自己知道。无事可做之后,家族的壮大就是这群人最重要的任务了。 家族的壮大自然离不开钱财,以这些人为代表的勋贵集团,赚钱倒是一把好手,也是最大的地主阶级,大明的土地兼并,其实是由他们这些人的祖上开始的。 朱威本身不想与他们交往过深的,因为天然的身份原因,自己是融入不到他们的集体的,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万历将他当刀,朝臣视他如虎,又没有真正的实权,想要真的做一些事情,必须加入或者说必须依附一方势力。 现在来看,勋贵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你倒是说啊…” 朱威从思考中醒了过来,笑着说道:“诸位大人别急,我先问个问题,诸位家中可有玻璃?” 朱承面色有些失望,玻璃这个东西一出来他们就已经查清楚了,幕后之人就是眼前的朱威,按理来说玻璃的市场很大,可是对于他们这么多家来说,哪怕全都分给他们,他们每家得到的也不会很多,再说了其中太孙和桂王的股份还占了大头,他们能得到的就更少了。 “朱大人,玻璃自然是知道的,你鼓捣出来的东西,赚的也是不少,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有些小打小闹了。” 朱威摆手:“公爷,您误会了,我想说的是,我有比玻璃更赚钱的产业。” “哦?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水泥…” 胡大彪一听就有些失望:“啥玩意儿?又是水又是泥的,这不是小孩玩的吗?” 朱威摇头:“非也非也,并不是那么简单,水泥可以说是一种建筑材料。成型之后异常坚固,不但可以建造房屋,还能用于边关城墙,还有各地道路。” “造房子的东西有啥啊,还修路呢,朝廷有那个钱让你修路吗?” 朱威算是看出来了,胡大彪这货就是没耐心,朱承将胡大彪放在这里,就是让他替其他人说出别人不太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可以说胡大彪是这群人中必不可缺的一个角色了。 “侯爷,你再打断我,我可就不说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还敢威胁老子?” “老胡坐下,干嘛呢,听朱大人说,先别插嘴。” 朱承倒是有些威望,胡大彪果然闭嘴了,不过还是斜眼看着朱威。 朱威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回去弄好一份过来,或者各位陪我去工部一趟,工部应该有。” 胡大彪早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说:“还等啥啊,去工部呗…” 朱威连忙也站起来说道:“先说好,这个东西到了最后,对咱们大明异常重要,各位大人我是信得过的,但是机会只有这一次,若是各位满意,可以投资入股,若有人不满意,那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渣渣哇哇的,说这么多废话…快点走,要不然老子收拾你…” 朱威苦笑,和胡大彪这种滚刀肉是没有道理可讲的,随即前面带路。 大明这时候的勋贵主体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五军都督府这些都是弓马娴熟的,所以都是骑马。 一行人加上亲兵护卫百余人,浩浩荡荡朝着工部而去,当然了,大街上自然免不了一阵鸡飞狗跳。 巡街衙役和兵马司的人看到这阵仗,哪里敢拦,倒是让朱威感受了一把特权的滋味。 到了工部门口,朱威下马问道:“徐大人可在?” 那看门的人倒是认识朱威,连忙说道:“朱大人,您可回来了,徐大人还有太孙殿下和桂王殿下,都在后院呢。” “太孙也在?” “是啊,您快请进,小的这就去通报。” 众人还没到后院,朱由校和朱常瀛就冲了出来:“朱先生…” 这声朱先生自然是朱由校喊的,而朱常瀛则是一副异常神气的表情。 “臣朱威,参见太孙殿下,见过桂王殿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身后以成国公为首的那些人也是行礼。 朱由校与朱常瀛连忙侧身:“朱先生。还有各位叔伯,不用多礼,快快起来。” 现在的朱由校倒是有些太孙的气质了,一句叔叔伯伯给那群丘八哄的脸色通红,甚是激动。 其实真的按照辈分算的话,其中好多人都是和万历一辈的,比如朱承,但是也不能叫爷爷啊,叫了爷爷不就是和万历平起平坐了吗?就算朱由校敢叫,这群人也不敢应啊。 “你们咋在一块?” 朱威一摊手对着朱常瀛说道:“我现在在五军都督府任职了啊,自然在一块,不过你为什么还不就藩,钻在工部干嘛?” “切…你管的着吗?本王的事情,父皇都不说什么,你比我父皇还厉害?” 得嘞,没法接话,还是朱承上前打圆场:“太孙殿下,桂王殿下,我们这是过来看朱大人新搞的那个叫水泥的玩意儿。” 说起这个,朱常瀛满脸不高兴的样子:“看这个没用的东西干嘛?本王和工部的人废了半月才弄出来的玩意儿,除了干了之后比较硬之外,没别的用处了,成国公想要的话,我配方卖给你,给我个万八千两的就行。”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看着朱威,刚刚说的天花乱坠的,现在听桂王一说,就是个没用的玩意儿,都在等朱威给个解释。 朱威翻了个白眼:“诸位大人,那是他不懂,咱们过去看看,而后我再给各位解释。” 说罢给朱由校一个眼色,不再管朱常瀛了,带着众人进入后院。 刚进门就被眼前的巨型水泥柱惊了一下,不对…不是柱子,他娘的是一堵墙,也不对…谁家墙两三米厚啊… “朱常瀛…你在搞什么啊?” 朱常瀛一脸茫然,指着那水泥柱说:“就是按照你说的那些材料配出来的啊…前些天不是下雪了吗?没管它,然后后院又有玻璃生产线,温度高,雪化了和那东西混在一起了,最后就是你看到的模样了,没啥用…” 朱威强忍着将朱常瀛揍一顿的冲动,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真是人才…我真的是佩服,这玩意儿不是这样用的,还有没有没用过的水泥?” 徐光临这时候才从朱由校身后露了一个脑袋:“大人,还有…我给您取过来。” 第277章 大基建 很快徐光临托着一袋灰扑扑的东西过来了,朱威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做出来的水泥,这是他上次去辽东之前给朱由校他们留的想法,不过朱威也不太记得清楚比例,就让他们自己实验。 反正最主要的石灰石还有铁矿沫,工部多的是,粘土也是不缺的,最后倒也做了出来,看起来和后世的差不多,只不过因为工艺的原因,颗粒比较大,没有后世那么细腻而已,所以显得颜色比较深一些, “这不就是一堆土吗?朱小子,你是不是在哄我们?” 朱威挥手打断胡大彪的话,没有回他,而后让徐光临拿一些水来,之后缓慢的将水倒入水泥中搅拌,不一会儿,变成了泥状。 “我就说为啥叫水泥,原来是因为加了水就变成泥了啊…不过这有啥用?” 搅拌的差不多了,朱威才起身说道:“侯爷果然厉害,这名字的由来被您老一眼看出来了,至于用处,侯爷也已经说出来了啊,就是泥巴,泥巴你想让他变成啥样他就能变成啥样,比如桂王殿下的大石柱,我若用他铺路的话,只要在表面给它刮平整,干了以后他就是平整的,我若用他做台阶,搞好以后用木板固定,干了之后也就是台阶了,这样说不知道侯爷明不明白?” 胡大彪挠了挠头:“听着是挺好的,不过…这东西作用也不大啊,你说能修路,朝廷又没钱给你修,你说能做台阶,一家顶天了七八个台阶,这能赚个什么钱。” 其他人都没说话,不过看表情也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其中还包括朱由校和朱常瀛。 朱威笑笑说道:“既然诸位大人跟我过来谈生意,那我就将这生意门道告诉各位大人。” 之后转头对着成国公问道:“敢问成国公,公爷可在顺天府外有庄子?” 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朱承也没隐瞒,点了点头,朱威又道:“那敢问公爷,庄子距离京城不过七十里,每次夏收之后,如果收成要运送到京城的话,需要多久?” 朱承想了想:“大概要两三天吧。” 朱威点头:“这么近的距离,还要两三天,一是因为道路原因,官道虽然年年维护,可是总归有坑坑洼洼的地方,二是因为车马问题,骡子或者马,自然还有人,都是要休息的,每日行那三十里,已经是够快的了,可若是将官道全都用变成水泥路呢?而后再用桂王殿下新搞的的蒸汽机车替换骡马,我觉得朝令夕至,也不是问题。” “提前那一两天的有什么用?我说你这个小子…” “老胡,别说话,让朱大人说完。” 胡大彪一愣:“不是吧,你信他?这小子嘴里没实话的,你信他干嘛?” 朱承也是一脸无语,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清楚朱威话中蕴含的商机,可是胡大彪这货脑子是不转的… 没办法,朱承也不用朱威讲了,而是自己说道:“你这脑子啊,多用用,要不然早晚废了,我来告诉你,朱大人刚刚讲的意思是什么。” “首先,你知道南边的物资怎么进京吗?” “漕运啊!” “那不就得了,京城包括北方需要的粮食,还有丝绸胭脂水粉,以及其他东西,都是需要漕运的,可是现在一年时间里面至少四个月因为河道堵塞或者雨季决堤,漕运是没法用的,而陆路又太慢,那几个月过来的东西价格至少涨了三成,你家在江南也是有生意的,现在若是建一条朱大人说的这种水泥路,再加上桂王殿下的蒸汽车,陆路可就和漕运时间差不多了,以后不管漕运如何,咱们的东西都能第一时间运过来,你说说,这是不是赚大发了?” 胡大彪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我说你这小子,说话说明白不就行了,弯弯绕绕的干嘛?” 朱威还能说什么呢?明显是他听不明白,现在却怪朱威了。 “不过…这投入太大了,哪怕是咱们几家加起来,想要修这么一条路,也是不现实的。” 众人点头,他们有钱没错,可是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条官道所需要用的徭役和银钱是天文数字,凭借他们是远远不够的。 朱威笑道:“诸位,若是修路的话,花的钱并不会很多。” “哦?朱大人可否明言?” “这是自然,修路无非是银钱和徭役,徭役这块很好办,现在天下到处都是流民,给口饭吃就有人干活,诸位大人家里的粮食,应该已经快放不下了吧?” 众人全都干笑,最大的地主阶级怎么可能缺粮呢?至于天下百姓缺粮,与他们何干? 朱威继续说道:“如此之后,最大的花销就是修路材料了,以往都是就近取材,还要派人开采运送,现在都不用了,所有的材料除了土就用水泥就行,水泥的成本很低很低,低到诸位大人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至于运输,我们只要路修起来了,蒸汽机车可以随时拉着数以万计的水泥过去,还可以在沿途建厂,制作水泥的材料,哪里都有…路修好以后,还可以收过路费…” 朱承与其他勋贵对视一眼,而后说道:“朱大人,你这生意,我们很感兴趣,不过毕竟兹事体大,我们需要考虑考虑。” 朱威点头:“当然可以,下官静候各位大人消息。”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大人请…” 朱承带着人对着朱由校和朱常瀛行礼后,退出了后院,等人全都走了,朱常瀛再也忍不住了:“我说朱威啊,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这么好的生意咱们自己做啊,找他们干什么?” 朱威没管朱常瀛,而是看着朱由校问道:“太孙殿下,你说说,我为什么找这些勋贵合作?” 朱由校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回道:“朱先生这是要借势?” 朱威发自内心的开心:“不错,殿下成长了,我就是要借势。” “借啥势啊,我一个王爷,还有一个太孙,天底下除了父皇和我哥,还有谁比我们厉害?” 朱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有钱吗?” 说到钱朱常瀛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本王很穷的。” 朱威没空和他废话,又说到:“借势只是一方面,第二点刚刚已经说过了,就是流民。” “涌入京城的流民越来越多,辽东能收一部分,倒也是杯水车薪,要想将流民之事真正解决,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是数十万的流民,怎么安置?最好的办法,就是搞大基建,大工程。” “朱先生所说的大基建,大工程,就是修路?” 朱威点头:“修路是其中的一项而已,还有一些别的工程,天下想要安稳,百姓必须安稳,而当天灾人祸出现的时候,大基建就会发挥出别样的作用,至少可以让百姓有口饭吃,百姓最是知足了,有饭吃有衣穿,就是神仙日子了。” “可是朱先生,若是那些勋贵不愿意呢?” 朱威摇摇头:“殿下…天天熙熙攘攘,皆为利来,那些勋贵,肯定会同意。” 第278章 辽东人选 “殿下想一想,如今国库空虚,陛下要收商税,生意越大,自然交的钱就越多了,这等于吸这些勋贵的血,他们哪怕不明面反对,背地里肯定也是会搞些小动作的,我现在负责商税事务,阻力很大,勋贵们若是愿意帮忙,自然会轻松很多。” 朱由校瞪大了眼睛:“朱先生这是一石二鸟啊!” 朱威轻笑摇头:“殿下,不止二鸟,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是什么?” 朱威抬头看天,阴沉沉的一片,好似又要下雪,叹了一口气之后,朱威沉声说道:“还有…就有些深了,勋贵们做了表率,其余官员无论如何在场面上也不会反对了,否则外面人会怎么说呢?这样的话,朝堂之上的反对声音也会小很多。” “官面上的问题解决了之后,那就是让天下的财富流动起来。” “啊?什么意思?” “朝廷现在没钱,百姓也没钱,那么钱都在哪里?” 朱由校眉头紧皱,朱威说得对啊,上下都没钱,那么钱都去了哪里? 朱常瀛倒是眼睛一亮:“我知道了,钱都在那些官员和乡绅家里。” 朱威点头:“不错…咱们大明这些土财主啊,最是小心了,有钱宁愿装在坛子里面埋到地下,给子孙留一份保障,也不愿意拿出来。我在想办法,让他们自己将钱拿出来。不论是拿出来花,还是拿出来投资别的产业,只要银子流通起来,动了起来,朝廷才能收到更多的税,百姓也能有更多收入。” 朱由校还是没想明白,问道:“朱先生,你这样说,不太对啊?朝廷赚钱了,百姓赚钱了,钱就这么多,那肯定官员乡绅都赔了啊,他们怎么会愿意呢?” 朱威轻笑:“太孙殿下,刚刚的那些勋贵,他们家里的钱,子孙后代十辈子都花不完,为何还要赚钱?好像永远都不够一样,其实他们心里的想法和那些乡绅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想给子孙后代留多一些财产,刚刚说修路的事,我为何笃定他们会同意?就在于我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以收过路费。路只要不坏,路只要有人走,他们就能收到钱,细水长流的生意,才是他们最看重的,至于赚的多赚的少,还要往后放一放。” “而后再给你说第二点,殿下是觉得天下的钱财就是这么多吗?” 朱由校这会已经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想法点了点头。 朱威又道:“其实并不是的,天下的钱财在不断的变多,而又在不断的变少,在变多与变少之间,不断轮回。” 现在别说朱由校了,朱常瀛也被搞昏了头脑:“到底是变多还是变少啊?” “怎么说呢?你们觉得银钱最主要的作用是什么?” “当然是买东西啊!” “不错,那你们知道平常的粮价是多少?” 这两个一个王爷一个太孙,哪里知道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徐光临站了出来:“前些时候白米在二两三钱银子一石,白面在二两一钱左右,杂粮基本上是一两银子两石,不过近来流民太多了,粮价都有些上涨,白米白面都差不多涨了两成,杂粮更是涨了五成左右。” 朱威点头问道:“同样的粮食,同样的银子去买,不同时间的价格是不一样的,比如桂王殿下,你有一百两银子,上个月可以买二百石杂粮,而这个月只能买一百石了,如果按照购买力来说的话,这一百两银子,已经缩水成一个月之前的五十两了。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几人都是点头,朱威又道:“好,这是因为流民入京,粮少人多才造成的粮价上涨,若是等到来年开春,流民都被安置了,你们觉得粮价是否会低一些。” “这是自然。” “很好,粮价低了,你还是那一百两银子,却能买到更多的粮食,这是不是就说明你的钱值钱了?这种事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夏收之时,新粮上市,价格自然会下降一些,而到了年末,家家都在过年采购,价格又会上涨一些,所以我才会说银子在不断的变多,又在不断的变少。让我想个名词…有了…咱们暂且叫它经济吧。” 朱常瀛问道:“大概懂了,不过这经济二字又怎么解释呢?” 朱威笑道:“《尚书·周官》中有“经邦”二字,《尚书·武成》中又有“济民”二字,钱财对于国家来说,无非就是为了经邦济民,各取一字,则为经济。” 朱由校陷入了沉思,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问题,或者说皇家子弟,要学四书五经,要学礼仪廉耻,可是不会去学什么商道什么财政算数,朱威这句话,无疑是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他现在有两件最上心的事了,一个自然就是蒸汽机,另外一个则是朱威说的经济之道了,至于以前的木雕之类的,哪里有这个有意思? 朱威看着朱常瀛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桂王殿下,你刚刚说这水泥万八千两就能买走了对吧?我给你一万两,以后这水泥和你没关系了行不行?” 朱常瀛立马退后两步,指着朱威就骂:“好你个朱威,你随便给几个材料就说要造东西,老子给你造好了,你现在想把老子踢出去?门都没有!” 朱威这也是在开玩笑的,朱常瀛很聪明,比朱由校要聪敏的多,做事也有一种非常人的毅力,可是也有毛病,比如这次水泥的事上,他不知道背后的深意,就一点都不关心,朱威这是在提醒朱常瀛,做事不能只看眼前,否则会吃亏的。 朱常瀛自然听得出来朱威的意思,表现的这么夸张也是告诉朱威,他明白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报…朱大人,马尚书来了,要见大人。” “马尚书?现在在哪里?” “已经进大门了,现在正往这里赶。” 朱威还没等那人说完就跑了出去,马文晟一个兵部尚书,能追到工部来找朱威,肯定是大事,朱威自然不敢耽搁。 “马大人…您怎么来了?” 马文晟看见朱威之后,有些躇踌:“辽东那事,办砸了!” 朱威知道马文晟说的是什么事,就是山海关总兵和辽东巡抚的人选,这事已经准备了半个多月了,现在马文晟突然说办砸了,这让朱威心里一惊,辽东可不能乱啊。 “朱大人,抱歉…这个…老夫实在…” 朱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后轻声说道:“马大人,不要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279章 大朝会 “唉…原本陛下已经松口了,将徐光启放在了备选辽东巡抚的名单里,刘綎陛下也是满意的,可是自从你回京之后,陛下态度就变了,今日将我和内阁三位大人叫了过去,让兵部重新选定山海关总兵,让内阁重新选定巡抚。” 朱威听到这消息后,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万历只是针对他,不相信他而已,没想到现在连他推荐的人也不相信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虽说辽东现在还算安稳,但是女真实力还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起兵事了,若是在这段时间里,辽东被没能力的人弄的一团糟,可就难办了啊,大明两京十三省,现在只有辽东最为纯粹了。 看着眼前的马文晟,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这里平衡各方,朱威也有些不忍:“马大人,无妨的,这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吧,辽东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还有时间。” “可是陛下他,不会那么容易改主意的,朱威…我越来越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原本以为陛下终于开始励精图治,可是没想到现在又…” 朱威摆摆手笑道:“天子圣人的心思,咱们猜不透才是正常的,不论如何,商税这事已经定了,总归是朝着好方向发展的。” 马文晟苦笑:“我没你这么乐观。” “听天命,尽人事吧。” ……… 之后两天,朱威没有再乱跑,五军都督府只有月初一次点卯,之后是不用去的,所以每日都去户部坐堂,户部没有尚书,原本是韩力容代管,上上下下基本上都是韩力容的人了,朱威虽说现在是名义上的户部主事,却也没人在乎,也是,一个武人,没有经历过科考,坐了这么一部侍郎,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服气? 户部有自己的一套运转规矩,作为朝廷的钱袋子(虽然是瘪的),掌管天下财经户籍,掌管天下土地,百姓,钱谷之政,贡俸之差,在六部中是的地位,几乎和吏部相当,天下运转是离不开的户部的。 所以就算没钱,每日也是有大把的人过来找门路批条子,可是没有人找朱威,坐在主堂之上,却好似被人忘记了一样,朱威也不在乎,让人拿了天下户籍鱼鳞册,还有各年税收细册来看。 这本是户部侍郎份内的事,可是却引起户部内部甚至其余五部的嘲笑,说朱威看不懂字,装模作样,这些话朱威何曾放在心上,马上过年之后,可就要巡查天下商税了,不提前做一些准备,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不过天下何其之大,账目何其之多,朱威哪怕不吃不喝不动看个十年,也是看不完的。 有些小说里面的主角会用各种公式,一两眼就能看出账目的漏洞,或者一人就将数十上百的账房先生比下去,可是朱威真正了解过之后,才发现纯粹扯淡… 一个国家最高等的财政部门,里面人才济济,可不是朱威一个有着些许后世经验的人就能比下去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算数,百年前的大数学家王文素就写了一本《算数宝鉴》,其中成就让人目眩神迷: 解高次方程的方法,比英国的霍纳、意大利的鲁非尼早200多年。 在解代数方程上,走在牛顿、拉夫森的前面140多年。 对于17世纪微积分创立时期出现的导数,他在16世纪已率先发现并使用。 《算学宝鉴》中的“开方本源图”独具中国古代数学传统特色,国外类似的图首见于法国数学家斯蒂非尔1544年着的《整数算术》一书,比《算学宝鉴》迟20年且不够完备。 直至清朝,《算学宝鉴》在中国古典数学书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可称之为中国算史之最。 而这本书也是大明很多账房先生必读的书,在这个只能用算盘的时代,朱威凭借脑子,想要在这茫茫数字中赢过那些账房,无疑是痴人说梦,好在朱威本身也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他只看近三十年的税收统计,还有近十年的户籍人数变化而已。 朱威心中对商税这件事,看的很重,却也知道很难,甚至大概率会失败,虽说大明的国策是重农抑商,可是在这等官员都没办法靠俸禄维持一家老小生活的时候,商人的财富让他们眼红,而后就是官商勾结了,进而就是官商一体,从官商勾结到官商一体,大明只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 他们只在乎自己能在朝政中谋取到多少的利益,对朝政的贡献多少并不重要。在制约皇权与左右皇权中,地位与权力步步高升才是文官们的目的。 事实上文官的逐步上位已经为明朝的灭亡埋下了定时炸弹,历代明朝皇帝除了朱元璋之外,其他皇帝都习惯依附文官集团,依赖思想过重,加上自身懒政,才使得文官权力大于皇权,被制约束缚到如此地步。 所以才有了了崇祯后来自缢前的怒言: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但他最后的觉醒挽回不了明朝历代对文官集团的纵容与放任。明朝的灭亡,非冰冻三尺之寒。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硬来是不行的,只能徐徐图之,先拉拢一部分,再打压一部分,而后再控制一部分,这才是最好的方式。 朱威想东西想的头疼…再抬头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早都到了下值得时候了,没人通知朱威,朱威也是习惯了,将账本户籍册收好,锁好门后步行回家。 刚刚绕到朱府的巷子口,就看到一身常服的成国公。 朱威快走两步上前行礼道:“公爷安。” 朱承点点头:“不用多礼,这次过来是想问你一下,明日的大朝会,需要我们做什么?” 朱威一愣:“公爷,何出此言?” 朱承笑道:“和我这就别耍这些心眼了,水泥背后的道道,你没有我们,靠着桂王和太孙也是做的起来的,将我们拉进来,不会只是为了从我们手中收那些商税吧?” 朱威有些不好意思:“让公爷见笑了。” 朱承挥挥手:“说吧,想让我们做什么?” 朱威深吸一口气:“公爷,您知道我刚从辽东回来吧?” 朱承点头,没有说话,示意朱威继续说。 “辽东对于关内来说,是一片净土,原本地广人稀,现在因为流民入辽,有了人气,那么一切都会发展起来的。现在陛下要收商税,肯定会席卷天下,甚至让天下动荡,辽东正对女真,女真对于大明始终有敌意,如此一来,辽东的稳定就越发重要了。” “所以…下官斗胆请公爷,帮忙举荐两人。” 朱承皱着眉头问道:“何人?要担任何值?” “辽阳总兵刘綎,任山海关总兵,南京刑部尚书徐光启,任辽东巡抚。” 第280章 宫门之乱 “呵…好大的口气啊,朱大人,两个一品重臣,这个价码是否高了一些?” 朱承的语气有些不快,可是朱威知道朱承会同意的,上前继续说道:“公爷,我刚刚说了,辽东是一片净土,还未被开发啊,您也不想让其他人染指吧?” 朱承突然笑了,指着朱威道:“你呀你呀,年纪轻轻的,做事倒是老成,不过…辽东要发展起来的话,不是短短数年就可以的吧?” 朱威点头:“这是自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越早进场,之后的利益越大。” 朱承不说话了,朱威也不急着,等了许久,朱承才回了一句:“这事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朱大人快些回去吧。” 朱威又是一礼,转头回家,朱承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在这朝堂之上,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朱承如此,朱威是能理解的,具体如何,就要看明日的大朝会了。 明日就是小年了,按例召开大朝会,完事后就可以休假了,不过太祖皇帝是闲不下来的,哪怕是过年都可能会召见朝臣,所以当时都是安排轮值,不过到了万历朝,这轮值与否,也不再那么重要了,皇帝不会找,下面的人也有些眼色,再大的事也是要等到年后再说,到时候朱威也能好好和家人待几天了。 ……… 在大明上朝,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大朝会,官员都要午夜起床,准备妥当后前往午门集合,因为冬季气温原因,大部分官员实在是受不住,所以朝廷在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官员们便按照品级于此坐立,等待宫门开启。作为对近臣的优待,端门内设置有专门的直房, 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的直房,下三间为翰林直房,候朝时,大学士居北楹,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楹。此外在端门内左侧另有直房五间,又被称为“板房”,是詹士府、左右春坊和司经局官员侯朝的地方。 朱威遥遥看到了毛纪,毛纪自然也看到了朱威,可是毛纪并未与朱威打招呼,锦衣卫最近可是如日中天,毛纪也是越发的威风了,但是万历让朱威主导商税事宜,将朱威放在毛纪头上,以前两人那些情谊,在这上面可就不算什么了。 朱威心中有些抱负,与毛纪不同路,所以朱威回京后并未找毛纪,毛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知道朱威的所有行踪,可是他也没有找过朱威,两人的关系,应当就在此时决裂了吧。 按照朱威现在的身份,无论是锦衣卫的直房,还是詹士府的板房,都是可以进去的,不过以朱威现在的人缘,进去反而不讨好,不如就在午门外站着。 “这不是朱大人吗?怎么在这站着啊?” 朱威回头看到了熟人,内阁次辅韩力容:“韩大人安。” 韩力容随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他身后的卫越却是略带讥讽的说道:“朱大人是大功之臣,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俗人待在一起,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威皱眉,他和卫越有些矛盾,可是这么一点小矛盾,用得着数次与他作对吗?他不太理解卫越的想法和做法。 周边的人都朝着这边看,朱威现在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万历引朱威这个局外人来破局,已经让原本你死我活的各方党派开始合作了。 “怎么…朱大人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我猜中了?” 朱威嗤笑一声:“卫大人,你是礼部右侍郎吧?” “对呀,有什么问题。” 朱威摇头说道:“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觉得有些名不符实。” “你什么意思?” “礼部侍郎无礼,难道不可笑吗?” “你…朱威,你好大的胆子。” 朱威没闲工夫和卫越这货吵架,直接上前扯住卫越的衣领,竟然一把就将卫越提了起来:“卫大人,我胆子大不大,你不清楚吗?” 看到这情况韩力容也再无法沉默了:“朱威,你胆敢在这里行凶!来人啊,将他拿下。” 很快宫中守卫冲了过来,将两人围住,但是没人敢上前,哪怕不认识眼前的这两人,看衣服也知道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大佬打架,他们这种小角色怎么敢拉架,真的拉架了最先死的肯定是自己,能在宫中值守的人,没一个傻子。 卫越这种文弱书生哪里有力气抵抗朱威的麒麟臂,他双手紧紧扒着朱威的手腕,可是朱威的右手好似铁铸一般不动分毫。卫越脑袋充血,脸上变得通红。 “哼…” 朱威也不想在这地方弄出人命,冷哼一声将卫越扔了出去,还好冬天穿的都厚,倒是没有摔出什么大碍来。 “卫大人…您怎么样?” “快快将卫大人扶起来。” 场面迅速变得热闹了,卫越可是六部之中为数不多的几个高层之一了,是有望入阁的存在,自然有人上赶子巴结。 不过这些文官大多都是如此吧,朱威差点将卫越掐死的时候,没人敢上前,现在没事了,又一个个义愤填膺,好似朱威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一般。 毛纪出门看了一眼,制止住想要上前的锦衣卫:“别出去,咱们看戏就好。” “那就是朱威?果然一副武人气派,老子喜欢。” 朱承笑着对着那人说道:“能让定国公喜欢的人,可不多啊,看来这朱威前途不可限量了啊。” 刚刚说话之人正是定国公徐历良,听出成国公的打趣,没好气的说道:“你这老货,好好说话会死啊!” 边上都是勋贵,哄然大笑。 “要不要过去帮忙?” 朱承摇摇头:“不用,朱威敢这样做,肯定有底气的,咱们看看就好。” ……… “你们在干什么?成何体统…咳咳咳…” “杨大人…” “杨大人安…” “杨大人,都是这朱威在逞强行凶,还请杨大人为卫大人做主…” 来人自然是内阁首辅杨吉了,距离朱威上次见过他,只有一月多时间,却显得苍老许多,血红的眼睛掩盖不住那深深地疲倦。 杨吉看向朱威,轻轻摇头,朱威拱手行礼,不过杨吉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卫越身边:“你这一身泥泞,怎么上朝入殿?还是先回去吧,我替你告假。” 卫越艰难的起身,朝着杨吉行礼后,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朱威一眼,也不知道是怕了还是怎么的。 “咚咚咚……” 三通鼓响,开始入宫。 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因之前文武官员入朝,往往争先恐后,极为混乱,于是便规定了“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又次应天府及在京杂职官员”的入门次序。 天顺元年(1457年),因侍卫和朝官们经常发生拥挤情况,于是又另行规定,等第三通鼓响,先开两门,放官军旗校先入摆列,百官则在掖门前按照次序排队,等到鸣钟之后再开门入内。 文官由左掖门进入,武官由右掖门进入,先在金水桥之南根据品级排列好次序。 虽说朱威在五军都督府的职位品级,要比户部侍郎的品级要高,但是大明这时候以文为尊,所以朱威还是被安排在了左掖门,位置极为靠前,只在内阁三位与兵部尚书马文晟之后,而后又是一阵指指点点。 “啪啪啪…” 三声鞭响后,有太监唱传:“入朝…” 第281章 内阁巨变 大朝会礼仪繁多,到达奉天门丹墀,文官为左班、武官为右班,在御道两侧相向立侯,称为“起居”。在此期间,有负责纠察的御史在旁监督,凡是有咳嗽、吐痰、拥挤或仪态不整的都会被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所以在这里,基本没人敢说话,只有那些勋贵们低声笑谈,徐历良声音稍微大了一些,隐约能听到朱威的名字,让文臣这边不少人都伸长了耳朵。 御史看到了也听到了,可是又不敢上去阻止,只能站在附近急眼,不过还好,很快流程进入到了下一步。 奉天门上廊内正中设御座,称为“金台”。台阶左右是钟鼓司的乐队,殿陛门楯间列“大汉将军”,穿着全服铠甲,御道左右及文武官员身后则各有校尉握刀站立。 钟鼓司奏乐,万历到达御门,锦衣卫力士撑五伞盖、四团扇,从东西两侧登上丹墀,立于御座后左右。内使两人,一人执伞盖,立于座上,另一人执“武备”,杂二扇,立于座后正中。天顺年间之后,执伞、扇的力士位置被移到了金水桥以南夹立,只留座上之伞及夹武备二扇;座上之伞,遇到大风时也被撤去。 万历座上御座之后,再次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文武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此时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行一拜三叩之礼,是为“大班”。公侯、驸马、伯自成一班(勋戚班),居武官班前而稍离开些距离。 行礼完毕之后,大朝会便正式开始了。让人意外的是太子朱常洛这次也来了,虽说太子有监国之权,但是也要看他的皇帝老子给不给他这个权利,以往朝会哪怕万历不说,太子也不会主动参与,这次过来,看来是万历的授意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太子出现之时,杨吉的身子一颤。 鸿胪寺官员先出班,对皇帝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还有告假的官员人数。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好的。如果皇帝要召见,那么便先行入殿觐见;如果皇帝不见,则在庭下或午门之外遥行五拜三叩之礼,行礼之后便算完事了。 万历听到卫越告假,往朱威身上扫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在两人起冲突的时候,他都已经知道了,对于这种事,他是乐得其成的,朱威与文官集团的关系越差,他就越舒服。 按照万历的想法,文官集团和朱威,这两个他都不喜欢,不论谁吃亏,对他来讲都是好事。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户部侍郎朱威,在午门外逞强行凶,欺辱礼部侍郎卫大人,还请陛下,从重处罚。” 礼部一个员外郎先开口了,直接引得朝臣附和,倒也不是为了卫越出头,而是商税现在由朱威主导,将朱威搞下去,无疑对他们是有利的,哪怕万历还要执意收商税,那也有从中作梗的机会,而不是由这个与他们都不对付的朱威去乱来。 这次大朝会,以韩力容为首的众多朝臣,都是要反对商税事宜的,找了很多理由,朱威这次行凶让他们大喜过望,对于反对商税,更有底气了。 朱威轻轻摇头,怎么能不知道这是韩力容的意思,他可就站在韩力容身后,这点小动作可还瞒不过朱威的眼睛。 看来这次商税风波,倒是让韩力容笼络了更多原本是其他派系的人啊。 万历等待众人声音停了,这才问道:“朱威,可有此事?” 朱威出列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朱威这话一出,满堂哗然,行凶者大大咧咧承认了,韩力容也是低头露出一丝微笑,像朱威这么“实在”的人,在这朝堂之上,可是不多见啊。 朱承与徐历良对视一眼,也都是一笑,他们和韩力容这种朝臣不同,他们与皇室的关系更为亲密,对万历也更为熟悉,万历听到这么多人一齐要处置一人,要是直接同意,那倒还好说,无非就是那人会死的不能再死了而已,可要是先问当事人,那大概率会和稀泥圆过去。 可是韩力容他们并不知道万历还有这习惯,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并且大都如了他们的意,所以这次也觉得,万历肯定还和以前一样处置,毕竟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都在附和。这股力量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小觑的。 不过万历只是哦了一声,而后问道:“那卫越,可有大碍?” 这就不能朱威去说了,韩力容这些人若是说的话,肯定往重的说,还好朱承出列,笑着说道:“陛下,刚刚在午门的冲突,臣就在旁边,臣觉得不过是两人开玩笑而已,最后卫大人身上有些泥泞,害怕有碍圣观,所以就先回家了。” “胡说,朱威差点掐死卫大人…” “就是,成国公这是在偏袒你们五军都督府的人吗?” “陛下,请治成国公欺君之罪。” “臣附议…” “嘿…老子这暴脾气,当我们没人吗?就你们声音大?弟兄们,跟老子上…” 徐历良一声令下,那群公爷侯爷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啥话都出来了,都是武人出身,说出来的话能好听了? 就差将那些文人的祖宗十八代拉出来鞭尸了… 万历看到这场景也是皱眉:“够了…” 众人听到万历的怒吼,这才停下了互骂,文臣一个个都是低头,而勋贵们也是互相挤眉弄眼,在这朝堂之上骂人的机会是不多的,这群滚刀肉都觉得跟舒坦。 “一个个都是朝廷重臣,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杨吉…” “老臣在…” 万历冷笑道:“你也觉得自己老了?既然老了,就自己递折子,告老还乡吧。” 所有人都是一惊,杨吉却好似松了一口气,跪下叩头:“谢陛下…” 韩力容的嘴角越发上扬了,杨吉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不就是他了吗? 万历又是冷哼一声:“杨吉,听说这两日你在家休养,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可是这样?” “回禀陛下,老臣近来确实偶感风寒。” 万历点头:“那就对了…朕就说为何朝臣会如此无礼,那就不怪你了,韩力容,出来…” 韩力容连忙出列跪下,万历这短短两句话,已经将这件事做了定性,无论是朱威与卫越在午门的冲突,还是刚刚文官与勋贵的对骂,现在好像都要算到他的头上了,原本杨吉是首辅,这个锅应该他来背,现在先一步告老还乡了,那就只能是他这个内阁次辅了… 果不其然,万历的声音悠悠响起:“你就是这么照看内阁的吗?就是这么整顿朝纲的吗?朱威说得那话没错,礼部侍郎无礼,那叫什么礼部侍郎?” “传旨…” 第282章 为民请命? “让卫越给朕滚回他老家,终身不得入京…韩力容,你这个内阁次辅也别做了,滚到礼部去吧…” “陛下…” “还要朕再说第二遍吗?” “臣…不敢…臣…领旨。” 谁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内阁两个大佬突然之间没了两个,这时候谁也不敢多说话,否则殃及池鱼,可就不好了,谁头上的乌纱帽都是拼死拼活才得到的,怎么能不爱惜? “至于朱威…以后言行举止要小心一些,可知道了?” 朱威朗声回道:“臣知晓了。” 众人都已经明白了万历的心思,万历是想在议商税之前,杀鸡儆猴,可是这杀的鸡,有点太大了些吧? 内阁两个大学士,礼部一个侍郎,多少年没有这样过了?好似又回到了国本之争的时候,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今日还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明日是不是就要被罢官或者下诏狱。 不少人都看向杨吉,虽说万历让杨吉告老还乡,但是目前来说,杨吉还是内阁首辅,现在群臣无首,都指望着杨吉出来说话。 杨吉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可是他又能如何?万历今日将太子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选择,是群臣的利益重要,还是太子重要。 杨吉能怎么选?国本之争前后十五年,他是从头参与到了最后,好不容易有了好的结果,若是因为现在这事再出乱子,前面那百十位用自己官身,甚至身家性命换回来的太子之位,又要不稳了,他怎么有颜面再去见那些老朋友呢? 对于杨吉这种人来说,没什么比太子更重要了,哪怕是他的身家性命,甚至他全族的身家性命,也是远远比不上的,华夏从古至今能够在文化上一脉相承数千年,就是因为有杨吉这种人,他们有自己的坚持,这种坚持不在于自身利益,而在于对国家,对天下的一种责任。 万历眯着眼睛看着杨吉,而后又扫了朱常洛一眼,朱常洛身子一直不好,不过站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些晃悠了,头顶还冒着虚汗,这让万历一阵扫兴,他对他的这个儿子,实在是看不上的。 “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了,今日有更重要的事商议。” 万历一句话将此事揭过,众人都是心头一震,如今没了领头的人,那商税之事… 果不其然,万历接着说道:“如今国库空虚,天下又是天灾频发,百姓流离失所,上月朕已经与内阁商议过了,要重定商税之法,诸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半天没人说话,朱承眼睛一转,出列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甚好,臣同意,并且愿意第一个交。” “不要脸…” 这是大部分朝臣和勋贵心中的想法,朝臣是觉得朱承为了讨万历欢心已经没有底线了,而勋贵们则是后悔先出声为什么不是自己。 万历有些意外,原本想着这些勋贵们怎么着也要费一些功夫,没想到这次这么痛快:“好…成国公果然是朕的股肱之臣。” “陛下,臣也愿意…” “臣附议…” “臣也愿意…” 一群公爷侯爷争先出列说道,唯恐自己落在后面,别说万历了,那些朝臣也是一脸懵逼,这是啥情况?这还是那群视钱如命的勋贵吗? “好好好…果然啊,最后还是要看你们,你们祖上跟着武皇帝,文皇帝建功立业,如今我们君臣还是一心的,好…好啊…” 一群勋贵咧着大嘴巴子傻笑,可是难受的却是那些文臣了。 “诸位爱卿,谁还有意见?” 等了半天,没人说话,万历冷笑一声:“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般…” “报…” 一太监入殿,因为跑的太快太急,在殿口还摔了一跤。 万历皱起了眉头:“何事?” “回禀陛下,午门外…” “午门外怎么了?” “午门外来了很多乡绅,说要…说要请命。” 万历眼睛精光一闪,他知道这些乡绅所来为何,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这群人都是有脑子的,在朝堂之上反对无妨,可若是让人知道,他们和乡绅勾结,对皇帝施加压力,那肯定是活不了的。 “他们,想要请什么命?” “额…说是因为商税。” 果不其然,商税之法确定后,虽然内阁同意了,但是朝臣并不同意,也是闹出了好多风波,京城九门紧急封闭,就是因为这事,毛纪自然也是抓了好多人,各地锦衣卫都已经动了起来,无数消息朝着京城汇聚。 万历也是有压力的,这也是他将朱威放在台前的原因之一,一个皇帝,一个不受所有人待见的武人,谁好欺负,谁能拿捏,再简单不过了。 如今午门那些人,就是文臣弄出来的开胃菜,就看万历怎么处理了。 “朱威…” “臣在…” “如今午门外的那些乡绅都是为了商税而来,朕已经让你统管商税事务,既然如此,你去处理吧。” 朱威也没办法不去,只能领命。 朱威出殿以后,万历给毛纪一个眼色,毛纪自然明白,跟上了朱威。 朱威好似知道毛纪要来一般,在御道旁边等着,看到毛纪后,朱威一笑:“毛大人,好久不见啊。” 毛纪嗤笑一声:“朱大人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啦,小的想去拜访,却怕身份低微,污了大人的眼睛。” 朱威皱眉,心想毛纪应该是被权利冲昏了头脑了,商税这事若是真的交给他,最终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他死,他死之前也会杀很多人,但是对于征收商税的事,并无任何益处。 “朱大人,门外还有人等着呢!” 朱威不再说话了,转身朝着午门走去。 午门外跪了十几个乡绅,看年纪,也都是五十以上了,也是难为那些人了,找了这么多老家伙来给万历施加压力。再看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朱威直接说道:“本官奉命,前来处理你等所求之事,有何诉求,全都可以说给本官听。” 原来还都哭喊着要告御状为民请命的众人,突然看到真的来人了,反而愣住了,再看朱威身穿锦鸡补子的官服,更是有些发抖。 真正大背景的人是不会来做出头鸟的,这些人是城郊处的几个乡绅,平日靠着地租与一些小生意活口,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什么商税之类的,和他们关系并不大,不过真正有权势的人让他们做事,他们哪里反抗的了? 最终他们还是推出来一位最年长者出来回话:“这位大人,朝廷是不是要征收商税?” 这事不是秘密了,朱威自然点头:“不错,原本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已经不符合现在的情况了。” 那老者也是聪明人,直接抓住朱威话中的漏洞:“可是大人也说了,那是太祖皇帝封祖宗之法啊,怎么能够随意更改。” “对呀…” “祖宗之法,不可随意更改,这是不孝啊…” 除了跪在午门外的这些乡绅,围观的人群中也是有人在拱火。 朱威转头看着毛纪,朝着围观人群一示意:“毛大人,该你干活了。” 毛纪一点头:“知道了…” 第283章 祖宗之法吓死你 “陛下,朱大人在午门外,与那些乡绅论祖宗之法!” 万历眉头紧皱,这是能在外面直接说的吗? “让他们进来。” “是…” …… 朱威用手压了压,场面安静了下来,而后说道:“你们这次过来,到底是为了商税之事,还是为了祖宗之法不可废?” “额…自然是为了祖宗之法。” 朱威点头:“很好,既然你们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那咱们就论一论祖宗之法。” “你们是否觉得,大明以孝治天下,任何修改祖宗之法的理由都可以认定为不孝?” “也可以这么说…” 朱威轻声一笑:“很好,那么本官再问你一个问题…” 就在这时,午门内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慢…宣朱威入宫觐见。” 朱威不知道为何万历又突然让他进去,因为对他来说,大明想要彻底强盛,必须要改革,什么祖宗之法在社稷存亡之际,也都是无足轻重的,不如直接摊牌,让天下人选择,也是让那些上下乱窜的人都站在明面。 可是万历心中不这么想,因为武宗朱厚照没有子嗣,嘉靖以藩王之身继承大统,以杨廷和为首的旧阁权集团同张璁等新进士大夫之间,围绕着当时\\\"继统\\\"与\\\"继嗣\\\"的礼仪形式所进行的\\\"大礼议\\\"之争,前后经过三个回合,虽说最后以张璁等人的主张得到采纳而告终。 但是终嘉靖一朝,一直被天下人诟病为不孝,他作为嘉靖这一支的,对这个不孝的字眼太过敏感了。 朱威无法,只能领命,转头看向毛纪,毛纪也是点头,人群中起哄的,都已经被找了出来,随时可以抓人。 朱威轻轻摇头,而后指了指宫门,示意让毛纪在人群散了之后再抓人,也不知道毛纪和朱威从哪里来的默契,朱威的示意,毛纪竟然全都看的明白。 朱威进殿,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对,还未开口,万历先说话了:“朱威,莫要认为朕不忍杀你。” 朱威一愣:“陛下…不知臣犯了什么错?” 万历被气笑了:“呵,你不知吗?朕问你,祖宗之法为上天之法,也是可以在外面随意言说的吗?” 朱威则是朗声说道:“太祖之法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黎民百姓,臣认为,天下人都可以讨论。” 刚刚被贬了的韩力容终于找到机会了,出列大吼:“你大胆…陛下,朱威此人目无君上,请陛下重罚。” 万历也是冷着脸看朱威:“朱威,给朕一个理由,否则…你就回你的宁夏吧。” “陛下,不是臣要议论祖宗之法,而是这些乡绅认为重定商税,有违太祖钦法。陛下…您是否也认为,重订商税,有违太祖钦法?” 朱威大概知道了万历的心思,万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用大白话讲就是又当又立,想要丰富国库,又不想担这个不尊祖宗之法的名声。 现在朱威就当面问他,问他到底是天下重要,还是他的私心重要。 万历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了,他能说什么?说重订商税就是有违祖制?还是说不要商税了? 韩力容内心惊喜异常,他觉得朱威大概是傻了,敢这样对万历说话,可是朱威很清醒,朱威是想借此机会,让万历也无路可退,商税的事是改变大明格局的一件大事,他现在只有万历这个后盾。 而万历此人太过于冷血,不论是谁他都不在乎,不论是谁他都可以放弃,现在念起来张居正的好,也不过是因为张居正的一些做法,符合此时自己的利益而已,别看他在有些人面前表现的有种想要平反张居正的意思,可若是真的有人要给张居正平反,他会第一个让那个人下去陪张居正。 张居正实在是太优秀了,整个明朝机器的运作全靠张居正指挥,所以他活着的时候,万历皇帝没有发作,毕竟个人恩怨要让位于江山社稷,等他一死,万历快被别憋炸的小宇宙便爆发了。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是帝王,万历皇帝自视自己为天下九五至尊,容不得半点屈辱,时间一长便心理慢慢扭曲,报复张居正是迟早的事。 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万历信任的人,包括朱承他们,万历在乎的只有自己。 韩力容疯狂给下面的人打眼色,不断有人出列,诉说祖宗之法不可违。 这次的声势,比刚刚的大的多,看起来已经有接近一半的朝臣下场了。 能做京官的,没有泛泛之辈,每个京官在地方上,都有一个大家族为他保驾护航,以商养官,以官换利,已经被他们玩的炉火纯青。 有些人是支持朱威的,比如杨吉,比如马文晟,他们背后也有家族,可是他们在这事上面,并不能代表他们的家族,家族不会围绕着一个人转。 所以朱威只能抓住万历这个后盾了,否则,全天下就都是他的敌人了。 韩力容见万历的表情已经有些迟疑,立马趁热打铁:“朱威…你还有何话说?” 朱威轻笑道:“看来各位大人都是认为祖宗之法不可违啊。” “这是自然,为臣者应当忠君,陛下心善,轻信你的祸国之言,你这是让陛下陷入不孝的境地,你可知罪!” 朱威并没有流出韩力容想要看到的那种惶恐的感觉,而是一脸平静,深吸一口气后,朱威行礼道:“陛下…臣知罪。” 韩力容大喜过望:“陛下,请治朱威祸国之罪。” “请陛下治罪。” 万历身子一颤,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是这般景象,当初国本之争,每日就是这番景象,现在刚刚缓了两年,又看到了… 要不要再争一次?万历心中这样问自己,可是看到无数朝臣癫狂的嘴脸,万历又有些迟疑,这次若是还争不过,自己这个皇帝,在后人眼中,应该就是个昏君了吧? 平复心情之后,万历终于下定决心,冷声说道:“朱威,你既然已经知罪…” “陛下…臣有本奏。” 万历还未说完,就被朱威打断,这让万历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拿起御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朱威…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胆大妄为…胆大妄为…来人,将威拉下去,下诏狱。” “是…” 很快有大汉将军和锦衣卫过来了,就在他们想要脱去朱威官袍之时,朱威自己先行将自己的乌纱帽摘了下来,往地上一放:“陛下,可以治罪与臣,但是臣却有要事启奏,请陛下成全。” 万历被气笑了:“好…很好…你说,朕让你说。” 朱威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还有数封书信:“陛下,臣以前不懂,刚刚听了各位大人说的,才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斗胆,请陛下执行祖宗之法。” “按照《大诰》律法,官员贪墨六十两以上,即可剥皮充草,现臣有名单三百七十余人,都是大明七品之上的官员,贪墨银粮,都在六十两以上。请陛下下旨惩处。” “前段时间百国使节来朝,鞑靼使臣为鞑靼右王啊德汉,他在京之时,贿赂各级官员,达二十余人,按律法,收贿达三十两以上,抄家流放。请陛下下旨惩处。” “臣在宁夏与辽东之时,发现众多大商贾往来边境,不通互市,私自卖予鞑靼女真盐铁等物,按律法,当夷三族。请陛下下旨惩处。” “臣身为户部侍郎,近几日还得知,每年各部政司、府、县都要向户部呈送钱粮及财政收支、税款账目,为了方便…各地官员都携带空印文书往来,按太祖之法,主印官员需处死,副手以下杖一百并充军远方。另外…有关联者皆要连坐。” “请陛下下旨惩处不法。” 第284章 三年之约 朱威一连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气喘,平复之后,沉声说道:“陛下…臣说完了,诸位大人都是大明的股肱之臣,又是一片孝心,臣相信诸位大人肯定会用心坚持祖宗之法的。” “坚持你大爷…” 无数人心中都吐出这句话,他娘的,别的不说了,空印案都出来了,明初四大案,哪一个不是尸山血海,哪一个不是血流成河,他们想掐死朱威,正如朱威想干死他们一般的想法。 还有私自出售盐铁等物,这等赚钱的生意,小家族可能没路子,但是和朝堂上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关系,这是要一窝端的节奏啊。 更不用说贪墨了,六十两?还不够一顿饭钱呢,从哪里来的银子?地里长的?不可能啊,你不贪一些,根本就融不进圈子。 朱威心中冷笑,早都想到了这一茬了,祖宗之法?开玩笑呢,谁最怕执行祖宗之法?不就是站在朝堂之上,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的这些人吗?心思肮脏却将自己伪装成小白花一般,恶心至极。 万历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早知道如此,刚刚就应该去争一波啊,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现在和其他人一样,都很尴尬。 大殿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许久没人说话,最后还是毛纪回来了才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陛下…午门外的乡绅是受人逼迫的,臣已经抓了相关之人四名,都是商人身份,请陛下圣裁。” 说罢朝着韩力容看了一眼,眼神好似狼一般,他说的都是商人,可事实上,后面站着的可是韩力容的家奴,毛纪想要抓大鱼,自然不会直接将底牌放出来,而韩力容也看到了毛纪的眼神,冷汗突然流了下来。 韩力容这等人物的心思,自然能猜的出来毛纪的意图,若是现在将他的家奴爆出来,他自有办法脱身,可若是硬要查下去,以锦衣卫的手段,查到自己不是难事。 万历终于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有些恼怒,现在这些人真的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胁迫民声的事都做了出来了,于是怒声道:“商人!呵呵…果不其然啊,太祖皇帝说过,商人都是无耻之徒,如今看来,果然如此,给朕查,他们身后之人到底是谁,给朕查个明明白白。至于这些商人,抄家没入贱籍。” “臣领命…” 毛纪最喜欢干的就是这种事了,好似打了鸡血一般,行了个礼就下去查案子了,相对于朝堂之上的争锋,他更喜欢将刑具插入犯人身体的滋味。 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没入贱籍可比杀头抄家重的多啊,没入贱籍之后,就代表家族永世不得翻身了。 毛纪下去之后,朱威接着说道:“陛下…由此可见商人重利,为了利益,眼中是没有朝廷法度的,太祖皇帝心善,为了与民休息,才设定三十税一之法,可是如今商人变本加厉,将朝廷法度置之不理,于是臣认为,应该重定商税,重定商法,让万民安心,让商业有度,让商人有法。祖宗之法固然重要,但是历朝历代法皆不相同,应该审时度势,为万民,为天下,为江山社稷,不应拘泥不变之法。” 万历扫了一圈,文臣都低头不语,勋贵都是扯个大嘴在咧咧,大势已定啊。 心中又升起对朱威的好感,可是当眼神扫到朱威之时,万历又是皱眉。 朱威眼神清澈见底,却又刚毅果然,这种眼神让万历心中不喜,因为他见过太多次这种眼神了,在他四岁的时候,从海瑞眼中看到过,在七岁的时候,从张居正的眼中看到过,而后来又在杨吉的眼中见过,这些人对于天下来说,都是好人,都是为人称赞的明臣,但是万历不喜欢明臣,因为明臣都是先天下而后帝王的,作为帝王,他不能忍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后,万历终于压下处置朱威的念头,而后沉声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臣…附议。”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人,竟然是杨吉。 杨吉心中明白,万历也是同意了的,否则他也不会出声。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朝堂之上发声了,原本因为内阁通过重定商税之事已经让他与其他人离心,现在又站出来同意,更是会惹得他人反感,可是杨吉不怕不惧,朱威说得对,这是为天下为社稷,至于朝臣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了。 “韩力容,你呢?” 听到万历点自己,韩力容身子一震,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臣亦附议。” 一直没说话的冯伟杰也出声道:“臣亦附议。” 两个“前大佬”和一个现大佬都如此了,其他人还能怎么办?真在这时候反对?脑子没病吧?内阁空出两个位置,谁不想去坐坐? “臣等附议。” 万历点头,虽说这次商税他也很看重,但是心中还是有些不高兴的,等到朝臣声音停下后,他又沉声说道:“朱威…你可有信心将此事办好?” 朱威毅然道:“臣有信心。” 万历点头:“那就好,朕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内,天下商税要尽归国库,少一分一毫,你都要提头来见。” 这明显就是让朱威立军令状了,了解万历的人,都从万历的语气中获取了一些信息,那就是万历也并不喜欢朱威,这让韩力容等人心中好受了一些,还升起了一丝希望,只要万历不是那么信任朱威,那么他们就有机会。 所有人都在看朱威,想看看他到底敢不敢签这个军令状,朱威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了,朗声回道:“臣遵旨。” 别人不知道,可是朱威知道啊,马上就过年了,这怎么着时间也是从年后开始算的,年后可就1617年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万历会在1620年7月驾崩,怎么算都不到三年,到时候朱常洛上位,不过只在位一个月就没了,之后就是朱由校了,以他和朱由校的关系,怎么可能杀自己? 所以朱威完全不怕,刚好还能利用这段时间去南边走一走,他心心念念的那些红薯土豆什么的,可都是要从海上来的。 万历让人做了记录,记录到起居注中,这种事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不可能专门下个圣旨的,但是起居注中记载的所有东西,也都是有保障的。 而后万历盯着朱威身前散落一地的名单和书信,其他人也盯着这些东西,不知不觉之间,朱威竟然占据了一些主动。 为什么说是一些呢?因为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最后还是要看万历怎么处置了。万历若是要查,那么这上面的人和事肯定都会是真的。 可若是不查,那再确凿的证据,也会变得无用的。 万历这会儿稍微舒服了一些,从朝堂上这些人的身上,他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惶恐不安。 “朱威,你眼前那些东西…” 第285章 大朝会毕 万历一说完,不少人跪地哭诉:“陛下明鉴啊…” “陛下…太祖皇帝定的俸禄实在无法养活家人…” 这不怪他们反应这么大,实在是被朱威刚刚说的太祖之法吓到了,剥皮充草,以尸骨覆地,流放充军,腰斩凌迟,哪一个不是让人一听就心底打颤。 万历心中十分畅快,语气中都带着轻快:“朱威,你怎么看?” 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朱威,朱威知道万历的意思,若是自己坚持严惩,万历自然不会同意,否则朝廷就空了,而后让其他人对万历生出感激之情,若是自己不严惩,那也正如了万历的心意,朝臣会因此感谢朱威吗?明显不会的,所以万历才会这般问。 朱威深吸一口气:“陛下,祖宗之法确有不符合当朝的情况,这名单上的诸位大人,臣觉得也大都是因为生机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吧,所以…臣认为,此事到此为止也好。”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万历则是瞪了朱威一眼,好话坏话全让朱威一人说了。于是万历挥了下手:“既然如此,这名单书信就当众销毁吧。” 说罢周琦端上来一个火盆,从朱威面前收拾好那些名单书信后,一封封扔进火盆中。 “陛下圣明…” 这句圣明倒是让人听出了些真心,朱威轻轻摇了摇头,万历这等人怎么会因为一两件事情就能改变呢?万历的做法,符合后世对他的评价。 以朱威的看法,万历就是精神分裂或者说是有受迫害妄想症,还可以说,他是个演员,万历前期演一个好学生,演的很好,中期演一个好皇帝,演的也很好,可是他心中的憋屈与愤恨终于在国本之争中被激活了,而后他就做回了自己。 还记得万历后期处置所有事都是“留中”“不发”,哪怕1617年萨尔浒明军惨败,也是如此。万历的后期让人觉得,他纯粹是为了报复。 …… 完事之后,万历伸了下腰,坐的时间有点长了:“此事定了,不要再提了,内阁由冯伟杰暂时带着吧,其他事情,都放在年后。” 内阁谁上谁下,都是由万历做主的,说的好听是百官之首,其实就是两头受气的人而已。 现在的内阁,最主要的就是平衡万历和朝臣的关系而已,万历有自己想法,朝臣有自己的利益,这种平衡可不好把握,杨吉算好的啦,在这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可是最后两边都不满。 虽说如此,但是哪个官员不想上去? 万历故意留出这个饵,就是想再看一场狗咬狗而已。 …… 散朝后,众人下朝,朱威身边好似有结界一般,没人愿意和朱威站在一块,朱威也是乐的自在。 “朱老弟啊…” 朱承突然这一嗓子,让旁人侧目,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朱威和勋贵早都混到一起了,“老弟”的称呼都出来了,这关系肯定不是五军都督府普通上下级那么简单了。 朱威也是一愣,心中暗骂朱承这货太过显眼了一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不过面上还是笑道:“公爷,您折煞下官了,这称呼下官当不起啊。” “唉…有什么当的起当不起的,咱们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定国公,你们还没见过吧?” 朱威看着眼前有些发福的那人,保养的极好,看头发胡子应该年岁不小,可是皮肤倒还是如年轻人一样,此时正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朱威慌忙行礼:“见过定国公。” 徐历良摆摆手:“不要拘谨,咱们都是自己人嘛…” “自己人”这三个字,徐历良故意加重了声音,这让朱威想翻白眼,很熟吗大哥? 朱威语气有些清冷:“下官多谢定国公抬爱了。” 徐历良好似没有听出朱威话中意思一般,又说到:“今日小年,我们在未名湖有个宴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朱威刚想拒绝,徐历良就招呼着那群勋贵走了,朱威一时不知道这群人存的什么心思。与他们合作不过是因为利益而已,用不着如此吧? 回家的路上朱威突然想明白了,他借用勋贵为商税改革造势,勋贵们又何尝不是借用朱威造势。 他们已经远离权利中心太久了,这样虽然安稳,可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每过一天都是煎熬,他们想要在现在的朝堂之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可是勋贵与文官集团天然的对立,让他们在这个文官集团把守吧朝堂之上越来越边缘化,他们想要回归权利中心。 想到此处,朱威摇摇头,心道他们选错人了,若是让他们知道万历心中如何看朱威,他们应当就不会如此了。 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口气,这么高调的表现与自己的关系好,辽东那事,可能又要有变故了。 “哥…你回来啦。” 小四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十二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年纪,近两年家里慢慢富裕了,原本小四消瘦的身体也圆润了起来,并且十二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的个头可是一月一个样,看起来比朱由校都要高一些了,前两日王氏还在苦恼,这丫头太高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朱威揉了揉小四的脑袋,家人总能让自己忘记那些权欲私斗。 “哥…我刚弄好的发髻,全弄乱了!哼…不理你了。” “哈哈哈,小四慢点,等我啊。” 到了门口,发现朱镇也回来了,站在大门口,垂手矗立,好似也是在等朱威。 “兄长…” 朱威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朱镇这小子,自从跟了秦霄之后,越发沉稳了,不过朱威不喜欢这样,他喜欢的还是在宁夏整日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弟弟,而不是现在连自己都有些看不透的人。 “明年乡试,有没有信心?” “回兄长,秦先生说了,以我现在的学问,中试不成问题。不过天下人才济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中。” 朱威点头:“尽心尽力就好,回家吧。” “是…” 刚到家朱威看到眼前的景象,无名之火又出来了,他娘的朱由校这兔崽子又来了,一口一个大娘哄的王氏合不拢嘴,还与小四不时眼神拉扯。 “朱由校…你干什么呢!” 第286章 未名湖 朱由校顿时起身就往王氏身后躲:“大娘,先生又要打我。” 王氏一手护着朱由校,一手指着朱威:“你干什么,吓到孩子了。” 朱威一脸黑线,还孩子呢?十四岁了啊,马上就能结婚了,并且看这个样子肯定是盯上自己妹子了。 “娘,以后不准让这小子进家门。” 王氏一脸恼怒:“怎么说话呢?这还是你学生呢。” 朱威痛心疾首:“娘啊,这小子想涨辈分啊…” 还没说完呢,朱由校就委屈的说道:“先生,是不是我最近功课不好,让先生生气了,是学生的不对。请先生责罚。” 朱威一脸懵逼,啥时候这小子变得这么绿茶了?老子什么时候给你留过功课? 果不其然,朱由校说完后,王氏一脸心疼,看他的眼神越发柔和了,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却越恼了。 最终朱威也没有将朱由校赶跑,看着王氏带着朱由校和小四忙活饭食,不时还发出清脆的笑声,让朱威将气都发在了朱镇身上。 等到朱十一回来的时候,朱镇正在朱威的指挥下扎马步,头顶还顶着装满水的碗,看朱镇身上湿漉漉的,应该是已经撒了好几次了。 “呀…这是做甚啊!” “爹…我哥他…” 得了,朱镇这小子也是会告状的,最后的结果就是吃饭的时候,连秦苒儿都上桌了,朱威却上不了桌了,一人一碗蹲在门口。 看着很凄惨,不过这不才是一家人在一起的状态吗?很安心。 让朱威最欣喜的是,不管是朱十一还是王氏,都没有因为自家富贵了而改变自身。 王氏每天还是会亲自张罗一家人的吃食,而朱十一找了个木工的活计,在城外整日闲不下来,有时候好几天不回家,上次朱威回来的时候,他就没有来得及回家。 流民太多了,有手艺的人也不少,凭借朱十一这种半把式,找到活计也是不容易的,每日只赚那十个大钱,不过还好,管饭呢,一月下来还能得那么一二钱银子,都是小心翼翼的包裹着,给家里花销用。 很多人骤然富贵,一般是把握不住的,多少人毁在这上面,京中应当也有不少人在这上面打朱威的主意。 就在朱威抱着碗沉思的时候,秦苒儿也端着一碗菜,坐到了朱威身边,好似看出朱威的心思,开口轻声说道:“大人,你要谢谢太孙殿下。” 朱威回头,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的靓丽女子问道:“谢他干什么?” “婆婆…” “什么?” “婆婆让我这么叫的…” 朱威翻了个白眼:“算了,说下去。” 秦苒儿脸上因为婆婆二字带着些许红晕:“婆婆说过的,他们进京以来,有不少人过来送礼,也有不少人过来与他们称兄道弟,可是都被太孙殿下挡住了,后面又是安排了太孙府上的奴婢下人过来,甚至还有一队护卫,让婆婆公公免于外界打扰。” 朱威一愣,这些东西,自己以前都没想过的,没想到朱由校这臭小子看的还挺远,不过又想到他与小四那模样,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他是怕我爹娘被别人忽悠将小四的婚事定了,他才没那么好心呢,这小子对咱家小四居心不良。” “咱家?” “咳咳…你关注的点错了…” 朱威连忙起身,将碗往秦苒儿手里一放:“定国公他们找我聚会,你给爹娘说下,今夜回来可能会很晚,让他们不用担心。” “是回来晚,还是不回来了?奴家听说定国公可是放荡的很呢!” 朱威一顿,老脸通红:“我不是那样的人。” 说这话自己都没什么底气,第一次见秦苒儿,不也… 秦苒儿将手中的碗放在地上,起身细细整理了下朱威的衣衫,柔声道:“大人不必在意,大人这么年轻,又身居高位,多几个女人没什么的。世间大人物,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美女成群的,大人也不差他们什么。” 朱威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头:“咳…想多了,我不是那种人…” 说罢飞一般朝外跑去,这女人什么的,最是麻烦了。 在京中没办法安置亲兵,所以除了王异和李牛王二三个人,其余的都安置在城外一个废弃军营。 朱常瀛担心朱威安全,想安排几个护卫,不过被朱威拒绝了,以朱威的想法,韩力容那些人不至于这么傻在京城行凶,京城所有事情都瞒不过锦衣卫的。 “王叔,这未名湖是什么地方啊?” 朱威有些犯难,若是后世北大的未名湖,朱威倒是大概知道方位,可是朱威记得未名湖原本是和珅花园淑春园中的人工湖,后来慈禧修建圆明园给扩进去了,而后被毁,再之后就是在20世纪20年代,成为燕京大学的一部分,校方请设计师亨利·墨菲了规划校园布局,由钱穆命名为未名湖。 王异一脸黑线:“你不知道?” 朱威摊手:“我应该知道吗?” “你不知道就答应人家了?” “他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王异也是服了,叹了一口气道:“魏明湖,是成祖皇帝感徐家情谊,赐给定国公一脉的,在东郊处,不算太远。” “东郊?王叔,我能问下是哪个“未”吗?” 王异一愣:“还能哪个魏?魏国公的魏,大明的明,你以为是什么?” 朱威拍了拍脑袋,实在没想到是这么个名字,一直以为是后世的那个呢,不过听这个名字,就能看的出来,永乐皇帝是想让定国公一脉,取代魏国公一脉的。 既然有人知道地方了,自然就没有什么理由不去了,四人四马很快就出了城,当然只有在今天才能这么容易,因为小年都是不宵禁的,若是平常在这个时间出来,除了圣旨别的一概不好使。 距离魏明湖还有三里左右的地方,都已经有人把守了,朱威原先觉得这阵仗大了一些,而后又想想,这边可能大明的勋贵至少来了七七八八,若是真出了事,可就是塌天的事了。 通报身份后,有人将马匹牵了下去,换作乘车,到了湖边,又换了小船,说是小船,也是酒水糕点一应俱全,比在其他地方见到的花船都要大一些。 虽说已经夜了,可是整个魏明湖周围都挂着宫灯,映照之下,再由水面反光,恍如白昼。 湖中央的游船之上,更是流光溢彩,丝铉锦乐的声音能隐约入耳。 “太他娘的奢侈了…” 朱威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不过看王异几人的表情,好似勋贵如此这样,才是对的。朱威又不由苦笑,现在的大明还不到李自成的那个时候,现在的老百姓啊,还是觉得达官贵人锦衣玉食才是正常的,而自己受苦也是正常的,救国先救心,全都被养成一群麻木的人了,救回来也是无用的。 “大人,到了,不过只能大人上去,其余人都要在这小船上等着。” 划船的船夫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朱威对着王异几人轻声说道:“那你们就在这里吧,有酒有肉,吃好喝好,我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异皱眉:“一切小心。” “放心…” 大船上放下来踏板,搭在了小船之上,倒也稳当,朱威刚上船还未看清周围的景象,徐历良就跑过来抱住朱威说道:“朱老弟你可来了,快点走,有人要见你。” 朱威挣脱徐历良的手问道:“谁呀?” 徐历良努了努嘴:“就在里面呢,至于是谁,你过去自然就知道了,快点的吧。” 朱威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进了船舱,而后绕过一楼歌舞,直接上了三楼顶舱。 徐历良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进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朱威从徐历良脸上并未看出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朱威推开门抬脚跨了进去。 “太子殿下?” 第287章 到底谁是谁的人? 朱威实在是想不到,舱内之上竟然是太子朱常洛,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忘了行礼。 朱常洛没有在意,笑道:“过来坐。” 朱威这才想起来行礼,朱常洛摆摆手:“不用多礼,按规矩你是詹士府少府,也算是由校的老师,若是在民间,本宫应该向你行礼的,有这么一层关系,本宫就叫你一声朱先生吧。” 朱威一滞,连忙跪下称不敢。 朱常洛也没再坚持,话是那样说,可是身份地位天然的差别,不是两句话就能够跨过的,再说了,若是朱威真顺着他的话,以朱由校老师的身份自居,他才会不喜呢。 让朱威起身后,朱常洛问道:“自你进京以来,本宫一直想找你好好聊聊,不过一直没有好的机会,或者说,有机会…不过当时本宫并不觉得你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今日借历良的地方,也算清净,咱们两个说说话,不要紧张。” “是…” 话虽然答应了下来,可是朱威哪里能放松,在他心中朱常洛的后盾是东林党,也就是韩力容吴仁宝那群人,以自己与他们的关系,朱威担心朱常洛这次过来是来问罪的。 朱常洛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自从你入京以来,百国使节来朝、辽东女真叛乱、罗刹国入侵、加上现在的商税,基本所有的大事都和你有关,所以…本宫想要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这里,朱常洛笑了笑:“本宫的身份太过引人关注,用这样的法子见你,还望朱大人莫怪。” “不敢…” 朱常洛摇摇头:“你进来说了四句话,两句不敢,本宫有那么吓人吗?还是说你…不屑于与本宫说话。” 朱威脱口而出:“不敢…” 而后反应过来:“不是,而是臣有些想不明白。” 朱常洛放下茶杯:“有什么想不明白,都可以问本宫,本宫今日过来,就是想与你坦诚相照。” 听闻此话,朱威咽了一口口水,平复心情以后问道:“太子殿下,你与定国公交好?” 朱常洛一愣,他以为朱威要问什么秘密呢,原来就是这个啊,于是淡然一笑:“勋贵与皇家本是一体,本宫身上也是有徐家的血液的。” 朱威恍然大悟,他忘了中山王徐达的女儿可就是永乐大帝的皇后了。 朱威有些尴尬,连忙说话找补:“殿下误会了,而是臣觉得勋贵应当……” 得嘞,越想找补就越说错,可是朱常洛没有生气,还是那副淡然模样:“你想问的是,勋贵哪怕和皇家一体,也不会在国本之事上站队吧?” 朱威干笑,朱常洛又道:“他们确实不会在这事上面站队,本宫没有被确认为太子之时,不论你认识的成国公、定国公,还是南京的魏国公,又或者是荣国公、英国公,对本宫也只是面上的情感罢了,而当本宫上位之后,他们才拥护本宫。” “这种事对他们而言,无可厚非,本宫不容易,他们也不容易,都是看似风光,也如履薄冰,他们能锦上添花,本宫已然很满足了。” “可以这样说,大明若是没有本宫,不会有什么乱子,但是没有他们,大明社稷可就要动摇了,所以他们帮本宫,本宫记在心里,他们若是不帮本宫,本宫也不能拿他们怎样,这样说你明白吗?” 朱威点头,原先不懂的点,现在全都贯通了,按理来说勋贵的力量对于万历来说是不容小觑的,若是勋贵拥护朱常洛,朱常洛不会在前面过得那么惨。 “还想问什么?” 朱威一愣,他没想到朱常洛来真的,这么劲爆的消息都说与他听,虽然现在还是不知道朱常洛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朱威不想放弃,主要是因为商税之事太过棘手,他想真正弄清楚,朝堂各方势力的关系,从而才能借力打力。 “殿下,臣还想问,韩力容可是殿下的人?” 朱常洛摇摇头:“不是,韩力容、吴仁宝,包括户部刑部礼部的那些与你不对付的人,都是东林党的人,他们在南方势力很大,甚至有些省份一半官员都是他们的人,不过他们和本宫只是各取所需,本宫要依靠他们坐稳太子之位,他们要依靠本宫涨声势。” 朱威眼神明亮:“殿下,那杨吉杨大人,可是你的人?” 朱常洛又摇了摇头:“不是,杨大人是父皇的人,他从来不站队的。” “那他…” 说起杨吉,朱常洛的情绪也有些波动:“正因为如此啊,本宫才佩服杨大人,杨大人有忠,有情,有义,有德,有仁,可谓之君子,本宫也曾经想要拉拢,却被他断然拒绝,还告诫本宫,要安分,他拼命帮本宫,不是因为本宫这个人,而是因为本宫是长子,他维护的也不是本宫,而是法礼。” 朱威半天没有说话,他有些看不懂了,勋贵不是朱常洛的人,韩力容杨吉也不是,难道在朝中,朱常洛就是一个光杆司令?不太可能吧? 不过又想一想,以万历的性子,若是真的让他知道朱常洛有自己的势力,他会不会动手清除?大概率会吧。 别看朱常洛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还白白胖胖好似没有心机一般,可是皇家的人哪个不是心思通透的呢?朱常洛自然看出朱威的想法,也不隐瞒:“朝堂之上,我只有一人,那就是冯伟杰。” “什么?” 不怪朱威反应这么大,而是任谁也无法将这两人联系起来吧? 冯伟杰是内阁末辅,原本存在感是真的不高,在朝中也不像韩力容那般一呼百应,在所有的事情上好像都是没什么意见一样。 朱威还记得最先见到冯伟杰之时,他是站在韩力容一边的,甚至为了韩力容与杨吉争吵,就这么一个人,现在突然告诉朱威这是太子的人?这谁想的到? 难道这次杨吉和韩力容双双被贬,背后有太子的算计?朱威哪怕再想知道,也明白这话是不能说,更不能问的,因为这与其他事情不同,其他事情可以简单理解为站队问题,而这个事若是真的有太子在背后算计,可就扯上万历了… 朱常洛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小心点,隔墙有耳。” 朱威连忙请罪,朱常洛摆手:“还有问题吗?” 朱威猛地抬头:“臣还想问,殿下见我,所为何事?” 第288章 三十三两白银 朱常洛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说道:“先坐下吧,朱大人若还是表现的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宫可就说不下去了。” 朱威也不坚持了,行礼后坐下,朱常洛亲自给朱威倒了一杯茶:“尝尝吧,不是什么好茶,不过是平常百姓家自己喝的而已,入口苦涩,还有残渣,已经洗过两遍了,却还有一丝土腥味,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朱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后说道:“殿下,臣不懂茶。” 朱常洛摇摇头:“这就是你的问题,你很聪明,却又自负。” “自负?殿下何出此言啊?” 朱常洛又给朱威倒了一杯茶,而后说道:“你察觉不出来才是对的,你若察觉出来了,就不是自负了,你没有发现,你和大明所有人都不同,不论是你的奇思妙想,还是你想做的事情,都透露出你内心深处的骄傲,蒸汽机这东西徐光启早都弄出来了,父皇知道,本宫也知道,可是为何不让继续了?你提出商税的事,其实早在武宗皇帝时就有考虑,为何唯有做?这些你可知道原因?” 朱威一愣,喃喃道:“不知,请殿下赐教。” 朱常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学着朱威的样子一饮而尽,却被那滋味冲的皱起了眉头,许久才平复下来,而后说道:“先说这蒸汽机吧,你就没有想过,不用人力就能动作的机器,很可怕吗?” 朱威摇头:“这机器的妙用,臣不觉得可怕,这次在辽东,也是凭借这机器才能这么容易的击退女真。” 朱常洛笑道:“正是因为你将蒸汽机作用到军事上,这才没有被禁止,否则父皇早都下令不让你做了。” “这又是为何?” 朱常洛指了指朱威笑道:“刚刚说你聪明,这会儿又在犯混,蒸汽机自然有好处,比如说减少人力支出,效率更高,或者说力气更大。若真的将蒸汽机推行出来了,商人重利,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好。但是咱们大明百姓很苦啊,多少没地的人,就靠着做工卖力气,赚那么一点微薄收入,让一家人有个吃食,不至于饿死,而蒸汽机呢?不用人了,那么这些百姓怎么办?等着饿死?到时候天下会不会乱?这些你考虑过吗?” 朱威苦笑,也不管失不失礼了,盯着朱常洛的眼睛说道:“殿下,这不是理由,若不是百姓被欺压,被夺地,各种苛捐杂税让百姓失去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怎么会出现这么多流民,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失地百姓?” 朱常洛轻轻摇头:“错了…朱威,你错的太离谱了,不过本宫现在终于知道,为何父皇突然之间不喜欢你了。就是因为你的眼光太过长远,你心中没有父皇,甚至没有大明。看起来你是为了天下百姓,想要做些什么,可是你的想法做法,并不符合实际。” “本宫知道蒸汽机的厉害,父皇心中也是清楚的,哪怕朝中众人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你觉得若是没有流民,这个蒸汽机朝廷就会同意继续研究吗?本宫告诉你,不会的,朝廷最看重的事情,是天下的稳定。” “自秦汉开始,到我大明,天下都是以农为本,国策基本都是重农抑商,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朱威心中大概明了,不过也知道自己想的应当不太全面,所以摇了摇头,朱常洛接着说道:“只有二字而已,那就是欲望。” “人人都有欲望,最基本的欲望,就是吃饱穿暖,让天下大部分百姓,为了吃饭穿衣,每日劳作不停,这样他们就没有别的心思了,这样说,你可懂?” 朱威心道果然如此,后世有三十三两白银的说法,意思就是说一个老百姓,一年到头不论怎么努力,最后最多就赚那么三十三两白银,而维持一家老小日常所需,至少需要三十六两白银,缺了3两白银使得老百姓每天疲于奔命,为了赚钱日夜奔波,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更没有精力反抗。 当然这个三十三两白银的事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些人放出来让人焦虑的幌子而已,可是其中并不深奥的道理在这时候,显得格外适用。 道理是一样的,不是三十三两,那就可能是十三两,或者其他数字,这些数字勉强能让一家老小饿着肚子活下去,可是想再进一步,基本不可能,这样就杜绝了很大一部分人别的心思。 朱威苦笑:“殿下,若是百姓人人都富裕,不是更好吗?” 朱常洛跟着轻笑了一声:“你又错了,不可能人人都富裕的,天下的财富就这么多,你分一些,他分一些,若是有人要抢你的利益,你会拼命的。蒸汽机就有这么一个作用,它改变了一些社会运行的规则,而有些规则不能破。” “那么臣请问殿下,大明的国策是抑商,可是现在是真正的抑商吗?” 说到这个,朱常洛也是一滞:“这个事确实偏离了太祖皇帝的预期。也正是因为如此,商税之事虽然早都提及,却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 “那臣这次督办商税之事,为何会在朝堂上同意。” “还是利益二字而已。” “请太子殿下解惑。” 朱常洛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知道商人与官员已经成为一体了,那么商人的利益就是官员的利益,以前动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反对,现在不同了。” “现在国库空虚,流民四起,有钱人最怕这些了,他们害怕朝廷朝他们要钱,也害怕流民活不下去拼命,他们知道流民对于朝廷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他们来说,可保不准流民会不会杀人抢粮。这次商税的事,朝堂之上其实分了两派,一派是不反对不赞成,想着让朝廷收些银子安顿流民,平稳之后再反对此事,另外一派自然就是以韩力容为首的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了。就是因为他们有分歧,你才有机会。否则哪怕是父皇,也没办法直接硬来。” 朱威今日被朱常洛口中的话震惊太多次了,原来他认为是因为他的努力才能成行的事情,背后都有这么多道道,他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殿下…我是不是,只是一颗棋子?” 第289章 忽悠 “棋子?天下谁人不是棋子呢?你是,本宫也是,本宫自出生开始,就是一枚棋子,一枚父皇和朝臣争斗的棋子,父皇用本宫拿捏朝臣,朝臣用本宫维护他们的规矩,门外的徐历良和朱承这些勋贵,也是棋子,在父皇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对抗文官集团的马前卒,当父皇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只能醉生梦死了。” “杨吉韩力容何尝不是棋子呢?杨吉是规矩的遵守者,他被困在他的规矩中,一辈子小心翼翼,韩力容呢?他被他身后的人推着走,有些事他不想做也不能不做。” 朱常洛的语气很平淡,好似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话中的内容,太过可怕。 “那陛下呢?陛下也是棋子吗?” 朱常洛一滞,这问题可不好回答啊,不过思考过后他还是轻声道:“说句僭越的话,父皇虽为天子,却也受制于人,国本之争就是一个例子,父皇是棋手,不过也是棋子,这次商税的事就能够说明了,若是没有你的推动,这事最起码还要等上数年,乱象丛生之时才会开始吧,也就说,你不经意的举动,改变了父皇的想法,这次父皇也是你手中的棋子,当然了,你并不知道而已。” “天下芸芸众生,谁又不是棋子呢?做棋子而不自知,才是最可悲的,朱威,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这样才能走的更远。” 朱威苦笑:“走的再远又能如何?还是超脱不了这棋盘。” 朱威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失落,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他做的这么多事有什么意义。 朱常洛听出了朱威语气的不对,轻声开解道:“朱威,这天地就是棋盘,超脱之外可就不是人了,做事尽心尽力而为就好。” 朱威叹了一口气,摇了摇脑袋,想将刚刚的失落茫然摇出去,好一会儿后才问道:“殿下,刚刚我的问题,您还没有回答呢?今日让我过来,不会就是与我说这些吧?” 朱常洛笑道:“你还缺一些耐心,若是别人,在这个时候,不会问本宫的。” “我就是我,我不是别人,别人也变不成我。” 朱常洛点头:“不错,这也是本宫这次找你的原因之一了,朱威…本宫想让你帮我。” 朱威眉头紧皱:“殿下说笑了,殿下贵为太子,哪里是我这个小人物能帮上忙的?” 朱常洛笑容有些冷了:“朱威,本宫今日告诉你很多秘密…”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殿下…你说的话里面,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呢?” “你呀你呀,果然不好糊弄,好吧,本宫不说让你帮我,咱们谈谈合作吧。” 朱威深吸一口气,朱常洛葫芦里面的药,终于能看清了:“殿下请说。” 朱常洛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刚刚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这会儿却不想喝了,沉吟一会儿后才说道:“还是商税之事,本宫可以让东林党背后的大部分商贾都足额缴纳商税。” 朱威不为所动,问道:“条件呢?” “还有几家,就不用去收了。” 朱威冷笑一声问道:“殿下,是不用收税了,还是不要让臣去查他们的生意啊?” 收税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说了从三十抽一到十抽一,那么到底他们赚了多少,怎么着也要有个大概明细吧?所以要实行商税,第一点就是将那些人隐藏的商道查出来。 朱常洛说的是大部分东林党背后商贾,那么这些商贾基本上不会有太大问题,真正有问题的,肯定是朱常洛想要保全的那几家,这几家中,肯定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朱威大致能够想到一些,比如倒卖私盐,非法开矿铸钱,甚至倒卖军备,或者资助女真鞑靼之类的,哪一个被查出来,都只有抄家灭族的待遇了。 朱常洛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敛去,沉声道:“朱大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清楚吧?” 朱威点头:“臣自然知道,不过…臣不擅长做生意,所以可能有负于殿下好意了。” 朱常洛脸色越发难看了:“你是从什么时候想清楚的?” 朱威笑道:“进门之时,臣就觉得不对了,殿下先拿太孙殿下来与臣拉关系,本是无可厚非。” “但是殿下,您忘了一点。您对待太孙殿下,好似陛下对您一样,感情好像并不深厚吧?您惺惺作态一番,想暗示臣,让臣认为臣与殿下是一边的,可是如此?” 朱常洛苦笑:“本宫并不是不疼爱由校兄弟姐妹几个,只不过本宫自身都难保,没太大的心力去管教而已。” 朱威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再拿这件事说什么,而是换到了下一个点上:“第二,殿下进门就给臣倒茶,而后说这是寻常百姓才喝的那种土茶,殿下是知道臣对百姓有些心软,才故意如此的吧?” 朱常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这只是茶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么多道道。” “是吗?殿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看朱常洛的表情,朱威就知道他可能不记得了,于是接着说道:“当时臣刚刚入京,殿下亲自到客栈寻臣,那时候,殿下也喝茶了,不过是由殿下身边的人冲泡的,出门在外,还在京城内,都会随身携带贡茶,不论是习惯还是为了安全,都可以说明殿下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口的。” “殿下还有一个小动作,喝茶的时候,会小口轻抿,让茶水在口腔中充分散发香味,而喝这个土茶的时候,殿下却是一口而下,还会不经意皱眉,这就说明了殿下对这茶的不喜。” “还有,臣进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清香,很像殿下当时在客栈喝的那茶的香味,殿下…您这茶,是在臣来的时候才换的吧?” 朱常洛将茶杯放下,脸色已经有些凝重了:“你还看出了什么?” “其他的,自然就是殿下话中的漏洞了。” “具体说说。” 朱威起身,这会儿再坐下去,可就真的不合适了,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垂在腹前交叉,摆足了向上汇报的样子,而后才开口说道:“还是在客栈…” “你怎么总是在说客栈?” 朱威一摊手:“殿下,臣与殿下真正见面也不过三次,一次在客栈,一次在詹士府校场,这是第三次,所以…” “好啦…继续说吧。” “是…还是在客栈,殿下当时礼贤下士的姿态做的很足,可是后面臣搞出来一些事之后,殿下见臣,就再也没有当初的模样了,所以臣斗胆断定,殿下当时对臣放弃了,可对?” 朱常洛点头:“继续。” 朱威抬头看着朱常洛微微低下的眼眸问道:“殿下现在可是想杀我?” 朱常洛眼睛突然睁开,没有一丝表情:“你认为本宫不敢?” 第290章 都是boss 船舱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朱威却是对朱常洛的话不放在心上,轻声说道:“殿下,这里虽然是定国公的地盘,还在东郊,可是毕竟还是在京城,殿下不会冒险。” 朱常洛冷笑一声:“可是你总归要出京的。” 朱威点头:“不错,可是臣有身经百战的数百亲兵,还有锦衣卫毛大人陪同,更有圣命在身,殿下…如果这样臣都被杀了,您以为陛下会如何?” 朱常洛眼神凌厉,天生贵胄哪怕不得宠,身上的气势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媲美的,朱常洛这模样让朱威心惊,皇家果然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船舱内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后,朱常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没有一口闷下,而是轻抿一口在嘴里回味:“这茶虽有土腥味,可是细细品味也是有一丝甘甜的,和这世间的人和事是一样的道理,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更深层的味道,要你真正品味过后,才能理解。” 朱威好似没听出朱常洛话中的意思,轻声回道:“贡茶土茶都是茶,却有云泥之别,土茶后味再甜,也没办法和贡茶比。” 朱常洛也是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本宫自觉的说的没什么毛病,你还听出什么了?” “殿下说朝廷不让研究蒸汽机,还有让百姓日日劳作才能天下安稳,这两件事应该是真的,可是商税之事,殿下说的话,应当只有五分是真的吧?” 朱常洛没有回头:“哦?何以见得?” “若是臣所料不错的话,殿下应该是同意收取商税的吧?” 朱常洛没有说话,朱威继续说道:“殿下毕竟是要继承大统的,朝廷的难处殿下是知道的,殿下有抱负,可是没钱不行,若是以往的时候,自然是从百姓嘴里抠出一些,现在不同了,百姓已经山穷水尽,就算不出乱子,也不会有多少油水了,而天下最有钱的无非就是官员商贾,他们是一体的,殿下想要做事,就要撕开一个口子,而这个口子不能由殿下亲自来,因为这些人是殿下的后盾。” “所以,商税之事能够成行,殿下在其中也是做了些事情的吧?至于殿下说的,能让东林党背后的大部分商贾掏钱,这自然也是真的,不过…哪怕是他们不愿意掏钱,殿下应该也会想办法的吧?寻臣做刀也只是殿下计谋中的一环而已吧?殿下真的是好心思,臣佩服。” 朱常洛转身,眸子里面带着些许清冷,更多的是震惊,他不敢相信一个军户出身的人,能想的这么透彻,平复心情后,他又说道:“还有吗?” 朱威也是光棍,继续说道:“还有一点,那就是殿下说在朝中只有冯伟杰一人,以臣愚见,冯大人应当不是你的人吧?” “为何?” “殿下说韩力容是东林党的人,与殿下只是各取所需,韩力容是东林党没错,但是东林党并不是与殿下各取所需,而是完全附庸与殿下吧?” “殿下又说杨吉杨大人是陛下的人,帮您只是为了规矩,这一点臣也不敢苟同,以臣看,杨大人才是殿下的心腹。” “而冯伟杰冯大人,才是真正陛下的人,朝廷大事上,杨大人和韩力容的意见经常相左,相处并不融洽,若有分歧,能够压倒另一方的,只有冯大人了,而陛下是不会让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人有如此大的能量的,所以臣斗胆猜测,冯大人是陛下的人,冯大人在朝廷大事上的态度,都是陛下的授意,这事杨大人与韩力容,应当都是知道的,不知臣说的,可对?” 朱常洛眼中只剩下震惊了,朱威又道:“殿下故意说冯大人是您的人,若是商税事宜有什么问题,冯大人反对或者支持的话,那我自然就认为身后都是殿下在运作,若他反对,我为了让商税之事尽快落地,自然要和殿下好好合作了,如果冯大人支持的话,我也自然会认为是殿下的支持。不得不说,殿下的计谋本是无懈可击的,要不是臣知道陛下的心思,应当会相信殿下的吧!” 朱常洛点头,脸上重新露出笑意:“朱威,你很聪明,可是你要知道你想办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办成的,你需要助力。而本宫,可以帮你,当然了,这次本宫说的,是真正的合作。” 朱威拱手:“那殿下,想要怎么合作?” “商税之事,本宫全力助你,不论你查到了谁,不论想怎么办,本宫都给你兜着。” 朱威眼神一亮,商税之事最难啃的骨头,无疑就是东林党了,若是朱常洛说的是真的,那这事就会少很多难度,可是朱威也是知道的,合作的对方给出这么大的利益,自然是有条件有要求的。 “殿下的条件呢?” 朱常洛轻笑:“没有条件,或者说,本宫除了这个,还要帮你组建自己的势力。” 朱威不明所以,朱常洛接着说道:“你想办的事很多,很大,但是凭借你一个人是没有希望的,你需要人,需要很多和你志同道合之人,这件事上,本宫帮你。” “那需要臣做什么?” “本宫只需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压制东林党。” “什么?” 朱威有些不明白了,今天的事情哪怕让他想一个月都想不通吧。 东林党是朱常洛最坚强的后盾,朱常洛还需要东林党支持,可是现在让自己组建势力,压制东林党,这是什么路子? 朱常洛摆摆手:“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朱威,你知道帝王心思吗?” 朱威摇头,这话怎么接? 朱常洛又道:“东林党现在越发的逾越了,他们借用本宫的声势,日益壮大,在一些地方甚至能够直接干预一省军政,不能在让他们壮大下去了,你懂吗?” 朱威还是摇头,这东西哪怕懂了也要说不懂,朱常洛好似看出来朱威的心思,笑着用手指了指朱威说道:“你呀…胆子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又很小,本宫也不管你到底知不知道,今日就给你说清楚。只有两个字而已,那就是“平衡”。” “本宫早晚要坐到父皇的位子,朝堂之上一家独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朱威,你觉得呢?” “殿下就不怕,臣也会一家独大?” 朱常洛摇头:“你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天下的事啊,谁都不能算的太明白,所以,你是否同意合作?” 第291章 当叔了 朱威没有立即答应,虽说目前来看是好事,但是一旦答应,他就要和朱常洛绑在一起了,朱常洛背后的势力很复杂,文武都有,派系内部也是分很多小团体的,贸然进入,不是明智的选择。 朱常洛也没有强求朱威必须答应,而是给了朱威考虑的时间,因为就算现在答应,也要等到年后商税启动了,才能正式行动,所以朱常洛不急,他断定朱威会答应的,他自认为他已经看透了朱威。 “殿下请留步,臣先行告退。” 朱常洛上前笑着拍了拍朱威的肩膀:“朱大人,今天聊的很开心,但是本宫觉得还是不够尽兴,不过之后的机会多的是。” 这话朱威没法接啊,再来一次谁知道又会听到什么秘密,现在自己知道的东西够多了,秘密知道的越多,可就越危险啊。 徐历良也懵逼了,两人进去聊了两个时辰,最后太子还亲自给朱威送了出来,再听太子的话,明显是聊的很好,徐历良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与朱威打好关系。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说说而已,在徐历良印象中,何曾见过朱常洛这般对人?结果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朱威是朱常洛的班底之一。 勋贵说出去好听,可是没有实权,和那些文臣在一起也是没有什么底气的,他们现在想要重回朝堂,那么就不能得罪朱威了。 “历良,替本宫送送朱大人。” 徐历良拱手称是,但是朱威可不敢如此,一个国公亲自送自己,这算怎么回事,连忙说道:“殿下,不用麻烦了…” 可是还没说完就被徐历良拉走了,到了一楼,歌舞还在持续,朱承看到两人下来也是围了上来:“怎么回事?谈的好不好?” 朱威苦笑,不知道怎么说,徐历良则是轻声道:“特别好…” 朱承当即就笑呵呵的道:“恭喜朱大人了。” 朱威现在是什么都不能说,因为现在还没有真正确定是否要和朱常洛合作,害怕现在说的做的,都可能引起误会。 只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没有办法啊,朱常洛在这群勋贵心中已经确定是日后天子了,可是朱威知道,朱常洛这货上位不过一个月,人就没了,后面就是朱由校了,现在就拉扯一股势力,会不会让朱由校心里有别的想法?从而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 朱威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为朱由校上位之后的动作做准备而已,因为朱由校相信他,他不想因为一些事打破这种信任。 可是朱常洛给的条件太过诱人了,不说帮他组建自己的派系,就说能搞定东林党商税的事,朱威都很是心动。早一些搞定钱的事,朝廷就能早一些办实事,百姓也能早一些得实惠。 朱威四人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月色倒是亮堂,加上老马识途,几人也不急,慢慢走着。 朱威从船上下来,就没有说话了,他现在才知道朱常洛也是知道隐藏的大boss,并且心思很大,让朱威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王异、李牛、王二都是粗人,和他们说他们也不懂,细细想想好像身边连一个能给他主意的贴己人都没有… 秦苒儿算半个吧,毕竟是辽王的人,这种有关朝廷动向的事情,不能对她说。 那还能有谁呢? “呵呵…小三不错啊…” 朱威突然想到了小三,小三现在已经沉稳很多了,并且还是一个局外人,最重要的是,小三可以完全相信,朱威现在很乱,他需要一个人商量,小三无疑是最合适的了。 终于到了朱府,门口一道倩影在来回张望,正是秦苒儿,看到朱威回来后,秦苒儿有些激动,展颜一笑:“大人果然不是那样的人,说回来就会回来。” 朱威看到这景象也是有些心疼的,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别了,将秦苒儿的手拉进怀里暖和,没好气的说道:“我若是不回来,你是不是要等一夜?”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秦苒儿一愣,旋即有些脸红,声音糯糯的:“奴家说了要等大人的。” 朱威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拉起秦苒儿就往家里走,边走边说:“一会让人给你熬个姜汤去去寒,女孩子家原本寒气就重,小心冻坏了身子。” 秦苒儿只觉得自己心里好似小鹿乱撞,甜甜的… 安顿好秦苒儿之后,原本朱威就想去找朱镇,不过看天色已经四更了,家人早都睡下了,索性自己也回屋睡觉,想着等明天再说。 谁知道半夜想事情睡不着,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再找朱镇,却得知国子监今日放寒假,学生都要回去上最后一堂课,家中又没有什么事,于是谁也没叫,自己动身朝着国子监走去。 一路上倒是觉得少了很多流民,不过朱威并不开心,马上过年了,当官的为了清净,将许多流民都被赶到城外了,看着又要下雪的天气,这又要死多少人? 朱威现在有了些钱,也有粮食,不过他知道,哪怕现在他将所有的钱和粮食拿出来,也救不了多少人,在京城周围饿是饿不死的,可是这天气,是真的会冻死人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国子监门口了,今日说是上最后一堂课,倒也不是真的上课,而是给大家一个年前团聚的机会,互相之间拜个早年而已,所以此时的国子监内乱糟糟的。 也没有人来问朱威身份,因为此时国子监内,也是有一些学生的家长,过来收拾行李。 凭借着记忆,朱威向朱镇当初上课的地方走去,朱威还记得朱镇的老师,那老头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啊,后面朱威大概了解过一些。这老头可是和张居正正面对抗都不落下风的人物啊,以张居正当时身份地位,基本上在朝廷就是一言堂,能和他对着干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物,可真的没有几个。 刚到小院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吵闹。 “朱镇,别以为有秦先生护着就能在国子监横着走了,今天秦先生不在,看你还有什么招?” “就是,小公爷英明神武,气宇轩昂,一出手就能将这朱镇踩在脚下。” “对啊…” 听着这些话,朱威皱了眉头,“小公爷”自然就是某一个国公家的人了,朱镇为何会惹到这些人? 不过很快里面越发嘈杂的声音打断了朱威的思考,立马大声吼道:“都给老子住手…” 场面顿时一滞,朱威一手一个将围观的人群扒拉开,冲进去一看,松了一口气,朱镇并没有受伤,一副淡然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十几个人。 见到朱威过来,朱镇连忙拱手:“兄长。” 朱威轻轻点头:“怎么回事?” “哎呦喂…怎么着?打不过老子就把自己兄长叫过来了啊?你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上啊?” 朱威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说话那人气笑了:“你不认识老子?老子姓徐…定国公府的,怎么着?害怕了吧?” 朱威恍然,原来如此,京城中的勋贵,好像就是定国公家的最放肆了,没办法,定国公太受偏爱了。 “原来是小徐啊…” 一句小徐将众人雷住了,天爷啊,定国公家的人谁敢这么托大,叫一声小徐啊?除了那些老牌勋贵,不过朱镇家里是什么情况,大部分人是知道的,现在朱镇的兄长叫了小公爷小徐,那可就完了了,小公爷必定将此人往死里打,有些机灵的,已经往外跑了,叫老师或者去定国公府报信。 “你…叫老子什么?” 朱威看着眼前之人色厉内荏的样子,也不由得笑道:“我叫你小徐啊,而你…要叫我一声叔叔。” 第292章 沙盘推演 “你他妈的找死。今天不打死你,我徐希就不姓徐。” 说罢随手拎着一个棍子就要上前,朱威看到后淡然一笑:“小徐啊…你真的要打你叔叔我啊?” 听到这话后徐希更是怒不可遏,挥动手中的木棍,朝着朱威的头就打了下去,朱威悄悄侧过身子,那棍子就落空了。 这让徐希一惊,他是武人家族出身的,从小都要练武,还是有底子的,一般人是躲不过的,哪怕是军中的一些好手,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所以他一直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 不过这确实有些开玩笑了,他可是小公爷啊,老爹可是定国公,谁有胆子真的赢他?而这种放水让徐希更加自大,生出老子武艺天下第一的错觉,所以看到朱威轻描淡写就躲过自己的攻击,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旋即大吼一声又是一记横扫,朱威背着手向后退了一步,又是悬之又悬的躲过,徐希确实是有些底子,中间直接变招,将棍子变成剑一般刺了过去。 朱威退了一步刚刚站定,徐希时机把握的非常好,朱威若再想动作,中间肯定要有个空挡,这巧妙的变化让朱威有了兴致,左脚上踢,正中徐希腹部,不过没有用力,只是止住他向前的攻势。 徐希再度变招,左手抱住朱威左腿,右手的棍子就朝着朱威左腿上劈,这架势若是真的劈了下去,哪怕冬季穿的厚,也是拦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古话说的好,穷文富武,想要练武,必须要有家底,因为读书不用太多体力,练武需要,在这个普遍百姓都吃不饱的年代,能练武的人家,自然是少数的。 定国公是顶尖的勋贵,又是武人世家,像徐希这些人都是从小熬练筋骨,而后有顶尖高手教学,比之朱威这种野路子,不知道强多少倍。 朱威不敢大意,又怕手重伤到了徐希,于是一把抓住了棍子,朱威的麒麟臂可是能开两石弓的,徐希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咿呀…” 徐希已经将朱威的左腿放了下来,双手抓住棍子,拼命向下压,他的武艺在京城勋贵同辈圈子里面是第一人,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输。 朱威单手握住棍头,表情很淡定,没有徐希那样的涨的满脸通红,眼见徐希已经坚持不住,朱威松开棍子,徐希突然不受力,因为惯性原因朝前扑去,好在朱威扶了一把,没有摔倒。 朱威笑着说道:“你的功夫很好,我不如你,不过我的力气大,一力降十会,你打不过我的。” 徐希起身后,大口喘着粗气,平复了一会后说道:“你就凭你比我力气大才能赢我,敢不敢比个别的?” 朱威摆摆手:“不比了不比了,我毕竟是长辈,赢了你好说不好听啊。” 徐希听到“长辈”这两个字,更是怒不可遏:“你还敢占我便宜!” “我说的是实话,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定国公叫我老弟,你说按这辈分是不是要叫我叔叔?” “你闭嘴,想当老子长辈你还不够格,除非你真的能赢我。” 朱威也是许久没有见过这般少年脾气了,也是觉得好玩:“好啊,比什么?”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骑马射箭,随你挑选。” 朱威思考一下说道:“找一些国子监有的吧。” “那就去校场,你敢不敢。” 朱威淡然一笑:“带路吧。” 国子监由太祖建立,太祖又是以武立国,所以国子监中校场很大,比詹士府的还要大,各种设施都有。 许多人得知了消息,全都赶了过来,一般情况下,国子监发生这种事不算少见,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火气大的时候,时常都有纷争,国子监倒也不制止,因为这个年纪若是一味压制,反而可能引起反弹,堵不如疏。 一行人站定,徐希又开口说道:“你选吧!” 朱威摇摇头:“国子监我不太熟,还是你挑选吧。” 徐希冷笑一声:“那你可别后悔。” “不会的。” “好,咱们先比弓箭。” 听到弓箭朱威忍不住了,用手指着自己问道:“你要和我比弓箭?” 徐希一愣:“对呀,怎么了?” 朱威有些懵逼了,连忙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徐希嗤笑一声:“老子管你是谁,比不比?不比你就自动认输。” “好,那就和你比一下吧,不过输了不要哭鼻子哦。” “屁话真多,老子能开八斗硬弓,别看你力气大,拉弓射箭可不是比力气,你行不行?” 朱威叹了一口气:“八斗啊,有点轻了,有没有更重的?” 徐希一滞,也不知道朱威是装逼还是真的,瓮声瓮气的道:“这是国子监,不是五军都督府,最重的就是八斗弓了,不过依我看,八斗弓你都不一定拉的开吧?” 朱威摇摇头:“我是怕拉坏了。” “拉坏了也不用你赔,你到底比不比?一直拖延时间,不敢比直接认输,让朱镇给老子道歉,老子就放过你们。” 朱威轻笑:“没有说不比啊,来吧。” 很快有人送上来弓箭,朱威简单试了一试,不敢出太大的力,稍微熟悉之后对着徐希说道:“谁先来?” “你先吧。” 朱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即张弓搭箭,小心用力,否则真的可能被拉断。 “嗖嗖嗖…” 一连三箭,闪电般飞出。 “砰…呲…呲…” 第一箭正中靶心,其余两箭都射中前一箭箭羽,从中射穿。 这等景象让校场所有人都惊了,靶子距离他们距离四十步,以国子监学生的年纪,能上靶都能得到优秀的评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么准。 朱威将弓箭放下,看着徐希:“还比吗?” 徐希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将弓箭一扔:“我输了。” 他这种身份的人,认输没什么的,可若是输不起,这才丢人呢。 朱威笑道:“那…今日之事就这样吧,朱镇性子太闷了,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你们在一处读书,还要多担待一些。” 徐希冷笑一声:“谁说就这样了?三局两胜,弓箭我比不过你,可敢比别的?” 朱威有些无语:“你还想比什么?你的拳脚功夫不错,不过我学的是沙场杀敌的功夫,在这里比不合适,弓箭你也输了,还有什么?” “老子以后是要做领兵大将的,个人武艺什么的,并不重要,你看着也是当兵的,敢不敢和我比沙盘推演?” 第293章 推演开始 “沙盘推演?有些意思,在哪?” “你等着,我去找老师开门。” 说罢徐希就往外跑,不过旋即又被提溜了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徐历良豪爽的笑声:“朱老弟啊,我这臭小子娇纵惯了,还望老弟不要放在心上。” 朱威哪里敢托大,立即拱手行礼:“公爷说笑了,是我做错在先,我说我是他叔,占了些便宜…” 还没说完就被徐历良打断:“原来就是嘛,你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又是太孙老师,不论怎么算辈分,你都是他的长辈。” 而后对着徐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这臭小子,天天读书都读狗肚子里面了?最起码的尊敬长辈都不知道了吗?滚过去赔礼道歉。” 徐希耷拢着脑袋,也不说话。 朱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小公爷心性拳脚俱佳,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今日也是我的不对,我在这里向小公爷赔罪了。” 朱威原本说是徐希的叔叔主要是因为当时场面太乱,害怕朱镇吃亏,才急中生智说了这么一句,现在人家老爹来了,这可就不能再说了,大明最顶尖勋贵的亲戚,怎么可能这么好当。 不过徐历良昨夜已经知道朱威在朱常洛心中的地位了,按朱威现在这样的态势,到时候注定是了不得的人物,既然如此,还不在这时候抓住机会好好结交一番? 以前也有合作,不过那是以利益为主导,现在自然要以真心为主。 听到朱威的话,徐历良则是装作生气的模样:“哎…朱老弟啊,你是嫌弃老哥啊,还是嫌弃我家这个臭小子啊?” 朱威苦笑,不知道怎么回话,瞥了一眼朱镇后说道:“我家小弟和小公爷是同窗,这样不好。” “这有什么?咱们各论各的,他管你叫叔,管你弟叫哥,这不就完了吗?” “啊?还能这样?” “这有什么不行的,咱们这圈子,辈分可是有些…你懂的。” 朱威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各家勋贵之间都有联姻,可是并不能确保同辈之间都能有年龄合适的,加上勋贵保养的都还挺好,五六十岁生个孩子也是很常见的,有时候二三十岁的人见到小屁孩还都是一口一个叔叔伯伯叫着呢。 徐历良大手一挥:“就这样说定了,徐希过去正式拜见叔父。” 徐希没办法,他这老爹说一不二的,他若不同意,过年都不一定下得了床。 “小侄徐希,拜见叔父。”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朱威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拒绝,可就真的要得罪人了,于是坦然受了一礼:“好…不过今日出来匆忙,没有准备见面礼,还容我先欠着,后面补上。” 徐历良一笑:“咱们自己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 不过徐希倒是眼睛一亮:“叔父可否教我弓箭?” 朱威一愣,而后笑道:“弓箭你想学,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学这个。” 看着徐希不解的表情,朱威笑道:“时代变了,你可知道新式火铳?” 徐希点点头,朱威又道:“新式火铳,操作简单,不用多加练习就能有战斗力,弓箭哪怕练习的再好,也不过能射六七支箭就会脱力,而火铳不用,只要有弹丸火药,就能射击无数次,以后火器是主流,弓箭之类的东西,训练起来太费时间了,都会被淘汰的。” “那叔父为何还要练习弓箭?” 朱威苦笑:“我是没有办法啊,我是宁夏军户出身,宁夏的军备已经荒废多年,虽说有着三成之上的火器,可是大都已经是年代久远的三眼铳,已经很多都不能用了,有时候开枪还会炸膛,未伤人先伤己,不如鞑靼的弓箭,所以我也只能搞这东西了,不过现在好了,工部和太孙殿下还有桂王殿下发明了这新式火铳,比以前的火器更好,更强,以后还会有威力更大的火器发明出来,咱们大明,以后可就不怕外面那些蛮夷了。” “我看叔父就是藏私,不想教我。” 徐希说罢,徐历良大笑:“你这臭小子,现在还不知道眼前的是何人吗?在宁夏的时候,打的鞑靼不敢南下,率部来朝,在辽东又是数次击退女真,这次更是火烧女真大营,女真数万大军灰飞烟灭,你说说,你叔父这般的人物,会和你耍什么心思?”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惊呼,鞑靼与女真之事,在这京城可是人尽皆知的,不过因为万历的小心思,没有将朱威的功绩说出来,谁也没想到眼前看着平平无奇之人,竟然就是杀鞑靼灭女真的人。 朱威连连摆手:“公爷说笑了,运气而已。” 徐希眼睛更亮了,上前一拱手:“叔父,刚刚说的沙盘推演,可还作数?” 朱威看着眼前少年明亮的眼神,心中也是一动,轻轻点头:“当然…” 徐历良一脸懵逼,他刚刚过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周围有人叽叽喳喳将事情说了一遍,徐历良不由苦笑:“朱老弟,你理这臭小子做什么啊?” “无妨的,今日也是无事,玩玩也好。” 听到朱威这样说,徐历良就不再说什么了,安排人去找军演教室的钥匙,还让人去找成国公那些人,这么好玩的事,那群人肯定有兴趣。 定国公成国公都过来了,为的还是定国公府小公爷和现在如日中天的朱威的沙盘推演,自然引起了更大的轰动,无数人朝着国子监奔去,最后还是锦衣卫去找了巡检司派兵过来维持秩序,才没有发生什么乱子。 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群勋贵过来后,都将自己在国子监学习的儿子揪了出来,让他们也认朱威为叔父,这让朱威又是一通脚忙手乱。 知道原因的自然只是笑笑,不知道原因的,都在猜测朱威为何和这些勋贵关系这么深厚,不但同意朱威负责的商税之事,还上杆子和朱威拉关系。 众人到了沙盘推演的教室,教室很大,中间放着一个巨大沙盘,和普通的那种固定的沙盘不一样,这沙盘可以用沙土堆积或者平整,随意变幻地势,还有代表河流树林山丘的各种道具,兵力兵种也是每次随机抽取,可以说这沙盘的变化是无穷的。 朱威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沙盘,不由得感叹设计之精妙绝伦。 等到所有人到齐之后,推演开始。 分为黑白两方,因为大明日月旗就是黑白二色,兵种随机抽取,有弓兵,步兵,火器营,骑兵,和战车。 兵力也是随机抽取的,兵力最大差,可能达到十比一,这些倒不是不公平,而是因为这沙盘就是一个真实的战场,战场之上运气也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看到都准备好了,朱承笑呵呵的上前道:“老夫今日有幸,做这场推演的裁判,可有人反对?” 这话说的,哪里有人会反对?不说国公的身份,就说朱承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大明名义上的最高等级的武将,由他来做裁判,最是有资格了。 “好…既然诸位信我,那老夫也不会让大家失望,来人…取令牌。” 第294章 我输了 很快有人端着令牌走了上来,第一次抽取的,是阵营,也就是黑白两方。 朱威直接让徐希抽取,最后朱威为黑,徐希为白。 第二次抽取的是位置,沙盘之上被分为大小二百格,每个格子都有编号,这次抽取,非常重要,因为距离相差远近,代表着行军距离和军队士气,还有地形地势,有时候抽到沙漠或者深山老林的区域,没开始打仗呢,就有人员伤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地形地势对后面抽取的兵种影响很大,若是骑兵为主却在山林,那就只能变成步兵了,这都是对战果有着绝对影响的东西。 还是徐希先抽,一百二十三号,还算不错,一半丘陵一半平原,还有水源。 朱威抽到八十七号,顿时眼前一黑,他娘的,纯山林… 第三次抽取的是兵种兵力,总共每人能抽六次,三次兵种,三次兵力,也就是说第一次抽的是兵种,第二次抽取的就是第一次抽取兵种的兵力,最高两万,最低一千,不过自然两万的牌最少,一千的牌最多。 “白方,骑兵…两千。” “白方,骑兵…一万。” “白方,步兵…三千。” “哇哦……” 一阵惊呼,骑兵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兵力,徐希直接抽取了一万二,这骑兵不分什么轻骑兵和全甲骑兵,而是只要是骑兵,就认定为全甲骑兵。一万多的骑兵,在哪里都是一股大的力量,若是对付一些小国,都能连灭数个了。 朱威苦笑,这徐希的运气也太好了吧!随即他也开始抽牌。 “黑方,步兵…五千。” “黑方,步兵…两千。” “黑方,骑兵…一千。” 朱威不由得拍了下脑袋,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八千,还不如人家的骑兵多呢,怎么搞? 除了朱镇,其他人都在指指点点,这种局面让他们有些失望,因为在他们心里,这种仗就是鸡蛋碰石头。 第四次抽取的是交战方式,有遭遇战,有攻防战,若是遭遇战,还要再抽取一个位置,双方都要行军过去,若是攻防战则是要抽取攻方守方。 现在朱威的情况很不乐观,全部的希望就在这次抽牌了,若是攻防战朱威又是守方的话,还有机会。若是攻方或者是遭遇战,可就难办了… 朱承笑呵呵上前:“交战方式和季节天气,由我来抽取。” “方式,遭遇战…位置,九十九号,季节,冬季…小雪。” “哈哈,朱老弟,这可不怪我啊,我可没有作弊。” 朱威一摊手:“运气不好,愁死我了。” 众人大笑,虽说交战位置距离朱威比较近,黑方能够先行到达,可是九十九号位置是个大平原,周边只有一些小的树林,太适合骑兵冲击了,朱威大部分是步兵,可不好搞啊。 沙盘推演可不是两个人站在沙盘前排兵布阵,这样对方的行动都会一目了然,而是要分别坐在一个四周全都密封的小屋子里面,只有一个窗口来传递消息。 坐定后,推演正式开始,朱威下令,没有直接全军出击前往九十九号位置,而是派兵收集火油桐油等物。 白方也在加紧部署,骑兵对阵步兵自然有优势,可若是让步兵挖了战壕,摆了拒马,骑兵要想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遭遇战自然就不能在别的位置布置了,按照规定,只能在各自去往战斗位置的路上进行布置,至于其他位置,是不能过去的。 白方距离对战位置,中间有大小二十多格,平原为主,自然也有深山老林,按理来说应该徐徐渐进,可是为了抢占先手,徐希直接让骑兵急行军,步兵在后面保护辎重粮草。 而这样骑兵沿途损失可能会很大,这指挥也说不上好坏,因为战场之上没有什么事是一定能占便宜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要做好失去一些东西的准备。 黑方大部分都是步兵,行军慢慢腾腾的,按照速度来看,黑方提前到达交战位置是没有问题的,不过看白方的样子,给黑方留下的时间不会很多。 行军到中途之时,黑方骑兵停下不走了,只有步兵行军,一路上不急于冒进,稳稳当当的。 “老徐,你能看的明白吗?朱老弟是干嘛呢?磨磨蹭蹭的。” 徐历良摇头:“看不懂,这场仗不论是哪一方面,都对他不利,这会儿朱老弟应该在挠头吧!若真的输给我家小子,那可就真的丢脸了。” 朱承翻了个白眼:“屁话,这种情况输了丢人吗?” “哎…变了。” 黑方步兵到达九十九号之后,没有急着建造营地和防御措施,而是全部去砍树了。 这个动作让外面看着的人都点头。 冬季的树林可是藏不下人的,而这里都是平原,想要抵抗骑兵冲击,这些木头可是顶大用的。 沙盘的时间以一柱香为一天,也就是说,这边其实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沙盘上已经过了十日。 朱威将四周的树木全部砍伐完毕,而后才开始驻扎营地,本身只有七千步兵,但是营地设计的却是能容纳万余人大小,很多空地都挖了陷阱。 以前是不会的,不过在辽东看过女真大营的设计,照猫画虎,倒也显得很是通兵法,不论徐历良还是朱承,都对朱威布置频频点头。可是谁又知道,朱威真的是个半吊子。 又一炷香后,白方的骑兵终于到了。 徐希毕竟是将门之后,所以不会贸然开始攻击,而是派探马斥候,先行打探,其余人马全都休整。 天气是小雪,这方面倒是对于双方都是一样的,朱威这边辎重粮草都在,现在已经还有营地,天气影响不会很大,但是徐希就不一样了,他的辎重粮草都在后面步兵那里,所以每一柱香都会有所损失。 徐希若是等步兵过来,至少还要五炷香,那时候骑兵可就要损失上千了,士气也会到达最低,他不能赌,终于发起了进攻。 营地仿照女真大营建立,只有四门有口,其余地方都是两层围墙,骑兵再厉害也是冲不破的,所以突破口只有四门。 四门前朱威布置了陷马坑和拒马,对付小股骑兵还行,但是对上万余骑兵,就有些不够看了。 徐希这时候没有什么战法了,学着朱威刚刚说的一力降十会,不管什么佯攻主攻,对他来说,全是主攻。 在四门没我快拦住徐希的骑兵,再往里面就更是拦不住了,哪怕有大大小小的陷阱,也是挡不住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结果,若是步兵列阵,还可能有些机会,可是朱威将所有人都布置在营地内休整,这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徐希已经准备发出胜利的欢呼了,可是变故突起,朱威直接下令,放火烧营。 徐希基本所有的骑兵都已经入了朱威的营地,大火突然升起,原先准备的火油桐油派上了用场。 和女真那次一样,大火瞬间覆盖整个营地,只有四门可以出入,都堵到门口往外跑。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朱威的骑兵在半路开始劫杀白方的步兵,并且烧毁了辎重粮草。 “吱…” 黑方小屋门被从里面推开。朱威踱步而出,淡然一笑:“我输了。” 第295章 桂王威武雄壮大机车 徐希也出来了,刚好听到朱威认输,可是他并没有开心,遥遥一礼之后,站到了徐历良身后。 朱承哈哈大笑:“精彩,朱老弟和徐希,你们两个这场推演很精彩,现在我宣布,白方胜。” “哦…小公爷厉害…” 周围人爆发出山呼般的叫好声,不过徐希听到这声音反而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最后再也忍不住,上前吼道:“够啦…这次是我输了。” 众人一愣,黑方说自己输了,白方也说自己输了,这是啥情况? 最后目光全都到了朱承身上,因为他是裁判。 朱承也是无语,刚刚他都说了白方胜,现在徐希这一嗓子让他有些尴尬。 不过还是开口道:“最后通过测算,黑方剩余骑兵四百,步兵一千五,白方剩余骑兵六千,步兵一千。所以…白方胜。” 徐希听完后摇摇头:“不…是我输了,朱叔父五千步兵换了小侄六千骑兵,这自然是小侄输了。” 朱威笑道:“推演而已,徐希,你赢了就是赢了,不用如此。” “不…叔父,我是说真的,若是真实战场,用五千步兵换六千骑兵,这种仗太值了,所以…是叔父赢了。” 朱威听过后,皱起了眉头:“徐希,若是真实战场,还是这种阵势的话,你也会赢,这不是说笑,而是真的。” “我们推演只是在沙盘上,每一步都有伤亡的计算方式,可是真实的战场上没有,若是真实的战场上,你的骑兵入营的一瞬间,你就赢了,不会有部队能够在这种骑兵攻势下保持冷静,早都炸营了。” 朱威说这话倒是真的,真实战场上的变数比沙盘上的多得多,一般情况下若是有十分之一伤亡还能保持战斗力的,那都已经是精锐了,伤亡百分之二十以上,基本没有不崩盘的。所以若真的是一个以步兵为主的部队遭遇骑兵冲营,那是必然崩溃的。 “所以,徐希,你赢了。” 徐希还是不愿意承认,抬头问道:“朱叔父,若是真实战场,你会放我骑兵入营吗?” 朱威一愣,看着眼前少年明亮的眼神,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会,就像刚刚给你说过的新式火铳一样,我们还有很多对抗骑兵的东西,以往的骑兵纵横的年代,以后会一去不复返的。” 徐希有些失神:“那我学这些兵法,学这些武艺,还有什么用?” 徐希的话引起许多人的共鸣,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国子监的少年人,少年人心中都有热血抱负,尤其是勋贵家族的那些孩子,他们都想着,能够凭借自己的所学纵横沙场,可是现在朱威说他们学的东西,以后大都没用了,这无疑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这种现象自然引起了朱威的注意,年轻人才是大明的希望,他不想让这些人沉沦下去,于是高声道:“世界在不断发展,商周春秋打仗以礼为主,战国打仗计谋频出,汉唐武器更是发展迅猛,到了我大明,战术战法已经是登峰道极。与之相互的,外族也在发展,我们大明的威胁从鞑靼变成倭寇女真,甚至有西洋诸国,我们自然不能故步自封,至于你们,现在改变还不晚,你们若是有兴趣,跟我走,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以徐希为首的众位勋贵子弟,很有兴趣,吵闹着让朱威赶紧带他们去,而其他人都在往后躲,国子监的学生家里哪里有简单的?大部分都是有朝中关系的,而朱威现在已经是公敌一般的人物,所以哪怕心里想跟着朱威去看看,也不能表现出来。 徐历良和朱承这些勋贵,大概知道朱威说得是哪里,不过那里是太孙殿下和桂王的地盘,哪怕他们也是没办法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的,听到朱威可以带着他们去,也是有些兴趣,跟着起哄。 朱威对这群滚刀肉勋贵也是无语,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跟我走,就前面带路了。 国子监距离工部不远,很快就到了,工部看门的一见这么多人过来,还以为是搞事的,连忙冲进去叫人了,给朱威看的一阵无语,好在走到近处其他看门的认出了朱威,连忙上来拜见,朱威大概与他们说了一下情况,那些人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大佬其实是朱威,所以也没阻拦。 刚到后院就听到朱常瀛的声音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里闹事?不想活了是不是…啊…” 一群人一脸黑线的看着朱常瀛,这货脑子在发明上面很管用,可是在其他方面总是觉得少根筋,工部再怎么说也是六部之一。谁敢在这闹事? “呀…咋是你啊,还有这群老头来干嘛?” 朱威一翻白眼:“都是长辈,尊敬点…” 朱常瀛冷哼一声,对着徐历良和朱承说:“按辈分你们两个是我爷爷辈的,我要不要叫你们一声爷爷啊?” 徐历良和朱承连连摆手,开玩笑呢,这货真的敢叫,他们是真的不敢应啊,谁不想要命了敢比万历还大一辈? 朱常瀛一笑,对着朱威说道:“你看,是他们不让的,不是我没有礼貌哦。” “由校呢?” “后面呢!” 朱威和朱常瀛太熟悉了,直接上手一把将他扒拉到一边去了,两人是都不在意,可是徐历良等人心中朱威的地位又高了一些。 朱常瀛是无法无天惯了,谁敢对他这样?现在朱威扒拉他,他还一脸嬉笑,可见两人关系真的不错。藩王也是大明重要的势力之一,虽说大都收到限制,可是可以说在封地他们就是土皇帝,没人敢小看他们。 更重要的是朱威刚刚直呼太孙殿下的名字,桂王的反应,明显是习惯了,这可了不得啊,太子现在看重朱威,太孙和朱威的关系也这么好,朱家有朱威一人,就可以富贵三代啊。 徐历良与朱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定,无论如何,都要抓住朱威这个没被开发的宝藏。 看朱威继续往前走,众人都跟了上去,刚进后院众人就已经被震惊了。 眼前是一台钢铁巨兽…看着有三米多高,巨兽头顶冒着黑烟,太过恐怖了一些。 朱威正准备介绍,却被朱常瀛打断:“嘿嘿嘿…诸位请看…这是本王最新的研究成果,桂王威武雄壮号大机车,噔噔噔噔…” 第296章 大人情 听到这名字,朱威一拍脑袋,朱常瀛这货简直太自恋了:“别听他胡说,这东西叫火车,由蒸汽机做动力来源,只要有煤有水,就能日行数百里,最重要的是,这机器不会累,一辆车可以载重数万斤以上。” 而后看着徐希笑道:“徐希,你若是有这个东西,你那骑兵步兵,都可以在三日内到达交战位置,并且不会有损伤,咱们有这个,敌人没有,你说谁会赢?” 徐希瞪大着眼睛,牙齿都有些打颤:“自然是咱们赢。” 朱威点头:“不错,时代变了,这东西若是在大明铺开,我们以后不用管什么地形天气,有了这火车,天下哪里都能去得!” 等到朱威终于说完了,朱常瀛才没好气的说道:“这不叫火车,叫桂王威武雄壮霸气侧漏号大机车。” 朱威一脸黑线:“怎么又多了四个字?” 朱常瀛有些不好意思:“突然觉得这样叫更好听。” 朱承平复心情后问道:“朱老弟还有桂王殿下,这火车这么重,能动起来吗?” 朱常瀛已经认命了,他起的名字没人在意,朱威瞪了一眼朱常瀛,示意他先试车。 不过朱常瀛来了脾气,说什么也不管用,给朱威气的上前给他拉到一旁:“你是傻啊,赶紧让这群财主开开眼,这群人是给咱们送钱的。” 说到钱朱常瀛眼神亮了起来:“啥送钱?” “这群人每家每户都是积攒了二百多年的财富,你想想有多少钱?这火车铺设轨道太费钱了,你撑得住吗?刚好这群人过来,咱们在他们面前表现一番,让他们入股搞铁路,懂了没有?” 朱常瀛连连点头:“懂了懂了,我这就去忽悠…不是,这就去谈生意。” 看着朱威两人嘀嘀咕咕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着,朱承徐历良都觉得脖子一冷,好似预感有些坏事发生一样。 可是还没想明白,朱常瀛笑容满面的大脸就凑到了两人面前:“嘿嘿嘿,两位爷爷,小子现在就给您试一圈。” 两人吓得腿都有些不稳了,这爷爷当的太吓人了,没等他们拒绝,朱常瀛就窜了出去,很快那台钢铁巨兽就爆发出一阵热浪和呕吼。 得嘞,刚刚腿软了,现在直接摔倒了,后面人拽了半天也没拉起来,索性不管了,因为眼前的巨兽慢慢动了起来。 “轰隆隆…哐当…哐当…” 声音越来越快,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地面跟着都有些颤抖。 “天爷啊…快停下…” “啊…” 众人乱做一团,让朱威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火车明白了过来,火车刚刚启动的时候,他们站在火车侧边,现在火车转了一圈了过来了,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就是这个钢铁巨兽呕吼着朝着他们撞了过来,作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情况的人,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这让朱威想起来前世第一次走出大山,第一次登上火车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那绿皮火车可是够破的,但是当时给自己的震撼,是一辈子不能忘记的。 “吱吱吱…” 火车刹车,朱常瀛跳了下来,看着东倒西歪的众人笑道:“看你们吓得那样…” 众人好久才反应过来,朱威却没有继续介绍这火车,而是带着他们继续朝里面走。 京城的冬季是很冷的,可是工部后院哪里都是锅炉火炉,反而有些燥热,越往里面走越热,也越热闹,中间还是那条玻璃生产线,玻璃这东西一旦开始制造就停不了了,否则会全部凝固住,现在的玻璃产业是朱威最主要的利润来源,可不能断了。 最后面自然就是朱由校的地盘了。有两台热气球发出轰鸣声徐徐升起,因为有绳索固定,在距离地面两丈的位置停下,随着北风摇晃,上面的工匠拿着纸笔在不断的记录什么。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让众人又是吓了一跳,原本的靶场不在这里,后面为了测试方便,索性将后院的墙打通了,又买了一块地,将靶场搬了过来。 众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哪怕是勋贵,哪怕他们是大明最顶尖的那一群人,可是看到如此多从来没见过的玩意,也是像个乡巴佬进城一样。 “朱先生…” 朱由校穿着一身短打衣衫跑了过来,刚刚他正在帮忙测试火铳,正到了关键时刻,所以才耽搁了一会儿,完了之后就立马过来找朱威了。 “参见太孙殿下…” 朱由校现在上位者的气势越来越浓了,右手虚抬:“诸位叔叔伯伯不用多礼,快快起身。” “谢太孙殿下…” 这让朱威一阵无语,朱常瀛叫这群人叔叔伯伯,朱由校也叫这群人叔叔伯伯,他娘的差辈了啊。 不过就像徐历良说的那样,他们这个位置的人,辈分之事不能细纠,否则就说定国公,初代定国公的姐姐可是永乐大帝的皇后,后面定国公府人丁不旺,辈分早都和皇家岔开了,但是他们真的能用长辈的身份去和万历说话吗?给他们两个胆子也是不敢的。所以到了现在传了这么多代,只要不是三福之内的勋贵,都是平辈相称。 “朱先生,还有诸位叔伯,你们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朱威笑呵呵道:“太孙殿下,这次过来,主要是看咱们研究所最新的成果,然后就是给你送几个学生过来。” “学生?” 听到朱威这话,徐历良等人都是心中一动,都在暗自对着朱威竖大拇指,他们都是心思通透的人,朱威说一句学生,他们就已经明白了,这是给他们的下一辈人机会,让他们跟着太孙混。 无数经验告诉他们,只要前期跟对了人,后面的富贵是不会少的。 看着朱由校不太明白,朱威走到他身前轻声道:“殿下,勋贵的势力和钱财,都是你的助力。” 朱由校瞬间明白了,按理说他现在这身份地位,是不能有自己的势力的,因为万历还在,他的父王也就是朱常洛还在,他是目前大明的第三代掌舵人,现在第二代掌舵人都过得如履薄冰,哪里轮得到他来搞事情。 可是勋贵不同,他们与国同戚,不会有别的心思,又早都游离在大明权利中心之外,还大部分都与皇家带亲,与他们交往过深,没人会说什么的。 朱威这是帮助朱由校提前打造自己的班底,朱由校心中明白,那些勋贵也是明白,现在的朱威在他们眼中,可是大善人了,天下第一好人。 朱由校不用说了,身在皇家,自然明白早早有自己的一个班底的重要性,更不用说是勋贵集团了,勋贵集团不论是财力还是声望,都是一顶一的存在,而勋贵们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朱常洛没有坐稳太子之位之前,他们都不会帮助朱常洛,但是朱由校不一样。 朱由校是万历亲口定的太孙,无论是祖制礼法,都是第一继承人,可是朱由校太小了,现在的身份还有些尴尬,因为上面还有太子,让他们直接去给朱由校表忠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们的儿子不一样,原本就与朱由校年龄相当,现在若是提前进入朱由校的视线中,自家的富贵又多了一层保障了。 朱威见朱由校明白了过来,大声说道:“徐希,带着你的兄弟们,过来见过太孙殿下,太孙殿下这里有着全天下最先进的火器,还有最先进的器械,大明将因为太孙殿下的发明而改变,而你们也将跟着太孙殿下改变世界。” 徐希这群年轻人,哪里有徐历良那群老狐狸的心理承受能力,从进了后院到现在,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现在突然被朱威一嗓子拉回了现实世界。 他们都是年轻人,原本就有探索世界的冲动,现在见到这些他们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怎么会没有兴趣?听到朱威让他们跟着太孙殿下,他们心中倒是没有想太多,而是觉得自己能够跟着太孙,在这里见到更多可以改变世界东西,是多么幸运,或者说,是多么牛逼的一件事。 “见过太孙殿下。” 朱由校的笑容更加纯粹了一些,上前扶起徐希和朱承的儿子朱府:“别多礼了,以后在这里,没有太孙,自然也没有什么小公爷小侯爷了,以后在这里,你们都是学徒,都是工匠,若是累了可以随时退出,若是烦了也可以随时走人。一切都要有规矩,明不明白?” “是…” 朱威很满意,这事情朱威并不是头脑发热就做的决定,而是和勋贵集团接触后就有的想法,勋贵集团在寻求自己的政治地位,而朱由校也是时候该培养自己的班底了,两方是不谋而合的,朱威不过是搭个线而已。 别人不知道,朱威是知道的,三年…只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朱由校就要做到那个位置了,以现在的天下局势看,朱威想做的事,文官集团是不允许的,他只能靠着朱由校,那时候的朱由校,必不可少要与文官集团对抗,自身多一份实力,会轻松一些。 等待朱由校将那群小公爷侯爷的带走之后,以徐历良为首的勋贵都是对着朱威一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朱老弟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我们做的到,都绝无二话。” 朱威连忙侧身躲过这一礼,摆摆手说道:“诸位公爷侯爷,你们可别折煞我了,这事没有与你们商议,不要怪我就好。” 朱承还是那笑呵呵的模样:“怎么会呢?别人不清楚,但是我们哥几个心里是知道的,朱老弟,我们都是粗人,别的不敢说,但是义气这一块,你大可放心。” 说着朱承还讲自己的胸膛敲的邦邦响。 朱威笑道:“商税的事已经够麻烦各位了,可别再说这话。” 话说的好听,可是都是人精,朱威的语气可不像话中那样啊。朱承瞬间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辽东巡抚和山海关总兵的事啦。 这事他也是拍了胸膛的,可是后面确实没有成行,现在这情况下,朱威等于给了他们一个大人情,他们这等身份的人,若是不做些什么还了这份人情,可就真的是睡不着了。 与徐历良对视一眼,而后又转头和其他勋贵低声说了几句,再转过头的朱承,眼睛中充满了坚定:“朱老弟,别的不说了,你上次说的那事,我老朱若是办不成,就把脑袋砍下来给老弟当夜壶。” 朱威也知道朱承明白了,原先确实因为这事心中埋怨过这群勋贵,可是现在朱承这样说,反而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说道:“不至于不至于,朱老哥,不是兄弟逼你,而是此事对于大明异常重要,所以…” “我明白,后天陛下设宴,我们都要进宫,你就瞧好吧。” 朱威深吸一口气,深深一拜:“多谢诸位老哥大义。” 徐历良这时上前打趣道:“哈哈哈,好啦好啦,别拜过来拜过去的,搞的像拜堂一样,咱们自己人,都放松点。朱老弟,还有一件大事,要给你商量一下。” 朱威心中一动,明白徐历良想要说什么,可是他是不能直接说的,否则就会让徐历良这群人觉得朱威在算计他们,于是问道:“徐老哥有事但说无妨。” 徐历良招呼那些勋贵过来围成一圈,小声道:“刚刚桂王殿下的那个火车,是什么情况?” 朱威装作不明白的样子问道:“徐老哥是指那个方面?” “就是火车还有铁轨的造价是多少啊,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搞?” 朱威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原来问的是这个啊,造价很高很高…就那铁轨,是纯钢的,那枕木也是上好的木头,一里的造价比二十里的水泥路造价还要高。” 说道这里,徐历良眼中的光芒都有些暗淡了,却又听到朱威说道:“但是…它的载重非常大,后期的利润是水泥路的数十倍。” 徐历良眼中的光芒又回来了:“那我们?” 朱威摇摇头:“不急,不急,这东西太惹人眼了,陛下不喜欢,并且铁矿之类的东西也是国家战略物资,火车现在还在实验阶段,我与桂王殿下和太孙殿下都说过了,各位在这上面,都有股份。等到时机成熟,诸位老哥就在家数银子吧。” 这话让众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怕赚不到钱,就怕看到能赚钱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却没有自己什么事。 至于造这东西要多少钱?开玩笑呢,数十家大明最顶尖的勋贵,能拿出来的银子,可是天文数字,还是那句话,他们最在乎的不是现在多有钱,最在乎的是子孙后代都要有钱花,只要不是一把将他们薅秃了,他们都能咬着牙挤出来一些,给自己留下一个产业。 朱威等于给他们打开了一个大门,从水泥路道火车,虽说现在都没有开始,但是他们的心思已经变了,以前总是想着多置办一些地,多买一些宅子,可是现在地里越来越种不出粮食了,宅子放在哪里也是落灰。现在不同了,现在朱威告诉他们,建了路就能过路费,只要路还在,他们就有钱收。 脱离大明权利中心太久了,他们这些人早都没有当初的豪言壮志了,反而比一般商人更加像商人。 朱威现在也是明白了,其实朝堂就是一个大的商场,每个人都是待价而沽,只要利益够了,那些文官集团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和这些“纯粹”的勋贵打交道。 “报…朱大人,门前有人求见。” 朱威一愣:“何人?” “他说他是辽东过来的,来给大人送信。” 第297章 辽东来信 “快让他进来,慢…带我过去。” 说罢朱威给徐历良等人赔了罪,自己就先跑了,让徐历良等人面面相觑,不过很快心思就沉浸在周围无数的新鲜玩意儿上了。 朱威跑到门口,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人,想来就是辽东的人吧。 那人也看到朱威了,连忙上前跪倒:“标下山海关传令小旗官,参见督军大人。” 朱威将人扶了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督军了,辽东现在怎么样?” 那人没有回答朱威的问题,而是梗着脖子道:“您就是督军,我们山海关的兵就只认你。” 朱威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山海关是吴官一手带起来的,吴官的威望在山海关甚高,这次吴官殉国,朱威给他报了仇,自然让山海关的兵,都对朱威心服口服,这些当兵的,脑子都是一根筋,他们和那些当官不同,他们认定的人,就会死心塌地。 “好啦,不是说有信吗?” 那人这才将信掏了出来,朱威接过一看,是孙承宗的信,这其中必定有朱威想要知道的东西。 不过在工部门口,太显眼了一些,朱威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问道:“有住的地方吗?” 那人摇摇头:“不劳督军大人费心,标下任务已经完成,还要回关复命,大人告辞。” 说罢也不等朱威反应过来,转身就走了,朱威轻笑,心情变得越发好了起来,回京之后不过十日,却每天都是绞尽脑汁与其他人斗心眼,突然见到如此纯粹的人,心里好像也平静了几分。 他若是有机会,还是想着去辽东或者宁夏之类的九边,不用在乎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做一个纯粹的兵。 叫上朱镇,两人一起回家。 到了书房,朱威让朱镇先坐,小心关好门窗后才打开信件。 读完以后,叹了一口气。 朱镇小心问道:“兄长,辽东不平静了?” 朱威摇摇头,将信递给了朱镇,朱镇接过信看完以后,有些不明白:“兄长,这信上的事,都是好事啊,为何兄长闷闷不乐?” 朱威闭上了眼睛:“你不懂,信上第一件事是什么?” 朱镇道:“说赵鑫宇没有抓到,好似人间消失了一样。” 朱威点头:“对呀,这赵鑫宇就是杀害吴官吴大人的凶手,背后之人应该就是辽王,可是以现在孙承宗大人对辽东的控制,要抓一个人,不用费太大的功夫,哪怕是辽王的宁远城,也是拦不住的,可是他现在消失了,那就说明,他不在辽东了,也就说明,辽王和外族的联系,没有彻底的断。” 朱镇皱着眉问道:“兄长,那赵鑫宇,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会…他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也是辽王给他的人立的一个榜样,辽王想告诉其他人,他有能力保护有功劳的人,所以,赵鑫宇不会死,现在不是在鞑靼就是在女真。” “兄长,就算赵鑫宇还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威胁了啊?” 朱威摇头:“不是威胁,而是人心,赵鑫宇活着一天,山海关将士就会愤怒一天,现在还好,可是时间长了呢?将士们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会不会觉得朝廷或者现在辽东的大人物不在乎他们敬若神明的吴总兵?会不会觉得当官的都是废物,一个人都抓不到?山海关被吴官大人整治的铁板一块,是大明最精锐的力量,我不允许有任何因素或者事情打破这种氛围,所以,赵鑫宇,必须死,越早越好。” “那我们能怎么办?” 朱威无语:“我让你过来是问我问题的吗?我让你过来是帮我解决问题的,懂不懂?” 朱镇也是一头雾水,他对辽东不熟悉啊,什么赵鑫宇什么吴官,他听都没听过,从宁夏进京之后他就去了国子监学习,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状态。 “第二件事,就是安置流民啦,你怎么看?” 朱镇为了不被朱威骂,又拿起信看了半天后才说到:“孙大人说流民安置大体顺利,不过确实查到有白莲教匪徒活动的迹象,可是为了稳定,不敢大肆筛查。这一件事我倒觉得没什么的,白莲教匪徒说到底都是一群吃不饱饭的人,只要在辽东安稳下来,不愁吃不愁穿,也就不会再生乱了,孙大人处理的很好。” 朱威暗自点头:“不错,不过白莲教不同于其他匪徒,他们洗脑的手段,很是厉害,流民分散打乱安置之后,之中还应该安插一些机警的锦衣卫或者夜不收。” “至于第三件事,女真趁着流民入辽,无心他顾的时候,开始统一了,皇太极这个时机把握的太好了,海西女真应该是撑不住的,等到女真统一后,辽东面对的敌人会更加强大。” 朱镇有些不解:“兄长,女真领过这两次大战,实力大不如以前,兄长为何还对他们这么重视。” 朱威叹了一口气:“你不懂,你不知道皇太极这个人有多厉害。” 基本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太极的厉害之处,其一是因为皇太极年纪也不大,所有人对年轻人都有种轻视,其二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朱威后世的经验。 历史上皇太极刚开始的处境,比现在的状况还要难得多,皇太极继位之初中受到明朝、蒙古、朝鲜的包围。内部由于贵族分权势力的矛盾,冲突日益严重。他虽继承了汗位,但实际上是同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按月分值”政务。权力分散,事事掣肘,徒有“一汗虚名”。 而现在代善阿敏都没了只有莽古尔泰一人能对他造成威胁,而莽古尔泰又是大老粗一个,不会是皇太极的对手,现在女真也被统一了,可以说女真虽然这两次损失了三分之一兵力,但是拧成一个拳头的女真,会比之前更加可怕,最起码不会比那个努尔哈赤在的时候弱。 现在历史已经被改变了,努尔哈赤后期在辽东实行“抗拒者被戮,俘取者为奴”的奴隶制政策,导致汉人纷纷逃亡和暴动,生产凋敝,后金社会动荡不安。这事情没有可能再发生了,女真社会最大的一次危机,没曾想是被朱威解决的… 平复心情后,朱威说道:“至于第四件事,你怎么看?” 朱镇想了一会道:“鞑靼和罗刹拼的你死我活,双方都是损失惨重,孙大人按照兄长给出的承诺,给了鞑靼粮食物资,但是孛儿斤本部这次实力大减,大漠恐怕不安稳了。” 朱威点头笑道:“没有想到罗刹国的战力这么强,在那等绝境下竟然能将孛儿斤打成这样,这对我大明是有利的,但是草原若是乱了,咱们九边也就乱了,这事不得不防,一会我去兵部找马大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处理。” “不过现在,我要问的是你的事!” 朱镇一愣:“我…我什么事?” 第298章 夜入宫 朱威盯着朱镇的眼睛问道:“你为何与那些人起冲突?” “是他们过来找事的…” 朱威一拍桌子:“说实话。” 朱镇低下了头,他是了解朱威的,朱威若是不知道些什么,是不会这样问他的。 “兄长,对不起,我不能说。” 朱威呵了一声:“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和你那老师有关吧?” 朱镇大惊:“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只要告诉我,秦霄那老头,到底让你做什么!” 朱镇毕竟还小,进京之后,装的沉稳,可还没养成什么城府,被朱威一炸,他也没了主意,支支吾吾的说道:“先生让我…让我去得罪勋贵,让我去…让我去结交朝中各党派官员的孩子,说…我这样能够帮到兄长。” 朱威沉着脸:“继续。” 朱镇咽了咽口水:“先生说兄长是文官公敌,仗打的再好,也是武夫之勇,文官天生不喜欢兄长这种人,兄长站的越高,他们就越仇视,现在是因为陛下不认官员,导致朝堂之上文官力量不是很强,可是等到新帝继位,朝堂官员充实,那时候的力量比现在要大很多,以太子殿下的性格,到时候必定会放弃兄长,先生说,到时候,我会成为变数,可能会救兄长一条性命。” 朱威点头:“我知道了,不过…这事你不用听他的,以后好好读书,别的东西,不要多想,好啦…我有事要想,你先出去吧。” “兄长,我知道了…” 朱镇走后,朱威笑了,秦霄对于时局的把握很准,他知道朱威这种人,没有背景,没有后盾,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万历的心血来潮,这种地位并不保险,大明后期的文官是属狗的,逮到机会就会落井下石,秦霄的考虑并非没有必要,若朱常洛不是只有一个月的皇帝命,朱威的下场可还真的是他说的那样。 可是朱威最大的能力不是麒麟臂,不是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也不是那些机械学问,而是知道大概的历史走向。 在大时代的洪流中,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了,若不是万历的心血来潮,若不是万历想要让朱威恶心文官集团,朱威现在最多也就是宁夏军镇的一个千户,至于再往上,基本没有可能。 可也正是万历的恶趣味,让朱威有了参与改变大时代洪流的资格… 对,就是资格,他现在是詹士府少府,户部侍郎,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大明的正一品“重臣”,还主导商税之事,虽说这些名头对于真正的士大夫来说,就是暴发户一般的存在,可是也让朱威能够在朝堂上说话。 拥兵自重而后造反,这是朱威刚刚穿越过来的想法之一,可是真正了解过大明之后,就被否定了,因为这事,绝对不可能。 现在还没有到崇祯年间,大明的精锐还在,九边边军和京营还有南方的戚家军之类的,不是一般草台班子就能打的过的。 现在已经入局,虽说是赶鸭子上架,但也能做些事情,比如商税。 若是为了稳妥,商税这类的事自然是等到朱由校上位后再开始,可也正如秦霄说的那样,现在是文官集团力量最弱的时候,趁着万历对各方打压之际,趁着各个党派为了入阁之事水火不容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的空挡,这时候做,阻力其实最小。 朱威难得清静,在心里将所有利害都想了个清楚。 目前看来,太子好似想要全力支持自己,可是所有势力中,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太子了。 细想太子说的那些话,十句里面至少六句是假的,其余几句的真实性,也是有待推敲的。 想要拉拢朱威,却故意告诉他冯伟杰是他的人,隐藏身后的杨吉,说他会让东林党人身后的商贾都足额缴纳商税,可也只是空头支票,一般人看到太子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怎么着也要对太子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若是朱威严查严办,太子肯定会派人来游说,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要说聪明,太子确实聪明,不过可能是被万历打压的缘故吧,他的性子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 总而言之,太子的话不能信,可若是在商税之事上得罪太子,勋贵集团必定要和自己划清界限,这是不用想的。 他们哪怕心里已经认同朱威,可不可能冒着得罪太子来保朱威。 想到这里朱威又是苦笑,勾心斗角到处给人情,结果到了最后,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人会帮自己,或者说想帮自己的人,比如…辽东的那些人,再比如朱镇,他们都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游戏。 朱镇的老师秦霄,是个让朱威捉摸不透的人,和张居正正面刚过,全身而退,小道消息又说他也是万历的老师之一,那身份就是帝师了,在朝中当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四品太常寺少卿,权力并不大,可是哪怕是马文晟这样的一部尚书,都对秦霄很尊敬,所以这人肯定有秘密,他教朱镇的那些,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砰砰砰…” “兄长,宫中来人,请兄长进宫。” 朱威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开门对着宫中传信的公公一礼:“公公,还请稍等,容我换身衣裳。” 谁料那公公直接板着脸:“我说朱大人,陛下召见,十万火急,您现在就是有天大的事,哪怕你一会儿家都被烧了,也要赶紧跟着咱家走…明白吗?” 朱威皱眉:“敢问公公,在何处任职啊?” “哼…你不必知道,咱家再说一句,你再不跟着走,咱家就回去禀报陛下,说你抗旨不遵了。” 朱威听得火大,哪里来的傻逼玩意儿,说话这样口无遮拦,而后突然心思一动,一个小太监,是不敢对他如此的,难道万历要对他动手? 朱威还没想明白,那太监又是一声大喝:“朱大人…” 朱威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朱镇说道:“别让家里人知道,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应桂王殿下相邀,明白吗?” 朱镇点了点头,他看出来这太监来者不善,可是他也知道没有办法阻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朱威的衣衫没换,中午在工部染了一些灰尘,再配合着前面太监趾高气昂的表情,这场面若让别人看到,肯定以为朱威被抓了。 刚到午门,就传出一阵惨叫声… 朱威看过去,发现一群大汉将军围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在行刑。 “打…皇爷说了,打死为止…” “砰砰砰…” “啊…啊…” 惨叫声越来越弱,朱威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前面的太监现在倒是没有催促,好似这个阵仗,就是给朱威看的一样。 朱威皱着眉头仔细看着那被打之人,感觉越发熟悉了,突然眼中精光一闪:“何公公!” 第299章 全是输家 何璐,两次宣旨让朱威入京的人,御马监太监,宫中太监中的第二人,现在却是气若悬丝。 头前带路的那太监,见朱威已经认出来何璐,那就没有必要再在这看下去了,又变成刚刚的模样:“朱大人,到了宫门口还在看热闹,一个要死的阉人而已,还恋恋不舍的,你是真的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啊。” 朱威再转过头,眼神中满是冰冷:“这位公公,需知道,祸从口出。” 那人吓了一跳,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再说,他只是一个主事太监,在宫中不上不下,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出宫,这次听说是去叫陛下不喜欢的人,还要杀了御马监太监何璐来给那人上眼药,他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想着办好差事,若是让皇爷心喜或者只需要让周琦看上眼,自己说不定就发达了。 可毕竟也是个怂人,狐假虎威倒是可以,真的遇到朱威这种杀过人的眼神,差点尿了都。 朱威的语气很冷,不带任何任何情绪:“带路。” “哦…朱大人这边请。” …… 乾清宫。 万历年纪大了,受不得冷,火盆中热气翻腾,四周被堵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冷气,殿内和殿外,两个温度,不过因为密封的原因,殿内有些闷热。 万历穿着轻薄道袍,半躺在椅子上,半耷拉着眼皮,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声音在这殿内回荡。 下面跪了一群人,有太子朱常洛,成国公朱承,定国公徐历良,已经致仕的杨吉,新任内阁首辅冯伟杰。 万历身边只站着周琦一人,与以往半弓着腰不同,这时候的周琦恨不得将腰弯到脚下,因为他知道,万历动怒了。 “陛下…朱大人到了。” 门外有内侍禀报,万历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中有些许玩味:“让他进来。” “臣,参见陛下。” 朱威进门看到这场景,连忙跪地。 万历坐直了身了:“人到齐了,咱们就说说吧。” “太子…” 朱常洛身子一颤:“儿臣在。” 万历脸上带着淡笑:“朕还没死呢,你是不是特别想要坐这个位置,朕给你啊,起来…过来坐。” 朱常洛说话都牙齿打颤,身上更是发抖不停:“父皇…儿臣不敢。” “呵呵,不敢吗?朕看你是敢的很啊…” 说罢一拍桌子:“你还是太子,朕还没死呢,你就私交大臣,拉拢权贵,到处留贤名,你想做什么?你要逼宫吗!” 朱常洛:“儿臣不敢…” 万历:“不敢?而不是不想,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啊。” 没人敢说话了,万历本身就多疑,这里除了朱威的每一个人,都对万历异常了解,可是了解的越深,就越怕。 万历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但是他若觉得你不好的时候,你越说,受的罪就越多。 朱常洛冷汗直流,身上的肥肉抖得不停,可惜这不是减肥,这是可能要命的事。 朱常洛的表现让万历眼神更冷了,心中更是在想这货为什么不在梃击案中被打死,他忍受不了自己的继承者是这个模样。 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他累了,国本之争,他和文官集团斗了十五年,太久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哪怕现在再有废太子的心思,也没有精力在斗下去了。 “滚到一边跪着…” “是是…” 朱常洛连滚带爬跪到大殿一角,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可是擦的哪里有流的快,最后害怕万历看自己,索性不管了。 朱威这会儿有点懵,他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万历对着太子说出那样的话,太重了一些,这里勋贵,大臣,太子,午门外更是死了一个大太监,可是这事的一丝头绪,朱威都抓不到。 “杨吉…” “罪臣在…” “呵呵…罪臣?朕还没问呢,你就自己给自己定罪了,你把朕放在哪里?杨吉啊杨吉,你原本是首辅,朕待你不薄啊,可是你要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子,你心向太子,朕不怪你,可是你装的满身正气,做的那些事,实在让朕恶心。” 万历此时心情激动,杨吉和其他人不一样,杨吉曾经是万历最信任的人之一,哪怕万历早都不喜欢他了,也还是给了他一个稍微体面的结局,但是杨吉做的事,触碰到了万历的底线。 “传旨…杨吉此人,不忠不仁不义,夺三族之内所有功名,流放岭南。” 周琦连忙上前一步:“是…” 杨吉此时好似失了魂魄一般,本能的叩头回道:“谢陛下…” 却再也不起身了。 万历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处理了两个人,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许久之后,万历继续道:“冯伟杰。” “臣在…” “毛纪明日会与你联系,按着他给的官员名单,内阁出罢黜文书。” 冯伟杰哪怕再是波澜不惊的性子,此时也是一滞:“陛下…此事是否…” 还没说完就被万历打断,万历呕吼:“你是想学杨吉吗?” “臣不敢…臣领旨。” 而后万历突然笑了一下,看着朱承和徐历良:“两位公爷,你们这帮子滚刀肉,是不是也觉得朕老了,就好欺负了?” 万历的“公爷”二字,咬的特别重,朱承徐历良两人,连忙叩头:“臣知罪。” 他们知道万历说的是什么事,无非就是给太子表忠心被发现了而已,勋贵与皇家是一体的,对大臣来说,是死罪,可是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 “你们两个,还有太子,全都禁足,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 “臣领旨。” 而后万历终于看向朱威,语气与对其他人明显不同不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平淡:“朱威啊。你今日得到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能给你,自然也能拿回来,你可明白?” “臣明白。” 万历点头:“既然你明白了,那朕就不多说了,何璐罪不至死,可是朕就是想让他死,你说…朕做的对不对?” 朱威强忍着将“不对”二字咽了下去:“陛下不会有错。” 万历大笑:“哈哈哈…朕也是人,真的不会错吗?你可知朕为何要杀何璐啊?” “不知。” “好,朕告诉你,不少人弹劾他在京禁期间的种种不法之事,不过那些事情,都是末枝小节,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朕想让他死。” 万历这话,帝王霸气展露无遗,帝王让你死,你死不死? 哪怕你不想死,也是要死。 为何选中何璐,就是因为何璐和他关系稍微近了那么一点,也就不过那么一点而已。 朱威知道这是万历在点他,万历是想让朱威知道,别再存别的心思了。 也是让朱威明白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就是一把刀而已,做的好了,可能会死,但是做不好了,肯定会死,万历不在乎,死了一个朱威,他马上会让张威李威再来做这事。 乾清宫内,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万历不说话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话。只有火盆中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 万历又恢复成刚开始时耷拉着眼睛的姿势,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出宫这一路,没人说话,哪怕每个人心中都有千言万语,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各自分道扬镳。 朱威走到自己家所在的胡同口,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更是熟悉的声音:“朱大人且慢。” 朱威回头:“毛大人安…” 毛纪一笑,趁着月色看过去,显得有些阴森:“朱大人…走走?” 朱威摇头:“今日没有心情,改日吧。” 毛纪对于朱威的态度早有预感了,若朱威不是如此的反应,他应该会害怕吧? “今日不是我要找你,而是另有其人。” 朱威皱眉:“何人?” 毛纪没有回答,转身就朝后面走去:“不能说,朱大人若有兴趣,就跟上,作为不是朋友的朋友,给朱大人提个醒,要见你的人,能解你的困惑。” 朱威看毛纪越走越远,终于还是忍不住,顺着毛纪的脚步,朝着没有光的地方走去。 第300章 晋商八大家 “到了,朱大人进去吧。” 毛纪在一处民房停下,看着意思,他自己是不进去的,这让朱威有些摸不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现在的情况,再坏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吧。 抬脚进门,屋子内有些昏暗,还散发着一股霉味,没有火盆,没有取暖之物,只有一个瘦弱的老人坐在桌前看着眼前摇曳的油灯。 “秦先生!” 秦霄身材消瘦,眼神却很明亮:“朱大人,坐下说话。” 朱威坐下后直接问道:“秦先生,我看不明白。” 秦霄笑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发生这所有事,都不过是因为你们踩了陛下的红线而已。” “太子与勋贵的事,你觉得陛下会不知道吗?别忘了,陛下也是从太子过来的。还有杨吉的事,陛下也不会是刚刚才知道的,你觉得,陛下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发难?” 朱威摇头:“不知。请先生赐教。” 秦霄用一根竹签,挑逗着油灯灯芯,火光忽明忽暗:“因为陛下怕了,至于为何会怕,那就是因为你了。” 朱威指着自己:“我?” 秦霄点头:“不错,正是你,没有辽东的那一封信,陛下应该乐的看太子和你们互相勾心斗角,但是…有了那封信,就不一样了。” 说罢秦霄也是摇头:“其实真要怪,也要怪朱承和徐历良两个怂货了,这两个人直接跑去乾清宫让陛下任命辽东巡抚和山海关总兵,你说说…再加上你收到了辽东的信,若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会怎么想?” 朱威愣了:“这…啥和啥啊?我越发不明白了。” 秦霄摇摇头:“军权,是陛下的底线,你在辽东好好的,为什么把你调回来?太子和勋贵腻歪不是一两天了,和杨吉也不是一两天了啊,为何那时候没事,现在就有事了?就是因为勋贵开始在军权上动心思了,你觉得成国公定国公两人能够帮你解决辽东人选,但是这些人也是借这个机会,重返朝堂,而辽东又给你传信,太子又在前两日与你见过面,一系列的事,让陛下觉得,你们要争夺军权,懂了吗?” 朱威苦笑:“咱们陛下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哪怕这是真的,就凭借我们这些人?在大明的体制中,能把握住军权吗?” 秦霄摊手:“帝王的心思,你猜不透的。别人都觉得你有威胁,只要陛下不觉得,你就不会有问题,可是哪怕天下都觉得你不会有威胁,陛下只要觉得你不对,照样会收拾你,就像何璐一样,何璐跟着陛下四十余年,说杀就杀了,就是在杀鸡警猴。若不是还要让你去当那把刀,你应该已经去陪何璐了。” 朱威想通之后再联系万历最后对他说的话,自己却是后知后觉,突然冷汗流了出来,这真的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咔嚓…” 秦霄一剪子将油灯灯芯剪断,火光突然减弱,只有一丝小火苗了。 秦霄的声音也悠悠的响起:“现在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朱威摇摇头:“置之死地?我自从入京以来,一直就在死亡边缘,而生的希望,看不到。” 秦霄起身问道:“是不是觉得太黑了。” 朱威一滞,与这老头说话,总是打机锋,谈话的节奏也是被秦霄把控,他对秦霄了解太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见朱威不说话,秦霄盯着油灯说道:“不光是说这屋子,而是说这官场,说这朝廷,也是说大明,你说,黑不黑?” 朱威也看着油灯,许久之后才说话:“就像这灯一样,越黑…它就越亮。” 秦霄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要做这灯?” 朱威摇头:“我不想做的,大明的明灯不少,可是都难善终。比如于谦,比如张居正。我没有他们那样的志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原本只是想在乱世中保命而已,您可能不信,但是…陛下为了和文官集团对抗,将我拉了出来,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我没办法把握,更没办法控制,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却又没办法逃离…” “所以我才说,让你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的你,太年轻了,哪怕你是有功劳的,可是正一品啊…陛下随随便便就给了你,谁服气?哪怕不是因为文武对立,单凭借这一点,没人保你的话,你就活不了。我知道你与太孙殿下的关系,但是你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太孙殿下坐上那个位置?” 朱威心想只要等三年就好了,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并且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三年。 “秦先生,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秦霄点头:“需要什么,都可以去找毛纪。” 朱威又是不明白了:“秦先生,毛大人为何会听您的?” 秦霄一笑:“因为他和你一样,他也想活。” 朱威恍然,毛纪和自己很像,都是万历的一把刀,又是能随时被踢开的一条狗,里外不是人的那种。 “秦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霄笑笑不说话,朱威也没再问。 出门后发现毛纪还在,打了个招呼,两人一起向朱家走去。 “毛大人,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吧?” 毛纪点点头,也是不说话,朱威又道:“可否告诉我,秦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吗?” 毛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知道的东西比一般人多得多,他能想到自己的下场不会很好,他也知道秦霄的身份与能量。可是这事秦霄提前说过,不能告诉朱威。 所以毛纪摇摇头,还是不说话。 朱威见到这情况,也是不问了,他需要想想自己后面该怎么走。 到了朱家门口,毛纪终于开口了:“朱大人,年后商税,就是机会,你要提前考虑清楚,秦先生说,不论你做了什么,他都能保你一命。” 朱威准备进门的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毛纪:“他说的话,能信吗?” 毛纪也是一笑:“你信不信秦先生,对你而言,没什么差别吧。” 朱威朝着毛纪走了两步:“我不信他,但是我信你,毛大人,你可否给我说一句实话,他可不可信。” 毛纪皱眉:“你现在只能信他。” 朱威叹了一口气:“好,毛大人,我需要晋商八大家勾结女真鞑靼的证据。” 第301章 过年了 毛纪一愣:“我以为你会让我去查找东林党呢!” 朱威摇头:“东林党能量太大了,现在这情况,我踩下去就是个死,反而从晋商身上找突破口,容易一些,晋商能做的这么大,背后肯定是有人的,我将晋商八大家砸了,肯定会惹怒他们身后的人,无数弹劾涌入京城,若是秦先生没有骗我的话,我也能够全身而退。” 毛纪点头,而后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晋商有人勾结鞑靼女真?” 这话术朱威早都想好了:“毛大人,你忘了吗?金大元是山西金家的。” 毛纪的心思多通透啊,立马想了很多,而后指着朱威说道:“你啊你啊,在生死关头,还在布局吗?” 朱威装傻:“什么布局,我不知道毛大人在说什么?” 毛纪凑到朱威跟前轻声道:“金家不是八大家之一,可是他们与你的关系不简单啊,你借商税的事打压八大家,从这八家手上收到商税,而后自己能活,还能让金家上位,一石三鸟啊,朱大人,好厉害。” 朱威只是微笑,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对于让大明覆灭的幕后推手之一的晋商,朱威是想让他们早早的去见阎王爷的。 从狭隘的方面来说,商人的本质就是经商、赚钱,说不好听些,就是唯利是图。首先,兼顾的是利益,然后,才是责任。 从努尔哈赤开始,女真给了晋商丰厚的利润,那些商人不会有钱不赚,至于江山社稷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于是,这些财富雄厚的晋商们很快选择了与努尔哈赤的合作,借给了努尔哈赤巨额的钱款。 这也是女真能够突然崛起的重要因素之一,大明的掘墓人之一,就是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 现在努尔哈赤没了,可是他们与女真的联系没有断,还有鞑靼…山西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过了大同军镇可就是大漠了,他们的第一桶金,就是从鞑靼获得的。 毛纪想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平淡:“我知道了,年前朱大人和家人,就不要再出来搞事情了,明日起,京城会乱的。告辞…” 说罢毛纪刚刚转身,朱威突然叫住了他:“毛大人…多谢。” 毛纪嘴角微微上扬,手举到头顶,摆了摆手,朱威就这样看着,直到看不到了,才步入家门。 朱家所有人都在等着朱威回来,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尤其是涉及到入宫的事,瞒不住的。 朱威让一家人进入正堂坐好以后,才慢慢说道:“爹,娘,年前没事就不要出门了。” 朱十一和王氏都是小地方出来的,几十年都是胆小慎微,朱威现在在他们眼里有了出息,他们知道帮不上忙,也明白不了其中的道理,所以只是点头应了下来。 朱威又看着小四,眼神中有些心疼:“小四,如果以后我不让你再见朱由校,你会不会伤心?” 少女不知愁滋味,哪怕在宁夏过的那么苦,每日也都是开开心心的,现在朱威突然这么正经的对她说话,还是有关朱由校的,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秦苒儿知轻重,上前温柔抱住小四,朱威叹了一口气:“咱们家,就是上面大人物的棋子,一不小心,全都要死,所以小四,我让你以后不许见朱由校,你能不能做到?” “我…哥…我不知道。” 朱威转头看着朱十一和王氏:“爹,娘,以后你们将小四看好了,小四还小,不清楚这后果,这关乎咱们家所有人的性命。一定要按着我说的做。” 朱十一和王氏还是点头,他们只知道朱威是对家里好。 小四已经开始低声哭泣,秦苒儿柔声细语在安慰,朱威给了秦苒儿一个眼色,让秦苒儿带着小四先下去。 而后对着朱镇说道:“小三,以后秦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怕你不明白,也要去做,知道吗?” “是…兄长。” “爹,娘,你们先休息吧,我有事给小三说。” “哎…好,太晚了,少说一会儿…” 王氏还在絮叨,就被朱十一拉走了。 人都走了只剩两兄弟了,朱威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小三,年后我就要出京了,爹娘没见过世面,小四是个女孩,还这么小,我不在家,就靠你了。” 朱镇也不过十五而已,这时候却表现的像个小大人一样,起身拱手:“兄长吩咐,弟谨记。” 朱威上前拍了拍朱镇的头:“休息吧。” “是…” 人全部走后,朱威瘫软在椅子上,以前想要抓住机会去想要改变一些什么,现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弱小了,在现在的体制下,哪怕如太子,哪怕如勋贵,要做一些事情都是很难的,何况与他? 自己能参与朝堂之上的游戏也不过是万历的一时兴起,没有万历支持,一切都是浮云,可是连陪伴自己四十多年的太监都能说杀就杀,一个小小的朱威,又算的了什么? “大人,奴家给你揉揉头吧?” 秦苒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朱威身后,朱威摆摆手:“不用了,你先去休息吧。” 秦苒儿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微张,最后也没说出来,浅浅一福,转身后退,就在要出门口之时,朱威突然说道:“秦姑娘,你还有机会。” 秦苒儿转头皱眉,不明所以:“大人说的机会是什么?” “朱家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你和朱家没有关系,你可以离开,以前说过的那些,都是有效的。” 秦苒儿展颜一笑:“大人…奴家说过,跟定你了,朱家若是被抄家流放,奴家跟着大人洗衣做饭,朱家若是满门抄斩,其中也会有奴家的人头。” 秦苒儿的语气异常坚决,朱威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大人,婆婆公公已经认下了奴家,不管大人愿不愿意,奴家已经是朱家的人了。” 秦苒儿说的对,这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真理,哪怕朱威不愿意,也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大人…下雪了。” “对呀,下雪了。” …… 过年喜悦的气氛,随着内阁不断传出来的罢黜官员的文书,被冲的一干二净。 很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知道的人,却是没办法去说的,太子与两大国公被禁足,前任首辅被流放,御马监太监被打死,每一件事都会造成朝堂震动,更何况现在全都一块开来了。 无数朝臣请求面圣,都被万历回绝。 午门外,又多了许多大臣,日夜跪着… 这个年啊…难过了。 朝堂的震动和百姓的关系不大,鞭炮声响天震地,大街小巷都充斥着孩童的嬉闹声。 朱由校和朱常瀛都派人过来送了一些东西,他们前两日一起过来过,但是朱威没有让他们进门,别的也不能多说,只是告诉他们有大变故,让他们小心,这两人脑子都是一根筋,但是他们身边有很多人心思通透,应该会理解的。 午门的官员还在。可是宫中始终没有消息。 “吱吱吱…” 宫门突然大开,从里面出来十几组小太监,居中的小太监手里都双手捧着食盒。 “陛下赐食…” 第302章 出发,山西 “赐,太子殿下月中丹桂。” “赐,太孙殿下虎扣龙藏。” “赐,桂王殿下清汤雪耳。” “赐,成国公象拔虞琴。” “赐,定国公金钱豹狸。” ………… “赐,内阁冯伟杰大人,一品官燕。” “赐,锦衣卫指挥使毛纪大人,乌龙肘子。” “赐,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朱威大人,打烧羊腿。” ……… 朱威送走前来赐食的太监后,立马让人关闭了院门,万历这人,送的菜,不会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的月中丹桂,听着好听,意思却是太子想要做的事,只要有万历在,就如同月中丹桂一般,看得到,摸不着。 太孙殿下的虎扣龙藏,也是一样的道理,是让太孙认清现实,哪怕是龙是虎,也别闹腾。 桂王殿下的清汤雪耳,应当就是让他清净一些,别搞那些有的没的。 至于勋贵的赐食,都是虎豹象之类的名字,是让他们知道,他们哪怕有了军权,在万历眼中就是一盘菜而已。 冯伟杰的一品官燕,反而是最好的了。 而赐给朱威和毛纪的,都是腿…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狗腿子而已。 能得皇上赐食的人不多,原本应该是好事,足以写入家谱的大事,可是这次基本所有人都对眼前的赐食,表现的并不是很开心,包括冯伟杰。 万历的心思他大概知道一些,他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万历的命令,可是没人会去说万历,所有的人都对着他口诛笔伐,说他是奸相,说他蛊惑陛下。和那时候杨吉被臭鸡蛋砸门一样,大过年的,他家的大门就没干净过。 原本做到内阁首辅,是每个文臣的最高目标,应当全家甚至全族贺喜的事,可是在冯府,连过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些动作引得外面那些人反感。 这场斗争中,没有赢家,除了万历自己,也没人认为万历是赢家,万历此举,自绝于朝臣,自绝于勋贵,自绝于外臣,自绝于内侍,自绝于亲情,他才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 可是帝王何曾需要那些,唯我独尊才是帝王的心思。 按礼,皇上赐食,需要去谢恩,朱威到了午门之时,十数个白发苍苍的朝臣还跪在那里。 朱威大概看了一眼,这些人与东林党或者其他党派关联不深,品级最高的,也不过是大理寺少卿,实权人物更是没有。 这场风波按理和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在朝堂之上,这群人的声音一直被忽略,这让朱威有些触动。 突然想到明朝灭亡时,京城殉国的官员达数百人,非官身的人,更是达到上万人之多。 从秦到清,有如此多人殉国的朝代,除了南宋崖山,就是大明陨落了。 朱威不由得站在那里有些愣神,朱由校和朱常瀛过来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发现。 “朱先生,你怎么了。” 朱威转头,表情异常严肃:“太孙殿下,跪在这里的人,才是最忠心的人啊。” 朱由校挠了挠头,这种事发生过无数次了,他觉得每次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次的人里面没有那些朝堂之上的风云人物而已。 朱威看出朱由校不明白,又轻声道:“殿下,陛下罚你我,罚太子,罚勋贵,都和他们没关系的,他们如此,只是为国而已。他们比站在朝堂高处的那些大人物,更加珍贵,殿下…若有一天,你坐上那个位置,不能让他们寒心啊。” “以后听先生的就好,谁忠谁奸,我看不明白的。” 朱威摇摇头:“我也看不明白的。” 朱常瀛在这时候,反而没了平常的闹腾模样,朱威说得话,他听得清楚,朱由校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楚,他知道眼前两个人都对对方异常信任。 他和朱威差不多大,身在皇家,到处都是算计,这是他为何爱和朱由校在一起玩耍的原因,朱由校没有那么多心眼,朱由校从小没被怎么管教过,这反而让他成为皇家的一朵奇葩,朱常瀛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要保护好这个纯净的像个小白花一样的侄子。 “太孙殿下,桂王殿下,朱大人,皇爷说了,不用进宫谢恩了,早些回府过年吧。” 三人一听,就在午门外,朝着乾清宫的方向一拜。 临走时,朱威又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臣,人人脸上带着坚毅的神色,宫中有人给生了火盆,还搭了帐篷,却还是让朱威感觉透心的凉,不是天气的凉,是心凉。 ……… 大年初四,小雪。 毛纪大早上就已经过来等着了,朱十一与王氏就好像朱威那时候伤刚刚好就要去烽燧一般,准备了好多蒸饼肉食,还有衣服被褥,知道的没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朱威是去逃难的。 朱威笑着看着这一幕,毛纪也不催,反而眼神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呀…这位大人,你和我家威儿是同僚吧?这个你拿着路上吃,东西不好,但是能饱肚子。” 容不得毛纪推辞,王氏就将一个包裹塞到了毛纪怀里,而后转头对着小四说道:“快去,再拿两床被子来。” “哎…” 小四脆生生的应了一句,不一会儿就和秦苒儿抱着两床被子过来了,王氏又是抱着被子往毛纪怀里塞,一边塞一边说:“这位大人啊,现在冬天可不了得,太冷了,我们老家都有人将鼻子耳朵冻掉的,你出门在外,可要注意了啊。” 朱威看着毛纪,露出一脸玩味的笑容,毛纪是何人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手下都是修罗般的人物,此时却像一个寻常后生一样,苦着脸抱着一大堆东西,还不敢说什么。 最后看王氏又要给他塞东西,连忙对着朱威吼了一句:“快走,出京是有时辰的。” 而后撒腿就跑,王氏扑了个空,不过也没拿回去,塞到了朱威怀里。 朱威出门的时候,毛纪已经将东西都放到马车上了,看着朱威也是大包小包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两人相视一笑,关系好像拉近了许多。 拜别家人后,又叫上城外驻守的亲兵,加上毛纪带着的一百锦衣卫,共四百余人,浩浩荡荡开拔。 目标,山西。 出了京城地界,毛纪找上朱威,递给他一封密信:“这是你要的晋商八大家的信息,你先看看,至于他们勾结鞑靼女真的罪证,还要等几天。” 朱威接过后,没有打开看,而是说道:“毛大人,有没有罪证,不重要的。” 毛纪一愣:“你是想?” 朱威举起那封密信:“这上面的人,不管有没有实际罪证,我都要杀。” “狠了点吧。” “放心,我有分寸,这上面的人,全都是罪有应得。” 毛纪苦笑:“咱们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疯我也只能陪你疯了。” 第303章 金家 晋商八大家,通常都以为是祁县的乔家(就是那个乔家大院的乔家)、榆次的常家、太谷的曹家、介休的侯家、祁县的渠家、临汾的亢家、介休的范家和太谷的孔家。 其实这是清朝中后期出现的八大家族,和明朝后期的八大家族有关联,但是并不是完全一样的。 明朝后期八大家的代表人物,是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他们都在清兵入关之后,成为皇商,也就是红顶商人。 其中又以介休的范家范永斗为首,范家也是最先与女真做生意的家族,也是因为他最先出手,所以他的实力最为雄厚,家中银两若是全拿出来,能抵得上山西河南两省赋税,当然了,这是说现在这个时期的赋税。 “吃掉一家,可保九边军镇一年军饷,吃掉八家,十年内九边无忧矣…” 听着朱威的胡话,毛纪也是够够的了,自进入山西地界,朱威越来越魔怔了。 其实不怪朱威如此,锦衣卫的消息越来越多,其中的秘密让朱威震惊无比。 官商一体集大成者,应该是东林党,晋商这个闷声发大财的团体,最后达到的目的,与东林党差不多,可是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谓官商一体,用现在的话讲,就是政府机关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资源,或者父子上阵,或者夫妻联手,或者兄弟串通,或者亲自下场,带着“白手套”收黑钱,为自己谋私利。一言以蔽之,就是“权为商开路,商为权巩固”,形成“黄金搭档”,大搞权力寻租、损公肥私。 东林党在这上面做的很厉害,平常一家之中若是有兄弟几人,从小就会有明确分工,谁走仕途,谁走商路,都是被安排过的。 更有的商人开办公学,资助有才学生,从学生贫困之时就建立起了利益交换通道,若那些学生高中,必定回馈商人。 前面高中的人,与后面高中的人,本身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容易形成党派。 这样广散网的方式,使得大明后期的东林党,声势浩大。 而晋商则不同,晋商团体真要细算起来,是从隋唐开始发迹的,当时的晋商凭借资金资助李渊父子反隋,最后赚的盆满钵满。 而后的北宋,晋商与辽,金,西夏都有异常密切的商贸往来,再之后的元朝被打压了一阵,再到大明,又回到了他们最熟悉最擅长的投机方式。 他们在内,用钱开路,腐蚀大明上下官员,为自己的商路大开绿灯,在外,寻找强大的势力伙伴,比如鞑靼,比如女真。 对于晋商这些人来说,他们最看重的是回报率,而不是赚眼前的小钱,在他们眼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底线,只要用钱砸,总能砸出来个动静。 真要对比的话,东林党属于窃国者,为了自己的私利,不顾国家的利益,而晋商属于覆国者,明知道他们资助的对象是大明的敌人,却乐得如此。 这时候的天下,最想让鞑靼女真和大明打起来的,必定是这些晋商,打的越狠,他们的利益就越多。哪怕最后鞑靼或者女真入主中原,他们也是有从龙之功的。 与毛纪商量了一下之后,朱威突然大喊:“金大元,给老子滚过来。” 金大元是在年前被朱威打发回山西的,提前帮忙探查八家的情况,也是刚刚知道朱威已经到了山西,连夜赶过来的。 “哎,大人,小的来了。” 朱威看着金大元这谄媚的劲,不禁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当时的情况是反过来的,金大元在那时候的朱威心里可是“贵人”。 “说说吧。” 金大元有些尴尬:“大人,金家上下都得不到什么消息。” 朱威眼睛一瞪:“那些事,你们金家也有参与吧?” “这…这怎么说呢?” 朱威一把将金大元衣领拽起来:“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是从大漠回来的,当时我就感觉不对,咱们大明随便拿点东西,都能从鞑靼换无数的牛羊,哪里有空手回来的道理,你回来没多长时间,鞑靼就大军压境了,现在想想,肯定和你有关了。” 金大元脸上肥肉乱颤,浑身抖得不行:“大人,我对你是忠心的啊。” 听到这话,朱威将金大元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浑身上下骨头都好像要断了一样,可还是强忍着起来跪下。 金大元的护卫长陈大年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金大元推开。 朱威指着金大元说道:“忠心?你也配?” “金大元,你实话实说,若是老子没有因缘际会入了陛下的眼,从而进京的话,你会是这个样子吗?若老子没有玻璃水泥,你会跟着老子?” 金大元一滞,虽然事实就是这样的,心中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这话不能说啊,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毛纪以为是要对金大元动手了,使了个眼色,一群锦衣卫绣春刀出鞘。 别说金大元了,给朱威都吓了一跳:“干嘛呢?” 毛纪愣了:“不是要宰了这个死胖子吗?点天灯不错,油多劲大。” 金大元是知道毛纪的,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外面的人眼里是和阎王划等号的,听到毛纪这样说,金大元吓惨了,立马泪涕横流:“大人啊,我这身上的油都是臭的,点不了天灯啊…大人啊,当初我也是帮过大人的啊,那头麋鹿,小的掏了二百两银子给大人。” 朱威一挥手,金大元立马止住了哭声:“二百两是吧?老子现在十倍还你,用两千两银子砸死你后,再拿这些钱给你打个上好的棺材,行不行?” 金大元已经说不出话了,连连摆手,朱威和毛纪对视一眼后说道:“想活命,老子现在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懂不懂?” 金大元猛地点头。 “好,第一个问题,当年的鞑靼入侵,和你有没有关系。” 金大元一咬牙:“有关,当时是小的传消息给鞑靼的,说宁夏守备陈华老爹大寿,各路指挥各级官员都会到场,那时候宁夏没人指挥,肯定能大获全胜。” 朱威眼睛瞬间冷了下来:“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这么做?” 金大元这会儿只想保命了,哪里会隐瞒什么:“是家主的命令,我们金家在宁夏深耕多年,上上下下关系都已经打通,可是陈华胃口太大了,越要越多,所以…才借鞑靼的力量…” 朱威明白了,可是听明白后,心中更觉得冷了,为了杀一个胃口大的人,与敌国联系,给敌人情报,让敌人过来蹂躏自己的同胞,这等人…留不得。 朱威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好,很好,金大元,你很好,你们金家,也很好,真好啊…都有几家参与,全都说出来。” “共有四家,其中之一就是我们金家,可是主导人是范家,还有李家和王家。” 朱威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直接砍了金大元的火气,对着毛纪说道:“毛大人,该你动手了,循着这条线,查下去,有一个算一个,老子反正这次就是寻死的,不怕闹得再大一些了。” 毛纪颔首:“好,交给我。” 而后朱威又对着金大元说道:“你们除了给鞑靼消息,还给了什么?” “铁,盐,粮食,布匹,甚至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汉人…” 第304章 贩卖人口 朱威语气突然拔高:“汉人?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绑了一些人,去给鞑靼当奴隶,工匠最好,女人也能卖大价钱,其他的人就便宜很多了。” 听到这里,朱威也已经开始发抖了,金大元是害怕,而朱威是气愤:“金大元,你到底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没有…大人,我都是听家主的命令,不关我事啊。” 要是平常时候,金大元不会这么害怕,他也是有背景的人,金家更是在这山西有通天的关系,他知道朱威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原本以为小打小闹,交个差就过去了,但是看到锦衣卫指挥使都亲自前来了,那情况就变了。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锦衣卫出马,若真的要对付一些人或者一些家族,那么家里的蚂蚁洞都要用开水烫三个来回,能活着从锦衣卫手里走出来的人,二百余年中,不过数十之数,而死在锦衣卫手中的人,已经上万了。 刚刚毛纪的一句玩笑,让金大元从心底发怵,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毛指挥使说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 金大元原本在家族就不受宠,哪怕接了玻璃的生意,地位也不过提升了那么一点而已,涉及真正家族秘密的东西,他知道的并不多。 他做的所有事,大都是听从命令,跟着朱威这么长时间,金大元也是知道朱威的性子了,知道现在如果不将他知道的实话都说出来,后面被锦衣卫查出来的话,他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金大元,经你的手,卖过多少大明子民?” 金大元疯狂摇头:“一个都没有,原本是有一批准备让小的从宁夏送去大漠的,不过因为陈华要的太多,没有成行,这才发生后面的事,所以…大人请相信小的,小的真的没有卖过一个明人。” 毛纪识人无数,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他能看出来个八九成。对着朱威轻轻点头,示意金大元说的话可信。 不过朱威还是不太相信,转头看着陈大年,眼神异常冰冷:“陈大年,滚过来。” 陈大年连忙跪下叩头,他是军户出身,原本最怕的就是当官的,跟着金大元风光了几年,可是骨子里的害怕还是改不掉的。 “你告诉本官,金大元到底有没有贩卖过人口?” 陈大年摇头:“没有,小的跟了掌柜的快十年了,真的没有发现掌柜的卖过人口。” 朱威松了一口气,贩卖盐铁,可以说是为了利益,可是贩卖人口,还卖的是自己的同胞,让自己的同胞在敌国做奴隶,这事他忍不了,金大元若是真的做了,朱威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金大元,你们金家最大头的生意,是不是就是这贩卖人口?” 金大元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对于家族最中心最机密的生意了解不深,尤其是这种大家族,干的还都是违法的事,自然保护的很严密,不达到一定等级,是不知道的。 朱威看到金大元这样,心里大概有了谱,金家大概率就是依靠贩卖人口获利了,因为八大家族中并没有金家,金家又能在各处都吃得开,维持各方关系需要太多的钱财了,除了贩卖人口,他们好像别的产业并不暴利。 朱威沉吟半刻,而后又问道:“你们金家背后的人是谁?” 这事情,金大元也是不知道的,这是家族的底牌,怎么能那么容易弄的人尽皆知呢? “大人…小的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不过…至少大同总兵和山西巡抚是跑不掉的,因为前年我们家主大寿,他们来过。” 朱威皱眉,与毛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些许震惊。 一个总兵,一个巡抚,大明真正的封疆大吏,手中的权利大的离谱,怎么会参加一个商人的寿宴? 随即朱威觉得不对,看着毛纪问道:“毛大人,这次山西河南遭灾,无数流民入京,不是听说陛下要处置山西巡抚和河南巡抚吗?” 毛纪点头:“不错,刚开始陛下确实有这个心思,已经准备安排我们去抓人了,可是后面流民安稳之后,陛下就好像忘了一样,你也知道的,没人敢去问陛下到底怎么回事。” 朱威低下了头,张开双手看了看:“陛下的心思我不懂,可若是这些人真的与那事有关,我这双手,不介意染上两个一品大臣的血。” 毛纪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你疯了,你杀这些商人,哪怕他们背后有人,你想活命还是可以的,可是杀一品大臣,肯定要死,秦先生都救不了你。” 朱威苦笑:“毛大人,自弘治朝后,咱们大明这个等级的官员,哪怕证据确凿证明他们有罪,他们也死不了,有无数人会保他们,哪怕是以前和他们敌对的人也会保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没等毛纪说话,朱威就道:“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给自己找退路,他们屁股上都是屎,他们害怕有了先例,轮到他们的时候,就不好收拾了。所以,哪怕你我将这事办成铁案,哪怕铁证如山,他们也死不了,最多流放,凭借他们的财富,依旧是人上人,甚至还有机会重新入仕。” 说着朱威站了起来:“我朱威没什么大志向,以前所求不过平安二字而已,但是这次不行,如果他们真的是贩卖人口的幕后黑手,我必手刃之。” “巡抚?一品大臣?哼…我又不是没杀过。” 毛纪虚汗都出来了,他的胆子不算小,可是和朱威相比,还是差得多,连声说道:“不至于,不至于啊,还没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和人家没关系呢!” “毛大人,你说这话,你相信吗?” 毛纪顿住了,是啊,毛纪当了十几年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哪里能不知道这些官员身后的道道呢?不用查,都会知道,这山西巡抚和大同总兵,脱不了干系的。 大明的户籍制度很是完善的,黑户相比于其他朝代,已经很少了,大范围的贩卖人口,不可能绕过当地政府的。 “毛大人,大明律对于贩卖人口的事,怎么处罚的?” 毛纪苦笑:“《大明律》: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 朱威笑了:“那就对了,太祖皇帝定下这律法,子孙后代必守之,金大元,带我们先去金家,山西之行,看来要从金家开始了。” 第305章 金忠贤 明代时山西的全称为山西承宣布政使司,简称山西布政司或山西省,治所太原,下辖四府二十州(含四个直隶州)七十七个县,大部分县名沿用至今。四府分别为太原府、平阳府(今天的临汾附近)、潞安府(今天的长治)、大同府,四直隶州分别为汾州(今天的孝义,平遥等地)、泽州(今天的高平,阳城等地)、沁州(今天的沁源、武乡等地)、辽州(今天的榆社、和顺等地)。 山西巡抚比其他地方的巡抚相比,权利要大的多,品级也更高一些,因为山西境内有两大军镇,分别是大同军镇和太原军镇,大明一直是以文抑武,山西巡抚作为山西明面上最高品级的文官,对这两个军镇,有着非同一般的节制权。 总兵为正一品武将,一般的巡抚是从二品文官,可是山西巡抚,高配正二品,加封正一品衔,这也是朱威会说杀两个正一品的原因了。 金家在汾州,在当地是第一大商贾,汾州距离大同和太原都不远。 距离汾州还有三十五里的时候,朱威突然问道:“金大元,你说山西布政司境内有两大军镇,巡抚和大同总兵都去给你家家主拜寿了,为何太原总兵不去啊?” 金大元这心底还是个商人,在短暂的恐惧后,又从他知道的信息中发现了上位的机会,金家若是主要人员被朱威和毛纪收拾了,那他这个旁系,说不准能够上位,再等到其余八大家倒霉之后,山西这一省之地,可就全是他的了。 所以这一路,朱威问什么他就说什么:“回大人的话,太原总兵是前两年新上任的,关系还没打通,所以才会这样,这两年家族也是花费重金去趟太原这趟线,不过小的近来都在宁夏和京城,具体到了哪一步,是真的不知道了。” 朱威转头看着毛纪,毛纪也不藏着:“这太原总兵,和吴官是一样的人物,这样说,朱大人应该就明白了吧?” 朱威恍然,若是和吴官一样的人物,那就不用担心在这山西境内举目皆敌了,但是这也不算一个好消息,因为若这太原总兵真的和吴官一样愚忠的话,朱威真的要杀大同总兵和山西巡抚,他肯定会拦着。 “毛大人,你那边查到了什么?” 毛纪脸色有些黑,闷声闷气的说道:“你说的对,金家的人,都该死。” 朱威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毛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山西锦衣卫千户所应该也是烂透了,我用暗线查出来一些东西,你看看吧。” 朱威接过一看,眼神瞬间变的冰冷,朝后大喊:“王异。” “在…” 朱威掏出兵符与万历亲笔文书,交给了王异:“王叔,去太原,直接找太原总兵调兵,而后跟着毛大人的人,给老子端了金家的场子。” 王异接过信物,拱了个手,转身带着十多人就走了,毛纪也派了几个人跟着。 一行人又往前走着,每个人心里都存有事,朱威已经调兵了,那就一定会动手,为了保密,金大元和陈大年都被塞进了车里,两人也不说什么,没有绑住他们,已经很给面子了。 毛纪突然问道:“到了金家,准备怎么办?” “等…” “等?什么意思?” 朱威叹了一口气:“等兵,等证据,等他们身后的人来救。” 毛纪指了指朱威摇头笑道:“你是想要一网打尽啊,但是…很难。” 朱威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山西锦衣卫千户所怎么回事?你已经联系了?” 毛纪摇头:“没有,他们倒是知道我过来了,派人联系过我,但是贩卖人口这么大的事,他们没有丝毫反应,不正常。” 朱威皱眉:“有没有可能,他们确实不知道。” 毛纪嗤笑一声:“朱大人,你也是锦衣卫,不论在宁夏还是辽东,都接触过其他锦衣卫,你觉得天下事,有多少能瞒得过我们的?若山西锦衣卫真的不知道,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报…汾州金家,在前方五里迎接大人。” 朱威笑道:“毛大人,看来这金家消息够灵通的啊,咱们刚入汾州地界没多长时间吧?” 毛纪只是点头,他现在对金家的事不太在意了,因为金家做的这种事,在朱威手里,是活不了的,他现在头疼的是山西锦衣卫的事,如果山西锦衣卫真的烂了,这事爆出去,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的失职,在万历心中,他可没什么份量,他是万历的一条狗,若是这条狗看不了家,肯定会被一脚踢开,那他的下场可就可想而知了。 朱威也大概知道毛纪现在的处境,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已经能够遥遥看到金家迎接的阵仗之时,朱威让金大元和陈大年出来,前面带路,不过自然是威逼利诱了一番。 原本也是心里打鼓,可是金大元的表现比他想的要好得多。接人待物都与平常无异,金家这次过来的人,身份也不低,按照金大元的介绍来看,应该是金家下一代的家主候选人之一了。 不过这人的名字让朱威有些无语,叫金忠贤,他娘的差点听成魏忠贤,哪怕不知道金家的勾当,朱威对这个人的印象也不会很好,因为忠贤的名字太大,又是商人,大明后期的商人,不能说没有忠义之辈,却也如大海捞针。 金忠贤见到朱威与毛纪的脸色并不好,收起了商人面上的假笑,显得异常恭敬,可是心里已经将朱威两个人骂死了,他们金家在山西,实力不是最雄厚的,但若只论后台,金家绝对是顶尖的。 和其他家族用钱开路不同,金家更加聪明了一些,不但给钱给股份,更是在别的省份给那些上面当官的人置办产业,所以上面的人对金家是与众不同的。 朱威看着金忠贤,而后又看着金大元,语气不甚在意的样子:“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金家等级森严,与官场比都不遑多让,所以金大元并不出声,金忠贤上前说道:“回大人,大元是鄙人堂弟。” 朱威嗤笑一声:“堂弟?那也算亲近的关系了,怎么看着不像一个种出来的啊?” 这话可不好听,相当于现在直接开口骂人杂种,金大元生的白白胖胖,可是金忠贤却是一副风流书生的模样。 金忠贤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已经捏的发白,不过还是露出一丝微笑:“大人说笑了,亲兄弟都有可能长的不同,何况堂兄弟。” 朱威笑着点头:“不错,金大元在宁夏那等地方,风吹日晒还这么白净,你也像个小白脸似的,金家的种还是好种啊。” 金忠贤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住,还是笑着说道:“朱大人说的是。” 朱威这时倒是高看金忠贤一眼了,不过朱威可不想就这么算了:“忠贤啊…” 这话一出,给旁边人雷的不行,很好很熟吗大哥?刚刚还骂人家杂种,这会儿又装成长辈了。 金忠贤的指甲已经陷入手掌之中了,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过笑起来还是有些不自然:“大人请讲。” 朱威拍了拍金忠贤的头,异常“慈祥”的问道:“咱们金家主做什么生意啊?” 第306章 金家的能量 问着还不断在金忠贤头上摩挲,好像摸猫狗一样。 金忠贤想要躲开,又不能太明显,只能继续赔笑:“大人啊,金家主做皮毛药材生意。” “哦?” 朱威轻声哦了一声,而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又问道:“山西年前遭灾,遍地流民,本官与毛大人过来山西之时,还能看到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但是入了汾州的地界,竟然一个都没有了,这是为何啊?” 金忠贤心头一震,也不管什么尊卑规矩了,直接抬头看向朱威的眼睛。 朱威现在也是小狐狸了,隐藏心中想法的小把戏,还是能做到的。 金忠贤没有发现什么,又连忙低下头:“回大人,我们金家和汾州父母官,在灾情之后,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帮助抗灾,所以百姓都是安居乐业,没有出现别的地方那般惨状。” “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自然。” 朱威趴到金忠贤的耳朵边上,又用手指着毛纪,在金忠贤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毛大人的身份吧?若被我或者毛大人查出来你说假话,诏狱里面三百多种刑具,你都要尝一尝喽,放心,那时候不会让你死的。” 金忠贤顿时头皮发麻,他也见过一些残忍折磨人的手段,甚至亲自上手用过一些,他自认为自己抗不过去,可是他们的手段和锦衣卫相比,又如蜉蝣见青天,不值一提。 所以哪怕朱威并没有什么动作,语气也并不冷,看着反而有些和善,但是他知道,朱威做的出来,毛纪更做的出来。 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只能拼命将嘴角扯起:“大人,小的怎么敢骗大人呢?” 朱威后退一步,本身就是年轻人,身着大功官袍,这一退倒是显得潇洒异常:“那就好,可千万别犯事落在我手上哦,” “好啦,前面带路吧,让本官好好看看,山西汾州金家的天下。” 现在没人去管朱威话中的僭越了,金大元不说话,金忠贤也是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两个阎王,一路上只有马蹄声和朱威的调侃声。 金忠贤心中波澜稳定后,转头看着朱威的队伍,又皱起了眉头。 朱威四百多亲兵,清一色的青甲,腰间别着钢刀,背后是新式火铳,一人双马,马也披甲,这等武装到牙齿的装备,他在大同军镇都没见过,甚至大同总兵的亲兵也没有这么厉害。 朱威被万历确定,让他总督天下商税事宜,天下有底蕴的商人经过这么多天,也大都已经知道了,以他们的能量,自然能查出朱威所有的底细。 这也是金忠贤对朱威没有其他官员那样热心的缘故了,对金忠贤来说,朱威不过是个军户,哪怕现在得了万历的喜爱,坐了高位,可实际上还是一个泥腿子,这样的身份,与他们金家相比,就是泥云之别。 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这句话适用当今的金家,金家的座上宾,哪一个不是富贵了数代的家族出来的? 至于毛纪,金忠贤也是不大看重,因为锦衣卫指挥使,是阎王不假,可是大明自立国以来,锦衣卫指挥使有几个有好下场的?所以对他来说,毛纪也只是表面风光而已,百年之后,金家还在,毛纪甚至毛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可是现在看着朱威身后纪律严明的数百人,还有数十飞鱼服的锦衣卫,实实在在给金忠贤一个响亮的耳光。 朱威毛纪是泥腿子不假,但是他们现在手中有权,麾下有刀,这就够了。 朱威毛纪是想要快些到金家,见识见识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嘴脸,而金忠贤则也不想和朱威多说什么了,两伙人不约而同都加快速度,二十余里路,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到达金家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兴许是刚下过雪的缘故,加上金家沿街点燃宫灯,倒也看着亮堂。 还未到金家门口,就看见一群身穿官袍的人拥着一个七旬左右的老头上前来。 一群人到了朱威面前,那些身穿官袍的人齐齐行礼,为首的官员道:“下官山西汾州知州俞敏,协汾州上下官员,见过朱大人,见过毛大人。” 朱威皱起了眉头,这是示威啊。 不过朱威又瞬间想到,他们不会知道朱威来金家是为了贩卖人口的事情,这次出京是为了商税,他们应该觉得是要在山西,借着与金大元的情分,先拿金家开刀。 那么有如此场景,就不奇怪了,对于这些商人来说,出钱可以,但是我出了一分,你就要帮我赚十分。 而商税就是一个只出不进的东西,以前赚的钱都能落在自己兜里,现在要给朝廷,凭什么? 而各级被腐蚀的官员或者本身家族经商的官员,自然是反对商税的,可是这商税是从京城直接发出的,他们没有决定权,但是收不收得上,可就是他们说的算了。 朱威想的不错,金家让这么多官员过来,就是为了示威,一般来说有圣命的官员到达某个地方,是这个地方的官员前去迎接,而到了汾州,却是金家去的,其实从那时候,示威就已经开始了。 朱威想明白后,笑着下马,让众人不用多礼,而后对着那老头问道:“这位老丈是?” 那老头皱纹很深,干枯的脸上拉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大人,老朽不才,是这汾州金家家主,今日大人开到汾州,我金家也是觉得脸上有光,特来拜见大人。” 那老头说着还准备往下跪,朱威连忙上前扶起,接触后才发现,别看这老头表面干枯,可是力气却是不小的,眼神也很是明亮,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一个七旬左右的人啊。 扶起来后,朱威摆摆手:“不必多礼了,今日事我朱某打扰了,还望老丈和各位父母官,不要介意啊。” 而后自然又是一番皮笑肉不笑的互相恭维。众人又见过毛纪之后,才一起往金家走去。 但是又有意无意的,让朱威两人走在最前面,他们跟在身后。 毛纪歪头对着朱威轻声说道:“小心点,情况不对,这当地的卫所指挥,都没过来。” 朱威点头,也是轻声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 话音刚落,大街上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朱威是上过战场的,也跟着王异学过一些辨别骑兵数量的方法,听这声音,心中就有了大概的数量,不下百骑。 躲在后面的众人都露出了一丝微笑,他们的安排就是想让朱威丢脸的,骑兵冲锋的气势,一般人肯定就屁滚尿流了,若朱威被吓到了,自然是没脸再在汾州了,那商税什么的,可就更好办了。 他们以为朱威这么年轻,什么在辽东杀了努尔哈赤,什么火烧女真大营的事都是吹牛皮的,他们从来不以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真的经历过生死。 朱威看了一眼毛纪,毛纪将腰刀摘了下来,抱在胸前,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还能被吓到了? 朱威右手举起,落在后面的李牛王二,立马带着人上前,哪怕前面都是官员,也是打马硬撞,那些官员哪里还有堵路的心思,全都往两边躲。 到了朱威面前,李牛带着他的人下马,在朱威面前摆出三段式射击的架势。 “装弹…” 已经能够看到骑兵轮廓了,马蹄声在这空荡的街上,又因为两边房屋的回音,嗯嗯…相当吓人。 “五十米…举枪。” “三十米…开火…” “啪啪啪啪…” 第307章 杀伐果断 谁都没想到朱威会开火,那些骑兵为了造成足够的压迫力,排的很近,一轮射击之后,最前面的十几骑,连人带马都已经没有气息。 俞敏终于反应过来,大喊:“大人停手啊,这是自己人…天爷啊,是自己人啊。” 可是谁在乎他呢?又是一轮射击,又是十几骑倒地。 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又被前面的尸体绊倒,表面很是滑稽。 这等情况让朱威哭笑不得,啥玩意儿啊,这等骑术这等战力,过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王二大嘴一咧,带着人上前,将活着的人全都给押了过来。 领头的人很显眼,因为别的人都是棉甲,这货一身银甲,不过这等风骚的扮相,这会儿显得更加狼狈了些。 被王二捏着脖子拉到了朱威面前,没说什么呢,那货立马瘫了。 俞敏觉得自己快死了,就在他面前,他还出声提醒了,可还是被朱威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了数十个骑兵,这可是大同军镇的骑兵啊,对他来说无异于塌天大祸:“哎呀呀…哎呀呀,这是做什么啊?朱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 朱威轻笑:“俞大人,本官在杀贼。” “不是贼啊,不是贼,这是我们自己人啊。” 朱威“大惊”:“什么?不是贼?不是贼为何会在本钦差面前纵马?” 朱威将“钦差”两字咬的很重,众人瞬间惊醒,对呀,这货是钦差。 以往钦差都是有钦差仪仗的,一般由礼部负责,可是现在礼部尚书是韩力容,这就尴尬了,万历让朱威当钦差督办商税,礼部自然不敢明着来拖后腿,一切仪仗全都准备妥当了,但是没有通知朱威。 因为他们知道朱威不懂这些,等到朱威出京,没有带仪仗,落了朝廷威严,自然就是朱威背锅了。 俞敏等人对于朱威这种武人出身的,大都是不在意的,又少了仪仗衬托,更觉得朱威不过一个平常官员而已。 可是朱威突然以钦差自称,让他们开始正视眼前之人了。 钦差在外,代表的是皇帝,代表的是朝廷,百骑纵马冲锋钦差,而后被杀,这事说破大天钦差也是没错的。 所以现在没人敢说情了,没法说啊… 朱威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嗤笑一声后指着那银甲将领:“俞大人,还有金老丈,你们刚刚说是自己人,难道认得这个骚包吗?” 金家家主没说话,俞敏倒是立马撇清关系:“不认识,看错了…” “哦…看错了啊,不认识?那本官想问问俞大人,汾州城内为何会有你不认识的兵马出现?难道汾州已落敌手?” 朱威的语气很平和,可是这话让人听了心惊胆战,俞敏这只会收钱的太平官现在已经冷汗直流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金家家主出声了:“朱大人莫怪,这人老夫认识,应当是大同军镇的,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汾州距离大同军镇不远,汾州又是东西方向物资中转的要地,有些军镇兵马时常过来,又不太懂规矩,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朱威笑道:“见谅见谅,本官肯定见谅,汾州卫指挥使何在啊?” 汾州是山西布政司直属州之一,比其他地方更加重要,所以驻扎的是一个卫所,朱威过来这么大的动静,卫指挥使不过来,有些不正常,刚刚毛纪已经提醒过了,朱威也就顺势问了出来。 可是这简单的问题,却让众人面面相觑,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他们不知道朱威突然问道这个是因为什么,万一朱威真的知道了一些东西呢? 最后还是金家家主说话:“朱大人,近来鞑靼又有些异常,所以咱们这边的卫所都是严阵以待,亢指挥使应当是在军营吧。” 汾州卫指挥使叫亢进,和金家还是儿女亲家,金家有些机密的事都会让亢进去做,朱威的突然到来,让金家立马隐藏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最佳人选,自然就是亢进了。 金家家主说在军营,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因为汾州卫有四个千户所,人马不下两千人,朱威若是真的敢过去查什么,他不介意让朱威死在那里。 但是这话是不能明说的,因为金家敢做,那些官员是不敢做的,一个钦差若在自己地盘出了事,从上到下都要死个干净了。 也不知道朱威是听出了一些东西还是怎么的,喃喃道了一句:“军营啊,总会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气氛有些冷了,还有数十尸体在那躺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俞敏平复心情后小心说道:“朱大人,先移步府内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吧。” 朱威点头:“好,客随主便,俞大人请,不过这里不用俞大人费心处理了,我们来就行了。” 说罢一挥手,王二那群人早都忍住了,一个个都是抽刀,直接将剩下的那些骑兵抹了脖子。 “啊?这又是为何啊?朱大人…为何又要杀人?” 朱威一脸无辜的样子:“俞大人啊,本官这是在帮你呢,你怎么还开始怪本官了?这是何道理啊?” 俞敏愣了:“朱大人,这是杀人啊,还杀的是大同军镇的人,你让下官怎么交代啊?” 朱威声音突然拔高:“交代?你是想让本官给你一个交代,还是想让陛下给你一个交代?大同军镇是要反了吗?纵马持兵侵扰钦差,这是要做什么?” 而后朱威手指着眼前眼前没有一点官样子的众人怒声道:“天下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陛下还是不是你们这群人的陛下,本官身为钦差到了这里,都被兵马侵扰,若是陛下亲至,你等是不是就要逼宫啊?” 别说俞敏那些人了,就是金家家主都被朱威的话吓到了,开玩笑呢,他们是为了求财,可不是要造反啊。 “不敢啊,下官不敢,这是大同军镇不尊钦差,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对对…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知情啊。” 朱威又换了一副笑脸:“本官自然知道和你们没关系,否则躺在地上的,可就不止是这些人了。” 虽说是笑着说的,可是每个人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再看那满地尸体倒在血泊中,更是害怕了。 见没人说话了,朱威又道:“怎么?本官和毛大人在这站了半天了,一杯酒水都不舍得吗?” 还是金家家主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邀请朱威等人入宅。 众人主客分坐,歌舞也一一上场,哪里还有刚刚那样的火药味? 不过朱威与毛纪都没喝酒,他们知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酒过三巡,朱威与毛纪也只是嘴唇沾了一些酒水而已,在这他们最大,也没人敢强迫他们。 突然一下人跑了过来,在金家家主耳朵边说了一阵,金家家主立马笑容满面,起身止住了歌舞,拱手一礼,大声道:“诸位…今日金家蓬荜生辉,不但有钦差朱大人和锦衣卫指挥使毛大人前来,现在咱们山西布政司巡抚陈大人也要前来,马上就到,诸位大人,可否随老夫前去迎接陈大人?” 第308章 脸面?他的脸面值多少钱? 除了朱威与毛纪,其他人都是附和起身,正准备向外走之时,金家家主发现朱威二人没动,上前笑道:“两位大人,可否一起去迎一迎陈大人?” 朱威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眼前碟子中,听到金家家主的话后,用筷子指着眼前的菜说道:“陈制?他算哪盘菜啊?”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朱威这话说的太过分了,大明最牛逼的巡抚,在他眼里不如一盘菜? “哈哈哈…本官怎么能让钦差大人迎接呢。” 在众人震惊之时,陈制已经到了金家。 陈制就是山西巡抚了,万历庚辰进士(庚辰年为万历八年,1580年) 。初授刑部主事,旋升工部虞衡,典试滇南,再转司榷武林谨饬关政,升守新安郡政清刑简,擢三晋提学分巡冀北,复辖福建右司,升浙江右司 奉抚山西提督,最后也就是升任山西巡抚了。 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浙江人绍兴人,背后靠着东林党,走的是外政入阁的路子,在东林党中的地位,仅弱于韩力容等少数几人而已,按照东林党对他的支持,以后必将成为东林党的代言人,也大概率会入阁。 二十四岁中试,还是二甲第十八名的好成绩,本应该是年少轻狂得意,可是那时都显得异常沉稳,深得万历喜爱,在同年进士中,陈制的仕途走的最顺,哪怕当年的状元也不上。 这等人物跟你开着玩笑,怎么说也要给些面子,可是朱威还是那副样子,筷子不断扒拉着菜,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众人离得稍微远了点,听不清楚,不过随着风声传来的声音中,含妈量极高。 笑呵呵的陈制也是变了脸色,向前走了几步,沉声说道:“下官山西布政司巡抚陈制,参见钦差大人。” 这时候朱威才好像反应过来一样,连忙起身拱手笑着道:“哎呀,原来是陈大人啊,大人过来本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啊。” 话说的漂亮,可是事真的办的不漂亮,至少这是其他人心里的话。 纵横官场数十年的陈制,自然不会因为这等事情就乱了心境,也恢复了笑容:“朱大人说笑了,大人是钦使,代表着陛下,怎么能让大人来迎,若大人真的来迎,那就是本官不知礼数了。” 朱威好像忘了陈制一般,又拿起筷子夹桌上的一盘菜,这盘菜刚好是王八汤,夹了几筷子,实在夹不上来,朱威一拍桌子:“他妈的,这王八蛋汤谁选的?你们看这王八蛋,又老又滑,这分明是不想让本官吃啊。” 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听的出来,朱威在指桑骂槐,所有人也知道,朱威骂的是谁,陈制却是不在意,也是指着那菜说道:“你们看看,朱大人不喜欢这菜,可是没有这菜,就不成席了。这菜吃的上吃不上,还是要看本事了。” 陈制说完后,场面瞬间热了起来,无数拍马屁的话从那群衣冠楚楚的人嘴里说了出来,有些话让朱威对这群“读书人”的下线又降低了几分。 “是啊,陈大人说得对,无菜不成席,不过陈大人啊,再好的菜,也只是菜而已,老子不喜欢的话,可以掀了桌子。” “哗啦啦…” 说到做到,朱威直接将桌子掀翻。酒菜散落一地,朱威一脚踩在那王八蛋上,将那蛋踩的粉身碎骨。 而后好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被溅到的汁水,笑着说道:“你看看这些菜,现在狗都不吃了,本官不喜欢,就可以掀桌子,掀了桌子后,你们还要陪着笑脸,本官若是想换一桌,你们说…换不换?” 金家家主深吸一口气,他半截入土的人了,知道该和谁站在一块:“朱大人想要换一桌,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宴席价值不菲,有些材料更是有价无市,现在换一桌,可就不是那个味了。” 朱威摆摆手:“没什么,我这个人啊,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出来的,天生贱命,这桌菜看着好看,不过填不饱肚子,我这人也没多大的追求,只要能让我填饱肚子,哪怕是萝卜咸菜,也堪比龙肝凤髓。” 陈制听完后,脸色直接黑了,朱威这话,相当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山西表面风光,可是老百姓却吃不起饭,但是这话又没说明,陈制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若是陈制直说这桌菜的话,朱威这样的性子,肯定会说出别的更不中听的话来讽刺陈制,若是说百姓安民的事,朱威肯定也会见缝插针说陈制的不是,所以陈制现在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陈制不说话,金家家主也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当出头鸟了,让朱威有些无语,不按套路出牌啊这群人。 场面有些冷了,朱威不想再看这群人丑恶的嘴脸了,又说道:“在宁夏的时候,有一位我的老上司,他与各位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良心的,他给我说过,文官补子是禽,武官补子是兽,合起来就是衣冠禽兽,话不好听,理却在理,各位禽兽们,本官累了,先去休息了,各位吃好喝好啊。” 说罢叫上毛纪,一块离席,金家有人上前带路,说安排了住处,朱威也是不理的,直接出了金家。 朱威走后,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好,做官的人,穿着一身官袍,就是一份脸面,现在被朱威当着面骂禽兽,这滋味可是一言难尽啊。 金家家主与俞敏一起上前,对着陈制说道:“陈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制自然知道他们要与自己商议什么,微微颔首,而后三人也不管其他人了,直接步入后堂,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想走又不敢走,留下又甚是尴尬,宴席是办不下去了,歌舞这会儿也是不合适的,只能干坐着喝风了。 ……… 朱威一行人直接出城,他们这一路,基本没有在地方上休息过,都是在野外驻扎,一是为了做个姿态,让别人知道他们不想与其他人有所关联,另一方面,也只是为了安全而已。 朱威做的事,太遭人恨了,有些人恨不得吃朱威的肉喝朱威的血,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在野外,反而对于朱威有利,因为他们不能保证在野外是否能够保证不放走一人。 到了预定的驻扎地点,李牛王二都带人忙活了起来,毛纪趁着这功夫,笑着说道:“你果然是不管不顾了,陈制可不是一般人,你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啊。” “脸面?他的脸面值多少钱?陈制原本就是和韩力容是一丘之貉,他能不知道我吗?我给他面子,他会觉得我好吗?不会的,不如直接不给他脸,这样最起码我自己舒服。” 毛纪也是无语了,混了这么久官场,谁人不是心里想着让别人倒霉,甚至想着让人死的很惨,但是面子上都是一口一个兄长,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哪里有过朱威这种里子面子都不给别人的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突然一骑飞奔过来:“报…太原总兵出兵两千余,分为四个方向,分别去攻金家外围的秘密场地,明日天黑前会到汾州汇合。” 第309章 八大家 朱威一听,有些不敢相信,看着毛纪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太原总兵是不是有点太虎了? “毛大人,给我说说这太原总兵呗。” 毛纪沉吟半刻,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朱威见状问道:“毛大人,怎么了?是不太好说还是…” 毛纪摇头:“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太原总兵这人很复杂,他的经历也很复杂。” 朱威没有说话,等着毛纪组织语言。 “太原总兵姓戚,叫戚风,戚家军的戚。” 朱威惊呼:“戚家军?戚家军在万历二十三年,不都被…” 毛纪沉声道:“还有火种的,张居正死后,戚继光因攀附张居正而被罢官,戚继光部失去靠山,被其他军队处处针对,万历二十年,戚家军同日本在朝鲜作战,戚家军立大功却不赏,万历二十三年,戚家军因长期欠薪,集体向总兵讨薪,被总兵设计伏杀,总兵因“平乱”而得到赏赐。”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戚家军剩下的人,都不会再忠心于大明了,可是剩下人人以戚风为首,又向陛下表了忠心,陛下是知道戚家军的委屈的,对于戚风如此做法,自然心生感动,剩下的戚家军,跟着戚风继续护国。” “这就是毛大人说戚风像吴官的原因吧?” 毛纪点头后又道:“两年前戚风从台州卫指挥使,升任太原总兵。两年前的这个时间点,朱大人应该熟悉吧?” 朱威一愣:“你是说,我入京的那个时间?” 毛纪颔首:“不错,陈其辰的锦衣暗卫,一直在替陛下找寻年轻或者有头脑有实力的武人,据我所知,已经持续十多年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说句僭越的话,陛下这是要培养武人,而后重新将朝堂变成文武对立的局面,可是又不想真正的让武人掌握权利,所以才变成这般模样。”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就说为何进京后,好像一切的事情都是被安排过一样,可是等到做出了些成就,又被突然止住。陛下这心思,有些太分裂了。” 毛纪深以为然:“陛下是因为国本之争,被文官集团惹生气了,才这样做的,在你之前还有三人从外地入京,担任要职,不过最后都被放弃了,你的运气算是好的了,因为你一直有想法,一直有冲劲,否则早在辽东的时候,就要被放弃了吧?至于被放弃之后的下场,你想想应该就能知道了。” 朱威摇摇头止住乱想的思绪,想的再多也是没用的,眼前自己想要做些事,这些事做完之后,自己的命运就要交给别人了,至于是死是活,朱威自己并不能决定。这种感觉很不好,却又无可奈何。 以往只觉得自己是万历的一把刀,现在看来,万历有很多把自己这样的刀,自己对于万历来说,是真的可有可无吧。 毛纪好似看出朱威的心思,开解道:“你已经很不错了,比前面的那些人,都要好的多,还有秦先生在后面保你,不用担心什么。” 朱威苦笑:“借你吉言了,不过不知道我若真的将山西上下官员杀尽,秦先生保不保的了我。” 这话给毛纪吓坏了,连忙道:“不至于啊,不至于,山西不至于上下都烂了。” 朱威却是摆手打断毛纪的话:“金大元没有跟上来,你觉得他会出卖我们吗?” 毛纪摇头:“不会。” “为何?” 毛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人很准的,金大元这人,不甘于久居人下,他想要变成能够当家做主的那个人,这个信念甚至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他若将你想要做的事都说了出来,金家也不会再信任他了,他现在只能抓住这个机会,等待你将金家甚至山西其余八家,全都收拾了,他将接手金家生意,变成真正的人上人。” 朱威也是点头,毛纪的看法和他差不多,而后又问道:“那戚风,能信吗?” 说起这个,毛纪也是有些说不准,戚风给他的感觉很怪。 朱威叹了一口气:“好啦,事已至此,听天事尽人力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大清早,金家又来人请朱威毛纪过去,说知道朱威所来是为了商税之事,山西有头有脸的商家都来了。 先将传消息的下人打发了之后,朱威朝着毛纪笑道:“看来陈制要动手了啊。” 毛纪不懂朱威说这话的意思:“你怎么知道?” “金家在汾州是实力最为雄厚的,可是放在整个山西,也不过二流家族,山西八大家,哪一个不比金家厉害?能让这八大家全部过来的,在这山西,除了陈制,应当也没有别人了吧?” 毛纪恍然,可还是有些不解:“陈制叫他们过来是为什么呢?施压?还是…” 朱威摇头:“施压倒不至于,陈制自己昨夜都被我们这般落了面子,找一些商贾来施压,有些开玩笑了,至于到底让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还需要咱们去看看才知道了,走吧毛大人,今日说不定你要动手了。” 毛纪只是平静点头。 ……… 金家,今日比昨日热闹的多,八大家在朱威进山西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付朱威的方式手段,不过没想到的是,朱威会直接先到汾州。 好在汾州距离太原并不远,陈制昨夜连夜让他们过来,他们也就知道了事情和预想的有些区别。 陈制坐在上首,沉声说道:“让你们这么着急过来,主要是因为昨夜我见了那个朱威了,此人粗鄙无礼,不能用平常手段对付了,各位要有个心理准备,应当要出些血了。” 八家代表都是皱眉,范永斗起身拱手,对着陈制说道:“陈大人,让我们拿钱,要多少有多少,可是让我们拿钱缴商税,恕难从命。” 范永斗是八家之首,他的话,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陈制的脸又黑了,八大家是商人,不是官员,两种身份让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是不同的。 陈制只想着赶紧打发了朱威,省的让朱威在这,再拉扯出别的事出来,而八大家不同,他们有钱不错,可是他们要拿着钱生钱,送礼开路可以,让他们缴商税,他们是不愿意的。 “朱大人到…毛大人到…” 陈制起身,对着众人道:“朱威现在来了,还带着锦衣卫指挥使,你们真的不愿意缴商税,本官也不强求,自己去与他们说吧。” 说罢脸上拉起一丝微笑,快步向外面走去,范永斗等人,脸色也不好,他们不愿意直接面对朱威,更不愿意让陈制牵着鼻子走,陈制一直在扶持金家,这些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对他们而言,朱威可恨,陈制才该死。 互相看了一眼,范永斗起身说道:“今日之事,不一定能善了,若是有其余风波,诸位要记得,咱们的底线。” “是…” 第310章 给我一个解释 朱威到了金家门口,没有进门,金家众人在门口等待,朱威盯着他们看了看,微微一笑:“今日金家大人物很多啊,为了安全起见,金家今日由本官的亲卫负责把守,有没有意见?” 听着是询问,可事实上只是通知而已,朱威话音刚落,李牛王二就已经开始行动了,数十个顾家家丁被卸了武装关进门房,陈制与俞敏等人的亲卫也是被王二举着枪逼在一个角落里面。 陈制等人看着想要发飙,可是又忍了下来,毕竟昨天朱威在这大开杀戒的消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陈制等人昨夜商议过之后,想着今天给朱威一个面子,也是给他们自己一个台阶,朱威的身份让他们很头疼,钦差的身份干系太大了,金家家主心中的想法不敢说出口,陈制背后的东林党,也是因为韩力容被万历惩治,让陈制先行示弱,等待风头过去,再行大事。 陈制给金家下了死命令,必须帮着朱威将商税的事落实了,因为山西他们屁股下的屎太多了,这盖子不能掀,掀了之后,陈制都要没了,就别说金家了。 至于俞敏,一个跟风的小人物而已,只有点头称是的份。 “朱大人,真够小心的啊!” 朱威看着场面被控制下来了,也有些兴致和陈制开开玩笑了:“没办法啊,昨天刚刚到这儿,还没吃口饭呢,一群匪徒冲了过来,差点给我吓尿了,现在想想还后怕呢,小心一点好啊。” 朱威以为这话是开玩笑,但是在陈制等人的耳朵里,可不是那样的意思了,他们认为朱威这是在秀实力,若是别人当钦差,怎么着上下都会给个面子,可是对于朱威这个可以说是游离在官场之外的人来说,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人家不想给就真的不给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打了你的脸,你还要赔着笑脸,这实在是让人生闷气。 陈制在山西自然是有和朱威掰手腕的能力的,但是他不能那样,他背后牵扯太多太大,不像朱威这样光脚不怕穿鞋的。 进了大堂,俞敏将八大家的人介绍给了朱威,朱威却是一反常态,昨日在金家那样霸气不讲理的样子不见了,对待八家代表甚是和善。 主客落座后,朱威笑道:“本官这次过来所为何事,诸位应当已经知晓了,本官是武人出身,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本官不懂,现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将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不过这差事不比其他事,这事需要各位财主掏钱了,不知各位有何想法啊?” 陈制冷笑着看着这一幕,他好声好气的给八大家说,八大家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现在朱威这般直接的说了让他们掏钱,就看那些人怎么处理了。 果然所有人脸色一变,他们这些商人迎来送往都是异常圆滑的,突然碰到这么一个直来直去的,反而我觉着不习惯。 沉默片刻后,范永斗起身说道:“朱大人,这商税与太祖之法不合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叫范永斗是吧?老子查过你,你好好听话就行,否则老子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范永斗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朱大人。您这是要强买强卖?” 朱威嗤笑一声:“你也配?你刚刚说了与太祖之法不合对吧?是,这事确实与太祖之法不合,所以本官才这样与你说道,否则直接抄家了事。” “朱大人,你是官,在这代表的是朝廷,怎么能如此说话。” 朱威也来了脾气,直接指着范永斗鼻头怒声道:“操你大爷的,老子不是什么好脾气,你说太祖之法老子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你觉得你现在经得起查吗?老子若真的按太祖之法来对你,你们范家,可就遭老罪了。” “太祖之法说了,你们商人的地位,和乞丐奴仆地位一般,不许穿戴绫罗绸缎,不许三妻四妾,不许豢养奴仆,哪怕吃饭也不能超过几个菜,真心要按太祖之法来让老子收拾你们,你们就连见老子的面都是一种奢望,懂不懂?” 众人愣住了,范永斗用太祖之法想着让朱威知难而退,可是朱威说得也是真的,若真的按太祖之法对付他们,他们确实也就离死不远了。 朱威发泄完了,往椅子上一靠:“所以老子刚刚说了,对你们的态度算是好的了,给你们脸,你们端着还好,若是真的不要脸,那就把命留下吧。” 毛纪在心中喝彩,朱威有时候看起来做事没有章法,可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去办最复杂的事,往往可能有效果。 金家家主在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朱大人说的好,我们金家愿意掏这钱,去年我们金家总共纳商税七千六百两,若执行新的商税标准,还需要纳税一万五千二百两,不过请大人给我们两天时间筹集资金。” 朱威瞥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陈制,心中大概明白他们的想法了,于是笑着说道:“金家商户可比其余几家要小的多啊,光金家一家都能缴一万五千二百两,你们其余八家怎么着也要三万两了吧?” 范永斗脸色更黑了:“朱大人,我们主要做的都是粮食还有朝廷给的盐引生意,大人给我们涨了商税,粮价也会跟着大涨,山西正是多事之秋,粮价不能再涨了。” 朱威眉头一挑:“哦…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你们的粮食应该还整整齐齐的摆在仓库吧?你们这种黑心商人啊,流民遍地的时候,不说开仓放粮,而是在囤货居奇,等着粮价翻倍,而后赚的个盆满钵满,对不对?” “朱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们都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人,山西遭灾,我们为了救百姓,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啊,不信你可以问问陈大人。” 陈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不过还是回道:“不错,当时以范家为主的诸多商户,都出钱出粮赈灾了。” 朱威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毛纪前些时候,通过暗线给的消息,打开后读了出来:“范家,出粮两千石,王家出粮一千五百石,黄家出粮一千五百石,梁家出粮一千二百石……金家出粮八百石,就现在在场的诸位,出粮已经有上万石了,可真的是厉害啊。” “砰…” 朱威突然一拍桌子:“可是你们对外说的粮食是精粮,可是给出来的却是掺着沙石的杂粮甚至麦麸。这粮食能救人吗?更不要脸的是,你们这群人,只不过建了数个粥棚,施了三天的汤粥而已,你们自己家吃完饭的锅涮一涮,都比你们施的粥稠。最后更是将捐出来的粮食高价售卖,你以为你们做的事,老子不知道吗?” “陈大人,本官需要一个解释。” 第311章 凌迟 陈制现在心里像吃了屎一般,这范永斗好死不死提这个事干嘛? 其实陈制能够保住山西巡抚的位子,就是拿韩力容内阁次辅的位置换的,万历跟着嘉靖学了很多制衡之道。 东林党在朝中的力量因为韩力容减弱了,那么在朝堂之外就要给一些补偿,否则可能失衡。 这就是万历不治陈制罪的原因了,不过陈制并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在万历那里已经过关了,现在朱威突然来山西,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查流民之事的心思,陈制躲都来不及呢,现在直接被范永斗引了出来,这不是要人命吗? 尤其是看到朱威对流民之事这么了解,陈制不由得心更沉了,连忙道:“范永斗,朱大人说的是商税,你说赈灾之事干什么?” 范永斗一滞,赈灾开仓放粮,他们确实赚了些钱,对于他们来说,有钱不赚是王八蛋,一般情况下,没人会在意这些,因为赚钱了上下都有好处,可是朱威不按套路出牌,讲他们赚钱坑害流民的事说出来了,这就有些尴尬了。 见范永斗说不出话了,朱威又看着其他人问道:“你们呢?是想让本官按照太祖之法好好整治一番山西商贾,还是想让本官好好查一下你们囤货居奇之事?又或者,你们想开了,可以好好缴纳商税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朱威也不在意,手中把玩着茶杯:“当然了,本官说的这些事,不是让你们选的,而是全都要做。明不明白?” 范永斗再无往日的平淡了:“朱大人,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朱威冷笑一声:“命?你们觉得你们的命还能留下吗?不说赈灾之事你们乱搞死了很多人,就说你们给鞑靼女真偷运粮草铁矿,就足够要了你们全家的命了。”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朱大人,莫要说这些无稽之谈。” “朱大人,我们晋商赚的都是辛苦钱,资敌这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啊。” “就是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朱威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直接对着陈制说道:“陈大人,你怎么看?” 陈制心境全乱了,赈灾之事若是他来运作,最后最多就是一个申饬而已,可是朱威现在说的事,有点太大了,通敌在哪个时期哪个朝代,都是罪不容恕的,山西这八大家做的暗地里的生意,他大概知道一些,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查不得。 因为能做这事的,肯定上下都有打点,这事要是今天查,明天他自己就要卷铺盖滚蛋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种了。 陈制侧着身子,小声说道:“朱大人,这事可不敢乱说啊。” 朱威直接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怎么着?不信老子?老子有他们通敌的证据,不会乱说的,陈大人,你信还是不信?” “这…这不会吧?” 陈制说这话对着下面的人疯狂使眼色,下面的人想要出堂却被王二带着人堵住:“没有大人命令,所有人不允许出去。违令者,斩…” 说罢钢刀出鞘,王二的大黑脸配着这副姿态,很有威慑力,堂内顿时噤若寒蝉。 陈制不死心:“朱大人,你这是要软禁本官?” 朱威笑道:“陈大人说笑了,谁敢软禁你们啊?只不过今日我们说的事可是会让很多人人头落地的,不得不防备某些人狗急跳墙,你也知道,本钦差过来只带了四百多亲兵而已,你们真的要对本官不利,本官不就要去见先皇帝了吗?” 陈制现在是真的有苦说不出了,他一味地忍让,换来的却是朱威的紧紧相逼,朱威这是不想让他活了。 金家家主在后面拽了拽陈制的衣袖,示意有话要说,陈制回过头问道:“干什么?这边一团糟事,你又有什么事?” “请大人来内堂一絮。” 陈制瞥了朱威一眼,朱威也在看着他,让他有些尴尬,谁料朱威摆摆手:“只要不出去,请便。” 陈制也不多说什么,与金家家主,步入内堂。 看着远去两人的背影,毛纪皱眉:“你这是在玩火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昨夜毛大人收到了秦先生的消息,陛下对我的耐心已经没有了,正在派人过来收我的权,我没有多长时间了。” “是没时间了,可是你将这里面的人全杀了,还不够吗?” 朱威摇头:“毛大人,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两个词你应该更加熟悉,那就是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这堂内一个巡抚,一个知州,八个顶天的商贾,一个实力不凡的地头蛇,你觉得杀了这些人,就能改变山西甚至大明的处境吗?不会的,他们就好比那野草,烧不尽的,不除根,对于山西,对于大明,都没多大的益处。” 毛纪也是摇头:“可是哪怕你让他们将人全部引出来,全部杀了,也不一定可以除根啊。” 朱威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我尽力而为,能杀多少是多少,秦先生保不住我的话,也不过就是一死而已,就算死了,大明史书里面应该也会记我两笔吧?” “哼,记你?你忘了史书是谁写的了?就算记你,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朱威却是大笑:“毛大人啊,青史留名,哪怕是恶名,也是留名了啊,我这辈子很短,又好像活了两世,一直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因缘际会能够做些事情,能够留名青史,恶名也是值得了。” 两人说话并未避着其他人,其他人哪里还有直的腰的,全都瘫在地上,包括俞敏。 俞敏是知州,也是一方大员,正四品的官职,再往上可就是能进六部的存在了,但是在朱威眼里,就是一根草而已。 “朱…朱大人…你莫要开玩笑啊!” 朱威转头乐了,一群人东倒西歪,满脸惊恐。 “俞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啊?本官还有些不懂得事,想问问俞大人呢,还请俞大人不吝赐教啊。” 俞敏牙齿都在打颤:“朱…大人…请讲…” “你说…刚刚本官说的那些全都有真凭实据的话,应当判什么刑罚啊?” 俞敏转头望了一圈,他想找他的靠山,可是陈制不在,他想让其他人帮忙说话,可是其他人,都在失神。 朱威提高了声音:“俞大人,你是一地父母官,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吗?” 俞敏身上一震,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来:“凌迟。” 第312章 太原总兵 所有人都被“凌迟”二字吓到了。 作为中国古代最惨无人道的一种刑罚,凌迟最早起源于春秋早期。 彼时周天子势力不断衰弱,各诸侯国争相发展自身势力。可百家学说尚未争鸣之时,想要让本国的影响力辐射到周边其他国家,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正式出现,其目的就是先让人民感到恐惧,然后再在高压政策下,逐渐收复民心。 且不谈这样的治国方式是否合适,不少国家之中,的确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凌迟也只不过是其中一种。 像春秋时期的吴国名将伍子胥,就曾经因为得罪了吴王夫差,最终被处以“磔”刑。 这种刑罚的具体实施过程就是先砍头颅、再砍四肢、公之于众、以儆效尤。不过相较于凌迟来说,对受刑者的同感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除此以外,还有“菹醢”、“脔割”等刑罚,光听名字都能感受到刑罚的可怕之处。 好在百家争鸣以后,绝大多数儒生学者都认为类似刑罚实在太残忍,于是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减轻处罚标准。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候,虽然后世史书常评论秦王暴虐,酷刑待人,但和春秋时期的奇葩刑罚相比,纯粹是小巫见大巫。 自此以后,量刑与处罚逐渐减轻,只要不是罪大恶极、天怒人怨的人,基本上都不会被折磨致死。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五代十国登上历史舞台以后,一些国家难免又会以前人法典高压治国。 以其中的辽国为主,便最喜欢用绞刑、腰斩、凌迟这三种方式来处死犯人,而这一恶习,也逐渐被后世王朝再次沿用。 后人常以为唐朝武则天时期,是酷刑最严重的时代。尤其是像酷吏来俊臣这样的人存在,犯人们一定生不如死,受刑时痛不欲生。 可实际上宋朝才是中国古代刑罚最残酷的年代,《宋史·刑法志》中就记载了无数残忍的刑罚以及处刑的事件,哪怕只是通过文字去感受,也能想象彼时犯人们所经历的绝望。 明朝稍微好一些,朱家皇帝们都认为类似刑罚太残忍、不近人情,但是在十恶之罪中还是保留了这一项刑罚。 而朱威刚刚说的那些罪责,都在十恶之罪中。 朱威喃喃道:“凌迟啊…不知道这一群人一起被凌迟,那场面有多壮观。” 朱威说话之时,没有发现陈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朱威,你要做那王振纪纲吗?” 王振是朱祁镇时期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以防备大臣罔上为由,劝英宗以重典治国,正统十四年(1449年),瓦剌大举入侵,王振力劝英宗亲征。途中又邀英宗幸其蔚州宅第,以致耽误行程,行至土木堡时被瓦剌兵追至,全军覆没,英宗被俘,王振也被杀。 而纪纲则是明成祖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桀骜不驯,诡计多端,诬陷周新、解缙等人。1416年,纪纲以\\\"谋大逆\\\"的罪名被凌迟处死。 这两个人都是祸国之臣,陈制将朱威比做这两人,若是一般文官,那可就要与陈制不死不休了,可是朱威只是淡然一笑:“陈大人,暂且叫你一声大人,我朱威行的正坐的端,你说的那两个人,可没有我这么正直。” 说到这里,朱威叹了一口气,正视陈制的眼睛说道:“陈大人,我军户出身,在宁夏被上官欺辱,而后遭遇鞑靼入侵,九死一生,再之后被陛下召到京城,一介武人始终融入不进去朝堂,后到辽东,两次击退女真,又设计谋让鞑靼与罗刹两败俱伤。” “现在国库空虚,可是你看看瘫在地上的这些人,赚的是盆满钵满啊,吃着大明的粮,却给敌国当狗,你是山西巡抚,你若是说你一点也不知情,别说我了,天下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你说说,咱们两个,到底谁是祸国之臣?” 陈制浑身发抖:“朱威,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圣人吗?我…二十四岁中试,二甲十八名,经历刑部工部,而后又在冀北福建等地各数年,最后到了这山西,你以为本官只是为了做官?错了,本官也在救国。” 朱威摇头:“救国?你救的是你们的利益,不是国,在你放任流民被残害的时候,你就不配再说救国二字了。” 陈制更加怒不可遏:“一民之得失与一省之得失,孰轻孰重?流民因为天灾才如此,可是山西不止那些流民,还有其他百姓,他们也要生活,朱大人,你也是官,你告诉我,若你在本官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朱威起身,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神色,而后用手指着瘫在地上的那群人说道:“当时,你哪怕只杀这里面的一个人,那都不可能造成流民遍地的场面,你只要杀一个,就能救上万人,你为何不杀?” “杀?呵呵…朱大人啊,怎么杀?” 说着陈制将范永斗拉了起来:“你看他,介休范家的人,晋王嫡世子宠妾就是范家的,晋王年老,世子上位指日可待,你告诉我怎么杀?” 说罢又拉起来一个:“你再看这个,王家的人,王家你应该不熟悉,本官告诉你,这是沈王在外的代言人,你告诉我怎么杀?” “还有靳家,黄家,背后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封疆大吏,你告诉我怎么杀?” 朱威苦笑:“就因为他们有背景,你就放纵他们?那老子背后还是圣上呢,你该如何?” 陈制冷笑一声:“朱大人,若是在别处,我还真的怕了你了,但是你别忘了,这是在山西。” 朱威扫了一眼,发现早已经没有了金家家主的身影:“金家那老东西出去搬救兵了吧?让我猜猜…是汾州卫?还是大同总兵啊?又或者,两者都有?” 陈制眉头一皱:“你究竟知道多少?” 朱威摇摇头:“不多不多,刚刚够要你们的命而已。你在等救兵,正好…我也在等,咱们两个就在这里比比,到底是我的人先来,还是你的人先来。如何?” “你的人?山西境内若有兵马出现,我肯定会知道,你在虚张声势吗?” 朱威侧着身子,小声说道:“陈大人,山西可是有两个军镇的。” 陈制大惊:“太原总兵戚风?” 第313章 汾州卫至 看着陈制这番模样,朱威心中安定了一些,他心中一直害怕戚风与陈制等人狼狈为奸,现在看来,戚风这个人,他们还把握不住。 “好啦,陈大人坐下歇歇吧,就等着金老头过来,看看他到底能够找来什么人!” 回应朱威的只有一声冷哼。 朱威也不在意,将毛纪叫了出去,有些事昨夜没想明白,现在想要好好问问:“毛大人,你觉得陛下为何突然要打断商税之事?” 毛纪沉声道:“形势而已。” “何解?” 毛纪指了指朱威:“要怪就怪你了。咱们刚出京三四日,鞑靼使者入京,不但异常恭敬,还将你一阵好夸啊,而你的目的地又是山西,两大军镇正对鞑靼,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 朱威皱眉:“这事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毛纪翻了个白眼:“提前告诉你,你就要提前开始杀人了,陛下是想让你当那把刀,但是不想让你真的开锋,懂了吗?” 朱威苦笑摇头,在辽东的时候,原本只是想着让鞑靼那边上书万历,让万历开心一些,也让万历看到自己的能力,谁曾想鞑靼竟然直接派了使者过去,所料不错的话,使者应当是阿德汉,阿德汉这人夸自己肯定比较露骨,怪不得万历突然变了心思。 朱威又问:“这次过来的人是谁?” 毛纪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这次来的人,你就不要再心思了,周琦周公公亲自过来追你,你的面子是够大的。” …… 京城,乾清宫。 朱常洛恭敬跪在一旁,万历在练字,以往能写百十个大字,现在也不过写了十多个就坚持不住了。 万历放下笔,让人将刚写好的字拿给朱常洛看。 朱常洛是其中的大家:“父皇千古一帝,为何独爱宋帝字体?” 宋朝皇帝大都喜文,其中以宋徽宗的瘦金体和宋高宗的草书为珍,万历临摹的正是宋高宗的草书《草书洛神赋》中的一段话。 万历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宋朝软弱的很啊,这和他们的皇帝有很大关系,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宋太宗谋逆篡位,宋徽宗昏庸亡国,宋高宗擅杀大臣,你们觉得,朕与宋高宗相比如何?” 朱常洛不敢说话,宋高宗在世人心中可不是什么好皇帝。 万历也没准备听朱常洛说,自顾自的说道:“宋高宗杀岳飞,罢免李纲、张浚、韩世忠等大臣,而朕,鞭尸张居正,罢免高拱、申时行、杨吉等大臣,你说朕与那宋高宗是否一样?” 朱常洛头都以头叩地,豆大的汗珠流了出来,万历看这情况,不由得皱眉,他这个儿子,太过胆小了,不过又想到这样的性子应该是因为自己,也就没动怒。而是又说道:“说说朱威吧,你认为朱威是岳飞吗?” “儿臣觉得,朱威不是岳飞。” 万历有些意外:“详细说说!” 朱常洛不敢抬头,闷声闷气道:“父皇,太祖皇帝曾说过岳飞,纯正不曲,书如其人,而朱威不同,此人比岳武穆懂得变通。” 万历眼睛一眯:“变通?你错了,朱威这人,忠心上比不得岳武穆,兵法上也比不过,可是这性子,倒是有些像的,毛纪传过来的消息你也知道了吧,朱威这是要大开杀戒,这次朕派周琦过去,特意交代了,要到最后再现身,你觉得朱威会不会在周琦现身的时候停手?” “儿臣觉得,以朱威对父皇的忠心,自然会停手的。” 万历摇头:“你又错了,他不会停手的,肯定会在周琦拿出圣旨之前,杀了他想杀的人。” 朱常洛又不说话了,万历知道朱常洛有些不相信:“咱们父子两个赌一把吧,若是朱威按朕所说的那样,那么朕就留他一命,若是他最后怂了,这人你就去替朕砍了吧。” 朱常洛身上一颤:“儿臣领旨。” 万历挥挥手让朱常洛退下,就在朱常洛退到门口的时候,万历又突然叫住了他:“你觉得宋高宗杀岳飞,对还是不对?” 朱常洛一愣,思考了一会儿后才回道:“世人都说不对,那应当是不对的吧?” 万历眼中露出浓浓的失望神色:“你还是错了,若朕是宋高宗,岳飞也是要杀的,你可知道为何?” 朱常洛摇头:“儿臣不知,请父皇赐教。” 万历叹了一口气:“不说岳飞口口声声说迎回二圣,犯了大忌,就说岳飞心心念念的都是北伐收复失地,而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做臣子的本分,帝王是这天下至尊,做臣子的,要将帝王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别的,哪怕他的心思多么正直,也不该如此,所以…宋高宗杀岳飞没错,英宗皇帝杀于谦也没错。” “你今后也要坐在朕的这个位置,臣子有没有能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心里怕你,敬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让他们费尽心思去猜,猜中了的,你要赏,猜错的,你要罚,天下都是咱们朱家的,那些臣子不过是帮忙打理的杂役而已,万万不能让他们有不尊主人的心思,分而治之,明令赏罚,让他们为了讨你欢心互相攀比,这是帝王之道,你要好生学着。” “儿臣明白了。不过父皇,你真的会放过朱威吗?” 万历笑了一声:“君无戏言,只要他不杀陈制,朕就饶他一命。” ……… 金家地下挖了不少地道,狡兔三窟的道理让他们玩的明明白白的。正堂之内,有一地道,直通东城外,东城外自然就是汾州卫的地盘了。 汾州卫大都认识金家家主,守卫发现金家家主后连忙问道:“金老爷,您怎么来了。” 金家家主以往对下面人都甚是和善,可是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心思,连声问道:“指挥使回来了吗?” 那守卫摇头:“还没有。” 金家家主又问道:“现在还有谁在卫里?” “还有指挥佥事赵大人。” 金家家主一拍大腿:“好,快带我去找。” 汾州卫指挥佥事赵雷和指挥使亢进是穿一条裤子的,都是承袭父辈的职位,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赵雷对于金家家主也甚是恭敬。 找到赵雷后,金家家主直接将请求说了出来,金家做的那些事,有亢进给他遮掩,其中自然躲不过赵雷,所以赵雷也是担心事情败露,更是因为陈制在金家,这是通天的关系,他自然不想错过。 汾州卫下辖四个千户所,不过卫所驻地只有一个千户所,还有两个直属百户所,亢进出门的时候带了三百多,现在的大明,卫所不满编是常态,现在在卫所的只有六百多人,赵雷也是被冲昏了头脑,也不管金家家主说的朱威有四百多人,直接下令整军。 最后金家家主好说歹说,才让赵雷派人去找亢进还有去给大同总兵送消息。 而后六百多人,浩浩荡荡冲进了汾州城。 毛纪与朱威没有再进堂内,一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中喝茶。 听到阵阵马蹄声,朱威眯起了眼睛:“来了。” 毛纪淡笑:“你觉得是谁的人?” 朱威抬头看看天,现在不过才中午,按照王异给的消息,太原的兵还到不了,所以叹了一口气:“肯定不是咱们的。” 而后直接下令:“王二李牛,若有汾州卫的人强闯金家,杀无赦。” “是…” 第314章 热闹了啊 毛纪不解:“你怎么知道是汾州卫?” 朱威笑道:“金家那老东西应该是从秘道出去的,而秘道之所以叫秘道,必定不会太远,汾州有骑兵的,只有汾州卫了,至于汾州那些巡检司或者衙役,先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就说金家再傻也不至于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毛纪点头:“不错,你的心思果然通透。” 朱威突然转过身:“那毛大人你呢,你的心思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毛纪一愣:“我?朱大人,为何突然这样问?” 朱威指了指毛纪胸膛,毛纪怀中放的自然是锦衣卫给他的密报了:“毛大人,我突然想明白了。” 毛纪脸色有些不自然:“明白什么?” “我突然想明白,陛下让人过来阻止我,不是因为鞑靼,而是因为你。” 毛纪干笑:“朱大人说笑了,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朱威摇头:“不,以前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你不止一条路可以选择。你因为陛下的不信任选择和秦先生合作,这是一条路,还有一条路对你来说,更加安全,那就是重新获取陛下的信任,毛大人,我说的可对啊?” “我不知道朱大人说的是什么!” 朱威笑了:“毛大人不用急着否认,我并不是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这次陛下派周琦过来,是因为毛大人给的消息吧?” 毛纪不说话了,朱威又道:“我想了一下,给毛大人说要过来杀人的时候,在半月前,而这里距离京城若是快马传递消息,只需要五日,消息一来一回不过十日而已,而毛大人昨夜才给我说京城传来的消息,硬生生藏了五日,而周琦应当是在十日前就已经出发了吧?算算时间,中间不耽搁的话,也就是在这两日就能到汾州了吧?” “毛大人,我说的可对?” 毛纪先是一愣,而后苦笑:“果然一切都瞒不过朱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准备如何做?还是要杀人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有些人必须要杀!” 毛纪也正色起来了:“这次算我对不住你,若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 朱威摆摆手笑着说道:“毛大人,我这一通乱杀,可不一定还活的下来,你若真的有心,到时候帮衬下我的家人吧。” 毛纪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 金家门外,赵雷一身戎装,看到门口有人守卫也不在意,直接上前大声吼道:“汾州卫指挥佥事赵雷,请见陈大人。” 这句话说的是异常有气势,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李牛的一声“滚”而已。 赵雷一滞,看着眼前穿戴不过百户的人,有些不悦:“你是何人?本将汾州卫指挥佥事,你一个小小百户胆敢如此对本官,来人啊,给我拿下。” “是…” 一群汾州卫卫所军士一窝端准备上前,李牛王二一挥手,数十杆枪口对准上前之人。 卫所军士什么货色,李牛王二最是知道了,欺负欺负平常人还行,真的遇到危险了,跑的比谁都快,因为他们就是从军户做起来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原本还趾高气昂汾州卫军士,突然止足不前,甚至一个个往后躲,给赵雷看的牙痒痒,一马鞭挥下:“啪…” “都他娘给老子上,谁第一个进金家,赏银十两。”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当然了这个重金是对于汾州卫这群军士而言的,十两银子,在平常时候可以买五石精粮,二十石杂粮,足够一家人配着野菜窝窝过一年的了。 不过现在山西刚刚遭灾,粮价涨的厉害,十两银子现在只能买四石杂粮,虽然少,也是能活命的,这时候谁都不会和钱和粮食过不去。 李牛王二对视一眼,看着重新冲上来的众人,他们也有些不忍。看着这些人的穿着,和自己刚刚跟着朱威的时候一模一样,若是像昨日的大同骑兵,他两个也就下令杀了了事,可是看到这种,他们反而狠不下心了。 “走…” 看着那些衣不蔽体的军士越来越近,李牛王二几乎同时喊了一声,而后两人飞一般的朝着赵雷攻去。 凭借身上的青甲,寻常刀剑根本伤不了分毫,不一会儿就已经冲到了赵雷马下。 赵雷这种凭借世袭上位的太平官,哪里见过这种!直接吓傻了。 对付官员,李牛王二可就没什么好脾气了,一人拉马,另一人直接拽住赵雷盔甲的护裆,一使劲,赵雷应声落马。 李牛一手拉住赵雷的头发,一手持刀放在赵雷脖子上,大声呕吼:“都他娘的停…再不停老子砍了他。” “他娘的怎么这么骚…” 再一看,原来赵雷这货直接吓尿了… 主将被擒,其余军士哪里还有斗的念头,主要是因为没了主将,那主将许下的重赏也就没了着落,没有钱还卖什么命? 李牛王二一人抓着赵雷一只胳膊,就这样将赵雷拖入金家大门,而朱威的其他亲卫,自然上前下了汾州卫人马的武装,而后赶到一处空地,看守了起来。 “大人…汾州卫指挥佥事已带到。” 朱威没有反应,可是陈制等人使劲揉眼睛,他娘的刚刚听到赵雷一声大喊,以为来了援兵,全都冲了出来,可是不过半刻钟,刚刚意气风发喊话之人,就成了阶下囚? 这反转有点太快了。 “陈大人别急,你的援兵,还要一会儿呢!” 陈制听到朱威的冷嘲热讽,又是一声冷哼,甩袖进堂内,其他人自然跟着了。 在他们进堂内的时候,朱威又道:“陈大人,劳烦您看着他们点,金家那老家伙我放走是让他找救兵的,其他人若是赶逃,老子直接活剐了他。” 堂内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朱威知道,他们这种人,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们可以鼓动别人去,但是自己是万万不会动的。 ……… 刚刚入夜,金家的事已经在汾州城内传遍了,可是重兵把守,也没人知道具体什么事,不过满城都是早早关了大门。 “轰隆隆…” 这不是打雷的声音,而是马蹄声太多太大,又因为回音形成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毛纪又问:“这次,应该是我们的人吧?” 朱威还是摇头:“不一定,大同与太原距离差不多,太原的兵还有别的事做,说不定就是大同的呢。” “若真的是大同的人先来,你要如何?” 朱威一笑:“话是那样说,可是我的运气一般都很好,先来的,说不定就是咱们的人啊。” 毛纪也是无语,这时候了,朱威看起来还是没个正形,不过他也知道,这事说不准的。 “太原总兵戚风,奉命前来,请见钦差大人…” 朱威听到声音后大笑:“哈哈哈哈哈…陈大人,毛大人,老子赢了。” 可是随即朱威的笑容就被一道声音打断:“大同总兵沈巍,请见陈大人。” 第315章 造反 “卧槽…这两个货怎么赶一块了?” 朱威也是头疼,他想了无数可能,就是没想到大同和太原的人竟然一块过来了,这就有些尴尬了。 “让他们进来。” 朱威话刚说完,陈制等人又冲了出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朱威看的他们这表情更是火大:“高兴你大爷呢…” 陈制这会有了底气,也就不在乎朱威的话了:“朱大人,你要注意身份啊。” “身份你大爷。” “粗鄙。” “粗鄙你妈啊。” “你…” “你二大爷死了啊,你毛啊你。” 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陈制进士出身,你让他说诗词歌赋,他是张嘴就来,你让他说时政安民,他也是能说的头头是道,可是遇到朱威这般泼妇骂街的情况,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朱威还有很多后世的国骂没有说出口,不过没有机会了,戚风和沈巍已经到了。 这两个人朱威都不认识,他们不说话,朱威也不知道谁是谁,可是陈制认识啊,朱威给他家直系亲属骂了个遍,脸色还没恢复,所以看到沈巍的时候,笑容有些怪。 “沈大人,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还好来得及。” 朱威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互相寒暄,有准备说出点国骂,可是随即目光就被另一人吸引,戚风的个子不高,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也就是一米七多一点,不过却是膘肥体壮,和那些平常的大胖子不同,戚风这身材是脂包肌的那种,也是古代武将练到最后的终极体型。 古代在审美方面和对体型的要求方面跟现在不太一样,就拿武将来说,为大将者一般都是身大力不亏者,您看明清时代的绣像作品,就连罗成、岳云那样的小将也是“有肚子”、“有膀子”的造型,不是现在影视剧中那些小鲜肉演绎的那种弱不禁风的将军形象,虽然有颜值,但是没男子汉气概。 在郑成功留下的练兵档案中,当年训练铁甲军之时,要求的标准就是必须“有腰力”,有腰力则意味着气力足,则更能穿戴上厚重的铠甲,拿起更重的武器。 事实上“胖大”的角斗士身材更适合战斗,而肌肉男的爆发力虽然强,但不一定耐力强。类似于“格斗沙皇菲多”那样的身材才是最完美的,在力量和耐力方面都占据优势。在古人的认知之中,认为人的身材越胖越大则意味着力气就越大,力气越大意味着可以拿起更重的武器。 而身材瘦小者则被认为是力量较弱,也就意味着不能拿起很重的武器作战。要知道冷兵器时期的武器的重量是个关键,强而有力的兵器更容易造成巨大伤害,这种武器往往多见于钝兵器,比如锤、斧、钺、鞭、锏等等。虽然钝兵器不如刀剑锋利,但是伤害值却高的吓人。 想要使用钝器,就必须是身大力不亏者,这种人几乎都是评书中演绎的那种身材胖大的人士。也许很多人会认为胖子不如瘦子灵活,其实这样想就错了,洪金宝就是个大胖子,可辗转腾挪一点都不笨拙。经过训练的胖子在任何方面都不属于身材瘦小者,反而优于对方。 戚风就是这种典型的体型,反观正在与陈制客套的沈巍,倒也是胖子,不过好似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胖的有些虚浮。 戚风不认识朱威,所以没有说话,朱威主动上前说道:“戚将军,辛苦了。我是朱威。” “见过钦差大人,末将只是依令行事而已。” 就这一句话,高下立判,沈巍有些讨好,而戚风则是一板一眼,这让朱威对于戚风的感观更好了:“戚将军,那些事办好了吗?” 戚风一抱拳:“幸不辱命。” 朱威心中大定,有了这个由头,金家这群人今日肯定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后朱威斜眼瞥了一眼沈巍,这货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朱威一次,看来这货是坐实了与陈制是一伙的了。 “这位是沈总兵吧?” 沈巍停下与陈制的交谈,回过头看这个他一进门就已经注意到的年轻人。 朱威太年轻了些,遇到心眼小的,那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比如沈巍,他当了半辈子卫指挥使,因缘际会抓住东林党的天线,这才成了总兵,若按现在的官职和年纪相比,沈巍也不算太老,可是再看朱威,就有点伤人了。 沈巍随意一拱手:“见过朱大人。” 朱威点头笑道:“沈大人,这次出来带了多少兵啊?” 沈巍皱眉:“朱大人,你虽然是钦差,可是本官带了多少兵,是本官的事,和你这次的差事无关吧?” 朱威好似被沈巍的话气着了,直接对着戚风问道:“戚将军,你打的过他吗?” 戚风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一声:“单手足矣。” 朱威一拍大腿:“好,给本官揍他。” 朱威话音刚落,戚风就动手了,沈巍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个过肩摔放倒了。 “啪啪啪…” 朱威一边鼓着掌,一边叫好。 其实朱威也是被吓了一跳,戚风别看胖,动作太快了,朱威想了一下,刚刚如果戚风对他出手,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朱威,你干什么?戚风,你还有没有规矩?” 沈巍被摔懵了,躺在地上说不出话,陈制也是没想到朱威和戚风,一个敢下令,一个真的敢打。 听了陈制的话,朱威笑容更甚了:“陈大人啊,本官在收拾下属,和你无关吧?” 陈制指着朱威怒喝:“朱威,你是钦差没错,可是你也只是督办商税的钦差,沈大人是大同总兵,你还管不到吧?” 朱威歪着脑袋说道:“是吗?陈大人,你再好好想想,本官到底是什么身份!” “本官不但是这次督办商税的钦差,也是户部侍郎,还是詹事府少府,更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你说,本官有没有资格管他?” 陈制懵了,他真的忘了朱威还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虽说五军都督府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权利了,可是名义上还是大明最高等级的军事管理衙门,都督佥事作为五军都督府的五把手,按照道理,是可以管下面所有的卫所和军镇的,因为这是太祖的规矩,全大明也没几个像朱威一般头铁的人,去想着修改太祖的规矩。 所以,朱威不但能管陈制,也是能管沈巍的。 看着陈制不说话了,朱威厉声问道:“沈巍,你身为大同总兵,私自离开军镇,该当何罪?陈制,你身为山西巡抚,一介文官,竟然敢调动边军,你是要造反吗?” 第316章 杀两个先助助兴 得嘞,朱威这话一出,没人敢说话了,这帽子扣的太大了,谁敢在这上面多嘴? 一个边军总兵,没有调令,擅离职守,一个一省巡抚,能够随意调动边军,不论哪一个事被坐实了,那对于当事人来说,可就是塌天大祸了。 还是陈制有些城府,冷静下来后,直接说道:“朱大人…别乱说话啊,本官可没有调兵的权力。” 朱威点头,看着地下也已经反应过来的沈巍:“哦…那我懂了,那造反的人,就是沈巍沈将军了吧?” 沈巍脑子再傻也知道这话可不敢乱认,于是猛猛摇头:“朱大人明鉴,末将对大明那是忠心耿耿啊。” 朱威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巍:“沈巍,本官再问你一句,你带了多少人啊?” “回大人,带了一千。” 朱威点头:“你马上下令,让他们卸甲缴械,否则,本官直接宰了你。” 沈巍抬头,望着陈制,给陈制弄的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上前说道:“朱大人,沈将军的兵都是为大明流过血付过伤的,如此对待,恐怕乱了人心。” “陈大人啊,兵事上,你也想插手吗?” 陈制一滞,悻悻的退下了,沈巍没了陈制帮忙,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了,他知道外面的兵就是他的底气,可是现在不听令,按照朱威的性子,应该也就不能善了。 沈巍其实上任之后,没有打过什么仗,最大的一次,也不过时两千鞑靼入侵而已,他躲在大同军镇中,一口凉风都没能喝到,他坐到今日的位置,都是因为他听话。 所以这次在没人帮忙的时候,沈巍还是选择呢听话:“末将领命。” 说罢摘下身上的兵符和信件,交给了朱威,朱威一手拿了过来,而后递给了戚风:“戚将军,麻烦你再跑一趟了,回来的时候,将抓到的人,全都带过来。” “领命。” 戚风走后,陈制捂着脸急得直跺脚,以往还觉得沈巍挺聪明的,现在看起来,还不如一头猪,将兵权给了别人,不就是将命也给了别人吗? 朱威现在没空管陈制,转头直接让人将金家上下人等,全都带过来。 相较于晋商八大家卖国资敌之事,朱威更急着处置那些对自己同胞狠的金家人。 不一会儿,院子中就跪着密密麻麻的人:“大人,金家除了家主外,其余人等都已经带到了。” 朱威扫了一圈,发现金大元也在其中呢,不由的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金大元发现后,屁颠屁颠的爬了过来:“大人,是叫小的吗?” 朱威拍了拍金大元的大脸,沉声说道:“一会儿,需要你来指控那些人,你能不能做到?” 金大元脸色不自然,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朱威也不急,这时代为了活下去,基本百姓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对于家族的认同感和向心力,都是很强的。 让金大元躲在后面指认自然也是可以的,但是朱威不愿意,因为他始终不知道金大元究竟有没有参与过那些事,如果参与过,那他当面指认必定会被其他人供出来,若是没有参与过的话,这也是朱威的一个考验了。 金大元经商的头脑很出色,并且朱威的命令一般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比如上次流民入辽,让金大元用玻璃换粮食和御寒物资,一般商人哪里能做的出来,可是金大元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这让朱威当时很感动。 后面知道了金家做的勾当后,不免心中对于金大元有些看法,他的一些想法需要依靠金大元才能实现,但是…又不想让金大元和金家甚至和晋商关联太深,于是朱威只能出此下策了。 金大元脸色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恐惧,一会儿痛苦,一会儿舒畅,好半天之后,金大元终于下定决心:“大人,我干了,不过,我知道的也并不多,所以…” 朱威摆摆手:“无妨,你只是一个引子而已,重头戏,在后面呢。” “毛大人,这次出来,有没有带着诏狱的好手啊?” 毛纪笑道:“锦衣卫除了你这个例外,其余人不会用刑,可是出不了衙门口的。” 朱威大笑:“哈哈哈…好,今日让我也开开眼界,看看极致的刑罚,都是什么样子的。” 朱威和毛纪都在笑,可是其余人都觉得掉进了冰窖,这两个人,以折磨人为乐吗? 戚风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呢,朱威看着跪满一院子的人,心中怒火实在压不住了:“金大元,你说,他们这些人中,有多少人参与过那些事啊?” “回大人的话,金忠贤为主要实施人之一,还有金大旧,金忠诚等人,其他的,小的实在不知道了” 这话一出,金家上下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金大元,他们千想万想,也不可能相信自己金家的人,竟然会出卖金家! 朱威点头,一挥手,李牛王二直接带人上前,将金大元说的那些人都提溜了出来。 陈制这才反应过来:“朱大人,你这又是要干什么啊?金家好心好意让朱大人你留住,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啊?” 也不怪陈制心急,实在是他陷入金家这旋涡太深了,若是朱威真的知道了或者查出来了,他肯定跑不了。 朱威轻笑一声,可是眼神异常冰冷:“陈大人,本官查到了一些事,不知道和陈大人有没有关系啊?” 陈制一滞:“什么…什么事?” 朱威趴到陈制耳边轻声说道:“贩卖人口啊陈大人,你可别说你不知情啊,本官这里可是有证据的。” “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吗?你以为本官让戚风过来,只是为了撑场子?戚风来之前,金家的四个秘密地点,已经被端了,陈大人,你跑不掉了。” 陈制身子一软,直接瘫软在地,他知道他完了,其他事都好说,也都会有人替他背书,可是这事,没人会替他背书,这事只要被爆出去,他是必死的结局。 看着陈制的样子,朱威心中甚是舒坦,大笑道:“毛大人,本官今日高兴,先杀两个助助兴,李牛王二,让其他人都给老子看着,谁敢闭眼,下一个就是他。听明白了吗?” “是…” 第317章 都是一个局? “俞敏,给老子滚过来。” 俞敏今日没进一粒米食,这对于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受,不过听到朱威的叫喊,还是条件反射般的回应。 朱威指着被押过来的金忠贤等人问道:“你是汾州知州,你告诉本官,贩卖人口至敌国为奴,应当判处何刑?” 俞敏一听这话,瞬间也软了,和陈制倒在了一起,他终于知道陈制为何如此了,这是地震啊,山西官场的地震啊,也是大明官场的地震。 朱威冷着脸再次问道:“俞知州,俞大人,本官再问你一句,贩卖人口至敌国为奴,应当处何刑罚?” “不…你没有证据的,你不会有证据的。” 朱威冷笑:“不见棺材不落泪吗?来人,将金忠贤等人,挂上去,凌迟。” “是…” 就在这时陈制突然爆发了,大喊一声:“慢…你是钦差没错,但是你没有权利私设刑堂,这些人你杀不得。” 朱威猛地回头:“你说我杀不得?哼,在这老子最大,老子说能杀就能杀。” “朱威,你还是个官,你别忘了你的身份,官是什么?你说官是什么?官代表的是朝廷,是脸面,是规矩的守护者,你再目无王法,也要守规矩。” 朱威也是被气笑了,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竟然口口声声都是脸面规矩!这样的人坐上高位,心里想的是以权谋私,大明底子弱吗?不弱的。 大明哪怕在最后几年,对周边等国的威慑力也是很强的,至于大明到底为何变成这般光景,像陈制这般的尸位裹餐的人,肯定要负很大的责任。 朱威也知道,这样的人有很多,他杀不过来的,也杀不干净,可是只要他遇到了,那就不能放过,哪怕…他会因此而死。 朱威喘了半天粗气,才缓过来,他又对这些人的底线有了新的了解了:“好,陈大人,本官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明日,就在这汾州城,老子活刮了你。” 陈制恢复了以往的气度,双手背后:“本官等着你。” 朱威没有再管陈制,而是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有些不对,陈制为何这么怕杀人? 按理说下面人全死了对于陈制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那样的话,就没人能够指认他了,他能最大限度维护自己的安全,可是陈制开口阻止了,这事不对。 不过朱威也没多想,因为现在金家那老家伙没有抓住呢,说不定是因为金家那老家伙手里有着陈制的把柄,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的通了,毕竟金忠贤是金家的接班人,金家那老家伙,肯定在意的紧。 暂时不想那么多了,朱威将李牛王二叫了过来,开始下命令。 “李牛王二,你们带些人,在汾州城衙门口,搭一个台子,明日将百姓都给集中起来,让他们看着老子怎么杀人的。” “是…” “毛大人,我觉得金家那老东西现在还没回来,不太正常,你能不能通过你的眼线查一查。” “好。” 都安排妥当后,戚风也回来了,而他还带着一个人。 “朱大人,这是汾州卫指挥使亢进,在一处金家秘密地点被抓到了。” 朱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现在山西巡抚和大同总兵都陷入了这场风波,一个卫指挥使而已,哪里能让朱威惊讶。 “戚将军,能否再紧急从太原调些兵过来?我担心明日会有变故。” 原以为这事对于戚风来说都是无所谓的,可谁知戚风竟然直接摇头:“朱大人,太原距离这里快马也要一天,现在调兵应当赶不上了,再说了,我的兵也是久经沙场的,以一当十不敢说,但是以一当三还是可以的。所以请大人放心。” 朱威也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戚风这话听起来没有问题,可是按照毛纪说过的戚风的为人,他应当不会理会继续调兵之事,因为万历给的兵符,只能调两千兵,再多的话,按照戚风的性子,是怎么都不会给的,可是现在戚风却这样说,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 朱威想不明白,再加上没有见到王异,让他心里更加不安了,于是问道:“戚将军,王异呢?就是我派过去调兵的那个人。” 戚风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回大人的话,我们接到命令后日夜兼程,大人派的那人有些跟不上,不过我派人跟着呢,不会有危险。” 朱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就让戚风下去了,而后看着毛纪,毛纪也是一脸的凝重。别的他没听出来,可是王异的身手,他是知道的,戚风明显在说假话。 “毛大人,今夜月色不错,陪我走走吧。” “敢不从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正院,山西讲究高门大院,不过这时代的宅子建设大差不差,有些差别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至少方位上该是建什么,都是一样的,比如花园。 两人到了花园,前后看了一下,确认没有尾巴后,朱威开口小声问道:“毛大人,你是不是也感觉有些不对?” 毛纪点头:“别的看不出来,不过王异绝对不是这个戚风说的那样,有没有可能王异已经?” 朱威摇头:“不会的,王异做事甚是严谨,否则我也不会派他过去,再说了,毛大人也是派了锦衣卫过去的,锦衣卫这边,也是没有消息吗?” 毛纪摇头:“没有,看来,真的出事了。” 朱威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有没有可能,这是一个局?” 毛纪也是一样的表情:“详细说说。” “现在想想,我们这次过来,想要做的事,是不是有些太过顺利了?你的暗线在这山西也是多年了吧?为何在我们入山西的时候才突然发现金家贩卖人口的秘密?还有晋商八大家,他们明知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躲都来不及呢,为何全部过来了 ?还有这大同总兵沈巍和太原总兵戚风,按理说大同总兵面对鞑靼的任务更重,为何他看起来没有一丝武将霸气,就连吴襄那样的人都有些霸气的。” “这样看来,那个“戚风”反而更想大同总兵,至于那个沈巍,应当不是真的。还有陈制,他是一省巡抚,也是大明最有实力的封疆大吏,可是在我们来了之后,显得处处受限,这不正常,毛大人,你是知道官的,哪怕是一个县令,想要做些手段都是易如反掌的,为何一个巡抚什么都不做,好像被我们牵着鼻子走一样。” 毛纪深吸一口气:“不会吧?他们不要命了?” 朱威摇头:“不,他们比所有人都惜命,这个局以贩卖人口为引子,就是让我杀人的,只要我杀人了,他们就有理由反对我,甚至…在这儿,杀了我们。” 第318章 周琦来了 毛纪一惊:“不会吧,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威深吸一口气:“毛大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人心人性,就不能用常理推断了。” 毛纪还有些不相信:“朱大人,有没有可能是你多虑了?” 朱威突然正色道:“毛大人,你见过太多的犯人了,可有犯人在你说出他的罪证的时候,就直接默认了?” 毛纪一愣,随即摇头:“这等事情,确实没有几个。” 朱威点头:“那就是了,原来没有细想,现在再看,还是有些不对的,我先说的是那八大家通敌的罪名,可是他们只是喊了两句冤枉,在我说有证据之后,突然不说话了,连证据是什么?连证据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都不知道,就这样直接默认了,毛大人,你觉得这事正常吗?” 毛纪摇头:“这样说来,确实不正常。” 朱威继续说道:“还有…金家贩卖人口的事,陈制俞敏表现的太过于浮夸了,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陈制,竟然直接瘫软在地了,那俞敏更是有样学样,也是一样的做法,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哪怕一个县令,做了二十年也有些自己的威严吧?怎么能如此丢人现眼呢?” “现在将所有东西串起来,我觉得,我们已经在了局内,他们的目的,可不简单啊,所以我才说,他们应该会想直接杀了我们。” 毛纪脸色变了:“可是你是钦差啊!” 朱威苦笑:“钦差?我这个钦差在朝堂上下,可都是没有人会欢迎的啊,毛大人,你信不信,我这个钦差若是真的死了,不管是谁杀了我,其余人肯定会力保。” “他们当陛下是吃干饭的?” 朱威摇头:“毛大人,陛下若真的斗得过他们,现在的太子,应当是福王了。” 毛纪恍然,毛纪对于自己的位置,看的很清楚,一条狗而已,主子厉害,狗自然也厉害,以往主子让他咬谁,他就咬谁,谁都怕他,可是现在想想,自己咬的人,真的有自己想想的那么重要吗?应当是没有的吧?至于别人都怕他,是真的怕吗?也应当不是吧,也有不少人想着吃自己这条狗的肉吧? 朱威叹了一口气后又说道:“陛下老了,没有冲劲了,当时的三大征,多么浩然荡气,现在呢?只能用罢免京官的手段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一些,哪怕陛下真的下旨,下面的人也有的是办法抗旨不遵,在咱们大明啊,拒收圣旨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毛纪也是苦笑:“那我给陛下消息,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朱威笑道:“毛大人,这次我们的生机,还真的可能要靠你的消息吸引过来的周琦了。” 毛纪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朱威有着万历给的调用两千兵马的兵符,那么给周琦的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随即毛纪就有些挠头了:“可是现在看起来周琦至少还要三四日才能过来,这几日,应当如何做?真的要杀人吗?” 朱威笑道:“自然不会了,还好啊,陈制给了我一个理由,还有陈制刚刚为何突然阻止我杀人,可能是因为我选的人中有他要保的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那金忠贤了吧!咱们就以金忠贤为理由,让他们自己拖延时间,而后再派人去找周琦和王异,让他们带兵来救。” 毛纪也是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了。 …… 与此同时,王异正在陷入苦战,原本今日要到汾州的,可是在距离汾州三十多里的地方,突然遭受不明部队的攻击。 王异一刀劈开一个贼人之后,开口向后面的戚风问道:“戚总兵,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哪里的人马吗?” 戚风的身材和朱威看到的那个“戚风”身材类似,不过还要再矮一些,应该有一米六八左右吧。双手耍着与他身材相匹配的双锤,左右挥动,只要粘上,必定是筋骨尽断的下场,趁着换气的功夫,戚风也是回道:“看着有山西这边边军的路子,不过有些杂乱,应当是知兵的人训练过的。” 王异又砍翻一个一个贼人后翻了个白眼:“你说的和没说一样。这肯定是你们山西的兵,地形地势太过熟悉了,选的时间地点也是刚刚好,你不会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王大人想多了,我才来山西两年,我这身份,融不进去山西官场的。” 王异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再度上前与敌人战作一团。 戚风见状也是叫了一声好之后,跟着王异向着前面冲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突然有阵阵整齐的马蹄声传来,方向正是汾州方向,王异戚风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 “撤?” “撤!” 两人立马收拢部队,准备撤退,这次戚风带出来的人,都是有些戚家军的底子的人,戚家军以军法严明闻名,所以听到撤退的命令后,所有人都不恋战,交互掩护集结。而后又以戚风和王异为尖刀,一路冲破数道敌人的防线,暂时得以逃出生天了。 就在他们冲出去的时候,汾州方向的骑兵终于到了,若是李牛王二在的话,肯定能看得出来,这些骑兵,正是当时那个叫“沈巍”的带过来的一千兵。 而领头之人,更是让朱威心心念念的金家家主。 ……… 山西,阳泉。一家客栈内。 今日这客栈的老板觉得自己出门遇到了财神爷了,刚刚开门的第一个生意,就被包了场子,价钱给的可是平常的三倍还要多,虽说住家有些麻烦,要求特别多,但是看在钱的份上,这老板也只是觉得自己这小客栈,不够档次而已。 而此时客栈的天字号房间,有一白面静须的人,喝着酒听着边上矗立的人汇报。 听完后,那人一拍桌子:“哈哈哈,好啊,好…哈哈哈,咱家在京城多年了,也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可是今日这场大戏,也是平生第一次见啊,现在就看这朱威如何破局了。” 这人自然就是周琦了,周琦也知道这次出来任务很重,所以轻车简行,提前脱离大部队,过来了解情况。 至于消息来源,自然是陈其辰的锦衣暗卫了。 “干爹,朱威这人万一真的被那些杂碎做局杀了,那又该如何?” 周琦用娟布细细擦了擦嘴巴:“朱威这人,你看不懂,咱家也看不懂,可是有一点咱家能够确定,这人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能让抠门了一辈子的何璐掏心掏肺的人,自然有他的本事。” “干爹说的是…” 周琦已经对这些马屁免疫了,挥了挥手说道:“让咱们的人,开始行动吧,汾州城,呵呵…最后还是要靠咱们皇爷才能定乾坤呐!哈哈哈…” 第319章 穷图匕见 王异与戚风收拢部队向着太原方向撤退,不过路线并非是直线,而是一会儿大路一会儿小路的。 王异对山西不太熟悉,但是也知道这是回太原的方向,他现在心里挂念朱威,有些心急的问道:“戚总兵,我们这是要退回太原?” 戚风摇摇头:“不去太原。” “那这是要去哪里?” 戚风眉头紧皱:“去直隶。” 山西这边的事态他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事的背后究竟站着谁,现在在山西,他是明,敌人在暗,对他们实在不利,不如跳出这个圈子,去外面找力量。 而山西与直隶接壤,山西再怎么厉害,也不应该能影响到京城吧! 王异却是摇头:“不行,你的身份,不能去。” 戚风是太原总兵,身份敏感,这时候带兵入直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一点是,戚风是从戚家军出来的,不论万历心里怎么想,至少朝臣是不信任他的。 王异说完,戚风也是明白了王异的心思,他现在若是敢出山西入直隶,那么治罪的圣旨,肯定比救兵快的多。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一骑在前方拦住去路:“太原总兵戚风,出来说话。” 戚风盯着来人看了许久,并未看出什么:“你是何人?” 那骑兵从怀中掏出圣旨,戚风见状立马下令全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九边之重,莫过于直隶和山西,山西现恐有动乱,拙内政司秉笔太监周琦处置,各卫所兵马,无令不得出驻地,违令者以谋反处。” “戚将军,周公公已经前往汾州城,这山西的情况,周公公已然了解了,已经有人拿着兵符去太原调兵了,在往前五里,有天津卫兵马随你调用,你等也立马返回汾州,若有阻拦,尽数可杀。” “臣领旨…” ……… 汾州城从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城门处已经有很多百姓进出,周琦一行人装扮成商人模样,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风波。 不过刚进城门没多久,就被堵在路上了,外面还吵吵闹闹的,周琦掀开马车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干爹,前面都是百姓,说是从京城过来的大官,在衙门口杀人,让百姓们都过去看呢!” 周琦往前瞄了一眼,人太多了,等人散开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下车吧,咱们也过去看看。” “干爹,不安全。” 周琦瞥了他的这个干儿子一眼,原本想要发火的,可是最后忍住了:“忠贤呀,你还是太小心了,咱家虽在深宫大内,但也是督过军,见过打仗,在宫里,更是不少见血,反倒是你啊,一把年纪了,还是这样前瞻后顾,这样你是走不远的。” “咱们这样的人,没了传宗接代的活计,也就是废人一个了,废人在哪里都是废人,不过咱们有主子,主子好了,你这个废人也就好了,若是让主子好好看出你的本事,你就是天下第一等的废人,懂了吗?” “干爹教训的是。” 周琦点了点头:“过段时间,给你安插到太孙殿下那里吧。” “太孙?” 周琦没好气的说道:“怎么着?你还想去太子殿下身边?你不看看你过得去吗?陛下身边都是老人了,你过去也是不受信任的,太子殿下那边也是别想了,太子身边的人,都要过文臣那一关,你还不够格,太孙殿下年纪小,你过去发挥你的本事,让太孙殿下信任你,到时候,至少有个二十四监大太监的位子。” “谨遵干爹教诲。” 周琦眯着眼睛,看到了路尽头的那个高台:“走吧,看看热闹。” “是…” ……… “bang…bang…bang” 朱威过来后,用手敲了敲这木台,时间太紧了,下面直接用一些桌子做底,上面铺的木材也是长短不一,朱威有些无语,看着呲着大牙笑着的李牛王二:“这玩意儿,行不行啊?” 李牛将胸膛拍的震天响:“大人放心,没问题的,我们实验过的。” 朱威有些不相信:“怎么试的?” 李牛一愣,而后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派了两个人上去踩了踩。” 朱威一翻白眼,好悬没被气死,李牛王二这两个货,办事太不靠谱了一些。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了,昨日给他们说了在这里搞些事情,现在若是找些理由不做了,反而会引起陈制等人的怀疑,毕竟自己一直表现的很是积极。 毛纪过来后,对着朱威轻轻摇了摇头,他昨夜派了一些好手出城,不过到了现在都没有返回,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想来结果并不好。 朱威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太年轻了,陈制等人一场场的戏,演的自己深信不疑的,若不是这个“戚风”话中透露的消息让自己警觉,现在自己应该已经真正入了死局吧? 朱威看着这么多百姓,还有维持秩序的巡检司和衙役,有些不好的预感,这巡检司和衙役不算太难对付,可是这些人是和百姓关联最深的官方人员了,在没有强力作用下,百姓对于他们的惧怕或者信任都会比其他的人更深。 在朱威来汾州的时候,这群人没有出现,在金家出了那么大的事的时候,这群人没有出现,现在自己说要杀人了,这群人出现了,怎么着都觉得不对。 “毛大人,可能他们不会给我们时间了。” 毛纪一愣:“为何突然这样说?” 朱威低下头沉吟片刻后说道:“这情况不对,我们一切的反应,好像他们都是知道的一样,昨夜我们应该是猜错了,他们不是害怕我们杀金忠贤,而是…不想让我们杀任何一个人。” 毛纪大惊:“那他们是要动手了?” 朱威点头:“差不多了…” 不过朱威还没说完,就止住话头,因为那个“戚风“,突然过来了:“大人,都准备妥当了。” 朱威看向他的身后,整整齐齐上百全甲步兵,而朱威的人,大都在金家守着,这边也不过三十多人,若真的出现了问题… 看着朱威不说话了,那“戚风”好像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道:“朱大人,时辰不早了!” 朱威眉头一皱:“知道了,带人上来吧。” “是…” 让朱威没想到的是,被带过来的人,不是被绑着的,而是被护卫拱卫着,大摇大摆的穿过人群。 为首之人,不是朱威意料之中的陈制,而是汾州知州俞敏… 李牛也觉得不对,小声问道:“大人,什么情况?” 朱威摇头:“不知道,不过对我们不利,让弟兄们注意一些,随时准备动手。” “是…” 另一边的俞敏上了高台,看着应该是吃好喝好了,还换了一身新的官服,显得很有官威:“诸位乡亲父老,应该都认得本官是谁吧?” “认得,俞青天…” “大老爷…” “吼吼吼…好官…” 朱威看着台下这些看着有点疯癫的百姓,有些不敢相信,看向毛纪,小声问道:“这俞敏什么情况?” 毛纪摇头:“山西这边锦衣卫我信不过,而我的暗线,在山西时间太短,还没查出来这俞敏到底什么官声。” 这话让朱威深深皱眉,可是还没想清楚,俞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抬爱,本官做官,做的就是为民做主的官,这些大家也都知道,可是今日本官很是气愤,咱们的陛下圣明啊,不过却遭到奸臣蛊惑,现在那人正以钦差的身份到了咱们山西,到了咱们汾州,还要杀人,你可知道要杀的人是谁吗?是金家…是王家,是范家,是黄家,是靳家…你们说一说,本官能让他们杀人吗?” “不能…不能…” “狗官…” “狗钦差…” 俞敏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东西,向着朱威方向挑了个眉,好似在挑衅,朱威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大致上是想清楚了。 从出京到山西,这一路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差不多想清楚了,刚入山西境界,还没太过注意流民的情况呢,就得知了金家贩卖人口的消息。 而后就被牵着鼻子引到了汾州,而到了汾州之后,朱威就感觉不对了,其他地方怎么说也是有很多流民的,可是汾州一个都没有,原本朱威想着是因为那些流民,都被金家给抓了,准备当成奴隶卖给鞑靼或者其他国家。 可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汾州现在怎么看,都好像是山西帮的大本营啊,这地方距离两大军镇都不远,地处山西交通要道之上,那八大家,再有本事,想要去给女真或者鞑靼偷偷运物资,怎么着也是绕不过这里的,所以这里商业异常发达。 并且汾州这边,大多数人都是依靠着八大家和金家的生意过活的,在这里对付金家和那些晋商,直接杀了倒还算好了,可是只要陷入他们的陷阱,可就是让他们携带民意,杀自己的时候了。 若是朱威的想法是对的话,山西这边从陈制向下,到各地官府、各地卫所,都被一些利益串成了一条线,这些人可能会在朝堂上分属不同派系,但是私下里,可能真的是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也就是说,若金家贩卖人口的情况是真的的话,山西上下也都会有参与,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还有八大家资敌的事,以朱威后世的经验,这也肯定是真的,那也就是说,山西上下可能真的已经与大明貌合神离了。 大明一共两京一十三省,山西的地位很高的,其一是洪武年间的大移民,由于元末的兵乱,加上水灾、旱蝗、瘟疫也接连不断,黄、淮河又多次决口,使中原之地“漂没田庐无算,死亡百姓无数,村庄城邑多成荒墟。而这时候的山西,却是另外一种景象,相对显得安定,风调雨顺,连年丰收,较之于相邻诸省,山西经济繁荣,加上外省大量难民流入山西,致使山西成了人口稠密的地区。 为了巩固国力,恢复经济,太祖做出了一个大的决策——“移民屯田,开垦荒地”。把大量山西百姓迁移到山东等战乱,废弃地区发展经济。 这样之后,山西对于北方很多省份的人来说,可不仅仅是一个省份,更是一个祖籍家乡,也是一份寄托,这也是晋商能够在大明各地开花结果的重要原因之一了,毕竟是自己老家来人了,怎么样都会有些亲切。 而第二就是地理位置了,北面直面鞑靼,西面连接陕西,东边连接直隶,南面连接河南,等于说大明北方最重要的几个省份,都由山西串联。 所以山西若真的已经与大明离心离德,那么这情况可就大发了… ……… 与此同时的金家,门口等主要出入点,是朱威的亲兵把守,而内部则是被那“戚风”假传朱威的命令,全都换成了他的人,也就是说现在的金家,朱威已经控制不住了。 陈制正在堂内与八大家的人谈笑风生,哪里还有昨日的惊慌?一个个笑容满面的。 陈制抿了一口茶后,笑着说道:“诸位,大事可定矣…哈哈哈…” 金忠贤起身拱手行礼:“这一切全赖陈大人运筹帷幄,那朱威听着京城那些大人物来说,也是不好惹的主,可是到了咱们山西,他是虎就要趴着,是龙也要卧着。” 其余人都在附和,陈制摆摆手,让其他人安静,换了一副表情,沉声说道:“这事,虽说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是还是有些风险的。本官本来不想这么快动手,好不容易来个人能陪咱们玩一玩,现在倒好,马上就要死了。” “怪也是怪这朱威,好死不死的让缴什么商税,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能知道你们和鞑靼还有女真的生意,那么这人就留不得了,你们也是的,这些生意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也是愣了一下,而后范永斗起身拱手说道:“大人,我们的生意暗道走了数十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没有被发现的可能啊,这朱威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陈制沉声道:“这朱威是刚刚从辽东回来的,你说他是不是在辽东得到了什么消息?” 范永斗则是摇头:“大人,辽东这条线,因为辽王出了一点问题,最近这端时间都是我亲自去走的,上个月才从那里回来,看起来也是一切正常啊!” “那就怪了,鞑靼这边和我们联系的人,一直都是鞑靼太师粤珍元,而粤珍元又和与朱威交好的孛儿斤和阿德汉不是一条心的,按理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所有人都是点头,他们也是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走漏了风声,不过还好,这事外面并没有任何消息,想来现在也是朱威自己一个人或者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吧。 “好啦,暂时不想这事了,有些东西朱威说得也确实没错,你们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山西流民遍地,对我们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影响,一会都出去看看戏,顺便掏出点钱粮吧。” 这时候要让他们拿钱,自然没有人不愿意了,一个个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金大元带到…” 第320章 动手了,又好像没动 堂中所有人收起了笑容,虽说金大元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金大元的背叛也是他们一步步促成的,但是背叛就是背叛,不容原谅。 “砰…” 金大元被反绑双手扔进堂中。 金忠贤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已经被收拾一顿的金大元,眼神冰冷:“大元,金家待你不薄啊!你只是一个旁系,我们看重你的商业头脑,让你负责一省事务,前些年年年亏损,家族中也没有怪罪于你,可是你自觉点攀上了朱威这颗大树,就想要挪窝砸锅了,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金家家规,你也是知道的,你自己说说,背叛家族者,应当如何啊?” 金大元也没想到事情转变这么快,昨日还在幻想自己坐到金家家主的位子后,成为金家的王,成为山西商会的皇,而现在不过过了几个时辰,自己却成了阶下囚,人生的大起大落,莫过如此了吧? 金家的下人收拾起人是有一手的,金大元外表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可是现在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冷汗虚汗混着直流,听到金忠贤的话后,努力抬起头,金家的家规是他们从小就要背诵的,早已经熟记于心:“金家家规第二条:背叛家族者,整房去除族谱,首罪者,妻儿当贩卖为奴,父母若已离世,限期迁出祖坟,首罪者自身,当砍去一手一脚,剜去一眼,割下一耳,拔除舌头,在家族指定地方乞讨。” 金大元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好似已经认命了一般,金忠贤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家主现在不在,按照家规,本人暂代家主之位,原本背叛者需要让家族长老会定罪,现在看来也是不用了,因为你昨夜的表现,金家上下都看的清楚了,金大元,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金大元费劲抬头,想要看着金忠贤的眼睛,不过只能看到他的腿而已,金大元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胖是累赘,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有了,全凭家族处置。” 金忠贤冷笑一声:“对你的处置,自然就是按照你刚刚说的家规了,不过我还想问一句,你为何会背叛家族?朱威给了你什么?” 金大元摇头:“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以前我们做生意,低买高卖,只要有关系,就能赚钱,哪怕生意做的再大,也是要看别人的眼色的,可是跟了朱大人后,才知道,原来生意可以这么做…只要我们有好的东西,就不愁卖不出去,只是玻璃一样东西,只是三个月,就抵得上我在宁夏,辛辛苦苦求爷爷告奶奶一年的营收。” “以前迎来送往,我是那迎送的人,现在我成了被迎送的人,后面还有水泥,还有一些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玩意儿,我在朱大人哪里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尊严,我们有钱不错,可是只有钱的人,永远是别人案板上的肉,我不愿意那样。” 金忠贤听着也是皱起了眉头:“金大元,我承认你有些口才,但是你别忘了,你若是没有金家,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小瘪三而已,朱威看重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金家,你自己想想,你若不是金家的人,他会这样对你吗?你在商场多少年了,还看不明白吗?每个人做所有事,都是为了利益,你能保证朱威对你不是因为利益?” 金大元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金忠贤也是摇头:“原本让你负责陈华的事,就是家族对你的考验,你在宁夏做的不错,家族准备培养你的,若是没有意外,你将来必定成为家族长老,可是你自己犯浑了。” 说到这个,金大元突然激动了起来:“堂兄,我今日随家族处置,我只想问一句,家族是否真的贩卖我们大明的百姓给异族为奴?” 金忠贤一滞,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说道:“大元啊,你是了解我们晋商的,我们金家与八大家做的生意,向来是不重合的,范家是盐,王家是铁,黄家是粮,靳家是棉,我们金家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卖的是人。大明的人太多了,流民也太多了,我们也是为了天下平稳…” 金大元厉声打断金忠贤的话:“屁话…那是百姓,那是我们的同胞…” 金忠贤没有动怒,而是异常平静的说道:“适者生存,金家想要活的好,就不能像你一样妇人之仁。” 见两人还要继续下去,陈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啦,你们自己的家事就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 金忠贤立马止住话头,挥手让人将金大元带了下去,而等待金大元的,自然就是所谓的金家家规了。 ……… 周琦挤进人群中,听着台上俞敏的话,不由得有些皱眉:“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按照道理,他们不是还要再等两日吗?” 那个叫忠贤的太监小声道:“昨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现在看来,陈制那边应该提前动手了。” 周琦点头,不过眉头没有松开:“咱们的人,能赶到吗?” 那个忠贤一愣:“额…这…不知。” 周琦却是不想听这种话,直接一挥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咱家不管那些,皇爷给的命令是不能杀陈制,但是咱家跟了皇爷快五十年了,也是知道一些皇爷的心思的,朱威,也不能出事,咱家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忠贤连连点头:“干爹。懂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周琦不再理会那个忠贤了,转头继续看台上俞敏的表演,而那个忠贤,则是安排好人保护周琦后,推开人群向外走去。 台上俞敏越说越来劲了:“咱们山西,是要防着鞑靼的,每年要死多少人?可是现在还有这些大官,过来让我们继续掏钱掏命,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继续锦衣玉食。你们说,能同意吗?” “不能…” “不能…” “杀狗官…” 周琦脸色更黑了,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这俞敏,真该碎尸万段。” 周琦是什么人?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在天下的最权贵的人身边,一举一动都是要三思而后行的那种人,从俞敏简单的几句话中,就觉得俞敏的居心不良。 俞敏这是在给百姓洗脑啊,也是在裹挟民意,让百姓觉得朝廷不公,让百姓觉得他们才是好的,这是取死之道。 并且这话让周琦想到了一些东西,嘴里喃喃自语道:“白莲…” 俞敏挥手让百姓安静下来,自己却激动的向前走了两步,指着朱威说道:“这位,就是咱们的钦差大人…父老乡亲们…啊…” “轰…啪…啦啦…” 第321章 又被包围了 高台的突然倒塌,让现场一片混乱,不论哪个时代,百姓都是从众的群体,只要有人开头起哄,后面的人哪怕不知道真相,也大都会被其他人的情绪感染。 最先反应过来的,正是对人性把握最清楚的周琦,他将身边的人聚集起来,让他们冲进人群中让百姓们乱起来,因为只有这样,朱威才能有机会逃脱。 “那狗官想要对俞大人不利,我们去救人啊…” “这是阴谋,是别的地方看咱们汾州城过的太好了…” “朝廷派过来的大官,这么年轻吗?” “不是假的吧…” “他们要动手了…” “边上那么多兵,是不是想抓咱们的?” 经过周琦的一番布置,百姓终于乱了,无数百姓开始冲击高台,还有百姓想要逃跑回家,这变故让巡检司和那些维持秩序的衙役懵逼了,他们想不通为何一个小小的塌陷事故,变成这个模样,可是他们站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勉强自保。 朱威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可是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李牛王二这两个货搭建的台子,太过粗糙了,就在俞敏准备下令让百姓们对朱威等人动手的时候,台子不出所料的塌了… 朱威不由得给同样目瞪口呆的李牛王二两人竖起了大拇指:“你俩,真棒。” “嘿嘿…” 朱威在人群中好像瞥到了周琦的身影,可是随即视线被人群遮挡。 “别嘿嘿嘿了,趁乱回金家救人…” 有着铁甲开路,虽说艰难一些,倒还是成功冲了出来,至于那个“戚风”,这会儿也是懵逼的,他为了堵住朱威的退路,将人马全都围在朱威前面,而这正对着百姓冲击,阵型一瞬间没了,全都被冲散了。 朱威在出来后回头望去,他想再看看是否能够找到周琦,可是哪里还看的清,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带着人直接去了金家。 可是金家此时正被团团围住,到处都是陈制的人,想要进去救人,谈何容易? 毛纪刚刚被推搡的有些狼狈,到了临近金家的路口已经有些急了:“朱威,先出城再说,你现在过去,是去送死!” 可是朱威却是摇摇头:“毛大人,里面有我们的兄弟,还有金大元,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 毛纪语气急切:“这会儿了就不要再婆婆妈妈的啦,你要知道轻重。” 朱威还是摇头:“毛大人,做事是要分轻重缓急的,可是在我这里,金家里面的那些人,现在对我而言,就是最重要的。” 毛纪也是醉了,他哪里见过朱威这样的人啊,当官的遇到这种事,谁不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哪里有真的去的? “你真的要去?” 朱威点头:“我必须去。” 毛纪也是没办法,他现在和朱威,真的是生死与共了,朱威要去,他非但拦不了,还要去帮忙,于是他也是点头:“那也不能急,好好商议一下吧。” 朱威也知道直接冲进去不行的,所以将目光瞄向了路边一座废弃院子:“走,先去那里。” 到了院子之后,派人守住大门,朱威问道:“金家消息到底有多少人把守?” 毛纪想了一下说道:“不下八百,金家可是高门大院,占地并不小,内部更是分为好几个区域,如果想要哪个方向都严防死守的话,至少需要一千多人,我们在金家的人,还有四百多,他们想要吃下去,不会这么容易的,现在大概率是让我们的人在中间把守,前后都是他们的人,这样对他们有利,这样算下来,他们至少需要八百人才能守好。” 朱威皱眉,而后对着李牛喊道:“地图。” 李牛从怀中将汾州城防图掏了出来,这是在兵部找到的,出京之前,朱威将山西所有的大城城防图,都拿了一份在身上。 城防图铺开后,整个汾州城大体规格映入眼帘,汾州城是府城,开有八门,除了东西南北四门之外,还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处各开四门。 山西有两大军镇,防御鞑靼的任务是很艰巨的,所以大多城池建设都是有很多翁城和月台的设计。 这也就造成了汾州城中地形越发复杂了,朱威等人现在在西北方向,距离西北门和西门最近,可是用屁股想也是知道的,那个“戚风”带着两千多兵还有那个“沈巍”的一千兵,都有可能部署在这两个城门处,而金家就在这两个城门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若是直接冲进去救人,人家大军一到,自己也就要玩完了。 毛纪看过城防图后摇头:“没法子救,并且现在可能我们想要从别的城门出去,也都有些不可能了。” 这话朱威也没办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就在他急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这座破败的小院,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 “谁…” “呵呵呵,朱大人,故人来访,别来无恙啊!” 朱威听到来人的声音,顿时有些欣喜,因为来人正是周琦,打开院门后,朱威立马带人行礼:“周公公,我刚刚好像在人群中见到你了,不过还没确认呢,就被冲散了。” 周琦笑呵呵的道:“呵呵…我也看到了朱大人和毛大人了,咱家这把老骨头,不比两位大人,可是差点被那群刁民挤碎了哦!” 而后周琦没有再继续寒暄,而是直接问道:“昨夜出了什么事了,为何情况变的这么快?” 朱威与毛纪对视一眼,将事情原委全都说了出来。 越说周琦的眉头皱的越深,到了最后周琦都直接爆了粗口:“这些人,一个个都该死,亏的皇爷这么信任他们,他们就是这样尽忠的吗?” 并不是朱威说什么周琦就信什么,而是朱威说得这些,万历已经通过锦衣暗卫有所了解了,不过因为陈制上下等官员,包括金家与其他八大家,都是异常小心的人,做生意除非信得过的自己人,从来不会让别人知道分毫。 发泄完成后的周琦又喃喃道:“若他们真的做出这种事,天下都要震动了啊!” 朱威趁着这机会,小心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周公公,女真和鞑靼,还有那辽王,到现在的山西上下,宫里到底知道多少?” 周琦盯着朱威看了许久,给朱威看的都有些发毛了,刚刚准备将话题转过,没想到周琦开口了:“陛下都知道一些。” “那为何?” 周琦却是一挥手:“朱大人,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那就不要想着去知道,免得引火上身。” 朱威一愣,连忙赔罪。 “嘚嘚嘚嘚…” 马蹄声在这空荡的院门外响起,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马蹄声停下了,传来那个“戚风”的声音:“朱大人,毛大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出来聊聊吧。” 第322章 赶上了 朱威还没说话呢,周琦倒是一笑:“朱大人啊,看来你今日事不能善了了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周公公,这是你引过来的吧?” 周琦笑容顿住,点了点头:“果然瞒不过朱大人啊,不过咱家是不想让朱大人行那送死之事而已。” 朱威却是冷笑:“周公公,你很了解我吗?” “那当然了,你从宁夏入军开始,到现在的所有资料,咱家都看过的,虽不甚详细,但也能看出来一些东西,金家里面的那些人,你是不会轻易舍弃的,可对?” 朱威细细听完,从周琦的话中琢磨出一些东西来,周琦既然都这么了解他,那么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能不了解他吗? 这样看来,万历应当已经将朱威的底子都扒透了,就是不知道万历有没有怀疑过,他为何突然之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见朱威不说话,周琦以为朱威在担心金家那些人的安全,又开口安慰道:“放心吧,这群官最是小心了,你没死的话,他们不会杀人的,金家的那些人现在不但是人质,更是他们保命的筹码。” 朱威微微点头,不过他也知道,周琦这样说,是因为知道那些人对朱威的重要性,可是陈制那些人不知道啊,以他们的性子,手下人都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所以那些人的安全还是个未知数。 门外的“戚风”等了半天不见有动静,也有些气了:“朱威,你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要攻进去了。” 好似在配合“戚风”一样,门外的士兵齐声吼了一声,倒也甚是有气势。 朱威皱起眉头,他大概知道外面那些人都是大同军镇的人,边军卫所的战力低下没错,可是战兵的战力是不弱的,火器之类的,他们更是不缺,凭借这一个破败的小院子,想要守住,那时根本不可能的。 再看看身旁这几十人,在这等形势下,也没人有害怕的神色,所有人都看着朱威,等待着他的命令,不过朱威却是摆了摆手,嗓音低沉:“开门。” “大人…” 朱威加重语气:“开门。” 守在门口的兄弟眼神通红,他们不知道朱威为何这样做,他们从宁夏到辽东,一路大战无数,什么困境都有过,可是从来没有过投降的例子,他们虽然想不通,不过还是将院门开打。 周琦则是诧异的看着朱威:“想不到啊,你竟然会这样选?” 朱威冷着脸说道:“有周公公在这,哪怕我想打,周公公也不会同意吧?” 周琦笑笑不说话了,他当然不会同意了,他的命可是金贵的很啊,他有无数后手可以保命,但若是真乱了起来,让他拿出去那些后手来,可就搞笑了。 那个“戚风”也是愣了,他都做好攻击的准备了,谁能想到朱威真的开门了,不过如此也好,省的他费力了,毕竟从外面传过来的消息看,朱威的战绩确实厉害。 “戚风”带着一群人蜂拥而入,武器全都对着朱威等人:“朱大人安,毛大人安。” 朱威冷笑一声:“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那“戚风”一愣:“朱大人果然好心思,沈某知道瞒不过朱大人,可也没想到真快就露馅了。” 朱威淡然一笑:“那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假的“沈巍”,就是汾州卫指挥使亢进吧?” 沈巍点头:“不错。” 朱威又道:“如今这形势,我们已然是出不去了吧?” 沈巍笑道:“朱大人,本官不太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太过无趣。” 朱威苦笑一声:“我若真的聪明,昨夜也就放开手杀一些人了,何必等到今日,落得如此境地?” “朱大人啊,你昨日杀不了人的。” “为何?” “金家好几个厢房,还有金家周围几处民房,都已经做了布置,陈大人若是真的阻止不了朱大人,那这些地方就会起火,呵呵呵…朱大人,你败的不怨的,自你出京之时,我们就已经开始布局了,数十位大人物一起布局,在山西还是第一次。” 朱威眯起眼睛:“那我还要深感荣幸喽?” 沈巍不回话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说什么了,陈制等人还等着消息呢。 刚刚准备让人上前卸去朱威等人的武器盔甲,却见一人站了出来:“沈将军,好威风啊!” 沈巍定睛一看,越来越熟悉,脑子中精光一闪,整个人扑倒在地:“周公公!” 周琦笑呵呵的道:“不错啊,沈将军,您这么高贵的身份,还能记得咱家,咱家真的是受宠若惊啊!” 沈巍雄壮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其余人是不知道周琦的,整个山西见过周琦的,也不过他和陈制,还有戚风而已。 因为只有他们这个等级的官员,在接受任命的时候,才能见到万历,自然也就能见到周琦了。 万历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外界所有人研究的对象,尤其是周琦,外界传着一句话,内阁做的事可能不是万历的意思,但是周琦做的每件事,都可以当成万历的意思。 也可以说,周琦就是万历的代言人。只要在大明当官,就不能忽视周琦的力量。 不论是内阁那些大佬,还是成国公之类的勋贵,都是与周琦保持良好的关系,因为万历的心思,当今世界可能只有周琦最为了解了。 沈巍头脑已经空白,周琦在这里,那就代表万历知道了他们的事,他们完了… 周琦笑呵呵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沈将军,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啊?” 沈巍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是一镇总兵,无令不得出军镇,他现在出现在汾州城,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而大明对于武将做出这种事情,一般是不会管其他的理由的,直接杀了了事。 周琦的语气也变冷了:“怎么?说不出来了?沈将军,你是陈制的私军,还是大明的臣子啊?” 沈巍冷汗出了一身:“下官…有罪。” “你当然有罪,不过陛下到底还是看重你的,现在咱家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沈巍表情复杂:“请公公吩咐。” 周琦的声音悠悠传来:“去金家,将陈制等人绑了就行。这点事情,沈大人应当不会拒绝吧?” 沈巍虽说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他心里没底,他和陈制等人是穿一条裤子的,现在反水不一定能活,可是不反水,也不一定活,他能怎么办? “怎么?不愿意?” 沈巍脸色变幻不停,他在心中盘算利弊,若是听周琦的,除非将陈制等人全杀了,要不然他怎么都跑不掉,但是他们这一条线上的人太多了,只有将整个山西官场上下都杀光这一个办法,否则他还是会死,他做的事,若是被查出来,肯定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他不敢赌,也赌不赢,那么…只有一个办法了,想清楚后的沈巍抬头,眼神中已经没了慌乱,恢复了平日里面的冷静。 由下向上盯着周琦,这时候再看周琦这个死太监,只觉得恶心。 这么一个废人,竟然让他跪在地上,凭什么?就凭他是皇帝身边的人吗? 可是皇帝不在这里,只要周琦死了,那么这里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 沈巍现在也想明白了,万历肯定不知道他们做的具体事情,否则就不是朱威和周琦过来了,而是大军压境。 既然万历不知道,那么他们能做的事,就太多了,杀了周琦,杀了朱威,推出去一些小虾米挡住万历的怒火,他们都能安全。 反正最后也是无凭无据,万历的怒火再大,也烧不到他们这些人身上。 周琦逐渐没了耐心:“沈巍,咱家的耐心可不怎么好啊。” 沈巍冷冷的道:“下官自然知道,既然如此,那么就请周公公……赴死吧!” 沈巍是个灵活的胖子,跪在地上的双腿一用力,整个人就好像飞了起来,铁拳朝着周琦的咽喉就过去了,明显是存着一击必杀的心思。 周琦一个阉人,从来没有练过功夫,也算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哪里反应的过来。 还好朱威就在周琦身后,发觉不对,揪住周琦的后领,就将周琦拉了回来。 沈巍一击不中,立马抽刀劈砍,军中刀法路子,刚勇无敌,钢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破风声。 “当…” 眼见周琦就要交代了,朱威终于赶上,钢刀碰撞,发出震耳的声响。 不过朱威仓促对敌,右手拉着周衣领,左手抽刀对敌,麒麟臂并不能用尽全力,所以一击过后谁也没占到便宜。 沈巍眼见李牛王二等人围了上来,也放弃了进攻,而是直接下令:“杀了他们。” “吼…” “啪啪啪…” “当…” “杀…” 还好院子小,院门也不大,朱威这几十人也是身经百战的,倒也坚持的住。 不过周琦已经呆了,他哪里见过这等情景啊,沈巍的疯狂神色冲击着他的头脑:“啊…大胆…大胆啊…咱家饶不了你…” 朱威也是无语,也不管什么身份了,揪住周琦的肩膀摇晃了两下,让周琦稍微清醒一些:“我说周公公,别废话了,你有没有后手啊?” 周琦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咱家的后手都在城外啊!” 朱威苦笑:“周公公啊,这汾州城到底什么情况你都没摸清楚呢,怎么敢进来的啊!” 周琦脸色通红:“咱家以为他们再大胆,也不敢对咱家不利吧!没成想,这一群人都是疯子,他们这是造反啊!” 朱威心想,这他妈比造反牛逼的多了好不好,一边拿着朝廷俸禄,一边曲解朝廷的政策为自己牟利,一边洗脑百姓,一边资敌,一边用自己同胞的命换取利益,这可不是造反,这是要覆国的节奏啊… 可是这些话没法说,因为沈巍的人好似杀不绝一样,杀了一个涌进来两个,朱威这边的人再有实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 此时的金家,已经被朱威这边的枪声吸引了,陈制等人立马派人过来查看消息。 新式火铳的枪声清脆,与平常的三眼铳和鸟铳区别很大,陈子义是第一批接触新式火铳的人,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而现在的新式火铳,除了京城的三大营,也只有辽东有配置,那么这枪声,肯定就是朱威等人发出的,在这时候开枪,必定是遇到危险了,于是陈子义立马将所有人集结起来。 想要出门之时,却发现到处都是边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现在与朱威的情况差不多了,朱威被堵在一座院子里,而他们也是被堵在院子里… 陈制等人被簇拥着走了过来:“朱威叛国,现已被诛,其余人等,立马放下武器投降,本官保证,只要投降,就能活命…” 陈制还没说完,就被陈子义打断:“去你妈的…” 陈制脸上抽搐,朱威在这将他骂的跟孙子似的,现在朱威的一个手下也敢骂自己!这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啊! 也就没了那招降的心思了,反正说招降,后面也是要杀的,不如现在就杀了算了。 随着陈制等人的后退,亢进开始组织兵马,逐渐缩小包围圈。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火器之类的东西,直接两轮带走完事, 可是这里毕竟是金家,亢进是金家的女婿,也算半个主人,自然不想让这里损坏的太过严重。 还有一点就是陈子义等人太少了,不过四百人而已,他们这里有一千多,堆都堆死了。 陈子义等人,对这样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不论在义州还是在大兴安岭山林,他们都是被包围的一方,只不过现在地形不一样了而已。 “填弹…” “举枪…” “三段式射击…间隔三个呼吸…准备…” “开火…”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间隔开火是为了造成更大的杀伤,否则被打中的人还没倒下呢,下一波子弹就到了,不就浪费了吗? 这么近的距离,三段射击,亢进原先布置的包围圈,直接薄了一半… “装弹…” “准备…放…”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得嘞,又一轮射击之后,亢进这边站着的人也不过四百之数了。 山西这边的兵,哪里见过这等犀利的火器,威力大,装弹速度还快,看着陈子义这边又开始一轮装弹,顿时开始逃窜了。 一般的部队,死伤百分之十都会崩溃,现在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伤百分之五十了,这还不跑等啥呢? 若是亢进直接用虎蹲炮,那么陈子义等人早都没了,可就是这一个失误,让金家局势反转了。 ……… 沈巍这边因为久攻不下,将所有人都撤出小院了,随即调来虎蹲炮和火器营,就当着朱威等人的面,摆足了架势。 “哈哈哈…周公公,朱大人还有毛大人,我沈巍这一辈子杀的人不少,可是身份这么尊贵的人,我还没杀过,今日一次性就要杀三个了,也算是老天爷弥补我的了,你们还有没有遗言啊!” 周琦手指着门外,已经气的不能说话了,他倒不怕死,活了大半辈子了,生死早都看淡了,可是他受不了这样死…太丢人了… 朱威则是面无表情:“沈将军,你会为今日所做的事后悔的。” 沈巍嗤笑一声:“后悔?我现在就后悔,为何没有在你们两个王八蛋进山西的时候就杀了你们,导致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后面还要老子擦屁股。” 说罢以后也不再理会朱威等人,直接下令开炮… “轰轰轰…” 炮声响了,可是却不是他们的炮… 而是西门方向的声音… “太原总兵戚风,奉旨讨贼…” “圣旨在此…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漫天遍地的投降不杀,让所有人都懵了。听着声音,不下数千人啊。 朱威听到后也是趁势吼道:“本官是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户部侍郎,陛下钦定前往山西处置商税之事的钦差,沈巍叛国,罪不容恕,其余人等立马放下武器,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株连九族…” 第323章 我若真的要杀呢? 沈巍急了,大喊:“开火…给老子开火,开炮啊…” 可是哪里还有人敢动手呢,当兵的和当官的是两种人,不…不是两种人,应该是当官的算人,当兵的不算人。 有功了都是当官的领赏,有过了自然是当兵的受罪,现在城外太原总兵已经大军压境,所有人都知道赢不了的。 现在任凭沈巍再疯狂,也没人愿意再对朱威等人动手,开玩笑呢,秋后算账的时候,谁动手谁死啊! 沈巍疯了,上前揪住一个火器营的人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给我开火…” 见那人没反应,又抓来一个:“开火啊…” 还是没反应,再回头的时候,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包括他的亲兵,沈巍眼神通红,彻底陷入癫狂,一脚将刚刚没反应的那人踢飞出去,自己上前准备点燃虎蹲炮的引线。 可是刚刚有这个动作,就被人死死抱住:“大人不可…不能杀钦差啊!” 这倒不是普通士兵,反而都是他的亲兵,因为作为沈巍的亲兵,沈巍若是出事,他们自然是跑不了的,但是就算跑不了,也要分情况。 若是沈巍真的杀了朱威,那就不用说了,沈巍杀了钦差,他自己肯定要被诛九族了,而作为亲兵,他们一家老小也是要死的。 可若是现在将沈巍制住,自己可能将功折罪,反而能留一条性命。 沈巍再厉害,也没办法甩开数十个大汉,直接被压倒在地。 就在此时,朱威迈步而出,用脚轻轻将沈巍刚刚想要点燃的那尊虎蹲炮踢倒,而后扫了一眼其他人,没人敢与朱威对视,甚至有些人已经将武器扔了。 “李牛…” “在…” “这边交给你,所有人卸甲缴械,跪在这里,等候处置,期间若有人闹事,你知道怎么做吧?” 李牛嘿嘿一笑:“真有人闹事,小的就将他的脑袋扯下来,当球踢。” 朱威点了点头,而后让人将沈巍绑了,一行人朝着金家走去。 就像陈子义听到朱威这边枪声一样,朱威等人自然也听到了金家的动静。 听到这声音之后,朱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么密集又有节奏的枪声,自然只有他们能打的出来了。 ……… 此时的金家,已经全部被控制了,不过有个小插曲,就是陈子义想要将金大元松绑之时,却被金大元制止了:“陈兄弟,别松…” 陈子义不明所以:“你不能累啊?还是你有特别的癖好?” 金大元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欣喜:“总之你别管就行,再给我抬到门口去,给我身上抹掉灰,要是能砍我两刀就更好了。” 陈子义眼神变了,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金大元见状连忙解释:“陈兄弟啊,你不懂啊,你是跟着大人出生入死的人,在大人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可是我不一样啊,我只是一个商人,机缘巧合和大人相识而已,后面借着大人的光赚了一些钱,也算办了一些事,但是金家做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按照大人的性子,金家肯定完蛋了,我再怎么说也是金家的人,我怕大人以后不信任我,所以…陈兄弟,你懂吗?” 陈子义听得迷迷糊糊的,他们这些人都是没上过学堂,也没读过书的人,心眼也都是直的,对于陈子义来说,朱威救了他们,还给了他们尊严,那么他们的命都是朱威的。 而像金大元这种人不一样,金大元与朱威的合作可以说就是因为利益而已,而利益绑定的关系,最为坚固,也是最为脆弱的,金家衰落已经成了事实,金大元想要爬上去,只能靠着朱威了。 这也不能说金大元心思不纯,而是金大元知道自己的本事,也就只有在商业上有所建树了,就像他给金忠贤说的那样,他跟着朱威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内耗,一心一意的只用做生意就行了,他喜欢那种感觉。 朱威等人刚到金家巷子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聚集不散,朱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到底杀了多少人?” 这个结果,很快朱威就得知了,刚进门口陈子义就做了汇报,一千二百多大同边军和汾州卫的人,死了三百七十多,受伤四百多,其余人虽然跑了一些,但是以陈制为首的那些人,都被抓了个正着。 朱威对他们死伤多少并不关系,而是在乎自己人死伤多少:“咱们的损失呢?” 陈子义有些尴尬:“额…两个追人的时候撞在一起,摔了一跤,一个断手一个断脚,还有两个抓人的时候,被挠了几爪子…” 朱威也是无语,都他娘的什么和什么啊,他们在前面差点死了,这边反而屁事没有,亏的他还想着过来救人呢… 就在朱威准备开口骂人的时候,传来金大元的声音:“大人…大人啊…救我。” 朱威侧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金大元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像个蛆一样,不断像朱威这边顾涌… 朱威瞥了一眼就知道金大元存的什么心思了,又看了一眼陈子义,陈子义一摊手:“他让这样的,说了半天听不懂的,还想让我砍他两刀,不过我还没抽刀呢,他就后悔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王二,把他吊起来打…” “好嘞…” 这事王二再熟悉不过了,回来之后,这种机会越来越少了,想着今日怎么着也要玩个痛快,咧着大嘴就上去将金大元薅了起来:“嘿嘿嘿,金掌柜的,放心,我很有经验,会很轻的。” 金大元猛地摇头,还想要喊朱威,可是王二太知道金大元要干嘛了,直接将金大元嘴巴捂住… “呜呜呜…” ……… 陈子义带着朱威等人回到了熟悉的大堂,朱威直接一脚踹开大门。 这动静给里面的人吓了一跳,随即看到被扔进来的沈巍,见到沈巍的一瞬间,陈制瘫软在椅子上。 朱威笑着迈入大堂:“陈大人,别来无恙啊。” 陈制冷笑一声:“朱大人,你赢了,不过你能赢,只是运气而已。” 朱威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陈大人说的没错,不过我在国子监与定国公的小公爷下过一盘沙盘演武,当时我说过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陈大人觉得呢?” 陈制哼了一声:“成王败寇而已,我知道你想杀我,不过朱威,你莫觉得你赢了,就能处置我,我是朝廷一品大员,节制两大军镇,就算你是钦差,也没那个资格,本官只有陛下能够处置,所以…你杀不了我的。” “那…我若真的要杀呢?” 第324章 我还是要杀 陈制好似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一样,起身走到朱威面前,侧着头将脖子露了出来:“朱大人,本官的头颅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拿走吧!” 陈制话中满是讥讽的语气,朱威冷笑一声:“放心,老子最是心善了,就随了你的愿!” 说罢右手缓缓抽刀…陈制一愣,眼神波动,他是真的不想死啊,不过他还是想赌,赌朱威不敢。 可是他不了解朱威,朱威这般的人,想要做什么,就肯定要做,刀已经出鞘大半,寒光逼人… “慢…” 能在这时候阻止朱威的,也就只有周琦了。 周琦刚刚在后面看热闹呢,现在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也放下心了,可是这情况发展,出乎周琦的预料了,他原本以为最多就是吵吵嘴罢了,谁能想到会直接拔刀呢? 陈制一愣,这声音好熟悉啊,等到周琦进了大堂,陈制惊呼:“周公公…” 周琦没管陈制,双手紧紧按住朱威的右手,可是凭借他的力气,哪里按的下去,不过朱威也没有再继续抽刀了。 “朱大人,冷静啊…” 朱威知道周琦的意思,不过朱威并不准备放手,但是周琦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缓缓将刀入鞘。 这时候周琦才转头看着陈制,不过脸上已经布满寒霜:“陈大人,你可真是好本事,好忠心啊!” 陈制连忙拱手:“周公公,请听我一言,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周琦一挑眉头:“哦?那是哪样啊?” 话是这样说,可是周琦明显还是不信陈制的,只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圆这么大的谎。 陈制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连忙转动脑筋:“周公公,我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调查金家之事啊。我有秘报,说金家贩卖我大明子民,本官是山西巡抚,如此大的案子,本官怎么能容忍?所以才出现后面这些事,原先我不知朱大人也会查这件事,所以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要不然说陈制能坐上大明最牛逼的巡抚呢,这脑子转的太快了,一瞬间就找到了替罪羊。 现在环绕一周,好像只有金家最适合了,八大家不能动,牵扯太深了,真要被查,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金家犯的事也不小,可是相比较于叛国,还是算小的了,牵扯的人虽然也多,不过大都没有核心位置的人,只有一个沈巍是逃不脱的,可是看现在这模样,沈巍就算不扯上金家的事,自己也是活不了的,不如就这样放弃了,好保护更加核心的人。 朱威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少了一个人:“金忠贤在哪里?” 周琦一愣:“忠贤?” 朱威眉头一皱:“周公公认识?” 周琦摇头:“不认识你说的那个金忠贤,只是我有个很机灵的干儿子,也叫忠贤。” 朱威心潮澎湃:“不会姓魏吧?” “哦?朱大人也认识?咱家怎么没听那臭小子说过啊?” 朱威心中冷笑:“怎么能不认识啊,那可是堂堂的立皇帝,大明的九千岁啊,比王爷公侯还要厉害的人。王爷也只是千岁,人家九千岁,大你八千岁呢?牛不牛逼?” 见朱威没反应,周琦又问:“朱大人,你和我那干儿子,有过节?” 朱威摇摇头:“没有,只是这两天听沈巍和金忠贤的名字太多了,有点混了而已。” 这说法有点欺负人智商了,不过朱威不想说,还真的没人能逼他,周琦打定心思,一会儿要好好问问他的干儿子了。 而陈制听到朱威说出金忠贤的时候,脸色有些不自然,若是金忠贤在这儿,他肯定没办法将金家当替罪羊,金忠贤太过小心,早都顺着密道跑了, 金家最主要的两个人,一个是金家家主,另外一个就是金忠贤了,以金家狡兔三窟的性子,这爷俩跑出去,也是有后手的,只要不被朱威抓到,他们照样能够东山再起。 而东山再起的关键,就在于陈制等人是否还在这个位置上,所以陈制才想到用金家做替罪羊,因为只有这样,他们能够脱身,金家也才能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而陈制在金家的把柄,自然是不会被爆出来的。 朱威看到了陈制脸上的不自然,也就知道了大概结果了,不过谁知道那金忠贤跑到哪里去了,现在追有些晚了。 朱威走近陈制,轻声说道:“陈大人果然机智啊,金家这财神爷,说放弃就放弃了?弃车保帅都用上了,车都这么大,你说那帅是不是会更大?” 陈制干笑一声:“朱大人说笑了,哪里有什么弃车保帅,金家就是罪首,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朱大人,以前都是误会,还请别放在心上啊。” 听了陈制的话,朱威实在是佩服啊,周琦没现身之前是一个态度,一个做法,出现之后又是另外一副面孔,论变脸,十个朱威也是比不上一个陈制的,论睁眼说瞎话,一百个朱威也比不上一个陈制,论心黑,更是一万个朱威都比不上一个陈制。 金家为了陈制上位,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耗尽了家财,可是现在呢?只是一个弃子。果然用利益维持的关系,是最脆弱的了。 “下官太原总兵戚风,请见朱大人,请见周公公…” 戚风的到来正式宣告了,陈制等人的阴谋破产了。 朱威连忙扶起戚风:“戚将军不必多礼。” 不过周琦好似并不喜欢戚风一样,只是点了点头不说话。 戚风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自然不会随意去和周琦攀关系,而是直接说正事:“朱大人,周公公,我原本接到朱大人兵符秘信,点兵两千遵令行事,不过半路被不明身份的人马阻拦,后从太原调兵再攻金家的四个秘密地点,解救百姓一千二百六十二人,已经在汾州城外暂时安顿。” 朱威点头:“辛苦戚将军了,汾州城突现兵祸,百姓可能会恐慌,还望戚将军前去安抚。” 朱威这话一听,就是个借口了,借口让戚风离开,因为说是怕百姓害怕兵祸,那么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当兵的去安抚吧? 戚风深深看了朱威一眼,领命告退,他虽然不知道朱威为何如此,可是从朱威的眼神中能看出来,没有恶意。 朱威心中是不愿意让戚风这般的人,卷入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中。 戚风走远之后,朱威这才问道:“陈大人,你是说金家的事,和你完全无关?” “那是自然!” 朱威轻笑:“陈制,你是一省巡抚,在你的眼皮子底子贩卖我大明百姓,你告诉我你不知情,你告诉我和你无关,你以为老子是傻子?” 陈制冷笑一声:“朱大人,不论你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 朱威冷冷的盯着陈制:“好,老子姑且相信你所说的吧。” 不等陈制脸上的笑容绽开,朱威又道:“不过…我还是要杀你…” 第325章 明正典刑 寒光一闪,陈制的头颅就好像个气球一般,被血液冲起… 陈制肥硕的脸庞还带着些许诧异,眼神中的光,在落地之后,还在闪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朱威!” 听着周琦的怒吼,朱威无所谓的掏了掏耳朵:“周公公,小声点,我不聋。” 周琦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好似以前大家各自墨守的规矩被打破了一样,他觉得朱威已经疯了。 周琦比朱威个头低了一头,加上长期弯腰已经成为习惯,这样显得更加矮了,这会儿用手指指着朱威,嘴唇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那八大家的人已经全都跪在地上了,沈巍也是惊了,他终于害怕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不过嘴被堵住,天知道他在说什么。 至于毛纪等人,反而没什么反应,好似这样才是对的一样。 “朱威,你怎么敢的啊!” 朱威拿刀在陈制的官袍上抹了两下,红色的官袍越发鲜艳了,而后将刀归鞘:“周公公,你也是知道陈制做了什么事的,他难道不该死吗?” 周琦咬牙切齿:“自然该死,但是他会是一个人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吗?不可能的,他背后肯定会有人,为何不等询问清楚再行发落?” 朱威轻笑:“周公公,你是最知道那些官了,你觉得陈制能活到开口说话的时候吗?” 周琦一滞,这事还真的如朱威所说的一样,在大明朝,甚至再往前的朝代,这类事情是屡见不鲜的。 而每当有这种事发生的时候,最后大都是不了了之,还是那句话,稳定大于一切,现在不是洪武朝,没人压得住那些文臣的脏心思。 见到周琦反应过来,朱威笑道:“所以啊,陈制早晚都要死,我杀和别人杀,是一样的道理。” 周琦摇头:“不…不一样,陛下说了,只要陈制不死,你就能活,朱大人,你真的是太心急了。” 朱威也摇摇头:“周公公,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陈制是浙江人,与韩力容同属东林党,陈制做到了这个位置,自然是异常核心的人物,朝中韩力容失势,东林党会死保陈制,而别的势力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而这次与陈制关联太深的那些人也巴不得陈制死,你想想到时候朝中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说完朱威叹了一口气:“周公公,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大明正是多事之秋,乱不得啊。” 周琦也有些动容,他是秉笔太监,内阁文书和各路的奏折他都有权利看,正如朱威所说,大明表面看起来还算平稳,但是内里问题太多了。 但是周琦只是一个太监,他都能看得出来这些问题,万历能不知道吗?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知道又能如何呢?哪怕万历是皇帝,也改变不了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万历若是年轻个二十岁,肯定有心思做些事情,可是万历老了,人老了就怕事,更怕失败。 周琦算是天下最能摸清万历心思的人了,他也知道万历的大概想法,万历现在基本已经放弃一些心思了,比如国本,比如党争,他现在好像只想让自己舒坦一些,不想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说实话若是万历真的还有魄力,朱威不会杀陈制,因为这是清除东林党的好机会,可是万历已经老了,甚至会故意维持各方平衡。 这样的和事佬,不适合做皇帝,可他又是皇帝,他学习嘉靖的御下之术,可是只学了皮毛,嘉靖会不动声色将人玩弄鼓掌之中,而万历不行。 这就很尴尬了,曾经有力无心,现在有心无力,哪怕万历是皇帝,也没办法逃脱天意弄人的造化。 周琦苦笑:“朱大人,咱家也明白,不过陛下那里…” 朱威淡然回道:“无妨的。不过周公公,在陛下没有下旨抓我之前,我还是督办商税之事的钦差,在山西也还会做一些事,希望周公公不要阻拦。” 周琦朝着朱威身后看了一眼毛纪,毛纪淡淡点头,这么大的事情,毛纪肯定要上报的,周琦当然也要上报,不过周琦太聪明了,他在不确定朱威是否真的会死的时候,肯定是要晚两天再说的。 见周琦不说话了,朱威就当他默认了,而后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一堆人说道:“山西八大家,好厉害的称号啊!” 哪里有人敢回话,朱威又道:“范永斗你是晋王的关系?” 范永斗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朱威没理他,对着王家的人又说道:“你家是沈王的关系?” 王家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向下流着,给朱威都看懵了,一会不会脱水了吧? 朱威摇摇头后又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呢?又是哪个王爷或者国公的关系啊?” 没人回话,朱威提高声音:“大明自太祖建国,到了现在,山西分封三大藩王,你们也是好厉害啊,两大藩王做你们的后盾,怪不得敢行叛国之事。” 这话一出口,一阵孤苦狼嚎,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按照朱威的脾气,必定要将他们杀个干净。 这些几十岁的人哭闹起来实在烦人,朱威也不啰嗦了,直接抽刀,那些人的哭闹立马止住。 朱威没兴趣再和他们多说什么了,侧身看着毛纪说道:“毛大人,山西锦衣卫还能不能用?” 毛纪一滞,微微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朱威皱眉:“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一会让戚将军给你拨一些兵马,请毛大人前去诛贼,毛大人意下如何?” 毛纪也正有此意,锦衣卫独立于其他卫所之外,是一个单独的只对皇上负责的组织,这个组织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见毛纪答应下来,朱威也点了点头,而后盯着早都没了力气的沈巍笑了笑:“沈将军,你想怎么个死法啊?” 沈巍瞪着眼睛:“呜呜呜…” 朱威装作听懂了一样,哦了一声:“好…那就随了你的愿,来人…将金家犯首与沈巍,全都押往州府衙门口,准备明正典刑。” “是…” 第326章 盛大凌迟 金家要完了,这是所有人心里的想法。 金大元供出来的人,除了金忠贤跑了之外,其余人都被抓住了,有锦衣卫的人逼供,那就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很快咬出很多金家的人,还有山西各处的官员,再远一些,甚至有河南,宁夏,浙江的一些人和他们贩卖人口的生意有所关联。 朱威让人一一记了下来,自己留了一份,给了周琦一份。 这等事情周琦不敢怠慢,好说歹说才让朱威留下了一两个贼首,好让万历派人审讯。否则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不管是给朝廷还是给万历都不好交代的。 汾州城现在已经完全被朱威控制了,府城衙门外的高台已经不成样子了,朱威又派人好好收拾了一番,而后又将百姓集结起来了。 刚刚的枪炮声和大批兵马入城的声音,百姓们也都听了个明白,心中实在不安,又不见了他们熟悉的那些官员,全都换成了明盔暗甲的士兵。 有些许婴儿啼哭,也有些许低声抽泣,这些声音入了朱威的耳,也仅仅换来朱威的一阵冷笑,这汾州城内百姓靠着金家与其余八大家,过的那是相当的舒服,有很多人都在这些家族的商行中做工,要说这些百姓没人知道这些家族做的腌臜事,朱威是第一个不信的。 朱威不是没想过让毛纪派些人过来将汾州城查个底朝天,可是那样动静太大了,还可能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朱威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让朱威真的放过这些助纣为虐的人,他心中也是不愿意的。所以想着吓吓他们。 高台搭好了,还根据朱威的要求,矗立了数个大木桩,看着还算有个样子了。 “吼…” 众士兵齐声怒吼,让百姓们安静了下来,朱威上台笑盈盈的模样:“诸位乡亲父老,呵呵…别来无恙啊?有些人早上见过本官,我就是早上你们的青天大老爷俞敏俞大人,所说的那个不管百姓死活的钦差了。” 额…有些尴尬,朱威想象的场面没有出现,原来以为至少会有一阵惊呼吧?现在倒好,除了几只乌鸦嘎嘎叫之外,现场没有任何声音了… “咳咳…” 朱威清了清嗓子,又开口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本官,本官都不在意,因为你们也只是嘴上过过瘾罢了,虽然对本官而言,并未有任何的危害,可是本官和你们不一样啊,老子是会杀人的,所以…若让本官再听到谁乱嚼舌根,老子将他的舌头拔出来。” 朱威说完差点自己都笑了,在百姓跟前当恶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别的不说什么,至少感觉还是挺爽的。 看着朱威脸上的笑容,周琦忍不住捂住了眼睛,朱威给他一种很新奇的感觉,他现在有些理解何璐为何会对朱威另眼相看了。 周琦心想:“朱威这人…嘶…对呀,朱威是人!” 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字,让周琦明白了,满朝文武是人,却又不是人,人这种生物,不管是谁,切开来剥了皮都是一摊烂肉而已,在这一点上,没人有区别。 可是人心隔肚皮,有的人看着是人,心已经黑了,有的人道貌岸然,行的却是比恶鬼还要残忍的事,有的人满嘴之乎者也,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 周琦自己想了想,他自己不算真正的人,不说挨了一刀本身不全的问题,就说他从来没有自己的思想,好似从记事起,就被别人灌输一切按照主人的意思办,他哪怕很聪明,也只是一个牵线木偶而已。 万历也不算真正的人,因为他想当神… 满朝文武也不算人,他们肚子里的肮脏若是全放出来,大明应当已经成了十八层地狱了。 只有朱威看着像个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坚持,不为利益所打动,好像永远站在光明处,或者说哪怕他身在黑暗,也相信自己能够找到光明。不像他们这些人,他们这些人害怕光明,因为光明会照亮他们心中的阴暗。 最后周琦不由得苦笑:“何璐啊何璐…呵呵,咱家不如你啊!” 而台上的朱威也实在没什么说的了,挥手让人将人犯带了上来,高台地方有限,只有五根柱子,每次也只能前后各绑一个而已。 十个人以沈巍为首全都被绑好,嘴巴也都被堵住,他们自然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了,因为朱威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们了,这是让他们提前恐惧起来,若不是朱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长时间,否则肯定会用别的方式,让他们生不如死。 朱威换了一副表情,显得异常冷酷:“诸位乡亲父老,台上被绑之人,你们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过没关系,本官一一给你们介绍一下。” 说罢指着沈巍:“这位可是了不得啊,这是咱们大明的一品武将,也是咱们大同军镇的总兵沈巍,厉害吧?整个大明只有十多位总兵而已,沈巍本应该尽力抵抗外敌,上报陛下知遇之恩,中报朝廷提携之意,下报百姓供养之情,可是呢…他伙同金家贩卖我大明百姓。” “粗略估算,沈巍在任十四年,由他的手将百姓卖与鞑靼卫奴的人数就有一万六千余,这些百姓大都是回不来的,在鞑靼为奴为婢,任人打骂欺辱,本官不知道你们心里什么想法,反正老子心里不能忍!” 而后又指着金家被金大元供出来的那个金忠诚说道:“这人你们应该都认得吧?这可是汾州城的风云人物啊,谁家大闺女没被这货调戏过啊,可是本官不管那些调戏之类的小事,只管能让他受尽折磨而死的大事。” “这金忠诚,是金家家主的三儿子,长的倒是不错,可是心太脏了,金家贩卖大明百姓之事,他可是核心之一啊。” “甚至很多百姓是他亲自掳去的,有年轻漂亮的,他自己先是享用一番,而后再高价卖出,当然了,他是将那些年轻女孩子卖进窑子,这价钱可比卖别的人高的多了。” 而后朱威又将其他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朱威也不想再啰嗦了:“本官是陛下钦定的钦差,本不是管这事的,可是既然碰到了,那就不得不管,依《大明律》,凡采生折割人者,凌迟处死,财产断付死者之家。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因而伤人者,绞。” “而这些人,所做之事,当的上凌迟之法,来人…凌迟。” 早都准备好的锦衣卫齐声道:“是…” 第327章 金忠贤,魏忠贤 19世纪末,法国公使马蒂尼翁博士在华亲眼目睹中国凌迟刑,写道:\"按照习惯,首先是剜除双乳及胸部的肌肉,然后是双臂外侧和臂部前侧的肌肉,然后依次剔除身体其余部分的肌肉。血淋淋的肌肉堆在专门用于此刑的柳条篮里。几个小时以后犯人死去时,他已经关节离断。\" 20世纪初,亨利·诺曼,德国犯罪学家罗伯特·亨德尔(1926年)都目击并描述过中国凌迟行刑的场面。 不过他们看到的记录下来的,都是清朝末年的凌迟,清朝的凌迟,一般俗称为\"十六刀\"、\"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不过并不清楚是否真有这些数目,或只是一个假的数目。 而明朝时期说凌迟中的\"刀\",有切伤和\"多\"之意,也就是说不一定会将肉割下来,可能只是划一刀,伤口有大有小,但是都有一点,绝对不会动血管之类的要害部位。 在明朝,有很多史料记载的凌迟详情,最为有名的,当是对正德年间的宦官刘谨用刑,史料记载,例该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十刀一歇,一吆喝。头一日例该先剐三百五十七刀,如大指甲片,在胸膛左右起。初动刀,则有血流寸许,再动刀则无血矣。人言犯人受惊,血俱入小腹小腿肚,剐毕开膛,则血从此出,想应是矣。至晚,押瑾顺天府宛平县寄监,释缚,瑾尚食粥两碗。反贼乃如此。次日押至东角头。先日,瑾就刑,颇言内事,以麻核桃塞口,数十刀,气绝。时方日升,在彼与同监斩御史具本奏奉圣旨,刘瑾凌迟数足,锉尸,免枭首。受害之家,争取其肉以祭死者。锉尸,当胸一大斧,胸去数丈。逆贼之报亦惨矣。 大概翻译一下就是刘谨被判处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的凌迟之刑,分好几天进行,中间为了不让犯人死去,还会有人帮忙止血或者敷药。 杀一个人很简单,一刀就可以了,而凌迟是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每一步都在摧残犯人的身心,也是在给其他人警醒。 正如毛纪说的那样,锦衣卫出来的人,行刑都是一把好手,当然了,这是毛纪自夸的一句话,但是毛纪身边的人,确实是好手。 从双乳开始,前十刀都是割下指甲盖大小肉,因为乳边肉相对比较薄,割下来的都是皮连带着一丝肉而已。 “呜呜呜…” 为了防止人犯咬舌自尽,嘴上的东西不会取下,这些人大都是养尊处优的,平常破个皮都是很少见的,现在要割肉,心中的恐惧,远远大于他们感受到的疼痛。 “吼…” 锦衣卫手上很快,又是十刀,齐声大吼,也算是计数。 再之后就是胳膊和大腿了,这里的肉相对于厚一些,而这里的血管又是很清楚的,只要小心不要动到血管就好,所以在这里割下来的肉相对于厚一些。 还有一点不一样,从这里开始,每割一刀,都会拿到犯人眼前去,让他们看一眼。 “呜呜呜…” “报告大人,有人犯晕了。” 朱威冷笑一声:“冷水浇醒,再去请几个大夫过来,配一些醒神的药,这群人,你们的割的每一刀,都要让他们清醒的感受到。” “是…” 朱威的话好似从地狱中传来的一样,别说百姓了,就是那些锦衣卫也觉得朱威确实挺狠的,不许晕就算了,还要让人犯保持清醒… 而台下的百姓,大都不敢看了。 “呜呜呜…” 好似整个天地都被这些压抑的惨叫声充斥了一样,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朱威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朱威现在其实是和时间赛跑,这边的消息,按照锦衣卫快马加鞭再加上飞鸽传书等多渠道上报的情况,给朱威留下的时间并不多,而后面还有八大家的事要处理,这就很难了,因为八大家身后站着的,可能是藩王… “点灯…” ……… 汾州城外,被解救出来的流民被安置在护城河边… 人数不多,有戚风提供的帐篷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倒是井井有条的。 而这其中,有两个难兄难弟被分在了一起,这两人一个是周琦身边的那个忠贤,另外一个就是金忠贤了。 金忠贤装扮的很像一回事,原本有些帅气白訾的脸上被抹满了类似锅底灰的东西,衣服也换成破破烂烂的那种了,他原本都已经逃出城外很远了,但是汾州城外哪里都有士兵把守,没人能够离开,金忠贤没有办法,只能混进流民队伍中。 而周琦身边的那个忠贤,穿戴整齐,只是有些狼狈而已。 金忠贤首先开口问道:“小兄弟,你看着不像流民啊,为何会在这里啊?” 忠贤没有反应,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呢,刚出城门口,就遇到戚风带兵攻打,就差一些他的命都没了,进宫之前,他也是个混混,也是见过血的那种人,可是进宫之后这些日子,不说男人的东西没了,身上的血性也早都没了,突然遇到这种事,还是懵懵的。 金忠贤见这人不说话,心中有些恼怒,他这种身份的人,哪里受过这种气? 不过现在他是想让人帮忙掩护逃跑,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啊?我叫李大永,就是汾州的人,小兄弟是哪里的人啊?” 说罢金忠贤碰了他一下,忠贤一愣,终于是反应过来了:“哦…咱家魏忠贤(魏忠贤原名姓李,叫李进忠,其实是做了秉笔太监后才被朱由校赐名为魏忠贤,这里关于魏忠贤会的描写会和史实不符,小说别当真哦!)” 金忠贤惊呼:“忠贤!” “怎么了?” 金忠贤摇头:“没什么,就是汾州城中也有一个大人物叫忠贤,金家的那个,很厉害的。” 魏忠贤只是点点头,汾州城里的大人物对他而言六七一坨屎,他是宫里面的人,更是马上要去太孙身边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人物。 金忠贤见魏忠贤实在有些木讷的感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小兄弟,你从这里出去后,想要去哪里啊?” “京城…” “京城?小兄弟是京城的人啊!果然仪表堂堂,我就说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西这边的风沙之地,哪里能养出兄弟这种气质的人啊。” 魏忠贤进宫后,一直都是在给别人拍马屁,突然来了一个给自己拍马屁的人,还有些不习惯了,但是心里很舒服。 魏忠贤摆摆手,压低声音:“不要这样说,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是做奴才的,让别人听到不好。” 话虽如此,可是脸上泛起的笑意是掩盖不住的。 金忠贤趁热打铁:“兄弟,我是个苦命的人啊,十岁父母就都没了,十二岁弟弟妹妹也死了,现在就成我一个人了,能不能让我跟着你,端茶倒水都行,只要让我进京城就行…” 魏忠贤一愣:“不好吧…其实…其实我是太监,就算你跟着我,也是进不了宫的,再说了回京之后,我要去太孙身边伺候…” 魏忠贤还没说完呢,金忠贤眼神就一亮,竟然直接跪在地上了:“爹…干爹…儿子愿意给干爹养老送终,求干爹收留…” 第328章 周琦的心思 这直接给魏忠贤弄懵了,金忠贤的年纪看起来比他大一些呢,虽说这种事在太监圈里面不算少见,但是发生在魏忠贤身上的,还是第一次。 遇到这种情况魏忠贤也是手足无措,想要扶起金忠贤,可是他那个力气怎么可能扶的起来呢。 金忠贤现在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若是金家家主在这里,万万不会这样的,可是这里是金忠贤,虽说是下一代金家的接班人,但是心性还是差了一些。 但是这并不代表金忠贤这个接班人不合格,相反的是,金家现阶段的很多大事,金家那个老家主,早都不管了,都是由金忠贤负责的,而金家发展最快的时间也就是在金忠贤上位的这几年。 魏忠贤实在也是没办法了:“咱们不用这样,你不是太监,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咱们兄弟相称就好。” 金忠贤这样的人,最是能把握人心了,他知道魏忠贤这种人,若是真的逼的急了,可能真的会撒手不管的,所以也就借坡下驴起身:“好…既然魏兄弟这样说,那我也就不坚持了,只求以后能够陪伴在魏兄弟身边。” 魏忠贤有些尴尬,和金忠贤的热情相比,他显得有些安静,他的性子其实是很内向的那种,这在宫里这样的环境里面,是很难得的,这也是他能入周琦眼睛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周琦什么人没见过?可以说整个宫里的太监,都以能和周琦拉上关系为荣,但是周琦见过太多的人了,对于这种扑上来或者投其所好拉关系的人,周琦是理都不理。 但是也是因为见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太多的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东西,魏忠贤这种“纯净”更能打动周琦的内心。 金忠贤见魏忠贤将两人的关系认了下来,笑容更甚了:“我虽然年纪稍微大一些,但是我能与魏兄这般的人物结交,是我的荣幸,所以我愿称魏兄为兄长,还请魏兄不要推辞。” 魏忠贤想要推辞,可是突然这般也想不出什么推辞的理由,也只能默认了。 其实魏忠贤这是被金忠贤这一连串的行动打懵了,若真的能静下心来思考,很容易就能发现金忠贤的话中有很大的漏洞,毕竟能被周琦看上的人,不可能是傻子,只不过金忠贤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罢了。 金忠贤说他很惨,可是作为一个底层人,说话的逻辑和见到大人物后的反应,太过于不真实了。 一般底层人见到大人物,就和朱威第一次见金大元的时候差不多的,抬头说话都是不敢的,哪里会直接上来就开始“逼迫”? “兄长,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魏忠贤觉得有些不对,金忠贤太过急切了一些,于是反问道:“你很急吗?” 金忠贤一愣,连忙摇头:“不是急,而是我从小就在这生活,外面都没去过,现在更是有这么一个机会进京城,所以这才…” 魏忠贤也没多想,他也是底层出来的人,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进京城的模样,和金忠贤差不多的。 思考了一会儿后,魏忠贤说道:“这边应该是戚风将军的兵在把守,刚刚有些懵了,忘了这一茬了,一会儿去找戚将军,给他说明情况后入城,先去见干爹,至于后面什么时候回京,要听干爹的了。” 金忠贤心中虽急,现在也只能点头。 好在魏忠贤没让他等太久,很快见到了守卫的官员,说明情况后,魏忠贤得以被放行,不过金忠贤可不敢回汾州城,只是说在这里等魏忠贤。 魏忠贤想了想,这也算好的,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给周琦去说这事,虽说他是太监,但是做人最起码的说到做到是要有的,他既然答应了金忠贤,那么金忠贤现在就是他的兄弟了。 进城后的魏忠贤不用怎么寻找,就能知道周琦在哪里了,因为所有人都被朱威要求去看凌迟。 找到周琦后,魏忠贤上前跪下:“干爹,儿子回来了。” 周琦连忙转身,好似魏忠贤是自己的救星一样,虽说宫里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后果,经周琦的手处理过的宫人,不下百人,也有用很残忍的手法处理过那些人。 但是这种集体凌迟这么残忍的,周琦则是坚持不住了。 这会儿已经在强撑了,所以见到魏忠贤后,自己终于能找个借口离开了。 上前与朱威说明后,就拉着魏忠贤跑了,朱威也是不在意,他早就发现周琦坚持不住了,不过他没法去说,因为若是朱威先说出口的话,周琦可能觉得自己会没面子。 周琦也是不管到底跑到哪里了,拉着魏忠贤钻进一个巷子,喘了口气才问道:“你怎么回事?这么久不回来?咱家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魏忠贤低头,显得很局促,好似真的是被长辈骂一般,周琦见这模样心里的气也是消了,拍了拍魏忠贤:“那时候到处都是兵。你应该也是受苦了,无妨的,回来就好。” 魏忠贤刚刚准备解释的话也是没说出来,只是默默点头。 周琦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有一件事,你要去做。” “请干爹吩咐。” 周琦压低声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你收拾一下,立马回京,将这封信,亲自交给太子殿下,还有…咱家出宫之前,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回京之后,直接去太孙身边伺候,不用回宫了,听明白了没有。” 魏忠贤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见周琦如此郑重其事,也是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去吧,现在就去。” “是,干爹保重,儿子在京城,恭候干爹。” 原本是很普通的话,可是谁知道周琦直接脸色一变:“你个狗脑子,以后记得,在京城里面,不要和咱家联系,咱们爷俩现在是不同的主子,你只要对你自己的主子好就行了,咱们爷俩的父子情份,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懂不懂?” “儿子…小的懂了…” “滚吧…” 看着魏忠贤远去的身影,周琦心中也是五味陈杂,他跟在万历身边太久了,最是知道万历的情况了,万历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哪怕太医再厉害,也改不了生老病死。 可是周琦的身子骨还硬朗呢,他不得不为后面考虑了… “傻儿子哦,以后的路,可要自己走了,以后我能不能享上你的福,就看你能不能当太孙身边最忠心的那条狗了…” 第329章 忠贤只有一个 魏忠贤又从汾州城出来了,短短三里路,走了许久,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刚刚他一时间不知道周琦的意思,可是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 周琦在宫里,是所有太监宫女的爷,甚至一些不受宠的主子都要看周琦的脸色,不管他想不想或者愿不愿意,都会得罪一些人。 而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历若是真的驾崩了,周琦的一切权利也就荡然无存了。 周琦是为了自己才安排魏忠贤去太孙身边的,但是又何尝不是为了魏忠贤呢? 周琦认下的干儿子并不多,几十年来只有三人而已,一个已经死了许久,一个在江西督军,也算是肥差,剩下的就是魏忠贤了。 周琦知道自己随时可能失势,那么现在他再在宫中给魏忠贤安排一些职位的话,那是害了他,而太子那边的所有人,都被文臣盯着,以魏忠贤的身份是进不去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到了太孙。 太孙的位置现在甚至比太子的还要稳,因为他是万历亲自亲口承认的,而太子之位,万历哪怕到了现在,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也就可以这样说,万历之后谁坐皇帝的位置,现在还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但是再之后的皇帝,只要还是大明的天下,就只能朱由校来坐。 除非再出现一个燕王朱棣,但是以现在大明对于藩王的防备,基本不可能的,所以周琦是给魏忠贤找了一个真正的铁饭碗,只要能够好好伺候,就不愁没有前途。 魏忠贤从心里感激周琦,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互相称呼父子也不过是两个身体残缺的人,给自己的一份慰籍而已,而周琦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然比很多真正的父亲都要好了。 金忠贤呆呆望着汾州城门的方向,看到远处月光映照下的那抹熟悉的身影,终于放下心了,连忙冲过去:“魏兄,你终于回来了。” 魏忠贤轻轻点头:“我现在就要回京,你是否还愿意跟着?” 金忠贤哪里有什么不愿意呢,连连点头,刚刚戚风又让营中开始筛选可疑之人,金忠贤已经藏不住了… 见到金忠贤这么急切,魏忠贤皱起眉头:“城中在行刑,凌迟之刑,被凌迟之人,有大同总兵沈巍,有金家主事之人金忠诚,你和金家是有关系的吧?” 金忠贤咽了咽口水:“魏兄,我是和金家有些关系,不过我只是下人啊,山西这些年就没几年太平过,一会儿鞑靼过来,一会儿又是天灾的,百姓穷啊,我家里的人都被饿死了,为了一口饭吃才投靠金家,可是我也是百姓家的孩子,也没有做过伤害百姓的事,我可以对天发誓的。” 魏忠贤心中也有些感触,因为他也是从底层上来的,为了活下去,他也做了一些并不怎么好的事情,所以他能够理解的。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好啦,暂且相信你,收拾一下吧,我们现在出发。” “好好好…” 两人都会骑马,接了两匹马直接出发,因为有魏忠贤的身份在,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天亮的时候,已经出了汾州地界。 一路来的时候,魏忠贤心思都在周琦身上,倒是没有发现,现在出了汾州见到的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汾州城哪怕现在还在进行异常残忍的凌迟,但是大致上魏忠贤并没有看到很多流民或者乞丐,但是出了汾州地界就完全不同了。 遍地流民半死不活的躺在门口,甚至就是躺在官道上,也有许多尸体,来不及掩埋,已经发臭了,而官府的力量有限,只是简单设了几个粥棚,里面是白水上面漂浮着能数的清楚的米,这种东西,好像也只能让人饿不死吧。 魏忠贤虽然已经入宫许久了,但是心头还是有些柔软在的,摸了摸身上下面人孝敬的一些钱财,留下了少许路费,其他的都高价买了粮食,沿途分给一些穷人。 反观金忠贤,面上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但是心里已经很急了,暗骂魏忠贤为了这些人浪费时间干什么。 钱财毕竟是有限的,发放完了以后,魏忠贤也及时的调整了过来,又带着金忠贤上路。 出了山西进入直隶,金忠贤才放下心来,中午休息的时候,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的魏忠贤突然问道:“你不姓李吧?” 金忠贤正在喝水,听到后直接被呛到:“咳咳,啊?兄长说什么呢?” 魏忠贤继续说道:“别叫什么兄长了,你本身也就没有真的想要与我结拜吧?只是为了让我带你出来吧?你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吧?你不姓李,家里应该也不像你说的那样惨吧,我若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金家的人吧?看起来地位还不算低!” 金忠贤没有害怕,反而有些诧异:“你…早都猜到了吧?为何现在才说?” 魏忠贤转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这里不是山西的地盘了,还有…你要对我动手了。” 金忠贤表情有些不自然:“什么动手?我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魏忠贤淡然一笑:“我是太监,伺候人伺候了十多年了,做奴才的,就要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主子的没一个动作,都可能有别的意思,做奴才的,没有自己的时间,只要睁开了眼睛,那么满眼满心,就要都是主子,否则会丢了性命的,所以你的小动作,我早都看到了。你怀里…应该有匕首吧?” 金忠贤一滞,表情变的有些狰狞,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把两寸长的匕首,泛着寒光:“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敢说出来,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魏忠贤摇摇头:“当然不是了,我是身体残缺的人,已经不算男人了,力气没有你大,还没有武器,若真的打起来,我赢不了的。” 金忠贤狞笑:“呵呵呵,你既然都知道了,那你就去死吧。” 说罢后金忠贤直接拿着匕首向前捅去,可是魏忠贤不躲不避,好似金忠贤手里拿的不是匕首一样。 金忠贤只觉得是魏忠贤已经被自己吓到了,狞笑更甚,可是随即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而后更是觉得身体不受控制,腿脚有些酸软,向前攻击的猛烈势头,突然有些疲软了,若是站在远处看,好似在跳舞一般。 看到这场景,魏忠贤脸上浮起了笑容。 “我…我…杀了…你…呕…噗…” 金忠贤说话已经不清楚了,最后更是开始口鼻冒血,这血就像不要钱似的,不断涌出来。 随着金忠贤的倒下,魏忠贤这才上前,先是一脚踢开匕首,而后才蹲下身子:“你应该是金忠贤吧!” 金忠贤还能听得到魏忠贤说话,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眼睛努力睁开,只能见到模模糊糊的身影,但是他知道魏忠贤肯定在笑。 耳边又传来魏忠贤的声音:“金忠贤…和咱家名字一样啊,可是…只能有一个忠贤啊!” 第330章 八大家身后的人 魏忠贤等到金忠贤咽了气后,又捡起了那匕首,用力插进金忠贤的脖子上,等到确认金忠贤真的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他才抹了一把冷汗,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魏忠贤能不怕吗?肯定是怕的,他在出了汾州地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中间想让金忠贤帮忙发放粮食,还有去和官府中人汇报一些信息。 按照金忠贤的说法,他若真的是底层人的话,不可能不会做这些事情,但是金忠贤甚至连一些杂粮的名字都叫不出来,而让他去找官府的人的时候,他金忠贤都在推辞,有公门之人在的时候,永远是不见金忠贤的人影的。 魏忠贤再联系金家的一些情况,那就不难发现金忠贤的真实身份了,所以魏忠贤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山西到直隶,若是正常的速度是不会露宿野外的,但是魏忠贤有自己的考虑,一路上不是快就是慢,所以几乎天天在野外休息,这还正是金忠贤想要的,他实在是怕山西的一些熟人遇到他。 而金忠贤不会做饭,野外生存的能力很弱,这也是魏忠贤怀疑金忠贤的一个最有力的证据之一,一路上都是魏忠贤在负责两人的吃食。 宫里的人,知道太多平常人不知道的东西了,食物相克不说了,甚至有些慢性毒药,都是没有在外面出现过的东西。 魏忠贤以前私自藏着药,是为了自保,现在果然救了自己的命,若是将金忠贤交出去,他也是大功一件,但是魏忠贤没有这样做。 因为越是内向沉默的人,越受不得别人欺骗,哪怕知道金忠贤在骗他,他也是为了“结拜兄弟”的情谊,不会对金忠贤不利,可是金忠贤竟然要杀他。 至于为什么要杀自己,魏忠贤也是清楚的,因为他将自己进京后的所有计划,都说给金忠贤听了。 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啊,一个可以直接和太孙扯上关系的机会,以金忠贤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会放过的,一路上金忠贤都在瞄魏忠贤怀中的书信和身份铭牌。 魏忠贤这种人,心里也是有些狠劲的,可是这种劲头主要针对的是对他不利的人,一个太监,一个身体不全的人,心思最是敏感,布了八天的局,终于在这一天,尘埃落定了。 ……… 汾州城的盛大凌迟早都落下了帷幕,真的是活活剐了五天之久,杀了四十多人,这个衙门口虽然已经清洗过了,但血腥味还是始终不散,而城中的百姓,一个个都好似行尸走肉一般,这长时间的恐惧,让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了。 不过也算是罪有应得,说满城的人都有罪明显不可能,但是至少三分之一是有的,不过朱威没时间一一查清,索性就这样了。 现在的朱威正去往介休,这是范家的大本营,这八大家的人,可还都活着呢,这些人的情况很复杂,和金家不同,金家的一条线很明确,而八大家的关系,更加复杂。 金家主要做的是贩卖人口的生意,主要的客户是大明国内和鞑靼,而八大家的生意对象,甚至有女真族,这山西到辽东距离可不近啊。 大批的物资过境,是不可能单单凭借几个人就可以瞒天过海的,肯定有更多的,更隐秘的人藏在其中,而八大家可能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真正掌握这条线的人,不是他们,现在哪怕朱威杀了八大家的人,等到风头过去,肯定还有一些人被选出来做这个事情。 临近介休的时候,前方道路突然被浩大的仪仗挡住,朱威等人与他们的方向相反,为了不惹别的麻烦,朱威等人主动退让,因为山西有三大藩王,哪一个都不好惹的。 谁知道仪仗到了朱威身边停下,有一太监躬身过来:“哪位是朱威朱大人啊?” 朱威一滞,转头看向戚风,而戚风摇摇头,表示看不出来是哪个王爷,没有办法,朱威开口道:“我就是朱威,敢问这是哪位贵人?” 那太监一笑:“朱大人安。” 不过并没有说明他主子的身份,而是一挥手,仪仗中有人抱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到了朱威面前,直接打开。 看到匣子中的东西,朱威惊呼:“金家那老东西?” 匣中正是金家的那个老家主了,他在将汾州卫指挥佥事赵雷叫去汾州城后,自己跑了,原本朱威对找到这个老家伙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道这货竟然在这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 那太监又笑呵呵的说道:“朱大人,这只是我家主人给大人的一个见面礼,也是让大人知道,我们主人的善意。” 朱威拱手:“多谢了,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贵人是谁!” 那太监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既然朱大人这么感兴趣,那就随咱家过来吧,我家主子也是早对大人神往已久了。” 朱威下马将马鞭交给王异,眼神对视,轻轻点头让他不用担心,可是刚准备跟着那太监过去的时候,那太监又说道:“朱大人,见我家主子,可不能带你腰间的那些杀伐物件啊!” 朱威一顿,眼神往仪仗中心看了看,不过旗帜太多,看不清楚,不过也知道这肯定是贵人,也就随手将腰刀摘下,递给王异。 可是那太监又说:“朱大人,还有一些规矩,还请朱大人见谅啊。” 说罢又有两个太监上前,将朱威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朱威眉头紧皱,就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搜查终于结束。 朱威被带着向内走去,最中央的地方,是一架28人抬的大撵,撵上有账房一顶,华盖数座,看着比一般人家住的主屋都要大许多。 这是朱威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在京城万历基本不出宫,大部分时间都在乾清宫,朱威没有机会看到皇帝仪仗,而在辽东,辽王总是表现的礼贤下士,从来不用仪仗这种东西。 账房帘子被两个跪着的宫女模样的人掀开一些,隐隐约约能见到其中的人影,不过朱威有些犯嘀咕,因为看人影是个年轻人,而山西的三个藩王,都已经是四十岁以上了。 “大胆,见到世子殿下,还不跪下…” 又是那太监,不过这太监的话,让朱威想到一个人,那就是晋王嫡世子。 朱威瞥了一眼那太监,冷声说道:“本官身着盔甲,无法行全礼,还请世子殿下恕罪。” 帐中传出一阵笑声:“朱大人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我喜欢…” 第331章 你查不得 一般人在这时候,只要不笨的,都会谦虚几句,上位者这样说你,不管好话坏话,都是对你的一份看重。 可是朱威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直起身子,盯着帐内之人。 “大胆…” 又是那个烦人的太监,朱威直接一瞪眼,那太监立马止住了声音。 敢在晋王嫡世子面前这样做,应该只有朱威一人了吧,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太监正是晋王嫡世子的狗,可是朱威不惯着他们,晋王嫡世子现在在这堵着,已然是站在朱威对面了,既然是敌人,那么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晋王嫡世子起身走出大帐,好似没有习惯外面的阳光一样,用手挡住太阳,眼睛也眯了起来。 晋王嫡世子身材修长,从小养成的贵气,让他举足投足之间都能成为焦点。 晋王嫡世子走到朱威身前:“朱威,呵呵,我叫朱承德,你应当已经猜出我的身份了吧?” 朱威点头,朱承德又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过来?” “不知。” 朱承德笑了笑,用手指着朱威的胸口说道:“和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一样的。” 朱威皱眉:“可能不一样呢?” 朱承德靠近朱威,在他耳侧轻声说道:“可是我会让它变成一样的,你信不信?” 朱威摇头:“世子殿下,小心些,别玩火自焚。” 朱承德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很了解你,我父王也很了解你,经常拿你和我进行比较,所以…我对你可不陌生啊。而你对我好像并不熟悉,朱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威自然明白,朱承德这话,等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他了解朱威,而朱威对他一无所知,在山西这个地方,晋王是最大的势力了,因为晋王这一系是太祖亲封的。 大明存在二百五十年,晋王存在二百四十年,二百多年的经营,朱承德说的话,让朱威没有办法不相信。 “世子殿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不做什么啊,只是来看看你,聊聊天,而后你这次过来山西,想要做的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别的地方我不管,但是山西商税每年都会足额缴纳归国库。” 朱威好半天没有说话,他摸不清朱承德到底为何如此:“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朱承德点头:“那是当然,否则我就不会来见你了,我知道你过来是要查什么的,但是有些事,你不能碰,谁碰谁死,这不是说笑,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朱威没有想到朱承德竟然完全不遮掩,是他异常有信心,还是这事情背后还有别的更加隐秘的东西? 朱承德也不催促,只是站在那里淡笑着,他相信朱威这样的聪明人,能够想明白的。 朱威想明白了,开口问道:“世子殿下,你是大明皇族,天下是你们家的天下,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挖自家墙角吗?” 朱承德一愣:“朱大人,我什么时候挖自家墙角了?恰恰相反,我们是在保护大明。” 朱威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女真和鞑靼有了你们资助的那些东西,实力会大大增强吗?而后又吃着大明的粮食,穿戴着大明的盔甲再来抢夺大明的江山,殿下这样说,不是很可笑吗?” 谁知道朱承德竟然摇了摇头:“朱大人,事情不是这样说的,不说九边了,你知道山西这边两大军镇,多长时间没有发响银了吗?最长的时间有整整大半年啊…那你知道山西两座军镇为何没有乱吗?就是因为有生意,有商人从他们那里过,只要有人过,就有钱收,别的不说,至少吃饱穿暖是没有问题的。” “而山西这边并非商贸发达的地方,大部分商品都是只进不出的,你想想,若是没有这些与外商路通过两大军镇,你觉得军镇会不会乱?山西是京城连接陕西的通道,山西若是有乱,陕西再无内援,鞑靼若是大举进犯,大明社稷都将有倾覆的风险。” 朱承德说的很急,之后喘了一口气又问道:“朱大人,现在明白了吗?” 朱威苦笑:“明白了,可是…你还是资敌啊!无论什么理由都免不了你的罪名。” 朱承德哈哈一笑:“我的罪名?你确定我有罪?我是晋王嫡世子,是要承袭王位的人,你说我资敌?谁信你啊,你有证据吗?” “请世子殿下让路,证据自然会找出来!” 朱承德好似听到了异常好笑的事情:“朱大人啊,你让我让开,然后再查我?你没开玩笑吧?” 朱威皱起眉头:“世子殿下,你是想要撕破脸吗?” 朱承德摇头:“自然不是的,我不用撕破脸,只需要挡着你就好,在山西,我想要做成什么事,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做成的,但是我想破坏一些事,并不会废什么功夫。” 说罢朱承德又侧身趴在朱威耳朵边说道:“朱大人,如果我预料的不错的话,京城那里好像不会给你什么时间了吧?最多五日,朱大人你到底还能不能带这乌纱帽呢?” 朱威深吸一口气:“这就不劳殿下关心了,殿下好像很想看我丢官的样子啊?” 朱承德退后一步,摆了摆手:“怎么会呢?我说过的,我真的是了解过你的,若不是现在我们站的不是一个立场,我倒是很想与你把酒言欢的。” 朱威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哦?能得殿下赏识,那我应该觉得荣幸啊。” 朱承德没有在乎朱威话中的讥讽,而是异常郑重的说道:“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这种感觉不太真实,但我又觉得它是对的,只不过我们对待事情上,选择的方向不一样罢了,但是从心里讲,还是一样的。” 朱承德这话让朱威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我不太懂。” 朱承德沉声道:“你觉得海瑞和张居正比,谁更厉害一些?” 朱承德的话题突然转到张居正身上,让朱威更加不明白了,不过他思考片刻后还是说道:“两人没法比。但是若真的要比,明显张居正更厉害一些。” “为何?” 朱威深吸一口气:“张居正和海瑞是两个极端,咱们大明朝没有海瑞不会断送国祚,但是没有张居正,我们大明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还说不准,海瑞厉害,是因为他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张居正厉害是因为他能隐忍数十年,不择手段上位,却又不改初心,若人人都是海瑞,则不需要张居正。但是也正因人人难成海瑞,张居正才显得格外重要。” 朱承德被朱威的话语吸引,不由得点头:“不错,你的想法和我的老师是一样的,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们是一种人了。” “那就请殿下让路。” 朱承德摇头:“不…哪怕我们是一种人,我也不会让路的,这事,你查不得。” 第332章 复杂 朱威看着朱承德的仪仗人马,除了一些摆阵仗的人之外,还有三百多的金瓜武士,这也是仪仗中的配置,这些人和那些摆阵仗的不同,而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再往朱承德身后看去,乌泱泱的人头看不到尽头。 朱承德知道朱威在想什么,于是轻声笑道:“我不做无准备的事,这次出来晋王三卫我调了三个千户所,和朱大人的兵马人数大致相同,虽说朱大人这边大都是边军,但是我这兵马也是见过血的,所以朱大人啊,你就别想那事了。” 朱威展颜一笑:“殿下,说句不好听的,我距离你不过三步而已,我若对你不利,你是躲不开的。” 朱承德也笑道:“我自然知道朱大人的勇猛,实不相瞒,我也懂一些拳脚功夫,再说了,你就算抓到我,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我说过我们是一类人,你心中是明白的,你杀了沈巍,杀了陈制,都没关系,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以活,但是你只要动我一根汗毛,那么你就是万死无生的局面了,不止是你,还有那边你身边的人,包括戚风他们,都要陪葬的。”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和你说太多虚的,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还有对大明,并无任何的坏心思,至于你信不信,那就由着你了。” 朱威皱眉,朱承德这短短的时间给朱威的压力是很大的,朱威的一切路都被堵死了,不过看朱承德这侃侃而谈的模样,很像一个人,朱威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你和秦先生是什么关系?” 朱承德一滞,他完全没有想到朱威竟然会想到这一层,不过他与秦霄的关系,并不是什么大秘密,朝中知道的人很多,也就不瞒着了,直接点头说道:“秦霄是我老师,按照关系,朱镇是我的小师弟,所以朱大人,有这层关系在,我们注定是一边的。” 朱威点头,他从朱承德的身上看到了秦霄的影子,也看到了一些朱镇的影子,或者说朱镇有些像朱承德了。 得到答案以后的朱威,再和朱承德耗着就没意思了,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殿下了,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没管朱承德的反应,朱威直接转身,可是朱承德却叫住了朱威:“朱大人,你是要去杀人吗?要不要帮忙?” 朱威一滞,朱承德知道他要去处理八大家的人,这一点并不意外,可是朱承德不应该要保这些人吗?为何会提出帮忙这个字眼,或者说朱承德想要通过“帮忙”,再在其中做些什么? 朱威还没想明白呢,朱承德又说道:“你放心,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杀他们,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一体的,这一点可就错了,他们不过是我的棋子而已,棋盘上的棋子多了,废了,都要拿掉的。” 朱威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劳殿下费心了,血腥之事不是您这等身份的人应该做的,告辞。” 朱威这次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而朱承德则是显得很开心,在看到朱威走出他的仪仗队之后,朱承德飞一般的回到了帐内,连忙磨墨,将朱威刚刚说海瑞和张居正的那些话写了下来。 写完之后,细细将墨水吹干,不住的看着点头:“先生若是知道朱威这样说,应该会很高兴吧!哈哈哈…我就说他和我是一样的人,果然不错。” 朱承德将写好的东西塞进信封之中:“来人,将这封信快马送给秦先生。” “是…” 而后朱承德突然沉下来脸,指着刚刚数次打断朱威说话的那个小太监:“你给我滚出来。” 那小太监直接一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殿下,不知道哪里惹到殿下生气了,小的知错了。” 朱承德嗤笑一声:“哪里惹到我了?你真的是狗仗人势惯了吧?朱威是什么人你知道吗?那是陛下亲封的钦差,在这就是代表陛下,你这狗东西好大的胆子啊,对他不敬就是对陛下不敬,若真的被传了出去,陛下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父王?你和狗奴才…” “小的知错。小的该死…” 朱承德冷笑道:“该死是吧?我也觉得你该死,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后喂狗。” “是…” 之后就是惨叫声充斥了整片天地了,朱威刚和其他人说清楚事情原委,就听到这声音,更是不明白了。 朱威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在别人跟前无所遁形,可是别人在他眼里,始终是团迷雾。 朱威心中也在思考这么多事情中是否有和关联,现在知道的是辽王资助女真和鞑靼科尔沁部落,现在科尔沁已经没了,就不说什么了。 而山西这边八大家也在资助女真和鞑靼,现在看来山西八大家背后的人,至少有晋王,那么晋王和辽王什么关系?两大边疆藩王之间有没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之后就是秦霄了,秦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要权也没什么权,可是他的隐藏权力可是不小的,能和张居正扳手腕的人,没一个简单的。 现在朱威再想想,是不是从他进京开始,就已经被秦霄盯上了,否则朱镇何德何能可以拜入秦霄的门下? 还有朱由校和小四之间事情,有没有也是秦霄暗中促成的? 现在又多了一个朱承德,还是秦霄的学生,最重要的一点是秦霄凭什么觉得,他能够从万历手里救出自己的性命? 这让朱威觉得,他办的所有事情,背后都好似有张大手在控制一般。 见朱威突然愣神,戚风小心问道\/“大人…怎么了?” 朱威反应过来:“没事。” 而后看着还关在囚车中八大家的人,挥了挥手:“这些人,没用了,全杀了吧。” “啊!” 众人惊呼,可是朱威没心情解释,或者说他没办法解释,所以直接下令:“去问问晋王世子殿下怎么处置他那边的人的,这里就跟着处置就行。” 说罢不再理会所有人,随意坐在路边,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朱承德,朱承德也是哭笑不得,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片天地上空飘荡的惨叫声,更热烈了些。 第333章 秦霄的布局 之后两天,毛纪回来了,八大家主要的人物,全都被砍了,这是朱威的命令,没有办法,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快刀斩乱麻,能多做一些事情,就多做一些吧。 朱承德说的轻松,可是朱威知道,他们做的这等事情,是万万不能出事的,所以选用人必须是信得过的,并且还要有能力。 要不然,大明这么大,山西也不小,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只有这八家。 在毛纪动手的这段时间,朱承德完全没有阻拦,这让朱威有些不明白了,他为什么独独过来拦住自己?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想见见自己? 朱威现在才感觉到,自己显得很厉害,在宁夏闹出很大的乱子,让鞑靼大举入侵,而后去了鞑靼汗庭,间接促成了百国使节入京。 到了京城又和朱常瀛和朱由校造了许多在常人看起来是奇技淫巧的东西。 又因为锦州被围,朱威被紧急派往辽东,解了锦州之围不说,还杀了努尔哈赤,等于直接改变了辽东局势。 后作为辽东督军,不但解决了京城流民的问题,还又重创了女真,再用计,让鞑靼和罗刹国两败俱伤,更是让科尔沁部落成为历史。 现在又扯上商税,从内到外朱威是闹了个遍,也让无数人恨得牙痒痒。 现在朱威静下心来细细想了想,其实他并没有真正做成过一件事,显得厉害是因为他闹的欢实,但是他想做的很多事,都是没有结果的。 辽东女真和大漠鞑靼只是暂时的受创而已,只要这两个势力还是存在的,那就必然会和大明再起冲突。 而大明的军备哪怕全部装配上新式火铳,只要不改变军队贪腐的问题,除了辽东之外的边军,还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 在内流民的问题上,只是暂时解决了部分流民的生存问题,在山西还是能看到遍地流民的惨状。 根本原因除了官员上下都不将百姓当人看,更重要的一点则是粮食问题,小冰河时期,对于粮食产量来说太过于致命了,朱威心心念念的土豆红薯之类的种子,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呢。 而朝廷早都入不敷出多年了,商税这一块动静太大,朝野哗然之下,商税的推行,前途并不光明,虽说朱承德说山西会如数缴纳,但是一省之力对于整个大明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朱大人,世子殿下有请。” 来人将朱威的思绪打断,这两日朱承德动不动就让人过来请朱威过去说话,原本以为他有什么事呢,谁曾想朱威到了以后,他说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让朱威实在提不起兴趣。 后来就慢慢推辞,可是朱承德还是不厌烦的每日派人过来,今日朱威还是准备推辞,不过来请朱威的人又开口道:“世子殿下说京中有消息过来了。” 朱威一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过去最多就是被朱承德恶心两个时辰而已,说实话也不算什么损失,毕竟朱承德那里的酒水饭菜,可是异常丰盛的。 还未到朱承德的大帐,就听到他的笑声:“我就说你肯定会过来的,不过你也肯定是为了京城的消息才过来的吧…” 朱威一拱手,不说话了,朱承德自己闹了个没趣,不过随即又笑了起来:“朱威啊,你要先和我喝两杯,这样我才告诉你消息。” 朱威上前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看着朱承德,朱承德也是无语,不过他也知道朱威心中焦急,也就不瞒着了,直接说道:“你能活!秦先生说的。圣旨就在这两日就能到了。” 朱承德见朱威没有反应,用手扔了他一下:“高兴傻了吧?” 虽然秦霄说过能保他的命,但是周琦也说了,万历的底线是陈制,可是朱威已经将陈制杀了,要知道突破一个帝王的底线是很可怕的。 “秦先生有说陛下为何会放过我吗?” 朱承德一笑:“秦先生对陛下说,让陛下考虑一下身后之名。然后陛下就同意不杀你了。” 朱威一惊:“这么简单?” 朱承德翻了个白眼:“这还简单?你开玩笑的吧?在陛下面前给陛下说身后之事,换成一般人是要掉脑袋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就成简单了呢?”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有回应朱承德的话,因为秦霄确实帮了他,救了他,可是他也做了很久秦霄的棋子,现在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是感激,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好像就只是突然两清的感觉。 当然朱威的命肯定比其他的重要的多,但是朱威还是感激不起来。 “能给我说说,你和秦先生的计划吗?” 朱威的突然开口,让朱承德有些愣住了,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沉声说道:“没什么计划,不过是救国而已。” 朱威摇摇头:“救国吗?我看不出来。反而更像是覆国贼子。” 朱承德苦笑:“给你说一个数字吧,你知道陛下亲政之后到现在,被罢免了多少人吗?” 还没等朱威说话,朱承德又道:“五品之上的三百四十三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张居正当时留下来的底子,都是真正能办实事的人。而现在上位的人,大部分又是因为弹劾张居正才获得高位,全都是一群无耻小人。” “你知道赋税降了多少吗?整整八成…” “你知道粮食产量降低多少吗?三成…” “你知道户籍人口降低多少吗?降了整整二百多万啊!” “你知道边军兵力减少多少人吗?二十万…” “你知道内陆卫所减少多少人吗?十三万之多…” ………… 朱承德问一句,朱威就软一分,他知道大明已经危机累卵,可是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朱承德终于说完了,灌了一口酒后,朱承德将酒壶一扔,显得很是豪迈:“我是晋王嫡世子,注定要承袭王位的人,大明再差我也是王爷,我的供养不会有任何损失。我们家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但是我为何还会这样做呢?朱威…你说我为什么这样呢?” “还不是因为我不甘心啊,我现在不做一些事,到了最后天下大乱,我也讨不到好处,我才是最希望大明好的人,你懂吗?” “还有秦先生,因为和张居正政见不和被打压,但是张居正不会赶尽杀绝,秦先生也不会真的和张居正决裂,政见不和是政见不和,他们两个都是要救国的人。” “朱威,你是军户出身,很多东西不懂,闹得这么多事,换成别人早都死了几十次了,现在为何还会好好活着呢?你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朱威终于抓住机会开口:“我不死是因为我有用,我是陛下的棋子,是太子的棋子,是辽王的棋子,是杨吉的棋子,是吴官的棋子,还是秦霄的棋子,每个人都觉得他能控制我让我去做一些他们想做又怕惹上麻烦的事情。” 这话让朱承德没法反驳,朱威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我知道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趟路,在趟一条不知道是否有光明的路,而你们在后面看着,我若是被黑暗吞噬了,落了个死无全尸的地步。你们最多记录一下,选择另外一个人,再去趟另外一条路就行了,世子殿下,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第334章 回到原点 朱承德没法反驳,说实话就是这样的,秦霄选了很多人,万历也选了很多人,这些人中有些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有些则是完全被黑暗同化了。 现在看来只有朱威冲了出来,走出了一条别样的路,但是这条路不论是谁都不觉得有成功的希望,因为这条路是将现在的精英阶级重新定位。 皇家和勋贵暂且不说,就说那百官和天下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朱威淹死,而作为稳定国家最主要的力量阶级,不论万历还是秦霄,都不能看着这个阶级乱了。 哪怕在经济最为发达的宋朝,文盲率也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可以简单的说是百分之五的人在控制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而明朝更是可怜,因为元朝的摧残,大明的北方文风始终没有发展起来。所以现在大明的文盲率在百分之九十七以上。 读书人只占这么小的比例,却是整个社会稳定的基石,这不得不说太过可笑了一些。 可是数千年以来,不论读书人还是百姓,都已经习惯了,百姓们习惯被欺压,读书人习惯了有特权,想要改变这些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朱承德深吸一口气:“朱大人,不论你怎么想,我们对你其实并没有恶意,我们也知道,朱大人所做的事,也是为了大明,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致的,不过你的方式并不适用。” 其实朱承德不说,朱威也是知道的,很长时间朱威都在想,真不行当一次黄巢,学黄巢将门阀势力连根拔除,可是也只是想想而已,大明还没有到一戳就倒的地步,他若那样做,受苦的还是百姓罢了,并且大概率是成功不了的,成功不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朱威的身份并不能融入到那个阶级而已。 大明不像现代,只要有才华就可能会被看得见,也可能会成功,大明的阶级观念太重了一些,你是泥腿子,哪怕赚了钱也一样是有钱的泥腿子,见到读书人你照样要低头哈腰,更不用说见到官了。 所以哪怕朱威已经是正一品的官衔,但是随便一个六部小吏,表面恭恭敬敬的,可是心里都看不起他。 两人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哪怕朱承德他们是真心的想要救大明,朱威也知道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又这样过了三天,圣旨终于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今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户部侍郎,詹士府少府,锦衣卫千户,奉旨督办天下商税钦差朱威,擅杀山西巡抚陈制,大同总兵沈巍,汾州知州俞敏,汾州卫指挥使亢进等大小官员十三人,严刑酷杀金忠诚等商贾百姓二十四人,罪不容恕,但念其旧功,拙以从轻发落,免朱威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之职,上交官服官印与虎符,免朱威户部侍郎之职,上交官印与户部档案馆钥匙,免朱威詹士府少府之职,免世袭锦衣卫千户之职,免钦差之职,朱威其母为五品诰命夫人,一并免除尊号,回收御赐宅院一座,现降朱威为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除其弟在国子监读书之外,其家人限期离京,无召不得回京,钦此…” “朱大人,接旨吧!” 朱威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臣领旨谢恩。” 虽说官没了,但是人还活着,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回宁夏了… 周琦和毛纪跟着传旨的公公回了京,王异等人自然是留在朱威身边了,朱威兵符被收回了,戚风也就没办法再在这里了。 这些人好似商量过一样,还分不同的时候走,反正有朱承德提供酒菜,每天朱威都是在晕晕乎乎中度过的,直到两日后,朱承德也走了… 周琦和毛纪临走之时,给朱威一个定心丸,除了他的家人会派人好好保护到宁夏之外,还约定好了书信联系,这样家人的安全有所保证,并且朱威也不会因为远离朝堂,就成了一个睁眼瞎了。 等到没人的时候,朱威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整个人成一个“太”字躺在那里,放空脑袋… “王叔…有没有失望?” 王异摇摇头:“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后生了,不说别的,跟着你干事,舒坦…” 李牛也笑道:“大人,咱们终于能回宁夏了,王二想邻村的那个李寡妇都想出花来了…” 王二的大黑脸倒是看不出来红了没有,不过看那模样肯定不好意思了:“瞎说…我才没有呢。” 李牛狭促的说道:“真没有?你若真的没有,我回宁夏也就下手了啊,那寡妇看着身段是真不错,大屁股,肯定好生养。” 王二瞬间急了:“你个李牛不要脸的玩意,你忘了你有儿子了?到时候我去辽东告诉李虎,说他爹不要他了…” 李虎就是在辽东的时候,李牛捡的那个孩子,当初回京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就没有带着,现在在吴襄那里养着呢。 这李牛可是将李虎看的宝贵的不行,王二原本觉得说起李虎,李牛就该求饶了,可是谁知李牛眼睛更亮了:“这好啊,老子有儿子了,但是儿子没娘啊,刚好给他找个娘…” “大人你看他…” 朱威不理会这两个怂货的耍宝,显得很嫌弃的样子,可是心里暖暖的,这两个货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担心朱威心里不好受,用这样的方式逗朱威开心而已。 打发走两人后,朱威起身看着现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陈子义,上前轻声说道:“想不想回辽东?现在义州是我们大明的了,你若真的想要回去,我给你写一封信,孙承宗大人会安排的。” 陈子义摇摇头:“不想回去,就想跟着大人。” 朱威也不再说什么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远处打闹的两人,再看看身边一左一右的王异和陈子义,朱威心越发的静了,也越发的舒坦了。 当大官好啊,但是心总是提着的,还是现在的心境更好一些,这个年纪就该做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拔的太高不是什么好事,朱威就像那蒸汽飞天器,飘在空中许久了,终于能落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好… 夜晚朱威将李牛王二还有王异陈子义,都叫到一起,最后金大元也挤了进来,朱威举起酒杯:“回到原点…从头开始!愿与诸位,再战一回。” “战…” 第335章 再见故人 山西和宁夏接壤,一路倒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可是朱威不敢大意,不但派有斥候,还有前后两军的大体配置。当初作为辽东督军,手握辽东边军十多万,可是当时什么都不会,现在倒是会了些,可是手里只剩这么四百人了。 “大人,前面三里处有人拦路。” 朱威皱起眉头,山西这边没人拦着,反而到了宁夏,一群牛鬼蛇神就跳出来了? 可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朱威没什么底气,现在不过是一个五品千户而已,在宁夏军镇,一个千户真的上不了台面。 “前面是谁?” 那探马表情有些怪,他也是原本焕土堡的老人了,在朱威面前也是放的开的:“大人,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说不明白。” 他确实说不明白,若是在朱威还是一品大员的时候这事没什么,但是现在这情况,前面来迎接朱威的人,可是让他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朱威没办法,打马上前,看探马这样子,至少知道一点,前面不会有什么危险,朱威现在也是想明白了,只要万历不杀他,那么他其实很安全的。 虽然恨朱威的人很多,想要让朱威死的人也很多,但是现在大明这种态势,没人愿意再在朱威这种“小人物”身上花什么功夫了。 万历的身体状况不是秘密,连周琦都在为以后打算,更不用说别的人了,大部分人都在等,等太子上位,而在这之前…对付被万历关注着的,还没有太大威胁的朱威,并不是什么上策。 朱威快马加鞭,到了以后也是懵了:“杨大人!赵大人!刘大哥,金兄弟!怎么是你们!” 朱威终于知道那探马为何那样的表情了,堵路的正是宁夏前卫指挥使杨灿和指挥同知赵云澜,还有与朱威一起去过鞑靼汗庭的刘伟平和金三顺。 朱威穿越过来之后,在宁夏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个多月而已,除了为了断后死了的陈子昂之外,和他有关系的所有人都来了。 若是在朱威还是高位的时候,他们过来迎接,朱威心里虽然还是会开心,但是也不免要犯嘀咕,但是现在朱威已经失去了光环,这些人还能过来,着实让朱威感动。 杨灿笑呵呵的说道:“朱老弟啊,欢迎回家。” 一句“回家”让朱威差点绷不住了,对呀,回到宁夏,可不就是回家吗? “谢谢诸位了。” 杨灿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走…我这边好酒好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一醉方休。” “好…” 那一夜,没什么好说的了,无数认识不认识的人,全都过来敬酒,这几年朱威的酒量倒是没练出来,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啊,很快就败下阵来。 再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朱威揉了揉眼睛,准备伸个懒腰,可是双手触及了一份滑腻柔软。 嗯…很舒服,朱威眼镜还能睁开呢,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忍不住捏了两下。 “嗯…大人好坏…” 突然传来的甜腻声音,让朱威瞬间清醒,连忙坐起身来,看到的却是满床白花花的酮体… “卧槽…你们干嘛的?” 朱威的声音将其他人都惊醒了,朱威大概数了一下,他娘的竟然有四个… 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朱威也是年轻人,心中悸动自然是有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嗯嗯…这个好大啊…比秦冉儿的大一些,不过没秦冉儿漂亮…秦冉儿才是天花板,这群人太媚了,也太俗了,不像秦冉儿那般有气势。 “大人…你好厉害啊,昨夜奴家们被大人搞的累死了…” “就是,大人真的是长枪不倒…” “大人勇猛过人…” 一般男人听到这种话,自然会飘飘然的,可是朱威作为后世之人,至少有些医学知识,对这种话嗤之以鼻。 “你们不要想着诓本官,在真正醉酒的时候,男人那玩意是起不来的,不要用这种话让本官误会,哪里有什么酒后乱性,明显是那些人本身心思不纯,本官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赶紧穿好衣服走,不要等着我赶人。” 这话一出,那四个女孩脸上都有些别样的表情,刚刚说朱威长枪不倒的那个女孩,看了一下朱威被子中被顶起来的那个地方,忍不住捂嘴一笑:“大人,昨夜没有什么,不代表现在不会有什么,大人…我们姐妹都是你的,请大人享用。” 说完还将旁边的女孩拉了过来,在她圆润的胸部上揉了两下,那女孩也配合发出呻吟声。 你知道这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有多么刺激吗? 朱威很像扑上去征伐一番,但是又不敢,毕竟这些女人看着年纪不大,但也能看出来都是青楼楚馆的人,这年代卫生条件可不是很好啊,若真的被染上什么病,可就得不偿失了。 朱威压下脑子中的香艳场面,也压住心中的欲火,低头不看她们:“本官再说一次,都给老子滚,否则…砍了你们。” 朱威的气势是在战场上养成的,这些弱女子哪里见过这种的,一个个都不知所措。 朱威又用手指了指门口,这四个女孩才反应过来,一个个下床,睡在里面的两个女孩,从朱威眼前爬过,百花花的大屁股让朱威有种流鼻血的冲动。 而后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穿衣声,让朱威更加难受了,等到四人穿好衣服,齐齐对着朱威一福:“大人,奴家告退。” 朱威连忙摆手:“快走,不送…” 人走了,自己那玩意却下不来了,不过这点可难不住朱威,毕竟在前世,他的右手对这种事,已经无比熟悉了。 一段时间后… “啊…爽…” ……… 朱威洗干净后,出了门,门口早有人在等着朱威了:“大人,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大人是在房内用还是去厅堂?” 朱威现在那里有心思吃饭啊:“不吃了,杨大人在哪?带我去见他。” 那下人笑道:“大人,杨大人今日去了下面视察卫所,不在城内。” 朱威一愣,这借口太垃了一点吧,这宁夏前卫的卫所还有视察的必要吗? 不过朱威也不戳破那下人的谎言,又问道:“赵大人呢?” “额…赵大人陪着杨大人一起去的。” 朱威冷笑一声:“哦?两位大人真的是辛苦啊,既然如此,本官就直接回荡寇城了,你给两位大人说下吧,告辞。” 眼见朱威要走,那下人连忙说道:“朱大人且慢,两位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用了,既然两位大人喜欢视察,那本官就在荡寇城等着吧!” 说罢朱威转身就走,杨灿和赵云澜也是藏不住了,从墙后闪出:“朱老弟且慢!” 第336章 卖煤搞钱 朱威转身笑看两人,不过杨灿和赵云澜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物了,面上没有任何的尴尬,也是微笑着看着朱威。 “两位大人,你们不是去视察了吗?” 杨灿狠狠剜了那下人一眼,说啥不好说这个,他两个是那样的人吗? “朱老弟啊,原来是准备去的,已经提前做了布置,不过这不是朱老弟回来了嘛,自然是朱老弟重要,下面的人不清楚情况,以为我们还是按照预定计划,还请朱老弟见谅啊。” 还是赵云澜会说话,短短两句话就将这谎言圆了回来,杨灿和赵云澜都是世袭的,家中百年以上的交情,两人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不过在人情世故上,赵云澜处理的更好一些。 赵云澜这话还把朱威的话给堵了回去,你看看我们两个都不干正事了,都是专门因为你回来了,你还怎么说?没得说… 三人来到厅堂,朱威首先开口:“杨大人,赵大人,谢了。” 杨灿与赵云澜相视一笑,杨灿说道:“这有什么啊,你忘了你从宁夏入京的时候,我怎么给你说的吗?朝堂不是那么好混的,衣冠禽兽做到最顶尖的位置,可就不是衣冠禽兽了,而是能定义谁是衣冠禽兽的人,朱老弟啊,你能闹出这么多动静,我和赵大人都看在眼里,已经很厉害了。” 赵云澜也点头表示同意。 朱威笑容真挚了一些:“杨大人,我在有能力的时候,并没有报答大人的恩情,大人不会为此…” 杨灿摆摆手:“这有什么啊,我们杨家在这平虏城差不多二百年了,你真的要给弄出去,我还不习惯呢,再说了,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若是当时真的帮我的话,这个时候我早都被满朝诸公撕碎了吧。” 朱威一愣,杨灿说的话是事实,朱威在朝中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勉强算得上自己人的,应该只有马文晟一人。 以往都是靠着万历狐假虎威,得势之时无妨的,可是失势之时,可没人会给朱威说话的,若朱威真的在有能力的时候拉杨灿一把,那就真的是害了他了。 说到这里,杨灿仿佛为了开解朱威一般,继续笑着说道:“朱老弟啊,你可是咱们宁夏这百年最厉害的人物了,你做的那些事,我们这群老家伙别说做了,想都不敢想啊,尤其是你杀了钱鹿,我们听到消息后,可是摆了三天酒啊。” 朱威苦笑:“我杀了钱鹿你们就这么开心?” 说到这个,一向好脾气的赵云澜都忍不住爆了粗口:“草塔老母的,那钱鹿凭借自己进士的出身,在这谁都看不起,在临走之前还敲了老子好多银子呢,死了真的是大快人心…” 说到这里,赵云澜突然停了,毕竟被敲的对象是自己,这样说出来还是有些挂不住脸的,杨灿也在一边重重点头,两人这算是同仇敌忾了。 朱威不免失笑,这倒是符合朱威对钱鹿的印象,当时为了卫里给朱威的那么一点银子,都能派人来抢夺,这样一个死要钱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了。 “我很同情两位,不过两位大人,想不想再多赚一些银子?” 听到这话,杨灿和赵云澜没有急着变表态,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可是他们不想赚了钱没命花,接朱威是一回事,可是跟朱威一块去做一些事,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前者大都不会真的被人在意,可是后者有了利益关系,那就必定会将他们当成和朱威是一体的了,到时候若是再想抽身就不可能了。 欣赏朱威是一回事,拿着自家百年基业跟着朱威闹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两人不说话,朱威也大致明白了两人的想法,不过他并没有生气,眼前的两人,可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平头老百姓你忽悠几句说不定还真的能忽悠一些人呢,这两人可是老狐狸了。 再说了,这两人若真的要算的话,还是对朱威有恩情的,朱威再怎么着也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小人。 于是朱威清了清嗓子:“两位大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做的那些事啊,可真的是有人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别的不说了,就说死在我手上的一品大臣都有三个了,其余被罢官的,降职的更是数不胜数,现在有陛下盯着,一切还都好说,可是关起门来说,万一真的有一天陛下驾崩了,那些人再对我出手,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两位大人应该也不能置身事外吧?” 得嘞,两人的脸色瞬间黑的跟什么似的,他两个并不觉得朱威是危言耸听,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官,也有自己的利益被闹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选择和朱威刚刚说的那些并无区别。 就是因为如此,两人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也是第一次从心眼里希望万历多活几年,最好万岁… “我们两个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啊!” 朱威笑笑,不接着话茬,而是直接说起他的规划。 “我还在宁夏的时候,都有一些想法,可是当时还没实施呢,就被召入京了,现在终于回来了,有了这几年的经历,那些想法更加成熟了,两位大人不妨听不听再做决定!” 不过朱威也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两位大人应该知道,现在朝堂或者说现在天下官员的腐败吧?” 杨灿和赵云澜哪怕脸皮再厚,现在也免不了红了脸,因为他们就是腐败分子中的一员。 朱威好似没注意到他们一样,嘴中不停:“那么想要活命,就要让人帮助我们,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那些有权有势的胃口更大了,所以说,怎么将那些人喂饱,这才是我们以后能否活下去的关键。” 说到正事了,赵云澜皱起眉头问道:“想要喂饱他们,可不容易啊,天下商贸格局大体已经定了,咱们守着宁夏这风沙之地,可没多少搜刮钱财的地方啊?” 朱威听到赵云澜说的话后摇了摇头:“赵大人啊,咱们马上要做的事情,可和现有的那些商贸格局没有任何的关系,不过我保证能够赚钱…” 这让杨灿想到了朱威弄出来的玻璃,玻璃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所需要的石英砂之类的也都是从宁夏运过去的,杨灿和赵云澜因为这个这两年也是没少赚。 所以听到朱威说得是新东西,也是来了兴趣:“哦?不知道朱老弟,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朱威咧嘴一笑:“先卖煤搞钱…” 第337章 贺兰山脉的煤 “卖煤?” 杨灿和赵云澜脸色变幻不停,原来以为朱威会说出个啥呢,现在一听是卖煤,两人瞬间没了兴趣了。 煤这个东西现在也在用,不过大都是用于炼铁,而铁这东西又是大明严厉把控的,民间用处并不多,山西八大家是给鞑靼女真运送过铁器,但是一般都是粗铁,用制作农具的说法,再藏在其他东西里面偷偷运出去的,到了地方再让鞑靼或者女真他们自己去精炼。 而成制式的刀剑盔甲,那是想都别想了,除非像辽王那样打个仗故意留下,凭借锦衣卫的无孔不入,没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大批武器送出去的。 换而言之,就是煤这个东西,现在只有炼铁能用,其他的你挖出来也是废物。 也不是说没人用煤取暖,可是煤气中毒又时有发生,到了后面哪怕是家里再穷的人,也不想用煤了。 “朱老弟,你没在开玩笑吗?” 杨灿忍不住问了一句。 朱威摇摇头:“自然不是玩笑,煤这个东西,以前人们都不太会用罢了。这东西是能改变世界的东西。” 看着两人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朱威解释到:“煤也是分不同的类型的,杨大人,赵大人,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京城太孙和桂王殿下做的那些东西吧?” 两人点头,虽说宁夏距离京城很远,但是像这种皇家贵胄的消息,他们也是会花大价钱买的。 所以他们知道朱威说得是什么,就是桂王搞的蒸汽机车,还有太孙搞得飞天器了,这两个东西的主要动力来源就是朱威说的煤了,可是毕竟两位殿下做的东西,并不能推向市场,是一直往里面烧钱的节奏,若是没有玻璃的股份,这东西是否能够坚持研究下去,可还不一定呢。 杨灿沉吟片刻后说道:“朱老弟,两位殿下做的东西,好像并不能赚钱吧?” 朱威一愣,旋即想到他们应该想茬了,于是笑着说道:“两位大人想错了,我只是想说,两位殿下用的那个煤,是普通的煤,但是还有另外的一种煤,叫做无烟煤。” “无烟煤?不还是煤吗?” 朱威摇头:“不一样的,普通的煤点燃后有毒气,人吸了之后,轻则头昏眼花,重则伤害大脑甚至死亡,可是无烟煤和他的名字一样,都是就是燃烧起来是没有烟的,没有烟自然也就没有味道了,也就没有毒气了,这种煤可以用来御寒,在屋里烧都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听到后,还是有些不明白,在他们的印象中,煤就是有毒的… 得嘞,朱威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能给他们说煤和煤之间的分子结构一样,但是碳含量不一样吗?能给他们说无烟煤固定碳含量高,挥发分产率低,密度大,硬度大,燃点高… 他娘的,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朱威了,一东西他前世学过,但是早都忘了,现在突然想起来还没办法给别人解释… “砰…” 朱威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这里有煤吗?” 杨灿和赵云澜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朱威叹了一口气:“那就请两位大人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 “焕土堡…” “啥?” ……… 最终还是顶不住朱威的软磨硬泡,杨灿和赵云澜跟着朱威来到了焕土堡,当然了到了焕土堡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小小的焕土堡上次有这么多大人物来的时候,还是京城接朱家人进京的时候,小小的地方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就那阵仗都已经在这群百姓中流传了好几年了。 现在朱威带着卫指挥使和指挥同知一起过来,又是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尤其是原先焕土堡烽燧的人,大都跟着朱威回来了,好几年没有见到的家人,见了面自然是一下子安稳不下来的。 最后朱威提议先休息一晚,不休息还好,一说休息朱威的苦日子又他娘的来了… 现在的焕土堡百户,也算的上是杨灿的人,自己的天线加顶头上司过来了,哪里有不献殷勤的呢? 于是又是大醉之后,朱威床上又爬了好几个女人… 第二天将那些女人都赶跑之后,朱威再看看自己的右手,不过这次没有用右手解决,在大明自己是有女人的,哪里能像以前一样都是自己解决呢? 心里不由得想起秦冉儿了… 算算时间,秦冉儿应该会很快过来的,圣旨发出之日,自然是朱家从京城离开之时了,拖家带口自然比不上圣旨的速度… “朱老弟…醒了没有啊?” “身子还支撑的住吗?”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哈哈哈…” 门口杨灿和赵云澜两个“老头”,在拿朱威打趣,因为这两个货,心里很馋的,可是有心无力。 杨灿两人年纪相仿,今年也不过四十多而已,远远到不了“老头”的地步,可是这宁夏风沙不小,两人看起来倒是很显老。 每每有漂亮的花魁或者清馆过来伺候他们,他们都只能摸一摸,下面那玩意儿跟死了差不多,没办法啊,年轻的时候太过无度了…所以只能以打趣朱威为乐了。 上次在平虏城,自然也是一样的情况,朱威对这两个老家伙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为老不尊到了极致,可就没什么能和他们对抗了… 朱随意抹了一把脸出了门,看着两人脸上淫荡的笑容,翻了一个白眼:“走吧…” “去哪?” “上山…” 天道好轮回,杨灿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他两个这身子骨,走两步路可都要喘一喘了,上山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不上山行不行?” 朱威直接摇头拒绝他们不上山的请求:“必须上山,山上有我说的那个无烟煤,能不能赚钱可就看这玩意儿了。” 没办法,钱重要一些,杨灿贵为一卫指挥使,四品官员,哪怕朝廷已经许久没有发俸禄了,凭借着他们管着的那个平虏城,也是饿不着的,甚至能赚很多。 按理说心里不应该将钱看的太重要了,可是真的到了他们这个位置才感觉到,钱的厉害,他们的职位都是世袭的,家族百年在这个职位上打拼着,是不想着升官的。 但是升不升官都要去给各方打点,否则会很惨… 轻一点的就好像钱鹿突然空降,重一点的,手里那么一点权利都可能被架空,从此做一个只有虚职的傀儡,再往后…自然就像原本的指挥佥事钱家那样,他们坐的这个位置,也会被别人取代。 所以杨灿在焕土堡这些人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但是每年费尽心思搜刮的钱财,七成以上要给上面… …… 走了大半天,终于到了地方… 第338章 无烟煤 作为我国自然资源极为丰富的地区,贺兰山是一个野生动植物栖息的天堂地带。 这里有多达665种野生植物,184种野生动物,是一个保存非常良好且完整的地区。 由于此地矿物质资源丰富,所以各类矿场也不计其数。 2021年,据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该地大型矿区有12座之多。 在这其中,由于煤炭资源最多,经济效益最大,所以针对煤炭资源的开采量也最多。 这也让后世的山西省获得了“煤炭之都”的称号。 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现在的山西省朔州市平鲁区,和宁夏回族自治区石嘴山市平罗县,两个县区直线相距500多公里,还都位于各自省区的北方,并且都拥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明朝,这两个地方都有着同一个名字,那就是“平虏”,都是在清朝才改的名字。 ps一下,大明的宁夏不是后世的宁夏,大明的宁夏是一个府级政府,隶属于陕西省管辖,明朝时候的陕西省管辖范围很大的,而宁夏军镇又和宁夏府不太一样。 这两个地方的煤,都是浅层煤矿,还大都是无烟煤,品况极好。 若真的有销路,这煤能够卖得出去的话,可就真的和捡钱差不多了。 至于朱威为什么能记得这里有煤,那就要靠后世的那些营销号了,当时刷到一个营销号,说贺兰山脉的煤层已经燃烧了三百年,算算时间,也就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被点燃,一直烧到了新时代。 主要燃烧的区域,就是以宁夏银川为中心的贺兰山脉周边。 而焕土堡就是在这个范围内,再加上朱威脑海中有一些模糊记忆,这是这个时代朱威的一些记忆,那时候上山砍柴,有些地方寸草不生,全是黑色的石头块,现在想想,可不就是煤吗? 原来是准备在京城将西山的无烟煤开发出来的,可是京城情况太复杂,加上那些西山那里又有勋贵的封地,也有工部的地盘,也不知道找谁,到后面没有理清楚呢,又去了辽东,也就耽搁了… 现在在宁夏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贺兰山可不是哪个王爷勋贵的封地,只要办个手续,这也就能直接开采了,至于后面有人过来巧取豪夺,朱威自然是有办法的。 杨灿喘着粗气,和赵云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见到朱威终于停下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又看到眼前的景象,一阵无语… 杨灿踢了踢随意躺在脚下的煤球说道:“这东西,哪里都是啊,为什么非要上山啊…” 朱威一愣,转过头问道:“哪里都是吗?我不知道啊?” 杨灿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说的煤有啥不一样呢,才和你过来,这东西,平虏城附近也有的,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哦?有人用那边的煤取暖吗?” 杨灿摇头:“不是说了吗,有毒啊。” 朱威点头:“那就是不一样的。这里的煤,没有毒。” “李牛王二,你们两个带着人,弄一些回去。” “是…” 而后朱威看着呼吸已经平复下来的杨灿两人,不怀好意的说道:“两位大人,既然找到了,那就下山吧!” “啥?干了啥就要走啊?” 朱威是报复这两个货的为老不尊,不可能只让他们看朱威的笑话,朱威不能反看他们的笑话吧? 朱威异常正经的说道:“看过了啊,找到了东西,就不用在这了,回去躺着多舒坦啊,两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杨灿与赵云澜的脸已经和地上的煤差不多了…也听出朱威话中的调侃,不过又能怎么样呢? 早上上山,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没停两刻钟呢,又下山,又走了一个时辰,可把两个老头累的哦… 回去之后饭都没吃,倒头就睡。 李牛王二他们后面才回来的,带了两大筐的煤球,朱威让人去找了几只鸡鸭过来,给他们关在一个小屋子里面,又在里面点上煤球,一个时辰后,鸡鸭还活着。 朱威进了屋子,除了感受到一阵闷热之外,也没闻到什么煤气味道,于是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杨灿和赵云澜两人的房间… “嘿嘿嘿…” ……… 这时候还是四月呢,温度并不高,可是杨灿越睡越热,被子都给踢到一旁了,汗水都出来了,给被褥上印了好大一个人形… 睡不安稳了,杨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就觉得不正常,有些太热了,而后眼睛瞥到屋子中间的火盆,大脑突然有些宕机了。 “这天气,不用火盆吧。” 可是看到火盆中的物件之后,惊呼一声:“天爷啊…” 随即也不穿外衣了,直接冲出屋子,而屋子外,朱威和赵云澜两个坐在一个石桌上喝茶。 看到杨灿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 “杨大人啊,睡得可好?” 杨灿咬牙切齿的道:“我屋里的火盆,是谁放的?” 朱威用手指了指自己,杨灿更加怒了:“朱威,你想杀我吗?” 朱威一脸无辜:“杨大人啊,你这话从何说起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赵云澜也在一旁附和:“就是,老杨啊,你这人就是心思重,小心眼,太过于敏感了,朱老弟有什么坏心思啊?没有的,你是有病,那个病叫什么?…哦…受迫害妄想症。” 而后赵云澜转头看着朱威笑道:“朱老弟,我说的对不对啊?” 朱威也是目瞪口呆啊,这老赵可以啊,刚刚他给老赵说的那些,现在全都被他自己用上了,脑子真的要比杨灿要好一些。 朱威直接竖了一个大拇指:“牛逼…” 看着朱威二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杨灿眯起眼睛:“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你们给我屋里放火盆无妨,可是你们放的火盆里面烧的是煤啊,是会死人的!” 朱威轻笑道:“杨大人,你这不是没事吗?” “你…” 杨灿又要发火,可是朱威打断他的话又说道:“杨大人,这火盆放到你屋里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你现在还是生龙活虎的,您已经体验过了,觉得这东西,能不能卖钱?” 杨灿一愣:“一个多时辰了?” 朱威点头:“不错,在给你屋里放之前,我拿鸡鸭试过的,是安全的。” 杨灿指着赵云澜说道:“那你为何不给他屋里放?” 朱威一摊手:“也放了啊,不过赵大人觉浅,很快就醒了…而大人你呢,很厉害哦,能睡这么长时间,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们还真的要冲进去看看情况了呢!” 杨灿嘴角抽搐,瞪了赵云澜一眼,他和赵云澜配合多年,现在竟然和朱威一块框他,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赵云澜自然也明白了杨灿的心思,指着朱威笑着说道:“我是被逼的,我打不过他。” 杨灿又盯着朱威咬牙切齿,可是朱威直接投了一个重磅炸弹:“这煤矿收益,给杨大人你三成…” “当真?” 第339章 换一条路 朱威点头:“我给大人的承诺,不会变的。” 杨灿却在这时陷入了沉思:“朱老弟,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这煤准备怎么卖?” 朱威皱眉:“杨大人是觉得这东西卖不出去?” 杨灿摇头:“不是卖不出去,而是能卖去哪里?这宁夏府就这么大,虽然不能说遍地都是你说的那种无烟煤,但是也不会少了,那么在宁夏是卖不出去的,若运往南方,这就有些开玩笑了,南方冬天不似北方这么难熬,大部分地方不用火盆也能过冬。那么这能卖的地方可就不多了。” 想了一会儿后,杨灿一一数了起来:“陕西算一个,山西算一个,不过山西那边应该也不缺煤吧?山西两大军镇,对于武器的需求很大,可是从来没有从别的地方要煤,这样看来,山西就不能算了,还有河南算一个,山东算一个,直隶算一个,辽东也不缺煤,如此说来,也不过四个省,而这些省份的关系,可不好打通啊。” “各地藩王太多了,你去了必须都要打点,藩王的胃口可不像普通官员那样小的,这样算下来,你这煤要卖到多少才合适呢?大户人家都是用炭,普通百姓捡些柴火也是不用钱的,你卖的贵了,百姓买不起,你卖的便宜了,不够给那些藩王的。” “还有开采问题,宁夏人少,想要大规模开采,人力不足的,若是学你在辽东那样招募流民,粮食缺口就会变大,到时候若是粮价飞涨,让宁夏原本百姓不满,闹出乱子,可就难办了。” 杨灿每说一句,朱威的心里就冷一分,自己还是太过于想当然了,想要办事,还是在这种封建社会中办事,可太难了,每一个动作后面都会有无数的麻烦在等着他… 更重要一点是,现在的情况,煤这个东西的用处,并没有完全开发出来,只是一个取暖的作用,还有可能中毒,太过于鸡肋了。 说罢之后,一阵风吹过,杨灿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衣,连忙退回屋子中。 赵云澜也收起了笑容,安慰道:“朱威,你现在的见识比我和杨大人都要多,但是杨大人说的那些也不无道理,这也都是经验之谈,真不行,就做些普通的生意,凭借咱们的上下关系,也不一定会差了。” 朱威摇摇头:“不用了,赵大人,我有些累了,先下去了。” 说完也不等赵云澜回话,自顾自的走了,赵云澜张张嘴想要叫住朱威,可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杨灿已经穿戴好,站在赵云澜身旁,笑着说道:“这次朱威应该能真的静下来了吧?” 赵云澜苦笑:“我说何必呢,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这无烟煤再怎么说,也是能赚些钱的,你给说的一无是处,都不怕打击到朱威了?” 杨灿还是笑容灿烂的模样:“朱威太过无法无天了,你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掉脑袋的大事?可是现在这么一个囫囵人站在咱们面前,还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他身后可没人护着了,再像以前的性子,可是要吃大亏的。” 赵云澜也点点头:“这是实话,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帮他?” 杨灿叹了一口气:“唉…没办法啊,朝中有人给我传了信,让我照看着,还有一点就是朱威说得那样了,不管怎么着,朱威都是从咱们宁夏前卫出去的,免不了有人将我们当成一伙的,真要是出事了,咱们也是一身骚,不如帮帮他,为了他也是为了咱们。” ……… 朱威回到自己原来的家,看着空旷了许多,朱家以前穷啊,哪怕被召入京,也舍不得家中的那些“破烂玩意儿”,现在整个家,就只剩下屋里那张大炕了。 甚至家中那张瘸腿的桌子都被搬到了京城,这次朱家人再回来,也免不了再搬回来了。 朱威往炕上一躺,几年没有修缮的屋顶,有了几个洞,刚好能通过洞口看到天上的星星。 朱威还记得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是躺在这里,躺在这里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那时候想法还是很简单的,他也看了不少小说,那些小说里面的主人公,真的是有主角的样子,想做什么都能做的成,不断有贵人相助,最后登顶成为人上人。 那时候也是将自己当成主角,觉得自己出手,肯定无往不利。 但是真的开始打仗,真的开始杀人,真的开始见到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被捅了个透心凉,甚至自己都好几次险象环生。 这时候,朱威才知道,这个时代,没人是主角,至少他自己不是。 能入万历的眼,是因为万历将他当作一个恶心文官集团的棋子,还好自己抓住了这次机会,也算是办了几件事。 但也就是因为这几件事,让万历好像并不能控制自己,从而开始离心离德。 自己辛辛苦苦与工部那么多人,夜以继日改良的新式火铳,已经造出来两年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全军配置,钱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有人阻碍… 而蒸汽机车之类的机器,也已经有些成果了,但是始终都是小打小闹,想要发展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原本想要做吴三桂,好保护家人,让自己有说“不”的权利,可是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也已经变淡了,在大明带兵,有没有能力不重要,听不听话才是最重要的。 而按照朱威的性格,不管是万历还是能节制武将的文官,都不会喜欢的,除非能够改变这一切,否则从军之路,肯定是没什么希望的。 现在想到用煤来赚钱,让自己有资本去拉拢那些权贵,可是这条路被杨灿这样一说,也是行不通的,而其他生意的格局,都已经大致确定,想要从别人嘴里掏食吃,是真的会被反噬的。 “能做什么呢?” 朱威喃喃自语… 他是工科生,很多理论甚至实践都会,但是他知道的那些东西,大都是需要有工业基础才能做出来的,并且工业化必定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够办成的事。 现在可以说,朱威除了知道大致的历史走向之外,其他的脑海里的知识,大都是没用的。 “要不然,换一条路?” 第340章 意外惊喜 朱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虽然心思翻涌,但好像是因为在自己家里,最能让人安心的地方,睡得反而比别的地方更加香甜。 “小威…在不在…我进来了啊!” 朱威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到有人在叫他,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照三竿了。 “砰…” “咳咳…我说小威啊,你怎么进来的?这门都坏了,你没走门吗?” 来人竟然是朱堂,朱威的堂哥,这时候朱堂一手扶着已经从根处断掉的大门,一手在身上拍落下来的尘土。 几年不见,朱堂又往上蹿了一蹿,身上看起来也更结实了,朱威脸上浮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小堂哥,你怎么过来了。” 朱堂将门往墙上一靠:“都怪我爹,非要带我去荡寇城买东西,要不然昨天我就过来找你了,听说你上山了,干什么去了?要不要帮忙?” 朱堂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朱威如今的身份不同就有丝毫的胆怯,这让朱威很是高兴。 上前锤了他一下,而后笑着说道:“原来想着,在咱们这边的山头搞点钱赚,现在看来没到时候。” 朱堂摆摆手:“什么赚钱不赚钱的,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听说你调回来了?” 朱威点头:“嗯嗯,调回来了,现在是咱们荡寇城千户。” 朱堂眼中瞬间有了小星星:“你真厉害,原来村里人都说你出息了,没想到现在都成千户了,咱们朱家除了老祖,就数你有本事了。” 朱威这些年也是听过很多人拍马屁的,尤其是自己在辽东督军的时候,那会儿只觉得厌恶,可是朱堂这种夸奖,是发自内心的为他高兴,这让朱威找回了心中的许多温暖。 又听着朱堂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家长里短,朱威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安稳。 “唉?叔叔婶婶呢?没有回来吗?还有小三小四,小孩长的快,现在站我跟前,我可能都不认识了。” 朱威笑道:“爹娘还有两日才能回来,至于小三这次不回来了,他在京城读书,小四是真的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到时候肯定让你眼前一亮。” 别的还好,听到朱镇竟然在京城读书,朱堂声音瞬间提高了好几度:“读书?还在京城读书?一会儿这消息若是让我爹知道,肯定要拉着咱们去祖坟哪里拜拜了。咱们家出了个大官不说,还出了个秀才。不行…我要赶紧告诉我爹去…” 说罢朱堂就要跑,朱威连忙拦住他,挠着脑袋问他:“咱家啥时候有祖坟了?” 底层人哪里有什么祖坟的概念,加上连年战乱,啥时候死都不知道呢,也没有闲钱去搞什么棺材之类的,好一点的就是用个草席卷起来,埋了就行,差一点的就真的是随便刨个坑完事了。 所以从朱威有记忆开始,就没听过有什么祖坟。 朱堂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还不是因为你有出息了吗?城里的富商请了个先生,给咱们家选了一块地方,说是藏珑之地,能出状元的那种,不过咱们家上面能找到的坟不多了,只是将咱们爷爷和太爷的坟迁了进去。” 朱威恍然:“亏的你们还找得到咱们太爷的坟。” 谁知道朱威这话一出,朱堂瞬间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实…我爹也不太确认是不是咱们太爷的,那时候我爹还小,只能记得是那一片,所以最后是将那一片的所有坟都给迁了进去,反正都是咱们焕土堡的,说不定前几辈都是亲戚呢,也就无所谓了。” 这话给朱威雷了个外焦里嫩,他娘的该我了这种的吗?是不是你祖宗你都拜? “万一迁了个鞑靼人进去,咱太爷在下面可受老罪喽…” 这话一出,朱堂的脸色顿时黑了:“不行,赶紧跟我走,给我爹说说去。” 这次朱威倒是没有拒绝。 出了院子,朱威发现王异他们也在,走到跟前说道:“王叔,荡寇城我想等等再去,咱们就在这待几天吧!” 王异还没说话呢,李牛王二就急着表态:“好嘞,听大人的。” 久别归家,谁不想多呆两天?尤其是王二心心念念自己的那个李寡妇,可不得趁这个时候好好去献献殷勤? 至于王异,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倒没有平常人那样心思脆弱,每日在村头教陈子义那些人练刀,过的也是舒坦。 对王异来说,朱威在哪他就在哪,其他的无所谓啦。 等到李牛王二跑了,王异才开口:“杨大人和赵大人清晨已经启程回平虏城了,知道你累了,就没打扰你,让我给你说一下。” 朱威点点头,没生意了,没钱赚了,人家自然也就走了,这没什么的,不过杨灿和赵云澜,都是上官,现在不但亲自迎接朱威,还跟着他乱跑,能够这样看重自己,让朱威对后面的事,更加有信心了。 “那王叔,你没事的话,给我去趟大伯家呗。” 谁知道王异直接摇头:“你去吧,陈子义那群小子还在那里练刀呢,我要去看看,省的他们偷懒。” 朱威也没有强求,他是担心王异过去看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好受,而王异则是不想打扰朱威自家人的团聚。 与王异分开之后,朱威跟着朱堂走,可是越走觉得越不对,原本朱堂家距离朱威家很近的,现在的方向反而是向村外走:“小堂哥,这是要去哪里啊?” 朱堂头也没回:“去作坊!” “作坊?什么时候又有作坊了?” 这时候朱堂才回头:“你不知道吗?不是你让弄的吗?” 朱威一愣:“啥?我什么时候让弄了?” “你在进京之前,给了好多图纸啊,还有从平虏城调过来的那个百户,让他带着我爹那些工匠做东西啊,家里摆不开,才在村后面新建了一个作坊。” “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咱们这作坊可是很厉害的啊,不管是武器盔甲,还是其他的一些东西,都能做的出来,现在甚至有宁夏城的人都过来买咱们的东西,厉害的很呢!” 朱威想起来了,当时确实从平虏城调了一个百户过来,那个百户还是赵士祯的学徒,听说很有本事。 而朱威留下的那些图纸,都是火器的图纸,到了京城后,有工部一群大佬,还有朱由校朱常瀛这些有头脑的人一起去做出一些东西,渐渐的将这边的事忘了。 可是现在听朱堂的意思,这边东西做出来了,还做的相当不错!这就让朱威有些惊喜了,在京城能做出来那些东西,虽然很难,但是朱威相信那群帝国最牛逼的工匠能搞出来,可是这边一群啥都不会的人能搞出来,可真的是出乎意料了。 说到这里,朱威也是有了兴趣,催促朱堂快点走,终于在两刻钟后,看到了朱堂所说的那个作坊。 “轰隆隆…” “走啊,怎么了?” 朱威已经呆住了,耳朵边听到了熟悉的蒸汽机的声音,并且还有一个高三四丈的烟筒,在不断的冒着黑烟… “卧槽…这是啥啊?” 第341章 王百户 朱堂嘿嘿一笑:“怎么样?和京城的差不多吧?” 朱威指着那烟筒,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东西,都是你们弄出来的吗?你们都在这搞了些什么啊?” 朱堂却是不继续说下去了,而是拉着朱威往前走:“你到了就知道了。”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些许声音。 听着里面的人应该还是挺多的。 院门紧闭,里面太过嘈杂,普通敲门肯定不容易听到,好在朱堂已经有经验了,从附近草丛中拉出来一个梯子,往院墙上一靠。 “小威,上…” 朱威瞬间无语:“怎么像贼似的!” 朱堂咧嘴一笑:“没办法,刚开始的时候,太多小孩过来了,有一次里面机器炸膛,差点伤到人,所以就给封起来了。” 说着话,朱堂扶住梯子:“上吧,那边也有梯子的。” 没办法,朱威只能上了,刚到墙头露了个头,想要先看看里面的东西。 可是面上直接有一根竹竿捅来:“哪里来的小蟊贼,敢来这里!” 朱威连忙低头,那竹竿从朱威头顶穿过,听得出来力气很大,都有些许的破风声。 “我去…小堂哥,怎么回事?里面有人拿竹竿捅啊!” 朱堂挠挠头:“那应该是孙叔,咱们这里就靠着他在这里守夜呢,孙叔过来后,咱们这里可没再丢过东西。” 朱威下了梯子,没好气的说道:“你先上,他娘的,都不认识我…” 朱堂却是摇头:“不用了,孙叔肯定要追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自然也有那个孙叔骂骂咧咧的声音:“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小王八蛋…让我抓住,给你吊起来弹蛋子…” 朱威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谁知道那孙叔出了门,看到朱威后,竟然一下跪到地上,哭喊着:“大人啊,大人回来了啊!” 朱威再看那人,只有一臂,尘封的记忆终于清晰了起来。 朱威连忙上前,单膝下跪,双手将那人扶起,眼中已经有些泪花了:“孙叔,我也跟着小堂哥叫你一声孙叔吧,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孙浩…” 这人以前也是在焕土堡烽燧的,叫做孙皮,鞑靼进犯的时候,被砍去一只手臂,后朱威让他帮忙运送烽燧内的粮草。 而他的儿子孙浩,在辽东没了,孙皮只有这一个儿子,现在终于不用每天担惊受怕了,终于过了几天人过的日子了,可是自己残废了,儿子也没了,有盼头的日子,也就没了盼头了。 孙皮摇摇头:“大人莫要说这些,浩子那时候请了个先生给我写了一封信呢,我知道这不怪大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别人家的能死,我家的怎么就不能死了?” “再说了,浩子跟了大人后,可没饿过肚子啊,这是多少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要不是大人,我们爷俩早都没了,现在多好,我残了,但是在这也有饭吃,还有钱拿,我二弟那边给我过继了一个大胖小子,认在了浩子身后,我也算没绝后,现在的日子过得,才是真的好啊。” 孙皮是笑着说的,可是朱威却更想流泪了,曾几何时,能吃几顿饱饭,就能让人用命去换了? 不应该这样的,哪怕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可是朱威还是觉得,不应该这样。 人的命是最宝贵的东西了,而吃饱穿暖,是最基本的需求,用最宝贵的东西去换最基本的需求,这让朱威接受不了。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朱威在辽东,见了遍地被野狗分食的尸体,在山西,也见了很多躺在路边等死的人,朱威原来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些事情看透了,可是当孙皮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时候,朱威才发现,他还是没能看透…… 这时候朱堂已经冲进院内,将人们都叫了出来。 朱威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呢,就听到朱二的大嗓门了:“小威啊,哈哈哈…回来啦,让我看看…” 说着朱二跑了过来,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力气很大,而后又转了一圈:“好…高了一些,身子又健壮了一些。” 朱威扯动嘴角,打起精神来回道:“大伯,近来可好?” “好好…特别好,一会回家,让你大娘给你做臊子面。” 而后转身对着后面的一群人大喊:“一会儿都去我家,臊子面管够。” “好…吼…” 得到回应,朱二脸上的笑容更甚,拉着朱威就想要回家,可是朱威是真的想先看看院子里面的东西,于是止住朱二的动作说道:“大伯,先带我进去看看吧,让我看看这几年你们都弄了什么东西出来。” 朱二也是一拍脑袋:“哎呀,看我这记性,走,我带你看看,这几年我们弄的东西,绝对让你大吃一惊!” 刚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神态倨傲的一个人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 朱二小心说道:“王大人,这是我侄子…” 还没说完呢,那个人直接一挥手,差点打到朱二,还好朱威拉了一把,那人的手指从朱二鼻子边扫过… “我说朱二啊,咱们这里有咱们这里的规矩,今天你带你侄子过来,明天他带他外甥过来,咱们这儿成什么了?杂货铺吗?” 朱二连连点头:“是是是…不过王大人,卧着侄子不是外人,你看…” “不是外人是什么?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啊,这里我说的算,谁能进谁不能进,都要过我这一关,你可倒好,三天两头带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过来,是要干什么?” 那个王大人好像在宣示主权一般,指着跟在朱威身后的孙皮,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朱威脸上了:“你看这个老残废的…你告诉我这是因为杀鞑靼才变成这样的,好啊…我王不留也是咱们大明的人,杀鞑靼的老爷们,哪怕是个残废,哪怕没什么本事,我也能养着,大不了就是多喂一条狗的事。” 说到这里,朱威皱起了眉头,眼神冰冷,手指更是捏的紧紧的,孙皮是知道朱威的脾气的,连忙拉了一下朱威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 可是那王不留还没说完,又指着朱堂说道:“还有你这儿子,吃饭一个顶三个,干活却是毛手毛脚的,不过我也好说话,你儿子嘛,也算我儿子,让他进去也无妨。可是你现在又带了你侄子过来,怎么着?这作坊是你朱家的呗?你将我们这群人全都赶走你们自己家人干不就行了?” “那时候,管你招多少残废,管你有多少儿子侄子外甥,朱二啊,你说我这方法,行不行啊?” 朱二的头已经低的很低了,任由王不留说着骂着,朱威看了一圈,所有人都和朱二的表情差不多,没人敢说什么。 看着朱威还在到处打量,王不留觉得自己的面子被落了,又指着朱威道:“你这小王八蛋看什么呢?朱二侄子是吧?叫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定老子心情好,还真就收了你呢!”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叫朱威,王百户好大的威风啊!” 第342章 王不留?那就不留了 王不留一惊:“朱威?是…是哪个朱威?” 朱威冷笑一声:“王百户,咱们焕土堡,甚至咱们平虏城,还有别的朱威吗?” 王不留看朱威这气质,心中也已经知道了,连忙跪下:“小的宁夏前卫军备百户王不留,见过朱大人。” 王不留是从京城被排挤过来的,在京城也是有消息路子的,自然知道的要比朱二这群人多一些。 王不留原先过来焕土堡的时候,整日吃喝玩乐,那是什么都不管的,朱威给的那些设计图,他是看都不看一眼。 可是后面传出来朱威成了詹士府府丞,王不留这才找出朱威留下的东西,好生研究起来。 再到后面,朱威成了辽东督军,王不留可就更加卖力干活了,对朱二的态度更是好的没话说。 而当朱威成了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还是户部侍郎的时候,王不留在这焕土堡以自己是朱威的门生自居。 但是当朱威被免职之后,王不留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对于原来费力讨好的朱二,他是天天骂,对于原来当做自己子侄的朱堂,更是越看越不顺眼,而孙皮之类的人,更是当作狗一样对待了。 而诧异王不留的态度极速转变的众人,因为王不留的官身,也是没法说什么的。老百姓嘛,当官的对你和颜悦色一点,哪怕你从心里感觉到这个官好,但是只要是不傻的人,也不会以为这官真的和自己这种老百姓一样了。 反而以前对其他人好的时候,让众人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在老百姓的心里,当官的都是狼,哪里可能有好官呢? 所以到了后面,众人诧异归诧异,但是心里反而安稳了不少。 朱威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不留,一脸嫌弃的模样,走上前用脚将王不留的头抬起:“王大人,你是平虏城的军备百户,我这个荡寇城千户,好像管不住你啊。” 王不留一愣,随即也想明白了,对呀,他官小不错,可是不是朱威管着的啊,这么怕朱威做什么? 尤其是朱威用了这么侮辱他的方式抬起他的头,让他心中更是气愤,起身后咬着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 朱威哼了一声,不再管他了,转头对着朱二说道:“大伯,带我进去看看吧。” “哦…好…” 可是王不留一伸手,还是将两人拦了下来:“朱大人,抱歉啊,这里你进不得。” 王不留的语气很生硬,脸上涨红的颜色还没褪去。 朱威沉声道:“为何?” “这里是宁夏前卫的地盘,还涉及军备秘密,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谁都不能随意进去,哪怕是朱大人你,也不行!” 朱威转头看着朱二,发现朱二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朱威瞬间明白了,这里哪里是什么宁夏前卫的地盘,哪里需要杨灿的文书命令才能进,一切都不过是王不留不甘心而已。 “既然如此,这作坊在我荡寇城的地盘,王百户这里,可有卫里的文书啊?如果有,本官这就去请杨大人的令。” 王不留一滞,这哪里有什么文书啊,杨灿给他放在这里可就没再管过了,这里说到底其实算是朱二的地盘,因为这是朱二凭借朱威走的时候留下的那些银子拉扯出来的。 朱威看王不留的样子,也就知道王不留是在说谎:“王大人啊,假传军令,是要砍头的。” 王不留身子一颤,可还是梗着脖子说道:“这里的东西异常重要,为了不走漏消息,自然是不能明面上给文书的,朱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杨大人,但是在这之前,不能进去。” 王不留这会儿也是骑虎难下了,他在这里作威作福惯了,被朱威扫了面子,一时间也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了,他这样也不是全无准备的,他知道杨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觉得若是朱威还是一品大员的时候,杨灿自然和他一样,不顾一切脸面阿谀奉承,可是朱威现在已经落入凡尘了,还是杨灿的下属,更是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杨灿肯定躲朱威都来不及呢,朱威怎么可能从杨灿手里拿到东西呢? 可是王不留不知道的是,杨灿的段位比他高的太多了,不说别的,就说朱威有着辽东的关系,还和太孙还有桂王保持较好的关系,光这两点,就不能用对普通人的方式对待朱威了。 朱威也是来了脾气:“今日本官若是真的要进呢?” 王不留听闻后,直接双手张开:“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一幕可把朱威看笑了,摇了摇头后,也不想和这傻子多说什么了,转头对着朱二说道:“大伯,叫两个人将他绑了吧!” 朱二一愣:“啥?绑了他?不是吧?” 虽然自己的侄子也是官,但是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心中从来没有将朱威当成官来看待,可是王不留是真的官啊,这感觉是不一样的,所以朱二有些迟疑,他不是不帮朱威,而是担心朱威将事弄大了,后面不好收场。 朱威一看朱二这模样,也是挠头,边上也没有别的人了,他自己上去的话,害怕直接将这货搞死了。 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刚毅的声音。 “是…” 而后就见孙皮还是拿着那竹竿,直接冲向王不留,王不留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直接被竹竿捅倒在地。 还好现在是初春,穿的也算厚,不过王不留这身子骨被这么一捅,还是捂着肚子吐苦水。 朱威都惊呆了,看着只有一只手的孙皮,将王不留击倒之后,麻利的抽出自己的裤腰带,膝盖顶住王不留的背,将王不留顶在地上。 而后手口齐用,和当时绑李牛王二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手法,三两下就将王不留手脚全都绑住了。 “报告大人,完成任务。” 朱威这才伸出一个大拇指:“牛逼…” 孙皮只是笑,一把年纪的人了,只剩一只手,还有这样的身手,着实厉害。 王不留也被这情况搞懵逼了,等到肚子上的疼痛稍减,就大声喊道:“朱威你大胆…你敢绑我!我要告你!” 朱威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王不留的大脸,笑道:“绑你还有什么敢不敢的吗?你可能不太熟悉,本官给你说道说道吧,我出宁夏的这段时间,杀的人很多,杀的官也不少。” “给你说几个有名的吧,辽东巡抚钱鹿,山西巡抚陈制,大同总兵沈巍,汾州知州俞敏,都是四品以上的,至于辽东那些卫指挥使之类的,杀的更多了,怎么样?你这一个小小的百户,还能比他们厉害?” “本官杀了这么多人,还能好好活着,你说我杀了你,会不会有麻烦啊?” “王不留是吧?那就不留了,怎么样?” 第343章 人才 朱威话音刚落,王不留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了。 “朱大人,小的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啊,还请大人开恩…” 朱威当然不是真的要杀王不留,因为耳边熟悉的轰隆声,还有飘着黑烟的烟筒,都在告诉朱威,这王不留不简单。 朱威是知道朱二的,半吊子的匠户,让他做一些粗糙的东西还行,但是这蒸汽机是肯定不行的。 而焕土堡最厉害的工匠就是朱二了,朱二都不行,别的人自然也不行了,那么这些东西,也就只有王不留能弄出来了。 朱威对王不留也是很有兴趣,当时在京城时,问过徐光临王不留的事,当时徐光临对王不留这人毁誉参半。 先说王不留确实厉害,得到了赵士祯的真传,后面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士祯老年之时,头脑已经不太清楚了,有时候有些想法,但是都说的模模糊糊的,身上更没有什么力气,根本没有办法去完成自己的想法。 最后都是王不留带着其他人,将赵士祯并不连贯的想法努力实现。 但是最后也说了,王不留这人,恃才傲物,原本赵士祯的位置是想着让王不留坐的,但是因为王不留并非科举出身,当时还没出过朱威这样的奇葩,没有先例,只能让王不留先在大匠的位置上磨练几年,再找机会。 可是王不留根本不服其他人管着自己,三天两头与上官吵架,又因为王不留在匠人心中的地位比较高,时常给上面的人使绊子,长此以往,也就没人再为王不留说话了,最后更是降了职,发配到这边境之地,这样最起码对于当官的人来说,清净了不少。 原来朱威还想好好看看这个让徐光临都觉得可惜的人才,可是后面因为辽东的事,耽搁了,今日一见,果然如徐光临说的那样。 朱威没有理会求饶的王不留,直接迈步进入院中,对付王不留这种人,要不然在专业能力上压制他,要不然就要让他从心底里面怕,否则还是会出幺蛾子的。 进了院门,眼前豁然开朗,原本朱威以为的那种遍地机械杂物的场景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甚是“干净”。 对,就是干净,一群大老爷们在这干活,能弄的比一般人家院里还要干净,朱二做工的地方朱威是见过的,不说多脏吧,反正很乱的,可是这里匠人这么多,也没有丝毫的杂乱,那就可以说明,王不留这人至少在规矩或者纪律上,是有些想法的。 院子里面,各种材料都分开了,码放的很整齐,有些材料畏湿,上面还有油布盖着,最显眼的,就是矗立在当中的那个大烟筒了。 刚好有院墙阻隔,朱威并没有看到整个烟筒的全貌,现在才看的清楚。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烟筒,烟筒下面是一台正在工作着的蒸汽机,这烟筒是排放蒸汽机火仓中燃烧不完全的废气的。 除去烟筒,整个蒸汽机要比京城的那些大的多,哪怕朱常瀛火车上的蒸汽机也是没它大的。 有一个大铁管,沿着后面的墙壁直通那个大“厂房”内,不过受制于工艺和材料,这个大铁管是用许多短管拼接而成的,交界处往外冒着蒸汽,让铁管附近的墙壁和地上,都是湿漉漉的。 再看蒸汽机火门处,堆了一堆煤,朱威问道:“这用的煤是从山上弄的吧?” “不是的,就在这院子后面,那个小土包下面都是煤,将这个作坊建在这里就是因为附近有河后面还有煤。” 听到朱二的解释,朱威点了点头,若是他来选这作坊的位置,知道后面就有煤有水,自然也会选择这里的。不想多想了,肯定还是王不留的主意。 进到作坊内部,那个大铁管由分成两个一粗一细的铁管,粗的铁管连接着一个两丈宽的大磨盘… 铁管中的蒸汽动力带动磨盘转动,而磨盘中正在磨面,磨盘上面有一个简单的“传送带”,也是用蒸汽作为动力的,将小麦从后面的库房源源不断的送到磨盘中。 而磨盘的下面,则是一个大的木屉,用布与磨盘出面口连接,朱威站了一会,发现这东西效率还是可以的。 从原先朱威的记忆中可以找到他们小时候磨面的场景,一家五口人,全都上阵,分工不同,可是一天也不过能磨百斤左右,当然了,不是给自己家磨,而是给当时的焕土堡百户家磨的,至于朱威家,哪里有钱买麦子呢? 这个磨盘这一会儿的功夫,从出面率看,也已经磨了十斤左右了。 “当…” 突然一声响动,传送带停止了运送,朱威以为出了问题呢,正要询问,可是朱二直接吼道:“老四,麦子太多了,快点过去看看…” “唉…” 后面有人应了一声,跑到旁边的桌子旁边,一跃而上,而后用放在靠在磨盘外的木棍,杵捣了半天,又将传送带上面的一个阀门打开,这样传送门才又开始运转起来。 这让朱威来了兴趣,也上去查看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果然巧妙。” 原来是磨盘上当有一个推杆,推杆上面有一块大的木板,一方面是为了挡住,不让粮食掉落,另一方面则是当粮食太多的时候,就会推着这个推杆运动,从而关住传送带的蒸汽阀门。 说起来很简单,可是实际作用起来,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了。 最起码要有一个力的界定值,这粮食多了少了,力是不一样的,怎么能让这个力和这个推杆的力保持好平衡,是一个细致的活。 朱威不断点头:“不错,很好的法子,大伯,再带我看看后面仓库吧。” “好…” 等到了仓库,朱威才发现这个作坊原来这么大,仓库不比放磨盘的地方小多少,无数的粮食堆积在一旁,和磨盘那边一样的是,这里也有一个大木屉,里面堆满了粮食,而传送带的这头,就在这木屉之中。 粮食也是有流动性的,木屉带走一点,上面就会滑落一点。木屉周围当着刀子剪子,应该是有人专门将边上的粮食往这里面倒吧。 朱威与朱二又回到了磨盘那里,朱威用手捏了一点面,舔了一口,麦子独特的香味浓郁,可是还是有颗粒感,像麦麸之类的,也是混杂其中,和后世比起来,差的远了,不过在这时候,这些东西可是一等一的精粮了。 拍了拍手,朱威又顺着那条细铁管往前走着,走到一处拐角,拐过去之后,朱威又呆了… 第344章 西洋参 “大伯,这是在做什么?” 这边地上都是土,还有一些青苗,朱威是真的分不清这些青苗,前世虽然也种过地,但是当时他们老家也只种过麦子玉米之类的,还有就是一些菜了,自己印象中的那些作物的青苗,好似和眼前的这些东西不一样。 原以为朱二能给他一个解释,可是朱二也是支支吾吾的模样。 “这东西,我也说不上来要做什么,这些苗是王大人托朋友弄过来的,说是好东西,能卖大价钱,平常都是王大人在这打理,我们是进不来的。” 朱威皱眉,朱二这种老庄稼人了都认不出来的青苗,能是什么东西呢? “将王不留带过来吧。” “好…” 王不留还是被绑着的,他不知道朱威要干什么,心情很是忐忑。 朱威见到王不留过来了,就指着那些青苗说道:“王大人,这些东西是什么啊?可是庄稼?” 说起这个的时候,朱威内心是有种激动的感觉的,大明现在的粮食缺口很大,现在不管是什么,只要能种活,只要能吃,那都是一件大好事了。 “大人,这是从西域过来的东西,是上次百国使节入京的时候,小的拿东西换的,说是什么能让人飘飘欲仙的东西。” 朱威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没刺的虞美人吧? “我身上有他们给的东西,我拿给大人看,那人说这个叫但不归。” 朱威示意让人解开王不留身上的绳子,王不留恢复自由后,从袖口摸出一布袋出来,递给了朱威。 朱威接过打开一看,瞬间惊呼:“烟叶?” 王不留连连点头:“大人果然厉害,那人说这东西也有别的名字,好像就叫烟叶。” 朱威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虞美人就行。 在明清以来的古籍中,关于烟草的称谓可谓五花八门,有将烟草称为\"淡巴菰\"、\"但不归\"的,也有以其色香赋予诸如芬草、仁草、金丝草、金丝烟、金丝醺、还魂草、神草、相思草之类雅名的。在长期的流传和发展中,人们对烟草的称谓最终定格为现今的\"烟\"。 可是朱威有些不明白,烟草是16世纪相继由菲律宾、越南、朝鲜传入,也就是由沿海地区过来的,为何会从西域过来呢? “王大人,这东西,不应该从南边过来吗?你说的那西域之人,应当是你杜撰的吧?” 王不留心中一惊,那西域之人确实是杜撰的,西域小国众多,用西域的人来做掩护,是最好的法子了。 朱威见王不留半天不说话,也有些恼了,厉声道:“王大人,本官在问你话呢。” 王不留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事他没法说啊,眼珠子乱转。 “除了王不留,其他人全都下去吧,大伯,你带他们回家,让大娘做点好的。” 朱二应了一声:“好…” 之后就招呼其他人走,朱威在后面又在喊:“大伯,走的时候将蒸汽机里面的火灭了。” “唉…”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以后,也没了蒸汽机的动静,作坊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鼻腔中,还满是麦子的清香,朱威深深吸了一口,神清气爽。 “王大人,这里做的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王大人你是功不可没啊。” 王不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朱二他们的功劳,我只不过是打下手而已。” 朱威一愣,这王不留可不是那种随意将功劳让出去的人啊,哪怕是杀了他,这等人心中的那种骄傲,也是不会轻易如此的,那么只有一个答案了,就是刚刚说的那些烟叶的问题。 朱威半眯着眼睛,盯得王不留发毛。 “王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这烟叶到底怎么来的,我是非要知道不可的,王大人若是配合,你做的那些事,一笔勾销,否则…” 朱威没有说下去,可是谁都听得出来,朱威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王不留也不例外,想了一会儿后,王不留咬着牙齿,抬起了头。 “朱大人,若你问别的,小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是这事,小的真的不能说,大人要杀要剐,小的认了。” 这让朱威有些犯难了,开玩笑呢,王不留的才能,已经让朱威下不去手了,怎么可能杀他呢?这样的人留着的用处,甚至比京城那倒霉桂王还要重要的多。 可是这烟叶的来源,又对朱威甚是重要,现在朱威是没有南方的关系的,想要知道南方的消息太过难了一些,而最重要的土豆玉米红薯,都是从南边过来的,在朱威心里,这些东西可比什么朝堂争锋或者女真鞑靼重要的多了。 朱威想了一会儿,又看看这蒸汽机,眼神顿时一亮。 “南方,蒸汽机,呵呵…王大人,你和徐光启徐大人什么关系啊?” 王不留一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烟叶种子,是从徐光启身边的那个洋人那里拿到的,而他和徐光启的关系,可没几个人知道啊。 至于蒸汽机,他自然会搞了,因为当时徐光启在京城做的第一个蒸汽机,就是和他一起搞出来的。 王不留只不过一个百户而已,可是徐光启可是堂堂的南京刑部尚书啊,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没人会将他们两人联系到一起。 可是朱威竟然知道。 王不留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不将徐光启说出来,是因为大明的海禁政策,不管是谁只要从海外带过来东西,不报备的话,都是走私。 而这烟叶也是走私来的,是徐光启身边的那个洋人弄过来的,王不留自己出事无所谓的,他一个小人物,可是不能连累徐光启啊。 “王大人啊,本官既然已经知道你和徐大人之间的联系,你就应该能知道,本官知道的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当然了,你也大可放心,本官没有恶意的,徐光启大人是我的至交好友,工部员外郎徐光临的堂哥,我对徐光启大人也是很熟悉的…” 说完之后,朱威盯着王不留,王不留终于点头:“不错,大人明鉴,这东西,是徐大人身边的那个洋人给的。” 朱威皱眉:“他让你做什么?” “那洋人说,宁夏这地方,适合种这些东西,说能卖大钱。” 朱威冷哼一声:“这些洋人啊,和鞑靼女真一个样子,都是想从咱们大明捞些好处的,王大人,除了这烟叶,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啊?还有一个西洋参,说是吃了能延年益寿。” 朱威心中有个东西浮现了出来,连忙问道:“那西洋参在哪?” “还在我家里,准备送给总兵大人的。” 朱威大手一挥:“送个毛线啊,带我过去。” “是…” 第345章 好东西 王不留因为这作坊的事,也是在焕土堡置办了一座宅子,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村里走去。 “你什么时候和李如臻搭上线了?” 走在路上的朱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宁夏总兵李如臻这人,实在是有些木… 宁夏虽然是边境,但也是互市的主要地点之一,凭借李如臻的身份地位,随便招招手,那可就是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往家里跑了。 可是李如臻好似对这一切都是不关心的样子,有人送礼他就收,但是不办事,不管送不送礼,有事求他他头上,都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这点倒是和巡抚薛昆仑很像,不过好似正是因为这两人没有多少利益之心,才能互相之间有些默契。 王不留前进的脚步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我想回京。” 朱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王不留的本事是有的,可是得罪了顶头上司,想要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一镇总兵的权势,自然能够将这些事情完美解决。 这焕土堡毕竟是边境,常年不太平,王不留说是宅子,也不过是比朱威家里稍微大一些的土房子而已。 不过在朱威心中,匠人的家里应该都是向朱二家那样,哪里都是乱糟糟的,不是因为朱威的大娘邋遢不会收拾,而是东西太多了,但是王不留家里和作坊差不多,什么东西都是分门别类放好,整理的异常利索。 “王大人,这是娶妻了?” 也不怪朱威会这样想,因为这样的事他从心里感觉一个大男人是做不出来的。 谁知王不留直接摇头:“没有,家里以前给订过亲,不过突然大灾,人都跑散了,找不到了,后面跟了师傅,一心都在活计上,也就习惯了。” 朱威点点头:“倒是看不出来,王大人这么细致啊。” 王不留一笑,可能是朱威的态度让他心里的忐忑少了些吧,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的那些师兄弟,再怎么邋遢,都有家里人帮忙收拾的,我就一个人,不仔细一点可是真不行的,也多亏了这种仔细,我才能这么在那么多师兄弟里,脱颖而出吧。” 说到这个,王不留又不自觉的有些骄傲了,朱威笑了一下,这次倒是没说什么,因为王不留的本事,放在谁身上,都有骄傲的资本。 “那西洋参呢?拿过来看看。” “唉…” 应了一声后,王不留进了屋子,朱威没有进去,就站在外面等着。 不多时,王不留捧着一个匣子出来了,看那匣子的做工很是精美,看的出来王不留为了回京给李如臻送礼,是费了心思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匣子,匣子里面还用红布包裹着,掀开一看,朱威眼中的惊喜之色都快要溢出来了。 “果然是它…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哈哈哈…” 看着朱威疯癫的样子,王不留有些皱眉,这东西他可是宝贵的很啊,要不是因为想要回京,他都舍不得送出去,现在看朱威这模样,很显然这东西要没了。 朱威却是没有注意王不留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对了,双手捧着那西洋参,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发愣的。 好一会儿之后,朱威才平静下来,有盯着那西洋参看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王大人,这东西,你开个价吧!” 王不留一愣:“开价?” 朱威没有看王不留,只是点了点头:“你尽可以开价,我绝不还价,当然了,你想要回京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王不留脸上刚刚升起的欣喜之色,被朱威的后半句堵了回去,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这东西大人想要尽可以拿去。” 朱威知道王不留的心思,笑着说道:“王大人,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回京了,也是没有用武之地的,不如在宁夏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 王不留摇摇头:“大人,您也是在京城呆过的,您知道这宁夏和京城的差距能有多大,我现在脑子里面的想法很多,但是我一个人做不了,我需要很多有经验有技术的工匠一起,我不想变成我师傅那样,自己的想法都要靠别人才是实现。” 朱威轻笑:“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给我一切名单,想要哪个工匠,我就和你将那个工匠全家都迁过来。” 听到这话王不留一愣,这话说的太大了,他想要的那些工匠,可都是工部和恭王府的宝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出京呢? 原来朱威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但是有了手里的这个东西,那么他就有了这种底气了。 朱威看的出来王不留并不相信自己,拿着那西洋参在王不留眼前摇了摇。 “王大人,你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吗?” 王不留哪里知道啊,只知道是个好东西,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这东西既然叫西洋参,那么就和咱们大明的长白山人参差不多吧,这么大的个头,至少有数百年的年头了吧?” “屁的人参…” 朱威突然的一句粗口,让王不留脸上有些黑了。 “朱大人,你认识。” 朱威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认识的,原来想着有机会去南边,一定要将这些东西弄回来,可是还没成行呢,王大人就给了我这么一个惊喜。” “这东西不叫什么西洋参,你可以叫他红薯。” “红薯?” “对,这可是好东西啊,是能吃的,能作为主粮的那种。” 王不留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朱威的一个可以当作主粮,让王不留差点绷不住了。 主粮和辅粮是不一样的,就像朱威那时候吃的野菜窝窝,那其实是辅粮,能吃饱肚子不错,但是吃多了不消化不说,还缺少人体必须的一些微量元素,古人说的面如菜色,就是因为缺少主粮,天天吃菜的缘故。 而主粮可以简单说成五谷,米面这些自然是主粮了,杂粮也算。 现在流民遍地,粮食缺口太大,这个缺口缺的就是主粮。 “大人,这东西,能种吗?” 朱威点头:“自然可以的。” 说着指着那红薯上发的一个青芽说道:“你看这里,已经发芽了,四月是种植春红薯的好时候,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将这东西种出来,到时候若是能解决天下百姓吃饭的问题,王大人,你可就要被建庙供奉了。” 说到这里,王不留脸上也泛起潮红,建庙供奉这事他是没想过的,也不敢想,哪个被建庙供奉的人不是青史留名的大人物,可若是朱威没有骗他的话,这事还真的有可能。 不过随即王不留就皱起眉头:“朱大人,我不太懂农事。” 朱威摆摆手:“无妨,我知道一个人懂这些,我也种过地,前期的一些工作我能上手,后面的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但是无论如何,王大人,你都是头功。” “谢大人…” 第346章 宋应星 朱威让王不留起来,还准备说什么呢,就听到了朱二的吆喝声。 “小威,吃饭啦…” 朱威转头发现朱二已经找了过来,看方向应该是从作坊一路找过来的。 “唉…来啦。” “王大人,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好好合计一下。” 王不留连连点头,他现在整个人的心思都被朱威说的建庙供奉的事给装满了,虽然心急,但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王不留也不知道为何会轻易的相信朱威,明显前一个时辰,朱威那脸色还好像要杀了自己似的,现在倒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也可能是因为朱威在作坊给了他肯定,或者是因为刚刚朱威抱着那红薯又哭又笑的神情吧? 王不留也想不明白,他本身就是对人事关系并不敏感的一个人,一心扑在研究上,性子还倔,要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里。 想到最后王不留索性不想了,反正现在看起来还像个好事。 “大娘,想死我啦…” 可能是因为红薯的原因,朱威异常高兴,一句话让李氏有些懵逼了,哪里有子侄这样表达想念之情的? “去去去…多大的年纪了,害不害臊啊?快点洗手吃饭,今天大娘给你做的是羊肉臊子的,用羊油炒的,香的很哦!” 朱威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是羊肉…这时代小老百姓吃羊肉,可没什么去骚腥的香料,主打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那个羊骚味啊,只要吃过一次,身上的味道两天下不去的。 还没容朱威说话呢,李氏就给朱威盛了一大碗,看着哪里有面啊,全是肉… 朱威哭丧着脸说道:“大娘,给我少来点就行。” 李氏以为朱威担心别人不够呢,挥着勺子说道:“去去去,快点端过去吃,这里多的是,我让小堂买了三十斤肉呢,都管饱。” 朱威没有办法,只能端着那碗快要溢出来的臊子面蹲在一个角落,但是半天没有下筷子。 朱二见状上前:“咋啦?你不是最爱吃你大娘做的臊子面吗?怎么不吃啊,出去两年口味变了吗?” 朱威摇摇头:“大伯,我一会吃,想一些事情。” 可是朱二哪里会容朱威一会吃,马上板起脸说道:“有什么事情非要吃饭的时候想啊,先吃饭,吃完了再想,不耽误事。” 好似全世界的家长都是一样的,小时候放学想要玩,家长会让你先做作业,做完作业再玩,长大了想要睡个赖觉,家长过来直接掀被子,让先吃饭,吃完饭再睡,只要你不起床,三五分钟就是一次夺命连环call,再不起床,还会生气,甚至一天气都不散的那种。 无数次因为这些和家长的对抗,大都是以失败告终。 所以朱威听到这熟悉的话,下意识的低头吃了起来,而朱二看着这一幕,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吃了一会儿朱威突然想起来王异他们,焕土堡烽燧现在另有他人了,所以只能驻扎在村头,也不知道这会儿吃了没有。 想到这里,朱威放下碗筷,起身向村头走去。 背后的朱二问道:“小威,去哪里啊?” 朱威回头说了一句去村头看看他的那些兵怎么样了。 这是正事,朱二自然不能阻拦:“你给他们说,一会我们就过去给他们做好吃的。” “好…” 朱二家原本就不大,现在蹲了十几个人已经有些拥挤了,朱威的亲兵可是有四百多呢,真要过来,还不把房子都挤塌了? 随意将碗里的东西扒拉完之后,一脚踢向正蹲在灶台前蒙口吃饭的朱堂,没好气的说道:“没点眼力见啊,小威哪里还有几百张嘴等着吃饭呢,快去拿些银子,多买些米面肉回来。” 说完也不管朱堂瘪嘴的表情,对着李氏说道:“孩他娘,你去村里找一些做饭好吃的老娘们,一块去村口给小威那伙人做饭。” “唉…我这就去。” 等到李氏出门,朱二又向其他人喊到:“弟兄们,快点吃,一会去村头搭灶台。” “好…” ……… “朱大人…慢点…” 快到村口的朱威回头,看到一路小跑过来的王不留。 “王大人,怎么了?” 王不留跑的有些气喘,平静下来后才说道:“朱大人,你给小的透个底,你要找的那个懂农事的大家,是哪位啊?您不说,我这心里跟挠痒痒似的,不得劲啊。” 朱威笑道:“王大人啊,这可不像你了啊。” 王不留脸色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朱威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刚刚跑过来的缘故。 朱威也没隐瞒,直接开口问道:“宋应星此人,王大人可听说过?” 王不留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曾听过。” 朱威一愣,不应该啊,宋应星这么牛逼的一个人物,王不留竟然没有听过? “王大人当真没听过这名字?” 王不留又想了想,还是摇头。 朱威皱起了眉头,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 这宋应星啊,是1587年生人,现在应该才三十出头,二十九岁就考中举人了,现在应该在为万历四十七年的会试做准备吧? “朱大人,怎么了?” 朱威摇头:“没事,有些事想茬了,不过还有办法,先跟我去村头吧。” 而后朱威没有再理会王不留,自顾自的向前走着,他现在不太确定宋应星到底开始没开始研究农学,农学这东西,因为作物生长周期的原因,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研究明白的。 若是现在的宋应星没有开始研究农学,那么就算朱威将宋应星抓了过来,也是没用了。 想着想着,就已经走到了村口,村里没有那么多地方让王异等人住,所以还是搭建营帐,看过去倒是错落有致。 四百人分成三个部分,一部分由王异陈子义带着练刀,一部分由李牛带着练习举枪,这是朱威从后世学到的办法,主要是训练耐力的。最后一部分由王二带着练习马术。 朱威并没有因为他的亲兵都装备了新式火铳就放弃了平常的训练手段,火铳之类的东西,毕竟是机械,只要是机械,都可能出问题,哪怕弹药充足,火铳卡壳或者炸膛之后,还不如一个烧火棍,那么在这个时候,刀剑就成了士兵最后的保护盾了。 所以朱威对于其他的训练项目,抓得很严,甚至比训练火铳抓的都严,因为现在的火铳,还是依靠排队射击来给敌人杀伤的,对于精度要求不高,随便来个人不傻,三两天也就能跟得上了,可是其他的项目不同,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可能门槛都摸不到。 看到朱威过来,王异让陈子义带队休息,王异最是了解朱威,见到朱威这模样就知道朱威心中有事。 “怎么了?” 朱威摇摇头,刚准备说算了,可是心中又不甘心。 “王叔,需要你跑一趟。” 王异没有问什么事,而是直接问去哪里? “去江西,白鹿书院。” 第347章 三份圣旨 朱威将事情说完后,王异连饭都没吃,直接单人单马,奔向江西。 至于为什么让王异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身边的这群人,除了王异,有点脑子的只有陈子义了,可是陈子义从小在义州长大,现在去过的地方只有辽东和宁夏了,让他出去,人说不定就丢了。 李牛王二倒是不怕丢了,但是这两个货的脑子不够,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会坏事。 还有就是原本烽燧里面的那些老人了,比如秦成之类的,又太过于腼腆了,出了门说不定就被骗了。 只有王异一个人,是真的走过南闯过北的,还有锦衣卫这个身份在,真要出了些什么事,这个身份能顶大用。 可是朱威已经习惯了王异在身边的日子,有了事有人商量,就算没有事,光是看着也很安心。 自从知道王异与努尔哈赤那些过往之后,朱威总觉得王异心里肯定隐藏着非常大的痛苦,用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套住,王异在的时候,朱威一有空就会拉着王异说说话,因为朱威若是不开口的话,王异可以盯着远处光秃秃的土包看一天。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是朱威很快的调整过来,眼下红薯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前世的时候,朱威是在一个小山村长大的,没少干过农活,那时候主要种麦子、玉米,旮旯犄角的地方,还会种上花生、红薯之类的,像花生、红薯之类的东西,也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当零食吃。 那时候家里穷的很,每顿饭都是白菜土豆配上颜色暗淡的馒头吃,小的时候对于花生红薯这类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 尤其是红薯,不论生吃还是烤着吃,煮着吃,都能让小小年纪的朱威快活许久。 在没有钱买糖果的年代,红薯的甜,补足了少年朱威内心对于甜的记忆。 所以从小朱威就对这红薯看的很紧,有时候上学放学,还会故意绕上那么一圈,去地里看看长势如何。 这也是昨天为何会看到红薯后又哭又笑的原因之一了。 有着小时候的经验,朱威知道红薯应该怎么种,可是他哪怕知道怎么种,真要实行起来,反而手有些发抖。 红薯只有一个,若是种坏了,可就完蛋了。 但是现在红薯都已经发芽了,再不种可就真的废了。 朱威没让其他人帮忙,这时候人越多可能越容易出错。 红薯种植有三种方式,一种是直接种种子,另外一种是发芽后切块直接埋在土里,第三种最是省事,直接将红薯秧插在地上就行了。 红薯有种子,但是较为少见,属于异花授粉植物,开完花后种子才会出现,自花授粉的话,常不结实,所以有时只见开花不见结果,种子小巧,颜色为暗褐色,有着厚厚的并且很坚硬的表皮,覆有蜡质。 所以一般不选择用种子来种植。 而现在又没有红薯秧,只能用第二种方式了。 朱威找了一把小刀,清洗干净后,还用火烤了一会儿,谁知道有没有细菌会让红薯腐烂。 而后将红薯小心放在桌子上,这红薯越过大洋,又从南到北,能出现在朱威眼前甚是不容易。 现在仔细看了看,有三处发芽的地方。 朱威小心将那三处发芽的地方剜了下来后,放在用早都准备好的花盆内。 花盆里面的土,也是让当地的老人精心挑选出来肥力最好的土。 种下后给上面覆盖厚度2-3厘米的土,又撒了点水。 而后将其他红薯切块,每块有200g左右,全都相隔三厘米的距离,全都种在一个大的花盆中。 将所有花盆都移到窗口能照到阳光的地方后,朱威才出了门。 “李牛王二,你们两个领队,派人将这屋子给老子看住了,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能进去。” “是…” 安排好以后的朱威,并没有放下心来,一连两日,每天至少跑个五六趟的。 知道事情重要性的王不留想要跟着都被朱威撅了回来,当真做到了除了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等到朱威有准备去看红薯情况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朱家人回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这两日一直忙,差点忘记这件事,听闻消息也赶紧往村头的方向跑。 刚刚跑到地方,就看到了一队仪仗… 中间有驾异常华丽的马车,朱威眉头一皱,心想又是来了哪个大人物了? 倒不是朱威怕事,而是现在红薯育苗正到关键时刻了,再出变故可就真的太可惜了。 “哥…” 还没等朱威思考回神呢,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小四?” 朱威听得出来是小四的声音,但是朱威是从心里觉得朱家的人不会在前面的仪仗中,也就没再看那边,而是张望着仪仗后面。 谁知道小四直接从仪仗队伍里冲了出来,又是一声甜甜的“哥。”再之后一整个人就扑到了朱威怀里。 “哥…我想你了,呜呜…” 朱威连忙轻拍小四的头:“这不是见了吗?没事了,都过去了,小四乖…” 朱威心里叹气,这么小的年纪,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原本日子过得好了,小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可是突逢变故,朱威知道京城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像朱家这种被赶出京城的人家,旁人哪里会给好脸色? 所以朱威以为小四是被吓到了。 安慰了一会儿,小四才从朱威怀里钻了出来,摸了摸眼睛,对着朱威一笑:“哥,我不叫小四了,我有名字了。” “嗯?名字?叫什么啊?” 小四高高的扬起头来:“我叫朱芷。好听吧?” 朱威笑着点了点头:“好听,好听,是你三哥给你取的吗?” 朱芷摇了摇头:“才不是呢,三哥好久没回家了,是朱由校给我取的!说芷是从《本草》中取的,一名芳香,一名泽芬,生河东川谷中,主长肌肤,润泽颜色,可作面脂。这是夸我好看呢,是不是啊哥!” 朱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好似被冻结了一般,朱威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朱十一和王氏带着秦冉儿过来的时候,朱威好似发疯似的怒骂:“去他娘的朱由校…勾引老子妹妹,别让老子看到你,见到你了把你第三条腿掰折了…吊着你的鸟游街…” “咳咳咳…” “去他娘的……” “咳咳咳…” “咳咳你妹……妹可好啊!” 朱威被耳边的咳咳声打断,刚要骂出口,但是看着眼前一副宦官模样的人,嘴里的话瞬间变了。 朱威捂着脸心里暗叫自己完了… “朱大人…这宁夏虽然天高皇帝远的,但也不是法外之地,朱大人说话可要小心一些了。” 那宦官说话声音阴柔,但是没有什么情绪,听到人耳朵里也不知道这话是告诫的意味浓一些,还是开玩笑的意味浓一些。 不过朱威知道,作为太监,朱由校也是他们的主子,话里可能告诫的意味更多一些。 “公公安,我是粗人,刚刚说那些不是那种意思,还望公公海涵。” 听听朱威说的话,什么叫那些不是那种意思?要不是朱威心里还有一丝清明,知道朱由校的爷爷还是皇帝,说不定就连着万历一块骂了。 那公公倒是没有接话,而是嘴角咧了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让人看着瘆人。 “朱大人,准备香案吧,有旨意。” 听闻此话,朱威也不敢耽搁,立马让人准备。 这么大的动静,不大的焕土堡早都传遍了,香案准备好之后,村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乡亲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都要皱眉,何况是宫里传旨的公公呢,可是那公公脸上还是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好似外界的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从身后小太监捧着的盒子里,拿出圣旨。 “朱威,接旨。” 朱威携着家人跪下,其他百姓也是有样学样的跪下,不过啥姿势都有,一个个不认识字的人,都在伸长了脖子去看,好似多看一眼就能从圣旨上认识些字一般。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辽东一战,战果颇丰,朕非有功不赏之人,近来得辽东军报,知晓尔等功劳,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朱威,升任宁夏前卫指挥佥事,赏百金,复尔世袭锦衣卫千户之职。 原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焕土堡烽燧百户王异,升任荡寇城千户,世袭锦衣卫百户,赏百金。 原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焕土堡总旗李牛,王二,升荡寇城千户所副千户,世袭荡寇城百户,赏百金。 其余朱威亲兵,皆升一级,赏百金,钦此!” “臣,领旨谢恩!” 朱威刚准备起身领旨,就被那公公止住。 “朱大人莫急,还有一份圣旨呢。” 朱威一愣,看了过去,果然那公公又从另外一个盒子里捧出一份圣旨,没有办法,朱威再度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宁夏军镇宁夏前卫指挥佥事朱威,今年已二十二,报国之情,朕心甚慰,但听闻尔未曾娶妻,此…不合情理,又闻尔家中有秦氏妇人,容貌娟丽,性格温顺,可为良配,朕特此赐婚,今年八月二十,是为吉时,可与此日完婚,秦氏升五品诰命夫人,赏玉如意一对,赏红珊瑚尊一座,赏雾面屏东一扇,赏东海珍珠二十颗,赏凤冠霞帔一套,赏锦织十匹,赏宁夏府上等田地百亩,赏百金。复王氏四品诰命夫人,钦此…” “额…” 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秦冉儿,她不知道为何万历会突然给她赐婚,虽然她已经是实际上的朱家人了,但是被万历赐婚,还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看了半天没反应的众人,那公公也没生气,还是异常平淡的说道:“朱大人,还不谢恩?” 朱威反应过来:“臣,领旨谢恩!” 说完又准备起身去接旨,可是那公公又道:“朱大人,别急,还有呢!” 朱威忍不住直接抬起头看着那公公问道:“敢问公公,还有几份?” 那公公将那份圣旨取出之后说道:“就剩这一份了,朱大人别急,很快的。” 朱威觉得这太监的口头语就是“莫慌”,“别急”。 他娘的,你这半个男人的太监都没男人那玩意了,自然急不起来了,可是老子不是啊! 当然了,这些话只能在心中默念,哪里敢说出来。 朱威又跪了下去,只觉得心里憋得慌,又听到后面有百姓的嘟囔声传来。 “这啥意思?” “那皇帝老子给朱威升官,还给朱威发了个婆娘。” “这么好啊,朱威这小子是撞大运了啊!” “谁说不是呢,小的时候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厉害了啊,都和皇帝老子扯上关系了!” “唉。你们看朱威后面的那婆娘,面生的很啊,应该就是那皇帝老子给朱威发的婆娘了吧?” “嗯嗯,应该是,你看那腰…啧啧啧…再看那屁股…啧啧啧” 朱威转头刚好看到秦冉儿因为百姓打趣,已经有些要哭的神色了,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对着李牛喊道:“李牛,将那些人嘴给老子堵上!” “是…” 李牛也是没脑子的,那传旨的公公还在呢,也是不管不顾,又踢起来几个人,一起去了后面,将刚刚说话的那些人都给绑了,不老实的就朝着疼的紧的地方招呼,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群人躺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声音了。 那公公脸上终于有了些别样的情绪,手里还拿着半开的圣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公公…抱歉,穷苦地方,都是些不长眼的人。公公见谅啊。” 那公公叹了一口气:“朱大人啊,咱家知道你的性子,可是你再有性子,在这时候,也要忍一忍的,今是咱家过来,这倒是没事,可若是其他人过来了,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啊!” 听着那公公的话头,好似是不准备将这些事说出去。朱威松了一口气:“多谢公公,不过刚刚陛下才下旨赐婚,后面就有一些人污言秽语的,不是下官不懂规矩,而是做臣子的,总要维护陛下的脸面。” 这话说的显得情深意切,道理也是没错的,但是那公公咧了咧嘴,没接话,他娘的这怎么接话,若是没听到朱威骂太孙,他还能与朱威说一说,可是少年骂了太孙,后面说是为了维护陛下脸面,这实在让人心里不得劲啊。 “好啦,咱家要喧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朱家有女初长成,朱家四妹,温柔娴淑、知书达理、灵动乖巧,是为良配,今太孙朱由校,年已束发,太孙为国之储君,婚姻大事不可不重,现赐朱家四妹朱芷焕土堡乡主,食三百户,代到年纪,入太孙府侧妃。钦此…” “朱大人,接旨吧!” 第348章 穷人相轻 朱威这两天没有休息好,眼里面都是血丝,听到最后一份圣旨的时候,更是充血欲裂,双手紧紧扣住地面,指尖深入泥土。 见到朱威没反应,那公公也不知道是性子就是那样,还是好似提前有准备一般,并不觉得奇怪,等了好一会儿后,才又说道:“朱大人,接旨吧!” 朱威猛地抬头,那公公看到朱威血红的双眼,不由得退了一步,而后好像想起来什么,拿着圣旨再次上前一步。 “朱威,接旨!” 直接叫了朱威大名,身后仪仗中的金瓜武士和锦衣卫也大步上前,好似朱威只要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就要直接拿下一般。 若是王异在这里,自然会提醒朱威,可是王异去江西了。 而其他人哪里有那样的脑子,最多会觉得朱威高兴傻了而已。 至于朱家,朱十一和王氏都是底层人出身的,这样的大事,他们自己都紧张呢,哪里顾得上朱威。 一家人中只有秦冉儿知道朱威的心思,她就跪在朱威身后,这会也不顾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拉住朱威衣服下摆,狠狠一拽。 朱威猛地惊醒,眼中的血红慢慢淡了下去。 嘶哑的声音好似是从气管中硬挤出来的一样。 “臣…接旨,谢恩。” 那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最后一道圣旨放在朱威手上,而后让人将另外两份圣旨放在香案上。 “朱大人,此间事了,咱家要回京了,朱大人可有什么话让咱家转告的,不论是给陛下,还是给其他人。” 朱威其实想要让这公公给朱由校那臭小子带句话的,但是话到嘴边还是给吞了下去。 开玩笑呢,这太监到底谁的人还不知道呢,就算是朱由校的人,万历想要知道一些事,也是没有办法隐藏的。 朱威站起身来,客气的说道:“多谢公公不远千里前来喧旨,可否停歇两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不管是不是客气话,一般太监都要互相恭维几句,可是那太监还是异常平淡的样子:“不用了,朱大人安心当差,回报陛下就好了,咱家先恭喜朱大人家中双喜临门,告辞!” 一般人都会说回报朝廷,可是太监的主子只是皇帝,朝廷如何和他们有毛关系,所以那公公才会说回报陛下。 说罢,没有等待朱威反应过来,就转身带着仪仗撤了。 等到那些人走开之后,朱威才发现后面还有一支队伍,而队伍内,朱威只认得杨灿。 刚要招手打招呼,却被杨灿在胸前轻轻摇晃的手止住了。 那支队伍里面,朱威只看清了杨灿,还看到了一身大红官袍的人,在宁夏,只有巡抚薛昆仑够得上格了,至于其他人,看不清了。 朱威皱眉,这事情明显不对劲,一般圣旨过来,沿途各地官员都要恭迎,但非主管的官员不会跟着的,可是看那队伍,宁夏上下官员好似都到齐了一样,这不正常。 “呀…哎呀,朱威有出息了啊。” “皇帝老子都给你娶婆娘了,我这还是光棍一个呢,啥时候朱威你也给我娶一个婆娘啊?” “哈哈哈…朱威,刚刚那个什么诰命夫人是啥东西啊?” “想屁吃,还娶婆娘呢,咱们焕土堡这是出了个大人物啊,就怕人家以后不记得咱们呦!” 朱威的思绪被旁边百姓的阴阳怪气打断。 虽然都是乡里乡亲的,但是现在说的话,可是充满敌意了,朱威皱眉扫视,目光在被李牛等人绑住的那几个糙汉子身上停下,眼神瞬间冰冷。 李牛这会儿反而有眼色了,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啊…” 惨叫声瞬间将乡亲们嘈杂的声音压下。 刚刚离得近的人,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离得远的人,可就不明白了。 有些上了年纪的人,或者和地上几人沾亲带故的人,都开口指责。 “李牛你干什么呢?” “跟着朱威出息了是吧?” “你们小时候一块玩泥巴呢,你就下这么重的手?” “人家家里以前还给你吃过窝窝呢,你个白眼狼!” 李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狞笑着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人。 那几人的家里人还有亲近的一些人,都冲了过来想要将几人扶起来。 李牛学朱威的样子,眼神一眯,嘿嘿笑了两下。 “来人…” “吼…” “地上这几个人,谁要敢动,那就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瞬间从后面冲出十多人,都是满盔满甲的装束,到了李牛跟前之后,将那几人围了一圈之后,面朝外,手握刀柄。 得嘞,这下没人说话了,好多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朱威不再是以前总在林子里砍柴的那个小威了,李牛也不是整天扒墙头盯着别人内衣猛看的那个小混混了,王二更不是以前那种和女人说句话就会红了脸的邻居了。 很多人都变了,有很多人没能活着回来,百姓们大都能接受这样的事,打仗嘛,死人多正常啊,反正这一辈子都能看到头了,早死晚死没什么差的。 但是对于朱威这些富贵了之后,又回来的人,话里话外都有一些恶意。 穷人虽然眼红权贵富豪,但更嫉妒身边左邻右舍,只要自己生活有一点点优势,心里就得到满足,哪怕自己过得一塌糊涂,只要有人遇到困难,他也会自我安慰,甚至幸灾乐祸。 大家都是一样的心理,向上的机会几乎没有。 那就大家比烂吧,只要你过得比我差就行。 朱威等人刚回来之时,除了那些家中还有人的兵,还有朱二等在作坊里面的人之外,其他别的人,哪怕饿着肚子,也要来村口对着李牛王二等人冷嘲热讽一番。 他们心里还是觉得朱威等人就是运气好,他们的本事不比朱威差,就是没有那个机会而已。 殊不知,朱威等人的一切,都是用命换的,他们只看到了表面风光,却看不到风光背后的满目苍凉。 朱威原本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必要耍什么当官的谱。 就好像第一次来焕土堡招兵一样,当时有肉吃,所有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有好处的,也就没这么事了。 可是现在才觉得,这些人见到别的官都是唯唯诺诺的,可是见了本是更亲近的自己人,却是阴阳怪气。 没有丝毫尊重不说,还敢口出污秽之言。 这两日朱威心心念念都是红薯的事,可是村头的一些插曲他还是能从一些人口中得知一些。 加上今天的事,让朱威很是不开心,也就准备做一次恶人了。 “里长何在?” 从人群中出来一个老头,里长自然是认识朱威的,焕土堡不过三百多户,就这么大一点的地方,哪怕不熟悉也都是见过的。 里长以前的派头是撑不起来了,旁人不知道那三份圣旨的意思,但是他知道啊。 尤其是最后一份,念完之后,里长心里已经翻起了惊天巨浪,入太孙府为侧妃,这朱家,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了。 那里长恭敬一礼:“大人安,小的焕土堡里长。” 这边里长刚说完话,朱十一就有些不满了。 “小威啊,你这是做什么呢?里长是你的长辈,你什么态度啊?” 朱威听这话也是皱眉,转头对着秦冉儿说道:“先将爹娘带回去休息。” 说罢对着人群中的朱二使了个眼色。 朱二点头,又叫着朱堂和李氏一起上前,好不容易才将朱十一给连哄带拽的弄走了。 等人走远以后,朱威才开口:“我爹说的对,你是长辈,本官本不应该如此对你。但是…你身为里长,村中出了事,自然是要找你的。” 说着朱威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营门的位置:“那几个人,看着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当初招兵的时候,为何不来啊?” “这…当时大人说是自愿的。” 朱威嗤笑一声,环视一圈,没人敢和朱威对视一眼。 “呵呵…本官觉得,这几人性子不好,在村中难免惹事生非,这样吧,本官也是从咱们焕土堡出来的人,对各位乡亲也是有感情的,实在不忍让乡亲们因为几个人的缘故受罪。” 说到这里,朱威抿起他那薄薄的唇。 “将那几人,送去辽东吧,也算让他们长长见识了。” 好似在打了个苍蝇一般,朱威话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可就是这样一句话,那几人的生死,可就真的不明了了。 之后朱威看着里长冷笑:“至于里长,你懂的道理,你也要让他们懂,让他们知道李牛王二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本官不想以后再听到任何的冷嘲热讽。这话,你应该懂吧?” 里长忙点头:“懂懂…懂了…” 第349章 万历的心思 最终那几个嘴嗨的人,也没有被送去辽东,朱十一因为这事与朱威吵了一架,王氏因为在京城的时候,与朱由校和朱常瀛的交集深一些,倒是理解朱威的心思,在其中调和。 而李牛王二还有原本焕土堡的那些人,和朱威情况差不多,都被家中长辈教育了一番。 虽说那几个人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但是村里人对待朱威等人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改变。 若是朱威真的想让那几个人去辽东,也没人能阻止的了,但是朱威还是心软了。 原本从焕土堡征兵的百人,现在只剩下三十人左右了,而焕土堡大都是沾亲带故的,朱威为了那些死了的人,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不是朱威富贵了就看不起乡亲们了,而是小民阶级有自己的局限性,现在的朱威哪怕想要帮他们一把,他们可能都会以为是他们应得的,或者说他们以为朱威会拿他们当枪使。 “大衣哥”的事情,在哪个朝代都是不少的。 ……… 如果只有朱家原来的那些人,那还住在朱家也无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秦冉儿跟着来了,朱家原本的大通铺就没法住了。 好在焕土堡有金家的产业,现在金家的产业,都归了金大元了,原本陈其辰隐藏在这里的那个杂货铺,现在收拾出来给秦冉儿住了。 至于陈其辰,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对于这个锦衣暗卫的缔造者,朱威很有兴趣,可是想要找到他基本不可能,只能等到陈其辰过来找自己了。 朱威因为与朱十一的冲突,也是住在了这里。 “大人…公公其实没有那番意思,只是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没有必要闹得太紧张而已。” 秦冉儿原本生的就异常艳丽,再说“公公”这两个字时,又有些女儿态的羞涩,两颊染上一抹粉红,在烛光的映照下,更为耀眼了些。 这时的秦冉儿哪怕只穿粗布衣裳,也掩盖不住那诱人的风采。 “咳…” 朱威差点看呆了,连忙咳了一声,转过了头。 原本对于秦冉儿,朱威心中还是有些戒备的,毕竟是辽王的人,哪怕秦冉儿说的再好听,出身是骗不了人的。 说朱威对秦冉儿不动心,那是假的,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对秦冉儿视若无睹。 可是因为辽王的关系,朱威始终不能完全接受秦冉儿,可是现在万历赐婚了,也就不由得他了,因为以后不管怎么样,朱威的妻子,只能是秦冉儿了。 朱威对于这个决定,并不排斥,反而心里还有些开心。 秦冉儿见朱威不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杂货铺不大,孤男寡女,渐生暧昧。 朱威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毕竟前几日在杨灿那里,还受了些刺激,男人的火,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熄灭呢? “砰砰砰…” 就在朱威准备说些什么再做些什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朱威转头:“谁?” 门外传来轻笑声。 “朱大人,好久不见了!” 朱威猛地起身,喃喃道:“陈其辰?” 陈其辰原本以为朱威会马上开门,脸上都已经带了笑容了,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动静,脸上都有着麻了。 就在他活动嘴角的时候,朱威突然开门。 虽然是晚上,可是月亮不小,陈其辰脸上的动作被朱威看了个清楚,有些尴尬了。 “咳咳…朱大人,可否走一走?” 朱威转头看向屋内的秦冉儿,陈其辰越发尴尬了。 “额…今日如果不方便,可以改日…” 陈其辰话还没说完,朱威就道:“无妨的,我也想与陈大人好好聊聊。” 陈其辰点了点头,好似知道朱威是不放心秦冉儿一人待在这里一般,挥了挥手,从暗中跑过来几个人。 “守着这里,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这些人一出来,朱威就闻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那是血腥味,在辽东的时候,每次大战过后,都会有这样的味道,三五天是散不去的。 朱威皱眉,知道了这些人肯定在这两日杀过人,不过这事没法去问。 见秦冉儿的安全有了保证,朱威这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村子外面走去。 到了僻静处,陈其辰才开口道:“朱大人,先给你道个歉,以前隐瞒身份,实在是逼不得已。” 朱威摇头:“我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么?” 朱威咧嘴一笑:“只是我是该叫你陈叔,还是叫你陈大人啊?” 陈其辰摆摆手:“称呼而已,想叫什么叫什么,不过你都叫王异王叔了,再叫我陈叔,是不是有点…” 朱威却是不管这些,没等陈其辰说完话,直接开口叫了一句“陈叔”。 陈其辰一愣,苦笑指着朱威:“你这小子啊,比王异那木头强多了。” 朱威也不搭腔,只是笑而已。 两人之间又陷入的安静。 等了好一会儿,陈其辰才道:“你知道陛下这次为何连发三道圣旨给你吗?” 朱威摇头:“想不明白,按理说我做的那些事,不砍头都算好的了,现在给了这么多封赏,我看不明白。” 陈其辰叹了一口气:“你千万不要因为陛下的这些封赏,就觉得陛下放过你了。要不是京中因为你的事造成了文武对立,陛下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朱威一愣:“文武对立?陈叔的意思是?” “成国公和定国公为首的勋贵,为了你可是差点在朝堂之上打人啊。” “这…怎么可能?” 陈其辰笑道:“我原来也觉得不可能,可是事实确实如此,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还是太孙的缘故,或者说是秦先生的缘故,总而言之,你的命是保住了。” 朱威自认自己给勋贵的那些口头承诺是不可能让勋贵们这样的,而朱由校那臭小子哪里有这种能力,那么只剩一个了。 “秦先生?” 陈其辰微微点头:“我早都出京了,京城是毛纪的地盘,很多事情查不到,不过我也觉得是秦先生做的。” “陈叔,现在不管是谁帮我,也算是过了关,但是你又说陛下没有放过我,这是为何?” 陈其辰叹了一口气:“陛下才是最聪明的人啊,陛下不管知不知道谁帮你,也都会知道,你已经有后盾了,那么陛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处置你了,可是陛下并不打算真的放过你,陛下给你的第三份圣旨,就是一个封印了。” 朱威不解:“封印?什么意思?” 陈其辰的声音悠悠传来:“在咱们大明,外戚不得掌权。你妹子成了太孙侧妃,你也就是外戚了。” “到时候,不管你身后的人是谁,也都不会在你身上再下什么功夫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朱镇是秦先生的徒弟,正在准备明年的乡试,哪怕中举了,也不得入朝为官。” 可不是只有进士能做官,举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起步没有那么高,《范进中举》大家都读过吧,也是中了举人,后面做到了山东学道,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厅厅长,很牛逼的。 “你们家两兄弟,因为这份圣旨,以后只能做个闲散的外戚了。否则一连三份圣旨,在内阁都过不去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 第350章 白莲教 等到陈其辰的解释之后,朱威半天不说话了,原本因为朱芷要去给朱由校当老婆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 若是朱由校现在在朱威面前,朱威都想弄“死”他了。 陈其辰拍了拍朱威的肩膀:“不过这事也不是全无办法的。” 朱威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声音中带着急切:“要怎么办?” 陈其辰沉声道:“想办法…让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 朱威翻了个白眼:“陈叔,你在拿我打趣?我有多大的脸面啊?” 陈其辰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太孙还有两年就束发了,按照陛下的意思,太孙束发就要成亲。” 陈其辰的话,越说让朱威的心越发沉重,为什么是两年啊…若是三年,等到朱由校上位之后,这事会好办很多。 沉默过后,朱威突然问道:“陈叔,你这次过来找我,不只是因为这事吧?” 陈其辰也没隐瞒,点头说道:“不错,这事我不告诉你,杨灿他们也会给你说的,我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白莲教,需要你配合。” “白莲教?宁夏有白莲教?” 朱威忍不住惊呼,白莲教他可不陌生啊,那时候看黄飞鸿系列的电影,有了兴趣还专门去搜了一下。 白莲教是唐、宋以来流传民间的一种秘密宗教结社。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 北宋时期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今江苏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 ,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明初严禁白莲教。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明中叶以后,民间宗教名目繁多,有金禅、无为、龙华、悟空、还源、圆顿、弘阳、弥勒、净空、大成、三阳、混源、闻香、罗道等数十种,有的一教数名。它们各不相属,教义颇多歧异,组织、仪轨和活动方式也不尽相同,但或多或少地带有白莲教的印记。统治者认为它们实际上仍是白莲教,民间也笼统地称为白莲教。 由于派系众多,信奉的神只极为繁杂,有天宫的玉皇、地狱的阎王、人间的圣贤等等;而最受崇奉的仍是弥勒佛。从正德年间开始,出现了对无生老母的崇拜,又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所谓八字真言。 据称,无生老母是上天无生无灭的古佛,她要度化尘世的儿女返归天界,免遭劫难,这个天界便是真空家乡。各教派撰有自己的经卷,称为宝卷,常对信徒宣讲。内容庞杂,但从中也可看到儒、释、道三家对它们的影响。 明代白莲教信徒众多,主要来自下层社会。各派内部实行家长制统治,尊卑有序,等级森严。首领的成份十分复杂,对明廷的态度也很不一致。有的借兴教欺骗信徒,聚敛钱财;有的凭撰写经卷攀附上层,取悦朝廷;有的在宫廷太监、官僚豪门中发展信徒;有的则与下层群众反对官府的斗争相结合,发动武装起义。如永乐十八年(1420)唐赛儿起义和天启二年(1622)徐鸿儒起义皆是。 可是不论白莲教内部对于朝廷什么态度,朝廷都是要剿灭这个组织的。 陈其辰眼睛微眯:“你熟悉白莲教?” 朱威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不熟悉,但是知道,山西河南大灾,有些流民被我安排在辽东,在罗刹国和鞑靼汇聚山海关的时候,搞了一些动静出来,不过没有抓到人。” “还有这次在山西,很多事我也觉得有白莲教的影子。” 山西有白莲教是周琦告诉朱威的,在这时候,自然是不能将周琦供出来的,只能说是自己察觉到的。 陈其辰点头:“流民之中有白莲匪徒,我是知道的,也已经派人隐藏其中了,不过辽东的那些白莲匪徒,应当没有太过重要的人物,至于山西那边的,他们的分舵已经被铲平了,但是人数太多,隐藏很深,加上山西这两年太乱了,没法查。” “那…陈叔这次让我配合,是因为宁夏有了白莲匪徒?” “不错,还是个大人物。” 朱威皱眉:“不应该啊,这类贼人不应该都是趁乱积蓄力量的吗?宁夏这两年很平静,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呢?若是为了招募教众,也太显眼了一些吧?” 陈其辰一笑:“自然没这么简单,白莲匪徒过来宁夏,不是为了招募教众,而是为了鞑靼。” “鞑靼?” 朱威已经被陈其辰口中的消息,震惊数次了,任他怎么想,都不会将白莲教和鞑靼联系到一起,并且朱威的记忆中,也没有白莲教的大明之外的势力有联系的记载啊? “难道是孛儿斤?” 陈其辰摇头:“不知道,暂时没有查出来。” “不对啊,鞑靼都信仰长生天啊,和白莲教的信仰冲突,他们怎么可能合作?” 朱威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都亮了几分。 谁知陈其辰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我说朱威啊,你和鞑靼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连人家信仰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朱威有些懵逼:“难道不是长生天?” 陈其辰学着朱威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当然不是了,鞑靼的信仰很复杂,有古老的图腾信仰,也有萨满教,还有景教、伊斯兰教、黄教等等。你说的长生天,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天神,在不同信仰的鞑靼人心中是不同的。” “信仰图腾的,那么图腾就是他们的长生天,信仰黄教的,那么活佛就是他们的长生天。黄教是鞑靼的第一大宗教,而白莲教信奉的,也是长生老母和弥勒佛。你说都属于佛教体系,他们为何不能有合作的可能么?” 朱威有些尴尬,这东西怎么说呢?了解白莲教是因为电影,而鞑靼这边的信仰到底怎么回事,他是真的不知道,后世人对待信仰已经没有这个时代的那种纯粹了。 在后世,有事拜神,没事唯物,左眼跳财是要发财的征兆,右眼跳灾是封建迷信,主打的就是随心所欲。 最后陈其辰摇了摇头:“也不怪你,鞑靼那边的情况确实复杂,不过你以后要注意一些了,带兵打仗,要知己知彼,哪怕在常人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要去了解。” 朱威知道这是陈其辰在教他,深深一礼拜了下去。 陈其辰也没阻拦,待朱威起身后说道:“前两日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这群人很机警,最后杀了些小鱼小虾,大鱼溜了。也打草惊蛇了。” 朱威这才知道那些人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陈其辰说的简单,说什么杀了些小鱼小虾,但是那些人身上的血腥味太过浓厚,应当是血流成河才更为贴切。 “那…让我怎么配合?” 第351章 引蛇出洞 陈其辰靠近朱威,低声说道:“这事陛下很看重,白莲教若是真的和鞑靼联合了,大明必定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需要你引蛇出洞!” “为何选我?” 不是朱威不愿意,而是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将红薯弄成,白莲教什么的,在红薯这事上,都要往后放放。 陈其辰笑了一下:“因为你最合适,白莲教大人物既然敢来宁夏,那么在宁夏,他们的人不会少,甚至宁夏其余的各方势力都已经被他们摸清楚了,但是那些势力不会轻易信任外来的人的,而你,根基最浅,对他们来说,你是最好的突破口。” 朱威皱眉:“陈叔,你刚刚不是说他们是为了和鞑靼联系吗?为何又和宁夏势力扯上关系?” 陈其辰轻笑:“因为他们怕啊,他们怕我们找到他们,也怕鞑靼言而无信,他们需要一方能和鞑靼沟通的势力做掩护,在不了解鞑靼真实态度之前,他们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原来如此,可是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吧?” 陈其辰摇头:“自然不是了,金大元不是跟着你吗?” “我在金大元手下当了许久的掌柜,别的方面不说了,至少行商上,金大元还不错,金家现在没了,所有产业都交到了金大元身上。” “可是以前的关系,基本也就没用了,所以我才找你,金大元是很重要的一步棋,我需要他重新走关系,也需要他重新招募人才。这么好的机会,我就不信那些白莲教的人,能忍住不上钩。” 朱威皱眉,半天不出声,陈其辰不解,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朱威沉声道:“如此一来,金大元会有危险的。” 陈其辰盯着朱威,用异常严肃的语气说道:“朱威,你要明白,任何事情都要有取舍,这是关乎社稷的大事,一两人的危险,不算什么的,要以大局为重。” 朱威冷笑:“陈大人,在你眼里,任何人都是可以舍弃的吗?你与金大元好歹也有多年的交情在,今日你舍弃了金大元,明日是否要舍弃我,后面若是有类似的事,是否连王叔也要舍弃了?” 陈其辰的眉头紧皱:“朱威,这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我没有耍性子,站在你的角度哪怕金大元死了,只要能抓住白莲教的大人物,就是赚的,可是我和你不一样。” 陈其辰也是大概知道一些朱威的性子,放缓了语气:“朱威,金大元的安全,你尽可放心,我的人会保护他的。” 朱威嗤笑一声:“陈大人,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这等话就不要拿来哄我了,哪里有百分百的事情,若真的遇到危险,我想陈大人的心里,也是白莲教更重要一些吧?” 陈其辰不说话了,朱威说得对,可是陈其辰和朱威不同,陈其辰虽然和金大元相处多年,但是从来没有付诸真情实感,接近金大元,也不过是为了隐藏身份罢了,金大元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有白莲教重要。 朱威从陈其辰的脸上看清了他的态度,叹了一口气说道:“金大元这人,缺点不少,贪财好色,利益至上,谁有权他就去给谁当孙子,没有一丝风骨,说有大恶吧,也实在算不上,说他有小善,也有些丧良心了,但是这人贵在一个真实,金家被我所灭,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他有什么心思,但是他帮了我,在金家那些人准备要他命的时候,都不背叛我,我这人最怕人情了,所以我不能不管他。陈大人,请你换个人吧。” 陈其辰冷笑一声:“朱威,你知道王异以前怎么说你的吗?说你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不堪大用,我以前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但是今日一看,王异说的好像没错啊!” 朱威眼睛眯了起来:“陈大人,王叔怎么骂我说我,我都是认的,王叔将你当做自己的恩人,你在背后如此离间他与别人,这可不太地道啊!” 陈其辰皮笑肉不笑:“朱威啊,我的身份你是了解的,整个宁夏能让我放在眼里的人,没有几个,我好声好气的与你说道这些,是因为王异,也是因为陛下,但我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朱威眉头一挑:“哦?若我真的不知好歹呢?” “那就是没得谈了?” “只要你想让我身边的人去冒险,那就是没法谈的。” 陈其辰深吸一口气,好似在压抑心中的怒气一般:“我若直接用强呢?” “陈大人准备怎么用强啊?真刀真枪拼一场?” “呵呵,我没那么傻,只不过用一些锦衣卫的手段而已,金大元这种人,应当是撑不住的。” “你敢!” 陈其辰笑了:“朱威啊,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敢的吗?要不是怕动静太大让白莲教警觉,就你?还不配让我来见。” 朱威也笑了:“那如果我将事情弄大呢?” 陈其辰摇头:“你不敢的,你胆子是大,杀了不少人,但是这事你不敢动的,白莲教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谁在这上面拖后腿,都没有好下场的,别忘了,朱镇还在京城呢!” 朱威眼中寒光一闪:“你威胁我?” 陈其辰轻笑:“威胁?谈不上威胁,只是将后果原原本本告诉你而已,你若真的敢拿朱家这些人的项上人头赌,我也乐得其成,陛下应该也会高兴的,你说呢?” 朱威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无耻…” 陈其辰好似没反应一样,表情都没有变化:“朱威,我看你还算顺眼,再教你一些东西,想要往上爬,就不能有私情,我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这个。” 朱威冷笑:“是吗?但是你的顶头上司毛纪毛大人,可是很有人情味的啊,这又是为何呢?” 陈其辰听到毛纪的名字,再也维持不住自己淡定的模样了,在锦衣卫的系统中,毛纪始终压他一头,这是陈其辰最不能忍受的:“朱威你放肆,你若想死,我成全你。” 朱威半眯着眼睛看陈其辰的无能狂怒,他原本对于陈其辰的那些滤镜,已经全部被打碎了,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管不顾的人,私心太重了,不过朱威心中倒是佩服万历识人的水平。 按理来说,陈其辰的能力应该要比毛纪好得多,可是为何毛纪能够上位,而陈其辰只能另辟蹊径建立锦衣暗卫来保全自己? 归根结底,就是私心了,万历无情,但是他希望他的臣子对他有情,毛纪有情,自然也有了弱点,也就好把控了,而陈其辰没有,这样的人上了位,难免不会惹出一些事情来,这样的人,万历是信不过的。 陈其辰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冷静了,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以后才说道:“今日这事,你同意不同意不重要,就当我通知你吧。” 朱威差点将牙齿咬碎了,不过他知道陈其辰若是真想那样做,没人阻止的了,再联系传旨之时,宁夏上下官员都聚集一堂的情况,应当就是为了白莲教的事,在这等事务上,朱威知道没人能帮自己了? “陈大人,不用金大元了,我觉得我更合适。” 第352章 拿下 “你?你准备怎么办?” 朱威没有回答陈其辰的问题,而是问道:“可否给我两个月时间,我保证,你想要的人,肯定会来找我。” 陈其辰沉思半刻,最终摇头:“两个月时间太长了,最多给你一个月。” 朱威原本就打算只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说两个月,只不过是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而已。 不过还是佯装不满:“一个月时间太紧张了,再宽限些时间吧!” 陈其辰却是大手一挥:“就一个月,没得商量。” “好,不过这一个月,你和你的人,不允许搞出什么动静,也不允许在我周边晃悠,最好是全部撤出焕土堡。” 听到朱威这话,陈其辰怒道:“朱威,我已经给你面子了,不要得寸进尺。” 朱威笑道:“那就不谈了吧,我要用我的方式引出那些人,你在这里只是累赘而已,如果不答应的话,你就去找金大元吧,但是我想提醒陈大人一句,让我办事我不一定能办好,但是我想坏事的话,有很多方法。” 陈其辰被气笑了:“现在换成你威胁我?” 朱威摇头:“没有的事,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陈大人,我朱家原本就是泥腿子,这几年也是过的风光,该享的福都享过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可是陈大人,你不同啊,我用一家人的命换你的命,你说我赚不赚?” 陈其辰冷哼一声:“一个月后,我来找你,你如果办不成,自然是有苦头吃的。” 说罢不再理会朱威,朝着村内走去。 等到陈其辰走远,朱威才松了一口气,他说那话的时候,差点绷不住,朱威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可不想现在就死了。 而他说这话的底气,就是来源于陈其辰的自私,自私的人,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利益受损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前面万历的赐婚,陈其辰不管看的明白还是不明白,都知道在这时候对朱威动手是不明智的。 朱威心中苦笑,自己还是太过于单纯了,堂堂锦衣暗卫的缔造者,怎么可能真的像个邻家大叔一样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朱威现在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意思,他对陈其辰不止有那次换算银两的那点滤镜,更有王异这层关系在,王异不爱说话,但是只要提起陈其辰,王异总是一副尊敬的模样,这让朱威心里也对陈其辰有了很好的印象。 越想越觉得陈其辰不对劲,陈其辰好似也知道朱威对他印象很好一般,借此由头上来直接想断朱威一臂。 这不正常,哪怕朱威没有别的关系,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这陈其辰也不应该直接上来就如此,可能背后还有很多算计,至于和万历有没有关系,朱威就不知道了。 朱威回到杂货铺的时候,门口保护的人早都不见了,秦冉儿还在等着。 “大人…” 朱威随意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头,轻声道:“我有些头疼,能不能给我按按?” 秦冉儿也看出来朱威心情不好,也就没有说什么,轻步走到朱威身后。 秦冉儿按摩的技术是有专人调教过的,哪怕心里再累,让秦冉儿按了一会儿,朱威的眉头也松开了。 “大人,为了何事如此啊?” 朱威对秦冉儿是有戒备的,但是此时确实希望有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再说秦冉儿应当不会和白莲教有什么关系,也就将大概事情告诉了秦冉儿。 听完后的秦冉儿却是一笑:“大人,你既然已经将这事揽在自己身上了,必定是有办法了,既然有了办法,去做就好了,何必担忧。” 朱威摇头:“有办法是不错,但是危险就从金大元身上,转到咱们身上了。爹娘小妹还有你,跟着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还总是这般担惊受怕,苦了你们了,这次又是这般,一时头脑发热,就将危险带了回来…” 朱威还没说完,秦冉儿就打断他的话:“大人,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家的主心骨是你,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支持的。” 虽说王氏早就将秦冉儿当作自己的儿媳妇了,但是在朱威面前,秦冉儿还是第一次用一家人这样的说法,可能是因为万历的赐婚吧。 朱威抓住秦冉儿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好啦,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这话一说完,秦冉儿脸颊羞红,低着头轻声道:“那…那奴家给大人更衣。” 要不是屋里安静,朱威真的听不到秦冉儿在说什么,这屋里只有一张床,还不太大,若真是两人睡,肯定要挨着了。 朱威自认自己不是柳下惠,前些日子又被杨灿的安排弄出了火气,守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又睡一张床上,朱威肯定是把握不住的。 但是朱威不想在这里与秦冉儿发生关系,第一自然是因为白莲教的事,让他没什么心思,第二则是因为这里哪怕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也还有陈其辰的气息,让他很不舒服。 眼见秦冉儿的手已经到了朱威腰间,正准备解腰带,朱威连忙后退一步。 秦冉儿羞红的脸因为朱威后退这一步,瞬间变的煞白。 “大人…你还是嫌弃奴家吗?” “没有没有…秦姑娘别多想,只是…” 秦冉儿笑得有些凄惨,往前走了一步:“只是什么?只是接受不了我是辽王送给大人的?只是接受不了我从小学的都是迎合男人的本事?只是接受不了我不要脸似的跟着你?还是接受不了陛下的赐婚?” “大人,奴家的第一次给了大人你,那我就是大人的人了,奴家想要知道,奴家到底哪里不让大人满意了?” 朱威这屌丝哪里见过这场面,他现在宁愿上战场也不愿意面对秦冉儿,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人连话都懒得对我说了吗?” 秦冉儿苦笑,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在烛光中清冷到了极点。 “哎呦…你别哭啊,真的是,我不会哄女孩的。” 朱威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想着给秦冉儿擦眼泪,可是这时代又没有卫生纸,自己身上又不带手帕的。 没有办法了,上手呗… 虽说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但是朱威粗糙的手碰到秦冉儿之时,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他娘的,太滑了。 还没等朱威抹完眼泪,秦冉儿就倔强的扭过了头。 “你别哭啊,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这里是陈其辰以前住的地方,他那人太过阴冷,我不想在这里…再说了,我们必定成为夫妻的,就算要那样,也要到我们真正的家吧?” 秦冉儿听懂了朱威话中的意思,女人天生脸皮薄,虽然还是掉着眼泪,可是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这个那样的,谁要和你那样?” 得嘞,这让朱威怎么说? 朱威没有注意到的是,隐藏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秦冉儿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凄凉,她的嘴角微微向上,好似在说:“拿下…” 最终朱威也不知道秦冉儿到底被哄好了没,反正他还是没上床睡… 第353章 引蛇 第二天一大早,秦冉儿起床洗漱,朱威顶着个黑眼圈跟着,想要看秦冉儿的反应,谁知道秦冉儿根本不理会朱威,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 这给朱威看的牙痒痒,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哥…嫂子,吃饭啦。娘让我来叫你们。” “好,马上就来…” 洗漱完毕后,朱威和秦冉儿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脸色不好的朱十一,他还在为朱威和村里人的那事生气。 但是朱威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两个倔脾气的人,就这样顶上了。 现在并不是很冷,加上清晨空气好,就在院子里吃了,当然了,朱威又看到他家那熟悉的瘸腿桌子了,这老两口还是舍不得这个。 朱威想着一直和朱十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开口说道:“爹,这破玩意儿留着干嘛啊?扔了算了!” 谁知道朱十一直接炸毛了:“扔了?老子扔了你都不会扔它,你以为你比得过老子的桌子?” 朱威一愣,这是属于火上浇油了啊… 王氏听到声响出来,对着朱十一没好气的道:“大清早的干什么呢?孩子和儿媳妇回来了,你就这态度?” 以往朱十一还是有些妻管严的,可是这次却不同了,梗着脖子说道:“你懂什么啊,你的好儿子要将咱们的这个桌子扔了。” 王氏一听,脸色也不好了:“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老人家说的话是没错的,现在有了媳妇了,爹娘的东西就看不上眼了。” 朱威真的是无语,他实在不知道这老两口是怎么了,他也知道他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的,连忙对着秦冉儿打眼色。 秦冉儿从鼻腔中呼出一声轻哼,这才上前挽住王氏的手臂:“娘,早上做的什么啊,我饿了。” 儿媳妇一说饿了,王氏哪里还有和朱威斗嘴的心思,脸上更是露出朱威都很少看到的那种从心底生上来的喜悦:“好好好,马上就好了,好紧去洗手。” “我洗过了…” “那就去坐着,站着累。” “我不累,我帮帮娘。” “这里脏,快出去…” 看着这两个女人在自己面前的这模样,朱威忍不住想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不过也是因为这事,让朱威因为白莲教忧心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嗯?” 朱芷在朱威身后拉了他一下衣角。 “怎么了?” 朱芷招手让朱威弯腰,朱威刚弯下腰,朱芷就凑到朱威耳朵旁边说道:“哥,我知道这个桌子的故事哦,这是当年咱爹追咱娘,花了好大的功夫自己做的呢,当时咱娘生的好看,咱爹好几个竞争者呢,咱爹就是靠着这木匠手艺才能娶到咱娘的。” 朱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京城看到这个桌子了啊,问了娘好几天呢,娘才告诉我的。” 朱威直起腰,对着朱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着实有些尴尬了,差点将自己爹娘的定情信物给扔了,怪不得那两老口,对着朱威这般模样。 王氏还是没有扭过秦冉儿,让秦冉儿进了厨房,刚一进去王氏就轻声说道:“小威的脸色不好啊,你要注意,虽说都年轻,可是这事也要有节制,不能没完没了的,废身子骨的…” 秦冉儿哪里不明白王氏的意思,瞬间脸红了:“娘,你说什么呢?我们没有…” 还没说完呢,就被王氏打断:“什么没有啊,娘是过来人,还看不明白吗?你们两个还年轻,不差这些时候,年轻人刚刚知道滋味,忍不住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太过分了。” 秦冉儿对着好似全然了解的王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哪怕这是女人家的私房话,可是这话题也太羞耻了一些。 王氏一脸已经了然于胸的表情,轻轻拍了拍秦冉儿的手:“这两天家里收拾好了,我让人去城里抓两副补身子的药,你们两个好好补补。” 说完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又连忙拉住秦冉儿:“冉儿啊,刚刚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娘不是那个意思,年轻人嘛,身子骨结实,多来两次正常的,眼看离八月也没多长时间了,咱们也不差这两个月,早点让我抱上大孙子也是好的…哈哈哈,这两日我给你抓着药来,保证能生大胖小子。” 秦冉儿再也坚持不住了,耳朵根都红了,转身向外跑去。 领过朱威的时候,一跺脚,尽显女儿娇羞。 朱威挠了挠头,不知道咋了,王氏追了出来,一巴掌拍在朱威胳膊上:“追啊,等什么呢?” “哦…哦…我现在就去,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 说罢风一般的向着秦冉儿跑走的方向追去,秦冉儿哪里有朱威跑的快?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怎么了?娘给你说什么了?” 秦冉儿眼泪又要掉下来的样子:“你还问!” “啊?不是,我不问怎么能知道呢?” 秦冉儿看着眼前的这个木头,嘟着嘴扭头就走,朱威连忙拉住秦冉儿:“别走啊,不说就不说呗,跟我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不容秦冉儿拒绝,朱威就拉着她来到了养红薯的地方。 “大人…” 朱威点头:“李牛王二呢?” 守着的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支支吾吾的说道:“两位大人去吃饭了。” 看到这场景,朱威哪里不知道那两个货干嘛去了,朱家没回来的时候,朱威只能和这群大头兵在一起,每次过来红薯房的时候,李牛王二都威风凛凛的守着,朱威还以为他给两人说通了,那两个怂货也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了。 现在看来,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朱威冷着脸下令:“老规矩,吊一天。” 都是从开始跟着朱威的人,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 朱威不再理会那两人,拉着秦冉儿进了房间。 “大人…这是养花?还是养草?” 朱威轻笑:“这是红薯,是粮食…” 秦冉儿一惊:“粮食?红薯?奴家没听过。” 朱威将红薯的事大概给秦冉儿说了下,秦冉儿不由得捂住红唇:“大人,这东西怎么能放在这里呢?万一被…” 说到这里,秦冉儿害怕隔墙有耳,就没再说下去。 朱威咧嘴一笑:“我想到的方法,就是用这东西,将那白莲教人引出来。” 秦冉儿摇头:“大人,若这红薯真的像大人说的那样的话,可就太过重要了,万一出了变故怎么办?” “无妨的,十天后我才会开始动作,这红薯啊,最是好养活,随便一根茎插到地上都能活,现在天气温度都不错,红薯长的快,这几日就能给咱们留下些种子了。” 第354章 逼亲 秦冉儿半晌没说话,眼波流转之间,好似有很多话要说。 朱威视线终于从红薯上挪了出来,发现秦冉儿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秦冉儿轻轻摇头:“没事。” 而后抬头直视朱威眼睛,异常郑重的说道:“大人,你信我?” 朱威轻笑:“为何不信?你跟在我身边之后,可给辽王发过消息?” 秦冉儿脸色瞬间发白,朱威摇头说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当时心在辽王那边,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你在辽王府十多年了,但是秦姑娘,以后可万万不能如此了,我朱威现在已然无权无势,从我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消息了,秦姑娘若是想回辽东,等到八月将陛下的赐婚糊弄过去,我就送你回去。” “大人,对不起…” 秦冉儿的声音很小,朱威没太听清楚,但是他也能想到秦冉儿说的是什么了。 “好啦,走吧,娘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呢,不论如何,我希望秦姑娘在这的这几个月,不要我们的事告诉我爹娘。” 秦冉儿眼泪又要出来的模样:“大人,你是真的不要奴家了吗?” 朱威不似昨日那般手足无措,显得很平淡:“秦姑娘,万万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本身对于男女之情不太灵光,若不是阴差阳错,咱们两个也不会如此,我知道秦姑娘身上必定有任务,可是我这等小人物,哪里能让辽王殿下惦记呢?现在我已不在辽东了,也没有能对付辽王殿下的能力了,秦姑娘就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大人,你是否早就知道,奴家给辽王殿下送过信了?” 秦冉儿收起了那副柔弱的样子,虽然是问句,但是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是肯定的。 朱威一挑眉毛:“哦?秦姑娘不装了?” 秦冉儿深吸一口气:“大人,奴家从小受训练,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就算大人疑心奴家是辽王殿下的人,但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种怀疑应当也就很轻了,为何在今日,告诉我这么大一个秘密之后,才戳穿奴家?” 朱威轻笑:“因为你送给辽王的密信,早都被我掉包了啊,秦姑娘说的不错,我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你,中间经历过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戒备更深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演戏演的真好,有时候我都在想,你会不会真的爱上我了,会不会放弃辽王那边,真正的和我过日子,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是想一想而已,陪你演戏,我也很累的。” 秦冉儿苦笑:“我就说为何给了辽王殿下消息,辽王殿下还是犯蠢,失了大好局面。不过大人,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完呢,为何在告诉我这么大一个秘密之后才戳穿我,大人就不担心我在其中捣乱?” 朱威摇头:“这个担心自然会有的,我也说过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放心你,但是我已经告诉你这红薯的重要性了,这是能让无数人再无饥饿的好东西,是真正利国利民的东西,相处的这段时间,我也大概知道了秦姑娘你的性子,哪怕我与秦姑娘是敌人,但是这等事情上,我还是相信你不会动什么歪脑筋。” 秦冉儿嘴角微微上扬:“不对,大人你莫要哄骗我了,你是想通过奴家,将这事告诉辽王殿下吧?” 朱威一愣:“秦姑娘为何这样想啊?” “大人,奴家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是从小熟悉政局的,现在大人的情况并不好,陛下不再信任你,虽说朝中有人为大人说话,但是最终大人是否能够真正安全,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思,大人这是不安啊,想让奴家将这消息告诉辽王殿下,而按照辽王殿下的脾气,自然会在辽东再起波澜,而大人与辽东诸将的关系很好,到时候做一场戏,让陛下知道大人的重要性,那么大人就能够高枕无忧了,奴家说的可对?” 朱威半眯起眼睛:“秦姑娘果然厉害。” 秦冉儿展颜一笑,与以往的笑不同,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大人,不如我们做个生意?” “说来听听!” “奴家愿意帮大人让辽东再起纷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大人,你要娶奴家,不能送奴家回辽东,你要做奴家的男人,做奴家的天。” 朱威懵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搓了搓脸回了部分心神:“秦姑娘,这好像,不是生意啊?” 秦冉儿恢复女儿姿态,低眉顺眼:“大人,对您来说不是生意,可是对奴家来说,就是生意,这生意成了,奴家就无忧了,可是这生意败了,奴家也就和死差不多了,大人,奴家毕竟是女人,女人…就该有个归属。” “为何选我?” “因为奴家已经是大人的了。” 朱威皱眉:“无间道?” “大人说什么?” 这名词秦冉儿是不懂的,朱威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我如何能信你?” 秦冉儿上前一步,她生的极高,与朱威只差半个头,仰起头认真的看着朱威的脸:“大人,女人一生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大人,大人连这个都信不过吗?” 秦冉儿唇口张合之间,热气顺着呼吸落在朱威脸上,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至少在相貌身材上,朱威在这时代还没有见过能与秦冉儿一较高下的女人。 朱威受不了这种,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朱威退一步,秦冉儿就追一步。 “砰…” 得嘞,退无可退了,后面就是放红薯的花盆了… “秦姑娘,我记得我是在辽东要了你的,可是你给辽王消息的时候,是在京城,那时候你最宝贵的东西已经给了我,可是又做出那样的事来,你让我怎么信你?” 秦冉儿顿时羞红了脸:“大人觉得奴家说的最宝贵的东西是那个吗?” 朱威一愣:“不是吗?” “哼…才不是呢,奴家说的那东西,是真心,是真意,否则在知道大人在山西被陛下处罚的时候,奴家都走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朱威看着越说越近的秦冉儿,努力向后靠着:“额…秦姑娘,我不知道哪里吸引了你,但是男女之情,尤其是真心实意的那种男女之情,不能这么随意…” “随意?大人,奴家可不是随意的人,奴家这辈子认定两个人,第一个是辽王殿下,他救了我,给我饭吃,给我书读,教我琴棋书画,殿下对我有恩是不假,但是殿下首先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我所产生的价值,我在关键时刻给了殿下情报,这恩情也算还了大半了,而第二个就是大人你了,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将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朱威实在受不了秦冉儿这般的“咄咄逼人”,秦冉儿的脸离他很近,他想推开,可是秦冉儿又挺了挺胸膛,无处下手了啊… “秦姑娘,能不能后退一些,这样我说话很费劲。” 秦冉儿轻笑:“大人…你抱上来,不就不费劲了?” “大人,陛下赐婚,您想糊弄是你的事,可是我不想糊弄,奴家死后的墓碑上刻着的,必定是朱门秦氏…” “砰砰砰…” “大人,李牛求见…” “王二求见…” 趁着秦冉儿被门外的动静吸引,朱威连忙从缝隙挤了出来。 “呼…” “秦姑娘,有公事,你先回吧。” 秦冉儿一脸淡笑,脚下却是纹丝不动,朱威没办法,只能先不管了,开门以后看着李牛王二这两个怂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355章 商议一下吧 “呵呵…你们两个搞这种负荆请罪,有意思吗?” 朱威冷笑看着在院子里跪着的两人,这两个怂货也不知道听了谁的主意,脱光上身后面绑了两根木棍。 看着倒是像那么一回事,但是朱威不好糊弄,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就差将这红薯供起来了,选了这两个他最信任的人来照看。 可是这两个怂货呢?大大咧咧的没有脑子,也不懂朱威到底有多心急,现在更是搞出这么个动静来,说他两个是猪都有点侮辱猪的意思了。 李牛王二两人不说话了,朱威继续说道:“人家负荆请罪,背着的可是荆棘,你俩背着两根破木棍就想要蒙混过关?” 李牛王二两人对视一眼,都在龇牙咧嘴,朱威看到这模样更是生气,而后余光瞥到门口露着半个脑袋的两人。 更是感觉太阳穴都砰砰跳:“秦成,陈子义,你们两个给老子滚过来。” 门口的两人正是秦成和陈子义,万历的圣旨说全都官升一级,秦成这货现在可是百户了,陈子义这货现在也是副千户的官身了。 按理来说这官可不算小了,这两个货都是二十出头的人,若是焕土堡没有出现朱威这样的人物,秦成这货必定是风光无限的。 秦成与陈子义过来后跪在李牛王二两人身后,李牛王二还回头给了两人个眼色。 朱威实在不想再看这几个人了,以前一直打仗也没仔细管他们那些乱糟糟的事,现在这情况,也可以说是朱威咎由自取吧。 “说说吧,谁的主意?” 没人说话了,只有清风吹着那刚刚生芽的树枝摇晃的声音。 “没人说是吧?好…很好,王二,你喜欢邻村的李寡妇是吧?” 王二一愣,连连点头,他以为朱威要给他说媒呢。 谁知道朱威呵了一声:“那就好,明天本官就做主了,将那李寡妇许配给他们村那个瘸腿的老汉…” 话还没说完,王二就好似要被阉了一般,鬼哭狼嚎的:“大人啊,不要啊,翠莲已经很惨了,娘家不待见她,刚嫁过去男人就没了,婆家也当她是丧门星,就这她还尽心尽力的照顾婆家,她们村那瘸腿老汉不是个好人啊,大人你要罚就罚我吧,千万不要让翠莲嫁给那个老汉…” “呵…了解的够清楚的啊,那我问你,这次的主意是谁出的?” 王二眼睛乱转,支支吾吾的不说话了。 他们是知道朱威的,也知道朱威不会真的做那种事,所以王二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心里没有真的害怕。 可是朱威回到宁夏后,处处不顺,心里堆积的火气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现在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既然你不说,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我找个媒人去,再找找你那个翠莲的娘家婆家,哦…还有她村的里长,一块去说媒。至于你,明天去荡寇城吧,你现在也是荡寇城的副千户了,总呆在焕土堡干什么?早点去上任吧。” 王二一愣,从朱威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怒气,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抬头刚好看到朱威怒气冲冲的神情,心中顿时慌乱,哪里还顾得其他。 “大人,我说,都是秦成这小子,他说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说这个方法好使。” 秦成就在王二身后,那眼神好像要将王二生吞活剥一般:“你放屁…” 李牛眼睛一转也抬起头指着秦成道:“对,就是他,就是他让我们这样做的。” 陈子义皱着眉头,慢慢往旁边挪了挪,他怕殃及池鱼。 朱威深吸一口气,将刚刚翻上来的火气压制住。 “李牛王二,我不问你们别的了,我就问你们,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为何不在这里守着?” “大人,您还是罚我们吧!” 看着全然一个滚刀肉模样的李牛,朱威也有些头疼,这几个人可以说是他队伍中的骨干了,但是做的事都他娘的是些狗屁倒灶的。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说实话,你们四个可以留下,若是不说,你们就去荡寇城报道吧。”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陈子义出声了:“大人,您交代的事李牛和王二都是很上心的,但是昨天是有突发情况的,所以我们才…” 朱威眉头一皱:“什么情况?” 李牛转头对着陈子义打眼色,朱威抬脚就是一踢,将李牛踹倒在地,而后示意陈子义接着说。 “大人,昨夜我们夜岗的兄弟发现有人在大人住的地方乱晃,当时直接告诉了我们几个,我们几个这才没有在这里,而后一起去查那些人的身份,但是那些人都是锦衣卫,给我们挡了回来,我们害怕大人出危险,就也在附近守着,最后人走了,我和秦成才离开的。” 朱威点头,昨夜陈其辰带着人过来,一身血腥味,让人不注意都难… 朱威刚准备说错怪他们了,又觉得不对:“你说你和秦成走了,那李牛王二呢?” 躺在地上的李牛突然翻了过来:“大人,我们又盯了一会儿,发现他们真的走远了我们才走的。” 李牛这等人品,朱威怎么可能信他,看着陈子义,让他继续说。 可是陈子义昨天走的早,确实不知道后面的事了,于是摇了摇头。 “王二,你还要不要李寡妇了?” “啊?要要…” “那就说吧,只要你说了,我就给你做媒。” “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 李牛的眼睛都快转的飞出去了,可是现在的王二哪里管那些:“大人,我们昨天等那群人走了之后,我说回来守红薯的,可是李牛不愿意,他说大人和夫人许久未见了,肯定想念的很,晚上肯定会干点啥的,让我过去和他一块听墙根。” “哼…” 王二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一声冷哼。 得了,不用看朱威的脸色了,就这一声冷哼,地上跪着的四个人,都已经开始冒汗了。 有些事男人之间说说就算了,可是当事人听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冉儿怒气冲冲的开门出来,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朱威脸上:“大人可真的调教的好下属啊,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大人是否和他们一样呢?” 说罢也不管朱威了,直接转身就走。 朱威连忙拉住秦冉儿:“等一会儿,有事说。” 闹脾气是女人的天性,可是秦冉儿这种聪明有心计的人,不会只有小女儿姿态,她比很多男人都要靠谱,都要沉稳的多。 秦冉儿大概也知道朱威要干什么,也就不闹了,低头站在朱威身后。 朱威走到李牛旁边,又是一脚将他踢倒,这次力气大,李牛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当然了,其他三人朱威是一个都没放过的。 出完气之后,朱威说道:“都进来吧,我有事和你们说。” 第356章 没人可用 刚进屋,朱威就开口说道:“王二,我替你提亲。” 众人一愣,王二半天没反应过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但不是现在,而是在半月后,在这之前,你去李寡妇那里,将红薯的事情透露出去。” 朱威话音刚落,王二就忍不住出声了:“啊?大人,这红薯这么重要,为何要说出去?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朱威看着站在旁边一脸淡定的秦冉儿,也知道了秦冉儿应当已经知道了他的想法,于是指着秦冉儿对王二说道:“让秦姑娘解释吧。” “秦姑娘…” 王二还没说完呢,脑袋上就被李牛拍了一下:“啥秦姑娘,叫夫人…” 秦冉儿哪怕再聪慧,可毕竟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在这事上也是有些羞涩的。 可是秦冉儿并不说话,好像默认了一般,朱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询问的意味,但是秦冉儿不看他,给朱威弄的都无语了。 没办法,朱威只能自己说了。 “昨夜你们见到的锦衣卫,是为了白莲教匪徒过来的,现在引出白莲教匪徒的任务,很不幸落到了咱们头上,白莲教人行踪不定,还很是机警,靠着普通办法是引不出来的,那咱们就要用些非常手段了。” “白莲教人是要造反的,而造反要人,要钱,要粮,要兵器。” “所以事关粮食的事,他们肯定非常在意。而王二,你的任务就是将红薯的名头传出去,说它能够亩产千斤,能闹出多大的阵仗,就闹出多大的阵仗,我这边全力配合,你要人给你人,你要钱也给你钱,至于其他的事,比如你和李寡妇到底能不能成,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朱威话音刚落,秦成出声了:“大人,那我们几个呢?不会都要去给王二说亲吧?” 朱威摇头:“当然不是,现在白莲教的人在哪里,我们都是不知道的,敌暗我明,对我们很不利,光靠着王二在这里壮声势,不一定能传到他们耳中,所以你们三个,分不同的方向,去将这个消息传遍宁夏。和王二一样,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但是有一点,事关白莲教的消息,现在只有我们六人知道,不得向外透露丝毫,懂不懂。” “是…” 朱威点头:“好,既然都懂了,那就下去准备吧,你们怎么办,我不关心,我只要结果,滚吧…准备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是…” 李牛四人走后,秦冉儿才恢复正常,朱威翻了个白眼:“我说秦姑娘啊,你还在装什么啊?” 秦冉儿展颜一笑:“大人,我到底什么样子,只想让你知道,至于其他人,奴家不在乎,哪怕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花瓶呢!” 朱威摇头苦笑:“你也看到了,我这边的人都是些蠢货,没什么脑子的那种,我刚刚让你说,不是想让他们看的,而是我想知道你的考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的想法总归有些不全面。” 秦冉儿点头,看向朱威的眼神和朱威看李牛那几个货的眼神差不多,朱威从中感觉到一种嘲笑。 “你嘲笑我?” 秦冉儿摇头:“没有,只是大人的方法应当是不成的。” 朱威听到此话,变了脸色,连忙问道:“为何?” “大人,白莲教的人肯定知道朝廷在找他们,加上陈其辰已经打草惊蛇,还有宁夏军镇上下官员,都被那传旨太监召到了宁夏府,如此形势,白莲教肯定潜伏,在这时候突然传出红薯的事,大人,你觉得他们会上钩吗?” 朱威一愣,随即摇头:“不会,太过显眼了一些。” “所以大人,你的方向错了,这不是打仗,而是人心算计,这一点上,大人不如奴家。” 朱威听到这话,没有丝毫的生气,在这时代,一般男人被女人说不如女人之时,肯定是要恼怒的,但是朱威不会。 “我真佩服我自己…” 秦冉儿也在盯着朱威的脸色,秦冉儿也是在赌,她在被朱威戳破伪装之后,再想要留在朱威身边甚至进入朱威心里,就只能剑走偏锋了,让朱威注意到她,让朱威知道她的才情是能够帮助到朱威的,如此才有可能如愿以偿。 可是朱威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让秦冉儿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人,你不应该夸奴家吗?” 朱威摆摆手:“夸你干什么?你本身就聪明,我夸你你也不会再聪明一些,我说我佩服我自己,是因为我在今日戳穿了你的伪装,这样你才能发挥你的才智帮我想办法,若是没有戳穿的话,现在的我,领着那么几个傻子,肯定是要犯下大错的。” 秦冉儿只听到了朱威夸她聪明,至于后面的,哪里还听得见。 “唉…秦姑娘?” 朱威等了半天不见秦冉儿说话,只见秦冉儿低着头在傻笑,朱威叫了一声,还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秦冉儿终于反应过来:“啊?大人刚刚说什么?” 朱威无语:“就是问你,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不打草惊蛇,还能将人引出来。” 说到正事,秦冉儿平复了下心情才说道:“大人刚刚说的没错,钱,粮,人,军备,是白莲教人最在意的东西,而这其中,粮是最重要的,没有粮食,就算有人有钱有军备,也是没什么用的,所以…还是需要用红薯来引他们出来。” “让王二去提亲是步好棋,王二对那李寡妇的心思已经很长时间了,临近村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如此哪怕白莲教人打探,也是天衣无缝的。” “但是方式要变一变了,红薯这事任谁都知道是天大的事,不会有人大呼小叫的将这等秘密说出来,若是那样,反而会引起怀疑,所以我们要在不经意间,或者…我们自己创造些机会,引出红薯的事。” 朱威听了连连点头,要不然说女人心思细腻呢?若是给朱威些时间,让朱威去想,也能想的差不多,但是绝对没有秦冉儿想的这么细致。 朱威没有说话,秦冉儿继续说道:“至于李牛秦成他们几个…” 说到这里,秦冉儿也是有些头疼:“这几人是真的没什么脑子,奴家怕让他们出去办事,被人家两三句话就把底套出来了,所以大人,这几人不能这样用。” 朱威叹气:“没办法啊,我没人了啊。” “大人还有两个人可用啊!” “哦?谁?” 第357章 金大元心事 秦冉儿指了指自己:“大人忘了,还有我啊!” 秦冉儿说的一脸认真,可是朱威全当她在开玩笑:“好啦,我知道秦姑娘厉害,说另外一个吧!” 秦冉儿轻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说道:“另外一个自然就是金大元了。” 朱威皱起眉头:“金大元?” “大人不想用?” 朱威摇头:“不是不想用,金大元我想留着干更重要的事,这次白莲教的事,也很危险,王二李牛那些人都是皮糙肉厚的,不怕什么,可是金大元不同,真的遇到危险,可就难办了。” 秦冉儿却轻声说道:“大人,山西之事过后,大人可和金大元聊过?” 朱威一愣:“没有。” “大人,金大元这人你看着圆滑,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般,但是他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样风轻云淡,大人你是近两年杀的人太多了,对人命的感官已经丧失了一些,金家主要的二十多口人,可都是大人杀的,你觉得金大元心里能没有什么想法吗?” 朱威挠挠头:“不会吧?前两日我们才说过村后面那作坊的事啊!” 秦冉儿问道:“那当时金大元的表情如何?” 朱威想了想:“没什么不一样吧?我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大人,你们聊的是生意上的事吗?” “这是自然…” “嗯?大人你会做生意吗?” 朱威摇头:“不会啊…” “这就是了,你不会做生意,却和金大元聊生意,而金大元这个商人还任由你说,大人,你不觉得不正常吗?” 朱威皱眉,陷入了沉思,回想前两日见金大元的模样,虽说面上并没有什么,但是现在细想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就是有些生疏了,金大元和朱威在一块没了以前的那种自在了,而是真正的将朱威当成掌柜的一样… 若是以前朱威应当能察觉的,可是这几日朱威的心思都在红薯上,就没有仔细琢磨。 好一会儿之后,朱威才喃喃道:“不正常…” “所以大人,你要去和金大元好好聊聊,这次的事,需要的是一个商人金大元,不是一个下属金大元。” 朱威吐了一口气:“好,我马上去找他,不过你先告诉我,后面让金大元怎么做?” 秦冉儿摇头:“这是秘密,提前说就不灵了。” 朱威没有办法,他现在脑子还是一团糟的,只能暂时相信秦冉儿了,并且秦冉儿说的那些办法,比他想的要好很多,也就不纠结了。 “好吧,我现在去找他,你先回去吧。” 说完朱威转身就走,秦冉儿却是快步跟上,朱威转头,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秦冉儿嫣然一笑:“我跟大人一起去,我是女子,对于情感这块更加细腻一些,在旁边也好配合大人。” 秦冉儿这话,将朱威已经到嘴边的拒绝给憋了回去:“好吧,跟着可以,但是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要说话。” 秦冉儿只是点头,果然不说话了。 朱威也是哭笑不得,叫过来两个人守着这红薯房,又沿着这院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这才往作坊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朱威都在想金大元的事,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给金大元的交代还是因为金大元的兴趣,这些日子金大元基本和朱二王不留一样了,天天都在作坊里面窝着,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在搞一些什么。 朱威回来之后,就已经发现这作坊的可贵了,专门派了一小队人在这守着,所以这次过来,也不用拿梯子翻墙头了。 等找到金大元的时候,这货正和王不留大眼瞪小眼呢… 朱威在他们身后半天了,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咳咳…干嘛呢?” 两人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拜见,朱威挥挥手又问道:“你们两个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金大元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好似想起了什么,闷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和王大人谈一些机械上的事。” 朱威这次是认真观察金大元的表情的,自然看得出来前后变化,皱着眉看着王不留。 王不留一滞,干笑着点了点头:“嗯嗯,是的,我和金掌柜的在说一些杂事。” 朱威也懒得戳穿他们,沉声说道:“金大元,出来下,有事找你。” 说罢带着秦冉儿就走,金大元和王不留对视一眼,想从王不留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可王不留哪里知道,再看朱威已经走远了,连忙迈开他的短腿跑了起来。 作坊建在村尾的地方,平常没什么人过来,后面就是山了,很是僻静,朱威也没有走太远,就在距离作坊百米的地方停下。 就这百米距离,金大元跑过来也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朱威笑道:“你该减肥了。”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调侃了,可是金大元却突然连喘气声都给压了下去,异常认真的说道:“是,小的下去就好好减肥。” 朱威皱眉:“大元,你到底怎么了?” 金大元一愣,随即摇头:“大人,我没有怎么啊?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不是说你做事好坏,而是想问你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了。” 朱威说完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秦冉儿翻了个白眼,秦冉儿在心中吐槽朱威,觉得他真的太过直白了,哪里有这样直接上去就问的。 金大元还是摇头:“小的没怎么啊。” 朱威还准备说什么,就被秦冉儿拉住了衣袖,秦冉儿轻轻摇头,示意朱威先不要急着问。 而后上前对着金大元就是一福:“金掌柜安。” 金大元连忙侧身:“夫人折煞小的了。” 秦冉儿没有在这些小事上纠结,而是说道:“金掌柜,我家大人时常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您是商业奇才,说您大公无私,说您经手万千铜臭,心里却如朵白莲一般。” 别说金大元了,朱威也是盯着秦冉儿看,他啥时候说过这些了? 可是秦冉儿并不看他,继续说道:“我家大人将你的当作自家兄弟看待,在山西因为国事忍痛狠心杀了金家二十多口,心中对金大哥甚是愧疚,可是我家大人是武人,实在不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求得金大哥原谅,今日大人实在是受不了心中的愧疚,这才带着妾身过来找金大哥,希望金大哥能够原谅我家大人的错误。” 金大元连连挥手,眼睛中已经充满了雾气:“不用不用,金家那些人所作所为,纵然死百次千次也不足息民愤,我心里没有怪大人的意思,只是…只是…我在金家三十余年了,我也是靠着金家才能有今日的,他们死了我不伤心,但是一想到我这些年做的那些事,花的那些钱,都可能是用咱们大明百姓的命换来的,我就…我就难受…” “大人…我真的不怪你,若不是大人,我恐怕也会变成和金家那些死去的人一样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思,更没有忧国忧民的情怀,但是我还是个人啊…我只想当个人…” “呜呜…大人,我愧啊…我恨,我悔…” 朱威听到这里也是动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上前抱住金大元,还轻拍他的后背,口中的话更是温柔:“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咱们往前看…” 秦冉儿这时的嘴巴已经合不住了…这激情,好似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第358章 说正事吧 “大人…” “大人!” “朱威…” 朱威回头看着撅着嘴赌气的秦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咋了?” “你们还想抱多久?” 朱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男人… 朱威是真的没有什么龙阳之好,金大元本身就胖,刚刚又跑了一会儿,浑身是汗,朱威感觉手上油腻腻的… “咦…” 朱威松开金大元连忙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不断蹭着衣服,反观金大元一副幽怨的模样,他情绪还没平复呢,刚开始因为朱威的做法感到一丝感动,现在突然没了,空落落的感觉。 秦冉儿的眼神中满是调侃,朱威上前就是一脑瓜崩,当然了没有用力。 “你啥眼神?” 秦冉儿轻笑:“大人,无妨的,这事在咱们大明可不少见,不过大人的口味,确实特别。” 说着还瞥了金大元一眼,那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又抬手作势要弹脑瓜崩,秦冉儿连忙捂住头后退两步。 金大元这会儿像日了狗一般,这会儿不应该安慰他的吗?现在倒好,没人管自己了,还在自己跟前“打情骂俏”。 “咳咳…” “大人,夫人,你们两个如果想搞要一些情趣,能不能在没人的地方,我还在这儿呢!” 金大元眼中的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这段时间确实因为这事压的喘不过气来,越聪明的人就越容易钻牛角尖,金大元是金家的一员,金家造的孽,金大元哪怕没有做过那些事,也是要分些业火的。 若是没人理他,让他这样一直钻牛角尖钻下去,等到金大元再也走不出来的时候,自然就是他身死的时候了。 可是今日哭了一哭,心中阴郁消散了一些,这会儿哪怕是眼睛红肿着,也比前几日的状态好得多了。 听着金大元的打趣,朱威知道原本的金大元回来了,对于金大元来说,只是缺少一个发泄口而已,而在焕土堡,金大元熟悉的人只有朱威和杨大年了,但是杨大年毕竟是粗人,金大元想的事和那货是说不通的。 而朱威回到焕土堡之后,又是作坊又是圣旨的,后面又不知道在那破屋子里面搞什么,金大元也是没找到机会与朱威说话。 朱威作势要踢金大元:“滚你大爷的。” 金大元躲开了后恢复严肃:“谢了…” 朱威摆摆手,他并不觉得自己帮了金大元:“金大哥,这样说就生分了,我没有帮什么忙。” 金大元摇头,没有继续那个话题,而是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在金家人要杀我的时候,还不变心吗?” “金大哥,你不是说过了吗?” 金大元吐了一口气:“我说的是实话,但不是最主要的。” “哦?那金大哥现在可否告诉我?” 金大元一字一顿:“因为安心。” 朱威懵了:“安心?不是…金大哥,你在开什么玩笑?跟着我的人动不动就要打仗死人的,怎么会安心?” 金大元没有回答朱威的话,而是侧过头看向秦冉儿:“这话,你问问夫人就知道了,你问问夫人在你旁边安不安心?” 朱威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怒骂道:“好你个金大元,老子拿你当兄弟,你拿老子当小相公…老子真的是瞎了眼了!” 金大元被朱威这一连串的骂给弄懵逼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到朱威终于骂累了,金大元才道:“你想哪里去了?老子说的是在你跟前不会吃亏,下面人有难你会挺身而出,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你是有了夫人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还不满足,还想要个小相公?” 朱威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好像误会了,但是又不想丢面子,于是梗着脖子道:“什么叫我不满足?是你话里有话好不好?这事直接说就行了呗,扯上冉儿干什么?” 秦冉儿原本觉得两人斗嘴还挺稀奇的,在后面捂嘴偷笑,可是朱威一个“冉儿”,让她瞬间愣在原地了,她自从跟着朱威后,朱威一直叫她秦姑娘,或者直接连名带姓叫名字,她的名字本身就很暧昧,如今从朱威嘴里突然冒了出来,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朱威还在和金大元互相瞪眼呢,身后突然传来秦冉儿糯糯的声音:“大人,您能再叫我一次冉儿吗?” 金大元瞬间泄气了,他年纪不小了,但是作为商人,见多了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他也想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但是忍受不了女人太过蠢笨,可是聪明的女人他又担心不是真心的,加上父母早亡,还有就是原本在金家并不受宠,也没人关心他的婚事,这才耽搁了。 现在看秦冉儿和朱威的这模样,不就是他在心里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吗? 而朱威先是懵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嘴里先叫了… 等到朱威反应过来,话已经出口了,朱威知道这是他心里的声音,早都说过了,朱威在这时代,还没有碰到过比秦冉儿漂亮的女人,加上秦冉儿聪慧,说实话真的是个好女人,要不是因为辽王的那层关系,朱威早都接受秦冉儿了。 当然了,现在哪怕嘴里说要给秦冉儿送回辽东,可是心里哪里舍得? 又是一声“冉儿”,让秦冉儿心肠澎湃,眼睛也生出些许雾气,可是秦冉儿不是一般女人,马上平复了心情,上前帮朱威整理了下衣领,轻轻说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正事还没说呢!” 朱威有些不习惯秦冉儿现在的状态,以前也有过,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戳破秦冉儿的伪装,反正都是演戏,就看谁演技好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和秦冉儿已经开诚公布了,而秦冉儿再这样,明显是动情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朱威心里对秦冉儿自然有好感,但是心中的疙瘩不是一两天就能消散的。 但是金大元在旁边看着呢,朱威不会因为心中的疙瘩就不给秦冉儿脸面,这是尊重… “咳咳,好啦,金大哥,说正事吧!” 第359章 这才是金大元 金大元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是出事了吗?” 朱威刚准备摇头,但是想到这事确实也算出事的范畴了,随即点头:“不错,出大事了。” 而后朱威环顾四周,他们现在在焕土堡村尾的位置,边上很荒芜,啥都没有,一眼也就能看的大概。 没有发现异常后,朱威才沉声道:“白莲教来宁夏了…现在接到任务,让我们将他们引出来。” 金大元好似并未感到惊讶一般,而是问道:“你怎么想?” 朱威盯着金大元看了好一会儿:“金大哥,你不惊讶?” 金大元摇摇头,在说正事的时候,金大元总是叫朱威大人的。 “大人,消息最为灵通的,不止是锦衣卫,还有商人,商人说到底就是买低卖高,或者囤货居奇,而这两点,都离不开各路的消息,白莲教的人,应当是在上个月,也就是我们还在山西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宁夏,并且我还知道,他们这次过来的有大人物,为的是和鞑靼太师取得联系。” 朱威皱眉:“此消息当真?来源是否可靠?” 金大元摇头轻笑:“大人,商场之上,消息有真有假,就看怎么辨别了,我不能保证这个消息百分百正确,但是…我相信空穴不来风,金家在宁夏的关系虽然已经没了,但是我还有自己的渠道,所以大人,我觉得这是真的。” 朱威转头看向秦冉儿:“你怎么看?” 在朱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金大元眼睛半眯,他自然不会觉得是朱威不信他,而是觉得秦冉儿不简单,这等大事哪里有女人说话的份?而现在朱威问她,自然就代表了秦冉儿不是个花瓶。 至少在金大元心里,朱威不是为了美色就没有底线的人,这让金大元开始重新审视这位朱夫人了,若是以往只当她是朱威的女人,那么现在要将秦冉儿当作朱家的女主人了。 女人和女主人只差一个字,但是其中包含的意思可是千差万别的。 秦冉儿思考片刻后说道:“大人,我在辽东之时,知道一些秘闻,应当能够和金大哥的消息相互佐证。” “哦?什么秘闻?” “鞑靼太师粤珍元,其实是已瓦剌人…” 朱威惊呼:“什么?这怎么可能?” 秦冉儿又道:“嘉靖年间,俺答汗进犯大明,一路攻到京城附近,在撤兵之时,与来大明进贡的瓦剌贵女有染,之后粤珍元出生,被俺答汗养大,但是中间有五年左右,粤珍元突然消失了,谁都找不到,等到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有了不俗的势力,这其中可能有瓦剌的帮助。” “奴家的消息和金大哥的一样,真假并不知晓,但是粤珍元与鞑靼汗孛儿斤不和,却是千真万确的。” “现在孛儿斤与大明交好,还在辽东以杀戮女真为乐,这自然引起对大明敌视的粤珍元不满,所以奴家斗胆猜测,白莲教若是真的和鞑靼人有联系,大概率就是粤珍元了。” 秦冉儿说完后低着头站到一边,哪怕她很聪明,但是女人毕竟是女人,秦冉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她可以尽一切力量帮助朱威,但是不能越俎代庖,替朱威做决定,这是本分。 朱威深吸一口气:“看来大漠也要不安稳了,咱们这里正对鞑靼,若是大漠不安稳了,咱们这里也好不了了。所以…这次引出白莲教,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说完后转头看着金大元:“金大哥,这几日我一直在忙一件事……” 朱威将红薯的事说与金大元听后,金大元哪怕永恒商场十数年,也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商人比朱威更能看到其背后的意义。 “大人,这红薯之事,不能说…” 朱威皱眉:“为何?” 朱威知道些东西很重要,但是毕竟是有关天下苍生的东西,哪怕白莲教也应当不会毁了红薯吧? 这也是朱威敢用红薯作为诱饵的原因了。 可是金大元的表情严肃,难道背后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危险? 金大元抿着嘴半天不说话,朱威等不及了,出声道:“到底为何?你说不说?” 金大元这才开口:“大人,我说的危险不在鞑靼,不在白莲教,而在利益…” “利益?说清楚点,我听不懂!” 金大元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大人,如今大明赚钱的生意,无非就是盐和粮了,盐是朝廷严控的,这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粮食不是啊,大明近些年大灾大难不少,造成粮价飞涨,那些大粮商,说白了就是各地的大地主,其中甚至还包括藩王,在这些年可是赚的盆满钵满啊。” “而现在有一个他们不知道,还不受他们控制的主粮出来,必定会让他们利益受损,哪怕最后他们的利益不受损,他们也不会冒这个险,所以…那些人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必定会阻止,甚至毁了它…” 听到这里朱威双目通红:“贼子怎敢?” 金大元摇了摇头:“大人,您不在商场,您不知道商人的肮脏,他们只顾自己是否能赚钱,只顾自己花天酒地,百姓什么的,他们不放在眼里的,大人…有些人心中的底线是很低的,甚至没有底线,所以请大人为了大事,暂时不要将红薯的事说出去。” 秦冉儿上前拽住朱威的衣袖,想让朱威冷静下来,朱威的指甲都已经深陷肉中,这等愤怒与平常不同… 好半天之后朱威才平复心情:“那你说,我们这能利国利民的红薯,就做不成了?” 金大元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让大人在红薯没有普及之前保密而已,若是大人能让红薯种遍大明,那自然没人能够阻止的了了,哪怕只是让荡寇城附近都种上,那么他们势力再大,也是没办法全部铲除的。” 朱威点头:“那你有办法吗?没有红薯,我们怎么才能将白莲教的人引出来?” 金大元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大人,有办法…” 第360章 计划开始 “用什么方法?” 金大元没有直接回答朱威的问题,而是问道:“大人,白莲教想要和鞑靼联合,那么必定要有让鞑靼感兴趣的东西作为担保,您觉得鞑靼最想要我大明什么东西?” 朱威皱眉想了一会儿,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民生物资,还有火器!” 金大元一拍手:“对喽…其实最重要的是火器。若我大明没有火器,那鞑靼缺少物资,直接过来抢就行了,以我们大明现在的边军战力,除了辽东,应当也没有别的边军能够抵挡的住了。” 朱威眉头皱的更深:“所以,你想用火器的工艺做诱饵?” 在朱威的心中,红薯固然重要,但是火器也很重要,这是大明现在能够抵御外敌的关键,火器和粮食不同的。 说实话鞑靼人没有种地的天赋,这时代不像后世,各种农药肥料都是现成的,哪怕不怎么照看,也能收些粮食。 在这个时代,种地是个经验活,也是个体力活,日日夜夜都在田间地头照看,红薯虽然好活,但是哪怕给他们,他们也一时半会弄不成。 可是火器不一样,鞑靼的冶炼技术落后大明很多是不假,但是他们也从大明掳走了很多工匠,凭借这些工匠的技艺,简单的冶铁还是能做到的。 更重要的是火药在这时代是秘密不错,但是大明周边国家,也都有各自的火药配方,哪怕没有大明的火药威力大,可毕竟是有的。 如此一来,火器被仿造,并不是太大的难事,鞑靼主要的武器是弓箭,一般人五六箭也就差不多脱力了,可就算如此,还能打的边军找不着北,若是让他们装备火器,那还了得? 金大元好似清楚朱威的心思一般,解释道:“大人放心,按照规矩,火器这边的每道工艺都是由不同的人制作,哪怕他们可以找齐这些工匠,也没有太多的好铁来练手,毕竟火器这玩意必须用好铁,而好铁他们主要依靠的是大明,所以…哪怕他们有了全套工艺,也是受制于我们的。” 朱威被金大元说的有些心动,但是并不足以让他下决心,因为火器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太过重要了,所有事情都不是百分百的,若是鞑靼真的弄了出来,又该如何呢? “大人…没有时间了…” 秦冉儿也觉得这办法好一些,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后果,所以也是附和金大元。 最终朱威也是点头:“可以用这法子,但是…该怎么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直接说给火器的制造工艺,没人会信的,并且还可能遭受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可有不少人盯着我们呢。” 金大元笑道:“大人,这消息我可以从暗处透露出去,保证查不到大人身上。” “锦衣卫也不行?” “也不能保证锦衣卫真的查不出来,但是最多只能查到我这里,而我是绝对不会将大人给说出去的。” 这一点朱威并不怎么相信,金大元对他的忠心毋庸置疑,但是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可没这么简单,不过眼下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朱威只能先点头。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朱威又问道:“你一个商人,从哪里来火器的制造工艺?白莲教的人,不会信的。” 谁知道金大元笑得更加灿烂了:“大人,有王不留王大人这个幌子在呢…” 几人一直聊到下午,直到朱二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出来寻找,这才分开。 “一切依计行事,我一会儿回去给李牛王二他们说一下,尽力配合你,你过去告诉王不留,应该要受些苦头了,后面我再补偿他。” 金大元应了一声,朝着作坊走去,朱二挠挠头,不明白这些人打什么哑迷,好在朱二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本事真的有事也是帮不上忙的,所以也没多问。 “走吧…你大娘在家做好饭了,回家吃饭。” 朱威的肚子适时响了两声。 说了大半天,也确实饿了,加上现在回家,朱十一肯定还是那样子,而带着秦冉儿,也不能去和李牛他们吃大锅饭了,也就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一向吃饭啥都不搭理的朱堂,频频看向朱威,心不在焉的样子。 吃完饭朱威将朱堂拉到一旁:“小堂哥,你怎么了?” 以往都是大大咧咧的朱堂,现在倒是有些支支吾吾的了:“小威,你都有婆娘了,我比你还大呢,是不是也该说个媒啊?” “啊?这事给大伯大娘说呗!难道大伯他们没这想法?” 朱堂摇头:“不是,家里也给我说过这事,都准备说亲了,但是被我拦了下来。” 朱威不解:“为什么啊?你看不上人家女孩?” 朱堂摇头:“不是看不上,而是…而是太熟了…就是咱们堡的,她爹和我爹都在作坊做工。” “这不是好事吗?熟悉好啊,也好培养感情!” 朱堂脸色变了:“小威,你说…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哦,如果你在小时候,给茅坑里面扔石头,而那里面有个女孩…” 朱威眼睛都瞪大了,竖了个大拇指:“你真棒…你扔石头炸屎,炸了你媳妇一身…” 还没说完呢,就被朱堂用手堵住了:“小声点,我爹这两天因为我不愿意,正生气呢,你别给他吵吵过来。” 朱威将朱堂的手扒拉下来:“我靠,你欺负别人呢,你占便宜呢,然后人家女孩都没说什么,现在要成你媳妇了,你还不愿意,你脸真大。” 朱堂这会儿已经涨红了脸:“不是…你小点声啊,我不是不愿意,我是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当时那是闹得挺大的,她好几个月不敢出门,我怕…我怕她…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了…” 朱堂说的这事,朱威是有印象的,那时候朱堂可是被朱二好一顿打,最后跑到朱威家里躲着才没被打死。 这个年代,虽说底层百姓家的姑娘,没有那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条件,但是男女之防还是异常严格的,没出阁的姑娘和旁的男人多说一句话,都可能被戳好久的脊梁骨。 更不用说人家在如厕的时候,被一个男人扔石头了,说出去是只扔了个石头,但是别人可不管这些,往外传的都是男人将女人全身看了个遍。 所以那个女孩,已经二十了,还没有人家要,在这时代,已经是别人嘴里的老姑娘了。 没有办法,女方家才找到朱二,说让这两个结亲得了,朱二哪里有什么不愿意的?这事也是他心里的一道坎。 可是两方欢欢喜喜都开始准备的时候,朱堂突然不干了,这可让朱二的老脸没处放了。 朱威看着眼前少年踌躇的样子,也是一笑:“你若是怕那姑娘记仇,那更要娶回家了,要不然人家嫁不出去了,不是更记仇吗?再说了,那姑娘生的好,要不是因为你这档子事,人家早都嫁给别人了,你现在娶人家,真的是你占便宜,还想个毛线啊!” 朱堂知道朱威说得是真的,但是二十多岁的他,还没有经历过男女这点事,心中还是不安。 “小威,你有经验,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把弟妹哄的这么好的?” 朱威一愣:“啥啊?我什么时候哄了?夫为妇纲,女人用得着哄吗?看不顺眼大耳光抽她丫的…” “哦?大人可真是威风啊…” 得嘞…打脸来的太快,朱威嘴里的女主角来了… 朱威连忙换了一副笑脸转过头去,看向面色不善的秦冉儿:“冉儿啊,你吃好了啊,合不合胃口啊?有没有吃饱啊?” 朱堂翻了个白眼,朱威这等不要钱的样子,着实和他话里的意思差距太大了,也就没心情和朱威说什么了,转头走了。 秦冉儿清淡的嗓音传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大人可真的是大男人啊,男人的威风都在耍在自己女人的身上?” 朱威干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金大元找了过来:“大人…” 刚进门金大元就发现情况不对,想要跑,但是朱威立马冲了上去,抓住金大元的胳膊就拉着往外走:“冉儿啊,大事要紧,你先回家啊,我办完事就回来…” 看着落荒而逃的朱威,秦冉儿嘴角微微向上:“有趣啊…” ……… 朱威拉着金大元跑了好一会儿才松手,朱威倒是没事,可却苦了金大元了,他太虚了,这会儿嘴唇都白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说…我说你们两口子打情骂俏,别废旁人的命好不好啊…我这身子骨,经不住你们折腾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啊,女人这种生物,有时候很可怕的。” 金大元摆摆手:“我不想管你们的那些事,王不留那边已经说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说起正事,朱威也正色起来:“好,你先过去准备,我也去安排一下,后面这些事,还没有告诉李牛王二他们,他们还以为要用红薯呢。” 金大元点头:“好,不过大人,真要动作的时候,不要太过了…” 朱威不解:“什么样的度才算不过呢?” 金大元想了一会儿:“大人你平常收拾别人,都是怎么收拾的?” 朱威想到了原来的焕土堡总旗王三九,被自己杀了,原来的宁夏前卫指挥佥事钱鹿,在升任辽东巡抚的时候,也被自己杀了,而后面在辽东那些三心二意的卫所指挥们,好像也都被自己杀了,其中还包括辽王的使者和亲信… 这样想下来,好像自己没怎么收拾过人,都是砍了完事… 于是朱威道:“我没怎么收拾过人,惹到我的,被我逮住机会,一般都是砍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让金大元很是无语:“我说大人啊,这次是计谋,不是真的,你可别真的将王大人砍了…” “那我…收敛点?” 金大元摇头:“不是收敛点,是要收住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回见…” ……… 朱威原来以为李牛那几个货在村头军营,或者回家了,可是找了半天没找到,而后问了很多人才摸到了地方。 找到李牛他们的时候,那四个货围着火堆烤肉吃,可是手艺不怎么样,火上的肉都他娘的成碳了…各个脸上都吃的黑黢黢的… “我说你们几个,心够大的啊,啥时候了在这bbq呢?” 那四个人不知道bbq啥意思,但是朱威的语气明显不太好,一个个都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站了起来。 “大人…” 越看这几个货,朱威越气,不比较还好,一比真的觉得人比人气死人,这几个人除了陈子义之外,其他三个是跟着自己最久的人了,可是一个个的脑子都好像没长一样。 就不说秦冉儿了和金大元了,朱威现在觉得这几个货还不如平虏城的金三顺呢。 还好最后计划有变,要不然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们,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 越想越气,朱威指着这几个人乱骂:“你说说你们心里有事吗?李牛王二,红薯你们不管了是吧?陈子义秦成,兵也不练了是吧?烤肉吃是吧?老子缺你们这点肉吃了吗?跑这犄角旮旯干嘛?躲着谁呢?” 可是骂着骂着朱威就没了脾气,这几个人啊,除了饭量见涨之外,脸皮也跟着见涨了,自己说的话在他们那里跟挠痒痒一样。 “算了,不骂你们了,早上说的那些事,取消了…红薯的事,你们给老子记住了,谁都不许往外说一个字。” 原本朱威以为这几个人听到这个消息,怎么着也要有些变化吧,会不会去想自己为啥不让他们按计划走了,可是这几个的表情,完全没反应… 不过另外三人都看向王二… 只见王二的脸色瞬间变成苦瓜脸了:“大人啊,你答应过我的,替我去提亲,给我娶婆娘的,你说话不作数…” 朱威翻了个白眼,抬着手想说什么,最后只有一声叹息:“唉…算了,替你提亲这事还算数,但是我刚刚说的红薯的事,万万记得不要往外面说。” 王二连连点头,其余三人也是一脸狭促的笑,好似要娶媳妇的是他们一般。 朱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火气压了下去,沉声道:“赶紧将这里收拾一下,跟我走…” “啥事啊大人,我们还没吃完呢,你要不要尝尝。” “尝你大爷…赶紧的…” 见朱威发怒,那几个人也有些发怵,连忙将火熄灭还用土覆盖,刚刚春天,冬天的干草还有很多呢,一点火星都有可能变成变成山火了,多少人靠着这山过日子呢,可不能马虎。 去往作坊的路上,朱威给几人好好交代了一番,让那几人摆足了架势。 到了之后,李牛一马当先,将大门踹倒:“王不留呢?滚出来见我家大人…” 朱威在后面太阳穴砰砰作响,他真想将李牛弄死… 而作坊内的王不留与金大元面面相觑。 王不留的语气有些发怵:“金掌柜,要不然…算了吧!” 金大元同情的看了一眼王不留,而后抓住他的手大喊:“大人,王不留在这呢…我抓住他了…” 第361章 演技真好 听着金大元语气中的兴奋,朱威只觉得心口疼,身边的所有人都他娘的有病,要不然不长脑子,要不然就像金大元这样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板着脸一挥手:“将他给老子押过来…” “是…” 这种事李牛王二是很有经验的,在朱威挥手的瞬间人就扑了上去,而秦成和陈子义反应都是慢了一些,陈子义还好,秦成却是咂摸咂摸嘴,有些失望的模样。 李牛王二这两个怂货手上没轻没重的,等到将王不留带过来的时候,王不留衣衫都乱了,脸上更是有一块乌青。 看着王不留脸上抑制不住的委屈神色,朱威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已经如此了,不能半途而废:“咳咳…王不留,你可知罪?” 王不留嘴一撇,刚准备诉说委屈,就被李牛一巴掌拍在头上:“大人问你话呢,快点说!” 王不留虽是工匠出身,但是大多时候他都是出主意或者设计的那个人,没有平常工匠的那般身体素质,这一巴掌给他拍的头晕眼花。 而李牛这脑子哪里管这些,看王不留还是不说话,又抬起手臂准备打,朱威真怕李牛这货两巴掌将王不留拍死了,连忙出声:“慢着…本官不是不讲理的人,让王大人好好想想再说。” 说罢还用眼神给了李牛一个警告,李牛干笑着缩回了手。 等了一会儿,王不留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脑袋要碎了一般,身上哪哪都酸疼的厉害,这是因为李牛王二将他拉出来的时候,没轻没重碰到了扭着了。 金大元生怕王不留因为委屈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连忙上前蹲下:“王大人,朱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省的遭罪啊!” 说这话还眨巴眨巴眼睛,示意王不留先忍着,要不然更受罪。 王不留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本的剧本是他与朱威对峙,而后造成两人不合的场面,村里人最能八卦了,这消息不用三两天就能传出去,而焕土堡因为这作坊还有朱威,已经勾起很多人的兴趣了,这样的消息一出去,肯定有人来找王不留。 之后就是借酒消愁,借着酒劲,大骂朱威,在后面自然就是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套取对他们有利的情报。 很俗套的计谋,但是很管用,因为王不留在朱威回来的第一天就已经吵过架的消息,早都被传了出去,这时候再传出去一些闹崩了的消息,大多数人是会相信的。 毕竟朱威在回焕土堡之前,并不认识王不留,而这几年王不留凭借着作坊和很多大商家拉上了关系,而这些大商家后面站着的人也是非同小可的,所以哪怕朱威官职比王不留高,在焕土堡的势力比王不留大,王不留也并非没有任何的反击之力的。 这也是选王不留作为计谋主要实施者的最主要原因之一,至于决定性原因,自然是因为王不留的身份了,只有王不留才能有火器这等东西,最精确的设计图和制造工艺。 因为他是工部出来的,知道的最详细,如果这等东西普通地方工匠都能知道的话,第一个不答应的,应该就是朝廷了,所以火器这东西,一般在地方上只有修缮的工艺,或者是已经淘汰了的工艺,有很多东西,都是从京城做好运送过来,而后当地组装的,这样虽然费时费力,但对于朝廷来说,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华夏的每个朝代都是吸取了前朝制度上的缺点,加以改正,从而制定新的制度,比如北宋,吸取了唐朝后期,各边镇将领集权过大,最终中央无法掌控的情况,重文轻武,强干弱枝,导致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发展到极限,武将出征,皇帝还亲授阵图,束缚武将手脚,最终自食苦果,终宋一代整个文官士大夫集团,包括皇帝,毫无血性,岁币纳贡,软骨头最终还是葬送锦绣河山,再妥协还是换来覆灭。 明代,吸取了北宋对武将过于轻视的苦果,终明一代,战争不断,至末期也敢战,整个士大夫集团包括皇帝,又犯了另外一个极端,在面对内外敌人,屡战屡败,也屡败屡战,甚至在明知财力国力不足以两线作战,在后金并未要明帝称臣,只是要一些金银,双方换来休养生息的情况下,还一根筋的绝不妥协,打不过也打,主打的就是一个硬气… 在李闯逼近北京的四个月时间内,在外无强而有力的援兵,内无太多粮草太多守军的情况下,不撤不走,就是硬刚。 当时转移南京明明是一步好棋,虽说到底能不能挽救明朝天下,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毕竟有了退路,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可就是被这些士大夫还有崇祯认定,只要退了,就要成为北宋末政府了,最终的后果,就是被李闯合围,丧失了最后生机,断送国脉。 清朝,吸取明朝教训,也注重武力,也学会了兔子精神,打得过打,打不过跑,只要最高首脑在,你们就没办法,清末皇帝就敌军来袭之前逃跑两次,但也由于过于落后时代,又由于封闭自守,最终不免退位。 额…说远了… 王不留欲哭无泪,看着目光灼灼的朱威,又看了看眼睛都要抽筋的金大元,叹了一口气,之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朱大人,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偏偏针对于我?” 王不留眼睛通红,声音铿锵有力,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来,些许尘土从王不留身前吹过,配着王不留被李牛王二反剪双手,押跪在地上的场面,显得更加“悲壮”。 朱威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演技真他娘的好啊,要是放在后世,妥妥的演技派老戏骨啊。 不过还好,朱威知道今日过来的主要目的,板着脸冷哼一声:“针对你?你还不配…本官是出了名的讲道理,你来焕土堡已经三年了,从这里捞了多少好处?从实招来,否则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金大元的嘴角抽搐两下,觉得朱威没有王不留表现的好,有些没接住戏的感觉,不过整个现场好像只有他有这闲工夫思考这些东西了,其他人都是头都不敢抬的样子。 “哼!朱大人,你问问这作坊里面的人,若是没有我,他们能赚到钱吗?能三天两头吃个荤腥吗?至于捞好处,我不就是给你的少了点,你就这样对我!人心不足蛇吞象,朱大人,不要贪得无厌!” “我靠…” 朱威忍不住爆了个粗口,他娘的最后屎盆子怎么扣自己头上了? 再看周边的匠人也都是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朱威眼皮跳了跳,忍住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王不留,这里不留你了,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给你一天时间,从明天开始,老子不想再见到你。” “滚…” 第362章 有人上钩了 虽然过程和原先预想的不一样,但是效果还是不错的,甚至有些出乎朱威的预料。 朱威小看了这个时代八卦的传播速度,没有别的娱乐措施,这类消息传播的速度可真的是可以用飞一般的来形容了。 因为刚刚和金大元还有李牛王二等人商量完后面事,朱十一已经找上来了,见到朱威后劈头盖脸就骂。 说什么王不留是好人,村里好多人都因为王不留过的好了,说什么朱威他没良心,当了官了除了让村里死人之外,别的毛都没给村里帮过,总而言之,朱威就是个坏人,坏人成了他们朱家的种,他们朱家往上数八辈的祖宗,在地下都不会安稳,让朱威给王不留道歉,再给人家请回来。 这事朱威能同意吗?自然是不会的,所以父子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当然这事还有别的副作用,比如以前都是村里人帮忙给朱威那四百多亲兵做饭,朱威这边掏钱就成。 可是这事一出来,没人愿意来给他们做饭了,原本觉得没事,原来都是自己做自己吃的,没人做我买食材自己搞总行了吧? 可是最后连食材也没人卖了。 饿了一天的队伍虽然没有伤到根本,但这也不是个事啊,因为白莲教若是真的上钩了,这些兵随时都要出任务了,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不行。 于是朱威连夜从荡寇城调了一批辎重粮草过来,随着过来的,还有好几个厨子,因为作坊那事,朱威吃饭也成了问题,家里回不去了不说,朱二家里也不欢迎了。 而李牛那些人做的东西,能吃是不错,可是那也仅仅是能吃而已,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所以朱威通过玻璃赚了这么多钱,终于第一次在自己身上花了,还别说…这边境的厨子做饭很粗犷,但是味道还不错,最后秦冉儿也过来混饭吃了。 村里人现在虽然碍于朱威的权力不敢太过放肆,但是背后的指指点点还是免不了的,中间朱威回过一次家,除了朱芷之外,包括王氏都是黑着脸的样子,实在让朱威头大。 朱威都如此了,就不用说李牛王二他们了,李牛三十的年纪了,还被他爹拿着棍子追着打,也是没谁了。 ……… 荡寇城。 被赶出来的王不留在城里最大的酒楼包了整整一层,还叫了好些莺莺燕燕。 也不知道王不留本身演技好还是在这种氛围里面放飞自我,反正王不留怒骂朱威的声音,从晚上响到了早上。 最后更是说要将作坊的蒸汽机工艺卖了,还说给他逼急了,新式火铳都给卖了。 荡寇城现在的千户是王异,王异去了江西找宋应星。副千户是李牛王二,这两个怂货现在在朱威跟前像个哈巴狗一般蹭饭吃呢。 所以偌大的荡寇城没人制止王不留,从焕土堡传来的消息也都让人知道了王不留是和朱威闹矛盾了,这下更没人敢管了。 毕竟朱威的恶名可是已经传播许久了,能在骂了朱威还活着的王不留,在外人心里,肯定也是不简单的人物,这等大人物的事情,旁人躲都来不及呢,甚至有些人心里对王不留心生佩服之情。 可是谁知道王不留心里的苦啊,他现在骂朱威一句,心里就沉一分,这话说出去可是要还的啊,想到第一次见朱威,朱威对他的那模样,王不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要不是为了朱威偷偷告诉他的那些天马行空,又精妙绝伦的机械设计,他是真的不愿意干这事。 谁被放在火上烤谁知道,旁人哪怕将他夸上了天,也减少不了王不留心头的阴霾,要不是为了装的真切一些,那些骂朱威的话是真的不敢说出口的。 可是骂了一夜了,这个酒楼都成荡寇城的景点了,无数人在旁边嗑着瓜子喝着茶看着热闹,但是没人过来找王不留。 王不留顺着半开的窗户向下看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心里也知道,这么多人在,哪怕那些人想找自己,也是没有机会的。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给他们创造些机会。 “小二…给老子滚过来…” 酒楼的小二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这位爷…有何吩咐。” 王不留从怀里随意摸了些散碎银子,朝着那小二扔了过去:“给老爷我找辆上好的马车,老子要去宁夏城,这些银子赏你了。” 那小二看到银子已经两眼放光了,趴在地上将那些滚的到处都是的碎银子收拢好,揣在怀里,起身后谄媚一笑:“好嘞…这位爷您稍等,马上就来…” 说罢飞一般的跑下了楼,好似害怕王不留反悔一样。 一把碎银子加有四五两之多,现在虽然粮价飞涨,可是一两银子也能买一石杂粮,对于一月只有二钱银子,还全年无休的店小二来说,可是了不得的大手笔了。 很快一辆异常拉风的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王不留被两个身着暴露的女子搀扶着,就这么一点路,王不留手还不闲着,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的,惹得身边女子娇笑。 不过王不留也是大方,最后撒了好大一把碎银子,不止小二和那些青楼女子争抢,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冲上去不少,当然了,很多人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去摸那些女人。 酒楼乱做一团的时候,王不留已经上了马车,可是刚一上去,就被人拉到了马车里面。 王不留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到有人说道:“王大人,好久不见啊!” 王不留抬头适应光线以后,看清了马车内的场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带微笑看着王不留。 “沈掌柜?” 那沈掌柜一笑:“王大人,这次不请而来还望恕罪啊。” 那沈掌柜嘴里说着话,手里拉了一下铃铛,听到铃铛响起,马车缓缓向前。 王不留皱眉:“沈掌柜,这是要带我去哪?” “不是王大人说的要去宁夏城吗?刚好顺路。” 王不留脸色变了:“沈掌柜,若是谈生意就算了吧,那作坊我已经做不了主了。” 沈掌柜摇摇头:“是谈生意,但是不是作坊的生意。” “沈掌柜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对王大人说的那些要卖的东西,很感兴趣,王大人开个价吧,我绝不还价!” 第363章 圣母? 沈掌柜的话一出口,王不留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沈掌柜做的是畜牧生意,当然这会儿不叫这个,但是做的生意差不多,都是将养好的牲畜卖给别的地方,西北天然适合畜牧业发展,所以这沈掌柜的做的生意很是不小。 因为作坊的缘故,平常磨面总会剩下些麦麸,别看是剩下的,在这个时代麦麸都是很好的粮食了,能活命的。 原本王不留和朱二等人想着分给作坊里面的人,或者直接低价卖给村里人,但是这沈掌柜给的价钱可比市面上的要高一成还要多,有了这钱可以买差不多重量的杂粮。 所以那些剩下的麦麸之类的东西,最后全都卖给这个沈掌柜,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王不留是禁止外人进作坊的,这个沈掌柜当时宁愿用两倍的价钱收购麦麸,只求能进去看一眼。 原本王不留只想着这沈掌柜是好奇,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沈掌柜,你说你要买什么东西啊?” 沈掌柜淡笑:“王大人不用再试探了,我过来就是为了新式火铳,你只要开个价,我会给你数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 王不留沉声道:“沈掌柜,就算我给你,你能造的出来吗?” 沈掌柜摇头:“这点就不劳王大人关心了。” “沈掌柜,你要那东西,准备做什么?” 沈掌柜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要做什么?呵呵…王大人,我只是好奇而已,小时候就想着那铁管子怎么就能杀人于千里之外了呢?可是没有机会啊,现在有些能力了,还碰到了王大人这般懂火器的人,就当是圆了我小时候的梦。” 王不留皱眉:“沈掌柜,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若对火器感兴趣,以你的实力弄一些过来,应该不是难事吧?” “这是自然,我家中有很多火器。” 说着沈掌柜压低了声音:“三眼铳,鸟铳,霹雳炮,迅雷铳,神火飞鸦,甚至虎蹲炮,我都有。” 王不留身子一颤:“沈掌柜,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沈掌柜挥挥手:“怕什么?我又没偷没抢,也不搞火药,这些东西只是当一个兴趣而已。” “那为何想要火器工艺?这可不是当兴趣这么简单了吧?” 沈掌柜面色如常:“王大人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是真的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只要你告诉我,而后拿些钱走人,我保证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我是生意人,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王不留嗤笑一声:“普通生意人可没有沈掌柜这么大的胃口啊!” 沈掌柜脸色终于变了,眼中全是阴霾,也就没有心思和王不留打马虎眼了:“王大人,三千两如何?三千两白银买你那新式火铳的设计图。” 王不留不说话,沈掌柜眯起了眼睛:“五千两如何?” “八千两呢?” “哼,最后一口价,一万两白银,银票交割,这是我的底线了,王大人不要贪得无厌。” 王不留摇摇头,沈掌柜眉头皱起:“王大人,我拿出了我的诚意,你却还是如此,是在玩我吗?” 王不留还是摇头:“沈掌柜,好像我并没有答应要与你做生意吧?这怎么能是玩你呢?” 沈掌柜脸上闪过一批阴狠,又很快收敛,一手拉开马车上的小窗帘,看着窗外说道:“王大人,你不妨再好好想想,若是想明白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死脑筋的话,到了地方,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王不留一愣,连忙掀开他这一侧的窗帘,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太过于安静了,他是想要去宁夏府的,而荡寇城与宁夏府之间的官道,平常可是热闹的很啊,所以王不留确定了,他现在不在官道上。 “沈掌柜,这是何意?我是要去宁夏城的,沈掌柜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王不留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他是知道他的任务的,也知道白莲教的狠辣,而他一个只是一个工匠,要不是因为朱威的那些设计图,他是这么着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的。 尤其是现在,安静的有些可怕,让王不留更加后悔了。 看着沈掌柜还在看着窗外,没有看自己,王不留动了心思,连忙朝着马车外冲去。 刚掀开车帘,明晃晃的两把大刀就放在了王不留的脖子上。 沈掌柜还是没有回头看王不留一眼:“王大人啊,安心坐着吧,我不会伤害你,但是这是在你配合的前提下,若你不配合,真要见了血,可就不好看了。” 外面人一推,王不留一屁股倒在车厢内,爬起来之后,指着沈掌柜:“沈掌柜,我是官啊,我是百户,杀官等同于造反,你可不要乱来啊。” “呵呵…杀官?这马车是你叫的,你自己上的车,真要杀了你,那么多人看着你自己出了荡寇城,谁会知道是我杀了你啊?至于造反!更是无稽之谈了,谁会联系到我这个商人身上呢?” 王不留深吸两口气,平复心情后说道:“沈掌柜,我们谈谈。” 沈掌柜轻笑:“早该如此了,不过我的目的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只要将新式火铳的设计图和工艺告诉我,拿着银子就可以走了。” 王不留也学沈掌柜那样轻笑:“沈掌柜,我不是傻子,我若真的将那些东西给了你,你会放我走吗?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大的秘密被我知道了,那我注定是逃不掉了。” 沈掌柜终于正色起来:“王大人,你很聪明,但是你要知道,我有无数办法能够让你吐出你的秘密来,早点说晚点说都是要说的,唯一不同的是,早点说可以少受点罪,王大人,我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说不定你配合的好,让我高兴了,你还不用死了,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王不留嗤笑一声:“沈掌柜,你知道我,我也了解你,你还不配当那个主事的人,让我配合也可以,但是我要见你的主子。要谈,也是和他谈。” 沈掌柜被气笑了:“就凭你,也想见我们圣母?” 第364章 丢了 “圣母?你是白莲教匪徒?” 虽说王不留早就知道了,这次肯定是白莲教的人过来找他,可是当他听到“圣母”两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沈掌柜眼皮一抬:“王大人,我们是白莲圣教的人,少拿那些匪徒的字样说我们,我脾气好无所谓,但是我们圣教的人,可不都是我这般脾气的,到时候给你生吞活剥祭献弥勒老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不留则是忽略了沈掌柜话中那些狠辣的场景,而是喃喃道:“白莲教,你们不是在山东吗?” 沈掌柜突然正襟危坐:“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无光。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白莲圣教,何止在山东开花啊。” 王不留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马车外的声音打断:“舵主,到了。” 沈掌柜轻嗯了一声,而后对着王不留笑道:“王大人,走吧。” 王不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车,真正感受到脚下踩的是土地之后,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沈掌柜皱着眉扶了一下:“王大人,你好歹是当官的,怎么看着这么没出息?” 王不留看着眼前好似山寨一般的地方,越发害怕了:“沈掌柜,沈爷爷啊,你饶了我吧…” “已经到了山头,哪怕我想放你,也是不可能的了,快些走吧,否则要吃苦头的。” 沈掌柜说罢,松开扶王不留的手,手捏莲花妆,和身后的两人一起大喊:“白莲下凡,万民翻身。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白莲洁焰,圣母降临,光复明宗,一统江湖!” 话音刚落,寨子中传来清脆的女声:“天下当大乱,弥勒佛下生。红阳劫尽,白阳当兴。圣母降临,白莲重生!圣母有令,沈舵主和王不留可入内觐见。” “尊圣母令…” 说罢沈掌柜看着肥硕的身体,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王不留的后衣领,就将他提溜了起来,而后快步入内。 这里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每间房子并不大,看着里面也没有多少人的样子。 到了屋里,直面门口的就是一座天然溶洞,洞口摆着一座莲花台,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衣,还带着面纱的女人,莲花台周围都是蜡烛,给那莲花台上的女子,照映的好似天仙下凡间一般。 沈掌柜将王不留甩在一旁,又手捏莲花,对着莲花台上看不清楚模样的人一拜:“白莲圣母,救苦救难。” “起来吧,那人就是你说的王不留?这名字着实可笑。” 女人的声音传来,可是听不出年龄,说她二三十岁也行,说她十五六岁也可以,好似在哪个年龄段都不违和的样子。 沈掌柜不敢抬头看,低着头又道:“回圣母的话,此人就是王不留,原先工部工匠,是赵士祯的学徒,后被排挤到了宁夏,朱威得势之时,以朱威门生自居,朱威回来后,两人生了嫌隙,这才出走。” “原本属下想用重利,慢慢吸引他加入圣教,圣母来了之后,属下想要提前抓住他,给圣母一个惊喜,但是被锦衣卫的人发现了,没有成行,而朱威数百亲兵都在焕土堡,属下以为已经没有机会了,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出来了。” 台上那女人的嗓音很冷清,听不出是喜是怒:“前些日子,你遇到的应该是陈其辰,他近些日子也在宁夏。不过不足为虑,圣教在宁夏扎根三十年之久,不是他一个锦衣卫就能够看清的。” 说完之后,那圣母转头看向躺在一边装死的王不留,王不留虽然看不见,但是已经感觉有一股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盯着他,身体顿时一僵,连呼息都放轻了,实在是这两人话中的消息太过于震撼了,白莲教已经在宁夏三十年之久!并且将很多人的底细摸得透透的,这种情况,比朱威他们预想到的要差很多。 “王不留,本圣母问你,你可愿入我圣教?” “啊?” 王不留也不装了,一股脑翻身起来:“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沈掌柜的大手就挥了过来:“大胆,竟然敢直视圣母。” 就在沈掌柜的大手距离王不留的脑袋还有五公分的时候,圣母开口了:“且慢…退下。” 沈掌柜连忙收招,又手捏莲花,蠢立一旁。 王不留又傻了,他不懂武,但是能感觉的出来,沈掌柜刚刚是没有留手的,若真的被打中,肯定是脑袋开花的下场了,因为沈掌柜的掌风都吹的他脸生疼。 有了这个教训,王不留哪里还敢抬头看,学着沈掌柜的样子低头,但是不说话。 “王不留,圣教教义,是救民于水火,摧富益贫。这本是每个有良心的人,都要去做的事,你不愿意吗?” 沈掌柜忍不住瞥了王不留一眼,在他的心里,圣教不能要王不留这种以前是官的人,因为大部分教众都受过当官的压迫,有个当官的进来,会激起民愤的。 可是这里圣母最大,圣母说的话,他还没资格反驳,只能狠狠看着王不留,眼神中想要让王不留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王不留也是看到了沈掌柜眼中的阴冷,这会儿哪里还管别的,连忙道:“愿意愿意,我愿意加入圣教。” “很好…王不留,你是有才能的,我圣教分为五门,天门为弥勒老祖,无当圣母,地门为教主,圣母,圣女,人门主要是各地堂主舵主和有突出贡献的教众,宇门则是其余光大教众,宙门属刑罚之门。” “你身负技艺,可破格入人门,你可接受?” 沈掌柜的眼神越发阴冷,王不留只有点头的份了。 沈掌柜从宇门到人门,用了十年时间,可是王不留什么都没做呢,就能与他平起平坐!换作谁来,都不会服气。 “圣母…有尾巴!” 门外的声音让这屋内温度瞬间降低,那圣母身旁的蜡烛,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全部熄灭。 “沈舵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次圣母的声音,透着寒冷,让沈掌柜都有着撑不住,连忙跪下:“弥勒老祖在上,属下失察,还望将功折罪。” 莲花台上的人悠悠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个地方不能留了,走吧!” “是…” ……… 焕土堡,村头军营。 “啥?人丢了?在哪丢的?” 朱威手上都是刚刚烤肉的油水,也不擦了,指着眼前那一脸羞愧的人,半天没说出啥话来。 陈子义脸色也是涨红:“大人,属下有罪…”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挥手打断:“有什么罪啊?咱们这里论跟踪,只有原先义军的那些人了,你们都不行,换作别人肯定也不行,这次不怪你们,是我大意了…你说那伙人,是在哪里丢的?” “距离荡寇城十五里的山林中,那里有个寨子,第一天还能看到人,天一亮啥都没有了。” “传令,所有人披甲装弹,随我过去看看。” “是…” 第365章 这是挑衅 就在朱威准备出发的时候,金大元过来了:“大人,不可啊,你现在大军过去,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朱威却是没空管这些:“我必须把王不留救出来。” “大人,大事为重啊!” “屁的大事,王不留是老子派出去的,他有事老子能不管吗?所有人,跟我走!” “吼…” 看着绝尘而去的朱威,金大元一脸苦笑,碰到这种主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金大哥,我都说了,你劝不动的。” 秦冉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金大元身后的。 金大元没有回头:“朱大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蠢啊,但是好似就是这种蠢,才让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吧。大人身边的人,没有几个聪明的,可就是这种笨得要死的人,最能感受到大人的好。” “可是金大哥,你为何也愿意跟着大人呢?真的是因为安心吗?” 金大元眯着眼睛没有说话,转头看了一眼风姿卓越的秦冉儿:“秦姑娘,你别想着套我话了,朱威虽然聪明,但是不懂人心,我不管秦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但我请姑娘记住,朱威这人,若是真的被逼成了你的敌人,你会很头疼的。” 秦冉儿淡笑:“金大哥,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对朱威不利?” 金大元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对他不利,但是我知道你在朱威身边肯定有目的,这就够了。” “金大哥想多了,我难道就不会因为喜欢大人,才跟着他那吗?” 金大元嗤笑一声:“秦姑娘,我认识朱威的时间可比你早的多,在他还没有发迹之时,我就已经将他查了个底掉了,再说了,以秦姑娘的才情,断然是不会喜欢上他的。” 秦冉儿歪着脑袋问道:“哦?金大哥今日说的话,不会全是自己臆想吧?还有,为何突然怀疑我了?” “当然不是臆想,在京城我们也是见过的,当初的你和前两日的你,完全是两个模样,若你还是以前的模样,我只当你是少女爱慕英雄而已,可是现在的你,明明这么聪明,知道朱威已经失了圣宠,还得罪了那么多人,还留在他的身边,这就说不过去了。” 秦冉儿收起笑容:“金大哥,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在大人身边,是为了帮他,还有一点请金大哥注意,我是陛下赐婚给大人的妻子,朝廷的五品诰命夫人,以后请金大哥叫我夫人。” 说罢,秦冉儿不等金大元再回话,转头走了。 金大元呢,看着秦冉儿的背影有些皱眉,再转头看着朱威飞奔而去的方向苦笑:“朱威啊朱威,你们两口子的事,让我来当什么恶人啊…” 而秦冉儿走进村中才扶着胸口靠在墙上,心中思索为什么金大元会突然这样问自己,难道自己又露出了什么马脚? 可是想了很久没有想明白,她与金大元接触并不多,从得到的消息看,金大元也并非那种一眼能看透人心的人啊… “冉儿?你怎么在这儿啊,天都黑了,一个女孩子在这儿多危险啊,快走,跟娘回家…” 王氏刚从朱二家出来,和朱二一家商量朱堂的婚事,家里人都愿意,就是朱堂还是扭扭捏捏的,给朱二弄的很是生气,又想着朱威说话朱堂应该会听,于是想着去村口找朱威,没想到路上碰到了秦冉儿。 秦冉儿连忙换了一副笑脸上前:“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王氏早都将秦冉儿当成自己的儿媳妇了,哪里会瞒着她,将朱堂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秦冉儿捂着嘴笑了:“娘,这事你找朱威干什么啊,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的这些情情爱爱的。” 王氏一听也是点头:“就是,他和他那爹一个模样,大晚上的将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也不说送回去…” 秦冉儿张张嘴,想告诉王氏朱威是有大事要办,已经带人出发了,可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第一自然是因为朱威办的那事肯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第二则是不想让王氏担心。 可是王氏还以为朱威在村口军营呢,拉着秦冉儿就想去找,秦冉儿连忙拖住王氏的手:“娘,都说了找朱威没用,若是娘不嫌弃,我来想办法?” 王氏一听也是开心,连连点头,心里哪里还有去找朱威的事啊,拉着秦冉儿就往回走:“走,趁着你大娘他们还没睡,咱们过去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秦冉儿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借口,哪里知道怎么说啊,但是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在去的路上想了。 一进朱二家门,就看到朱堂蹲在门口,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乌青,满脸的委屈,这样子肯定是刚刚被朱二修理过了。 在焕土堡这样的小地方,当老子的修理儿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儿子的被修理的时候,躲都不能躲,只有受的份。 说这规矩合理吧?却也不是那么合理,可就是这样的规矩,才能让焕土堡从来没有出现过那种大逆之人。 “二娘,嫂子!” 朱堂站起身来,闷声闷气的喊了人。 王氏瞥了一眼朱堂没有说话,理都没理他,拉着秦冉儿就朝屋里走去。 虽说是二娘,但是有个娘字在里面呢,加上这等婚配大事,都是一个家族的大事,王氏的心情和朱二李氏是一样的,心里也是对朱堂这小子软硬不吃的态度给弄急了眼。 秦冉儿觉得这样不好,但是王氏脚步不停,她也没办法停下来,只能转头对朱堂点了个头,朱堂则是一脸憨笑,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王氏刚一进门,就朝着众人说道:“咱们别去问朱威那臭小子了,他和朱堂是穿一条裤子的,咱们问我儿媳妇,我儿媳妇比那两个臭小子好得多。” 说罢将秦冉儿拉到身前:“冉儿刚刚说了她有办法的。” 秦冉儿先是见过一圈的长辈,除了李氏朱二,朱十一也在,还有里长也在,焕土堡不大,村里面最德高望重的人就是里长了,哪家有嫁娶之事,都是请他的。 旁人都是长辈,秦冉儿行礼的时候,都不在意,可是里长不同啊,他可是知道秦冉儿身上的诰命夫人有多么难得,也知道能让万历赐婚的人,有多尊贵,于是在秦冉儿行礼的时候,他连忙站起来侧到一边,不敢啊… 这给边上人弄的不知道怎么办了,里长也反应过来场合不对,干笑着说道:“老啦,坐的时间太长,有点累的慌,起来走走活动活动,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都是粗人,也没人往深处想,也就没人在意了,都盯着秦冉儿,等着她说方法。 这一路王氏将大概的事情都告诉秦冉儿了,秦冉儿凭借直觉已经知道朱堂的心结在哪了:“其实没有那么复杂,让他们见一面就好了。” “啥?” 众人都是惊呼,是因为实在没想到秦冉儿说出这么一个方法。 王氏有些脸红,咳了两声,拉了下秦冉儿的衣袖:“说啥呢,怎么能在这时候见面!” 秦冉儿一脸茫然:“怎么了呢?不能见面吗?” 王氏看秦冉儿是真的不知道,小声解释道:“小堂和这家姑娘的事,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咱们这里不像城里小姐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在说亲的档口上,是万万不能出门的,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小堂是没事,但是那姑娘可就没脸做人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你也是个姑娘人家,怎么什么都不懂呢?” 说到后面话语中有些责怪的意味了,这是因为王氏年纪再大也是个女人,这时代对于男女之防看的紧,对女人的限制也很多,免不了有些感同身受了。 秦冉儿先是歉然一笑,而后开口道:“这事只有咱们知道,又没有外人,找个旁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再找个好点的时间,应当是不会传出去的。” 说完以后看着干笑着的里长,秦冉儿说这里都不是外人,可偏偏里长是个外人,又是在这些人里面最有威望的人,秦冉儿知道她这个方法朱二他们是不会同意的,那就只能逼里长同意。 其实朱堂这婚事到底能不能成,秦冉儿并不关心,但是王氏和朱十一都为此事烦扰,那为了她能更好的提高她在朱家人心中的地位,那就肯定要办好了。 秦冉儿从小琴棋书画学了不少,政治兵法也是了然于胸,管家的那些账本类目她也是明明白白的,可就是这等事,她是没有经验的,毕竟这东西说不准的,哪个地方的习俗都是不一样的,那时候远在辽东,哪里知道会在宁夏给这事出主意? 所以秦冉儿直接跳出世俗礼法,用兵法上的东西来处理这档子事。 里长被秦冉儿盯的有些受不了了,心中暗骂这两口子一个比一个有病,但是嘴上还是附和道:“咱们这小地方,都是乡里乡亲的,没那么多规矩,再说了,那些规矩都是用来管那些不守规矩的人的,小堂和那姑娘都是好孩子,见一面而已,没什么的,说不定因为见了这一面,就能促成这桩婚事呢?咱们都老了,没有年轻人看的开,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里长这话一出口,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对秦冉儿他们这些长辈的可以反驳甚至责怪,但是对里长是不能的。 加上现在又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同意了。 可是怎么让人家姑娘出来也是个难事,男方家里可以不管礼法,因为自己家的孩子不会吃亏,但是女方家里可不能不管,这事哪怕是里长也没脸去给女方家里说的。 众人沉默的时候,秦冉儿又开口了:“这样吧,咱们先找好地方,而后给小堂哥说清楚,后面选个日子,爹娘,大伯大娘,你们将女方的父母哄出来商量婚事,我去将那姑娘带出来,如何?” “带出来万一被发现了呢?” 秦冉儿摇头:“不会的,我这两日让金掌柜的准备辆马车,再和那姑娘拉拉关系,到了那日直接将她从门口接走。” 众人一听也觉得可行,又商议了部分细节,这才各回各家。 等到出门的时候,又经过朱堂的身边,秦冉儿突然道:“小堂哥,你喜不喜欢那姑娘?” 朱堂瞬间红了脸,没有说话,秦冉儿笑了笑,也不再等他回话,这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秦冉儿还是住在原来的杂货铺里面,以往为了安全,朱威都是派人守着的,但是今日朱威将所有人都带去救王不留了,于是这里至少在今夜,就成了秦冉儿一人的天地了。 秦冉儿先洗了个手,擦干净后,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想了一会儿后才开始墨墨,而后在纸上写道:“王不留需活,红薯可做主粮,需人配合,朱堂婚事可做手脚,威…圣宠已减,太孙书信未有机会看到。” 顿了顿,又做了些许修改。 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条颜色有些暗沉的纸铺好,又歇下自己的手镯,也不知道从哪里将手镯开了一个小口,若是能细看,这手镯里面是有透明的水状液体的。 而后选了一根小号狼毫笔,粘了些许手镯里面的液体之后,将大纸上的话誊抄了在小纸之上。 那狼毫笔没有粘墨,写到小纸上只有一道水印,等到写完之后,轻轻吹了吹,纸上哪里还有半点写过字的模样? 将大纸放在蜡烛上烧点之后,秦冉儿开了窗。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很有节奏的咕咕声从秦冉儿的口中飞向高空,这会儿天色早都晚了,没人注意这里,就算注意到了,也只当是哪里来的傻鸟而已。 秦冉儿的咕咕声越来越急,终于趁着月色可以看到,从天边飞来一只看不清楚模样的鸟,落在了秦冉儿窗边。 秦冉儿嘴角微微向上,将那小纸条塞进那鸟腿上绑着的小竹筒里面,而后封死放飞。 ……… “大人,就在前面…” 朱威一行人一夜没停,直接冲到了王不留消失的地方。 这会儿天蒙蒙亮,要不是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寨子去注意看,还真的不容易发现在两山之间杂草丛生的地方,还有这么一片天地。 “大人,咱们是等还是?” 朱威一马鞭甩在李牛的身上:“等你妹啊,给老子冲进去…” “是…” 意料之中的…没有遇到抵抗,意料之外的,连个陷阱都没有… “不对啊…若真的发现咱们的话,不应该让咱们这么容易吧?” 朱威问的东西,以边上这群人的智商,肯定是没办法解答的… “大人,有封信…” “拿过来…” 朱威看到那信封,直接皱眉,那信封上写的是:“朱威朱大人亲启!” “妈蛋,这他妈的是挑衅…” 第366章 朱由校的变化 京城,乾清宫。 今年京城的天气异于平常,一场倒春寒让万历病倒了,养了好些时候。 也不知道万历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开始让朱常洛处理一些朝政。 这让朝臣兴奋,可是又让朱常洛忧心。 朱常洛这三十多年,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更是前两年才稳住太子之位,这些年,他什么都不敢做,哪怕支持他的人,也是不敢正大光明的接纳。 不过朝臣对他着实好,明里暗里以他门生自居的人,是不少的。 可是支持他的人越多,他越不安心,因为他了解万历,万历这个人对于权力,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 在知道原内阁首辅杨吉是他的人之后,快刀斩乱麻将杨吉罢黜,而后顺带着又免了好多支持他的人。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是朱常洛这段时间的心境。 可是万历突然在断了朱常洛一个强大臂膀之后,又让他监国。 万历到底怎么想,没人知道,朝臣奔走相告是朝臣的事,朱常洛不敢。 所以每日处理完朝政之后,都要来乾清宫给万历汇报。 万历在刚开始的那几日还是见他的,不过天天都来,让万历也有些恼了,就不再见了,可是朱常洛还是日日都来,每次来都会跪半个时辰。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这就是说话的水平了,一般人可能会说又来了,但是周琦很聪明的不说“又”字,周琦是宫里太监宫女的祖宗,能做到这个位置,可不光是因为他是从小跟着万历的,还因为他的聪敏。 万历躺在榻上,闭着眼睛,挥挥手并不在意,而是问道:“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周琦知道万历想要问什么,回答道:“朱威最近在查白莲教。辽王最近很安分,辽东女真与鞑靼之间,在一月之内打了不下百次,互有损伤,商税之事山西,陕西,辽东,浙江,湖北,江西等地的大商家已经明确会如数缴纳,户部粗略算了一下,年底国库可入银三百万两,沿海台州,宁波等地有西洋人停靠,想要觐见陛下。” 这些事里面,商税的事其实是最重要的,辽东女真与鞑靼的事次之,而朱威的情况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但是周琦将这些事的顺序调换了一下。 因为在万历心中,这些事的重要程度,是不一样的。 万历没有从塌上起来,实在是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睁开眼睛问道:“宁夏怎么也有白莲教了?锦衣卫干什么吃的!” 周琦只是笑,并不说话,万历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这老狗,该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装哑巴。” 周琦这才说道:“毛大人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过锦衣卫对西边的把控比较弱一些。” 万历皱眉:“为何?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还没说完,万历突然反应过来:“是因为陈其辰吧?” 周琦回了一声是,万历的帝王心思,不止总在朝堂之上,还用在了锦衣卫,作为天下最大的特务机关,万历这种心底阴暗的人,是不允许被一个人掌控的,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狗。 所以陈其辰从毛纪手里分权出去,背后就有万历的手段,这也是为什么毛纪明明可以轻易按死当时不过一个千户的陈其辰,却处处受到掣肘的原因了。 哪怕毛纪以前不懂,后面肯定也是懂了的,西北那边,一个宁夏,一个山西,一个陕西,这三个地方的锦衣卫和毛纪早都貌合神离了。 毛纪当时在山西的时候,没有给朱威说实话,因为他不知道朱威到底和陈其辰有什么关系,只是打个哈哈说山西锦衣卫已经不受控了而已。 “陈其辰,这些年有说过宁夏有白莲教吗?” 周琦摇头:“陈大人这十多年给陛下密报二百三十三封,其中并未提到白莲教。” “蹦…蹦…蹦…” 万历手指敲击着床榻扶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周琦不再说话了,低头矗立一边,让万历一抬头就能瞥到自己,却又不那么显眼,做下人的,主子要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万万不能替主子将下一句话说出来,更不能替主子决定事情。 在外威风凛凛的周大秉笔,哪怕一部侍郎尚书也要给个笑脸的人物,在万历跟前永远是这般模样。 敲击床榻扶手的声音停止了,周琦上前两步,他知道万历要说话了。 “让毛纪过去一趟看看,你一会儿去将陈其辰这些年的密报都查一查,将其中的关键找出来。” “遵命…” 周琦退出乾清宫的时候,心中并无悲喜,可能以前还有,但是自从何璐被杖杀之后,他就明白了,他们这种跟着万历长大的奴才,和别的奴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子殿下,陛下身子乏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朱常洛摇摇头:“多谢周公公,不过我还是等一等吧!” 周琦见说不动朱常洛,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旁人拿了个坐垫放在朱常洛膝盖下,他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对于朱常洛,周琦没有什么看重不看重的,不管怎样都是天家的人,轮不到他这个奴才多心,但是现在,周琦反而对朱常洛有些同情了,一个太子,还正在监国,却连一声“孤”或者“本宫”都不敢在宫里说,也是够可怜的。 ……… “陈伴伴,你就不用去了,在这看家吧,有魏忠贤陪着就行,一会父王若是派人过来,你知道怎么做吧?” 陈百最近总觉得流年不利,万历将朱威降职之后,也对朱常瀛和朱由校下旨申饬并且受罚了,可是这两位爷都是天家贵胄,哪里能亲自受罚,最后自然是他们这些做伴伴的代替了。 在床上躺了两个月,陈百才算活了过来,原本以为朱由校会因为这事,对他更好呢,谁知道在他养伤的这两个月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魏忠贤。 是从宫里调过来的,逐渐取代了他的位置,以往朱由校去哪里都是要带着陈百的,现在换了一个人,朱由校反而觉得更舒坦了。 魏忠贤初来之时,显得很沉闷,和朱由校闹脱的性子不合,但是这人聪明。 在朱常洛监国以后,对朱由校的功课也是上了心,时不时的就要抽查,朱由校哪里愿意在那死读书啊,总想着逃课,而魏忠贤帮朱由校躲过数次的责罚。 慢慢的朱由校也就觉得魏忠贤比陈百要贴己的多了。 “殿下,奴婢想要陪着殿下。” 陈百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可是朱由校哪里有这功夫,挥挥手来了一句:“让你在家就在家,别婆婆妈妈的。” 说完就走了,只留陈百一人在大门口吹风,陈百只觉得冷,风冷,人更冷。 ……… 工部。 朱由校一进门就看到朱常瀛一脸骚包的样子。 “七叔,你干嘛呢?” “嘿嘿…小由校啊,你七叔我搞了个好东西,想不想看啊?” 第367章 救命… 朱由校嘴巴一咧,满脸的不高兴,他和朱常瀛的关系怎么说呢。 在朱常洛如履薄冰的时候,对朱由校两兄弟的关心不够,从小朱由校就不懂什么叫做父爱。 朱常瀛那时候充当起父亲的角色,在朱由校心里,朱常瀛比朱常洛要亲近的多。 可是长大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变了,朱常瀛爱玩,总是动不动就惹朱由校和朱由检,而他们两兄弟明显不是朱常瀛的对手,每次都是受气。 所以两人之间慢慢变成了冤家,再之后朱威的出现,让两人又变成合作的关系,现在是合作也是对手。 朱由校主攻飞天器,朱常瀛主攻蒸汽机车,两人都能从彼此那里获得灵感,技术方面也不会互相卡脖子,但是免不了的,就是不管哪一方有了突破以后,都会在对方面前得瑟一番。 今天看朱常瀛的模样,朱由校就已经知道了朱常瀛又做成了什么东西了。 朱常瀛看朱由校抿着嘴不说话,更加开心了,凑到朱由校身边说道:“嘿嘿,你七叔我真的是天才啊,蒸汽机车以前只能朝一个方向拐弯,我给轮子改造了,现在可以随便拐弯了,厉不厉害?” 以前的火车轮子,是扣在铁轨之上的,挨着铁轨的地方是个斜面,也就只能这样才能朝一个方向拐弯。 经过朱威留下的设计图,还有数十名工匠的日夜研发,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 现在做出来的车轮,在内侧有一圈凸出的部分,叫做轮缘,两个车轮就有二条轮缘,这两条轮缘分别卡在铁轨的内侧。当火车转弯时,二条轮缘就会随着铁轨的弯曲而与铁轨产生挤压,导引火车转弯,为消除火车转弯产生的离心力,二条铁轨在曲线部分的高度是不一样的,外轨要比内轨高出一部分。 简单点来说,就是火车的轮缘在转弯时起到了导引和固定火车的作用。 现在只是在蒸汽机头上实验,已经能够在低速的时候,自由转弯了,虽说听起来简单,但是这东西的出现,代表了只要有钱,火车就能够铺遍整个大明了。 从京城到辽东,普通人力要走一月多,若是铺上铁轨,不用三五日就能到达。 朱常瀛和朱由校都是知道的,这东西真的做成之后,能够给大明带来多大的改变。 这也是这两个天潢贵胄愿意去做这些东西的主要原因之一了。 朱由校心里不服气是真的,但是这等好事他还是郑重的夸了朱常瀛一通,给朱常瀛高兴的请整个工部工匠吃肉喝酒。 这对于以铁公鸡闻名的朱常瀛来说,可是第二次了…至于第一次,嗯嗯…往前翻翻应该能找到。 ……… 王氏急头慌忙的从里长家跑了回来,既然要说婚事,自然让里长当这个幌子最好不过了,所以这次是让里长出面让女方家里人过去的。 “冉儿,可以了,你现在过去,她家里没人了。” 秦冉儿点了点头,而后快步上了门口停着的马车,这马车是金大元两日之前才买回来的,有些陈旧,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宁夏这边马车本身就少,秦冉儿还要的急,只能高价买了,要不然等现做,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秦冉儿一上车就捂住口鼻了,这车以前也不知道是拉什么的,哪怕已经清洗干净,从表面看不出任何不干净的地方,也还是能闻到一股汗臭味。 这让平常有些许洁癖的秦冉儿受不了,但是现在这情况,只能忍了。 好在那姑娘的家,距离朱家不远,不过两条巷子而已。 和朱堂见面这事,已经提前给那姑娘说过了,这两日秦冉儿可以说是天天过来和这个姑娘说话,也算熟了一些。 到了门口,那姑娘早早的都在门口等着了,左右看了下没有发现有人,就健步冲上了车。 对于这姑娘来说,这是第一次坐马车,上来后就表现的很是好奇。 可是偏偏这马车有些陈旧,前面的帘子上还有一些破洞,窗户更是已经没有油纸封了。 秦冉儿害怕村里人从这些洞口看到那姑娘,急忙提醒道:“赵姑娘,躲好了…” 那姑娘闻言,赶紧低头趴下,给秦冉儿看的捂嘴一笑。 “赵姑娘,坚持一会儿,等到了村外,就能起来了。” “嗯…” 这姑娘姓赵,没有名字,平常家里人都叫她妞妞,和朱家以前一样,也都是苦人家,瘦瘦弱弱的样子,倒是和那时候的朱芷很像。 不过个子不高,比秦冉儿低了大半个头,模样倒是能看出来,是有些俊俏的,脸上线条不似平常女人那样柔和,可能是从小干重活的缘故吧,整个人看起来,虽然瘦弱却也结实。 很快到了地方,这地方正是李牛王二他们当时烤肉选的地方了,不得不说李牛王二这几个货耍小聪明上是有一手的。 这地方只有一条路能到,从别处看这里面,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马车停下,刚好把最后一处能看到里面的位置遮挡。 秦冉儿掀开帘子,对着赵妞妞示意,让她下车。 可是出门上车那么矫健一个人,现在突然扭捏了起来,低着头有些黑的脸上多了一层红晕,双手扯着衣角,也不说话。 秦冉儿打趣道:“要见小情郎了,开不开心啊?” 赵妞妞更加羞了,头都快埋到胸膛了。 “妞妞啊,小堂哥可是从早上没吃饭就开始等了,等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你再这样,小堂哥可就要急死了。” 听到这里赵妞妞突然抬头,黑漆漆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他…他怎么不吃饭啊?” 秦冉儿捂嘴:“这你就要问他了啊,说不定是想早些见到这么漂亮的妞妞呢?” “哎呀,秦姐姐你又笑我…” 话虽这样说,但是赵妞妞也不扭捏了,深吸一口气后,跳下了车。 朱堂嘴里叼着刚长出来的青草茎,咂摸着里面的汁水,拿着跟随手捡到的木棍,蹲在地上随意划拉。 听到有脚步声后,朱堂猛地转身,四目相对,两张大红脸。 周围只有风声和虫鸣。 好似时间都静止了一样。 最后还是朱堂开口了:“额…小时候的事,对不起啊。” 赵妞妞的声音有如蚊声,轻不可听:“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我不是不愿意,只是…我…我怕你不愿意…” 赵妞妞摇摇头:“我没有不愿意,我也…不在意以前的事…” “哦…那…那就好…嘿嘿…” 得嘞,又都不说话了… 要是朱威在这,能把他急死,哪怕朱威也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聊天是这样聊的吗?明显不是嘛… “救命…救我…” “嗯?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赵妞妞点点头,而后指着后面的山坡:“好像是从那里发出的声音。” 朱堂没有二话,朝着赵妞妞手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妞妞想过去帮忙,可是朱堂跑的太快了,她刚准备过去就听到朱堂的声音传来:“是个女人,受伤了…妞妞,快去叫人…” “唉…” 第368章 白飞飞 朱堂的声音很大,秦冉儿听到后跑了过来,拦住想要进村叫人的赵妞妞。 “怎么回事?” 赵妞妞摇头:“不知道,小堂哥让我去叫人,好像有人受伤了。” “你不能回去,咱们今天是偷跑出来的,你现在回去可就说不清了。” 赵妞妞一愣,随即眼泪都要急出来了:“那怎么办?” “别急,咱们先去看看,我学过一些医术,如果真的不行,咱们再去叫人。” 赵妞妞村里孩子,哪里有什么主意?朱堂让她去叫人,她就去叫,也不管是不是会让人发现她私会男人,秦冉儿让她等着,她也就只能等了,脑袋懵懵的… 听到脚步声,朱堂回头,看到秦冉儿领着赵妞妞上来了,急忙问道:“找人了吗?” 秦冉儿摇头:“没有,你在这里,妞妞也在这里,怎么找人啊,你还想不想让妞妞活了?” 朱堂后知后觉得拍了脑袋:“哎呀,忘了这茬了,可是这女人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我也不敢动…” 说着让开了位置,让秦冉儿能够看到躺在地上女人的全貌。 只见那人脸色煞白,满头冷汗,身子还在不断打摆子。 秦冉儿呼喊了两声,那女人没有反应,又用手在她的额头和胸口感觉了一下,而后抬头对朱堂说道:“看不出来到底什么病,应该是被蛇咬了吧!” 朱堂连连点头:“开春后出洞的蛇很多,这段时间哪怕没柴用了,也不敢随意进山的,那些蛇积攒了一个冬天的毒液,毒的很呢!” 秦冉儿没有回话,只是盯着朱堂。 朱堂摸摸脸,有些不明白:“怎么了?赶紧救人啊!” 秦冉儿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王氏说朱堂是个木头了,没好气的说道:“若真的是蛇咬了,我要看伤口,你也要看吗?” “看啊,我见过被蛇咬的,能帮忙的的。” 秦冉儿无语了:“这是女人…要脱衣服的。” “啊?哦…我不看,我在下面等着,有事再叫我。” 等到朱堂走了,秦冉儿让赵妞妞在旁边看着,别让旁人过来了。 赵妞妞很听话,只剩她和地上的女人了。 秦冉儿轻笑:“圣母,没人了,不用装了。” 那女人脸上的惨白瞬间不见了,睁开眼没好气的说道:“找什么借口不好,偏偏说我被蛇咬了。” 秦冉儿面色没有变化:“这个时节,用这个借口最好,若是说别的,可不保证会被他们查出来什么。” 那女人冷哼一声:“从现在开始,我叫白飞飞,你记住了,将这边的消息先简单说下吧。” 秦冉儿也是冷哼一声:“白莲圣母,我不是你的下人,只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而已,别在我跟前耍威风。” 可能从来没人在白飞飞面前如此态度,白飞飞猛地起身,右手成爪状,捏住秦冉儿的脖子,语气中很是阴冷:“合作?你们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圣教合作的?” 秦冉儿的反应很淡定,好像被捏着的不是她的脖子一般:“白大婶,你要知道,你们所谓的圣教,在我们眼里是没有秘密的。” “你叫我什么?” 白飞飞看着不过三十的年纪,虽然这个年纪也称的上一句大婶,但是对于白飞飞来说,或者对于所有女人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 白飞飞的手又加了两分力气,秦冉儿已经感觉有些呼吸困难了,但是并不松口,从嗓子眼硬生生挤出两个字:“大婶…” 白飞飞知道这是两人之间的博弈,就看谁先示弱松口了,谁先松口,肯定会在之后的合作中失去主导位置。 白飞飞手上不自觉的又加了一分力气,秦冉儿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脖子被捏住,脑袋不供血了。 可她还是不松口,白飞飞无奈,松开秦冉儿的脖子:“你只要知道,我有能力杀了你就好。” “咳咳…呵呵…白姑娘,你若只会杀人,那我们之间确实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白飞飞看着捂着脖子还一脸讥讽的秦冉儿,深吸两口气才将怒火压下去。 “秦姑娘,先说好了,我在这里有我的任务,我只会为我想要的东西出力,你若是想要利用我,可就要小心你的小命了。” 秦冉儿脖子上通红一片,这会儿感觉已经好的多了,闻言轻笑:“白大婶,只希望你别想着在这和我套关系才好。” “哼…” 白飞飞冷哼一声,而后一甩衣袖,从袖套中飞出两根银针,钉在一条绿色小蛇身边,小蛇受惊,整个身体卷住,抬起三角的头颅,做出攻击的态势。 白飞飞皱着眉,将胳膊伸到那蛇嘴边。 “嘶…嘶…嘶…” 那小蛇看着眼前的胳膊,感受上面的温度,可是体型的原因让它只敢吐着信子,不敢动嘴。 白飞飞可没什么耐心,一把抓住那小蛇,抬着胳膊就朝蛇嘴边送去。 这次没有失望,那小蛇张开大嘴就是一口,白飞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把将蛇捏碎。 看着留在胳膊上的两个血洞,往外渗着黑血,白飞飞的声音响起:“这是绿瘦蛇,有毒,但是不致死,中毒后的反应和我刚刚表现的差不多,应当能混过去。” 而后又从边上拔下几颗应当是解毒草药的植物,放在嘴里咬碎附在伤口。 白飞飞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步多余的,秦冉儿就这样看着,也不说帮忙。 不过就算秦冉儿要帮忙,白飞飞也不会同意的,她可害怕秦冉儿会搞什么小动作,毕竟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也就以为别人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现在的身份是金水堡王三麻家的小闺女,十五年前嫁了出去,婆家受灾了,才回娘家求得活命,那边已经安排好了,王三麻家去年全家已经没了,不会有什么把柄,不过你要想办法,让我留在这里。” 这时候白飞飞好像又变成了那白莲圣母,说话的气度都不一样了。 秦冉儿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可以,我会给你机会,但是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哼…” 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而后白飞飞又装成虚弱的样子,秦冉儿也知道白飞飞不想再说什么了,于是将赵妞妞叫了过来,两人扶起白飞飞,一起下坡。 看着要上来帮忙的朱堂,秦冉儿急忙道:“小堂哥,你先回去,别让人知道你来过这里,其余的事交给我。” 三个女人,他一个男人,这样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朱堂也就没有坚持,点了点头转身先跑回村了。 等了一会儿后,秦冉儿一行人才开始往回走。 白飞飞正是熟透了年纪,个子不高。但是身材很是圆润,所以体重也是不轻的,现在装做虚弱无力,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秦冉儿和赵妞妞身上。 还好有马车,要不然这么远的距离,凭她们两个女人,肯定是搞不动的。 刚到村口,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白飞飞瞬间清醒,看着秦冉儿的目光已经有如实质…耷拉在秦冉儿身上的胳膊也瞬间紧绷。 秦冉儿感受到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知道一不小心这女人真的会杀人的,于是掀开帘子看到底是什么人。 “大人,您回来了啊!” 过来的人正是朱威。 朱威头发有些凌乱,脸上都是汗和灰,显得有些狼狈。 朱威也是刚回来,回来就碰到了朱堂,大概了解事情后,没有声响,自己一人一马奔了过来,第一自然是因为赵妞妞这事不能让旁人知道了,第二则是朱威觉得突然捡到一个人,不正常,害怕秦冉儿她们有危险。 勒马停下后,朱威瞥到了躺在马车里面的那女人:“从后山捡的就是这个人?” 秦冉儿点了点头,朱威皱眉:“来历不明的人,咱们不收,给她安排在村口军营边上,找个郎中过来看看,看好了就让她走。” 秦冉儿面露为难之色:“大人,这毕竟是个女人,在军营旁边,不太好吧。” 原本以为朱威会防范一些男女之别,谁知道朱威大手一挥:“这事没的商量,找两个村里的女人看着就是了,你和妞妞离她远点。” 说罢就下马牵着马车回村。,不给秦冉儿拒绝的机会。 秦冉儿还好,赵妞妞不懂,只是见了朱威有些羞涩而已,但是白飞飞已经咬碎了牙。 她预想过来到这里有无数的挫折困难,可是没想到是最困难的这副场景,在军营中,她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真的要露出了马脚,她面对的可就是数百军队了。 白飞飞有武艺不错,可是武艺对于江湖中人或者小民百姓,甚至普通衙役都是可以的。 但是对付数百军队,是万万不行的。 我们在看古代电视剧的时候,剧中的将军往往都非常的英勇,经常出现一个将军对打十个普通士兵甚至数百个士兵。最后把士兵砍杀之后,全身而退。 历史上能以一敌百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点,比如身高臂长、力大无穷、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其实精通一样就够了)、武艺超群、勇武过人还有关键的是在战场上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 还要配备重甲,比如什么锁子甲、链环甲、鱼鳞甲之类的。一个上阵的名将的配套,基本是武装到牙齿的,人马披甲,加上披风,马鞍挂剑盾、后镫挂弓箭。 周围还要有数百亲兵掩护,否则再威猛地人在军阵中,也会被磨死。 其实大多数将军能够和5名不要命的普通士兵对抗,就已是极限,当然前提是这5名普通士兵属于视死如归那一类,不会被将军的气势吓倒。因为将军本质上也是人,没有三头六臂。 这么多猛将都不行,以白飞飞这样一个没有防御没有掩护的人,怎么可能会赢? 以白飞飞的本事,若是一对一,这焕土堡没人是他的对手,哪怕王异回来了,也是不行的。 可是军队装备厉害是一点,更厉害的是配合,三五军人列阵互相配合,可顶得上十多个普通人乱打一气。 朱威最后还说了让秦冉儿不要在白飞飞身边,让村里的人过来照看,那么白飞飞在焕土堡可就真的成了瞎子聋子了。 “李牛王二,你们两个滚过来…” “大人…怎么了?” 朱威朝着马车里面一指,现在马车里面只有白飞飞一人了,刚刚路过赵家的时候,朱威已经让秦冉儿两人下车了。 “里面有个娘们…” “嘿嘿嘿…” 话还没说完,李牛王二异常淫荡的笑声就响起来了。 朱威一拍脑袋,和这两个货说话,真他娘的费劲,脑子里面不是屎尿就是精虫。 “这娘们,给我关到军营边上那个屋子里面,派人守着,不准让她出来。” 李牛一脸淫笑:“大人,你这是要金屋藏娇啊,可是夫人就离这里两步路,大人有点太大胆了吧?” 王二拍了一下李牛说道:“什么大胆?大人这才是男人本色啊!” 李牛也慌不迭的点头:“对,大人本色,大人真色…” 要不是朱威还有些理智,硬生生忍了下来,李牛王二这两个货应当早都被吊起来了吧。 张张嘴朱威实在不想和他们说话了,转身向村里走去,要让王氏去找两个靠得住的妇人了。 朱威刚走,李牛王二就赶紧掀开帘子朝里面看。 王二:“这老了点吧?” 李牛:“嗯嗯,是老了点,大人口味变了?” 王二:“不知道,大人的心思咱们猜不透的。” 李牛:“也是,不过我们不是刚刚回来吗?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王二:“不知道,难不成是大人在别的地方始乱终弃,然后人家找上门的?” 李牛:“有可能,不过这娘们和咱们大人在一起,明显是这娘们占便宜啊!咱们大人长的多好看,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帅…” 王二:“就是,唉…你看她的脸,怎么黑了?” 李牛:“明显是白了点…” 王二:“怎么又青了?” 李牛:“嘿…这娘们会变脸唉…你说大人是不是就是喜欢这娘们会在床上变脸啊?” 王二打了个冷颤:“不是吧?口味这么重?” 李牛:“你看,翻白眼了…” “翻个毛白眼啊,人晕了…快叫大夫啊!” 第369章 装的不像 “大人,这是怎么了?王大人如何?” 秦冉儿当然知道王不留没有被救回来,不过这点心思,他还是能藏得住的。 朱威摇摇头,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已经戳破秦冉儿的伪装了,秦冉儿在他面前应该再无秘密,所以对秦冉儿的防备也没有那么深了。 “人早都跑了,附近村落和大小城都搜了一圈,没有任何头绪。” 秦冉儿安慰道:“大人,咱们还有二十天时间,肯定能找到的。” 朱威却是皱眉:“没这么简单,陈其辰的消息应该有误,从我这几日查看的情况看,白莲教在宁夏已经有了根基,哪怕根基不太深厚,也不会像陈其辰说的那样简单。” “那大人,现在准备怎么办?” “没有头绪,白莲教的人好似泥牛入海,没有半点浪花。我们查看的时候,发现他们据点里面生活痕迹不少,推算大概人数至少三十人以上,这可不算少了,可就差两天时间,就逃的干干净净,周围也探访过,没有生人路过,这次的事难了啊…” 秦冉儿是第一次从朱威脸上看到如此消极的情绪,哪怕在辽东对着辽王和女真,都不曾这样。 秦冉儿对朱威的感情其实很微妙,刚到朱威身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将女人一生最宝贵的东西送了出去。 那时候秦冉儿心中只有恨,恨朱威,也恨辽王。 可是对于辽王,她没有资格去恨,她的命是辽王给的,辽王要用她去换取一些东西,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更没有拒绝的勇气。 而对朱威,又有股莫名的归属感,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肯定是最后一个了。秦冉儿虽然不像普通少女那般怀春羞涩,但是千百年的伦理道德,让她对朱威的恨意慢慢消磨。 再之后朱威在得知她的目的之后,没有杀她,还是和往日一样,这让从小接触的都是各种伪装算计的秦冉儿,有些不知所措。 哪怕朱威侮辱她,折磨她,甚至杀了她,她都能接受,甚至都有想过,但就是像现在这般对待她,她接受不了。 秦冉儿不相信有好人的,也不相信好人有好报,因为好人都是活不长的。 朱威杀的人很多,可是在秦冉儿心里,他却是个好人。 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秦冉儿有些后悔和白莲教联系了,这是辽王在知道她回京城后给她的特权,目的不言而喻,有些东西通过白莲教去做,比通过其他人去做,要方便的多。 秦冉儿原本是不准备和白莲教扯上关系的,因为她了解白莲教,白莲教在秦冉儿心里就是一群坑蒙拐骗的土匪而已。 但是朱威在戳破她的伪装以后,并未对她怎样,让秦冉儿受不了。 秦冉儿毕竟是女人,再聪明的女人将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的时候,都会患得患失。 朱威对她的态度,让秦冉儿觉得朱威并不在意自己,这个想法其实有些无稽之谈,但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就已经在秦冉儿心中生根发芽了。 虽然现在朱威对她和对别人的态度还是有所不同的,但是也并没有太大差别。 秦冉儿想让朱威真正的看自己一眼,想让朱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花瓶,至于那时候朱威会将她当作对手,还是当作其他的,都可以,唯独不能对她无视。 “冉儿!” “嗯?怎么了?” 朱威皱着眉头:“你发什么呆呢?我头疼,能给我按按吗?” “哦,好…” 纤细的双手触摸到朱威头发的那一刻,秦冉儿不由得身子一颤,朱威虽然对她没有其他太过特别的地方,可是朱威在明知道她是辽王的人之后,还能让她按头,这是信任?还是别的? 秦冉儿思绪有些杂乱了,按头的手都杵到朱威鼻孔了也没有发觉。 “我去…冉儿,停,别搞了…别按了,你歇会吧…” 秦冉儿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大人…抱歉。” 朱威摇摇头,捂着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这两天累了吧,小堂哥那事辛苦你了,好好歇歇吧。” 说罢转身出门,秦冉儿反应过来伸着手想要将拉回来,却扑了个空。 而后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站了好久,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 朱威出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想到“捡”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抬腿向村头走去。 “大人…” 见到朱威过来,李牛王二一脸严肃的模样。 朱威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那个女人呢?” 李牛王二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牛开口了:“大人,那女人身上有伤,被蛇咬的,现在已经不太要紧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还没醒来。” 朱威皱眉:“过来的时候,那人是醒着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大夫说是气急攻心,也就是说是被气晕了。” 朱威愣了:“你们两个牛逼啊,你们两个嘴上的功夫给脑子分一点,都没这么憨了,人呢?带我过去。” “是…” 两人连忙前面带路,不过路上两人挤眉弄眼,好似在庆祝逃过一劫一般。 刚到军营边上的屋子门口,大夫就从里面出来了,也不能说是大夫,这样的小地方哪里养的起真正的大夫,其实就是游方郎中,刚好在附近被李牛他们抓过来了而已,不过比一般人要靠谱一些。 “大夫,怎么样了?” 那大夫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不过这位大人,也不知道谁是那位娘子的亲属,我就直说了啊,女人到了这个年纪,那方面的需求很大的,没有排解的话,就容易这样,内里失调了,脾气也就比一般人大了些,也就更受不住气了,所以…作为男人,养好身子喂饱娘子,这才是家和万事兴的根本啊!” 朱威停的懵懵的,李牛王二倒是明白了,这会儿都眉飞色舞起来了。 “大夫,能不能说具体点?你说那些我不懂啊?” 那大夫一愣,问道:“那里面的娘子是谁家的啊?” 朱威摇头:“不是谁家的,路上捡到的。” 那大夫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看朱威几人都是当兵的,哪里有兵会这么心善?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道:“哦,各位大人真是心善啊,已经没事了,休息两日就会好转。” 朱威也是点头:“那就好,李牛,送大夫。” “是…” “诊金别忘了!” “哦…” 等到朱威进屋后,李牛咧着大嘴对着大夫笑道:“嘿嘿…大夫啊,诊金多少钱啊?” 看这模样,那大夫哪里敢要钱? 连连摆手:“不用了,没有用药,不收钱的。” 李牛拍了两下大夫的肩膀:“那就好,很上道啊,滚吧…” “唉…” 看着那大夫屁滚尿流的模样,李牛对着王二一挑眉:“我说王二啊,你说那狗屁郎中说的话是真的吗?” 王二一脸正经的模样:“应该是吧?你看那娘们有胸有屁股的,他家男人若是真的行怎么可能会让她守活寡?” 李牛深以为然:“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啊,那李寡妇这么多年了也没个男人,你若是不行,我能帮忙…” 话还没说完,王二就飞身一脚踹了过去:“去你大爷的,老子怎么不行啊!就算老子不行有你什么事啊?” 李牛一脸懵逼,反应过来后就和王二撕打在一起了:“我去你大爷,老子说帮忙给你找大夫,你他娘的想哪里去了!揍死你个不识好人心的王八蛋。” 这么点距离,还开着门,朱威怎么能听不到这两个货的声音呢? 不过张张嘴还是没将两人叫停,这两个货打死一个少一个。 而后就不管他们了,盯着躺在床上的妇人观察。 眼神有如实质,白飞飞是有武艺在身的,对这种目光侵略很是敏感,陡然睁开眼后,右手成爪,就要动手。 不过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又生生忍了下来,美目扫过站在床边的朱威后,装作一副受惊的模样,坐起身后,双手死死拉住自己的衣领,朝着墙边退去。 “你…你要干什么?” 朱威眯着眼睛看眼前之人绝代浮夸的演戏,刚刚朱威看的很认真,眼前之人下意识的肌肉动作是骗不了人的,就好像朱威哪怕已经许久不用铁胎弓了,但是只要摸到铁胎弓,就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这是本能,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改变,但是本能不会改变的。 刚刚制定计划,其中的关键人物王不留就被白莲教抓了,而后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一无所获的回来之后,又有这么一个不知道底细,却又懂武功的妇人,要说这两件事之间没有关系,朱威是不相信的。 天下巧合的事很多,可是这般巧合的,不正常。 朱威声音很冷淡,还有一丝嫌弃的味道:“大妈,别捂了,你这模样我还看不上,你这样搞若是被人误会了,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啊?” 白飞飞一愣,这他娘的是我的词啊! 白飞飞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平日养尊处优还练武,身材很好并没有变形,哪怕现在化了一些灰突突的妆容,但是仔细看轮廓的话,还是能看出来白飞飞长的并不差,现在配着这般柔弱的样子,其实是很有些风姿的。 但是朱威一句“大妈”,让白飞飞差点绷不住了,刚刚秦冉儿就叫她“大婶”,这种事,没有女人不在意的。 不过现在只能忍住,装作无助的模样问道:“这是哪里?你是什么人?” 朱威嗤笑一声:“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我是谁你不认识吗?别装了…” 白飞飞一滞,她摸不清朱威到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说朱威在诈她。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能不能放过我?” “哼…放过你?你自己闯进来的,却让我放过你?也太过搞笑了一点吧?” 白飞飞一咬牙,直挺挺的跪在床上:“我什么都没有,也不值钱的,大爷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她的头扣下,朱威看不到表情,不过这让朱威更加坚定这个人有问题。 若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得女人,不会这么淡定的,这个年代男女之防大于天,虽说门开着,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有女人会这么淡定。 “你叫什么名字?” “白…白飞飞。” 朱威挑眉:“白?呵呵…好姓啊。” “这段时间就好好在这歇着吧,养好了自然会放你走。” 说罢朱威直接转身出门,李牛王二还在地上缠着呢。 李牛抱着王二一条腿,又用脚顶着王二的另外一条腿,好似要分尸一般,而王二知道自己力量不占优势,就一手薅头发,一手掐着李牛腋下。 “你放手…” “你先放手…” “你放了我就放…” “你先放我就放…” “我不信你…” “巧了,我也不信你…” 朱威翻了个白眼,让人集合队伍,准备让他们都过来看看,看看这两个已经是副千户的人怎么打架的。 听到朱威的命令,李牛王二唰的一下就分开了,爬起来以后,一个捂着裆,一个捂住腋下,看着都疼! “打完了?要不要给你们换个大场子啊?” 两人连忙摇头:“不用,打完了…” “哼,这几日老子没空管你们这些,红薯那边不用你们管了,后面让秦成和陈子义接手,但是这边你们两个给老子看好了,日夜都要有不下于十人守着,每日饭菜你们来送,她想出来也可以,不过只能在军营内走动,若是出了岔子,你们就自己卸甲回家吧。” 朱威的语气并没有很严厉,但是听得李牛王二两人身上发冷,一般这般淡定语气,才是最吓人的。 “大人,保证完成任务,不过…她若硬要出去呢?或者出了别的什么乱子应该怎么办?” 朱威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李牛嘴里问出来的,笑着说道:“不错啊,知道动脑子了,你先说说,可能会出什么乱子?” 李牛嘿嘿一笑:“大人,你也知道咱们这里都是老爷们,你说万一有人忍不住…嘿嘿…” 朱威明白过来了,心中更加气愤了,他就说李牛这货怎么可能会有脑子呢?就算有脑子也是充满精虫的那种。 朱威盯着李牛还捂着腋下的手看了看,指着那手说道:“这不是有手吗?忍不住用手解决,但是里面那人谁敢碰,李牛啊,你就要用你这只手,将他的鸟切下来,懂不懂?” 王二只觉得自己裆下凉飕飕的,因为朱威说的出来,就肯定能做的出来,不由得捂裆的手又紧了紧。 李牛咽了一口口水,茫然的点了点头,他和王二想的不一样,他这么多年没有女人,是因为对那事有些洁癖的,他不想动那些已经脏了的女人,更不用说动这群老爷们的鸟了,想想都恶心。 看这两个怂货的样子,朱威又皱起了眉,他知道屋里面肯定听得到他们说了什么,虽然对付女人,用那事是最简单的,但哪怕是敌人,朱威也不想那样做。 朱威和旁人最不同的一点就是,朱威有底线,把人当人。 “白姑娘啊,有事你叫门口这两个货就可以,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别没事找事,毕竟你装的真的不像,有空了我带我媳妇过来让你看看,让你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女子的柔弱。若是有什么想要说了,让他们过来叫我,我不喜欢等太长时间。” 第370章 被打了 朱威这话没有遮掩,声音还很大,白飞飞听得明白,双手指甲已经深深插入肉中。 她一直自负聪明,其实都是假象而已,在白莲教中白飞飞的地位仅次于教主,这般地位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所以这么多年,没有吃过什么亏,反而将白莲教的地盘扩大不少,更是将教众数量翻番,在教中的威信已经可以和教主相当了。 白飞飞是有着和一般女人不同的雄心的,她的偶像是武则天,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她觉得她一个女人也能做到。 而白莲教主,安逸日子过惯了,现在一脑门心思都在女人身上,前两个月更是精虫上脑,打起她的主意了。 白莲主教中,圣母一脉是独立于白莲主教之外的另外一个派系,两者原来是合作关系,可是毕竟都是女人,权力慢慢被主教分走,现在的圣母一脉,只剩下威信了,若论实际权力,是没有办法和白莲主教比的。 虽说两者威信差不多,但是在大部分教众心里,白飞飞这个圣母就是教主的女人,所以白飞飞没办法与主教撕破脸,找个借口来到宁夏,其实到底能不能说动鞑靼与他们联合,白飞飞也是说不准的。 派人联系鞑靼之后,鞑靼那边没有回信,而白莲教主又让她紧急返回。 白莲教主的心思她是知道的,让她回去不就是想夺权之后将她纳入禁脔? 骄傲的白飞飞对于这种事是没办法忍受的,原本想着套出火器的秘密,有了这功劳,哪怕是白莲教主,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的。 可是对于火器而言,朝廷把控的太严格了,若是用强必定打草惊蛇,这是白飞飞不愿意看到的。 后面终于等到王不留落单,可是后面发生的事证明,王不留明显就是一个诱饵,想引她们上钩。 那么火器这条线就不能再有别的动作了,白莲教主催促的信件越来越急,语气也越来越不耐烦,白飞飞承受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候,秦冉儿的消息到了,别的消息无所谓,可是红薯这种主粮,不论是谁,都不能以平常心对待。 真按重要程度来说,粮食可比火器要重要的多,有了粮食才能活人,而有人了,才能有人去操控火器。 若真的被白飞飞将红薯搞到手,那么白莲教,可能真的要姓白了。 所以她来了,可是她来了又好像只是来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怎么露馅的,这会又惊又怒。 她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出去了,除非朱威这些亲兵都是花架子,可是仅仅看门口站着的两人,白飞飞就已经知道这群人都是见过血的。 这种兵最难对付,普通人白飞飞可以对付数十个,一般卫所的和普通人差不多,若是边军,那就只能对付二十个左右了,但是眼前这些人,白飞飞觉得打十个自己都费劲。 更不用说这些人装备这么精良,说不定打五个都不成。 ………… “大人…” 朱威刚刚拐进进村的巷子里,就听到秦冉儿从后面传来。 朱威转头,秦冉儿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表情,双目微红,好像刚刚哭过一样。 朱威是个直男,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懂女人,上前将秦冉儿被风吹散落在唇边的秀发撩起。 “怎么了?” 秦冉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朱威见秦冉儿不想说,也就不多问了:“走吧,起风了,先回家。” 秦冉儿重重点头:“嗯嗯,回家。” 朱威没有带秦冉儿回杂货铺,而是带她回了朱家,他知道秦冉儿情绪不对,可是又不会开解,不如让朱芷和王氏过来看看,女人更懂女人一些。 “哥,嫂子,你们回来啦,有个大好事哦,想不想听啊?” 刚一进门,朱芷就冲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围着朱威两人说话。 朱威笑着揉了揉朱芷的脑袋:“什么事啊?说来听听。” 朱芷气鼓鼓的将头顶朱威的手打掉,这头发是早上王氏梳的呢,朱芷很喜欢这个发型,现在被朱威这般揉捏,早都没了样子了。 “哼,我不告诉你了。” 说完拉着秦冉儿的手就跑:“我只告诉嫂子。” 朱威摸了摸鼻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朱芷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最后也只是嘀咕一句:“女人心海底针啊!” 朱十一见到朱威还是生气,不过这么长时间,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还知道回来啊。” 朱威随口接上:“嗯嗯,想你们了。” 得嘞,朱十一直接愣住了,朱家本身就是一个特别传统的家庭,朱十一对家里人挺好的,但是大部分时候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做了二十多年老子,一下子还是改不了的。 刚刚见了朱威只是下意识的训斥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若是以往的朱威,肯定是低着头不说话,但是现在变了,朱威直接一个想你们了,让朱十一没法子搭话茬了。 明明自己是老子,但是因为这句话反而有点害羞了,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种话,在朱家也是第一次听到。 “咳咳,瞎说什么,洗手,等你娘回来吃饭。” “唉…娘去哪了?” “去你大伯家了,小堂的婚事定了,就在下月初八。” “什么时候定的?我才出去两天啊,小堂哥同意了?” 一说这个朱十一的脸又板起来了:“小堂不同意这婚就不结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天王老子来了都要守的规矩,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婚事是你们能做主的事吗?谁家婚事不是父母说的算?” “咱们家啊!” “啥?” “我说咱们家的婚事,爹娘说的就不算,我和冉儿是陛下赐婚的,小四和朱由校那臭小子也是陛下赐婚的,好像并没有问过你和娘的意见啊!” “你个臭小子学会顶嘴了是吧?看老子不打死你…” 说罢脱了鞋就要打朱威,可是哪里追的上。 不一会儿,朱威靠着墙角一脸讨好的笑容,开玩笑呢,自己跑了没事,可是朱十一这么大的年纪了,身体不比年轻人,这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的了,朱威真的怕朱十一直接嘎过去了,放慢脚步让朱十一追上之后,又跑进了墙角。 “嘿嘿…爹…” “我去,爹你真打啊…” “打不死你…” “别打屁股啊…” “爹,我错了…” “爹啊…” 第371章 真心话 “爹,打的好,加油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冉儿和朱芷站在旁边了,朱芷一脸兴奋,这场景其实在朱家并不少见,可是自从朱威到了烽燧,这场景就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又可以看到自家哥哥的惨样了。 更重要的是朱芷想要为她的发型报仇。 而秦冉儿眼睛也带了笑一般,站在旁边捂着嘴,她自然看得出来,朱威叫的声音很大,可是朱十一这点力气,哪里能伤的到朱威呢? 今日见了朱威的另外两副面孔,让秦冉儿眼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一些。 “嫂子,你不会心疼吧?” 秦冉儿轻笑摇头:“你哥皮糙肉厚的,公公这点力气,打不坏的。” 朱芷眼睛一转,立马大声喊道:“爹,我哥说过你打他就像给他挠痒痒一样,特别舒服。” 朱十一原本已经消气了,想着再打两下就放过朱威了,可是朱芷这话一出,再看旁边自家儿媳妇也看着呢,顿时觉得不能丢了一家之主的威风。 眼睛扫了一圈之后,捡起落在院子里面的扁担咧嘴一笑:“嘿嘿,好啊,觉得你爹我老了是不是?打不动你了是不是?那你过来试试这个…” 朱威懵了,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朱芷,而后大叫:“爹,使不得啊…” “我觉得使得啊,看招…” 朱家这个扁担可是有年头的了,至少朱威小时候家里用的就是这个扁担,距离现在已经二十年了吧,但是依旧油光瓦亮的。 小的时候朱威最怕用这扁担挑东西,因为这扁担是用榆木做的,小时候吃不饱没有力气,这榆木扁担又沉,可是受了不少罪。 朱威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啊,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怕的东西,依旧让自己吃足了苦头。 不过也因为扁担重,朱十一也没太多力气打很多次,三五下之后,朱十一已经杵着扁担喘着粗气了… “你服不服?” 朱威欲哭无泪:“爹。我没说我不服啊,都是小四挑的火,你打我干嘛啊。” 朱十一见朱威这态度,又想要发作,秦冉儿这时候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 “公公,大人知道错了,他以后肯定不敢了。” 这一声“公公”给朱十一叫的喜笑颜开:“好好…还是儿媳妇好啊,比那个臭小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你给他当媳妇是苦了你了。” 朱威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说多错多啊… “儿媳妇啊,咱们这里不比那些大城,以后别总公公婆婆的叫了,直接叫爹娘就好,听着亲热。” 秦冉儿羞红了脸,应了一声。 又听到朱十一说道:“还有啊,你和朱威这臭小子成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现在还叫他大人啊?家里只有自己男人没有什么大人的,他哪怕当再大的官,回到家里依旧是你的男人,以后直接叫他名字就行。” “啊?不好吧?” “这有什么,你没见娘每次都是喊我孩他爹吗?没有朱威这臭小子之前,你娘都是喊我名字的,你也这样就行了。” 秦冉儿看向朱威,朱威无所谓的抖了抖肩,对于朱威这种现代灵魂来说,夫妻本来就是平等的,没有谁是谁的附庸。 可是对于秦冉儿这种人,从小接触到的都是以男人为尊的观念,她从来没有想过和朱威在一起,或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真的平等。 甚至她对于纳妾之类的事情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如今看到朱威这般模样,心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了。 “大人…” 朱十一听秦冉儿还是叫朱威大人,忍不住出声:“嗯?” 秦冉儿后知后觉,立马改口:“相公,妾身…妾身有事想对你说。” 让秦冉儿直接呼喊朱威的名字,秦冉儿现在还做不到,不过相公一词,太暧昧的一些,秦冉儿的脸越发红了。 朱威刚刚看到秦冉儿,就知道她的情绪不对,现在既然秦冉儿想说了,那朱威自会听着:“那…咱们出去走走?” “好…” “爹,我们出去散散步,一会儿给我们留饭。” 朱十一这会儿大牙都要呲出来了,连连点头:“好好…去吧,起风了,你们注意点,不用太早回来…” 朱威翻了个白眼,这叫什么话?起风了不应该早点回来吗?不过身上现在还疼呢,可不能再与朱十一斗嘴了,点点头拉着秦冉儿出门了。 ……… 两人朝着村尾走着,也没人说话,除了风声之外,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了。 到了村尾,朱威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秦冉儿,也只是看着,并不开口。 秦冉儿双手掐着自己的衣摆,来回搓着,低着头… “呼呼…” 风又大了一些,朱威今日回来穿着铠甲,也没空脱,这会儿风虽然大,但是也不冷。 不过秦冉儿就不同了,早上并未有这么大的风,穿的有些单薄,身上止不住有些发抖。 朱威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地方能躲风的,再看看身上,只有铠甲能脱了,可是总不能把铠甲脱了给秦冉儿穿上吧。这东西三四十斤呢,别还没保暖呢,先给压坏了。 叹了一口气,朱威上前轻轻抱住秦冉儿:“风大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吧。” 秦冉儿被朱威抱住的瞬间,先是浑身一紧,而后慢慢松弛下来,他们站着的地方,太空旷了,朱威抱着秦冉儿,其实并不能暖和,因为铠甲是冷的,也不能挡风,因为四面八方都是风。 但是秦冉儿就是感觉暖暖的。 “大人,你…你能真的接受我吗?” 朱威有些不懂:“为什么不接受呢?不说陛下赐婚,我没办法反抗,就说我们之间已经那样了,我就不能不负责。” 秦冉儿抬起头,死死盯着朱威:“大人,我说的是,我做了很多错事,大人若知道了,还会原谅我,接受我吗?” 朱威轻声一笑:“你哪里会做什么错事,有我在你跟前呢,你那点小聪明啊,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你没有机会做错事的。” 秦冉儿一愣,这个答案,是她没有想过的。 “大人,我想对你说些真心话,说些实话,至于说了之后,大人还会不会接受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想说,我不想在对大人有所隐瞒了。” 朱威轻轻摸了摸秦冉儿的头发:“没事的,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过只要你说,我就听着。” “大人…我和白莲教联系了…” 第372章 开口 朱威淡然一笑:“我知道的。” 秦冉儿一愣:“大人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朱威低头与秦冉儿对视,看到了她眼中的慌张,不由得又抱紧了一些。 “一直都知道,辽东流民之中有白莲教的人,当时鞑靼罗刹女真三方汇聚山海关,若是白莲教在其中捣乱,肯定会有很大的麻烦,但是没有…而当时是你在安民,白莲教的人可不会讲道理,随便换个旁人都不会这么简单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你和白莲教有关系。” 秦冉儿身子颤抖:“就因为这个?” 朱威摇头,下巴蹭在秦冉儿头上,让秦冉儿再次平静下来。 “你一个弱女子,想要在我跟前和外界联系,无非用的就是身上的东西,你到了我跟前之后,首饰就更换过,和辽王联系你用的是发簪,这次回来,先有了白莲教的消息,而后我出门一趟,你的手镯不见了,却多了个女人,这么巧合的事,我自然是要多想一想的。” 秦冉儿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想要推开一些距离,可是她那力气,哪里推得动朱威。 “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不戳穿我?” 朱威一笑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除了白莲教之外,你还有没有别的伪装。” 秦冉儿摇头:“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今日与大人坦诚相待,就是想做回秦冉儿,我不想再做傀儡了,我想安稳下来,好好过日子。” 风声不停,却吹不散秦冉儿语气中的坚定,按理来说朱威不应该相信她的,但是也不知道怎么,朱威还是信了。 “走吧,风太大了,先回家,慢慢说。” 至于回朱家吃饭,别说朱威和秦冉儿忘了这事了,就说朱十一也不会傻的在这时候将两人叫回去。 回到杂货铺,朱威脱了盔甲,换了一身道袍,两人合衣躺在那张小床上,朱威有些不适应,反而秦冉儿很快平静下来,声音柔柔糯糯的。 “我知道的其实不是很多,辽王的势力大体表面上有鞑靼科尔沁部,有罗刹国,有女真,辽东有很多卫所指挥,而关内就是白莲教了。” “现在科尔沁没了,罗刹和鞑靼都是两败俱伤,女真也是元气大伤,现在朝廷也没有什么太大动荡,辽王想要赢只能从白莲教身上下手了。” “白莲教分教主和圣母两派,两派之间并不和睦,现在的白莲教主想要吞掉圣母一派真正统一白莲教,那圣母没有办法才来宁夏的…………” 秦冉儿说了很多,朱威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秦冉儿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完后,侧头看着朱威,脸上带着一丝胭红:“大人,你在想什么?” 朱威侧头,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秦冉儿受不住朱威的目光,连忙撇开头。 朱威伸手在秦冉儿头上揉了揉:“我在想,如果我出事了,你该怎么办?原本想着不戳穿你的其余身份,对你而言是种保护,到时候哪怕我出事了,你身后的势力对你而言,也是一个退路。” 秦冉儿轻轻摇头:“大人,在我接受任务的那一天,我就没有退路了,大人若是活的好好的,我还有些用处,但是大人只要出事了,他们绝对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方式?” “大人,我以前没的选择,今天是我自己第一次对我的人生做出选择,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朱威又不说话了,揉捏秦冉儿的手也停了下来,床上陷入沉默,但是也没了暧昧氛围。 屋外狂风呼啸,这屋子本来是杂货铺,没有寻常屋子那么严实,有风透过缝隙吹了进来。 两人只是穿着衣服,并没有盖被子,秦冉儿有些冷了,不由得朝朱威这边挤了挤。 朱威身子一僵,这床太小了,朱威没办法再退了,再退就要下去了。 刚开春的衣服,不算太薄,但是体温透着衣服布料还是能透出来的。 “大人,我冷…” 就这么一句话,朱威差点绷不住,不过还是忍了下来,抬起僵硬的手,将秦冉儿抱住。 “大人,我以后只想当你的人。” 朱威咽了一口口水:“不,你就是你,你不能只想着当我的人,你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你是秦冉儿,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时代的女人,除了白飞飞那种异类,其余人都是将男人当天的,她们从小接触到的道理就是要成为男人的附庸,哪里听过这种话? 对于朱威来说,这不过是说了男女平等的正常道理而已,但是听在秦冉儿耳中,这是比天涯海角还要浪漫的情话。 秦冉儿眼中含着眼泪,突然翻身趴在朱威身上,感受着朱威疯狂跳动的心脏,一手将发簪取下,乌黑的秀发垂落,映着烛光,异常诱惑。 “大人,要了奴家吧。” ……… 第二天朱威只觉得神清气爽,嗯嗯…最后还是没忍住,不过除非是太监,否则也不会有人能忍住吧。 看着怀里面色还带着潮红的秦冉儿,朱威摸了摸鼻子,忍太久了,导致昨夜太疯狂了一些,秦冉儿也拿出了从小学到的那些伺候男人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致。 前半场是秦冉儿像个战胜归来的骑士,而后半场,只剩下秦冉儿求饶的声音了。 大早上的,男人本能就有些激愤,又感受到怀中之人那如玉的身体,看着露在被子外面的香肩玉手,朱小威又起来了… 秦冉儿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摩擦,睁开眼看到满眼情欲的朱威,又感受到腹部一团火热顶着自己,连忙求饶:“大人,我不行了…” “嘿嘿,怎么能说不行呢?昨夜你不是说要将我榨干吗?” 回想起昨夜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些疯狂话语,秦冉儿快要羞死了,谁知道朱威像个牲口一样啊,原来以为朱威和第一次的时候差不多的,谁知道这么猛。 其实朱威不过是觉醒了而已,在昨天晚上那样的刺激下,觉醒了前世看过的艺术片。 什么老师学生,什么少妇温泉,什么电车痴汉,什么健身瑜伽……… 嗯嗯,总而言之,当初那几百g的种子,没有白费,都是艺术成分最高的片子,从里面学个几手,也不是秦冉儿这种只懂理论不懂实践的人能够顶挡得住的。 朱威的手已经攀上玉峰,秦冉儿抿着唇忍受着朱威的“欺负”,不过慢慢的,秦冉儿也有些动情了,双手环绕在朱威脖子上,嘴里轻声呻吟。 朱威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举枪上阵… “砰砰砰…” “大人,那女人想见大人啊,大人起床了没?” “大人啊,起床吃早饭啦…” “大人,今天搞了点羊鞭,大人喜不喜欢啊…” “大人,要不要进去给你穿衣服啊?” 秦冉儿已经飞快从朱威怀里溜了出去,拉起被子将自己包裹,嗯嗯…没给朱威留被子。 朱威看着张牙舞爪的朱小威,欲哭无泪:“滚远点,老子马上就来…” “唉…” 第373章 合作? 朱威在秦冉儿娇笑声中穿好衣服,临走之时忍不住刮了她一眼,秦冉儿知道朱威要去办事,不会再对自己怎么样了,于是松开被子,露出诱人的身材,还朝着朱威做出一些挑逗的姿势。 朱威只觉得自己小弟弟想要冲破枷锁,沉着脸说道:“很好,你今天晚上等着吧…” 说罢也不敢再看秦冉儿,赶紧出门,将房门关好之后,又觉得不保险,万一有冒失鬼冲进去了怎么办?于是让人将赵妞妞和朱芷叫了过来,让她俩帮着秦冉儿穿衣洗漱,因为秦冉儿现在腿还是软的。 不过朱威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决定让他睡了好久的地铺… 刚到村口军营的时候,李牛王二两个人一人端着一个大碗,离得老远都能闻到骚味了。 “大人,你来了,给你留了最好的…” 朱威皱着眉头挥挥手:“滚蛋…那女人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只说要和大人聊。” “把碗放下,一块去看看。” 李牛猛的扒拉两口,口齿有些不清:“大人,等一会儿哦,这好东西放不住的,那群兔崽子肯定就给偷吃了。” 王二也在旁边点头:“就是,一共才十根,我们两个一人三根,秦成两根,陈子义一根,给大人留了一根,这东西大补呢…” 朱威一脑门黑线,这两个货打扰自己好事不说,现在还给他留的是最少的,虽然自己不吃,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李牛看出朱威的脸色变了,连忙从嘴里将剩下的那半根拽了出来:“大人,我这根给你…” 王二一愣:“大人,他给你了,你就不能要我的了…” “你们两个,有媳妇吗?就吃这个,吃了有什么用?给自己双手磨茧子呢?” 王二笑道:“现在补一补,大人说了给我娶那李寡妇的。” 朱威一翻白眼,他娘的这白莲教都到自己脸上了,这货还想着娶媳妇,不过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忍了啊,这些没脑子的货,对朱威而言都是宝贝,比京城那些人要好的多的宝贝,若是朱威遇到危险,能够站在朱威面前挡刀剑的,就是这些人了。 昨夜一夜风流,也让朱威有了安稳下来的意思了,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也很重要,这些人,朱威想给他们一个好的前途,哪怕不是官途,也要是财途… “赶紧吃吧,吃完了跟我过去…” “好嘞…” 这里距离关白飞飞的那屋不远,趁着两人吃饭的间隔,朱威朝那里瞥了一眼,刚好对住白飞飞的目光。 怎么说呢,很平静…不像阶下囚的那种慌张,不过想想身份,也就释然了,堂堂白莲圣母,心理素质肯定过硬。 等到朱威带人进去的时候,白飞飞冷笑:“别人能将女真鞑靼打的屁滚尿流的人物,都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如今一看,传言始终是传言啊,见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还要两人保护着,朱大人是否太过小心了一些?” 这等讽刺对朱威而言不过是挠痒痒而已,没有在意,直接开口询问:“说吧。是想清楚了吗?” “朱大人,我找你有要事,让他们先行离开。” 朱威转头看着满脸狭促的两人,摇了摇头:“可别这样,我是有媳妇的人,和你单独在一块,我怕我媳妇吃醋,也怕旁人乱说话。” 白飞飞嗤笑一声:“朱大人还是妻管严啊,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不一样的,我媳妇好看,温柔体贴,她吃醋我会心疼的,还有就是你肯定不怕,但是让别人看到我和你呆在一间屋子里,别人肯定会说我饥不择食,说我眼光有问题,家里放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不疼,和你这老大妈在一块,白姑娘,我是要脸面的人…” 白飞飞脸色陡然变青,咬牙切齿道:“朱威,你真该死。” 朱威只是轻笑:“可是我会活的好好的,让你失望了。” 白飞飞深吸一口气问道:“秦冉儿在哪?我要见她。” 朱威眯起眼睛,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些冷意:“你不用找我媳妇,有什么事找我就好。” 白飞飞冷笑:“你心中温柔体贴的人,背后可不是那样的,朱大人,我有秦冉儿的秘密,要不要听啊?” 朱威摇头:“不用听,冉儿的秘密,我都知道。” “哦?你知道她是辽王的细作吗?” 朱威点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她还和白莲教有关系吗?” 李牛王二瞬间一愣,这消息有些劲爆了啊,他们这些天抓得就是白莲教啊。 原以为朱威会变脸,谁知道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冷开口:“当然知道,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的身份,白飞飞是吧?我到底应该叫你名字呢,还是要叫你白莲圣母啊?” 朱威这话一出口,李牛王二两人瞬间钢刀出鞘,屋子里的温度也陡然降低好多。 白飞飞脸色大变:“哈哈哈…厉害啊,朱大人,你和秦冉儿果然厉害啊,你们为了抓住我,可是废了不少心思吧?我早该想到,秦冉儿这样的贱人,在你跟前这么久,怎么可能还一心为辽王做事呢?” 朱威摇头“你误会了,其实在你过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这个圣母在宁夏,至于心思,确实废了一些,不过主要是用在想用王不留将宁夏的白莲教挖出来而已,至于你,实在是意外之喜。” “还有,冉儿很好,她没有想过哄骗你们,她给你说的都是真的,至于你落入我手,只能说是你的运气不好吧。” 而后转头对着李牛王二没好气的说道:“好好的抽啥刀啊?对付她这种高手用刀好使吗?一会将霹雳弹和虎蹲炮拉过来,她不乖就轰她…” “镗郎…” 李牛的刀没抓住掉到地上了,王二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白飞飞更是背后发凉,这朱威笑着说出这种话。 没人怀疑朱威是开玩笑的,因为朱威的语气很郑重,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想这么做的。 没办法啊,朱威见过王异的身手,可是从各个方面可以得知,白飞飞的武功要比王异高很多,那肯定就要用非常手段了啊。 可是他忘了一点,王异在战场上牛逼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有盔甲,而白飞飞是啥都没有的啊。 白飞飞咽了一口口水:“朱大人,我们其实可以合作。” 第374章 也不是不行 “合作?白姑娘,我是官,你是匪,我们天生就是对立面,你说合作?你觉得我能信你吗?或者说真的合作了,你能信我吗?都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 白飞飞的性子有些直,她不太会虚与委蛇,否则也不可能和白莲教主的关系差到这个地步。 可是这时候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只能耐下性子说道:“朱大人,你连我要拿什么和你合作都不听,就断定我们没有办法合作,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朱威一笑:“白姑娘啊,我和你不同,我有脑子,你脑子不太够用。” 白飞飞再也忍不住了,体内真气激荡,正准备动手,朱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吧?我告诉你。” “你是白莲教圣母,算得上是白莲教的二号人物,你最大的底牌应当也就是白莲教了,可是我知道你的底细,你在白莲教的位置很尴尬,你最大的底牌就是将白莲教教主之类的首脑供出来,而我若是真的和你合作,灭了那些人,那这么大的白莲教,以后是谁说的算呢?自然是你这个圣母了,也就是说你拿着我们当枪使,最后我们打死打活的,而你坐享渔翁之利。我说的可对?” 白飞飞展颜一笑:“朱大人,我在你手上,真的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白莲教自然是你说的算了。” 朱威摇头:“还是那句话,你是匪我是官,我一个好好官去管你们那白莲教,算怎么回事啊?还有,你不用在我跟前耍小聪明,我和别人不一样,你这些话若是告诉别人,别人为了大功自然会听你的,可是我不一样,我这人知足常乐,抓一个圣母也是大功一件啊,有这功劳就够了,至于再大的,我就不想了。” 白飞飞有些急了,在她的心里,不应该有人能拒绝这么大的功劳啊,可是朱威不会被这些东西冲昏头脑,这事若是真的成了,功劳肯定大的没边了,但是朱威不会相信白飞飞会好好配合他。 秦冉儿将她知道的那些白莲教密事都已经说了,而今日白飞飞这般急切合作,除了自身安危之外,还有借刀杀人的考量在里面。 白飞飞的心思很大,她想做女皇帝,可是脑子和心思不匹配,与这样的人合作,对于现在这种处境的朱威来说,并不明智。 猪队友可能比神对手更让人头疼,尤其是现在的朱威被各方关注,中间出了岔子,可能白莲教没事呢,朱威自己反而就要被噶了。 朱威已经大概摸清大明官场的套路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或者是拖后腿的事,朝堂上的那些人干起来,特别使劲。 若朱威还是辽东督军,手握大权,哪怕朝中有阻力,哪怕白飞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朱威也会与白飞飞合作,只为了能重创白莲教,甚至灭了白莲教,但是朱威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手下就这么点人,白莲教的老巢还在山东,他的手伸不过去的。 再说了,经历过这么多事以后,朱威只想安安稳稳的等三年,等到朱由校上位再做一些事情,而现在眼前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朱威是一个都不想管的。 要不是陈其辰硬生生将这活推给朱威,现在哪怕白飞飞正大光明的当着朱威的面说她是白莲教圣母,朱威都不想搭理。 想到这里,朱威对陈其辰的恨意,又上涨了几分。 见朱威突然变了脸色,白飞飞也是气恼,忍不住开口讽刺:“朱大人,你好歹也是带兵的,就这种胆量?” 朱威嗤笑一声:“白姑娘啊,别费心思了,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将宁夏白莲教的人都给供出来,再将与鞑靼联系的势力说出来,说不定你还能够活命,否则,我不介意手上再添点血。” “朱大人,合则两利…” 白飞飞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可是不合作对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吧?” “你…” 朱威冷眼看着眼前被气的半死的白飞飞,心中想着这样的货怎么能坐上那圣母之位的? 王二在朱威身后呲个大牙直乐,而李牛眼里都是星星。 “大人…” 朱威转头,看到被朱芷和赵妞妞搀扶过来的秦冉儿,连忙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冉儿好似在生气一般,并没有看朱威,而是说道:“大人,让我和她聊聊吧。” 朱威皱眉:“这人很危险,你先回去,这边的事不用担心。” 秦冉儿摇摇头:“大人,有些事女人家更好沟通一些。” 朱威却是不听,直接抓住秦冉儿的手臂想往外赶。 秦冉儿费力挣脱,可是她那力气,哪里挣脱的掉:“大人,现在最紧要的是保证王不留王大人的安全,并且让他回来。” 朱威一顿,他刚刚并未与白飞飞说王不留的事,因为他害怕白飞飞若是知道王不留对朱威很重要的话,说不定会那王不留威胁他,可是现在秦冉儿直接说了出来,而白飞飞自然也听到了,事情不好办了。 果然白飞飞说话了:“朱大人,我现在只想和秦姑娘谈。” 朱威冷着脸问道:“我若不同意呢?” 白飞飞一笑:“不同意我自然没有办法了,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已经下了命令了,若是十天之内收不到我的消息,王不留会死,宁夏所有白莲教人,都会直接分散隐藏,到时候可能朱大人在这宁夏挖地三尺,也不见得会找到你想见到的人了。” “你在威胁我?” “大人说是,自然就是了,我知道大人手上粘满了鲜血,可是想必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们白莲教的人,也不是不敢杀人的。” 朱威冷笑:“好,很好,李牛王二。” “在…” “集合,我倒是要看看这白莲圣母,脑袋没了会不会再长上来。” 李牛王二还没回话呢,白飞飞就被吓了一跳:“朱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死了王不留也会死。” “王不留若是死了,我自会找到你们白莲教的人给他陪葬,我朱威这辈子,最恨别人威胁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啊…” “好啊,朱威你真以为我这白莲圣母是白当的?” 秦冉儿轻轻握住朱威的手,她了解朱威,若是朱威真的要杀白飞飞,就不会说那么多话了,现在朱威这样子,不过是在赌白飞飞不会拿她的命去和王不留的命一换一。 若是聪明人,这会应该示弱松口,可是白飞飞明显没有这个脑子,一句话顶上,情况只能越来越糟。 “大人,交给我,我来谈。” 朱威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秦冉儿的手:“我就在门外,你要小心。” 秦冉儿点点头:“无妨的,她不会杀我。” 朱威转头用眼神警告了一番之后,才带着李牛王二离开,顺带着将朱芷和赵妞妞也带了出来。 出门之后,李牛在朱威身后喃喃自语:“真够味啊…” 朱威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干啥呢你?” 李牛嘿嘿一笑:“大人,你都要给王二提亲了,不如也帮我提个亲!” 朱威懵逼了,啥脑子啊,在这会儿说这事。 见朱威不说话,李牛又道:“就里面那个娘们,那性子我喜欢,泼辣的很啊,这样的女人才有滋味,大人你面子大,帮我说两句,到时候管他什么材白莲圣母还是什么身份,都是咱们老李家的人了,咱说啥她就要听啥,这样多好。” 朱威觉得自己cpu不太够了,被李牛这货的想法差点给烧冒烟了,最后喃喃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啊…” 第375章 成交 这破屋子隔音肯定不行的,屋里的两人,一个捂嘴偷笑,一个咬牙切齿。 白飞飞看着秦冉儿那样子,没好气的说道:“秦冉儿,你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真的要跟着外面那群土包子吗?” 秦冉儿轻笑:“见过世面,而那些所谓的世面,只不过是虚幻而已,并不是自己的,大人很好,人好,对我也好,我也很好,很安心,不用整日与人勾心斗角,不用整日患得患失,一个女人,有这样的归宿,真的很好。” 白飞飞翻了个白眼,她在八岁的时候被前任白莲圣母选中,情窦未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杀人了,而后成为白莲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母,哪里有人有胆子不要命的和她谈情说爱,对于她来说,世间的情爱,才是最假最恶心的。 “秦冉儿,你真的背叛辽王了吗?” 秦冉儿摇头:“不是背叛,而是选择过我想过的生活而已,辽王不缺我这样一个小人物,但是大人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对大人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 “你真是没救了,辽王要是知道了,你会死的很惨的。” “那又如何?若不是大人,我现在活着也不过是个取悦男人的玩物而已,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想过。再说了,我有大人保护,不怕辽王的。” 白飞飞要被气笑了,好在这个时代没有恋爱脑这个词,要不然白飞飞肯定要说秦冉儿是恋爱脑了。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就没什么好说了,朱威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东西,真有本事,就杀了我。” 秦冉儿还是摇头:“不会的,我家大人最是心善了,从来不杀女人的,哪怕你是白莲圣母,他也不会杀你,最多就是废去你的武功,再将你送回白莲教而已。” 白飞飞身体陡然紧绷,秦冉儿这话轻飘飘的,但是对于白飞飞来说,太过可怕了一点。 白飞飞怎么会不知道白莲教内部有多么残忍,教众在信教之前,白莲教会接济他们,还会免费给他们看病,所做的一切,都好似真的弥勒佛下凡一般。 可是只要信了教,白莲教有了他们的把柄,那些东西就荡然无存了,普通教众除了应付各种朝堂的苛捐杂税之外,还多了一条供奉白莲老祖的义务。 若是交不上来,灭门之类的都是时有发生的,家中若是有女性,下场更是凄惨无比。 白莲教对外宣传是弥勒佛降世,可是对内实行的是高压统治,一方面是因为教众太多,普通统治的方法,并不能形成强而有力的力量,另一方面则是要让那些教众害怕,人只要害怕了,就不敢反抗了。 而白飞飞身为圣母,原本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可若真的被废了武功,再送回去的话,必然成为那些高层首脑的玩物。 细想一下,一个在外面高高在上好似仙子下凡一样的人物,夜里在自己胯下受辱,这对于那些男人来说,没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而那些高层玩够了,再随意被赏给下面人,到时候除了死,没有任何解决的方法。 现在白莲教老巢中,就有很多以前的官家小姐,现在整日在伺候那些一身汗臭的男人。 白飞飞在老巢看到这种事,总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因为这就是白莲教内部的规矩,可是这种事若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白飞飞越想越可怕,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宁愿死…” 秦冉儿只是淡笑盯着白飞飞的眼睛:“白姐姐,你舍不得死的。” 这句话,好似戳破了白飞飞伪装起来的铠甲,是啊…她怎么舍得死?她是圣母,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一开口能活人,一开口也能让无数人夜不能寐,尝到了这般权势的滋味,怎么舍得死呢? “白姐姐,听我一句劝,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人若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你若死了,白莲教不会有任何风波,你的人会很快投降,或者被清除掉,而圣母也会换个人来当,你死了,他们只不过会可惜你这么好的一副皮囊,没有享受到就没了而已,咱们女人要为自己活的” 白飞飞苦笑:“为自己活?秦冉儿啊,你是为自己活吗?你现在心里眼里都是朱威,这也是为自己活?” 秦冉儿点头:“白姐姐,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愿意跟着大人,其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除了大人在意我,其他人都拿我当棋子而已。” “辽王养我十五年,是为了卖个好价钱,或者帮他拉拢旁人,陛下赐婚与我,是想让我成为大人心中的一根刺,不想让大人心里安稳而已,只有大人,他在知道我曾经背叛他之后,对我还是一同往日,我做的那些事,说实话真的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不甘心的,但是大人没有,他说我是他的人了,那就要保护我,白姐姐,你说咱们女人,找一个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就够了?我在大人身边,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这不就是为自己而活吗?” 白飞飞冷笑:“你是你,我是我,你能被朱威花言巧语哄骗,我不会。” 秦冉儿叹了一口气:“那咱们说回合作的事情吧。” 白飞飞挑眉:“你能做主?” 秦冉儿点头:“我可以。” 白飞飞并没有相信秦冉儿的话,因为这个时代,哪里有女人能做自己家男人的主? “你先说吧,怎么合作?” 秦冉儿道:“第一,王不留的安全必须保证,第二,宁夏白莲教分舵,必须剿灭,第三,鞑靼那边的联系人到底是谁,你要说出来。” “呵…秦姑娘,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王不留我可以放了他,但是其余两条,办不到。” 秦冉儿摇头解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锦衣卫已经查到头上了,只有白莲教宁夏分舵没了,我们才能放心,而你也可以放心了。至于第三条,就要看白姐姐觉得鞑靼和我家大人谁更重要了。你要知道鞑靼汗孛儿斤,对大明的态度是好的,而联系的那些人,我与大人已经能猜到一些了,你说不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你说了,会让我们信任你而已。” 白飞飞想了许久,突然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自由…与我家大人的支持。” 白飞飞深吸一口气:“好,成交。” 第376章 冲城 秦冉儿挽着白飞飞一道出门,这给众人看愣了,怎么看都觉得不太违和。 秦冉儿对着朱威轻轻点头,朱威眉头松了下来,直接问道:“王不留在哪?” 白飞飞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与秦姑娘约定,我保证王不留的安全,再将宁夏白莲教分舵供出来之后,你就会放了我,在你这里,是否作数?” 朱威想都没想,直接回道:“既然是冉儿答应的,自然是作数的,不过…” 听到朱威这句“不过”,白飞飞右手成爪,拉着秦冉儿胳膊的左手又用力了几分,若是朱威真的言而无信,她不介意在死之前拉个垫背的。 朱威自然发现了白飞飞的异常,右手握住刀柄,声音缓缓而来:“不过,我需要在确定将白莲教宁夏分舵剿灭之后,才能放你走。” 白飞飞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戒备:“我怎么相信你?” 朱威皱眉:“白姑娘,你我第一次合作,你说个方法出来,要如何才能信我?” 白飞飞侧脸看着秦冉儿,抿唇一笑:“在你灭了白莲教宁夏分舵之前,秦姑娘,要和我在一起。” “不行,换一个。” 白飞飞冷笑一声:“抱歉,这这里我只信秦姑娘,你不同意,那就杀了我吧。” 朱威猛然抽刀:“你以为我不敢?” “大人,没事的。” 秦冉儿上前挡在白飞飞与朱威身前,用眼神示意朱威冷静,她也是头疼,在屋里说的好好的,谁知道白飞飞是属刺猬的,明明自己落入下风,还总是这般冲动。 朱威收刀对着秦冉儿说道:“你不用这样的,太危险了。” 秦冉儿展颜一笑:“大人,我们是一体的。” 朱威只觉得心中怒火上涌,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了下去:“我答应你,说吧,在哪?” “宁夏城,西门旁边,沈家肉铺。” ……… 朱威原本是想要带着白飞飞一起去的,一方面是害怕她突然神经对秦冉儿动手,另一方面自然是害怕她在说谎。 可是白飞飞不愿意,给出的理由也旁人无法拒绝,白莲教在宁夏城势力其实不小,万一有漏网之鱼看到白飞飞与朱威一起,她这个圣母成了叛徒的名声,可就真的坐实了。 白飞飞有更大的心思,任凭朱威怎么说,她都不愿意过来,最终还是秦冉儿开口劝解朱威,这才了事。 而秦冉儿的安全,被李牛抢了去,最后李牛带着秦成等五十人,专门在那看着白飞飞,有这等战力在,白飞飞应当翻不出什么浪来。 其实最让朱威没想到的是,白莲教玩灯下黑是有一手的,问过金大元了,金大元说这沈家肉铺,在宁夏城的名头很响亮。 不但童叟无欺,还时常布施穷苦人家,更是和庆王府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 宁夏城不比其他地方,这里是宁夏军镇的中心,总兵衙门,巡抚衙门,都在这里,在这里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实在不是什么大人物。 现在距离与陈其辰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天,按照陈其辰的性子,若是这几天朱威给不了他结果的话,那肯定要借此机会让朱威吃些苦头了。 也正因为如此,朱威决定亲自带兵过来,宁夏这边的人际关系太过于复杂了,那沈家在宁夏已经几十年了,谁知道有什么人已经成了白莲教的奸细。 若是交给宁夏这边的人,说不定会有什么乱子出来。 所以朱威这次过来承受的压力会很大,没有办法。焕土堡现在是朱威最后的地盘了,还有很多构想,需要在这小地方着手实现,这次若是不成,让陈其辰对他动手的话,后果不是朱威能够承受的,所以朱威等于是没得选了。 “王二,宁夏城地图。” 这地图是从王异那里拿到的,作为锦衣暗卫,王异知道的东西,比朱威想象的还要多得多,在去江西之前,王异将他在宁夏查到的东西,一股脑的都给了朱威。 还好有这地图,要不然朱威进了宁夏城,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都过来看看,陈子义,你一会带百五十人在宁夏各个城门处守着,若是碰到感觉不对的人,都给我拿下,不从的人,直接砍了。” “是…”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身边只有陈子义算有点脑子的,若是让王二过去,这货应当只会看姑娘吧。 “其他人,一会咱们直接绕到西门,兵分两路,一路王二带着,围住沈家肉铺,堵住后门,一路跟着老子进去杀人。” “是…” 安排完之后,朱威大手一挥:“所有人检查装备,火铳全部填弹,一刻钟之后,出发…” ……… 宁夏巡抚府。 过来宣旨的太监还在这里,总兵李荣臻,巡抚薛昆仑,还有各个卫所指挥,都在这里。甚至陈其辰也在。 按理来说,一个太监哪怕是宫里出来的,以薛昆仑这等身份的文官,是不会放在眼里的,但是这次,薛昆仑和其余官员一样,都正襟危坐,没有丝毫不满。 至于原因,自然是那太监手里的第四份圣旨。 “各位大人,咱家过来宁夏,已经快一月了吧?陛下交代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有没有头绪啊?” 没人说话,李荣臻面色很沉重,薛昆仑倒是一副淡然模样。 那太监见没人说话,还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咱家知道这事情难办,但是这是陛下交代的,再难办,也是要办的,你说对不对啊,薛大人。” 薛昆仑微笑拱手:“公公说的是,不过公公,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宁夏并未听过有白莲教匪徒的踪迹。更不用说那白莲圣母了。” 那公公摆摆手:“咱家不听这些,陛下对白莲教的态度,诸位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朝廷都知道了白莲圣母来了宁夏,可是你们却一问三不知,陛下能让你们将功赎罪,已经是看在诸位大人为国多年的情分上了,咱家希望诸位大人,不要自误啊。” 薛昆仑张张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开玩笑呢,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白莲教圣母来了宁夏,甚至这么多年了,也不曾在宁夏听过白莲教的消息,这让他们从何去查啊? 其实更深层的原因还有自保的心理在作怪,就像那公公说的,朝廷都知道的事,他们却不知道,这本身就是大罪了。 场面瞬间冷了,那公公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冷了:“陛下说了,六月前,那白莲教圣母必须捉拿归案,否则怪罪下来,可能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诸位大人,好自为之吧。” 说罢刚刚起身,就听到一阵枪响,瞬间愣在原地。 “啪啪啪…啪啪啪…” “怎么回事?” 没人能够淡定了,这是宁夏府,宁夏城,大明九边之一的军镇,这里都出现了枪声,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报…大事不好了。” “快说,到底怎么了?” “荡寇城指挥佥事朱威带数百人冲城,西门没有守住,现在他们已经入城。” 第377章 杀无赦 杨灿的脸色瞬间煞白,瘫软在了地上,脑袋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李荣臻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般,咬牙切齿的道:“他在干什么?想要造反吗?来人,整军,让宁夏中卫,宁夏巡检司,立即整军,跟着老子平叛。” “慢着…” 说话之人是那公公,刚刚他是被吓了一跳的,可是反应过来后,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于是开口拦住了杀气腾腾的李荣臻。 李荣臻这会儿对那太监可没有好脸色,转头怒目而视:“公公,这是我宁夏军内内政,公公你也要插手?” 那公公没有觉得李荣臻的态度不好,只是轻轻摇头:“咱家觉得事有蹊跷,不如查过之后再说。” “这有什么好查的?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冲城门之罪也是罪不容恕的,今日我必定砍了他的脑袋。” 那公公冷冷一笑:“李总兵,咱家多嘴说一句,朱威可不是普通的指挥佥事,他刚刚得陛下赐婚,他的妹妹更是陛下钦定的太孙侧妃,所以咱家劝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否则,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啊。” 这话一出,李荣臻好似大冬天的被泼了一盆凉水,对呀…朱威现在的身份虽然已经不再是辽东督军了,也不再是什么钦差户部侍郎了,可是现在的身份更加让人头疼,因为按理来说,朱威现在属于皇亲国戚那一类的人物了。 以大明朱家护短的脾气来说,皇亲国戚杀了人没事,哪怕造反,除了首恶之外,也不会对后代有什么太大影响,可是外人若是惹了某皇亲国戚,那人家可不管你是好是坏了,不整死你人家都不是一家人了。 薛昆仑此时站了出来,对着传报的小兵说道:“你可知道朱威为何冲城啊?” “回大人的话,朱大人想要进城,可是咱们宁夏城的规矩,是不能让外地军队披甲进城的,于是西门城防百户就将朱大人拦了下来,可是朱大人执意进城,就起了冲突,最后朱大人直接下令冲城。” 薛昆仑皱起了眉头:“那枪声是在城门口开的吗?城防营和朱威动手了?” 那传令小兵摇摇头:“不是的,朱大人进城,虽说态度强横,但是并未伤人,只是进城后,直接冲向西城的沈家肉铺,枪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薛昆仑转头问道:“沈家肉铺?谁知道那沈家肉铺是什么情况?” 宁夏府知府回道:“回禀大人,这沈家肉铺算的上是咱们宁夏城的老人了,下官上任之时,它就已经在宁夏很有名声了,现在算下来,应当有二三十年的样子了,沈家平常做的都是畜牧生意,生意做的不小,和庆王殿下还有京城,都有生意往来。因为乐善好施,在民间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沈家和朱威有仇?” 没人回话,这事谁能知道啊? 薛昆仑看着躲在旁人身后的陈其辰,微微一笑:“陈大人,你们锦衣卫可有什么消息吗?” 陈其辰在宁夏也有十多年了,但是平常都是隐藏起来的,别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次身份暴露,就是因为上次剿灭白莲教一事未成,让宁夏的人堵住了。 虽说宁夏的人都不知道陈其辰到底为什么来宁夏,可是陈其辰和那传旨太监前后脚过来,那么大概也是为了白莲教吧。 锦衣卫的事,说实话除了万历没人敢过问,可是现在家门口都已经打起来了,薛昆仑也就不管这么多了,直接问出了口。 陈其辰一挑眉毛,想了一会儿后才沉声说道:“本官这次过来,也是为了白莲教一事,朱威也在查,说不定是朱威查到了什么,这才冲城的。” 说实话,陈其辰并不想帮朱威说话,毕竟自己掌控不了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祸害,但是陈其辰很聪明,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实话实说了。 原本宁夏白莲教的事,只是陈其辰自己在查,可是突然得到密报,说万历知道了宁夏有白莲教的事情,更是派了宫中大太监过来查办,这让陈其辰有了危机感。 不用多想,陈其辰就已经知道这事肯定是毛纪告诉万历的,所以他才立马上书补救,不过他也知道,这种补救并不管用的,对于万历,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万历这人自私自利,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陈其辰就是抓住这一点,才能从毛纪手里夺取了一些权力。 可是朱威在山西那么一闹腾,让万历对陈其辰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次宁夏白莲教的事,更是没有通知他,这就代表陈其辰在万历心里,已经被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所以陈其辰想要将白莲教一网打尽,好在万历面前稳住自己的地位,这正是如此,让原先的计划有些漏洞,还让白莲教跑了。 陈其辰知道朱威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所以才去将朱威拉下水,希望这事若是真的没办好的话,让朱威去前面顶罪。 其他人听到陈其辰的话,都露出恍然的模样,李荣臻更是一拍脑袋:“哎呀,还好问清楚了,要不然可就出祸事了。” 不过随即瞪了陈其辰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有些人的花花肠子,真的是有十八道弯的,早早不说,也不知道心底打的什么算盘。” 李荣臻作为宁夏总兵,自然不是傻子,凭借刚刚陈其辰的反应,就将陈其辰和奸诈小人画上了等号。 其余人看陈其辰的眼神,也有些变了,心里都在想,锦衣卫的人,果然心底都是脏透了的。 ……… 再说朱威,因为突然袭击,沈家肉铺并未反应过来,等到朱威一行人冲进大院之中,他们才组织了一些人马抵抗。 “杀啊…” “白莲圣教,法力无边,刀枪不入…” “杀狗官,得升仙…” 朱威对于这种口号嗤之以鼻:“老子不要活口,所有人听着,不管男女老少,全都杀无赦…” “是…” 第378章 成全 肉铺最不缺的是什么? 当然是肉,可是刀也不会少,尤其是那砍骨头的大刀,比一般军士用的刀还要重,还有一些挂肉的钩子之类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武器。 那些明显一看就是白莲教匪徒的人,耍起这些玩意儿,也是虎虎生风的。 可是这些东西,都是花架子,真打到朱威这些人身上,只要不是脖子或者小腿,打到其他地方,不过是冒点火星子而已。 全甲的威力,就是这么恐怖。 更不用说朱威这边还有火铳,有些人躲在桌子后面,或者门后面,在火铳面前,那些东西也不过是个安慰而已。 原先就是一边倒的形式,在朱威下令不留手杀无赦之后,攻击越发猛烈。 肉铺前院已然失手,地上躺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面容大都是黝黑的,看着和普通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他们死前手里还拿着武器,任谁也不会将他们和白莲教联系到一起。 朱威皱着眉头,将倒在他前面的那具尸体踢到一旁,而后看着大门紧闭的后院方向。 这些天朱威也从白飞飞那里大概了解了白莲教,说句不太好听的话,白莲教其实和后世的传销组织差不多,都是忽悠人的玩意儿。 可是就这么一个忽悠人的教派,却能在华夏大地生存数百年之久,那就不能用简单的传销组织说它了。 说到底,还是百姓心里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光明,才会信了那些人的鬼话,将希望寄托于来世。 白莲教教义融合了佛教,在白莲教的教义里面,大抵也是说,这辈子只要好好信奉无生老母和弥勒佛,下辈子就会投胎到世家,这辈子受的苦越多,下辈子享的福就越多。 就是这么直白,因为白莲教大部分教众都是底层百姓,说的太文艺,他们理解不了的。 而只要入教,就要给上供奉,若是被选中参加一些大事活动,第一步就是让人犯下大罪,不是杀官就是奸淫辱掠,算的上是投名状。 所以白飞飞不止一次提醒朱威,若是有人投降,必不可信,因为他们犯下的罪,本就是罪不可恕的,加上教义的洗脑,还有一些哄人刀枪不入的玩意儿给了他们自信,所以没人会真的投降。 “外面的大人…可否谈一谈啊?” 朱威抬手让人停下攻击,他不想谈,可是王不留还没找到,那就不得不谈了。 对于朱威来说,什么宁夏白莲教分舵,什么白莲圣母,都不如一个王不留重要。 当时太过于想当然了,以为白莲教是刚刚来宁夏,肯定没有什么根基,有义州好手跟住王不留,就能将引出的白莲教一网打尽,谁知道竟让王不留陷入绝地。 白莲教里面的人,可不懂什么优待俘虏之类的,王不留现在说不定已经脱了一层皮了,不过有白飞飞的命令,想必性命无忧。 想到这里,朱威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大喊:“想怎么谈?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子谈?” 门内传来一声轻笑:“大人,若你真的不想谈,就不会和我说这么多了,我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吧?只要大人放了我们这十几个可怜的人,大人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朱威眉头一皱,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是个有脑子的,至少这两句话的水平比白飞飞要高的多。 既然别人都挑明了,朱威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口道:“王不留在哪?” 里面安静了好一会儿,而后说话声音都带着一丝逃出生天的兴奋:“原来大人是为了王大人来的啊,这个好说,王大人是我们的贵客,自然安排在上好的地方,我可以带大人去。” 说到这里,门内的人突然不说话了,朱威挑眉,自然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了,开口问道:“条件…” “大人快人快语,小的实在佩服,不知道大人名讳啊?” “朱威…” “原来是朱大人啊,朱大人在咱们宁夏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啊,今日落在朱大人手上,我也没什么怨了。” 朱威深吸一口气,这货太他娘的聒噪了,说了半天,没有说到点上。 “别拍马屁了,快说条件,老子的脾气不太好,耐心更是不好,别让老子等急了…” 门内之人没有因为朱威的话生气,而是笑道:“我们的条件很简单,这里距离宁夏西门不足三百米,大人先行撤兵,打开西门,让我这些老兄弟走,只要他们走了,王大人在哪里,我自然会告诉大人。” 朱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可能,一个王不留,哪里有你们这些个白莲匪徒重要,老子还要用你们请功呢!” “那就是没得谈了?既然如此,大人尽管来攻,我们就算是死,也要咬下大人一块肉来。” 好似在配合那人一样,门内传来一阵高呼:“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死得其所,得道成仙!” 朱威脸色瞬间黑了,心中大骂这货太过机警,朱威拒绝的果断,可是里面那人应该很懂人心,朱威过来先提王不留的名字,自然是因为王不留在朱威心里的位置很重要了。 不过这也不怪别人,要怪就怪朱威有些心急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是他们跑了,你又不告诉我,我岂不是亏了?” “朱大人放心,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现在肯定会配合大人的,因为我想活,我们教里的规矩,不知道大人知不知道?我若死了,身边的这些人若是还活着,回去之后他们全家都要受罪,所以我不会骗大人,而我身边的这些人,也不会弃我于不顾,我们只是求一条生路而已,还望大人成全!” 这话说的也算是情真意切,要不是朱威提前知道白莲教的内幕,说不定还真的会信两分,可是现在一分都不会信的。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装一下的,朱威沉思片刻后说道:“好…本官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本官也希望你们不要食言而肥。” “多谢大人成全…那我们…” 还没说完呢,沈家肉铺大门外,就冲进来一群人,身后跟着的,是黑压压的军士。 “朱威,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和白莲教的人讲条件啊?” 第379章 上面有人 来人正是宁夏的那群官员,说话的人自然就是陈其辰了。 朱威皱着眉头盯着陈其辰:“陈大人,本官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大胆…” 陈其哪里受过这种气,直接抬手就要扇朱威一耳光。 朱威不闪不避,等到陈其辰的手已经距离朱威不过三寸的地方,朱威动手了… 不是,应该是动脚了,一脚朝着陈其辰心窝踹了过去。 陈其辰能当这锦衣卫指挥佥事,还组建了锦衣暗卫,自然不是简单的人物,当即变招,扇耳光的手朝下劈砍。 这招势大力沉,虽说腿上都是骨头,但若是被打到,也肯定不好受,甚至骨折或者筋骨错乱,都是有可能的。 朱威的腿弯曲,用膝盖顶了这一击,双手也开始动作了,虽然没有学过拳脚功夫,但是看电影也知道大概姿势。 陈其辰现在右手下劈,左手做剑状,直插朱威肋骨,而朱威则是使出双风贯耳的招式,直攻陈其辰太阳穴。 朱威是不懂功夫,可是上过战场,战场之上,最后的比拼,就是看谁最不怕死。 陈其辰左手哪怕打到朱威,最多就是断两根肋骨的事,可是朱威这打的是太阳穴,一不小心,人可就被打死了。 朱威在赌,赌陈其辰不敢拼命。 果然,陈其辰不敢,右手劈在朱威膝盖上接力往后一跳,刚好躲过朱威的攻击。 朱威可是有麒麟臂的人,这一招也是用尽了力气,衣服在最后都出现了音爆。 陈其辰见朱威是真的下了杀招,脸色越发难看。 若是二十年前的陈其辰,自然是不怕的,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可是这二十年像个老鼠一样躲着,干的也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玩意儿,哪里还有当初一往直前的信念。 环境是能影响人的,就看辽东边军,是真的精锐不怕死,浑身上下透露的都是锐气。 再看陈其辰,整个人散发一股阴冷。 平常装的话,看起来还是很和善的,可是这二十年的伪装,让他的心里有太多暴虐的情绪,只要有了口子,就忍不住了。 两人分开以后,李荣臻才上前说道:“陈大人,还有朱威,你们干什么呢?大敌当前,自己先动起手了,成何体统啊!” 话说的很重,可是语气很平和,没办法啊,一个是锦衣卫,他管不着,一个是准皇亲国戚,他不敢管,说两句给了台阶下了就得了呗,总不能让他上去一人给一个耳光吧?那也太难为人了。 陈其辰冷哼一声不说话,朱威则是给足了李荣臻脸面,拱手行礼后情真意切的说道:“下官唐突了,不知各位大人在此,太过于放肆,还请大人恕罪。” 李荣臻看着眼前两人,一个脸臭的跟个屎盆子一样,一个虚心请罪,这般明显的比较,谁好谁坏,也就一清二楚了。 毕竟这也算战事,自然是李荣臻继续问了:“朱威啊,你为何要接受这些白莲匪徒的条件啊?” “各位大人有所不知,平虏城军备百户王不留,还在这些贼人手上,那王大人是杨指挥使特意派到焕土堡的,下官没有保护好他,实在有负杨大人信任,所以今日纵然万难,也要护他周全。” 大部分都点了点头,不是说白莲教的事,而是因为朱威说出的这番话。 他们都是身处高位的人,身处高位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脸面,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们派下去的人,哪怕自己不喜欢,也容不得别人欺辱,这是脸面问题,也是尊严问题,更是拉拢人心的问题。 李荣臻脸上带了些笑意,转头对着杨灿说道:“杨指挥使,若是平常,本官也没有这个脸让你放弃这么一个好下属,可是今日白莲匪徒就在里面,陛下更是下了圣旨,所以这白莲匪徒,必定要灭的,若是那王不留有个三长两短,本官为他请功,如何?” 若是平常,李荣臻这个宁夏总兵,哪里会问杨灿的意见,可是杨灿和朱威交好,这是整个宁夏城都知道的事,不给杨灿脸,也就等于落了朱威的脸面,这是不明智的。 杨灿哪里敢有意见,连忙点头:“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李荣臻笑容更甚,直接大手一挥:“上,死活不论。” “吼…” 这他娘的给朱威看呆了,这群人对自己的下属都这么狠的吗? “慢…李大人,且慢啊。” 朱威连忙阻拦想要进攻的军士。 李荣臻笑容敛去了,沉声问道:“朱威,你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到底想干什么?” 作为一镇总兵,在军事上是说一不二的,自己刚刚下了命进攻,就被朱威拦下,若不是看在朱威身份的份上,朱威的人头都已经落地了。 朱威也是急啊,他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将王不留的生路断了,所以也没有细想,现在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大人,各位大人,不是下官不知轻重,而是这王不留,死不得啊。” “为何?这是为国捐躯,作为大明军士,有何死不得的?” 朱威手指了指天:“上面有人要让他活。” 所有人都愣了,李荣臻现在想骂娘了,这宁夏是怎么了?这几十年了都没出现货这么多事啊,现在一个朱威可以上达天听,难道这王不留也是一样的人物? 他一个总兵都没这待遇呢,下面的人一个个的进步的这么快吗?自己要被淘汰了吗? 朱威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因为他要开始骗人了:“各位大人,这王不留,以前是工部的工匠,深得赵士祯大人赏识,得了其真传,后赵士祯大人过世,他被排挤,才到了宁夏,原本也是个小人物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不过各位也应该都知道,太孙殿下和桂王殿下,爱捣鼓一些玩意儿,现在更是已经在工部住下了。” 朱威说的这些,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有耳闻的。 见众人点头,朱威又道:“坏就坏在这里啊,太孙殿下和桂王殿下,在工部找到一些王不留留下的图纸,甚是惊奇,为王不留的才能折服,当时下官在京城,就做了王不留与两位殿下的中间人。所以各位大人,你们懂了吗?” 李荣臻皱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是太孙殿下和桂王殿下,要让王不留活?” 朱威点头:“两位殿下自然是不知道这边的事的,不过他们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李大人,王不留在太孙殿下和桂王殿下心中地位到底几何?咱们不知道,可是有些事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李荣臻茫然的点头,转头看了一圈,一直铁面无私的薛昆仑,都在认真考虑,这让李荣臻心惊,而后突然想到了万历的身体情况…说不定就是这些年,太孙就要变太子了。 “既然如此,这里交给朱威你吧,我们其他人只看着就好。” “谢大人成全,还请大人下令,将沈家肉铺到西门这三百米清空,西门守军撤下,好让里面的人能够出城。” 朱威故意喊的很大声,就是想让里面的人听到,李荣臻也懂了,学着朱威的样子下令:“西门巡检司百户所,清空街道,西门城防百户所,全部回营。” “是…” 第380章 糟了 朱威拱手对着其余人行礼:“多谢各位大人成全。” 除了陈其辰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点头回礼,他们在这偏远地方想要再往上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毕竟这百年以来,只出了个朱威而已。 大多数人都是世袭的,能保住这份权力就够了,一个个都是人精,都知道太孙变成太子也就这几年了,他们哪怕变不成太子的人,也不能让人家觉得碍眼啊。 可是陈其辰不一样,一朝天子一朝臣和这些边疆普通卫所指挥没什么关系,甚至和总兵巡抚的关系都不大,但是和锦衣卫的关系很大。 作为大明最大的特务机关,历代皇帝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将锦衣卫上层换成自己的人。 陈其辰已经远离朝廷中心几十年了,哪里有什么太子太孙的关系,他只能牢牢抓住万历这个大腿,让万历多给一些恩宠,到后面哪怕新帝继位,也大概要看先帝的颜面,不会对无大错的人太过苛责。 但若是没有得到太大的恩宠,那陈其辰的下场,就可以想象的到了,因为锦衣卫的特殊性,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为了让那些秘密始终是秘密,那就只有死人最为可靠了。 陈其辰是怕了,原先有锦衣暗卫这个功劳在,他怎么着都不会太惨,可是现在万历对他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后面肯定就是削权分权之类的了,那么他就没有底牌,更没有底气了。 所以陈其辰才会在白莲教的事情上这么不淡定,可是只有他一人,在宁夏还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沈掌柜,我们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自然听到了,朱大人果然敞亮,我等若不是敌人,我必与大人把酒言欢。” 朱威嗤笑一声:“把酒言欢就免了,你答应我的事给做好了,到时候我给你坟头送点好酒好肉。” “哈哈哈…那就多谢大人了。” 说罢,大门打开,十多个手拿各种武器的汉子走了出来,还保持着警戒的动作,一个个身上还背着包裹,应当是他们的行李。 朱威摆摆手让部队撤退,给他们让开一条路:“沈掌柜,你的那些兄弟们,可以走了。” 沈掌柜一愣,他不相信会这么简单,半天不做反应,朱威没那么好的耐心,催促道:“你若不想走,那就不用走了,我们的交易也可以作废。” 沈掌柜反应过来,连忙道:“那倒不用,再次谢过大人。” “快点的吧…” 沈掌柜转头对着其他人微微点头,其他人这才开始向外走。 朱威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对劲,可是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因为这个时候了,直接说一句就好了,为什么要打眼色呢?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心思? 可是现在朱威也不想再出什么风波了,救出王不留是重要的事情了。 一行人从朱威面前走过,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朱威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群人这么多年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这肉铺的伪装是真的好。 白莲教这么多年不会在宁夏不犯事的,白莲教犯的事之中,杀人之类的,是再正常不过了,而杀生就会有血腥味,这种味道普通人闻不到,只有动物和对血腥味很敏感的人才能闻到。 每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能人,辅助查案子,宁夏城是宁夏府的中心,这样的人也是有三四个的。 这些白莲教的人,在宁夏城这么繁华的地方做生意,没出过什么事,第一是因为灯下黑的缘故,第二则是这肉铺的关系,让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不会引起怀疑。 “嗯?等等…” 朱威突然叫住想要离开的众人,因为他闻到了一些别的味道,那是硫磺的味道。 沈掌柜连忙过来问道:“朱大人,你是想食言而肥吗?” 朱威指着那些人身上的包裹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掌柜回道:“不过是一些衣服之类的行李,大人你要知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些东西,可舍不得扔啊。” 朱威自然不会相信的,冷笑着说道:“发来看看。” 沈掌柜变了脸色:“朱大人,这就不必了吧?我们整个沈家肉铺都在这里呢,拿些散碎银子好在外吃两顿饱饭,就这大人都不允许吗?” “哦?原来是银子啊!” 沈掌柜的心刚放下来,朱威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在沈掌柜面前:“既然只是银子,那就好办了,包袱放下,银票拿走。” “朱大人,你我的约定…”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你我的约定,可没说你们能带东西出去,你们手里拿的那些破铜烂铁,我都不说什么了,可是这些包袱,不能拿走,要不然拿着银票走人,我保证不会有人跟着你们,要不然就都留下吧。什么王不留王要留的,老子不管了。沈掌柜,如何啊?” 沈掌柜眼神中透露着阴冷:“朱大人,那就是没得商量了?” “没得商量。” 朱威话音刚落,那些亲兵就围了上来,将那些人重新包围,至于李荣臻那些官,都在远处看着,在听说不管王不留的时候,他们也没多大反应,毕竟原本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有时候宁愿不作为,也不能多做事,多做多错,这都是多年为官才有的心得。 “朱大人,王大人那里,你是真的不管了吗?” 朱威冷笑:“管啊,但是…你也没想真的和我做这个交易吧?王不留要不然现在好吃好喝的被你们供着,要不然已经死了,老子脑子不太好使,刚刚才想明白,让你们多活了半个时辰,要是早点想明白,你们也不用如此演戏了。” “动手…” 那些人立马解开包裹,露出里面的东西,都用黑布包裹着,动作太快,看不太清楚。 可是他们从怀里拿出来的火折子,朱威看的清楚,再联系刚刚闻到的硫磺味道,立马大声喊道:“是火药,别让他们点火…” 第381章 斩草除根 说话的间隙,朱威直接上前准备控制住那个沈掌柜,可谁知那沈掌柜也是有武艺在身的人。 看着白白胖胖的,却很灵活,躲过朱威的拳脚冷笑一声:“朱大人啊,好好享受吧。” “疯子…你们他妈的不想活了?” “哈哈哈…我们白莲教的人,何曾怕过死?只是恨啊,恨被你发现了,要不然李荣臻那些人,必死无疑…” 沈掌柜的声音不小,李荣臻等人也听到了,向后退的脚步更快了一些,原来他们的目标一直是李荣臻啊。 朱威不再说话,继续猛攻,那沈掌柜从地上捡起一把杀羊刀,左右挥砍,一时间竟没人能近身。 现在成了混战的场面,朱威等人的火铳是不管用了,不过还好,朱威这边人多,他们想要引燃火药包,也没有那个时间。 “叮…” 沈掌柜一刀只插朱威胸口,力气很大,不过有盔甲的防护,只是表面有些下陷而已,还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 朱威这盔甲是吴官给的,比现在的制式青甲更重一些,也更厚一些,上面坑坑洼洼的,并不光亮,但是论对刀剑的防御力,比青甲更胜一筹。 沈掌柜一击不中,立马将刀变横,朝着朱威脖子抹了过来,变化很快,若是对付一般武林高手,或者老百姓,自然是无往不利的,可是朱威学的是战场杀敌的本领,而这些本事主打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 所以朱威不闪不避,右手持刀将另一个人手臂砍断之后,并不收力,而是转了个方向朝着沈掌柜砍了过去。 沈掌柜哪里敢接朱威这一刀,连忙收手后退,朱威也并不追击,力气都出去了,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沈掌柜抽身之后,他们的另外一个人的后背就在朱威的刀下了。 麒麟臂从上到下并不收力的一刀,直接将那人的脑袋从中劈开,不过这刀也被卡住了,朱威直接放弃抽刀,再度向沈掌柜攻去。 江湖之人和军人的区别,这就出来了。军人的目的,只是杀死对方,在这个前提下,再去考虑自身安全,可是江湖中人是反着来的,先考虑自身安全,再找机会杀伤对方。 这也是华夏大地数千年以来,有名的江湖中人并不少见,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在军阵中全身而退的例子。 朱威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报道,就是满清入关的时候,满清进攻扬州,曾有江湖人组团帮着守城,结果呢,平常能够一挑五的人,还没照面呢,就死伤大半,最后的战绩更是惨不忍睹。 “咔嚓…” “啊…” 人挤人的地方,这沈掌柜再灵活,又能怎么办?反正是冲不出去的,他对朱威的进攻,朱威并不躲避,有盔甲护身呢,不怕,可是他不行啊,被朱威抓住机会朝着胸口给了一拳。 立马响起一阵骨头折断的声音,而后就是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浑身上下,是再也提不起力气了。 朱威嗤笑一声:“不过如此嘛。” 战斗爆发的突然,但是结束的也快,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三五分钟而已,朱威这边有两个擦破皮的,白莲教这边,沈掌柜到底气若游丝,还有两个也是缺胳膊少腿的,至于其他人,自然是去见了阎王爷了。 朱威捡起一个已经破口的装着火药的包裹看了看,而后又捡起一个完好的扔到沈掌柜面前:“你们就准备用这个东西去杀李总兵?你们觉得杀的了吗?” 沈掌柜口鼻之中都是鲜血,哪里说得出话,盯着朱威的眼光,甚是阴冷。 朱威蹲在沈掌柜身边,从他怀里摸出火折子:“你既然不信,我就给你试一试。”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火折子吹燃,点燃了黑色包裹上的引信。 “嗤嗤啦啦……” “大人,快退…” 沈掌柜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在他心里,这朱威是在找死,能在死之前见到朱威惨死,他也不会死不瞑目了。 朱威对亲兵的呼喊声音浑然不觉,引信越来越短,其他人的声音也越来越焦急,可是没人退,作为朱威的亲兵,朱威在哪,他们就要在哪,这是规矩… “轰…劈哩叭啦…” 想象中的轰鸣声并未出现,只是有很大的火光,很大的白烟。 朱威点点头:“不错,当成烟花还是可以的,沈掌柜,很失望吧?想知道为什么吗?” 沈掌柜说不出话来,不过眼神中的震惊与不解,能让旁人看的明白。 “呵呵呵,不过老子不想告诉你,你还是死吧!” 沈掌柜气急,口中的血咕咕噜噜的样子,看着是他想说话,不过哪里说的出来,朱威就这样静静看着,看着他最后被自己的鲜血憋死。 李荣臻等人又回来了,为什么要说又呢?因为在朱威引燃火药包裹的时候,一群人刚刚进来,而后被吓跑了。 “朱威啊,以后这事别做,太吓人了。” 说话的是杨灿,当然是李荣臻示意他说的,要不然这里没他说话的份,李荣臻要面子的,自然不会自己问的。 朱威伸手在那沈掌柜心口还有脖颈摸了摸,断定已经没有生存可能之后,这边起身笑道:“杨大人,无妨的,我敢做,必然是十足把握的,这火药应当是王不留配的,王大人也是个机灵人啊,这配出来的火药,木炭太多了,而硫磺也都没有打碎成沫,这样的火药,放个烟花还行,真要伤人,也不太可能。” 众人松了一口气,面上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大都是武将,该装的时候,还是能装的很像的。 说话间朱威从身边亲兵手里拿过一把刀,朝着沈掌柜心口,又插了一刀,这给众人看的心惊胆战的,他们都看到朱威已经确认过了,现在又回去给了一刀,到底是因为朱威暴虐还是因为太过小心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种,都代表了朱威并不好惹… 拿些带血的刀朝着众人走来的时候,还带着些许微笑,有胆子稍微小一点的人,更是后退了两步。 走到剩下两个缺胳膊少腿的白莲匪徒跟前,朱威也不废话,直接抹了他们的脖子。 陈其辰要被气死了,一不注意,朱威将人全杀了,那他怎么去找线索,怎么去找那圣母? “朱威…你为何将他们全杀了?” 看着陈其辰无能狂怒的样子,朱威笑容更甚:“斩草要除根啊!不能妇人之仁,这是陈大人你教我的,怎么?忘了?” 第382章 小人 开玩笑呢,自己家里还有个白莲圣母呢,这些人一看就是白莲教在宁夏的心腹,万一知道白飞飞去了焕土堡,那朱威就被动了。 虽说将这些人全杀了之后,想在宁夏再将其余白莲教的人翻出来,会有些麻烦,但是两相比较,还是杀了这些人,朱威这边才能够保证安全。 朱威没空理会陈其辰那黑脸,立马让人收拾这些尸体,再好好在这沈家肉铺找一找,王不留应当就在这里了。 若不是他们漏了火药,朱威肯定会按着和那沈掌柜约定的样子来。不过看到火药,朱威心里已经大概能够知道,王不留不会离得太远了。 火药的配比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不同的配比有不同的作用,但是在宁夏城里面,火药除了军方之外,别的地方是严禁制作的。 而制造火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需要有经验的工匠混合配置,不论是木炭还是硫磺,或者是硝石,都是见火就着的,经验不丰富的话,这火药没配置好,可能自己就先没了。 而火药的保存更是要有经验丰富的人在跟前指导,所以王不留应当就在这里了。 “朱威,我们聊聊!” 朱威没有回头,他和陈其辰是真的没什么好聊的,按理来说有王异这层关系在,这两人再怎么着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可是造化弄人,就偏偏走到了这个境地。 “陈大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吗?” 陈其辰沉声说了两个字:“王异!” 朱威猛地回头,面色阴沉:“陈大人,王异对你可是尊敬的很啊!” 陈其辰嗤笑一声:“因为他的命是我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而后走到李荣臻面前,拱手行礼:“李总兵,这沈家肉铺其实是白莲教宁夏分舵,根据情报得知,这白莲教在宁夏已经潜伏数十年之久,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应当是有人和他们勾结,剩下的事,就看大人的了。” 李荣臻皱着眉头,薛昆仑的表情也不好,白莲教的分舵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么长时间,他们没有发觉,这本身就是失职,所有人弹劾他们,他们最好的下场,就是告老还乡了,可是对于这两位封疆大吏来说,哪怕是最好的下场,他们也不想忍受。 所以现在放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白莲教余孽,一网打尽,否则… “好,等待这事了了,本官为你请功。” 对于这话,朱威并不在意,压着他的人只有万历,哪怕李荣臻请功,只要万历不松口,他就还是个指挥佥事而已。 其余的事朱威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将在外面守卫的王二叫了进来,交代他仔细寻找王不留之后,就跟着陈其辰出了沈家肉铺。 朱威孤身一人,陈其辰也没有带其他人,这边的动静太大了一些,现在整个主街,都没有什么人影,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西门口走去。 刚出城门,陈其辰就问道:“你知道王异为何对我这么尊敬吗?” 朱威面无表情:“知道,你在辽东救了他的命。” 陈其辰轻笑:“王异告诉你的?看来他对你是真的不设防啊!” 朱威没有心思和陈其辰说太多,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要说?若是只是拉家常,我没有什么兴趣。” 陈其辰转身,盯着朱威的眼睛:“朱威,你我本是一路人…”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可别,陈大人走的是独木桥,我走的是阳光大道,咱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不过这次,我希望你能帮我。” 朱威皱眉:“帮你?帮你做什么事?你要我引出白莲教的人,我直接把白莲教宁夏分舵都给灭了,这还不行?” 陈其辰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要什么?” “我要白莲圣母…” “我从哪里给你去找白莲圣母?” 陈其辰冷笑一声:“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知道。” “陈大人是在说顺口溜吗?” “朱威,你可以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白莲教的宁夏分舵在这几十年了,从来没有露出过马脚,而你在宁夏城,可没有什么底蕴,为何你远在焕土堡,却能得知宁夏分舵的消息,李荣臻没有这里的情报,薛昆仑也没有,我也没有,我相信毛纪也是没有的,我们的力量都比你强,为何偏偏是你知道了呢?” “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陈其辰没有理会朱威的“胡言乱语”,而是异常郑重的说道:“朱威,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来听听!” “你将白莲圣母交给我,我就放过王异,如何?” 朱威瞬间炸毛:“放过王异?你要杀王叔?” 陈其辰摇摇头:“不是杀他,而是我有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什么办法?” “你知道王异在辽东原本有家人吧?你也知道王异的家人到底怎么死的吧?那如果事情的真相并非如此,可能会更让他难以接受,可是他又做不了什么,你觉得她他会不会生不如死?” 朱威垂眉思考片刻,猛地抬头:“王叔一家被努尔哈赤虐杀,是你在背后捣乱?” 陈其辰笑道:“呵呵呵,朱威,你也曾经是锦衣卫,锦衣卫,什么时候做过赔本的买卖啊?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异,你觉得会用半数辽东锦衣暗卫的命去救吗?” 朱威咬牙切齿,声音冷的不像话:“你的意思是,王叔本来可以没事的,对不对?王叔一家原本可以好好活着,对不对?” “若我没有出手,王异的女儿应该也该成亲了吧?” 陈其辰没有正面回答朱威的话,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已经说明了一切,王异与努尔哈赤的分歧,说不定就是陈其辰在中间捣鬼,至于王异妻儿的惨死,自然也离不开陈其辰的推波助澜了。 “卑鄙,无耻,下流…” 陈其辰对朱威骂他的这些话并不在意,只是轻笑道:“王异一直对他妻儿的死耿耿于怀,现在表面上是被抚平了伤口,但是他心里可忘不了啊,若是在这时候知道真相,你觉得他会不会疯癫掉?” 朱威没有说话,他了解王异,自然知道陈其辰说的那些是完全可能发生的。 陈其辰又道:“朱威,现在选择权交给你,你说白莲圣母重要,还是王异重要啊?” “小人…” 第383章 丢人玩意儿 陈其辰自觉的已经掌握了谈话的筹码,也就不装了:“朱威,你决定吧,我的耐心和你一样,并不怎么好啊。” 陈其辰用朱威的话对付朱威,可偏偏朱威还不敢反驳什么,朱威太知道王异心中的痛来自哪里了。 原本以为努尔哈赤死了,代善也被王异亲手杀了,也算得上报仇了,王异应该会好受一些,可是从辽东回来以后的王异,越发的沉默寡言,越发的麻木了。 朱威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却也无能为力,心伤最难医治了。 “陈大人,先不说我有没有白莲圣母的消息,就说以你这种人品,我怎么敢信你呢?” 陈其辰脸色又变成黑锅底了:“朱威,你别逼我!” 朱威也不想忍了,指着陈其辰的鼻子就开骂:“逼你大爷呢!老子和你好好说话的前提就是因为王异,现在你他妈的就是害王异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老子和你说个屌啊,你好好的当你呢蟑螂老鼠,躲在下水道里面,老子就不找你麻烦,可是你偏偏钻出来恶心人,逼着老子骂你,骂你都觉得嘴脏了,啊…tui…滚你大爷的,你愿意去说就去说,王异要杀你,老子肯定帮场子,你就想想吧,若我真的杀了你,你觉得老子会不会有事?但是你敢动老子吗?” 说着朝着陈其辰走过去,歪着头露出脖子:“来,脖子给你,你腰上有刀,开吧,砍下去。你敢吗?辣鸡玩意儿…” 陈其辰被朱威逼的连连后退,手指着朱威不断颤抖:“你…你敢如此…你怎么敢?” “老子当然敢,就凭你这种人品,老子不但敢这样,还敢做更狠的事,老子回去就下令,挖地三尺也要将你在荡寇城隐藏的那些暗卫挖出来,他们是暗卫对不对?暗卫也就是没有编制的吧?那我杀了他们或者抓了他们,应该没事吧?这个消息老子会传遍整个大明,我看你们这些老鼠怎么躲在阴暗处偷窥别人。” 陈其辰瞬间冷静下来,他的底牌只剩下暗卫了,以往别人都知道这暗卫是锦衣卫,是皇上的人,哪怕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是不敢动的,但是按照朱威这种方法搞得话,不可能有人替暗卫出头的。 首先锦衣卫内部并不承认有暗卫这个组织,对外也从来没有肯定过,反而暗卫是锦衣卫最大的竞争者,那么暗卫出事,锦衣卫只会开心,可能会推波助澜。 至于万历,更不可能了,原本锦衣卫做的事都已经很脏了,更不用说暗卫了。 锦衣卫做的所有脏事,所有人都默认算在毛纪头上,可是暗卫锦衣卫不承认的,那么这脏事算在谁头上? 有人敢说算在万历头上吗?没人的,那怎么办呢?万历只要知道了这些苗头,肯定会第一个对暗卫动手。 这些事情,不论是陈其辰还是毛纪,或者现在的朱威,都是知道的。 暗卫说实话,前期做了很多好事,比如辽东的情报,比如鞑靼瓦剌的情报,都是用人命换回来的,可是后面变了。 变成了比锦衣卫,比东厂西厂,更加恐怖的组织,他们身在暗处,不受任何一方监管,没有天敌的他们,肆意生长。 山西锦衣卫千户所,其实就是一个例子,他们在得到利益的时候,只会想得到更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还要考虑天下,还要考虑百姓。 这暗卫的命运,和东林党何其相似啊! “陈大人,你有你的底线,我也有我的底线,我的底线不妨告诉你,就是我的家人和朋友,你若敢对付他们,那我就拼着一条命,也要将你打的万劫不复。陈大人,我朱威说到做到,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将荡寇城隐藏的暗卫都撤走,咱们两个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惹你,如何?” 陈其辰有的选吗?没有的,他的底牌就是暗卫,他的后台就是万历,朱威这打蛇七寸的方法,刚好克制他。 见陈其辰不说话,朱威转头就走,陈其辰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将王异当作你的什么?家人还是朋友?” 朱威没有回头,朝着天空挥了挥手:“老子叫他王叔,自然是家人了。陈大人,你这种孤家寡人不会懂我们的情感的,只要你别作妖,我在王叔面前,会对你很好的。” ……… “大人…找到了…找到王大人了。” 还没到沈家肉铺呢,就听到王二的呼喊,朱威快步上前:“在哪?” 王二的表情有些玩味:“嘿嘿,大人自己去看吧,大人放心…刚刚找到他是什么样的,现在就是什么样的,我派人拿刀盯着他们呢,他们不敢动的。” 朱威挑眉:“他们?几个人啊?” 王二咧个大嘴不说话,只在前面带路。 一路走到后院,而后进入一个厢房,在厢房内还有个秘阁,一看破碎的砖头之类的东西,朱威就知道王二这群货,肯定没有找门,硬生生砸开的啊! “你先让我穿上衣服行不行啊?咱们自己人啊,你们不认识我吗?我是咱们荡寇城军备百户王不留啊,在焕土堡当差的,咱们焕土堡村后的那个作坊你们知不知道啊?那就是我弄的。” “我和咱们朱威朱大人认识啊,我们是朋友来的。” “我真的是自己人,朱二你们认识不认识?那是咱们朱大人的大伯啊…” “我说兄弟们,我好歹是个官啊,你们这样让我很丢脸啊。” “行行好好不好啊,你们想要什么啊?要钱吗?我有…你们看,这里有三十多两呢!够娶两三个个媳妇了…都给你们好不好?” 朱威站在那里越听脸越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冲进去就骂:“逼逼毛线啊…” 可是只骂了一句而已…后面的说不下去了,因为朱威眼前的场景,实在是……… 他娘的,要长针眼了都… “丢人玩意儿啊……让你出来干嘛呢?你他妈就是这样搞得?” 第384章 不能接受 原本朱威想象中的场景,就算不像锦衣卫诏狱那般阴森恐怖,也应当要有什么老虎凳之类的东西吧? 最不济也应该将王不留五花大绑,各种折磨吧? 可是都没有,眼前包括王不留在内有六人,三男三女,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光着身子。 那女人一看就是青楼的女子,而那两个男的一看,也应当是青楼的小相公。 衣服散落一地,边上玩意儿倒是不少,小皮鞭,红烛台,角先生… 王不留的屁股上还有蜡烛滴下的痕迹,更显眼的则是一道道被皮鞭抽红的痕迹。 原本厢房就不太通风,这个密室更是没有窗户,整间屋子里面都弥漫着一股男男女女交合过的味道。 朱威捂住鼻子冷笑:“王大人,玩的挺花啊?” 王不留又尴尬又害怕,哭丧着脸说道:“大人,你听我解释啊,那群人让我给他们火器的制作工艺,我哪里能给啊,最后他们威胁利诱什么手段都试过了,我也没有松口的,他们没有耐心想要杀小人啊,小人这才给他们弄了一些火药,可是那些火药并不能爆炸,他们若是知道我骗了他们,肯定不会留我性命了,我想着在最后活着的这几天好好将以前没干过的事都干一遍…” 王不留越说声音越小,朱威有些诧异,好歹这货也是个官啊,难道还是个雏? 不过再看这满屋子腌臜,朱威还是压不下去火气:“将衣服穿好,跟老子走,等回去有你好看的。” 说罢朱威转身就走了,王不留捂着重要部位,指着朱威身后的王二骂道:“好你个王二,专门带大人过来看我笑话,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 王二咧嘴一笑:“你没有笑话的话,大人过来也看不着啊,你自己个太脏了,还怪别人?” “你等着,你等我回去了…” “你回去了又能怎么着?凭你那小拇指大小般的鸟?以后你婆娘跟着你都要受苦的,也算个男人?” 王不留涨红着脸说不下去了,王二可是和李牛他们斗嘴斗了好几年的人物,从开始时候的吃亏到现在的势均力敌,进步可不是一般的大,哪里是王不留这样的人能够抵挡的? 王二占了便宜,也不久留:“你们几个,将兄弟们都叫过来,好好看看咱们王大人的风姿,老子就不看了,看多了眼睛疼。” 说罢也走了,还真的有二百五过去叫人了,王不留紧忙抓起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 “大爷…那是奴家的肚兜…” 王不留听着这嗲气十足的声音,再看周围一群大老爷们憋笑的脸,最后麻木的从自己裤子里将那肚兜拽了出来。 “大爷你若想要,就拿去吧,当作个纪念也是好的…” “闭嘴…” ……… 在朱威离开宁夏城的时候,整个宁夏城到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与沈家肉铺有联系的所有人,都被抓了,甚至庆王那边,李荣臻和薛昆仑都一起递了名帖。 最终杨灿和陈其辰,朱威都没见到,不过让朱威意外的是,那个公公竟然过来送行了。 “公公安…” 那公公平常不太一样了,以前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现在脸上有了些许表情,不过好像是许久没做过这样的表情了,显得有些僵硬。 “朱大人可折煞咱家了,呵呵呵…朱大人,咱家也该回京了,这次的事虽然差了一些,不过也算能交差了。” 朱威已经知道这公公过来主要还是为了白莲教的事,现在对上这公公,心里还有些没底气的:“哦?公公不再多停留些时日?说不定薛大人和李总兵马上就要有线索了呢?” 那公公摇摇头:“不用了,咱家老了,这么惊险刺激的事,要不是陛下有令,咱家是真的不想碰。” “那…就祝公公,一帆风顺!” 朱威是不想和这个太监有什么牵扯的,因为何璐的事可才过去半年,和宫里的人,关系太好或者太坏,都不好。 那公公咧了下嘴角:“朱大人,咱家倚老也就卖个老吧,给你说两句话,至于大人听不听,全凭大人做主了。” “请公公但说无妨…” “呵呵呵,陛下对你的心思,你知道,咱家也知道,你若想要活,就要明白一点…那就是远离朝廷…或者说,远离皇家。” 朱威心中一震,小心问道:“公公这话,我不太明白,公公可以详细说说吗?” 那公公指了指朱威的心口:“朱大人你心里啊,可比谁都要明白,不过你问了,我也就再说的明白一些,太孙那里,朱大人,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啊。” 朱威皱眉:“公公的意思是让我和太孙殿下,保持距离?这是公公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那公公摇摇头:“不是咱家的意思,也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只有这样,才对你和太孙殿下最好。” 朱威明白过来了,也想清楚了,他和朱由校之间的联系,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其中有万历的,也有太子那边的,还有朝中文臣的。 他们都不想让朱威再对朱由校有什么影响了,原来没人管无所谓了,他们随便闹,没人关心的,可是现在,朱由校是大明的太孙,将来必定继承大统,在这样的情况下,朱威此等做法,很多人忍受不了。 可是朱威不愿意啊,他现在还不知道魏忠贤到底到没到朱由校身边,若是魏忠贤这个搅屎棍在这段时间出现了,再次让朱由校变成历史上的那个明熹宗,这样的后果,朱威是不能忍受的。 “公公,可否知道您的名讳。” 那公公摆摆手:“咱家哪里有什么名讳啊,只不过进宫早一些,在皇家面前混了个脸熟而已,不值得朱大人在意。” 见这公公不想说,朱威也就不问了,那公公又道:“话已至此,朱大人好生考虑,不过这事最好按照咱家说的那样做,对你和太孙殿下都好。” 朱威抿着嘴唇不说话,在那公公转身离开之时,朱威突然说道:“公公,恕我大胆,您说的那方法,我不能接受。” 第385章 人丢了 那公公听到后,没有回头,只是叹了一口气:“朱大人,若是有什么事能用到咱家的话,可以找毛指挥使,他能找到咱家…” “多谢公公…” ……… 回去的一路,倒是风平浪静,可是朱威心里并不平静,他现在远离京城,很多事都不知道,京城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各方势力之间的争斗,会不会波及到他,他一概不知。 现在他和朱由校的联系,都要有人插手,他在京城中的那些关系,比如兵部尚书马文晟,还有定国公那些勋贵,现在不知道到底还能不能站在他身边。 还有魏忠贤,到底到没到朱由校身边?朱由校到底还能不能保持对机械的热爱? 若是朱威在杀了努尔哈赤之后,有了改变历史的雄心,可是现在,只有深深地无力感。 他这样的一个小人物,能扰动这些风云,已经是各种运气加成了,若没有那些如果,若没有上面那些大人物的小心思,朱威现在,应该还是在这宁夏,可能还在焕土堡烽燧里面,为了活下去而努力。 最让人无力的,就是明明知道历史的进程,也有方法去改变,可是却没有这个机会。 “大人,你在想什么?”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 见朱威不想说话,王不留也就不再问了。又走了许久,已经能大概看到荡寇城了,朱威突然问道:“王不留,你有梦想吗?” 王不留一滞,他不知道朱威为何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大人,我没什么梦想的,小的时候,只想吃顿肉,稍微大了一点,想着娶个媳妇,后来进了工部,跟了赵大人,想着将大人交代的东西做好,后面大人走了,就想着做一个最好的工匠,挺没出息的吧?不过…我也只能看到眼前了,再远的,我看不到,也不想去看。” 王不留说的这些,倒是真心话,他说完之后,盯着朱威,想从朱威脸上看到一些端倪,可是让他失望了,朱威没有任何反应。 “王二,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王二咧嘴一笑:“吃饱饭,娶了李寡妇,生个大胖儿子。” 朱威也是无语,多余问他… “子义呢?你说说…” 陈子义现在和以前也不一样了,以前身负血海深仇,整个人很是阴冷,现在和李牛王二这群货在一起,慢慢变得开朗了一些。 陈子义挠了挠头:“大人,以前女真在义州的时候,我只想活着,后面大人把女真赶跑了,我就想报仇,然后仇也报了,我现在就想跟着大人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朱威轻轻点头,没有说什么,陈子义还有义州那些人,朱威不会对他们另眼相看,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可是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着伤,那种痛哪怕过了这么久,时不时还会冒出来扎的他们心口流血。 朱威知道在有些东西上,时间能够抚平伤口的能力,好似消失了一样,比如王异,又比如这些义州亲兵。 可是朱威也不是心理医生,很多事情他也是无从下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大人,你的梦想呢?” 朱威轻叹一口气:“我的梦想?呵呵…我也不知道啊。” 王二怪叫:“大人…你这不靠谱啊,我们都说了你不说,你这是不厚道啊。” 朱威瞥了一眼王二,王二瞬间闭嘴。 朱威盯着越来越近的荡寇城,眼前浮现出陈子昂的身影。 朱威指着荡寇城,对着他们说道:“王二,你是见过陈大哥的吧?” 王二一愣,看着荡寇城突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小的见过陈大人,小的这辈子,最佩服的人,除了大人就是陈大人了。” 朱威知道这是王二在讨自己开心呢,叹了一口气说道:“走吧,绕过去吧。” “大人不进去看看?” 朱威摇头:“看什么?不看了…” 按理说,朱威刚开始被贬之后的官职,就是荡寇城千户所千户,可是朱威从山西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荡寇城了,这是因为他心里,始终接受不了陈子昂已经死了的事实。 陈子昂比王异还要早进入朱威的心里,王异原本朱威是看不透的,可是陈子昂不一样,陈子昂对朱威可以说是不设防的,还救过他的性命,可以说陈子昂在朱威心里的位置,没人能够替代。 朱威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王二:“王二,你现在是荡寇城千户所副千户了,也该去一趟了,找找陈大哥的家人,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将银子给他们,我…我就不去了。” 王二接过银票,应了一声,而后带着十数人朝着荡寇城飞奔而去。 “咱们不等他们了,所有人听着,天黑之前赶回去。” “是…” ……… 焕土堡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已经将全村人给叫了出来,准备搜山了。 谁都没想到啊,李牛和白飞飞竟然丢了… 秦冉儿美目之下都是寒冷,对着秦成说道:“大人走之前,将人是交给你和李牛的,李牛不让你跟着,你就不跟着了?你有没有将大人的话放在心上?” 秦成低着头不敢吱声,秦冉儿和朱威的关系他是知道的,再说了还有皇帝的赐婚,秦冉儿更是五品诰命夫人,所以被一个女子劈头盖脸骂,秦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心里现在都在骂李牛那个货,实在不知道那货是怎么想的,到底是白飞飞用了妖术还是李牛鬼迷心窍了,啥都不要了,跟着人家就走了… 走之前还留了一封狗屁不通的信,说是为了爱情,他要一往直前之类的,实在恶心。 “夫人,已经组织人搜山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秦冉儿冷笑一声:“搜山?你觉得有用吗?这山多大你不会不知道吧?白飞飞什么身手你也应该清楚,没用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那现在怎么办?” 秦冉儿揉了揉眉间说道:“派人去金水堡查查,白飞飞这次的身份是金水堡赵老四家外嫁的女儿,她现在没有路引,跑不远的。” “嗯?赵老四的女儿为啥姓白?” “我怎么知道,快点去查吧…” “好嘞…” 第386章 宋应星和麻烦都来了 朱威回来后得知此事,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李牛这货实在胆大,还他娘的恋爱脑,白飞飞是不太聪明,但是哄骗李牛还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要去金水堡找他们,朱威并不觉得会他们会去金水堡,因为白飞飞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再傻也不可能去自投罗网。 至于说白飞飞没有路引,按理来说应该跑不远,可是跟着一个副千户级别的李牛,走小路的话,若没有特殊情况,应该也是没人敢拦的。 至于出了宁夏,凭借白飞飞白莲教的身份,弄个路引应该不是问题。 不过这也说不准,毕竟李荣臻和薛昆仑这两个大人物,现在基本已经将整个宁夏戒严了,李牛他们能不能出去,其实还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朱威让秦成将搜山的人撤回来,都是些无用功。 ……… 在这之后,焕土堡好似又恢复了平静,朱威又将心思,放在了红薯上面。 这几日也发生了一些事,主要是作坊那边的,金大元比王不留的商业眼光不知道高出多少倍,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金大元知道这个作坊的潜力能有多么大。 以前生意都是王不留亲自谈的,可他这样的人,哪里懂的生意场上的门门道道,原本能够赚一百两的生意,他能给谈成只赚十两,甚至还有赔钱的买卖。 可是王不留不会算啊,加上总体还是能赚的,也就不在意,现在被金大元接手之后,邀请了很多以前和金家有往来的商贾,因为现在宁夏戒严,来的人不多,可是生意倒是谈成了好几单,原本有些不服气的王不留,也不太会算账,不过就是觉得金大元很厉害。 而这些商贾,到底是为了和已经落魄的金家剩余的那点香火情过来的,还是为了和朱威拉上关系才过来的,又有谁知道呢? 当然了,金大元做的生意,不是王不留那种代加工的简单玩意,而是卖机器,卖不同的蒸汽机器。 蒸汽机说实话就是提供了一个动力来源而已,那么平常的一些使用人力进行重复动作的工作,就可以用蒸汽机来替代了。 比如纺织业,蒸汽机可以驱动纺织机械,如纺纱机、织布机、印染机等。它们可以用于纺织品的生产和加工,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 金家以前明面上做的是皮货生意,皮货和纺织行业是脱不了关系的,而宁夏虽然不产丝绸等物,但却是大明与西域通商的桥头堡,所以有很多大的纺织行业的商家。 对于大商贾来说,一两套蒸汽机不过数千两银子而已,人家每月吃喝用度,都和这个差不多,这点小钱,自然不放在心上… 朱威和金大元还有王不留商量过了,这赚钱的路子,有很多,而卖机器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所以这机器卖的并不贵,但也着实不便宜,除去材料人工成本,一台机器大概能赚八百两左右,光看利润的话,是挺高的,可是对于这种有垄断性质的东西来说,利润少得可怜。 朱威等人的意思是先将机器铺开,让各大商贾知道机器的好,只有这样,才能够改变很多人的观念。 朱威现在还记得万历告诉他的话,万历说这蒸汽机早些年都被徐光启做出来了,可是直接被万历禁了。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它不需要人力了,不需要人力的后果,就是造成很多底层人失业,那社稷就会动荡。 万历只看到了这一层,没有看到更多的东西,按照朱威的想法,若是真的将蒸汽机推广起来,非但不会让社稷动荡,反而能够让大明的经济更加活跃。 万历只看到了机器可能会取代人力,他没有看到这机器若是推广成功,会衍生出多少支线产业。 而那些支线产业,也是需要人力的,到时候可能不会出现大规模的失业潮,反而可能会出现招工潮。 但是万历受制于时代的局限性,也不敢拿社稷安危去赌,更是告诫朱威不要在这上面做文章。 既然从上往下推广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从下往上倒逼朝廷接受。 朱威从宁夏回来这一路也是想通了,很长一段时间,朱威都陷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他一直希望能够改变大明顶层人物的一些想法。 他在万历身上下了大功夫,也在朱由校身上投入很多,但是这么多年了,效果并不明显,主要原因就是大明的体制问题,大明的皇帝,在这个时候,连文官集团都没办法抗衡了,他们本身就是受制于人的,想要依靠他们去改变一些事情,反而会很难。 朱由校这边,哪怕他当了皇帝,哪怕全力支持朱威,可是朱威只有一个人,朝中那些人若是阳奉阴违,那么很多事情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而商人不同,商人眼里只有利益,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们的胆子也会足够大,更不用说现在的大明,是官商一体的,若是真的能抓住商人的心思,那么朱威在朝中,必定会轻松很多。 当然了,这事要慢慢来,不能急,也不能大张旗鼓,要不然… ……… “大人,王叔回来了。” 朱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飞快往村口跑。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王异,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宋应星了… “王叔…” 还没到村口呢,朱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王异冷酷的脸上也是走了些许微笑,不过和王异脸上截然不同的,就是他马背上被绑着双手的年轻人,一脸的生无可恋。 朱威过来后,也没管那马背上的人,抱住王异就道:“王叔,一路上可有什么麻烦?” 王异摇摇头:“还好…” 还没说完呢,马背上的宋应星就大叫起来了:“麻烦?你们麻烦可大了,我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你们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我掳走,想必现在我们江西学政都已经上书朝廷了,你们玩了…” 朱威一愣,盯着王异问道:“王叔,你是直接将他绑过来的?” 王异点点头:“给他说了一次,他不同意,说要去科考,我觉得你这比较急,就给绑了。” 朱威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苦笑道:“王叔,咱们现在确实麻烦大了…” 第387章 麻烦真的来了 朱威原本觉得王异这样的性格,就算冷冰冰的,但是做事很有分寸,这才将请宋应星过来的任务交给他。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王异竟然直接绑人! “王叔,你是在哪里绑他的?” 王异想了想:“在一个书院,牌匾上的字不认识,里面都是一些穷书生,应当没事吧?” 朱威拍了一下脑袋:“王叔啊,那是白鹿洞书院啊,咱们麻烦大了…” 也不怪朱威这么害怕,主要是白鹿洞书院和别的书院确实不太一样。 白鹿洞书院坐落于今日的江西省九江市。相传白鹿洞书院兴建于前唐阶段。他也是中国在历史上唯一一个由中央政权所举办的书院。因而白鹿洞书院也曾一度被觉得是中国四大书院之首。而在南宋时期,宋代的儒家文化大师朱熹以前在白鹿洞书院开展过授课。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与朱熹还是有关系的,金陵句容朱氏确源出朱熹所在的婺源茶院朱氏,与朱熹祖,茶院制置使朱环并同祖婺源茶院第三世祖朱昭元。朱熹的七世祖朱昭元是朱元璋的十五世祖。朱熹为黄帝125世孙,朱元璋为黄帝第133世孙。 在开国之初,就有人上书让朱元璋认朱熹为祖,但是朱元璋始终坚持自己是穷苦出身,这事才做罢。 可是后来文官集团越做越大,而程朱理学更是成为了大明的官方学说,所以后来的君主大都默认了朱熹是自己老祖的事实,所以白鹿洞书院,每年还都会有宫里的人去举行清扫仪式。 也就是说,这白鹿洞书院发生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万历的案头了… 还有宋应星口中说的那江西学政,不但是正三品的官员,更因为其职位的特殊性,在朝堂官员之中,有着非一般的地位,可以这样说,哪怕你惹了一个一品尚书,可能还会没事,但是你惹了一省学政,那么从这个省出来的那些官员,可就要和你不死不休了。 王异哪里懂的文官这般的弯弯绕绕,有些不解的问道:“绑了一个学生而已,他们还能过来杀人?” 朱威无语:“王叔,你说的真有可能。” “不会吧…” 马上的宋应星好似突然找到了救星一般,干嚎道:“这位大人,还是你懂啊,我这一路上千里路啊,说的口干舌燥,可是这人根本不听啊,这样吧,你放了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样?” 要说宋应星不想秋后算账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眼前一堆人脸上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再想想自己的小胳膊小腿的,就想着先保证自己的安全,至于其他的,后面再说吧。 朱威也觉得为难,若是在别的地方将这宋应星绑过来,倒也是无所谓的,虽说这货有功名在身,可毕竟没有官身。 但是在白鹿洞书院绑人,这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了,江西到宁夏上千里,王异一来回用了一个多月,想必已经是快马加鞭了,但是这等事,江西那边自然也会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京城,说不定已经有了处置结果。 想到这里,朱威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好像都晚了,随即朱威一咬牙一跺脚:“将宋应星带下去,关好了。” “是…” 宋应星懵了,他以为他见到了一个知道轻重的人,以为自己能够平安逃脱,可是这货又要将自己关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啊。 “唉…别啊,这位大人啊,你把我放了我不追究行不行啊,我发誓好不好…” 朱威却是没心思听他在这鬼哭狼嚎,直接一挥手让人将他硬拖了下去。 王异后知后觉,从朱威的表现上看了出来,可能真的惹了麻烦,于是小心翼翼的说道:“朱威,要不然放了吧?” 朱威摇摇头:“放什么放,反正都抓来了,要是出事了,咱们肯定也没办法了,还不如趁着这事没被爆出来,让他干点活呢。” 王异眉头一皱:“若是真的有事,你将我交出去就好,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担了…” 朱威摆摆手:“王叔,你说什么呢?有事咱们一起扛,再说了,这事也是我交代的,真的有罪,我占大头,你这就不要和我抢了。” 王异抿着嘴唇不说话了,可是朱威知道,若真的有事,王异可不会听自己的,肯定会将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从辽东回来以后,王异就有些不对了,朱威觉得应当是,王异没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以前为了复仇,他强忍着,现在大仇得报,心气突然散了,没了目标,整个人好似没了精气神了。 可是朱威又不想让王异知道,他的悲惨,是他心中的恩人陈其辰一手策划的,这对王异,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王叔,没事的,你相信我。” 王异轻轻点头,朱威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如果李牛在这的话,肯定能说些话来暖暖场子,可是李牛那货为了追求他那所谓的“爱情”跑了,其他的人都比李牛少了一股那不要脸的劲… 朱威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了要说什么了:“王叔,我和冉儿很快就要有孩子了,到时候你可要准备一份大礼啊!” 王异一愣,随即冰冷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点头:“好啊,好啊,第一胎要生个女儿,女儿好啊,男孩子太淘气了,多生几个,你爹娘带不过来,我帮你带…哈哈哈…” 随即一群人都在恭喜打趣。 朱威心里默默对秦冉儿说了句抱歉,反正是早晚的事,早一点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吧? 可是朱威不知道的是,他和秦冉儿可还没结婚呢,未婚先孕在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朱威用现代人的思维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秦冉儿来说,可能就是一场地震了… ……… 宁夏城。 “大人,江西有消息传来。” 陈其辰一个人喝着闷酒,有些不满道:“江西?江西的事告诉老子干什么?” “大人,是王异…王异去了江西。” 陈其辰瞬间清醒:“他去那里,干什么了?” “呵呵,大人,那王异在白鹿洞书院绑了一个举人,现在整个江西都乱了…” 陈其辰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了:“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好大胆的王异,好大胆的朱威啊,来人,跟老子去焕土堡拿人…” “是…” 第388章 读书人,也挺好骗的 “宋先生,在这住的可舒心?” 宋应星这两天都没有吃饭,用绝食抗议朱威等人的“囚禁”。 现在嘴唇都已经发白,本身就提不起精神了,朱威还问他是否舒心,宋应星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朱大人,朱爷爷,我给你叫爷爷好不好,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朱威微微一笑:“宋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将宋先生请来做客,是为了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宋先生也是读书人,更有功名在身,难道要置大明社稷不理?” 朱威前世是被pua死的,以前他自己是被pua的对象,现在不同了,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pua技巧,对付宋应星这种人,那是手拿把掐的。 宋应星快哭了:“朱大人啊,你被关了两天了,你天天过来给我说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天下大治,可是你倒是给我说说,具体先让我干啥啊!你又不说,让我自己去想吗?” 朱威一滞,挠了挠头问道:“我没给你说吗?你不知道吗?” 宋应星摇了摇头,他现在浑身没有力气,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哪里饿过肚子啊,若是换成朱威这些人,一两天不吃饭,也算不得什么。 “那…那个…你过来这一路,王异也没和你说什么吗?” 宋应星翻了个白眼:“说什么啊,他像个哑巴一样,我问他他都不说,问急眼了就把我打晕,我再问他就抽刀威胁我。” 朱威苦笑,这个倒是真的有些尴尬了。 宋应星说起王异,从心底升起一股委屈,瘪着嘴说道:“他一共和我说了五句话,第一句问我是不是宋应星,我答应了。” “第二句让我跟他走,我不同意。” “第三句他来了一句抱歉,直接把我打晕掳走。” “第四句我问急眼了,他抽刀放在我裤裆,说我再吵他,就要让我当太监。” 朱威来了些许兴趣,见宋应星不说话了,接着问道:“那…最后一句呢。” 宋应星抬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最后一句,他只说了两个字,到了…然后就见你们了。” 朱威一脑袋黑线,他知道王异冷,可是在他跟前还算好的,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就忘了考虑王异这性子,对别人可不像对自己一样啊。 宋应星叹了一口气问道:“所以朱大人,你“请”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请这个字,宋应星咬的特别重,从小饱读诗书,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啊。 朱威笑笑,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因为越说越不占理了。 不过朱威并没有直接说出红薯的事情,而是问道:“宋先生可知农业?” “嗯?农业?种地?朱大人,我是读书人…” 宋应星脸色涨的通红,好似受到了侮辱一般,朱威觉得莫名其妙,种地而已,这么大反应干嘛?难道是觉得他有功名在身,种地跌份了? “宋先生,民以食为天,五谷都从地里来,农业是国之根本,宫里还有一块田呢,陛下和各宫娘娘每年还要播种除草呢,这应该没什么的吧?” 宋应星抿着嘴唇不说话,朱威急了,这算怎么个事?能写出天工开物这样奇书的人物,难道对农业没兴趣? “宋先生,你有什么话,咱们可以直说。” 宋应星死死盯着朱威,好似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朱威撕碎一样。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啊?我这边急着呢!” 好半天之后宋应星才开口道:“也就是说,朱大人将我从江西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种地?” 朱威想了想,点头道:“对呀!” “奇耻大辱,我宋应星,从小饱读诗书,28岁中举人,将来必定是状元之才,你若将我绑来是为了教书,我能理解,或者谈诗作画也行,可是你让我堂堂一个举人,过来种地,朱大人,宋某也是有尊严的。” 也不知道两天没吃饭的宋应星从哪里来这么大的声音,朱威皱眉掏了掏耳朵,耳朵被吵得有点耳鸣了都。 “宋先生,你觉得你能高中?” “这是自然。” 朱威摇摇头:“我倒不这么觉得,依我看,你不但下次秋闱不会高中,哪怕再考个三四次,也不会高中的。” 宋应星嘴唇颤抖,指着朱威道:“你敢咒我?” 朱威一摊手,刚准备说话,不过最后还是硬生生憋回去了,没法说啊,朱威知道宋应星稍后五次科举都是没有中的,但这是后世的记载,现在说出来,可不就是咒人家吗? “朱大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会帮你的,还请大人放了我。” 朱威挠挠头,觉得有些棘手了,可不能这样啊,想了一会儿后问道:“宋先生,你想高中是为了什么?做官吗?” 宋应星嗤笑一声:“别拿你的心思来想我,我是为了做官,因为只有做官,才能去做一些事情,去做一些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情。” 朱威眼中瞬间有了亮光:“比如呢?” “哼…比如解决流民遍地的问题,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解决女真鞑靼的威胁,实现天下大治。” “哦~那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现在有两条路让你选择,一条是科举之路,可是到底是否能够高中,并不可知,另外一条则是放弃科举,潜心研究一些别的东西,一些不容于士林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能活大明万千流民的命,能让大明更加强盛,宋先生,你选择哪个?” 宋应星想都没想,高声道:“自然是第二条。” 朱威一拍手:“好,不过宋先生,你可敢发誓,不过毕竟空口无凭,你若是随便说说,后面再食言而肥,我也是没办法!” “这有何不敢。” 说罢宋应星直接跪在床上,举起右手捏觉:“学生宋应星,今日对皇天后土,对至圣先师,对祖宗英灵起誓,学生刚刚说的话,皆是真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而后三拜起身:“朱大人,如此可好?” 朱威连连点头:“好好,自然是好,读书人,还挺好骗的…” “啥?” 第389章 真相 朱威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说宋先生真乃大丈夫也。” 宋应星轻笑:“我辈读书人,自当有此心境。” 朱威后槽牙都快要露出来了,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这个时代起誓,尤其是对自己祖宗起誓,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可能有什么反悔的情况。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宋应星的虚弱感又涌了上来,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朱大人,现在可以了吧,可以放我走了吗?” 朱威脸上笑容瞬间没了:“谁说要放你走了?” 宋应星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咬紧牙关蹦出了两个字:“无耻。” 朱威翻了个白眼:“我说宋先生,你是读书人,我尊敬你,但是你不能骂人啊,再说了,我何曾说过要放你走啊?” “那你让我选,还让我发誓。” “对呀,你不是选了不科举了吗?” “我选那不科举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朱威点头:“我这就有那些条件。” “你?” “就是我,宋先生,我也不瞒你说了,我这有个东西,若是真的种植成功了,那就真的会活人无数。”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威异常郑重,宋应星挑眉,这事情他是不信的,可是朱威这表情,好似真的有那东西一样。 从朱威刚刚对自己说种地,到现在种植的字眼,宋应星大概明白了,问道:“朱大人说的是一种粮食?” “不错,暂且我这边见它红薯,不但好吃,饱腹感极强,最重要的是好养活,沙土里都能活,随便插路边也能活,产量还很高,亩产千斤不成问题。” “朱大人…你…你说的,不会是骗我的吧?” 朱威轻笑:“宋先生,你我以前并不相识,你在江西,我在宁夏,两地相隔数千里,我若只是为了哄骗你,用不着大张旗鼓的将你请过来吧?” 听到请这个字,宋应星又开始咬牙了:“不是请,是绑过来的。” 朱威摆摆手:“不用在乎这些细节,我只想让宋先生知道,我是有诚意的。” 宋应星思考片刻,也大概想通了,他一直在江西,家中也是富裕,可是也没有宁夏这边的关系,想来朱威不会骗他的。 于是放缓了语气问道:“朱大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呢,可否告知?” 朱威像吃了苍蝇一般,合着这两天没给宋应星说正事就算了,自己到底是谁他也不知道啊。 “朱威。” “朱威!” 宋应星声音太大了,朱威被吓了一跳,宋应星又异常急切的说道:“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威震西域三十六国的朱威?就是那个杀了努尔哈赤的辽东督军朱威?就是那个惩办山西叛国商人的朱威?就是那个发明飞天器的朱威?” 朱威不自觉直起了腰,微笑点头:“正是在下!” 说着还想去摸胡子,可是这年代上有老人是不能续胡子的,摸了个空。 “哎呀呀,哎呀呀,你早说你是朱威啊,你早说哪里用的着绑我过来,我自己就过来了啊。” 朱威维持着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啦,你说的那些,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小事情啦…” 可是心中的欢喜哪里能掩盖的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为了不让宋应星看到后槽牙,朱威低头捂嘴。 这是第一次有外人真心实意的夸自己,以前听到的好话,大都是阿谀奉承,可是远在江西的宋应星都知道这么事了,还这么兴奋,朱威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自己受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 “朱大人,我信你,你就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看着宋应星发白的嘴唇,朱威压下带他先去看红薯的心思:“先吃饭吧,后面都是力气活,不吃饭没力气可不行,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宋应星摇头:“没有,吃啥都行。” “好…” ……… 宋应星在吃饭,朱威也不想闲着,准备回家让秦冉儿将他的短打衣服全都收拾出来,现在季节刚好,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红薯已经枝繁叶茂了,下面一段时间,大概就是在地里过了。 可是到了杂货铺,朱威吃了个闭门羹… “冉儿,我知道你在呢,开门啊!” “滚…” 朱威一愣:“怎么了啊冉儿?为什么生气啊?” “砰砰砰…开门啊…砰砰砰…” “吱吱…” 门开了,可是秦冉儿的脸色很是冰冷:“你过来干什么?” 朱威挠了挠头:“你怎么了?” 秦冉儿冷笑:“呵…我怎么了?我倒是想问问朱大人,你是得了失心疯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啊?” “你为何给别人说我有了身孕?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朱威咽了咽口水:“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秦冉儿被气笑了:“早晚的事?这事只能晚不能早,你这样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朱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替我着想?” 朱威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了,他终于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女人的贞洁名声是很重要的,他们虽然已经住在了一起,但若是说没有同床,别人也没有证据,说不出什么闲话来,但是有了身孕就不一样了,这事可就直接被坐实了,而被坐实之后,男人倒是没什么的,可是女人就百口莫辩了。 “冉儿,你听我解释,我当时确实是脑子抽了才这样的,我是为了让王叔开心一下,要不然我怕王叔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王叔?王叔以前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可是现在大仇已报,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朱威摇头:“不是的,努尔哈赤和代善是杀了王叔妻女不错,但这事背后还有别人的算计,现在那人想要拿这事逼我,也是逼王叔,你知道的,王叔一直没走出来,我怕再受到刺激,真的不想活了,所以才用咱们有孩子的事让王叔有期待。” 秦冉儿不是一般女人,说实话,旁人怎么说她,她并不在乎,这次闹主要是因为朱威没有和她商量而已,她也知道王异在朱威心中的位置有多么重要,听到朱威的解释,心中的气已经消散一大半了。 “大人,你说那算计,是谁在算计。” 朱威也是为了弥补对秦冉儿造成的伤害,倒是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背后算计的人,是陈其辰…” “砰…” 听到声音朱威猛地转头:“王叔…” 第390章 对峙 王异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弯腰捡掉落在地的那双虎头鞋的时候,身上有些颤抖。 王异拍了拍虎头鞋上沾染的尘土,嘴角微微上扬,走到秦冉儿身边,将虎头鞋递了过去:“秦姑娘,朱威这小子,和平常人不一样,他脑子总是拎不清事情,不过人好,有时候惹怒姑娘了,还望姑娘能够体谅一下。” 秦冉儿和朱威都是心头一震,王异突然说这话,是想干什么? 秦冉儿瞥了一眼愣神的朱威,对着王异一福:“王叔言重了,不过我无父无母,到时候朱威就算是欺负我,我也没有娘家可以依靠,王叔…到时候你可要帮我。” 朱威也瞬间反应过来:“就是啊王叔,我有时候竟说胡话了,性子也不好,冉儿可是把你当亲叔叔一样看待的,你就是冉儿的娘家人了,可不能不管啊。” 王异脸上并没有其他情绪,还是微笑着对着秦冉儿说道:“秦姑娘,你以前是谁的人不重要了,以后跟着朱威好好过日子吧。” 秦冉儿点头:“是…” 王异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朱威,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能拿女人的名节开玩笑,以后可不能这么孟浪了。” 朱威挠了挠头,傻笑着。 王异叹了一口气:“以后,好好过日子吧。朝堂上的事,你少管一些,现在有家有口了,莫让家里担惊受怕。” 朱威有些慌了,王异这般的人怎么能说出这般泄气的话,难道? 朱威摇摇头,想将脑海中的想法摇出去。 王异现在的笑容很真挚,是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朱威,好好的。” 王异走的时候,朱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秦冉儿叫他,他才回过神,盯着秦冉儿手中的虎头鞋说道:“冉儿,你说王叔刚刚有没有听到?” 秦冉儿知道这是朱威在自欺欺人,朱威想从秦冉儿口中听到一些他想听到的东西,可是朱威的希望落空了。 秦冉儿叹了一口气:“大人,王叔应当,什么都听到了。” “那你说,王叔会不会去做傻事?” “大人,你比我了解他。” 朱威捂住脑袋:“不会的,哈哈哈,不会的,王叔最是冷静了,他肯定不会去做傻事的,冉儿,你说对不对?对不对啊?” 秦冉儿抓住朱威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朱威稍微冷静了一些。 “大人,快去吧,说不定还能够阻止。” “哦…对,我去了…” 看着绝尘而去的朱威,秦冉儿心头一紧,她从来没有在朱威脸上看到这么慌张的表情,王异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朱威肯定会大受打击的,想到这里,秦冉儿回屋将那虎头鞋小心放好,而后出门朝着朱家走去。 ……… 等到朱威赶到村头军营,哪里还能找到王异的影子。 宋应星刚刚吃完饭,刚好看到朱威过来,连忙上前询问:“朱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看那红薯啊?” “看你大爷,滚…” 宋应星一滞,不知道为何短短不到半个时辰,朱威的态度就变成这个模样,不过看到朱威双目通红,宋应星很聪明的不再说什么了,要不然说读书人反应快呢,匆匆回屋,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只希望朱威这火气不要发在自己身上。 要是不知道朱威的身份,宋应星肯定是要上去理论理论的,可是知道了之后,那就不敢了。 第一是因为他心里对于朱威还是有些敬重的,第二则是因为朱威杀的人太多了,心里发怵。 “王二,秦成,陈子义,给老子滚过来。” 这三兄弟自从李牛跑了,每日都好像少了魂魄一般,王二原来整日挂在嘴边的李寡妇,这两日也是听不到了。 三人正蹲在地上看屎壳郎推粪球呢,就突然听到朱威的大嗓门,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 “你们见到王异可吗?” 三人齐齐摇头。 “给老子去查,去问,看王叔到底去哪里了?” “是…” 朱威也是没办法了,焕土堡的地形比较像漏斗,村尾窄,村头宽,真要出村其实并不是必须要从村头出去,凭借朱威一人,着实是没办法找的。 等了好一会,王二才过来回传:“大人,刚刚有人见到王叔好像从南边出村了。” 朱威皱眉:“南边?” 焕土堡是在宁夏最西边的位置,再往南走,就是荡寇城,平虏城,而后就是宁夏城… “所有人整队,跟老子走!” “大人,咱们去哪啊?” “别管去哪,跟着走就行。” “那要不要将看红薯那些兄弟叫上?” 朱威一顿,心中有些纠结,若王异真的选了最差的那条路,自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了,可是红薯又事关国计民生,让他放弃,他也做不到。 眼神瞥到宋应星的屋子,朱威指着屋子说道:“去让宋应星看着红薯,给夫人也说下,其他所有人,都跟我走。” “是…” ……… 四百多人,四百多匹马,浩浩荡荡朝着宁夏城的方向奔去。 傍晚已经到了荡寇城,并没有见王异的身影,第二天到了平虏城,还是没有看到… 朱威心已经乱了,他现在只能希望王异是顺着官道走的,要不然宁夏太大,地广人稀,真的走了小路,他是碰不到的。 “报…前面有一队人马。” “什么人?” “打的旗号是锦衣卫指挥佥事。” “陈其辰!”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吼…” 一般人若是碰到锦衣卫,别说抽刀了,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是没有的,可是朱威这帮子亲兵,眼中只有朱威了,若是造反他们还会想一想,不过若只是一个锦衣卫,对他们而言,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这些人,手上沾染当官的血,也是不少的,在辽东的时候,那二十多个卫所的官员,可都是他们砍的。 朱威带人赶到的时候,王异单枪匹马,拦住了陈其辰上百骑,只给朱威一道背影。 “王叔…莫要做傻事!” 王异回头对着朱威一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沉声对着陈其辰说道:“陈大人,我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真是假,还望大人解惑。” 第391章 真相大白 朱威的人马一出现,陈其辰边上的锦衣卫也都抽刀散开,隐隐将王异包围,朱威大概计算了一下,他冲过去之前,王异必定陷入军阵,这些锦衣卫,看起来也不是跟好惹得样子,说不定其中也有像王异一样的高手。 朱威挥手让众人停下,不敢轻举妄动? 陈其辰弯下腰,手肘支在马脖子上,手里甩着马鞭,听到王异的话,他眼神一凛:“王异,你对我就是这态度?” 王异没有在乎:“我只想知道真相。” 陈其辰嗤笑一声:“真相?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听说你还亲手报仇了,现在又问我要什么真相?” 陈其辰心里是不想和王异站在对立面的,王异对他有大用,可以说若是王异不知道那些真相的话,王异就是陈其辰用来牵制朱威的绳子。 原本不管是王异还是朱威,都可以成为陈其辰的左膀右臂,可是现在是不成了。 若不是朱威太过机警,若不是王异被朱威蛊惑,哪里能成现在这种局面? 陈其辰越想越气,怒声道:“王异,我二十年的培养,二十年的真心,二十年的生死相依,就换来如此下场吗?” 王异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只想知道真相。” 陈其辰被气笑了:“你就为了一个只认识几年的毛头小伙子,对我这样?你宁愿信他,也不愿意信我?” “真相,陈大人,我不想再说第四遍。” 陈其辰冷笑:“怎么?我不说,你还要杀我?” 回应陈其辰的,则是王异缓缓抽出的双刀。 “好…真好啊,你是把我当仇人了?王异,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不管我说不说出那真相,你都会对我抽刀?” 王异淡漠点头:“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威胁朱威。” “威胁?你是说白莲教的事?朱威身为大明官员,铲除白莲教是他的义务,这怎么能算威胁?” “朱威只要不想做的事,你非要让他做,这就是威胁。” 陈其辰有些无语:“他是你什么人?你这么偏心他?” “他…是我儿子…” “对,我认王异当干爹了…干爹回来啊,咱们回家。” 朱威这一嗓子,让王异抓刀的手都有着颤抖,更不用说其他人了,王二嘴都合不住了,嘴张的太大,下巴脱臼了。 “啪啪啪…” 陈其辰拍手叫好:“哎呀,父子情深啊,王异,回头吧,有人在等你呢。” 王异没有回头,或者说他不想也不敢回头,他怕回头后,就舍不得死了。 王异从辽东回来,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这段时间一直是硬撑着,原本想着等到朱威大婚之后,他再独身回到辽东,而后死在那里。 现在得知当年妻女的死可能另有隐情,背后的人,还可能是他最尊敬的人。 王异的心更加冷了,仇恨已经快吞没他最后的理智了,他不想再等了,他怕到时候,自己没有报仇的本事了,他已经老了,他想亲自手刃仇人。 王异并不是对他当时的事没有怀疑,因为太过赶巧了,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好似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脱离女真一样。 他的妻子是女真人,若是真的背叛他将他想要脱离女真的消息告诉努尔哈赤,为何会被那些人在他面前凌辱致死?以努尔哈赤的脑子,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当时的事,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陈大人,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当时我要脱离女真的消息,是不是你给努尔哈赤的?” 陈其辰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我若将你的消息给了努尔哈赤,为何还要救你?为了你,锦衣卫和夜不收在女真的暗卫,可是死了一半的,这种赔本买卖,你觉得我会做吗?” 王异盯着陈其辰,轻轻点头:“你会做的。” “什么?” “我说,以我对你了解,你会那样做的。” 陈其辰皱眉:“为何?” “因为你要权,当时毛纪对你穷追猛打,你只有暗卫这个底牌了,可是暗卫又随时能被收回去,你只能让夜不收和暗卫都遭受重创,这样陛下才离不开你,陈大人,我说的可对?” 陈其辰冷着脸怒道:“一派胡言。本官身受陛下隆恩,怎会做这等事情。” 王异摇头:“陈大人,那你怎么解释,在这件事之后,毛纪就不敢再对你动手了?为何在这件事之后,辽东女真越做越大,为何在这件事之后,你退隐宁夏,本来可以报效朝廷,可是你却在对关内大肆扩张暗卫,却在关外将暗卫全部收拢,这是为何?” 陈其辰眯起眼睛,不再说话了,这事,他没法解释,他若说是朝廷的意思,这边这么多人,还有朱威在呢,万一给捅上去,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暗卫本来就应该在关外收集各路情报的,现在反而关外没了,这道理在哪里都说不通了。 就在这时,陈其辰身边一亲卫凑到他耳朵边小声说道:“大人,咱们这次来,不是为了找朱威麻烦吗?若是让王异暴怒,朱威必定与咱们刀兵相见,到时候…” 那人没有说完,不过陈其辰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若是如此,那朱威必定会死的不能再死了… 相到这里,陈其辰露出一丝微笑,对着王异道:“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你要脱离女真的消息,确实是我给努尔哈赤的,不过努尔哈赤当时是想放你们走的,他还算看重一些兄弟情谊,不过…你知道为何最后他又反悔了吗?” 王异双目通红:“为何?” “哈哈哈…因为我告诉他,说你知道女真人的习性,说你懂的女真的风俗,更重要的是,说了你了解女真人的排兵布阵,了解每一个女真将领,到时候若是在战场上碰到了,必将成为女真大敌…” 王异眼中含着泪,嘴唇颤抖:“也就是说,我妻子,没有背叛我?” 陈其辰点头:“不错,非但没有背叛你,还因为知道了努尔哈赤要对付你的消息,去求努尔哈赤放过你,可是你也知道,没什么比女真在努尔哈赤心里的地位更高了。” “那…她为何不解释?” “哈哈哈,解释?因为我告诉她了,她若和你说出真相,我就会将你们的孩子凌迟,你说,她还敢不敢啊?” “呀…我杀了你…” “王叔,不要啊…” 第392章 王异之死 可是王异并没有听朱威的,王异曾经是李成梁的亲兵,与努尔哈赤并称为双雄,两人也是不同的,努尔哈赤善马战,而王异则是擅长步战。 不过这并不代表王异不会马战,毕竟是从辽东李家军出来的。 王异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手握缰绳,因为他拿着双刀,所以只是用双腿死死夹住马腹。 王异并没有自己的战马,对从边军出来的人来说,战马反而不会像关内那么看重了。 第一是因为辽东本不缺战马,第二则是因为辽东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形式,说不准哪天自己的战马就没了。 花太多心思在战马身上,对一个合格的战士而言,并不明智。 这马只是王异从军营随意牵出来的而已,也算的上是老马,老马有个好处,除了性格温顺之外,还有就是马背之上的人,不用太多动作,它就能知道该如何去做。 王异距离陈其辰并不远,这么点距离,战马的速度是起不来的,更不用说什么冲击力了,王异不管朝着他奔来的其他人,他的眼睛里面,只有陈其辰。 原本王异的身手就是很厉害的那种,现在愤怒之下,更是勇猛。 有风吹过,卷起了漫天尘土,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王异双手正反手握刀,反手刀在胸前平举,正手刀不断将攻来的刀剑挡住,眼见就要到陈其辰身前了。 陈其辰嘴角微微上扬,不慌不忙抽出别在马背上的刀,却不是绣春刀,而是斩马刀。 斩马刀比一般刀剑要长,需要双手握柄,陈其辰嘴角带着冷笑,看着冲锋过来的王异,好似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距离十步左右,王异突然发狠,双刀旋转之间两颗硕大的头颅飞到天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王异争取了一些时间。 随后松开夹住马腹的双腿,随着战马的上下颠簸,王异竟然蹲在了马背上。 还有三步… “啊…” 王异脚踩马背,整个人瞬间腾空,正手刀高举,好似要将眼前之人劈开一般。 反手刀压在胸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因为陈其辰只有一把刀,若是去挡正手刀,王异的反手刀,自然要随着腾空的冲劲和自身的体重,深深插入陈其辰的身体。 若是挡反手刀,那陈其辰的脑袋,可就要和那正手刀碰一碰了。 这就是沙场活下来的人,王异出手没有留手,战场之上,生死之间,只有全力以赴。 陈其辰并没有被吓到,周围看到这场景的亲兵,都在打马朝这边赶,可是哪里来得及。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战场有那么一瞬间安静了一些。 “潇潇…斯斯…” “砰…” 战马到底,激起满天灰尘。 灰尘散去,陈其辰右手拄着斩马刀,左手有些嫌弃的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语气很是平淡:“王异,你不是我的对手…” 朱威在远处看的明白,虽说战场上已经见血,可是这么多事只不过瞬间发生而已,朱威这边才刚刚奔了过来。 朱威对陈其辰的武艺感到惊讶,因为陈其辰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过自己会武艺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是,没有一点本事的人,怎么可能拉起锦衣暗卫?怎么可能和毛纪扳手腕? 朱威皱起了眉头,若是他来对付王异刚刚那一招,必定是不行的,可是陈其辰显得很轻松。 陈其辰并没有挡王异任何一刀,而是将斩马刀刀根部,抵住马鞍,王异腾空到他跟前只不过一瞬而已。 陈其辰却能这么精准,用斩马刀刀尖,抵住王异的反手刀,若不是钢刀和盔甲,王异应当已经被钉在空中了。 而后陈其辰整个人向后仰,王异从上到下的正手刀,因为前进的动能被抵消,就差那么一点距离,劈了个空,又因为王异没有留手,刀直入陈其辰战马脑袋。 那可怜的战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嘶鸣一声,倒地抽搐了。 对距离把控之精准,对形式把握只严谨,这是朱威见到的第一人了。 “噗…” 王异胸口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相对于陈其辰的风轻云淡,王异这边明显狼狈许多,不说嘴角的鲜血,就说头发都已经散落开来,反手刀已经从中折断,王异右手里只剩下一个刀柄了,单膝跪在地上,还在死死的盯着陈其辰。 “王叔…” 朱威正要带人过来,就被陈其辰的人挡住。 “滚开,今日你们敢对王叔动手,你们的命,老子也就不客气了。” 听着朱威话中的威胁,陈其辰笑容更盛:“王异,你既然了解我,那你说说,我会怎么对朱威呢?” 王异不说话,陈其辰又道:“朱威老婆我见过,一个字,嫩…想必滋味也是不错的。他家里其他人有些难办了,他妹妹是太孙侧妃,他弟弟跟了秦霄那个老家伙,不过他还有这么多下属呢?看起来朱威对他们也是在意的很啊。” “王异,你说我拿用在你身上的手段,再用在朱威身上,会怎么呀?” 王异嘴角扯起一丝冷笑:“你真恶心…” “哈哈哈…恶心?王异,谁有你恶心啊,不过你还是有点用处的,你老婆的滋味也是不错的,生了个孩子还是滑的很啊!你知道她半夜去找努尔哈赤,伺候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吗?就是我…哈哈哈哈哈哈…王异,你知不知道你女儿其实不用死的?你女儿原来在努尔哈赤身边,努尔哈赤还是对你有情谊的,不忍心真的让你绝后,可是你能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到了代善手里吗?” 王异表情已经失控,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每次想到他的妻子女儿,王异的心都犹如刀割一样,现在更是知道了其中的原委… “我杀了你…啊…” 见王异冲了过来,可是脚步都不稳的样子,陈其辰摇头:“废物…” 而后用脚踢刀,斩马刀瞬间被他双手握住,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技巧,只是向前一捅… “我…杀了你…” “王叔…” 第393章 叛逃 陈其辰一脚将王异踹飞了出去,而后上前,将斩马刀上的鲜血在王异身上擦干净。 王异这会并未断气,不过斩马刀捅的是他的肺部,这种伤势,在这个时代,药石无救。 不但如此,陈其辰捅王异的肺部,是故意的,因为捅了这里,王异才不会直接死了,并且每次故意都会带动伤口,最终血液倒灌气管,生生憋死。 这种死法,是陈其辰最乐意看到的。 “所有人,跟老子杀…” “吼…” “啪啪啪…” 一瞬间数十锦衣卫中弹到地… 陈其辰立马蹲下,一把将躺在地下的王异捞了起来,挡在自己身前… “慢…” 朱威看到这场景,也是立马叫停… “陈其辰,我非要将你碎尸万段…” 陈其辰的笑声很刺耳:“哈哈哈…朱威啊朱威,你就为了一个王异,光天化日之下枪杀锦衣卫,你是要造反啊!” 朱威快要将牙齿咬碎了,从喉咙中挤出声音:“陈其辰,你是在逼我!” “逼你?不是你在逼我吗?朱威你好好想想,你为何能得到陛下垂青?为何能在辽东有很多情报?都是我在背后出力,要不然你现在还在烽燧里面当大头兵呢,你对我非但不感激,还要和我刀兵相向,你果然和王异是一个样子的人,喂不熟的白眼狼。” 朱威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撕了陈其辰的心思,不过他看到王异的手动了一下,立马压住火气。 “陈大人,咱们有话好说,你放了王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陈其辰将脑袋从王异身后探了出来,好似对朱威的条件很有兴趣:“哦?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好…将白莲圣母交给我,我就放了王异。” 朱威一滞,可是这在陈其辰眼里就是朱威不想交换的表现了,随即嗤笑一声:“我还以为王异对你有多么重要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亏你们刚刚还父子相称呢,朱威,你说你是不是个小人啊?” 朱威摇头:“不是我不交给你,而是白莲圣母不在我手里。” “你放屁,你若没有白莲圣母,隐藏在宁夏数十年的分舵地址,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白莲教宁夏分舵的事,是白莲圣母告诉我的,不过我在剿灭宁夏分舵之时,她已经跑了,所以…现在我没办法拿她过来交换,你可以换一个条件。” 陈其辰也摇了摇头:“朱威,你若还是辽东督军,那我自然有求得到你的地方,可是你现在这样的身份,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陈大人,废话就不用说了,你只要说还要怎样才能放了王叔就好。” 陈其辰手握着王异脖子,感受到王异微乎其微的脉搏,突然灵光一闪,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从他身后传来… 现在是两方对峙,陈其辰人数装备都比不过朱威,不过打不过,跑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身后也有人来了,万一是朱威的人,那他今日可就说不定还能不能活了。 于是陈其辰抿着嘴不说话了,又将整个人藏在王异身后,转头看向马蹄声奔来的方向。 “锦衣卫指挥使毛大人到,所有人放下武器…” “宁夏总兵李总兵到,宁夏巡抚薛大人到…” 朱威听到声音,定睛一看,一马当先的竟然是杨灿。 杨灿带着亲兵冲到了陈其辰等人身后,扯着嗓子喊道:“陈其辰,你完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还可能留你一条生路,要不然必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其辰脸色瞬间煞白,毛纪过来了没事的,可是连带着李荣臻和薛昆仑过来,那事可就大了一点了,现在一看,乌泱泱的全是人啊… 自己完了…跑不了了… 王异弥留之际听到了这声音,也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拿些只剩刀柄的断刀,朝后一捅… “叮…” 陈其辰穿着软甲呢,要是完好的王异,这一刀将陈其辰捅个对眼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他现在哪里有那些力气。 “啊…咔…” 陈其辰盛怒之下,竟然将王异的脖子捏断。 朱威看着瘫软下去的王异,整个人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的王叔,就这样死了… 一个陈子昂,一个吴官,一个王异,都是真心对他的人,可是一个个的都死了… “啊…杀…给老子杀了他…” 朱威直接抽出刀就要上前将陈其辰碎尸万段,只有一刀刀砍死他才能解心头之恨… 杨灿为什么这么着急过来啊,不就是为了拦住朱威这边别和陈其辰起冲突吗?现在大人物都到了,哪里能让朱威做傻事啊,连忙指挥道:“快快…将朱威拦下…” 他身边的亲兵下马,一个个抱住朱威想要让他停下来,可是朱威这麒麟臂,一甩就是一个,根本拦不住啊。 杨灿急了,对着王二那群人说道:“你们干嘛呢,快点将你们大人拦住啊,别让他做傻事,后面大人们都来了,你们想不想让你们大人好好的啊?” 王二等人一听,也加入了阻拦朱威的行列。 反观陈其辰,在杨灿说完之后,先是一脸震惊,随后就是无力恐惧,可是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非但如此,还舔着嘴唇盯着被众人压在身下的朱威,好似真的想和朱威过过招一般。 “大人…大人…大人你怎么了…” “干嘛呢,你们散开,大人被压晕了…” 这哪里是被压晕的,这明显是气急攻心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最后陈其辰还是没死成…… ……… “王叔…王叔…” “大人,大人,我在呢,我是冉儿,大人你醒醒啊!” 朱威缓缓睁眼,看到秦冉儿后抿着嘴:“冉儿,我做梦了,我梦到王叔死了…” 秦冉儿也差点没绷住,捂着嘴哽咽的说道:“王叔已经去了,大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啊。” 朱威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并没有歇斯底里的痛苦,呆呆的看着秦冉儿问道:“陈其辰呢?” “陈其辰…叛逃了…” 第394章 颓废 朱威突然激动起来:“叛逃?逃了?他能逃到哪里?李荣臻薛昆仑他们干什么吃的?毛纪是废物吗?数百人看着还能让他逃了?咳咳…” 秦冉儿连忙上前给朱威顺气:“大人先别急,这也不怪诸位大人的,实在是陈其辰太过狡猾,毛大人都受伤了…” 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声音打断。 “秦姑娘,让我来和他说吧。” 原来是毛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屋里,胳膊上缠着布带,还在往外渗血,嘴唇都有些发白,看起来伤的并不轻。 秦冉儿微微点头,侧过身子让毛纪走到床前,这才出门将门关住。 “冉儿,怎么样了?” “夫人,大人没事吧?” “嫂子,我哥疼不疼啊?” 秦冉儿刚出门,一大堆人就围了上来,有朱家的人,有朱威的亲兵,也有边上的乡亲们。 虽然身份不同,但是每个人眼中的担忧是一样的,秦冉儿轻轻摇头:“大人醒了,不过情绪不好,毛大人和大人在谈事情,咱们去别的地方歇歇吧,别吵到他们。” 众人心中焦急,但是都不是不分轻重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不过并没有远离,都在附近等着。 朱十一和王氏都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朱芷只是一个孩子,至于朱威的那些亲兵,也都被朱威保护的很好,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现在所有人都是乱的。 秦冉儿心中也不是很好受,但是现在她不希望朱威出来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她要替他将一些事情处理好,要不然乱糟糟的,会让朱威的心情更差。 “金大哥,我斗胆僭越,王叔葬礼可能花销很大,不管金大哥愿不愿意,我都要弄最好的。” 金大元摆摆手:“无妨,要多少有多少。” 秦冉儿对着金大元一福。 “王叔现在的棺椁在哪?” “在军营呢。” “王二,你带人去宁夏城,找最好的棺材铺,用最好的料子,给王叔打一口最好的棺材,去找金大哥拿钱,记住了,要最好的,不管多少钱。” 王二点头:“是…” “秦成,焕土堡烽燧你熟悉,我听大人说过,以前很多兄弟战死,都会埋在烽燧附近,你带人过去先将墓地收拾出来。” “是…” “大伯,你对这里熟悉,宁夏或者陕西,有没有特别好的道馆或者寺庙,请他们过来做场法事。” 朱二想了想:“有一个道馆,虽然不大,里面只有十多个道士,但是很灵,庆王殿下都派人去请过做法事。” 秦冉儿点头:“好,那就劳烦大伯跑一趟了,让陈子义和小堂哥一块去,带着银子,一定要请回来。” “好嘞…” “爹,娘,将村里人组织起来,葬礼之前的饭食,就要靠你们招呼了。” 朱十一和王氏也是连连点头。 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秦冉儿对着所有人一拜:“诸位长辈,街坊邻居,还有大人的袍泽兄弟,奴家是一介女流之辈,本不该在这事上指手画脚,可是我秦冉儿已经是朱家的人,更是陛下封的五品诰命夫人,今日我朱家突发大乱,实在慌张,所以奴家多嘴,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金大元眼中精光一闪,这话说的漂亮,金大元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大家主母的风范,并不是说秦冉儿比那些大家主母好,而是以这个年纪就能有这份遇事不慌的心性,那就不得了了。 等到所有人都散去忙自己的任务,秦冉儿才松了一口气,靠着门缓缓坐在台阶上。 ……… 毛纪站在朱威身边,并不说话,好似在等朱威先开口一般。 朱威坐起身子,没有毛纪预想的那样张嘴就骂,而是用异常冷酷的声音问道:“毛大人,陈其辰…到底怎么逃的?” 毛纪叹了一口气:“你晕倒之后,陈其辰并没有反抗,直接被抓了,而后准备送往京城,陛下要亲自审问他,不过…中间出了变故。” “变故?什么变故?” “烽火…金水堡的烽火,而后荡寇城也燃起烽火,李荣臻抽掉了大部分兵力去支援,而我押解陈其辰回宁夏城之时,路上又遇到自称白莲教的人在平虏城周围闹事,薛昆仑带人去查看了。” 最后毛纪摇了摇头:“然后就剩我和陈其辰了,他们还有数十人,在距离宁夏城还有二十里的时候,又有百人冲阵,就被他跑了,当时天快黑了,我这边人也少,不知道他们还有没后手,就没有追。” “昨天镇北堡传来消息,陈其辰拿着锦衣卫令牌,已经出了大明了。” “跑了…还是跑了…还去了鞑靼,大漠上有多少你的人” 毛纪摇头:“没有,大漠上锦衣卫的人,都是陈其辰的。” “去找孛儿斤,让他将陈其辰揪出来。” 毛纪还是摇头:“朱威,你先冷静,你知道陈其辰的,他做事从来都是异常严谨的,如今他去了鞑靼,想要混的好,必定是有让鞑靼心动的东西在身上,现在不论是孛儿斤还是其他人,不管他们对我大明的态度如何,但不可否认的是,陈其辰的东西若是真的让他们动心,他们是不会帮咱们的。” 朱威盯着毛纪,眼神中充满寒意:“给我兵,我要去大漠。” 毛纪不说话了,朱威这要求,他不可能同意,李荣臻也不可能同意,甚至朝廷也不会同意,好不容易和鞑靼关系缓和一些,哪里能让朱威再将战火引起。 毛纪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歇歇吧,李荣臻和薛昆仑现在都在平虏城,我要过去和他们交换一些信息,宁夏也要有一轮大清洗了,你先不要管那么多,身体重要。” 就在毛纪转身的时候,朱威突然道:“毛大哥,我若真的带兵去鞑靼,结果会如何?” 毛纪身子一顿,不过没有回头,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会死,你家人也会死,你的那些亲兵也会死,甚至你在辽东留下的那些人,也会死,朱威…你要记住,大明不是围着你转的,朝廷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至于你…希望你能看开吧。” 毛纪走后,朱威靠着床头,抬起右手,看着这曾经挽弓搭箭拿刀杀人的手,此时却显得异常无力。 一个杀害吴官的赵鑫宇,一个杀害王异的陈其辰,他都没能手刃了。 “呵呵…朱威啊朱威,要你何用啊!” 第395章 葬 七日之后,阴,焕土堡。 秦冉儿捧着丧服走到屋内,看着躺在床头的朱威,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颤。 朱威这几日都是这样的状态,不说话,不过还好,你让他吃,他也吃,你让他喝水,他也会喝,只不过整个人显得没有任何的活力。 “大人,王叔要起灵了,大伙都在等着大人呢,莫耽误了时辰。” 朱威转头看着秦冉儿,眼神空洞,让秦冉儿又有些忍不住想要落泪,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她是整个朱家的主事人,不能将脆弱表现出来。 朱威这些天一直在麻木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可是现在看到丧服,朱威终于醒了… 王异无儿无女,论官职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还不是世袭的,平常这种地位的官员去世,场面不会很大。 可是今日不同,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毛纪,还有宁夏总兵李荣臻和宁夏巡抚薛昆仑,都到场了。 这些大人物到场了,其余的卫所指挥之类的能不到吗? 一个千户的葬礼,生生被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李荣臻和薛昆仑是不想来的,但是毛纪来了,他们又怎么能当作看不见? 再说了这次陈其辰叛逃的事情,给他们造成的麻烦很大,说不定这官都要丢了。 金水堡的烽火是被陈其辰的人控制之后放的,并没有鞑靼过来。 而在荡寇城生事的白莲教,还真的是白莲教余孽。 一个总兵主管军事,可是烽燧被贼人占据发出错误的信号,若是战时,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一个巡抚主管民事,可是先有白莲教在宁夏生根二十年,一番清洗过后,还有白莲教余孽,这样的办事能力,很难让朝廷满意的。 他们两个也不会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就能扯出这么多东西,现在两人碰面,没有了之前的火药味,反而生出了一丝共患难的情绪。 薛昆仑不是东林党人,可以说是东林党的对头,原本在这个位置上,就是万历为了保持平衡刻意为之的,现在山西巡抚陈制倒了,万历维持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就算没有这事,他也会因为其他事被万历去职,所以薛昆仑的心情,其实并不是很差,毕竟这些都是他预想过的场景了。 而李荣臻心中气闷,但也无可奈何,在大明,武将本就不是人,上面收拾他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下场不至于很惨。 至于毛纪,则是单纯的为了朱威过来的,王异他见过,不过王异以前是陈其辰的人,毛纪自然不会和他太过亲近。 可是朱威不一样,朱威在毛纪心里的地位很高,从原先毛纪想要拉拢朱威,到后面两人还明争暗斗了一阵。再到现在的惺惺相惜,毛纪也只能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啊”。 刚走到毛纪身后的朱威听到句话,也是一愣,随后也叹气道:“对呀,世事无常。” 原本陈其辰在朱威心里,有着不一样的地位,当然了,主要是因为他在大漠上救过朱威,还有就是王异的影响。 若是正常发展,朱威最终应当会倒向陈其辰,可是陈其辰的危机感让他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或者可以说,万历给陈其辰的压力,让陈其辰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再去伪装了。 这事说不上好,倒也不算坏,要不然等朱威真的和陈其辰粘到了一起,也会有大麻烦的。 “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王异最后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你可别让他的在天之灵不安啊!” 听着毛纪的话,朱威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觉得有资格的人,都上前对朱威说了些场面话,这时候就不管是不是真心了,朱威一个个回礼,虽然表情依然空洞,但是毕竟有了些许生气… “起灵…” 最终的墓地,还是选在了焕土堡烽燧外,和当时死去的那些兄弟,埋在一起,虽然可能王异并不愿意,但是朱威想着这么多熟人在,最少不会寂寞吧。 随着起灵的声音响起,道馆那些道士开始吹拉弹唱起来,弹唱的曲子是很有名的《三清胜境》。 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朱威摇摇头,王异平生不信鬼神,包括他骗王异说什么神仙传法,最后才知道,王异并没有信,只是顺着朱威的话而已,想看看朱威到底要做什么而已。 可是现在王异的葬礼,竟然有道家超度,听秦冉儿说,原本想着再请一个寺庙的和尚过来超度的,不过薛昆仑最近在严查白莲教,和尚什么的,都被抓了。 朱威平静的看着,想着也挺好,要不然在王异的葬礼上万一两家争斗起来,反而让王异不安稳了。 按照习俗,无儿无女的人去世,没有摔盆这项的。 但是朱威让加上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摔盆人。 至于为什么朱威非要如此,因为民间传说,亡灵通过黄泉路后,会来到奈何桥,桥上有大家熟悉的孟婆,而葬礼上摔碎的盆,就是用来给亡灵盛孟婆汤的。 喝下孟婆汤后,就会忘却前世的一切,投胎转世成为另一个人,因此,这个盆又被叫做“阴阳盆”。 没有盆,亡灵就没有办法喝孟婆汤,不喝孟婆汤,亡灵就会成为孤魂野鬼,受尽苦楚。 王异不信这些,朱威却是信的,要不然他怎么能够穿越呢? 摔盆只能摔一次,摔的越碎越好,因为越碎,喝的孟婆汤就会越少,记忆保留的就会越多,等到轮回转世之后,福气也会越多。 “啪…” 朱威用尽了力气,陶盆被摔的粉碎… “入葬…” “做法…” “填土…” “新坟立…” “孝子下礼…” 朱威带着秦冉儿,恭恭敬敬的扣头。 葬礼办的风光,却也是来的快,去的快。 朱威坐在这个新坟头前面,手里无意识的缠着草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坐着。 秦冉儿站在远处,不靠近,也不走。 一男,一女,一坟头,在这阴天看起来,甚是苍凉… 第396章 商税终了 三日之后。 这三天来找朱威的人很多,大都是希望朱威振作的,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最让朱威意外的那个人来了,那个人就是薛昆仑。 薛昆仑并未和朱威说什么政治局势,而是大谈风月诗词,不得不说进士出身的薛昆仑,学识上是没得说的,朱威哪怕有着后世的经验,也不过是堪堪能插上两句话而已。 两人一直从早上谈到中午,大部分时候都是薛昆仑在说,从先秦诗歌说到唐诗宋词,从帝王野史,说到民间风俗。 朱威并不是一个沉浸在情绪中出不来的人,王异的死对他而言,是类似于亲人去世的感觉,可是痛的很了,反而没觉得有多痛了。 所以在王异葬礼之后的这几天,朱威看着像是走出来的样子。 所有人都觉得朱威想开了,可是薛昆仑不这样觉得,再秦冉儿过来又换了一次茶之后,薛昆仑突然道:“朱威,你说人和人的感情,会不会和这茶一样,刚开始你侬我侬,可是后面就没有茶味了,除非换了新茶。” 朱威一滞:“薛大人,你说的我不懂。” 薛昆仑摇头:“朱威啊,你是聪明人,你是懂得的。” 半晌之后,朱威才回话:“我懂,可是新换的茶,也永远不是最开始的那泡茶了,茶的滋味是变淡了,可是它的滋味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薛昆仑点头微笑:“不错,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你和旁人不同,你对他人的情感,是在利益之上的,虽然你这样的性子,在官场中并不一定能走的很远,但是做你的同僚,应当会很安心。” 朱威终于抬头,看着薛昆仑,眼中带着询问的色彩。 薛昆仑一笑:“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想见见你了,但是你先去了京城,又去了辽东,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没有机会,或者说,我对见你还有一丝顾虑。” “顾虑?薛大人请明言。” 薛昆仑叹了一口气:“我可以说是申党的人,嗯嗯…你可能不熟悉,申公是张先生推举的人。” 朱威瞬间抓住了重点:“张先生?张居正?” 薛昆仑点头:“不错,张居正临行之前,荐举两人入阁,参预机务,一是礼部尚书马自强,一是吏部右侍郎申公了。陛下诏准,命马自强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学士,申公以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不久,申公进为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而又在张四维去世之后,成为内阁首辅,但是最后被陛下罢免。” 朱威皱眉:“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是太岳公的人?” 薛昆仑微微点头:“可以这样说。” 朱威越发不解:“薛大人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薛昆仑摆摆手:“没什么,这次宁夏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官也算到头了,临走之前,想着和你说一说心里话,如履薄冰几十年,一朝梦碎啊…呵呵…” 薛昆仑显得很失落,可是朱威只觉得很假,抿着嘴并不说什么。 薛昆仑等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按照陛下的心思,顶替我的人,会是东林党人。朱威,你是知道东林党的,以后万事可要小心了。” 朱威一愣,随即异常郑重的点头道谢。 薛昆仑走的时候,很是开心,但是屋里的朱威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秦冉儿过来收拾茶杯,朱威突然道:“将薛昆仑喝过的茶杯扔了。” “嗯?大人,你们不是谈的很好吗?” 对待秦冉儿,朱威没有什么隐瞒:“什么很好,他和京城那些东林党一样,都是小人而已。” “薛昆仑说他是申时行的人,想必这是真的,但是申时行绝对不是太岳公的人,我若记得不错的话,这申时行还在太岳公死后为了讨陛下欢心,还指示言官对太岳公大肆污蔑,现在倒成了太岳公的人了?恶心。” “可是大人,那他过来和大人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哼…挑拨离间呗!” 秦冉儿捂嘴一笑:“大人,您和东林党之间还用的着挑拨吗?” 朱威摇头:“不一样的,薛昆仑是想借我的身份给东林党添堵。他马上就要下台了,在最后时刻还要给我心里种一根刺,冉儿,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小人?” 秦冉儿颔首:“如此说来,这人看起来确实没有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朱威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阴沉好几天的天气,终于露出一丝阳光,照映在朱威身上,很暖和。 朱威伸出手感受这丝温暖,嘴里喃喃道:“这大明,能站在这朝堂之上的人,有哪个是简单的呢?” 秦冉儿走到朱威身后,满眼都是朱威,轻声道:“那大人在这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想怎么做?” 朱威将阳光下的那只手握拳:“团结可以团结的,打倒一切反对的。” ……… 宁夏的事情,最终定论了。 宁夏总兵李荣臻,夺职入狱,宁夏巡抚薛昆仑,罢黜永不录用,宁夏守备右迁镇北堡千户,宁夏知州致仕,宁夏锦衣卫千户抄家,全家入贱户籍,至于其他的锦衣卫相关人员,只要抓住的,都是个死,没有抓住的,也是被通缉了。 陈其辰等同于叛国,可是对他的处置,大明这边并没有往外透露风声。最后连带着庆王,也被告诫了一番。 其余的宁夏上下所有官员,五年内不得升迁,罚俸一年,这其中不包括朱威等人。 朱威暂代宁夏锦衣卫千户。 随之而来的,就是宁夏总兵和宁夏巡抚的人选了。 朝着这次反应很快,不过三五日,就已经敲定了。 原御史中丞吴仁宝,左迁宁夏巡抚,原辽东锦州总兵吴襄,则是成为了宁夏总兵。 对于这两个人选,朱威是有些懵逼的,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 万历的帝王之术,用的是炉火纯青啊,可是和他爷爷嘉靖比,还是弱了很多,嘉靖不止有术,还懂人心,可是万历只是用术而已。 辽东几次大胜之后,又砍了那么多卫所指挥的脑袋,虽说吴官死了,看起来群龙无首了,但是现在的辽东,可是非一般的团结,这种团结,万历自然不想看到。 而吴仁宝过来的意思,就更简单了,无外乎就是万历对于朱威的打压了,在京城吴仁宝就时常和朱威有冲突,现在把两人放在一起,肯定是要生事的。 而将吴襄调过来的另外一层意思,也就是想让东林党和辽东军方的团体之间,也要产生嫌隙,因为万历知道,吴襄会帮朱威,如此一来,东林党和其他党派之间的平衡,被万历引入辽东军方这个势力之后,又恢复了平衡。 还有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商税之事,终于两京一十三省全部要缴纳了。 当官的那些人,没人是傻子,他们知道万历的身体状况,也知道万历的心思,所以不会在这时候惹怒万历。 在外面人看起来,朱威其实还是万历的刀,短短几月时间,从山西到宁夏,两个总兵两个巡抚都下了台,这样的雷霆手段,是让很多人睡不着觉的,所以商税之事,突然进行的异常顺利。 朱威得到消息,若是全数收缴,每年可充盈国库千万两白银,有了这千万两白银,再想做什么事,可就简单多了。 “大人,宋先生求见。” “请进来。” 第397章 王二大婚 “朱大人,好东西啊,这是好东西啊!” 看着已经激动的手足无措的宋应星,朱威也是无奈,心里对宋应星的幻想,已经有些破灭了,宋应星可以说是大明最后一个,也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史最后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了,在朱威心里,科学家是无比神圣的,异常严肃的那种,可是宋应星总是毛毛躁躁的,是在和朱威想象中的区别有些大了。 不过这也不怪宋应星,毕竟现在宋应星也不过二十多岁,以前一直在读书,性子说实话还没有定呢。 “慢慢说,先喝口水吧。” 宋应星没有拿茶杯,而是抱住茶壶牛饮。 “呼…痛快!” 朱威一脸黑线:“我说宋先生啊,你这么急是因为什么呢?” “好东西啊,大人你那个红薯真的是好东西啊。” 朱威无语:“我当然知道它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我让你过来干什么?” 宋应星摆手:“不是的,我说的好东西是因为那红薯竟然从根到茎到叶,都可以吃啊,也就是说一棵红薯,没有任何浪费的地方,全是可以吃的,是真正的菜啊,不是那些野菜能比的。” 朱威皱眉:“这些我都知道啊,很奇怪吗?” 宋应星愣子,随即越发癫狂:“你都知道?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为了实验这些东西能不能吃,用了多少手段吗?为了验证这些东西有没有毒,我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吗?你现在轻飘飘的一句你知道了!你是在玩我吗?” 说到这朱威一拍脑袋,他娘的忘了,将宋应星弄过来刚说通之后,王异就出事了,后面又是葬礼又是宁夏局势动荡的,忘了这茬了。 这时朱威有些不好意思了,赔笑道:“宋应星不要怪罪,这些天,确实事情太多了,有些东西忘了给宋先生说了,还望莫怪。” 宋应星指了指朱威,最后还是心软了,他是刚来焕土堡没错,但是这些天也知道了朱威对王异的感情,现在的朱威看起来好似已经没事了,但是宋应星也不忍心在这时候多说什么。 “唉,算了,算我欠你的,那红薯现在已经按照秦姑娘说的那样,取茎移植了,看起来都是能活的,现在分了五块地方实验,用不同的土质,还有不同的水分进行实验,现在就等丰收了。” 朱威听闻终于从心底觉得开心,春红薯的生长周期要比夏红薯的生长周期要长差不多一个月,现在已经六月了,天气已经开始有些热了,那么夏红薯也该安排上了。 于是朱威拉着宋应星说了很多有关这方面的想法,不过朱威并不敢完全确定他的那些记忆经验,在这个时候是对的,因为品种和生长环境还有气候都不一样,很多事情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所以朱威最多只能给一个方向,具体的就要让宋应星来把握了。 送走宋应星之后,朱威去了作坊,找到金大元和王不留,又谈了很多东西。 朱威有很多想法,可是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实用,因为朱威学习的那些东西,都是建立在有完善的工业基础之上的,他的很多想法在现在这时代看起来,基本等于天方夜谭了。 可以说,朱威现在的动手能力还不如朱堂和朱二,只有理论知识,并且这理论能不能适用还是未知数。 但是朱威比其他人都强的一点,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忽视的,那就是朱威知道一个机器,或者一件东西具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在这些人走错路的情况下,朱威能够起到一个拨正的作用,可以让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过了几天,朱威也在忙碌中,好似真的忘了王异已经死了一样,主要是他没空去想那些事了。 “大人,这两日你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朱威一脸懵逼:“准备什么?吴仁宝和吴襄应当还要在京述职吧,不会这么早过来的。” 秦冉儿翻了个白眼:“谁给你说那些,是王二。” 朱威一愣:“王二?王二咋了?” 秦冉儿没好气的说道:“你忘了那个李寡妇了?你答应王二要去替他求亲的。” 朱威又是一拍脑袋:“哎呀呀,忘了忘了,赶紧找爹娘,让他们找两个媒婆,咱们明天就去。” “等你?等你做这些王二这辈子能不能娶到媳妇还是两码事呢。” “啥意思?” “这边亲已经求过了,风水先生选的好日子,就在后天,现在王二和你的那些弟兄都在忙着呢,你做人家的大人,人家把命都给你了,你不能一点都不管,再怎么忙,这两日还是要去帮帮忙。” 朱威连连点头:“好,别等明天了,现在就去。” 顺着拉上秦冉儿就走,到了门头朱威突然止住。 秦冉儿不知道朱威为何如此,问道:“又怎么了?” 朱威猛地回头抱住秦冉儿的脸就亲了一口:“有你这个贤内助,我朱威真是赚了。” 秦冉儿连害羞都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摸着被朱威亲过的地方。 “别傻了,跟我走,去帮忙。” 秦冉儿这才反应过来,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低头随朱威拉着往前走,也不管外人看她的眼光了,在这个时代,还未结婚,就和男人手拉手招摇过市,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刚好…秦冉儿有这勇气。 ……… 好在所有人都没有怪朱威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反而都在安慰他,这让朱威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感动。 王异最后没有机会给朱威留下一句话,可是现在朱威想着,若是有机会说话,王异肯定说让朱威开心的活着,因为王异知道不开心的活着,是多么痛苦。 朱威作为官职最高的人,自然而然成了证婚人… 很喜庆,很热闹,焕土堡上空的阴霾,已经荡然无存了。 最后新人敬酒,那李寡妇说不得好看,不过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是会踏实过日子的人。 敬完酒后,朱威也是高兴,大手一挥给王二五百两银子,让他置办土地房屋,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 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的样子,就在这时李寡妇突然走到朱威身边,递给朱威一封信:“大人,这是李牛让我带给大人的。” 第398章 热闹了 “李牛?信?他会写字?” 朱威一连串的问题让那李寡妇也不知道说什么,其他人都有着好奇李牛跟着那白莲圣母跑了,为何还留下书信,难道是另有隐情? 只有王二一个人在旁边哼哼呲呲的,脸色黑的像锅盖:“我就知道李牛那货没安好心,他当时就想和我抢媳妇…” 朱威一脸黑线,一巴掌拍在王二头上:“瞎说什么呢?你不要脸你媳妇还要脸呢!” 李寡妇急忙解释:“李牛身边跟着个姑娘,也是我们金水堡的,看着像一对,他们只是过来送了封信就走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李寡妇十多年没有重新找男人,要说没人对她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宁夏这地啊,穷人多,光棍多,当然了,流言蜚语也多。 朱威前两次胡言乱语对秦冉儿造成的影响很不好,虽然因为身份原因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人知道了。 而王二可没有朱威这样的身份,李寡妇也没有秦冉儿这样的身份,本身就是寡妇,嚼舌根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王二这话传出去,天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朱威哪怕有再大的能耐,也管不住别人说什么啊,这时代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底层人活的很难,饭后茶余谈谈闲话,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而这种话题,最是旁人感兴趣。 李寡妇这十几年自己过的确实是如履薄冰,她不是没想过找个男人,可是世俗眼光给她的压力太大了,现在整个人脸色都有着发白,大婚的日子,李寡妇破天荒用的胭脂水粉都掩盖不住那脸色。 王二却是浑然不觉,他还不知道朱威为什么打他,一脸委屈又不敢多说的样子。 朱威没好气的让人给王二带下去,说他喝醉酒了,也让李寡妇下去照看着,婚礼现场虽然没了新人,但是有朱威那些亲兵,场子也不会冷下去。 一直热闹到了后半夜,发生了刚刚的事,也没有什么人去闹婚房了,不过走的时候,王二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以后也是个怕老婆的主啊。 回到家后,朱威打开李牛的信一看,露出迷茫的神色,秦冉儿见状凑过去看了一眼,和朱威的表情一样了。 “写的啥玩意儿?” 信上面像小孩子涂鸦一般,又是牛又是花的,还有一坨粑粑… 秦冉儿摇头:“看不懂,要不要找王二他们看看?他们和李牛熟悉,应当能看出来点端倪。” “只能如此了。” ……… 第二天,朱威下午才去找王二他们,看到信之后,王二脱口而出:“这老小子去大漠了。” 朱威一愣:“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不很简单吗?大人你过来看这个牛,就代表李牛那货了,牛嘴里叼着的花,应当就是那白莲圣母了,至于那坨粑粑落在草地上,那就是说他们准备在草原落户了。” 朱威快疯了,他理解不了啊:“你们真棒,那这上面有没有说他们具体去哪?” 王二摇头:“没有,李牛哪里认识大漠的地方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突然冷声道:“这货最好死在大漠,要不然老子让他进宫当太监。” 王二被吓得一激灵,不自觉的捂住自己裤裆。 朱威见这模样也是醉了,越发觉得这几个货脑子都有点毛病。 临走之时朱威对着王二等人说道:“这两日我找几个先生过来,教你们读书识字,你们都要好好的学,老子以后亲自考试,学不好都他娘进宫当太监。” 而后整个焕土堡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读书识字是焕土堡的人不敢想的,要说他们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王二这群人心里,读书识字都是小孩子学的,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能学的了? 请私塾先生这事并不是朱威心血来潮,而是早就有了这打算。 最开始是因为想让朱镇读书,可是当时并没有太多银钱,而后又进了京城去了辽东,这事就耽误了。 再回到焕土堡之时,朱威就又有了这方面的考虑,因为经历太多的事情了,起起落落数次,朱威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朝中关系好的几人,对朱威的帮助说实话很有限,因为他们都是不同党派的人物,他们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党派还有万历的态度,并不能也不会全心全意支持朱威。 而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派系,起步太晚,地位太低,这都是问题,并不是很容易。 现在京城传来的消息,朱镇已经有了许多知心好友,读书时候的感情,说实话要比出了学堂之后的感情,更加纯粹一些,若是没有什么太大变故,朱镇的这些知心好友若是有机会入仕,在一定程度上会帮到朱镇,也会帮到朱威。 这其实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朱芷被万历赐婚为太孙侧妃,按规矩朱威朱镇,都是不能再入仕了,万历这是在釜底抽薪,彻底断绝了朱威的心思。 但是事情还是要去做,自己做不成,那就让自己的人去做,东林党就是因为资助万千学子之后,慢慢在朝廷之上形成一党,成为大明不可忽视的力量。 朱威也想这样做,不过也知道这方法其实复制起来并不简单,宁夏是西北落后之地,学术氛围实在比不得江南,哪怕大明南北分榜,宁夏中仕的人也是两把手就能数的出来的。 更不用说这科举还是三年一考,前面还有院试,乡试,再加上读书这数年,想必第一批培养出来的学生真的入了仕途,最早也要十年吧! 可是有一点希望,朱威就想去做,最不济也能让很多孩子读上书,也算一件善事了。 ……… 七月下旬,已经入夏多时,宁夏这边却不是很热,朱威与杨灿汇合,要去宁夏城了。 因为吴襄和吴仁宝到了,按理来说朱威这样的卫所指挥佥事其实并不用去拜见新上任的总兵和巡抚,可是,不止他们,还有宫里的人,人数比吴襄和吴仁宝他们带来的人,还要多很多。 这些人过来没有别的事,只是为了朱威和秦冉儿八月的大婚而已。 呵呵…很热闹啊。 第399章 规矩 荡寇城距离宁夏城不是最远的,可是朱威和杨灿两人却是最晚到的。 官场上有官场的规矩礼节,一般像这种拜见新上任的顶头上司,最起码也要提前三天过来等候,还要在拜见之前沐浴更衣。 可偏偏朱威见不得这些规矩,若是其他人上任,以朱威现在已经收拢脾气的性子来说,提前过来按照规矩走,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次过来的两人,一个太熟了,一个是仇人,所以朱威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一路上杨灿急的嘴边都起泡了,也不能让朱威快一些。 就在约定时间的中午,朱威杨灿才堪堪赶到宁夏城。 两人刚一进城就被带到了巡抚衙门,到了后院,数十个卫所指挥使还有各级官员都已经排列整齐矗立,杨灿朱威经过的时候,很多人都对两人挤眉弄眼的,倒不是看笑话,而是因为他们和杨灿太熟了,也是想和朱威套近乎。 杨灿是宁夏前卫世袭指挥使,家族在宁夏数百年了,和这些指挥使太熟悉了。 而朱威也是宁夏现在出了名的大人物,不但有陛下赐婚,还曾经做过辽东督军,手上更是有四五个总兵巡抚的血,加上王异葬礼,锦衣卫指挥使和前任的总兵巡抚都到了场,还都是看在朱威的面子上,所以哪怕有心里不服气的,现在也没什么不服了。 还没入正堂呢,耳边就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朱老弟,让我好等啊!”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威武甲胄的人对着朱威就是一个熊抱,可给边上人看呆了,都知道朱威在辽东是风生水起,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总兵竟然对一个指挥佥事这么热情。 官场之上人走茶凉是最普遍的情况了,更不用说曾经的下属成了如今的上官,可是这情况在朱威身上,好似并没有什么影响。 朱威也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吴大哥!” 吴襄松开朱威:“好好,真好啊,我都不敢想咱哥俩还能在一块做事。” “这就是缘分!” “对,缘分…” 两人的笑声都压过了蝉鸣,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除了杨灿,他是走在前面的,可是吴襄出来好似并没有看到他一样,直对着朱威去了,他现在很尴尬。 朱威也是有点眼力见的,连忙介绍他们认识:“吴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宁夏前卫指挥使杨灿杨大人,也是我的好大哥,帮了我不少忙。” 吴襄原本以为朱威就是客套一下,表现的并不是很热情,可是朱威一句老大哥过后就不一样了,上前拍着胸膛说道:“你是朱老弟的老大哥,那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有事你说话,我吴襄别的本事没有,但是义气这一块,还是靠得住的。” 杨灿连连摆手:“不敢不敢,下官不敢。” 这给吴襄弄懵了,看着朱威,满脸不解,朱威笑道:“无妨的,还不太熟悉,以后喝两次酒就好了。” 如此吴襄才恢复笑容,可是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很快被一阵冷声打断:“真不愧是朱大人啊,到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啊,本官在宁夏,是不是也要看朱大人脸色了?” 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朱威转头一看,果然是吴仁宝,随意一拱手:“下官宁夏前卫指挥佥事朱威,见过巡抚大人。” 吴仁宝冷哼一声:“本官可受不起朱大人的大礼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吴仁宝过来肯定要惹事,可是没想到这吴仁宝一天都不想多等,刚一见面就搞的火药味十足。 吴仁宝一直盯着朱威,当然看到了朱威的白眼,顿时怒火更盛:“朱威,你虽是武将,可好歹也曾经是詹士府少府,负责教导太孙殿下的,难道一点礼仪都不懂吗?” 朱威嗤笑一声:“吴大人都说了,下官是武将,通道理,哪里懂什么礼仪?至于那詹士府少府,是陛下封的,若是吴大人觉得陛下做的不对,可以上书朝廷,让陛下给个说法。” 吴仁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万历啊,京城之中现在是人心惶惶啊,三个月两个巡抚两个总兵都没了,受罚的官员加起来都有好几百了,谁都知道万历现在性情不稳,谁敢去触霉头? 见吴仁宝不说话,朱威又笑道:“怎么?吴大人以前不是御史中丞吗?应该最懂得怎么写奏折了吧?现在是不会了吗?刚好,下官不才,现在还是宁夏锦衣卫千户,还认识一些字,要不要下官帮吴大人写一封奏折啊?” 吴仁宝觉得自己有点晕,他是东林党的中坚力量,一路有人扶持照顾,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在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底细,也知道他其实就是东林党的口舌,所以他说的话,一般人还真不敢随意反驳。 这也养成了吴仁宝这样的性子,在第一次见朱威的时候,就用最明显的优越感去对待朱威,哪怕让朱威怼了几次,也是没有改过来的。 想着现在成了朱威的上官,怎么也能找回一些颜面,可是反而更加尴尬了。 最可恶的是,吴仁宝现在没办法治朱威的罪,朱威也知道吴仁宝没办法对自己有实质性的威胁,所以朱威才会这么不给吴仁宝面子。 因为这次随着他们过来的,是宫里的人,为的就是朱威的大婚,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付朱威,否则就是打万历的脸了。 最后还是吴襄打了个圆场,才让吴仁宝有了个台阶下,原本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吴仁宝,在整个流程中,都没再说什么,他怕朱威继续让他下不来台。 等到中午结束,宫里的人才款款而来,来的人还是朱威的老相识,何璐的干儿子何令。 何令弓着腰快步走到朱威面前:“朱大人,咱们又见面了啊!” 朱威笑着点头:“对呀,咱们也是有缘,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宁夏。” 说起这个,何令脸上有些伤感的神情,不过很快被他遮掩了,笑着说道:“这次小的过来,主要是为了大人的婚事,除了筹备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事。” 朱威问道:“还有什么?” “规矩,教导大人和夫人规矩!” 第400章 身份 朱威的笑容瞬间收起,他想到了第一次进京,在礼部被那小小主薄支配的场景,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太他娘的羞耻了。 朱威拉住往前走的何令,沉声问道:“这次过来教导的人,是谁?” 何令一愣,不过在宫中多年,何璐之死都没有连累到他,自然也是聪明人,立马反应了过来,侧着身子看了一圈,发现没人才小声说道:“是贵妃的人。” “郑贵妃?” 朱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个郑贵妃可是在万历朝扰动天下风云的人物啊,虽然久居宫中,在朝廷上也没什么人脉,但是她对万历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正是因为她,万历才三十年不上朝。 朱威在心里想了许久,到最后也没能想到郑贵妃最后的下场到底如何,只是知道她比万历还死的晚一些,不得不说这老娘们活的真久,比万历大好多,还比万历死的晚,福是一天没少享,罪好像真的没吃多少。 不过这也让朱威安心了一些,因为确实找不到郑贵妃的其他记载,那就说明这郑贵妃应当也没多大的本事,想必是被万历保护很好的一个女人罢了。 梃击案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所有人都在怀疑郑贵妃,加上万历的态度,基本上百分之八十以上可以肯定,就是郑贵妃的手段,而后面的红丸案其中可能也会有郑贵妃的身影。 若是这两个案子都是郑贵妃做的,那就真的可以说这个女人有点笨了,对付这种笨女人,朱威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朱威眉头松开,笑着对何令道谢。何令推辞,两人又说笑起来,说着说着朱威突然想到了上次过来的那个老太监,那个老太监让朱威有些摸不透,看着身份不低,要不然也不会说让毛纪可以联系到他。 要知道毛纪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万历心腹了,宫中除了周琦,应当也没有别的太监能入毛纪的眼了。 “何公公,我还有一事想问。” “朱大人但说无妨。” “上次过来传旨的公公,是什么身份?” 何令一滞,连忙拉住朱威往墙角走去,比刚刚说郑贵妃更加慎重:“朱大人,你可和那公公交恶了?” 看何令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朱威对那公公的身份更加好奇了,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那公公挺好的,对我不错,还帮我说话呢。” 何令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大人没有与他交恶,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那公公到底是什么人?” “大行穆宗皇帝的伴伴,姓黄…我们这些下面的,都叫他老祖宗。” “穆宗皇帝?我的天啊,这辈分是够大的啊,不过辈分再大,也是上一辈的事了,为何你们还这么怕啊?” 何令又压低声音:“大行皇帝驾崩之后,这老祖宗原本想着去守陵的,可是大行孝定皇后念其辛苦,不准他去,后面更是将他留在身边,在大行孝定皇后薨了之后,皇爷也不忍他去守陵,就留在宫中了,别看老祖宗没什么脾气,对什么都是冷冷的,但是老祖宗的手段,可是厉害的很啊,就连周公公,见了老祖宗还要喊一声干爹呢!” 朱威微微点头,心里想着好歹没有得罪这黄公公,上一辈的大太监啊,能活到现在,怎么可能没有本事? “那这黄公公的年纪,岂不是要七八十了?” 何令摇摇头:“不止啊,这黄公公当时八十大寿的时候,大行孝定皇后还在呢!” 朱威也是惊奇,这老太监可以说是宫里的活化石了,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过黄公公的名号啊?” 何令干笑了两声:“这…朱大人,有一句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威恍然,也就是说这黄公公其实是被周琦架空了啊,但是这也不对啊,架空了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朱威用眼神询问何令,何令都快哭了,再说下去他是真不敢了,有些事注定是要被锁在宫墙内的。 “朱大人,小的真的没法说啊,求求你了,咱们就不要再往下问了。” 看何令这模样,朱威自然是问不下去了,不过不知道也好,宫里的事知道的太多,对他有多少帮助不太清楚,可是给他带来的危险,却是实打实的,不划算。 “好,那就不说这个了,还有一个人,我想像公公打听一下。” 何令苦着脸回道:“朱大人,先说好啊,真有些小的不知道的或者不能说的,小的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朱威点头微笑:“这是自然,并且这个人应当没那么复杂,我听说太孙殿下身边多了一个伴伴,何公公可熟悉啊?” 一听是这事,何令也放下心了:“原来是这事啊,这事算不得什么的,太孙殿下身边是多了一个伴伴,看着样子比以前的陈公公还要讨殿下欢喜,现在出门基本带着的都是这新伴伴了。” 朱威眯起眼睛:“能否具体一点?” “这新公公啊,叫魏忠贤,以前在宫里,是跟着周公公的,可是去了一趟山西之后,就被周公公打发走了,想必是忍周公公不开心了吧,不过这魏忠贤也是有本事的,到了太孙殿下跟前,如鱼得水啊,那陈公公给他使了好几次绊子,都被人家轻松化解了。” “那太孙殿下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 “还能是什么啊,天天跑工部,前段时间被詹士府的先生关在宫里读了一些时日的书,可是殿下洒脱,实在耐不下性子来读书,受了些罚,不过就在这魏忠贤过去之后,反而不读书也不再受罚了,至于其中缘由,小的就不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啊,多谢公公解惑。请问公公是今日就跟着我回焕土堡还是说等两日?” “焕土堡?大人的大婚准备放在焕土堡?” “不行吗?” 何令连连摇头:“当然不行了,我的朱大人啊,你的婚事是皇爷赐的,皇爷赐婚可是有规矩在里面的,可不能乱来啊。” 朱威一愣:“那准备在那里办?” “宁夏城…” 第401章 紧箍咒 “宁夏城?也行吧,反正就是一场婚礼而已,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何令干笑着又说道:“朱大人,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要生气啊!” “什么事?” “大人,你的夫人,父母还有县主,都要搬到宁夏城来住。” 朱威脸色瞬间冷了:“这是谁的意思?” 何令被朱威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朱大人莫要生气,这是陛下封意思,说焕土堡太过破败,让秦夫人和县主住在那里不好。” 朱威盯着何令看了许久,何令头皮都有些发麻了,这次为什么是让他过来,就是因为他和朱威有些交情,刚刚为什么何令将能说的都给朱威说了,也是想着让朱威念情,不要闹得太难看。 何令出宫之前,周琦千叮咛万嘱咐,要让他给朱威说明白了,这事是没得商量的,不要让朱威做傻事,现在的万历可没太多耐心了。 就在何令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干爹…你在墙角干嘛啊?我找你找了好半天呢。” 朱威听到声音就觉得很熟悉,转头一看,果然是吴三桂。 吴三桂现在已经快六岁了,也读了些书,懂了些事,没有小时候那般淘气了,过来直接对着朱威跪下叩头:“干爹在上,儿子长伯见过干爹,天高水长,路途遥远,儿子以前不能守在干爹身边尽孝,是儿子的错,还望干爹莫要生儿子的气。” 朱威一把将吴三桂抱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小兔崽子,谁教你说的这些话啊,文邹邹的,不好听。” 吴三桂被朱威捏的有点透,撅着个嘴嘟囔道:“是书房先生啊,他教了我一路,让我背下来说给干爹听,其实我不想说这个的。” “哦?那你原来想说什么?” 吴三桂双手环住朱威的脖子:“我想说干爹的那把铁胎弓,啥时候能让我练练啊?” “你个小兔崽子,铁胎弓比你干爹还重要?只想着铁胎弓,就不想你干爹了?” “当然想啊,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些情啊爱的,都是小事!” 朱威又捏了下吴三桂肉嘟嘟的脸蛋,心里想着,以后这货可是真的可能会陷入情爱之中的,反正民间传的离谱,说什么为了陈圆圆才引清兵入关,当然这事是假的,不过能传下来的东西,肯定有它的原因了。 “干爹,以后你是不是就和我一块在这里啊?我见旁边那个大房子已经挂了朱府的牌匾。” 童言无忌,吴三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朱威听到后眼神一凝,看着何令,何令满脸尴尬。 “额…朱大人,陛下将原来薛昆仑大人的府邸,买下赏给大人您了,就在旁边呢。” 朱威冷笑一声:“这里是巡抚衙门,相邻的地方应该是巡抚住,现在倒是给了我,是要让新上任的吴仁宝看着我吗?” 何令连连摆手:“朱大人,别乱说话啊。” 朱威深吸一口气:“何公公,咱们是老相识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还有什么吧!” 何令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还有就是,我们这次宫里过来的人,就不回去了,就在这里伺候县主了,一直等到太孙殿下大婚。” “呵呵…好啊,好啊,那以后咱们可就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啊,何公公,以后还请手下留情啊!” 何令苦着脸说道:“我的朱大人唉,你别这样说啊,小的也是没有办法啊,这次出来说是我领头,可是实际上那些人,都是贵妃娘娘的人,我只是一个幌子而已,那些人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斗不过啊!” 朱威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了,这事确实不是何令一个小黄门说的算的,万历要做什么,哪里轮得到别人在这说三道四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选郑贵妃的人?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阴谋? 想不明白,朱威又问道:“何公公,最近京城出了什么大事吗?只说和我有关的就好。” 何令表情有些不自然:“和大人有关的,自然很多了,第一件闹得最大的就是白莲教的事,还有就是陈其辰叛逃的事,骂大人骂的最狠的,就是商税的事了…还有一件事,其实外面没什么动静,不过陛下很生气。” “何事?” “江西学政上书,说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在白鹿洞书院将一举子掳走了,刚好赶上处置原来宁夏总兵和巡抚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但是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朱威恍然大悟,弄了半天,这紧箍咒是自己作出来的啊。 想来若是没有宋应星的事,就算万历会派人过来,也不会让人不走了吧,再想想派过来的吴仁宝,这明显就是给自己心头插一根刺,可是这刺自己还拔不得,想必万历很开心能够让人恶心朱威吧。 “唉…造化弄人啊…” 看着朱威心情不太好,何令闭嘴了,吴三桂也不敢说话了。 随后三人又去新宅子看了一圈,不看还好,看了之后朱威越发生气了。 一个自称陈嬷嬷的老妇人,对着朱威就是一通说教,朱威想发脾气,却被何令制止,说惹不起… 等到出了朱府,朱威沉着脸说道:“何公公,陛下有没有说,让我们必须在这住?” 何令一愣,想了一会儿说道:“倒是没有明说,但是朱大人,秦夫人和县主住进来之后,能不能出去,就要看这府里的嬷嬷了,这嬷嬷肯定会拿宫里的规矩说事的。” 朱威冷笑:“也就是说,老子的爹娘老婆还有妹子,就被软禁了呗?” 这话何令没法接了,闭嘴不说话,吴三桂眨巴眨巴大眼睛说道:“那干爹呢?之后是不是也会住在这里?” 朱威摇头:“不可能啊,干爹的事可多了,都在焕土堡呢,这里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一趟。” 别看吴三桂年纪小,可是人不傻,从朱威刚刚的话里,听出来些意思了,顿时眼珠子一转:“干爹,我有办法能让干娘他们不住这里。” “哦?说来听听?” 第402章 走火 “不想住,还不想让别人知道,那就一把火烧了呗,没宅子了总不能让干爹干娘住在废墟吧?” 吴三桂的声音奶奶的,可是说出的话,让何令心惊胆战的。 “我的小祖宗唉…可别乱说话,不可啊,万万不可啊!” 何令也算是对朱威有所了解的人了,他可知道这位爷真的不能以常理来想的,大明二百五十多年了,哪里有三五年之内,就连续放倒五六个总兵巡抚的人物啊。 若朱威真的急眼,说不定真的能干出来放火烧宅的事。 这烧宅子倒是简单,可是这后果光是想想,就要被吓死了啊。 朱威看着何令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有一瞬间的心软,但是想到家人,又坚定了起来:“何公公,到时候我让人约你出来。” 何令张张嘴没说什么,他知道他还没资格,也没能力去阻挡朱威,朱威能看他们的情分上面,在他知道这事之后还能放过他一条性命,已经是很仁义了。 “好啦,何公公,这事我尽量做的干净一些,你就等我消息吧。” 说完后朱威也不管何令的脸色了,抱着吴三桂就走了,吴三桂吵着闹着要去见见他的干娘,朱威拗不过,托人给吴襄说了一声,叫上杨灿之后,直接返回焕土堡。 至于准备放火的事,倒是没有给杨灿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 焕土堡。 “大人,从哪捡的娃娃啊?” “唉,说不定是大人的私生子呢!” “怎么可能,这孩子看起来都五六岁了,大人那会才多大?” “别乱说话,别让夫人听到了。” 朱威带着吴三桂刚刚到村口,一群人就围了上来,从来没见过朱威带孩子,不免取笑了两句。 吴三桂大眼睛在王二秦成几人身上扫了几眼,有些生气,生气他们竟然没有认出自己来。 一别两年多,吴三桂的模样变化很大,原本是个奶娃娃,肉乎乎的,现在长大了,脸上虽然也是肉嘟嘟的,但是已经长开了一些,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来,而在辽东的时候,王二几人说实话也不过只见了吴三桂几面而已,还真的认不出来。 朱威对这群弟兄的取笑没放在心上,下马将吴三桂抱了下来往王二怀里一塞:“你们把小家伙弄生气了,自己哄吧。” “啊?大人这是谁家的娃娃啊?” “老吴家的,我干儿子!” 王二摸不着头脑,要不是怀里抱着吴三桂,都要用手去挠头了:“大人啥时候认了个干儿子啊?什么老吴家,没听说过啊…不对…这不会是吴襄吴总兵家的那个小不点吧?” 朱威点点头:“不错,还不算太笨。” 王二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有些谄媚:“哎呀,这是小将军啊,是跟着吴总兵一块来的吗?” 吴三桂其实不喜欢人抱着,不过朱威倒是喜欢抱他,现在朱威还在边上呢,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果然是小将军啊,想不想骑马射箭,或者打枪都行,我带你去啊?” 吴三桂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好,带我去。” 说要一群大老爷们也不管朱威了,争着抢着抱这个“小将军”,朝着军营走去,军营里面设置了靶场,在里面也算安全,朱威也就听之任之了。 吴三桂这小兔崽子,说什么想见他干娘,听到骑马射箭,就将这事扔到脑后了。 朱威摇了摇头,早都听说吴襄对他这个宝贝儿子紧张的很啊,只有这一根独苗,一个武将的儿子整天让他去学什么之乎者也,弓马兵法那是碰都不让碰的。 可是小孩子从小没有娘,见到的都是武人,怎么可能会听吴襄的安分下来呢?要不是吴襄说朱威不喜欢太淘气的孩子,吴三桂连见朱威说得那几句话都不会背的。 见到一群人已经入营,朱威转身朝朱家走去,很多事要提前让朱家人有个准备了。 朱威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之后,询问家中人的意见,朱十一和王氏都不懂人心险恶,但是知道朱威想要那样做都是为了他们好,自然不会说什么。 反应最大的反而是朱芷,听到朱威的计划后,朱芷异常兴奋:“哥…能不能让我点火?” 朱威一脑门黑线,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原来怯怯诺诺的小姑娘啥时候变得这么淘了?朱威想了半天,只找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朱由校那小兔崽子将他的好妹妹教坏了,不由得又是咬牙切齿。 秦冉儿给朱威使眼色,朱威看到后不再管朱芷,和秦冉儿一起出了门。 “大人,有没有具体计划?” 朱威摇头:“暂时没想那么多,这事可不简单,还有些时日,要仔细想想了。” 秦冉儿抿着唇眼神忽明忽暗,朱威问道:“怎么?你有想法?” 秦冉儿对着朱威展颜一笑:“自然有了,这事咱们不用动手,或者说咱们不能动手。” 朱威皱眉:“让他人做,我不放心。” “也不用他人做什么,若我们布置好了,这事不论谁来查,都只是一场意外。” “哦?具体说说!” 秦冉儿刚准备开口,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随后就是一阵慌乱。 朱威想起在军营中的吴三桂,现在可不是训练时间,因为军营在村口,为了不打扰村里人的生活,每日训练都是有时间限制的。 “不好,跟我走!” 朱威拉着秦冉儿刚到军营门头,王二几人抬着一个人也是刚出门。 受伤的人朱威也认识,是义州的人,也是跟了朱威数年的老人了,朱威还记得在辽东被那个廖先生伏击的时候,这人拼着被射中的风险救过秦冉儿的命。 可是现在这人满头冷汗,嘴唇都被咬破了,右手捂住左臂,鲜血直流。 “先放下,快马去找大夫,找绷带先止血。” 朱威的命令让众人的慌乱平息了一些,分出几个人去找大夫,其余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朱威的声音很冷:“到底怎么回事?” 第403章 受罚 朱威现在异常愤怒,现在不打仗了,刀剑还好,火器就不一样了,放在身上不现实,扔在营帐中不安全。 所以朱威就想到了现代解放军的枪支管理条例,还设置了军需官专门管这些事,当然不能全盘照搬,这些条例和办法并不适合现在的亲兵队伍。 于是只搬了一个大概,勉强让这几百人有个纪律在了,可是现在竟然出了这么档子事。 王二支支吾吾的说道:“大人,训练的时候,不小心走火了。” “王二,现在是训练的时间吗?” “不是…” “那你告诉本官,为何会走火?”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直起身子,朱威用官的身份问这话,那就代表真的要倒霉了。 “回大人的话,下官御下不严,甘愿受罚。” 王二说完直接往地上一跪。 朱威冷笑一声:“军需官何在?” 从人群中钻出来一个人,是曾经焕土堡的老人,姓申,没名字,都叫他申狗:“下官在。” “何人领的枪?” 申狗瞥了一眼王二,有些不忍,不过他是老人了,知道朱威的脾气,还是实话实说:“回大人的话,是王副千户亲自领的枪。” 朱威点头又问道:“不是训练时间,你为何会发枪?” 这申狗也是光棍,学着王二的样子往地上一跪:“下官知罪,请大人责罚。” 朱威瞥了一眼正往人群中躲藏的吴三桂,更加气愤了:“谁开的枪?自己站出来!” 没人出列,还将吴三桂牢牢挡在身后。 “王二,申狗,你们说,谁开的枪。” 王二瓮声瓮气的说道:“大人,是我开的枪,不小心伤到兄弟,请大人责罚!” 申狗也连忙道:“是下官的错,不关其他人的事,请大人责罚。” 朱威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被气笑了:“好啊,一个个都在本官跟前耍光棍是吧?那本官就成全你们。” “来人…王二身为副千户,御下不严,犯下大错,领十军棍!” 主导行刑的百户左右看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答道:“是…” 有人将行刑凳与军棍拿了过来,随即就有两人上前,将王二押到行刑凳上。 所有人都在等朱威下令,朱威却是又看了一眼吴三桂,吴三桂丝毫没有站出来意思,朱威抿着嘴唇再度开口:“申狗,身为军需官,玩忽职守,领十军棍。” “是…” “行刑…” “啪啪啪啪…” 前面说过,军棍是真的能打死人的,朱威盛怒之下,还在边上看着,没人敢留手,一下下都让人心里发寒。 王二和申狗也是硬汉子,没有痛哭没有惨叫,可是那一声声的闷哼,更让人揪心。 吴三桂拉着陈子义的衣角,伸出半张小脸,偷偷往那边看,每打一下,他身子就颤一下。 打完后,两人屁股已经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了,血腥味散开,没人敢吭声。 朱威看吴三桂还沉浸在恐惧之中,眯起了眼睛。 “大人,你做什么?” 秦冉儿看到朱威脱衣的动作,不由得惊呼。 朱威将上衣脱去,走到王二跟前踢了一脚:“没死往那边挪挪。” 王二小小的眼睛里面有大大的疑惑,不过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什么,托着受伤的屁股,往边上挪了挪。 谁知道朱威直接在王二和申狗之间趴下。 “我朱威,私自带家属进军营,也御下不严,当罚,十军棍。” “大人…” “闭嘴,行刑官,行刑!” 行刑的人抓棍子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不敢打啊。 朱威怒了:“行刑百户滚出来。” “在…” “你来,行刑!” “是…” 那百户咽了口口水,紧了紧军棍,终于下手了。 “啪…” 声音很大,可是落在朱威屁股上轻飘飘的,朱威瞬间大怒:“你大爷的没吃饭啊,挠痒痒的吗?老子的兵就这点力气?不要留手,要不然老子废了你!” “是…” “啪…” 这次用了十分力气,朱威的裤子上顿时渗出鲜血。 “大人…” 秦冉儿惊呼,朱威伸手拦住想要过来的秦冉儿:“军营重地,闲人退出去…” 秦冉儿都要将手里的手帕捏碎了,不过还是听话退了出去。 “继续…” “是…” “啪啪…” 就在那百户想要打第五下的时候,吴三桂终于跑了出来:“别打了别打了,干爹,是儿子的错,是儿子想要打枪的,才让王叔和申叔去拿枪的,那人也是儿子伤的,都是儿子的错,别打了…” 再怎么说,吴三桂现在也不过时五岁多六岁的孩子,小孩子犯错了不敢承认很正常,现在自己出来主动承认了,让朱威心里欣喜不已。 不过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管吴三桂的哭闹,厉声道:“看戏呢?继续…” “是…” “啪啪…” 吴三桂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不要打了…干爹我错了…” “啪啪…” 就在准备打下一下的时候,吴三桂整个人趴在了朱威屁股上:“不要打了,要打就打我吧!” “嘶…” 朱威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兔崽子不知道他屁股伤了吗?造孽啊真的是… “拉下去,继续…” “是…” “啪啪…” “报告大人,行刑结束。” “没有,还差一下,第一下是挠痒痒呢,加一军棍。” “是…” “啪…” 终于打完了,朱威吐了一口气,扶着行刑凳站了起来,又踢了踢王二和申狗:“装死呢?滚起来…” 王二这两个货没有朱威这样的身体素质,被打十下确实伤着了,不过朱威的命令他们没办法不听,只能龇牙咧嘴的慢慢起身。 朱威盯着痛哭的吴三桂问道:“长伯,你可知错!” 吴三桂抹了一把眼泪点头:“儿子知错!” “错在哪里?” “儿子不该任性动枪,更不该…更不该随意开枪…” 朱威的脸色越发冷了:“只有这些吗?” 吴三桂被吓得不敢再动了。 朱威摇摇头:“我对你很失望,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吴三桂连忙跪下:“干爹,儿子不懂,请干爹赐教。” 朱威指着旁边的王二和申狗说道:“王二和申狗受罚,皆是因为你,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还是总兵之子,为何没有担当?他人因为你受罚之时,你为何不站出来?” 吴三桂一愣,随即扣头:“儿子知错!” 朱威摇摇头:“不,你还没明白,王二和申狗他们为你受罚,你不站出来,而在我受罚的时候,站了出来,这是为何?” “是否因为你心里的亲疏有别?我是你干爹,你就心疼,别人和你没关系,你就可以随意让他人受罚?吴三桂,你告诉我,你错了没有!” 朱威说得话很重,可是边上人都知道,这是朱威在教育吴三桂呢,也可以看得出来,朱威对吴三桂的期望很高,所以没人替吴三桂求情。 吴三桂小小的脸上都是眼泪夹杂着沙土,刚刚扣头有些狠了,脑门有些青了:“儿子知错。” 朱威冷哼一声:“知错是否要罚?” “儿子甘愿受罚!” “你是总兵之子,也是我朱威的干儿子,老子以后想让你当将军,你敢不敢受军中的惩罚?” 吴三桂看着眼前三人顺着大腿还在流血的样子,小小的身子一颤,不过咬了咬嘴唇之后,还是大声喊道:“儿子敢!” 朱威点头:“好…这才是男子汉,吴三桂领三军棍…” “大人…不可啊!” “大人,小将军还小,不能打啊!” “大人,要不然你再打我十下,不要打小将军。” 朱威指着边上替吴三桂求情的人对着吴三桂说道:“看到了吗?这些人和你并不熟,但是他们愿意为了你再受罚,这并因为你是我干儿子或者因为你是总兵之子的原因,而是他们觉得,自己比你强,就应该保护你,你说要不要让他们替你?” “不要…儿子自己可以。” “很好,行刑…” 第404章 醒悟 朱威脸色缓和下来了:“长伯,过来趴下。” 吴三桂的小脸满是害怕的神情,不过还是咬牙趴到了行刑凳上。 朱威扫了一圈,所有人都往后躲,谁舍得打这小孩子啊? 当然了,朱威也不舍得让别人打,大人的力气太大,万一收不住手,可就惨了。 转头看到秦冉儿,朱威轻声道:“冉儿,你来打!” 秦冉儿一愣,指着自己说道:“我?我不行的…” 没说完朱威就走到她身边:“无妨的,你力气小,这小兔崽子皮实,三下而已,让他长个记性。” 之后不由分说将秦冉儿拉到了吴三桂面前:“长伯,这就是你干娘,这次行刑由你干娘来,你会不会因此记恨她?” 吴三桂猛地摇自己的小脑袋:“不会的,儿子知道这是干爹干娘在教育我,儿子犯错应该受罚,还请干娘不要留手,儿子撑得住。” 朱威满意点头,将军棍塞到秦冉儿手里,轻声道:“来吧,不要怕。” 秦冉儿并不是一般女子,心理素质强大的要命,短短时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抓住军棍的手稳稳的,抿着唇也不说话,抡起棍子就打了下去。 “啪啪啪…” 刚刚打完,出去找大夫的几人就回来了,原来只有一个伤者,现在成了五个了… ……… “嘶…有点疼!你疼不疼啊?” “疼…” “你疼个毛啊,都没破皮!你干娘对你好啊!” “嘿嘿…干爹,我干娘好漂亮啊!” “废话,你干爹的媳妇能不漂亮吗?” “干爹,我能和你们住在这里吗?” “可以啊,那你爹怎么办?” “不管他了,他都不管我,天天让我读书,我不喜欢读书…” 朱威拍了拍吴三桂的头:“读书好啊,读书能明理。” 吴三桂摇头:“可是我想骑马射箭,还想打仗。” 朱威神情瞬间严肃:“骑马射箭是好的,最起码可以强身健体,但是打仗…打仗会死人的啊,我其实不想打仗的。” 吴三桂一愣,他不相信这话能从朱威嘴里说出来,在辽东的第一仗,就杀了数千女真俘虏,更不用说火烧女真大营烧死两万人,又到后面三方齐聚山海关,用计灭了科尔沁。 再加上杀的那些卫所指挥之类的,基本算了一下,直接间接死在朱威手上的人,至少已经三万多了,这样的人竟然会不想打仗? “干爹,不打仗,我们这些人不就没用了吗?” 朱威心头猛震,吴三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尔虞我诈,他的心思太过纯粹,可是能够直接说到重点。 朱威瞬间冷汗下来了,从辽东回来之后,朱威慢慢没了战场的杀气,朱威想要安稳下来,所以才会将重心放在红薯和作坊上面。 但是朱威现在还能立足朝堂之上,靠的不只是万历最后的那点心思,更重要的是他的军功,大明朝从外面看着,还是风光无限,可是对外的战争,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大胜了。 这是朱威的底气之一,也是万历最看重的地方了,以后也必将是朱由校最看重的地方之一了。 朱威在军中出头,在军中立功,以朱威的身份,是不融于文官集团的,那么朱威能够依靠的只有部队了。 现在的大明,在军中出头的机会太少了,军方的势力一直都是依附文官集团的存在,若是朱威没有这些战功,若是大明周围没有鞑靼女真的威胁,朱威应该早都被抛弃了吧? 毕竟朱威不像吴官那样深受万历的信任,朱威对于京城之中所有人,包括朱由校来说,都是一个半途加入的人,而这样的人,他们能给的信任,自然不会太多。 朱由校年纪小还行,可若是真的做到了那个位置,真正成为大明的九五至尊,他对朱威还能有多少信任? “干爹,你怎么了?” 吴三桂的声音将朱威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不知不觉在这大夏天,朱威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没有吴三桂这话,朱威这几年大概率不会再管什么辽东大漠了,不用多长时间,甚至不用三五年,朱威的价值,可能在京城那些大人物心里,也就要大打折扣了吧? “定国公…成国公!” 朱威嘴里喃喃说出这两个人,也是瞬间想明白了,这两位国公爷和勋贵集团,看中他的,也是打仗的本事,至于他们表面关心的那些什么蒸汽机什么水泥的,都是幌子而已,要不然朱威到宁夏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一个消息都没有。 “干爹…” 见朱威不说话,吴三桂又推了推朱威,朱威回过神,摸了摸吴三桂的小脑袋:“没事的,干爹没事,干爹觉得你说的对。” 吴三桂有些懵逼:“我说啥了啊?” “你说要打仗啊,咱们是武人,怎么能不打仗呢?” 吴三桂一脸兴奋:“就是嘛,咱们就是要打仗,将那些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好,咱爷俩一起。” “带上我爹呗!” “也行…” “哈哈哈…” 秦冉儿端着热水刚进屋,就看到趴在地铺上,一大一小两人笑得两脸灿烂,也是无语,摇了摇头走到两人身边,将水盆放下,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受伤了,能不能安分点?” 朱威笑笑没说什么,可是吴三桂立马瘪嘴哽咽道:“干娘,你好狠的心啊,你打我你都不心疼吗?” 秦冉儿翻了个白眼,又在吴三桂屁股上拍了一下:“心疼什么,皮都没破,你干爹可说了,说你是男子汉,不怕疼不怕累不怕苦的,难道你干爹说的是假的?” 吴三桂猛地摇头:“不是,我不疼,我是怕干娘打我手疼呢。” 秦冉儿展颜一笑,瞥了一眼朱威:“你这小鬼头啊,比有些人好多了,有些人可不会哄人。” 朱威左顾右盼装作没有听到,开玩笑呢,哄女人这种事,是天生的,学不会是真的学不会啊。 秦冉儿看朱威的样子,轻哼一声,不过还是用温水浸湿的毛巾,擦拭朱威腿上的血渍。 很多血流到了大腿根,不免的有些触碰,朱威有些脸红:“咳咳…冉儿,先别忙了,我有事给你说!” 秦冉儿也是羞红了脸,头都不敢抬,鼻腔中嗯了一声。 “冉儿,前段时间我说过,让辽东那边再起战事,你还记得吗?” 第405章 女诸葛 秦冉儿一听这个,也顾不得羞涩了,抬头看着朱威,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可是秦冉儿看到的,只有平淡,还有坚决。 秦冉儿深吸一口气:“大人,当时我们说过,但是后面白莲教的事情给耽搁了,现在就联系吗?” 朱威郑重点头:“现在就要,不过…我希望大明这边,要吃亏,但是不至于伤筋动骨,这一点,冉儿你有把握吗?” 秦冉儿摇摇头:“大人,战场的事,说不准的,辽东那位,能让辽东乱起来,可是到底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也没办法控制。” 朱威思考许久,还是点头:“那就不管了,辽东闹得越大,我们可能才会越安全。” 秦冉儿瞳孔微缩,她是聪明人,是辽王培养了十数年的聪明人,从朱威这话里面听出了一些意思,不过有些不确定,轻声问道:“大人,可是京城有变?” 朱威摇头:“没有变化,不过长伯刚刚有句话,让我清醒一些了。” 秦冉儿学着朱威的模样摸了摸长伯的脑袋,吴三桂并没有听朱威他们说什么,他的眼睛一直在秦冉儿身上。 吴三桂从小没有母亲,秦冉儿对待朱威和他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吴三桂有种安心的感觉,他喜欢这样,这会儿正在傻笑。 “长伯说什么了?” “长伯说,若是不打仗,我们这些人,对于朝廷,也就没用了,冉儿,你说这句话,对不对?” 秦冉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吴三桂一眼:“没想到长伯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一点。” 朱威叹了一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原本想着在这两年安稳一些,不再打打杀杀了,可是现在想想,不太可能啊,我若真的安稳了,不出一两年,咱们家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说着朱威凑近秦冉儿,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咱们那位陛下,可不喜欢我啊。” 屋内陷入平静,等了好长时间,秦冉儿才开口:“我来和辽东那位联系,不过大人,想要场面大一些的话,就需要大人的帮助了。” “但说无妨。” “我要红薯入辽东。” 朱威一愣:“红薯?入辽?先说说想法吧!” 秦冉儿说起正事来,也是很严肃的:“大人,辽东是苦寒之地,辽东一切兵马日常消耗,都是从关内过去的,这对朝廷是个累赘,也是拿捏辽东的命门,这点,大人清楚吧?” 朱威点头,秦冉儿又道:“可是对于女真鞑靼来说,他们进攻辽东,并不是要多占地方,而是拖着大明源源不断给辽东投入,再强壮的巨人,被这样拖着,也会虚弱的,当巨人虚弱的时候,就是他们发难得时候了。” “不错,继续说。” 秦冉儿找回了曾经的感觉,越说越顺:“那么鞑靼女真最怕辽东什么呢?是火器吗?不是的,他们最怕的,就是辽东突然维持住了平衡。” “大人还记得,大人让流民入辽的时候,辽王和女真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吗?就是因为流民入辽,会开垦土地,会种出粮食,也会成为天然的预备役,随时可以入军成兵。” “朝廷对辽东的支持最大的两头,一是粮草军备,二就是兵员了。大人的一手流民入辽,陛下为什么会那么欣喜?不单单是因为大人解决了京城流民的事,更是因为大人解决了朝廷向辽东移民的大事。” 朱威瞬间明白了,当时自己看的还是太浅显了,以为只是因为解决了京城流民的事情,才让万历那么高兴,才会给朱威的封赏那么多。 现在由秦冉儿说出来,才知道背后还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怪不得在京城流民已经解决的情况下,万历还让河南山西等地送流民入辽。 秦冉儿见朱威的表情,就知道朱威想明白了,嘴唇上挑,继续说道:“流民入辽,才是辽王闹得那么大的最主要原因,现在已成定局,他们自然不闹了,可是想让他们再闹起来,就只能从粮草下手了。” “辽东苦寒之地,地方虽大,但是作物收成不行,现在只能勉强维持住而已,在这时候,若是红薯入辽了,大人想想,辽王,女真,他们会怎么样?” 朱威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自然是要阻止破坏了。” 秦冉儿点头:“不错,那时候乱不乱,可就不由旁人控制了,所以大人,你若是确定想让辽东乱起来的话,就要让红薯入辽。” 朱威正准备决定,可是又突然想到那些流民入辽之时,遍地尸体的场景,打仗很容易,可是打仗真的会死人啊! 现在这难题给了朱威,若是辽东乱了,朱威的作用才会凸现出来,万历才会留着朱威的命,那些勋贵才会看重朱威,以后的朱由校,才会依靠朱威。 可是辽东一乱,必然尸山血海,多少人要死?多少孩子要失去父母?多少妻子要失去丈夫? 朱威其实不愿因为自己的利益,就去让那些可怜的人受难… 见朱威不说话,秦冉儿好似知道朱威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问道:“大人,若是没有红薯入辽,大人觉得辽东是否还会打起来?” 朱威一愣,随即点头:“自然是会的,红薯不过是一个引子,让那天提前到来而已,就算没有红薯,在朝廷无力对辽东支持的时候,或者女真崛起的时候,那些人也必将发难。” 秦冉儿笑得很开朗:“那就对了啊,这事情,是早晚都会发生的,我们只不过是让它提前了一些而已,大人…提前了,大人还能参与进去,尽量让百姓的损失最小,若是等到最后…” 秦冉儿没有说下去,不过朱威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就等红薯真的培育出来了,咱们就动手。” “好…” 朱威唇上也带了些许笑容:“冉儿,娶了你,是我的福气,你若是个男儿身,咱们要不然做兄弟,要不然就是敌人了…” 秦冉儿羞脑了一下:“谁要和你做兄弟啊!好好养伤吧…” 说要,秦冉儿将已经凉了水端了起来,准备出门换温水进来,朱威这时候突然道:“冉儿,我和长伯这伤,可能是好事。” 秦冉儿停住脚步,有些不解:“好事?” 朱威点头:“我的女诸葛啊,还有你看不明白的地方啊?你想想,我这伤成这样子了,让我去宁夏城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那我们没有去宁夏城,可是宁夏城的宅子被一把火烧了,还能怪在我们头上吗?” 第406章 你是什么身份? 秦冉儿反应过来,却是皱起了眉头:“大人,有时候撇得越干净,反而越让人怀疑。” “只是怀疑而已,应当没什么的吧?” 秦冉儿摇摇头:“大人,你熟悉陛下的性子,若是出了这样的事,而大人完全置身事外,陛下会怎么想?” 朱威也皱着眉,不说话了,秦冉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人,我在辽东十几年,从八岁开始跟着教导的人了解咱们这位陛下,咱们这位陛下,生性多疑啊!” 朱威点了点头,万历这种性子,应该是因为张居正,万历从小活在张居正的阴影之中,一个九五至尊,凡事却要看一个臣子的脸色,这对万历来说,是一种侮辱。 张居正死后万历做的那些事,就能表明这位陛下的态度了,自张居正之后,万历就对各党派实行平衡之术,不论哪个党派,都没办法将朝廷变成一言堂。 并且,万历不再信任任何人,其中包括在万历身后摇旗呐喊将张居正打入佞臣的那些人,哪怕万历知道那些人对他而言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却也是用了些手段,让那些人最后都没捞到什么好处。 被万历视若心腹的也是有的,比如周琦,比如吴官,比如现在的首辅冯伟杰。 能被万历看重的人,自然没有傻的,这些人也都知道,他们对于万历而言,不过是比其他人更加有能力,也更加听话一些而已。 周琦作为现在的秉笔太监,还是从小跟着万历的,这样的身份,这样的人物,竟然也要给自己找后路。 吴官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吴官后辈实在不成器,以万历的性子,不可能让吴官把持山海关这么久的。 以至于吴官已经死了这么久了,继任山海关总兵也是刘铤这样的老将,还不将用来节制辽东的孙承宗调回来,摆明了不信任刘铤。 再说冯伟杰,冯伟杰最让万历放心的就是他对于自己的党派,并不上心,要不是出身东林党,冯伟杰就是一个孤臣,这样的人是最好控制的。 “冉儿,你有什么想法?” “我和爹娘,必须要去宁夏城走一趟了!” 朱威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秦冉儿展颜一笑:“大人,还记得在京城的时候,大人对我说过的话吗?” “说了什么?” “大人说,以后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危险了,我当时说,我不怕,我只想跟着大人。” 朱威张张嘴没有出声,秦冉儿走到朱威身边,再次将水盆放下,握住朱威的手:“大人,现在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怕。”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落入危险的境地。” 秦冉儿摇摇头:“大人,我们是一体的,你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我们一家人,甚至王二李牛他们这些人的生死,早挂都在大人身上了,所以…有危险,我们就要一起扛,我们没有理由,也不愿意一直躲在大人的庇护之下生存。” 秦冉儿说的情真意切,朱威不免有些感动,不过他还是没有同意,而是说考虑考虑,秦冉儿也知道朱威放不下他们,也就没有催促。 可是朱威还没考虑好呢,宫中的人就到了,何令没有来,来的是那个老嬷嬷,这嬷嬷上次被朱威怼了几句,现在看所有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总而言之,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朱威有伤,加上心中有气,并没有起身迎接,那嬷嬷也没有进屋,满脸的嫌弃:“朱大人,宁夏城那边已经收拾好了,两位夫人和县主,该去宁夏城了。” “等我伤好了,我们再过去,就不劳嬷嬷费心了。” “那可不成,出宫的时候,陛下和贵妃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照看好夫人和县主,还要教好规矩,现在陛下赐婚的日子已经快到了,时间上耽误不起,若是大人不方便,我可以带两位夫人和县主先行过去准备。” 朱威直接怒了:“本官说了不准,你是听不明白吗?” 那嬷嬷脸色更差了,但是作为在宫门中生活几十年的人来说,可不怕现在这个明面上只是指挥佥事的朱威:“朱大人,规矩就是规矩,奴婢在宫中几十年,可还没见过敢抗旨不遵的。” 这话一出口,朱威脸色瞬间冷了,可是他没办法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可就是真的抗旨了。 那嬷嬷自觉的占了上风,语气中已经没有了那些虚假的客气:“朱大人,陛下赐婚是万般荣耀,可是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陛下和娘娘是宽容不错,但是这不是大人你不懂进退的理由…” “啪…” 那嬷嬷还没说完,就被秦冉儿的一巴掌打懵了。 秦冉儿的语气很平淡:“这位嬷嬷,你在宫外代表的是陛下和贵妃娘娘,这般说话是要如何?世人皆知我家大人是朝廷功臣,陛下和贵妃娘娘甚是欣赏,可是到了嬷嬷嘴里,为何就变成不知进退了?陛下为我家大人赐婚,是对我家大人的信任,贵妃娘娘派您过来,是彰显陛下和贵妃娘娘对臣子的宽容,但是这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 秦冉儿将那嬷嬷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可是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秦冉儿说的有理有据,而那嬷嬷给人的感觉只是借事示威而已。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秦冉儿的声音依旧冷清:“嬷嬷,我家大人是大明宁夏前卫指挥佥事,宁夏锦衣卫千户,我是陛下金册封令的五品诰命夫人,敢问嬷嬷,你是什么身份啊?” 那嬷嬷一愣,随即不敢说话了,她是什么身份呢?只不过是一个七品女官而已,在女官这条路可以说做到头了,不过只是在宫里管用,在宫外旁人看着贵妃娘娘的面子,对她也是很客气。 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单论身份,她还不配和眼前的人比较。 秦冉儿深吸一口气:“嬷嬷,县主已经准备好了,我们是不是先出发!” “哦…好,夫人这边请…” 第407章 各怀心思 朱威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平息,叹了一口气,吴三桂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虽然可爱,但是朱威这会儿没有兴趣管他。 “干爹,干娘真好。” “对呀,真好,可是…本来应该我保护她的啊…” 吴三桂却是摇摇头:“干爹,你这样想不对哦。” “有什么不对?男人保护女人不是正常的吗?” “不是说这个不对,男人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女人,但是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啊,若是一直被男人保护着,那到没什么,若是男人保护不了了怎么办?所以有些时候,可以让女人自己出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样才是对的。” 朱威有些惊奇,忍不住摸了摸吴三桂的脑袋:“你这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吴三桂嘿嘿一笑:“这多正常啊,在锦州的时候,我爹不管我的,我没事了就去城里逛,有些懒汉娶了媳妇整天喝酒生事,不赚钱不养家,还有好多女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那么家里的所有事情也都压在女人身上,虽然受制于礼法,她们这些女人没办法出门做工,但是靠着缝补浆洗,也能赚些大子儿,养活家里人。” “看着虽然不漂亮了,但是这些女人才是好女人啊,我那时候就在想,到时候要找个这样的女人当媳妇,到时候我媳妇想做什么,我就让她做什么,真惹祸了我在后面兜着,保护女人的方式不是非要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而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朱威不自觉有些愣神:“你这小鬼头,怎么会懂这些?” 吴三桂一摊手:“很简单的道理啊,我是孩子,我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被困在宅子里,那么别的孩子也应该是这样的,既然都是这样的,为什么长大之后就必须男人保护女人,女人只能做附属呢?男人有自己的天地,女人也有啊,男人能给女人遮风挡雨自然很好,但是女人也不全是娇弱小花啊,干爹你知道我最佩服的女人是谁吗?” “谁啊?” “是咱们大明的马娘娘。” 朱威失笑:“马娘娘可是万年才出一个的,平常女人哪里比得上啊。” 吴三桂的小脸突然正色起来:“干爹,我虽然小,见过的人也不多,但是干娘绝对不是普通女人能比的,干娘一直希望能成为干爹的助力,并不希望成为干爹的累赘,或者成为干爹的附庸。” 朱威心中划过一道闪电,吴三桂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朱威怎么能不知道呢?只不过秦冉儿的身世太苦了一些,这些年一直作为别人的棋子,朱威接受了秦冉儿,只想让秦冉儿快活起来,并不想让她沾惹太多是非,可是朱威忘了一点,那就是秦冉儿不是普通女人,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能力,她这十数年养成的习惯,也不见得愿意安心呆在后宅。 “我知道了,我出去一趟,你好好趴着吧。” 朱威随意拉起裤子站起身来,伤口有些地方已经结痂,可是被裤子一摩擦,又渗出血来。 疼的朱威一激灵,而后又揉了揉吴三桂的脑袋,出门去了。 看着朱威出门,吴三桂也是直接翻身坐了起来,他的伤早都好了,要不是为了听朱威和秦冉儿说的那些秘闻,他早都装不下去了。 朱威和秦冉儿说万历,说朝廷,说宁夏,说放火,都没有避着吴三桂,就是看吴三桂太小了,一些事应当是听不懂的。 可是吴三桂多聪明啊,朱威和秦冉儿说的很多事,他都知道了,也都能想明白。 这会儿的吴三桂不像在朱威面前那般可爱了,而是脸上挂着一丝淡薄的微笑,喃喃道:“这事要给爹说一下了,让爹早作准备了,要不然这便宜干爹真的犯事了,说不定就被连累了。” 说着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嘿嘿,想必我这便宜干爹还不知道,在宁夏盯着他的人是他那拜把子兄弟吧?哈哈…老爹啊,能不能让咱们家继续富贵下去,就看你的了…至于我那便宜干爹啊,尽管让我那漂亮干娘去做事,两个人做事露出的马脚,可比一个人露出的马脚要多哦!” ……… 吴三桂的想法,朱威并不知道,随意选了一匹马,打马就去追秦冉儿了。 还好秦冉儿和家里人这次去宁夏城,那嬷嬷派的是马车,要不然等追到了,朱威的屁股应该也就不能要了吧? 这车里坐的是两位五品诰命夫人,还有一位县主,更有马上要成为太孙老丈人的朱十一。 所以保护的甚是严密,车队前后都有探马,在见到朱威过来只是,车队停下。 朱威没管过来阻拦的那嬷嬷,直接掀开马车车帘,一眼就看到了正襟危坐的秦冉儿,不由得脸上带上了笑容:“冉儿,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我在后面给你兜着,不要怕,有我呢!” 说完又对朱十一和王氏笑笑:“爹娘,到了宁夏城,一切听冉儿的,那里不比焕土堡,很复杂。” 朱十一与王氏连连点头:“好…” 最后朱威看着朱芷:“小四,若是那些宫人对你不好,你要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好…” 秦冉儿没有说话,但是看向朱威的眼神中带着亮光。 “朱大人,你若是也要去宁夏城,那就请上车,若是去不了,那就请回吧!” 那嬷嬷生硬的声音传来,朱威对着秦冉儿微微点头:“交给你了,万事小心…” 秦冉儿嘴唇微张,好像说了几个字,不过动作表现出来的是点头回应,得到回应之后,朱威直接调转马头,打马就走,根本不管脸色已经成了黑锅底的嬷嬷。 就这两句话,秦冉儿脸上就已经挂着笑了,她现在虽然还在车厢内,却觉得无比自由,好像能感受到天是蓝的,花是香的一般。 朱威目送车队远去,眉头又紧紧皱在了一起,回想着秦冉儿刚刚说的那几个字,嘴里喃喃道:“吴三桂?有问题?这么小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该不是冉儿太过紧张了吧?”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屁股太疼了,先回家再说。 第408章 户部尚书 朱威回焕土堡的路上,也许是为了想些事情转移屁股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确实对秦冉儿说的那事有所怀疑。 不免想到了吴三桂,一别两年多,朱威的变化并不大,可是吴三桂更加能说会道了,不对…能说会道用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不合适,但是放在吴三桂身上,朱威却觉得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小孩子究竟是怎样的呢?” 朱威想不明白,上辈子也是单身狗一条,家里亲戚的孩子大都不亲近,也就没有在意小孩子具体应该是怎样的。 “长伯,真的有问题吗?” 老马识途,哪怕朱威没有动作,这战马也知道该怎么走。 到了焕土堡,朱威还是感觉有些不对,连忙让王二带着几十人去追秦冉儿她们,并不是要将她带回来,而是让王二他们在秦冉儿身边保护着,虽然等到秦冉儿他们到了宁夏城,明面上的身份最为尊贵,但是给她们身份的人,从心眼里是看不起他们的。 ……… 京城,乾清宫。 天气暖和了,万历的身体看起来也好了一些。 “啪…” 一颗黑子稳稳落入棋盘,将白子刚刚成型的大龙拦腰斩断。 周琦咽了一口口水,这么热的天,却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万历拿着一颗白子,看着棋盘入了神。 等了好一会儿,万历才开口道:“朕输了…” 周琦低头不敢看,不敢听,这会腿都有点抖。 “哈哈哈…多谢陛下相让!” 万历对面坐的是一位瘦弱的老者,在这位天下最有权势的人面前,没有丝毫拘谨的模样。 万历有些无奈:“秦先生,很少见你这么激进啊。” 对面那人正是秦霄,万历的每一句话,在外面都要被无数人绞尽脑汁思考这话隐藏的意思,更不用说万历本身这话就带了一丝不高兴的意味了。 可是秦霄置若罔闻,好似听不出来一样,继续笑着说道:“浑浑噩噩一辈子,老了老了倒是想尝尝打破规矩的滋味。” 万历目光一凛,压迫感十足:“秦先生是有东西要教朕?” “活到老,学到老啊!” 开玩笑,除了帝师,谁有资格,有本事教皇帝啊,可是对不起,秦霄正是万历年少之时的老师之一,张居正教万历治国理政,秦霄教万历经书典籍。 现在张居正已经死了,甚至张居正的党羽也已经不成气候了,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能有资格教万历的,也就只剩秦霄这一个了。 不过万历的语气,并不友善,相反…万历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秦霄现在只是国子监教书的教俞而已,但是万历心里知道,眼前这个能和张居正扳手腕的人,不会这么简单。 万历能够那么轻易将张居正的党羽拿下,将张居正的改革推翻,自然离不开秦霄。 和那些以前为万历摇旗呐喊的人一样,万历利用过秦霄之后,自然也是丢弃了。 不过和其他已经扰不动风波的人相比,秦霄的实力,万历都有些看不清楚。 不算秦霄以前的底蕴,就是单单将这二十多年在国子监教导的学生拿出来,也是一股足以扰乱朝堂的力量了。 以前万历想过让秦霄再度出山,但是秦霄拒绝了,说不是时候。 那么现在呢? 万历说秦霄要教他,秦霄说活到老,学到老,话虽如此,可是两人都默契的不再说下去了。 “陛下…户部还空着吧?” 万历的眼神瞬间尖锐:“你想去户部?” 从“秦先生”到“你”,称呼的改变,让旁人都能感觉到万历的气愤不满。 户部现在可不是以前的户部了,以前的户部到处漏风,国库里面老鼠都饿跑了。而现在历经一年多的商税之事,终于尘埃落地,每年入国库的银子可是上千万两。 吏部户部,一个管升迁,一个管钱财,是六部中地位最高的的两部。 在别的朝代,吏部尚书是当之无愧的天官,可是在万历朝,哪里来什么天官?一年到头递上去等待朱批的升迁奏折,若是当柴火烧,都能够一家人一冬天不受冻了,哪里有什么天官的权势,更不用说,在万历三十六年之后,吏部尚书就一直空缺,杨吉管着吏部不错,但也不是尚书的头衔。 相比较而言,户部尚书就实在的多了,升官万历不开口,那是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可是户部这边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大笔银子需要万历朱批,但是几千两几万两,户部自己就能够随意流转了。 几千两几万两,看着挺多的,至少大部分老百姓,一年到头也是赚不了十两银子的。 但是在国家层面上,这些银子,真的不算什么钱,可是对于地方来说,几千两银子,真的可以救命啊。 万历原本想着让冯伟杰管着户部,因为冯伟杰不论大小事务都会让万历抉择,这样一来,财政大事,就都在万历掌心了。 但是谁又能想到,一个已经淡出朝堂二十多年的人,突然过来要户部尚书。 呵呵…就这么直接,好像菜场买菜一样,秦霄异常淡定,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大胆,好似一个买菜的买家,提出想要的萝卜白菜,等着商贩开价。 万历突然笑了:“呵呵…好,不过朕想问问你,为什么?” 秦霄摆出思考的表情,半晌后才缓缓说道:“这天下本应该更好的。” “啪…” 周琦手中拂尘掉在地上,在这空旷的大殿中,竟有些金鼓齐鸣的味道。 “陛下恕罪…” 周琦跪在地上不断发抖,秦霄的话摆明了就是说万历不似明君。 万历没有理会周琦,而是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名义上的老师,相处数十年了,万历看不透的两人,都是他的老师,不过万历并不怕什么,因为张居正都制不住他,何况眼前这位不如张居正的人呢? “朱镇如何?” 万历突然问起了朱镇,秦霄对于万历知道朱镇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平淡道:“比我强!” “比你强?哈哈哈…朱家这两个小子,一文一武,真是了得啊!” 秦霄不说话了,他在等万历最后的条件。 “咱们打个赌吧!你觉得朱威在宁夏,会不会闹出一些乱子?” 秦霄面带微笑摇了摇头:“不会!” 万历有些诧异:“哦?这么笃定?” 秦霄再次点头:“朱威还算的上聪明,有些事他不会去做的。” 万历也笑了:“那可不一定啊!那你说,哪里会乱?” “辽东…” “好,就拿这事打赌,你若赢了,户部尚书就是你的,你若输了,朱威朱镇这两兄弟,就到你跟前,替你养老送终吧。” 秦霄并未有多余表情,随手一拜:“多谢陛下,臣告退。” 等到秦霄远去,万历将斩断大龙的那颗黑子提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冰冷:“呵呵…屠龙术!” 第409章 走水 万历说的话,让周琦头埋的更深了,万历没有看周琦,还是盯着棋盘说道:“让吴襄动手。” 周琦猛地抬起头,牙齿有些发颤:“陛下…这…” “朕说,动手…” “是…” ……… 朱威回到焕土堡之后,心中有事,对待吴三桂也没了原本的纵容和热情。 可是吴三桂却总是在朱威面前提起朝廷,提起辽东,提起吴仁宝,这让朱威原本有些怀疑的心思更加沉重,他是不想相信吴三桂这样的小孩子,真的会有这么深的心计,可是直觉告诉他,他的想法可能是错的。 看着在村头独自摆弄着石子排兵布阵的吴三桂,朱威忍不住叫了一声。 “长伯…” 吴三桂的屁股早都好了,一蹦一跳的跑到朱威面前,仰起小脸笑着看朱威:“干爹,怎么了?” 朱威想要直接问出口,声音都到了嗓子眼,却又生生憋回去了:“一会玩完了要好好洗手才能吃饭。” 吴三桂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干爹,那我继续去玩了!” 朱威微微点头,吴三桂就冲了出去,继续他的“战场厮杀”。 “唉…” 朱威不知道该怎么问吴三桂,也不知道万一吴三桂真的是骗他的话,他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吴三桂,去面对吴襄。 吴三桂再怎么聪明,再怎么有心计,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朱威是一万个不相信吴三桂这么小的年纪就自作主张过来套自己的话,想必背后这般指使的人,肯定是吴襄了。 对于吴襄,朱威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好感,原本与吴襄结识,也是为了吴三桂而已。 历史上的吴襄,结局并不好,在“大凌河之役”中兵败被下狱,而后李自成攻破大同直逼京师,崇祯帝启用吴襄为提督京营。 京营可是大明京城最后的精锐了,但是在吴襄手中,并未发挥出其作用来,京城被破后,无数官员百姓随崇祯自缢,保全了风骨。 但是吴襄被抓后直接投敌,更是写信劝降吴三桂,要不是吴三桂最后放清兵入关,又打败李自成,吴襄说不定还不会死呢。 朱威又想起在山海关三军对垒之时,让吴襄去拦住孛儿斤,但是却被孛儿斤一冲即破,实在废物了一些,也贪生怕死了一些,一个武将,不该如此啊。 崇祯对于吴襄可是很看重的,先后任都指挥使、都督同知、总兵二中军府都督等重要职务,可是他回报崇祯的方式却是如此。 吴襄对待朱威一向亲近豁达,朱威也就将心中的反感压下去了,可是如今再看吴三桂,朱威对于吴襄的感观越发的差了。 再想想前些日子对着吴襄一口一个吴大哥的样子,朱威竟然有些恶心的感觉。 摇了摇脑袋,朱威将脑子中乱糟糟的思绪摇走,自嘲一笑,若不是秦冉儿提醒朱威,朱威现在对吴三桂必定疼爱的紧吧,对于吴襄也肯定是一口一个好大哥的样子,原来人啊,都是这般虚伪,自己也是不能免俗的。 ……… 宁夏城,朱府。 “嬷嬷,宁夏不比京城,有些东西,不必全部一样吧?” 秦冉儿的声音很平淡,但是现在这嬷嬷,可不敢真的将秦冉儿当成什么村野乡妇了,因为原本这嬷嬷教授规矩的时候,存心教错,就是想看着秦冉儿和朱芷出丑。 但是秦冉儿可是从小学习这些规矩礼仪的,说实话不比宫里的礼仪嬷嬷差多少,这嬷嬷的小心思瞒不住秦冉儿。 在秦冉儿提出问题之后,这嬷嬷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话里话外都在说秦冉儿不懂,或者不懂装懂。 但是在秦冉儿用比她标准的多的正确礼仪回敬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他这样的嬷嬷,过来主要就是教授礼仪规矩的,可是这等事情都能教错了,那还要她何用? 知道后果严重的嬷嬷,不敢再对秦冉儿和朱芷有太多的管教了。 秦冉儿在这朱府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秦夫人,这真的是规矩啊,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陛下赐婚,该摆什么样的宴席,该上什么样的菜,主几桌,次几桌,桌上放的什么酒,旁边摆的什么花,这都是有讲究的,奴婢是真的不敢随意更改啊。” 秦冉儿皱起了眉头:“可是菜谱上的江南鱼虾,等到运过来,陛下赐的婚期也都过了,不如就在当地选用吧!” “这…奴婢不敢做主。” 秦冉儿也不恼,转头对跟着她的何令说道:“何公公,可有先例?” 何令对秦冉儿很尊敬,弓着身子说道:“有的,孝宗皇帝年间永成侯次女被赐婚给了当时的京营提督之子,婚期正值冬日,有些菜品确实凑不出来,就用了其他菜代替。” 秦冉儿点头,也没再问那嬷嬷的意思。直接说道:“那就这样做吧,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同意的。” “是…” “再到前面走走吧,花园里面的那些花,要换一换了。” 几人正说着走着,突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弟妹…哈哈哈…你在这啊…看老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能这样喊秦冉儿弟妹的,自然只有吴襄了,只见吴襄一手抓着一袋螃蟹,一手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了过来。 秦冉儿有些诧异,鱼倒是还好,宁夏也不缺,但是这么大的螃蟹确实少见。 “吴大人,您这是从哪里抓到的?” 吴襄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伸,让众人看个明白:“也是运气好啊,我带兵查勘地形,发现一山坳,里面有个深潭,这东西都是从那潭里摸出来的。” 秦冉儿捂住嘴惊奇的道:“这可是稀罕物啊,送去焕土堡吧,给大人和长伯吃。” 吴襄摇了摇头:“这东西多的是,你先吃。” 说罢不等秦冉儿反对,就朝着厨房走去,好似这里是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样子。 等到吴襄转弯之后,秦冉儿眯起了眼睛,吴襄是真的当她傻了,宁夏城边的山坳能摸出这些东西?开玩笑呢吧… 心里有事,刚刚说去花园,也不想去了,正准备带着人回屋,吴襄又从厨房出来了,想必东西已经放下了。 “弟妹,我先走了,有事你喊我。” 说罢对着秦冉儿朝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秦冉儿以为他说的是那鱼和螃蟹,也就点点头应了一声。 晚上秦冉儿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吴襄今日的表现有古怪,可是具体什么古怪,她也说不上来。 想了半天,终于有些睡意了,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 秦冉儿瞬间睡意全无,火光已经将天空都照红了,秦冉儿瞬间明白吴襄的意思了。 “快救火…” 第410章 獠牙 “秦夫人,快快出来…” 何令在不断催促,要不是因为规矩,他早都冲进去拉人了。 秦冉儿一瞬间的慌张之后,恢复了平静,穿好衣服出门。 “爹娘和芷儿呢?” “已经被嬷嬷他们拉出去了,现在宅子里面只剩您了!” 秦冉儿点点头,再次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距离这里还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可是热气翻腾,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炙热。 “我的姑奶奶啊,咱们快些走吧!” 何令忍不住再次催促,秦冉儿微微颔首,脸上衬着火光,并看不出什么神情,跟着何令朝着后门走去。 刚刚出后门,朱十一和王氏就带着朱芷小跑过来。 “哎呀…冉儿,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秦冉儿轻轻摇头,看着人都齐整,也是松了一口气。 “何公公,水龙队在哪?” 在古代也有类似于现在消防队一样的机构,不同地方名称不同,一般大城中都是由当地官衙组织人马,大部分就叫水龙队。 大城中的房屋大部分都是木制的,若走水,火势很容易无法控制,所以一般城中的水龙队就显得格外重要,哪怕一些高门大户时常也要给水龙队一些好处的。 水龙队的“消防员”分为扛龙夫和挑水夫两类,一架水龙必须配备水桶十担跟随。“水龙”是当时救火的主要工具,由一个椭圆形大木桶、两个紫铜活塞缸以及一根横木杆组成,使用时启动横木带动活塞,各水龙局在辖区内各有10个太平水缸,每缸可储水20担以备救火。 宁夏是军镇,和平常地方水龙队有些不同,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水龙队完全是军方的组织。 也能理解,因为就在嘉靖朝,还有鞑靼细作过来城内纵火的事情发生。 可是现在却是麻烦了,因为水龙队,被吴襄控制了… 何令支支吾吾的说道:“火一起已经差人去叫了,不过火龙队那边说,人都被拉出城了,说是训练什么的。” 秦冉儿再次转头看去,零零散散救火的人并不能阻止火势。 可是有一点秦冉儿想不明白,这宅子边上就是巡抚衙门啊,吴仁宝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巡抚衙门被烧成灰烬? “王二呢?” “王千户还在城外!” “让他们进城!” 何令一愣,连忙摇头:“不行啊秦夫人,外来卫所兵马都要在城外驻扎,加上现在已经宵禁,城门也不开啊!” 秦冉儿清冷的声音响起:“王二他们是大人的亲兵,不是外来卫所兵马,至于宵禁,拿着陛下赐婚圣旨,看谁敢拦!” 秦冉儿心思比朱威更加细腻一些,在觉得吴三桂有所不对的情况下,秦冉儿也是做了一些准备。 宁夏城里面,没有比她们身份再尊贵的人了,可是身份这东西,也要看别人认不认了,真的乱了起来,有个什么差错,想必没有人会真的去计较。 但是圣旨不一样,圣旨代表的是皇帝,吴襄和吴仁宝敢对他们动手,但是他们不敢对圣旨不敬。 见何令还在犹豫,秦冉儿立马冷了脸:“何公公,你是要活还是等死!” “啊…好,我去…” 就在何令转身之时,秦冉儿又开口了:“慢着…” “嬷嬷,你们一块去吧!” “啊?奴婢也要去?” 秦冉儿不说话了,但是眼神阴冷,给出的压力压的那嬷嬷不敢生出拒绝的心思。 至于为什么突然让两人一起去,那自然是加一道保险了,何令的后台是谁,关心宫中的人都是知道的,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后台的太监,就算他们杀了,也不会有什么负担。 但是那嬷嬷不一样,这嬷嬷是郑贵妃跟前的人,郑贵妃在万历心里什么地位,天下人都知道,而郑贵妃根本没有皇贵妃的气度,相反,郑贵妃的心眼比一般女人更加小,这一点,天下人也都知道,所以不管这个嬷嬷受不受宠,谁也不敢对她动手。 朱家其他人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秦冉儿提醒过了,他们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这会儿除了担惊受怕之外,并帮不上什么忙。 秦冉儿发觉众人的害怕,深吸一口气后,带着些许微笑轻声道:“爹娘,还有芷儿,有我在,没事的。” 不等其他人回应,秦冉儿又转身看向那熊熊大火。 现在的火势已经没人敢上去救了,秦冉儿发出一声冷笑。 宁夏城最中心的地方,发生这么大的火灾,总兵巡抚都好像丢了一样,附近百姓也没人出来,日夜巡逻不停的巡检司更是消失不见了,多么可笑啊! 秦冉自然也知道,吴襄和吴仁宝这两个人,必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这里,说不定秦冉儿现在的表情,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 ……… “好一场大火啊,哈哈哈,堂兄,你也过来看看…” 吴襄将千里镜递给吴仁宝,吴仁宝摆摆手:“都说了,不要叫我堂兄,咱们两的关系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吴襄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咱们两个的关系,知道的人早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想必就算知道了也无妨,用不着这么小心。” 吴仁宝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咱们来宁夏,是对是错啊!” 吴襄有些惊奇:“堂兄,这宁夏巡抚不是你一直争取的吗?” 吴仁宝摇摇头,也不再纠正吴襄对他的称呼了:“若我一人过来,自然无妨,可是你也过来了,这就不一样了啊。” “有什么不一样?” “咱们两个一文一武,把持宁夏军政,你觉得陛下会放心?” 吴襄只是贪生怕死,但是并不傻,听到吴仁宝说的话后,也不甚在意:“堂兄啊,你就将心放肚子里吧,解决完朱威的事,我就上书回辽东,或者去别的地方,在来之前,我已经给陛下说过了。” 提起朱威,吴仁宝有些无奈:“早都告诉你,让你在辽东就将他收拾了,你非不听,现在弄得,咱们家每年要缴多少税!” 吴襄也是有苦说不出:“我说堂哥啊,你说的简单,刚到辽东的时候,朱威就被吴官看上了,吴官那是啥人物?我怎么敢在那时候耍小聪明?等到吴官死了,朱威在辽东已经羽翼丰满,更是没有机会了,不过现在…机会来了!” 吴仁宝也是点头:“对,这次不论如何,要让他死!并且不能给别人留任何话柄,逼他犯错,若是能将他逼成陈其辰那般,那咱们江苏吴家的富贵,可就了不得了。” “放心吧,我将亲儿子都算计到了,朱威毕竟年轻,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话毕,两人相视一笑… “报……荡寇城副千户王二率兵叫门…” 第411章 好戏连连 “哈哈哈,想吃饭来了个厨子,想睡觉来了个枕头,朱威的人,都是这般没脑子吗?” 吴襄说罢,不等吴仁宝说话,就直接下令:“宁夏城宵禁,若有近城五十步者,杀无赦…” 吴襄没有等到预想的回应,有些懵逼:“嗯?怎么回事?没听到吗?” “大人,宫里过来的公公嬷嬷,拿着圣旨,要求开城门。” “什么?他们从哪里来的圣旨?” 这次说话的人是吴仁宝,他们的计划,好像出现了偏差! 可是哪里来的圣旨,这个传令的小兵哪里知道,现在成了三脸懵逼了。 “妈的,管他从哪里来的圣旨,全砍了完事!” 对于吴襄的胡话,吴仁宝并没有回应,因为能做到总兵的人,哪里有那么傻! 现在的吴襄,只不过是说狠话撒气罢了。 吴襄和吴仁宝刚刚过来不足一月,各方关系还没有完全梳理清楚,可以说现在他们两个人对宁夏,其实并不能做到完全控制。 若是一般小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圣旨,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手啊。 薛昆仑在宁夏多年,不可能没有什么心腹,而薛昆仑又是申党的,和他们完全不对付,若是让他们抓住这个机会,他们就算不死,也不会再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哪怕再晚半年,让吴襄和吴仁宝将所有人换成自己的人,也不会这样了,可是万历让动手,他们能怎么办? “开门…” 吴襄愣了,连忙准备阻止吴仁宝:“堂兄…” 吴仁宝大手一挥,根本不听吴襄的话:“我说,开门…” “是…” 等到传令兵走远,吴襄才问道:“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他们进来之后,我们后续计划怎么办?” 吴仁宝眼眸微抬,语气中满是平静:“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原先商量的后续计划,也已经不行了,再想想吧!” “那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烧了几座宅子?这怎么给陛下交代?” 吴仁宝没有回答吴襄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说咱们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吴襄想了也没想:“让朱威闹事,再摁死他。” 吴仁宝点头:“不错,朱威虽然年轻,但是我与他打过交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现在出了岔子,咱们将错就错,也是可以的。” “堂兄想到办法了?” “算是吧,原先咱们引诱朱威让他放火烧宅,是为了什么?” 吴襄想了一下:“让陛下心里多根刺,让朱威信任我。” “对呀,原本是想让他们自己烧宅的,可是这管事的那个秦夫人,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咱们这才帮他一把。不过除了咱们两个,可没人知道是咱们放的火,你懂了吗?” 吴襄也陷入了思考:“也就是说,在外人看来,还是朱威自己放的火。” “所以,大体结果没有差别就好了,我会让人弹劾朱威不尊圣上,声势会大一些,到时候你去找朱威,在和他说道说道,在他跟前多骂骂我也是可以的,咱们两个在外面,可是敌人,这一点你可不要忘了。” 吴襄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咱们看看时间,也该过去了吧?” 吴仁宝站起身:“走吧,演的真一点。” “放心吧!” ……… “夫人,没事吧?” 看到王二带人过来,秦冉儿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妨,你们过来可遇到什么阻拦?” “遇到了啊,在城外发现城里着火,我们想要过来就被营地的那个千户拦了一下,不过我没管他,直接冲了过来,到了城门口,那守城门的百户,拽的二五八万的,说啥都不让我们进来,后面何公公带着圣旨过来,我们还等了好一会儿才能进来。” 秦冉儿果断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你在出营之时,就已经受到阻拦了?” 王二点头:“对呀,几百人拦着呢,要不是我让兄弟们抽刀,将那些人吓退,说不定还过不来呢。” 秦冉儿抿着嘴唇,不在说话了。 原来心里还有些微弱的希望,希望她想的是错的,现在看来,她的想法,完全正确。 “大人以后在宁夏,可要难走许多了。” 王二没听清楚,连忙问道:“夫人说什么?” 秦冉儿摇摇头:“没什么,让弟兄们都过来看火,挺好看的!” 王二看着漫天火光,咽了咽口水不说话了,水火无情,任谁看到这副景象都要发怵,可是秦冉儿好似没事人一样,一丝别的情绪都没有,现在的秦冉儿在王二心中,要比朱威还要可怕一些了。 因为朱威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到底高不高兴,王二还是能看出一点的,可是秦冉儿他看不清楚。 不过王二看不清楚就对了,秦冉儿从小被培养,作为辽王培养出来最好的女人之一,辽王不止一次说过,说若是秦冉儿能够入宫,再不济也能混个贵妃娘娘。 哪怕朱威都看不清秦冉儿,秦冉儿在其他人面前表现的样子,只是想让他人知道的样子,真实的秦冉儿,最擅长心计。 王二被热浪烤的脸疼,退后一步说道:“夫人,咱们退一些吧。” 秦冉儿摇头:“不用,灭火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啊?这么大的火,怎么灭啊?” 秦冉儿还没说话,远处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秦冉儿转头看去,嘴角带了一丝冷笑:“你看,人来了。” “快点上,救火…所有人都上…” “是…” 吴襄下马安排好之后,才快步走到秦冉儿面前,一脸急切的样子:“弟妹,没事吧?我带水龙队和巡检司的人去外面了,这群人天天不锻炼,一个个肥的没有当兵的样子,我拉他们出去练练,没想到突然失了火,都怪老哥我,有没有受伤?” 秦冉儿立马变了一副样子,装作有些后怕的模样,颤声道:“吓死我了,这火是突然起来的,火势太猛了,不过我们都没事,就是刚刚布置的宅子没了,也不知道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样?” 吴襄还要安慰,却突然听到一阵不太和谐的声音! “突然起火?秦夫人,是不是太突然了一些啊?本官的巡抚衙门也被波及,到底是突然起火还是有人故意纵火,秦夫人应当一清二楚吧?” 第412章 下作 吴仁宝被护卫着走了过来,俨然一副要个说法的气势。 吴襄将秦冉儿挡在身后,对着吴仁宝拱手:“巡抚大人,这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放火呢?这么大的宅子,谁舍得啊?” 吴仁宝冷哼一声:“你舍不得,我舍不得,可是朱威朱大人,可看不上这点小银子啊!” 吴襄又道:“水火无情,谁都不敢保证在这大火里面能够全身而退,巡抚大人,秦夫人他们都是些妇孺老幼,怎么可能这样做?” 吴仁宝指着吴襄身后的众人说道:“你看看他们可有损伤?这么大的火,大晚上的突然烧了起来,没有任何伤亡,吴总兵,你觉得正常吗?” “啊?…这…总而言之,我是相信秦夫人的,巡抚大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救火,其余事情,稍后再议吧!” 吴仁宝一甩手,谁也不管了,开始组织救火的事项。 吴襄转头看着秦冉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弟妹,巡抚大人说的话,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啊。” 秦冉儿摇头:“这么大的事,激动一些有情可原,先救火吧。” 吴襄应了一声也去组织救火,秦冉儿吴襄走了,脸上的冷意好像能熄灭这熊熊大火一般。 “一唱一和,好算计啊!” …… 天刚刚蒙蒙亮之时,大火终于被扑灭了,也不能说是被扑灭的,而是烧完了,最后为了不影响太多,紧急将附近房屋全部拆毁,阻隔火势蔓延。 所以现在大街上,除了朱家的一家人之外,还有很多别的百姓或者官员。 不过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能在宁夏城中心地带置办产业的人家,没有那么傻,这火来的蹊跷,昨夜他们想出来救火,却被刀剑相逼不得出府。 不用多想都知道,这事是宁夏最顶尖的那几个人的争斗,现在宁夏巡抚总兵都是新上来的人,说不定宁夏就要重新洗牌,所以他们不敢对吴仁宝和吴襄说什么,只能将怒气发泄到秦冉儿她们身上,但是看到在周围伺候的太监嬷嬷宫女,他们也只能用眼神表示不满了。 “秦夫人,巡抚大人有请。” 秦冉儿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 王氏有些担心:“冉儿…” 秦冉儿回头安慰道:“娘,你和爹在这里先歇歇,芷儿昨夜受了惊吓,离不开人的,我这边没事,去去就回。” “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冉儿轻轻摇头:“我让何公公陪我过去,他是宫里的人,代表陛下,不会出什么事的,最多赔些银子。” “那就好,那你快去快回,没有银子就差人去找威儿。” “好…” 而后秦冉儿走到王二身边开口道:“王二,这边就劳你费心了。” 王二将胸脯拍的邦邦响:“放心吧夫人,这边有我在。” “秦夫人…巡抚大人还等着呢。”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秦冉儿深吸一口气:“前面带路。” 巡抚衙门被烧毁大半,自然不会在巡抚衙门了,秦冉儿预想了无数种情况,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吴仁宝竟然会在私宅见她。 到了门口,秦冉儿皱眉,问领路的人:“吴大人是什么意思?” “秦夫人,吴大人刚刚来宁夏,在巡抚衙门暂时居住,这边房子买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没有打扫出来,可是巡抚衙门昨夜毁于一旦,所以吴大人只能提前来这里的。” 领路的人明明知道秦冉儿的意思,却左顾而言他,秦冉儿深吸一口气:“你去回禀吴大人,我是妇道人家,进入大人私宅,实在不妥,大人是文官清流,应当也不想官声受损吧?” 那领路这才装的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秦夫人是因为这个啊,没事的,里面不止有巡抚大人,还有总兵大人,另外宁夏城内的大小官员差不多也都在,请秦夫人放宽心。” 秦冉儿心中冷笑,可是面上却是一副纠结模样,最后还是说道:“还是算了吧,距离陛下御赐的婚期,只有不到一月了,你去告诉巡抚大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那领路的人可不接受这样的说辞,也是冷了脸:“秦夫人,叫您一声夫人,您还真拿自己当诰命夫人了?旁人不知道还好,但是我家大人可是知道的很清楚,秦夫人以前是辽王殿下养的暗妓吧?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现在傍上了朱威朱大人,装成贞洁烈女的模样,朱大人吃你这一套,我们可不吃。” “啪…” 秦冉儿没有多余动作,只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随后好似并不在意刚刚打了人,用异常平静的语气问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先走了,你家大人若是还想与我说什么,让他自己过来吧。” 说完秦冉儿对何令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可是那领路的人,哪里受过这等耻辱? 若不是吴仁宝的心腹,是不可能知道辽王和秦冉儿的事情的,既然是心腹,必然也算的上养尊处优了,他能拉下面子去请秦冉儿,已经觉得很丢脸了,更不用说还被一个女人打了一巴掌。 别人不知道,可是这人他是知道的,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就等着秦冉儿入府之后,在大肆宣扬秦冉儿水性杨花,现在事情没办成不说,反而自己的脸丢尽了。 “你站住…不能走。” 那领路的人冲到前面,挡住秦冉儿的路:“你不能走。” “为何?” “我家大人要见你。” “我说了,你家大人若真的想见我就让他亲自去找我,这个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进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就先对秦夫人说一句抱歉了。” 秦冉儿后退一步:“你要做什么?” 何令连忙上前:“大胆,你竟敢对陛下御赐诰命不敬,不想要脑袋了吗?” 秦冉儿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地方很是幽静,平常没人经过,再说了吵了这么半天,一般人家早都出来查看了,现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秦冉儿右手拔出一根墨玉簪子,死死握在手里… 第413章 还是黑羽箭 何令毕竟是阉人,身体孱弱,虽然在秦冉儿面前保护,却没有什么底气,秦冉儿在后面用簪子在何令背上划了一下,何令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叫他们过来的人,自然知道他们的身份,可是现在这模样,明显是不在乎他们的身份,这就麻烦了。 “咱家是宫里御马监掌事太监…” “滚你大爷的…” 何令刚刚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就被那人一把拉住甩了出去,和秦冉儿之间,再没人阻隔了:“秦夫人,我再劝你一次,现在回头进去,一切好说,要是让我动粗,可就不好看了。” 秦冉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进去,但是需要宫中陈嬷嬷和我一起。” “你现在可没什么资格谈条件,你若乖乖走,自然不会有什么苦受,但是你若不听话,我这粗手粗脚的,可说不定会不会将你的衣服扯下来!” 秦冉儿身子一颤,她虽然有些不相信这人说的话,但是若是真的,这样的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好,我和你去,那何公公就不用陪我了吧?” 那人见哄住秦冉儿,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你们两个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去,再一起回,要不然不管你们两个谁出了什么事,我都脱不了干系。” 说罢转头去看还躺在地上的何令:“何公公,走吧!” “咱家体弱,好像摔断了骨头,走不动了…” 那人可没什么耐心,大跨步走到何令身边,一把拎起来:“到了府里,有大夫给你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唰…” “啊…” “夫人快走…” 何令刚刚趴在地上,抓了一大把土,这会儿全都撒到了那人脸上… 那人被沙土迷了一眼,已经看不清了,一手拎住何令,另外一只手朝着刚刚依稀记得的方向去摸秦冉儿。 “啊!” 又是一声惨叫,那人的脖子上,多了一根墨玉簪子。 双手连忙去捂伤口,何令倒是逃出那个的控制了。 “快走…” 两人不管那人死活,立马朝着朱家人的方向跑去,可是吴仁宝这样的人,怎么能不留后手? 这边惨叫声响起来之后,就从旁边冲出十数个人来。 秦冉儿和何令哪里跑的过那些大男人,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就在这时,何令突然站住:“秦夫人,你快走,我能挡一会儿,你跑到大街上,就不会有事了。” 秦冉儿并不是普通女人,知道这时候,何令的做法,就是最好的方法了,所以脚步不停,只是对何令点了点头而已。 一个太监,一个不受重视的太监,也不通文,也没学武,瘦瘦弱弱的样子,谁会觉得这样的一个废物能够挡住这些人呢? 可是人只要疯起来,就能超越自身的极限。 秦冉儿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追击自己的人,再也没能追上来。 等到秦冉儿跑到王二那边的时候,这边的场面,有些许失控了。 原本应该在那宅子里面的吴仁宝与吴襄,现在都在这里,看似两人在对峙,看似吴襄在帮朱家。 可是和昨晚一样,两人话里话外,都是将这次大火的脏水,往朱家身上泼。 “夫人,你回来了!” 王二看到气喘吁吁的秦冉儿,连忙上前询问。 “夫人,你没事吧?巡抚大人叫你过去问话,你刚走他们就过来了,我想过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让。” 秦冉儿点点头,眼中已经充满怒火:“巡抚大人,刚刚可是你,叫我过去问话?” 吴仁宝和吴襄在秦冉儿过来的时候,已经停止了争执,这会儿秦冉儿问起来了,吴仁宝自然不会承认:“问话?本官的衙门都被你们烧了,去哪里问话?秦夫人,你莫要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秦冉儿嗤笑一声:“好,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王二,点兵,随我去杀人。” “是…” 王二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他能看出来吴仁宝对他们的敌意,也知道自己是该听谁的话,没有任何的推脱,立马点兵,就要随秦冉儿走。 可是吴仁宝哪里会放他们走,立马下令:“将他们拦住。” 总兵是要受巡抚节制的,所以说哪怕在宁夏这样的军镇,当兵的也知道要听巡抚的,而后才是总兵的。 所以吴仁宝刚一下令,宁夏巡检司的人就齐齐上前,将道路拦的密不透风,摆足了架势,明显是不让秦冉儿她们过去的。 “秦夫人,这是在宁夏,你背后搞一些小动作,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你要在宁夏城内动兵,胆子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吴仁宝阴恻恻的声音,让秦冉儿眉头皱的更深了:“吴大人,刚刚有人冒充你的人,叫我过去问话,并且预行不轨之事,何令何公公现在生死不知,吴大人既然说和你没有关系,那就请不要拦我,让我去救人。” 吴仁宝不说话了,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秦冉儿,他和吴襄的计划很简单,第一坐实朱威放火烧御赐宅院一事,第二则是有些下作了,就是要让秦冉儿失洁。 秦冉儿若是出事,朱威必定坐不住的,到时候朱威闹出乱子之后,他们自然会有后手。 第三步是针对朱十一和王氏的,第四步是针对朱二和朱堂的,第五步则是针对王二这些人的。 一步一步让朱威彻底疯狂,一步一步让朱威步入深渊,虽说前两步走的有些匆忙,预想的效果并不明显,但是他们还有无数的方法去补救。 一次能躲过,两次呢,三次呢?吴仁宝心里有无数整人的方法,在这里倒是能够全部试一试了。 见吴仁宝不说话,秦冉儿担忧何令的安危,转头看着王二道:“王二,我若让你冲过去,你敢不敢?” “这有啥不敢的,我陪大人冲过多少次了,弟兄们,让这群老爷兵,看看咱们杀过敌人的兵是什么样的!” “吼…” 吴仁宝弹了弹大红官袍上的尘土,又正了正乌纱帽,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吴仁宝一退,最后的缺口也被巡检司的人马堵住了。 吴襄偷偷给吴仁宝竖了个大拇指,这样的阳谋,就是比阴谋好用,让他们明明知道是自己搞的鬼,却没有任何办法,等到他们真的走错棋了,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秦冉儿也是知道吴仁宝的心思,也知道冲过去的后果,可是现在何令生死不明… 一边是朱家,一边是救了她的何令,让她怎么选? “嗖…砰…” 就在秦冉儿思考之时,一支黑羽箭划破阴霾,稳稳插入秦冉儿与吴仁宝之间。 “大人…” 第414章 第三方势力 “嗡嗡…” 黑羽箭箭羽嗡嗡作响,半天才停下… 吴仁宝瞳孔微缩:“朱威…” “嘚嘚嘚…” 马蹄声响起,听着有数百人。 巡检司的人马不自觉让出一条路,让朱威等人通过,吴仁宝的脸色越发黑了。 “怎么样?没受伤吧?” 朱威的声音让秦冉儿瞬间觉得安全了,眼泪差点要止不住流出来,但是被她的倔犟忍住:“没事,但是何公公现在不知道生死。” “陈子义,跟着夫人去救人。” “是…” 陈子义牵了一匹马过来:“夫人,可会骑马?” 辽东出来的女子,哪里有不会骑马的? 秦冉儿翻身上马,惹得一阵喝彩。 等到他们走了,朱威才转头看吴仁宝:“吴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吴仁宝嘴角抽了抽,冷笑道:“朱大人好威风啊,当这宁夏城是你的焕土堡吗?” 朱威下马嗤笑一声:“宁夏城有你这样的人在,怎么比得上焕土堡啊?” “朱威,你好大胆!” 见吴仁宝有些失控,吴襄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呀,朱老弟啊,听说前些时候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朱威并没有理会吴襄,而是对着吴仁宝说道:“巡抚大人,我胆子大不大,你不知道吗?” 吴襄一愣,这是朱威第一次这样对他,心里有鬼的人,总会对别人细小的变化,格外在意。 “朱老弟…” 吴襄又叫了一声,朱威才转过头笑道:“吴大哥,这边多亏你了。” 吴襄立马感觉心里的石头落地了,连忙笑道:“没事没事,还好人没事,要不然我怎么对得起你啊!” 对于吴襄的话,朱威心里不甚在意,但是面子上还是一副很感激的模样。 吴襄放下心了,可是吴仁宝的面子是彻底丢了,在巡检司的包围中,朱威等人来去自由,让吴仁宝刚刚的狠话成了笑话。 朱威的名声在外,更有王异那场无比盛大的葬礼,让宁夏所有官员都知道朱威的厉害,在吴仁宝没有彻底掌控宁夏之前,其余官员能不得罪朱威就不会去得罪。 “朱大人,你这个正主既然来了,我倒想问问你了,你们纵火烧了陛下御赐的宅院,可知罪?” 朱威嗤笑一声:“吴大人以前不会是掏大粪的吧?屎盆子使得这么顺手,要不然就是家中有这类的渊源?” 吴仁宝走的是文官清流的路子,就是从翰林到言官,升到一定级别后,外放成为封疆大吏,最后再回中枢,运气好的话,内阁也不是不能进的。 这样的人物,哪里被人这般讽刺过?一时间也不管什么任务了,当即就下令要将朱威拿下。 可是没人想动,也没人敢动! 朱威冷笑着对吴仁宝说道:“吴大人,你莫是失心疯了吧?本官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宁夏锦衣卫千户,你敢对锦衣卫下手?锦衣卫直属与陛下,你是要造反吗?” 这就是朱威面对吴仁宝的底气了,若朱威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在宁夏城耀武扬威的事情,他不能做,更不敢做,但是他有锦衣卫这层身份,那就不怕了。 巡抚节制总兵,可是巡抚也要被节制的,而节制巡抚的人,自然就是锦衣卫了。 吴仁宝懵了,吴襄也懵了,他们做了太多的准备,可是偏偏忘了这一条了。 当然也不怪他们,他们是受万历的命令来做这些事的,而锦衣卫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万历的狗,主人要打自家的狗,这狗还敢咬吗?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主人要打狗,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主人的意思,因为那狗立过功,主人在外人面前,对这条狗可是异常的好啊。 虽说那狗心里知道主人已经不再信任他,但是外人想要打这条狗,却是万万不敢的。 见场面又冷了下来,吴襄又打圆场:“朱老弟,你赶过来累了吧,赶紧先歇歇,什么事情都后面再说,不急这一会儿的。” 吴仁宝深吸一口气后,转身就走,吴襄给朱威赔了罪,也连忙跟上了。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朱威直接下令出城搭建营寨,现在是夏天,在城外生活并不会很难,宁夏城中自然也能安排的下这些人,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朱威不放心的。 ……… 秦冉儿等人也很快回来了,没抓住行凶的人,但是何令倒是没有性命之忧,想来也是,他们的目标是秦冉儿,何令再没后台,再没人关心,也是宫里的人,哪怕没人在意也是代表宫里的颜面,何令可以死,但是偏偏不能单独死了,单独死了也是会有些风波的。 入夜,距离宁夏城西门三里处,上百个营帐已经扎起了。 为了安全,朱威并没有选择主帐,而是随意选了一个小帐篷。 “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 朱威将一个小纸条递给秦冉儿:“你看看吧,这次…咱们可能真的不好过了。” “江苏,吴家…”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朱威叹了一口气:“吴仁宝和吴襄都出自江苏吴家。” 秦冉儿倒是没有惊讶:“原来如此啊,我就说这两人给我的感觉不对劲。” “哦?怎么说?” “他们两人这些天在我跟前吵了不止一次了,若是平常官员互相那样争吵,想必是要结死仇的,他们都是在官场多年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朱威点头:“看来咱们这位陛下,真的想对我动手了。” 秦冉儿也抿着唇陷入沉思,许久之后秦冉儿突然问道:“大人,这消息是谁给大人的?” 朱威摇头:“不知道,这消息没走明面路子,现在只知道不是锦衣卫,毛纪虽然和我交好,但是这种事,他不敢的,至于朱常瀛和朱由校,他们没有这个实力,马文晟更不可能了,无论怎么说,在我和陛下之间,咱们这位马尚书,只会站陛下。而那些勋贵,更加不可能了。” “那还有谁?大人好好想想,还有哪一方势力,敢如此做?” 朱威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在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可以。” “大人说的是谁?” “秦霄!” 第415章 明升暗贬 秦冉儿睁大了眼睛:“大人,我知道他!” 朱威有些惊奇,秦霄一直以一个教书匠的身份示人,若不是朱镇拜入他的门下,朱威不会知道秦霄这样的人物,而秦冉儿竟然能够知道! 随即朱威想到了一种可能:“辽王调查过秦霄?” 秦冉儿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不是辽王调查过秦霄,而是辽王那里,有所有人的资料,包括朝中大员,包括各地藩王,包括各地官员,甚至各地的乡绅士族。” 朱威有些懵逼:“我还是小看了咱们这个辽王啊!辽王的资料上怎么写秦霄的?” 秦冉儿思考许久才说道:“记不太清了,秦霄的资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一类,不过有个东西很有意思。” “是什么?” “资料上面有辽王的评价,说不输太岳,只输时局。” 朱威轻轻点头:“原来不觉得,现在看来,秦霄确实当的这评价,你知道山西的晋王吗?晋王世子,也就是下任的晋王,是秦霄的学生。此人以高龄出山,所图必定不小,还有…我在山西闹得那么大,其实是他救的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小三还是别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人是友非敌。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好事。” “那么,我们后面要怎么做?” 朱威叹了一口气:“原本想着安稳,现在有人不让咱们安稳,既然我的出现让他们恼怒,那我就不做圣人了,就让世界回归原本的模样。” “大人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辽王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但是我想让辽东和鞑靼都乱起来,冉儿,有没有办法?” 秦冉儿眉头紧皱:“大人,辽王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辽王经过上次大败,现在肯定越发的谨慎了。” 朱威思考许久,而后缓缓开口:“那我们,就给他机会。” “大人的意思是?” “大漠…应该要起战火了…李牛送过来一封信,我大概看懂了一下,陈其辰投奔粤珍元,应该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 吴仁宝原本并不是东林党人,他祖籍江苏,进入东林党后,只不过是边缘人物,否则也不会在朱威还是一个百户,刚刚进京之时,就被派过来和朱威接触。 可是近些年东林党流年不利,折了多位大员,吴仁宝这才能够上位成为核心。 这次来宁夏,背后自然有东林党的推动,当然了,更多的是万历的平衡之策,一党独大是万历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万历必须扶持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党派,再让他们对立,万历从中平衡,这样才最符合万历的利益。 若是满朝文武团结一心,哪里有什么皇帝的事?皇帝也就成了傀儡了,这事在张居正执政期间,已经证明了,所以张居正死后,万历的心思不在治国之上了,而是全都用在了这上面。 万历这次选的这两人,背后的心思没有那么简单,暂时不说对付朱威的事。 背后的意思,第一自然是稳住东林党的大盘,让东林党在这时候,能够喘口气。 第二则是将辽东稳固一片的军方势力,撕开一道口子,后续会派万历自己的人过去接任吴襄的职务。 第三,则是吴仁宝已经想到的那个情况,一家人把持一省军政,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在将朱威搞定之后,宁夏到底谁说的算,还是由万历决定。 也就是说绕了这么一大圈之后,可能除了万历之外,谁都不会占便宜。 京城,乾清宫。 近来,无数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朱威不尊圣意,飞扬跋扈,将烧御赐宅院的事,全都算在了朱威头上。 还有些御史言官将秦冉儿说成水性杨花的荡妇,要求万历撤回赐婚。 当然了,朱芷和朱由校的婚事,也被波及了,朱由校因为这事日日来求见万历,可是万历根本不见。 “陛下,太孙殿下走了。” 万历没有管这事,而是突然问道:“周琦,你觉得朕该怎么办?” 周琦一愣:“陛下,这等事情,奴才哪里敢多嘴。” “让你说,你就说,别藏着掖着了。” “是…奴才觉得,可以先将朱威锦衣卫千户的职位撤了。” 万历一挑眉:“撤了?你让外面人怎么看朕?无缘无故对功臣如此?你想让朕当昏君?” 周琦连忙跪下叩头:“不敢,陛下恕罪,奴才想的是,撤职之后,再给朱威加封个别的官,这样是升官啊!” 万历瞥了周琦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个老狗,在朕身边几十年了,怎么还是糊涂脑袋,你说的东西倒是没错,但是顺序错了,先撤再封是一回事,先封再撤,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陛下圣明…” 周琦哪里能不知道,可是他太了解万历了,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才会这样说。 作为帝王,心思若是都让奴才猜透了,那么这个奴才也就真的走到头了。 “传旨吧!” “是…” ……… 八月二十,宁夏城。 万历御赐的婚期,就在今日了。 本应该是全城同庆的日子,可是现在的情况,很是诡异。 宅子没了,只能租用一家客栈办婚礼了,来的宾客只有杨灿了,连吴襄都没过来。 普通人家的婚礼应该也都比这个婚礼热闹了。 既然没有外人,也就没有那么多繁琐礼节了,拜了天地,拜了父母,一家人和杨灿坐在张桌子上。 杨灿能来,朱威很感动,京城的消息满天飞,以前想要给朱威面子的人,也都已经在观望形势了,朱威知道杨灿肯定明白其中的利害。 “杨老哥,你不该来的。” 杨灿刚被敬了两杯酒,面色有些红:“什么该来不该来的啊,我想来就来,你是从我们宁夏前卫出来的,别人怎么说怎么做,和我没关系,再说了,旁人都知道我们关系好,我来与不来,没什么差别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杨大哥,多谢了。” “自家兄弟,不说那些虚的,来…喝酒…” “圣旨到…朱威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夏前卫指挥佥事,宁夏锦衣卫千户朱威,今日与秦氏结秦晋之好,朕心甚慰,朱威为国连年征战,如今已成家立业,朕不忍其再染战事,现免朱威宁夏前卫指挥佥事之职,免朱威宁夏锦衣卫千户之职,拙其为宁夏守备,加封正三品,拙秦冉儿四品诰命夫人,钦此…” 第416章 草原异动 想来也是可笑,传旨的人身边并未有宁夏其他官员跟着,杨灿也是官场老人,怎么能不知道这等场景,和这封圣旨背后的深意呢?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心态,对着朱威举杯:“恭喜朱老弟,升官了啊。赵云澜那老家伙也想过来,但是卫里的事情很多,就让他留下了,不过他说后面会给你补上一份大礼,你到时候可就随便说,老赵这家伙,家底厚的很。” 朱威苦笑举杯和杨灿碰了一下:“杨老哥,后面会很难,连累你们了。” 杨灿咂摸一口酒笑道:“没什么,我们杨家在宁夏数百年,也是有些底子的,上面不会真的和我这样的小人物计较,最多就是罢了官而已,但是老子这世袭的指挥使,是太祖爷亲自赏的,还保得住,我有儿子,不怕那些了。老赵的底子比我厚,也不会又有事的。” 说到后面,杨灿有些激动:“朱老弟,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识太多脏东西了,我差点都忘了我从我爹手里接过宁夏前卫之时的豪迈了,不过还好,从你身上我又看到了!” 杨灿说的情真意切,朱威却是皱起了眉头:“杨老哥,可能…我也要变成别人那样了。” 杨灿又喝了一杯酒:“你不会的,你要是能变成别人那样,何必折腾这么些动静?” 朱威端着酒杯,脸色莫名:“可能,不能如老哥的愿了。” 杨灿拍了拍朱威的肩膀,现在朱威的处境,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咚咚咚…” 鼓声响彻云霄。 杨灿忍不住惊呼:“聚将鼓!” 朱威也想起来了,在辽东吴官曾经敲响过聚将鼓。 而聚将鼓非大战不响,宁夏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响起过了,哪怕上次鞑靼端了大明二十多个烽燧,也都没有响起,看来是出大事了。 朱威心中有了些许明了,可能和李牛的那封信有关系,说不定鞑靼真的有情况了。 看朱威还在愣神,杨灿拉了朱威一把:“别想了,赶紧走,聚将鼓一响,城内武将三刻钟之内要到,这不是开玩笑的。” 朱威应了一声,而后突然想到今日还是他的婚礼,转头对着秦冉儿说了声抱歉。 秦冉儿一席红色嫁衣,显得更加娇艳动人,这会儿脸上也是露出担忧神色:“大人,一切小心。” 总兵衙门在宁夏城西,与朱威办婚礼的酒楼并不远,就这么点距离,吴襄竟然不来,朱威心中想,是不是吴襄真的要和他撕破脸了? 不多时两人到了聚将堂中,现在堂内,已经站了不少人,若是一个月前,这些人应当都会去参加朱威的婚礼吧? 可是这时候,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一个恭喜的人都没有,当然朱威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态度,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无语,捧高踩低的事情,着实让人恶心。 杨灿在自己位置上站定之后,又拉了下朱威的衣袖,轻声道:“莫做出头鸟。” 朱威点头,而后坐在堂上右手,现在他是宁夏守备,可以说是宁夏军中的二号人物,自然是有资格的。 两刻钟后,吴襄带甲入堂,看到朱威先是一愣,而后装作不在意坐在堂上左位。 并未寒暄,直接开口道:“诸将…应该不解为何响起这聚将鼓吧?本官也不多废话,带人上堂!” “是…” 堂外一身鞑靼人打扮的人进入堂内,朱威看着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当初朱威入大漠,时间紧张,事态又紧急,有些人应该看到过,但是想不起来。 而进入堂内的人,眼神扫了一圈,在朱威身上停止。 吴襄起身介绍:“这位是顺义王麾下达鲁花赤余术,有紧急军报…” 吴襄还没说完,就被余术打断:“你可是朱威朱将军?” 吴襄有些尴尬,满堂武将皆惊,朱威也是一愣,点头道:“正是在下。” 朱威承认后,那余术直接右手锤胸:“朱将军,小人顺义王麾下达鲁花赤兀良哈·余术,在汗城见过大人。” 朱威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在焕土堡的时候,和你的人交过手!” 余术一滞,随后低头:“当时不知是朱将军,多有冒犯,还望朱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朱威是想好好问问大漠究竟怎么了,可是看到在旁边咬牙的吴襄,想起现在并不是自己说的算,叹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指着吴襄说道:“都是熟人,也就不用多礼了,这位是我们大明的宁夏总兵吴襄吴大人,你来所为何事,和吴大人说就好。” 吴襄脸色好看了一些,接住话头说道:“余万户…” 可是他没说完又被余术打断:“吴大人真的是大明的总兵官吗?” 吴襄一愣,随即点头:“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余术冷哼一声:“做宁夏的总兵官,却不知道我的真名,是我入不得大人的眼,还是大人根本不在乎我们鞑靼!” 底下众人都是低头憋笑,宁夏中卫指挥使看不下去上前小声对吴襄说道:“他叫兀良哈·余术,不姓余,可以叫他余术,但是他的姓氏是兀良哈。” “噗…” 朱威离得近,听的清楚,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吴襄脸色越黑了,可是现在不是他发作的时候,对着余术赔笑:“余术万户,本官刚从辽东调过来,还不太熟悉宁夏事物…” 不出所料,又被余术打断:“从辽东过来的?那就是说你原来是朱威朱将军的手下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余术显然没有这样的智慧,说话太直了一些,其实也能理解,余术和大明打了几十年了,除了在朱威手上吃过亏之外,其余明军他是看不上眼的,什么总兵官,什么大人物,在他眼里,都是待宰的羔羊。 吴襄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余术万户,说正经事吧!” 余术嗤笑一声:“正经事自然是要说的,不过我不想给你说。” “那你想对谁说?” 余术盯着朱威,满眼狂热:“我们大漠的勇士,最佩服比我们更加勇武之人,所以,我只想对朱将军说。” 第417章 请大明出兵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话更加打脸的吗?想必对于吴襄来说,是没有的… 吴襄过来不过两个月,各方势力关系都没有理清楚,这会儿被打脸,着实让他的威严又大打折扣了。 宁夏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宁夏主要防备的是鞑靼,说句不好听的,谁和鞑靼的关系好,谁就能在宁夏立住脚。 说着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虽说孛儿斤现在对大明的态度友好,还在辽东有了那女真头颅换取民生物资通道,大概率鞑靼不会再大规模南下了。 鞑靼和大明也不是没有蜜月期,当时援助鞑靼打败瓦剌的时候,鞑靼比现在的姿态还要低,和大明的关系还要更加密切。 但是后来呢,所以说,利益永远是人们追求的唯一真理。 现在宁夏边关不过安稳两年而已,堂上的人可还都还记得,被鞑靼铁骑践踏的恐惧。 吴襄虽然一直在辽东,却也和鞑靼打过交道,对吴襄而言,鞑靼比女真很难对付一些,究其原因,就是大漠太过于广袤了。 鞑靼机动性强,打的过打,打不过跑,而大明除了辽东之外别的地方骑兵不多,也就变成了一直被动挨打的局面。 对于大明帝国来说,鞑靼的威胁也要比辽东更大一些,只不过是因为辽东距离京城太近,万一突破山海关,就能直逼京城,所以朝廷才对辽东这么关心。 吴襄深知这一点,所以在被打脸之后,不敢发火,眼前这人是达鲁花赤,鞑靼现在的达鲁花赤可没有多少人,和大明的总兵数量差不多。 这人能过来也必定是孛儿斤的心腹,和鞑靼的达鲁花赤不同的是,大明的总兵官,听着厉害,可是受到的制约太多,远远没有达鲁花赤的权利大。 甚至在朝堂之上有些人眼里,一个大明的总兵官的地位,可不如鞑靼的达鲁花赤。 加上余术过来说有紧急军情,说的煞有介事,还要进京城向万历汇报,所以吴襄不敢翻脸。 吴襄嘴角扯起微笑,大大咧咧的上前,拍了拍朱威的肩膀:“没事,我和朱老弟是自己人,余术万户你想给他说就给他说,没有什么差别的。” 余术却是理都不理吴襄,只是直勾勾盯着朱威,看着朱威一身的红衣,有些惊奇:“朱将军为何没有带甲?” 朱威干笑:“额…今日我大婚,要不是你过来我们吴总兵敲了聚将鼓,说不定再一会儿我就要入洞房了!” 话语中有些不满的情绪,被余术抓住了,吴襄说朱威是他的老弟,而朱威只称呼吴襄为总兵,那就说明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吴襄说的那般好。 再加上堂上这些人大都是身穿甲胄,而坐在堂上的朱威明显地位更高一些,那就说明很多人没有去朱威的婚礼宴席。 再联系两人的关系,余术已经脑补出很多官场争斗的场景了,大明的官场什么样子,余术是真的不陌生的。 若是平常时候,他肯定会想办法让朱威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劣,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余术,有话就直说吧!” 等了半天不见余术反应的朱威,实在忍不住开口催促了。 余术反应过来,连忙道歉,而后缓缓开口:“朱大人可知道我们鞑靼的探马军司?” 朱威点头:“自然知道,很厉害,和我们大明的锦衣卫差不多。” “不错,可是近些时候,我们的探马军司出了些问题。” 朱威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已经大概能猜出来了,想来是因为陈其辰了,陈其辰可是在大漠安插了很多暗卫的,陈其辰为什么敢直接去大漠,想必那些暗卫也是他的后手,更是他的底气了。 果不其然,余术又道:“近来靠近大明的探马军司暗点,频频被端,我们查到的消息证明和大明有关!” 听到这话,朱威还没开口,吴襄就急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大明与顺义王已经化干帛为玉帛了,绝对不会做出对顺义王不利的事情。” 由不得吴襄赶紧撇清关系啊,要是这屎盆子被扣到他头上,挑起鞑靼和大明战火的责任,他可担不起。 余术嗤笑一声问道:“吴总兵官,你认识陈其辰吗?” 吴襄一愣,先是点头,而后摇头:“陈其辰早已经叛国,我们还在抓他呢,若是陈其辰和刚刚你说的事情有关,那绝对不是我们的意思。” 朱威摇头叹气,他很失望,一个武将,在这时候,面对的还是外族,首先想到的是撇清关系,这样的武人,能保家卫国吗?想必是不能的吧。 朱威的动作余术看的明白,连忙问道:“朱将军,你有话说?” 朱威站起身来:“吴大人说的不错,陈其辰原来是我们大明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因为和白莲教有染,早在半年前已经叛逃了,不过他当时在大漠确实有布置,想必你们遇到的那些事,和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听到朱威承认,余术对朱威更加服气,在他心里,事情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什么样的,大大方方承认就好,而吴襄那种拼命撇清的人,余术是真的看不起。 可是吴襄不这么觉得啊,这事要是追究下来可就是塌天大祸了,不过吴襄并没有阻拦朱威,朱威倒台,本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朱威皱眉:“可是凭借陈其辰那些人,最多给顺义王挠挠痒痒吧?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所以,你这次过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余术连忙说道:“朱将军,陈其辰对我们探马军司动手那些事,说实话确实不算什么大事,因为他们端我们的暗点,我们也摸到了他们不少暗点,来来回回也不算吃亏。可是他和粤珍元牵上课线,大汗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东部草原,一部分防止罗刹国再次入侵,一部分防止科尔沁死灰复燃,还有一部分,在和女真缠斗,现在粤珍元的人马紧急集合,想必是要对大汗不利。” “所以,大汗派我前来,请大明出兵!” 第418章 战备 余术话音刚落,满堂哗然,鞑靼竟然请求大明出兵?这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而朱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眼神一凝:“余术,顺义王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余术一愣,咽了一口口水,他以前只是听过朱威的名声,也远远见过,虽然心中对朱威服气,但是主要服气的地方是在武力之上,毕竟能在箭术上打败皇太极的人,在鞑靼也找不出两个来。 可是对于鞑靼大部分人来说,武力勇猛的人,一般不会太聪明,但是朱威一句话指明了最重要的点。 因为连年雪灾的缘故,鞑靼势力不如从前,但也不是大明能够轻视的,而宁夏边军有多少战力,鞑靼不可能不知道。 以往百十来个鞑靼骑兵,就能让一两个千户所如临大敌,而现在,鞑靼要请战力拉胯的大明出兵,这本就不合常理。 再加上鞑靼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的,除去孛儿斤和粤珍元之间的争斗之外,哪怕孛儿斤内部,对于大明的态度也不是完全跟着孛儿斤走的。 那些人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大明的兵马踏入草原呢? 这么多理由,只能有一个原因了,那就是孛儿斤如今受到的压力很大,大到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了。 余术并不说话,朱威又开口问道:“顺义王在草原东部的兵马,是否被拖住了?” 余术张张嘴正要说话,就被朱威挥手打断:“让本官猜一猜,罗刹国是否又在边境集结兵力?女真那边是否开始大规模向草原渗透?并且你们的探马军司,不是像你嘴里说的那样与陈其辰互有来往,而是应该损失惨重吧?” 一连串的发问,却又偏偏带着肯定的意味,余术只能苦笑:“一切都瞒不过朱将军,大汗现在的形势确实不太好,还请朱将军出兵。” 朱威摇摇头:“出兵很难,没有陛下和兵部的军令,我们不可能贸然出击的,再加上大漠我们并不熟悉,朝堂肯定要因为此事争吵,你也知道我们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他们讨论起事情来,可不是一两日就能有结果的。所以余术,这事我帮不了你,包括堂内的众人也帮不了你,只有你去京城面见陛下,才可能有一线希望。” 余术变了脸色,从这里到京城,一来一回至少一月,战场又是瞬息万变的,孛儿斤能不能支撑一月还是个问题,难道黄金血脉就要这般被狼子野心之人夺权? 余术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鞑靼现在只能依靠大明了,要不是瓦剌突然掺和进来,他们哪里会败的这般快? 吴襄等人不说话了,他们这群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鞑靼的厉害他们见识的多了,在大明都觉得不安心,哪里愿意去大漠? 所以听到朱威拒绝,不论是谁都对朱威又多了一丝好感。 朱威心头却是乱糟糟的,原本想着让辽王闹些动静出来,哪里会想到闹的这般大?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辽王的厉害并非是他在辽东看到的那样。 至于为什么朱威会说这是辽王闹出的动静? 那是因为朱威见过粤珍元,也从别的地方稍微了解了一些,粤珍元是鞑靼太师不错,但是要说他能够对孛儿斤有所威胁,朱威是第一个不信的,若真的有威胁,凭借孛儿斤在鞑靼的实力和威望,粤珍元应当早都被收拾了吧! 并且在朱威看来,粤珍元有瓦剌血脉的事情,孛儿斤并非完全不知情,可是孛儿斤还是将粤珍元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应该是有别的算计的,可是事事难预料,孛儿斤如今已经失了先手了。现在的情况是,孛儿斤的大部分兵马都被拖住。并且孛儿斤还不敢将那些兵马直接撤回来,因为不论罗刹国还是女真,对于草原可是眼馋的紧啊,他只要敢撤,东部草原就要丢了,到时候他会受到三面夹击,若是大明再动手,他可就是四面楚歌的境地了。 总得来说,粤珍元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或者说粤珍元,没有这么大的布局眼光,皇太极又对现在的大漠不了解,罗刹国很显然就是听命于辽王的,而瓦剌必定也和辽王有联系,所以能有这般手笔的,只有辽王了。 也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陈其辰,就将大漠,辽东,罗刹国,瓦剌这些势力,都给调动起来了,果然厉害,并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辽王的赢面很大。 这次辽王很聪明,没有将主要战场设在辽东,因为辽东铁骑和那几个势力相对抗,也是丝毫不落下风的,他很聪明的将战场设在了大漠。 大漠说是大明自大明战神朱祁镇之后的禁地也不足为过,太过广袤的草原,不适合大明军队作战。 鞑靼一直是辽王想要拉拢的对象,科尔沁没了,让辽王的势力东西分割,想必辽王也是对孛儿斤早都动了心思了。 余术脸色变换不停,突然跪下:“朱将军,我也知道让大明出兵很难也很麻烦,可是大汗危在旦夕,可否请朱将军带兵去边境走一圈,也好分散一些粤珍元的注意力,也分散一些大汗的压力!” 朱威抿着嘴唇不说话了,眼睛看向吴襄,朱威心中是想这样做的,孛儿斤是鞑靼为数不多能够认清时事的人之一了,有这样对大明心存友好的邻居,朱威不能不救。 万一粤珍元真的得手,鞑靼与大明之间必定再起战火,那么刚刚平静两年的大明,又要变得千疮百孔了。 朱威有很多东西都在计划里面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西方那些强盗已经在东南亚有些地方建立殖民地了,大明不能差太多了,要不然又要被欺负。 可是现在宁夏军方的主事人是吴襄,朱威没有那个权利。 吴襄有些尴尬,他现在只想完成万历的任务,而后抱着功劳升官发财,可不想掺和这些事,若是他下令了,万一出错,那他可就真的完蛋了。 “咳咳…余术万户,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还是要请陛下下旨的。” 余术站起身,对着吴襄冷笑:“我没有让你做主,你也不配…只要朱将军同意就好!” 得嘞,吴襄又挨了一巴掌… 其余人这会儿哪里有取笑的意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入定了一般,安稳日子过久了,实在不想打生打死的,哪里有在家里抱着美女喝酒吃肉快活? 余术说完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朱威,生怕在再朱威口中听到拒绝的话,眼神中不免带了一些请求的意味。 “唉…” 朱威叹了一口气,扫视全场,除了杨灿之外,其余人不敢与他对视,包括吴襄。 朱威心中冷笑,这群人都身穿甲胄,本应该为国为民杀敌立功的,现在倒一个个的成了鸵鸟了,不堪大用。 “杨灿…” 杨灿一愣,连忙出列大声回话:“标下在…” 吴襄好似知道朱威要做什么,也是连忙上前准备阻止,可是朱威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接着开口:“宁夏前卫直属百户所,还有各个千户所,全军战备。” “领命!” 第419章 神女 “大胆朱威,你一个宁夏守备,哪里有权利有资格下这样的命令!” 吴襄要被气死了,虽然说朱威这般是犯了大忌,将来必定是要受罚的,甚至直接抄家砍头。 对于吴襄来说,好像是完成了万历的任务,但是有一点他不能忽视,那就是他的身份。 吴襄现在是宁夏总兵,节制宁夏各路兵马,是宁夏最高的军事指挥官,朱威是宁夏守备,是他的副手。 现在朱威直接越过他下命令,出了事不但朱威有难,他也逃不掉连带责任的。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他在上面的那些官员还有万历心中的地位就要大打折扣了,因为这样给别人一种他能力不足的感觉。 吴襄今年不过三十多岁,还想更进一步呢,哪里愿意这般就被朱威拖下水了? 吴襄的声音很大,还在朱威耳朵边吼出来的,朱威忍不住皱眉,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吴总兵,我身为宁夏守备,难道没有权利巡视各卫兵马吗?” 吴襄一滞,没想到朱威竟然是想要用这样的方法帮助余术。 守备是主要管理军队总务翻奔,还有军饷的,自然是有权利巡视部队的。 余术也不笨,也想到了朱威的用意,再次跪下:“多谢朱将军大义!” 朱威摆摆手:“我帮不上忙的,只是去办自己的分内之事,别的事情,你莫要多想,也别多问。” 余术连连点头:“是,小的知道了!” 说起来了也是有些可笑,以前对大明轻视的鞑靼人,还是为数不多的达鲁花赤,竟然在一个大明三品武官面前自称小人。 吴襄脸色铁青:“这事我会原原本本上报朝廷,望朱大人不要自误。” 朱威嗤笑一声:“吴大哥!” “大哥”两字,朱威咬的极重。 “我做事一直都是如此,你劝我不要自误,这句话我也反送给你,也算是给你提个醒,也是对咱们两个这些年的情谊做个了结。” 吴襄一愣,有些后悔了,他现在暴露的有些早了… “哎呀,朱老弟,刚刚是在说公事,咱们哥俩的关系,我能害你吗?就不说我,长伯还是你干儿子呢,我是不想让你冒险啊!” 可是现在的朱威哪里会信这样的话,摆了摆手,好像要驱散吴襄的口气一般,而后又捂着鼻子说道:“吴总兵,我觉得是要好好考虑和你的关系了,至于长伯,我记得当时并未真正的拜入我朱家吧?当时是已故的安北伯吴老将军先收的长伯吧?所以吴总兵,咱们以后只有公事了,其余事情,还希望吴总兵的手不要伸的太长了!” 说罢给余术和杨灿使了个眼色,直接出堂,余术自然跟着了,不过杨灿有些踌躇,现在是聚将呢,朱威能走,他不能啊! 余术好似知道杨灿所想一般,到了杨灿跟前就一把拉住了他,对着吴襄说道:“吴总兵官,这位大人我先借用一下,吴总兵官不会不同意吧?” 余术对吴襄说话是真的不客气,可是吴襄能怎么办呢?让他和朱威翻脸他有后台还是敢的,可是对鞑靼人翻脸,他是有些不敢的,别的不说,若是余术放出风来,说吴襄和鞑靼有私下交易,或者直接出兵进攻大明,说要严惩吴襄。 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可不管什么真相啊,肯定会将吴襄弄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最后只能干笑同意:“哦…好,杨灿,好好招呼余术万户。” “是…标下…” 还没说完就被余术拉了下去… 朱威在总兵衙门门口等着两人,等到两人出来,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婚礼的酒楼。 秦冉儿已经褪下嫁衣,看到朱威回来,连忙上前询问:“大人,没事的。” 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朱威对秦冉儿更加亲近了,握住秦冉儿的手轻轻摇头:“没事的,害你担心了。” 秦冉儿摇头:“我无妨的,大人没事就好。” 朱威抬头看了一圈问道:“爹娘呢?” “他们心情有些不好,先去歇息了。” 朱威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原本朱威的婚礼,老两口想了好久好久,想着有多少宾客,有多少贺礼,有多少大人物要来恭喜。 可是现实却是门可罗雀,准备了数十桌酒菜,都没用上,心情不好也就能理解了。 朱威拉着秦冉儿走到余术身前:“冉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鞑靼达鲁花赤余术,是顺义王的心腹。” 秦冉儿面露惊讶之色,不过还是先给余术行了个礼。 而后又对着余术说道:“这位就是今天的新娘子了,我的夫人秦冉儿。” 余术也觉得秦冉儿有些面熟,眼中情绪流转不定,不过也是回礼。 几人随意挑了一张没有人坐过的桌子,上面的酒水也是现成的。 坐定后朱威开口:“杨老哥,还有余术,我夫人可以称的上是女中诸葛,对时事了解颇深,所以不用隐瞒什么,我需要知道更多的消息,这事不好办,我们要好好商议一下。” 杨灿自然是点头,余术却是盯着秦冉儿许久,杨灿忍不住拉了他一下。 余术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语出惊人:“秦夫人?你是秦夫人,还是祭祀神女?” “神女?” 朱威忍不住惊呼! 秦冉儿也是皱眉:“你是孛儿斤身边的侍卫?” 朱威有些懵了,怎么一个是神女,一个成了侍卫了? “等一会儿,你先说说你是什么神女?” 第420章 巡边 朱威是没有听过鞑靼有什么神女的,鞑靼的信仰很复杂,有古老的图腾信仰,也有萨满教,还有景教、伊斯兰教、黄教等等,前面陈其辰给朱威说过,鞑靼人称呼的长生天在不同的信仰中,代表的神明是不一样的。 余术说秦冉儿是什么祭祀神女,那应当和宗教活动有关,可是鞑靼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宗教,那这个神女,到底是什么神女? “大人,我原本想着,等到大人再去辽东的时候才说的,没想到被余术打乱计划了。” 秦冉儿捂嘴轻笑,她现在已经和朱威成为夫妻,对于秦冉儿来说,朱威以后就是她的天了,在朱威这里,她不会有秘密。 朱威是真的感兴趣,催促道秦冉儿赶紧说。 “万历三十五年,也就是十一年前,当时大明刚刚结束朝鲜战争没有多久,因为在朝鲜战争中辽东李家伤亡很大,渐渐失去了在辽东的主导位置,也就是那时候,辽王拉拢了很多人。” “当时顺义王刚刚继位,大漠又现雪灾,鞑靼人认为是长生天的惩罚,所以让顺义王组织祭祀大典,以平神明怒火。” “又因为鞑靼信仰太多,所以什么宗教都有,当时辽王想要拉拢顺义王,就派我以萨满祭司神女的身份,去参加大典。” 余术接着说道:“神女在大典上一舞成名,并且在神女一舞之后,大雪突停,阴云散开,天放异彩!所以神女也被我们尊为鞑靼神女。” 听到这里朱威大致明白了:“冉儿,你这么厉害,应该能完成辽王的预期,那为何又回到辽东了?” 秦冉儿一摊手:“没办法,顺义王想要娶我,我当时才十二岁…” 朱威有些无语,转头看余术的眼神也带了些寒意,余术也有些尴尬:“朱将军,秦夫人,当时大汗刚刚继位,想要趁着那次大典拉拢人心,所以才…” 朱威翻了个白眼,不过随后又问道:“现在这个神女的身份,还有用处吗?” 秦冉儿轻轻摇头:“不知道,十一年了,当时的人还能记得多少,说不准的。” 余术却突然道:“不,神女的名声在大漠还是管用的,当初一舞之后,五年大漠没有雪灾,老人都以为是神女的功劳。” “哦?” 朱威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既然如此,咱们的赢面会大一些了。” “余术,你马上去见吴仁宝,也就是现在的宁夏巡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他上书鞑靼遇到的困境,必须让吴仁宝自己上书说若是顺义王败了,粤珍元必定大举进犯大明。” 余术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为何要让他说?小的不愿意和文人打交道,可不可以让那个吴总兵官去上书?” 朱威摇头:“不,你不了解大明朝堂,这事必须要让文人来说,暂且不说吴襄那样贪生怕死的性子,愿不愿意替你说话,就凭他武将的身份,在朝堂之上的信任度都不会很高,大多数人会觉得他故意说的严重,好捞些军功。” “但是吴仁宝不一样,吴仁宝背后靠着的党派实力不弱,并且由文人说出来,在朝堂那边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 余术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朱威又道:“你现在就去,说通之后,立马进京面见陛下,有吴仁宝做保,陛下那边,也有机会了。” 余术起身,朝着朱威深深一礼,而后和杨灿和秦冉儿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等到余术出门,秦冉儿才开口:“大人,你和这个余术有仇吗?” 朱威一愣:“怎么这么说?” “大人让吴仁宝去上书,这不是比让吴襄去说这事,更加麻烦吗?东林党和申党,因为宁夏已经斗的不可开交了,让吴仁宝去说,必定再起波澜。” “哈哈哈…” 朱威笑了:“知我者冉儿也!冉儿你说的不错,让吴仁宝上书,朝堂肯定会乱一阵了,陛下的性子,可真的不在乎鞑靼到底是谁当家,到时候陛下想着的,应该是借这个机会平衡各个党派实力,那么势必会给咱们留下些空挡时间,咱们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做很多事。” “还有一点很重要,孛儿斤和粤珍元打的越狠,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只要把握住合适的时机,不至于让孛儿斤没了,那就可以了。” 杨灿听得一脸懵逼,他觉得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还没从神女上面反应过来呢,现在又说到了朝堂,拍了拍脑袋,杨灿摇头叹气:“我说两位,你们在打什么机锋呢?” 朱威与秦冉儿对视一笑:“绝处逢生。” ……… 第二天,朱威就带着所有人回到了平虏城,宁夏宅子没了,还有这么多宫中的人,总住客栈也不是个事,再加上宁夏城里面,危险太多,朱威自然不会继续留下宁夏。 借着巡边的由头,将家人安排在了平虏城。 赵云澜是可以信得过的,将家人托付给他,朱威也是放心的。 “杨老哥,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灿一身甲胄,虽说已经年纪大了,但是他日常训练可是没有丢下的,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十足。 “宁夏前卫直属三个百户,一个千户所,都已经准备妥当,还有当寇城,威镇城两个千户所,让他们在焕土堡集合,咱们过去他们也应该差不多能到。” 朱威点头:“大概有多少人?” 杨灿一愣:“额…这个…你是知道的,咱们宁夏大多数卫所都不满员,全部加起来不算咱们的亲卫的话,应该有两千六百多人!” 朱威翻了个白眼:“那有多少能上马的人呢?” “一半…” “唉…,也就是说加上我们的亲卫,也才有不到两千能上马的人?杨老哥啊,这是一个卫啊!就这么点人?” 杨灿老脸有些红:“这不是没办法吗?没银子养啊,朝廷每年只给三个月的军饷,根本不够啊。” 朱威挥挥手:“算了…再想办法吧。” “令,目的地焕土堡,全军急行军,务必在三日傍晚之前赶到!” “得令…” ……… 大漠,敖伦苏木城。 这里是鞑靼汪古部的城池,汪古部不是大的部落,但是他们是鞑靼最大的宗教派系景教的主理部落,所以才能占据这么大的城池,也少有人敢惹。 这次粤珍元是借着孛儿斤出了和林城巡视西部部落,还有调查探马军司的事情之时突然发难,孛儿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勉强逃到了这里。 孛儿斤端坐在熊皮椅上,皱着眉头听着下面人汇报。 “大汗,瓦剌这次出动八千人,已经和粤珍元汇合,西哈达部已经投降粤珍元,现在我们能集结起来的兵力,只有三万,而粤珍元有五万之多,闲聊落部,被粤珍元一部包围,恐怕凶多吉少…” “够啦…大明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大明那边都是一些胆小如鼠之人,他们根本不敢踏入草原半步…只有那个朱威表示会帮忙,可是朱威现在也不能直接带军过来!” 孛儿斤眼神一凝:“朱威?” 第421章 志愿军 虽说杨灿已经说过了,宁夏前卫能拿出来的战力不多,但是等到朱威真正了解之后,还是被气得不行。 说是有一千三能上马的,嗯嗯… 杨灿也没说错,确实能上马,但是也仅仅是能上马而已,马跑起来,那些人的鬼哭狼嚎比马蹄声还大。 朱威瞪着杨灿,杨灿抬头看星星! 不过朱威能有什么办法呢?宁夏边军的质量就是如此了,辽东边军和京营还行,别的地方真的就是草台班子了。 当然了,说的是卫所,战兵那边战力还是有的,不过战兵归巡抚节制,朱威没权利调动。 最后选出来能看得上眼的,不过三百多人而已,加上朱威和杨灿的亲兵,也就一千二百多人。 粤珍元那边五万,这边一千,开玩笑呢吧? “怎么办?” 朱威被气笑了,杨灿这老家伙还有脸问他怎么办? “凉拌!” 话虽如此,但是事情不能不做。 因为陈其辰的缘故,大明在大漠上的消息来源基本没有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余术过来了,大明才知道这些事。 至于宁夏锦衣卫,朱威现在是指挥不动的,再说了,就说指挥的动,朱威都不敢信他们,谁知道有没有陈其辰的暗探? “王二,将那些卫所的人将火器都收拢起来,将好用的挑选出来。” “是…” 杨灿这会儿又凑上来了:“要用火器?会炸膛哦!” 朱威没好气的将凑过来的老脸推开:“用鸟铳好一些,新式火器宁夏还没配置,这有些麻烦了…” “朱老弟,就算咱们这几千人全都是上马打仗,但也打不过那边那几万人吧?” 朱威点头:“对呀,所以咱们不会明着来,咱们的劣势是人少,还有朝廷的不支持,但是我们也有优势。” “什么优势?” “在孛儿斤没死之前,咱们大明边疆应当会保持安稳,因为粤珍元不可能也不敢直接和大明动手,他支撑不了两线作战的。” “而我们人少也是优势,千把人到了草原之上,想要找出来,可是难于上青天的。” 杨灿眼睛瞪的老大了:“你想入大漠?万万不可啊,没有朝廷的命令,没有陛下的旨意,你这是要掉脑袋的!” 朱威轻笑:“无妨的,老百姓觉得顺义王可怜,一腔热血想要去帮帮忙而已,用得着什么陛下旨意啊?” “啥?老百姓?你在说什么啊?” 朱威一摊手:“你看啊,现在眼前的这些人,一会全都给他免去军户户籍,那他们就不是大明官兵了啊,对不对?那他们去大漠打粤珍元,和大明有什么关系?” 杨灿指着朱威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这…啥呀都是!” “嘿嘿…这叫志愿军,很牛逼的,杨老哥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灿实在听不懂朱威嘴里的词,挠了挠头,有甩了甩脑袋,他找你觉得和朱威在一块,比和那些老狐狸在一块还要累,那些老狐狸说话,他是听得懂的,可是朱威说话,十句里面有八句他听不懂,可是朱威身边的秦冉儿却啥都懂,杨灿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了,也不知道是这个时代变化太快,还是他老了。 趁着杨灿愣神的功夫,朱威找到了秦冉儿,直接开口:“金大哥在大漠有些人脉,我会让他给你牵线,不用管别的,只要记住,务必找到李牛和白飞飞,有大用,到时候你这个神女还要重出江湖。” 秦冉儿对朱威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这次也是一样,轻轻点头算是应下了。 之后的十多天,朱威都在训练,别说那些挑出来的卫所兵马了,就连杨灿的亲兵,朱威都觉得差点意思。 这些天让他们不断的骑马,不断的练枪,不断的马上开枪。 当然了这些本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不过现在没有办法了,临时抱佛脚,能学一点是一点吧! ……… 京城,乾清宫。 万历躺在榻上,听着堂下众人吵闹,他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反而很有兴致的模样。 和朱威预料的一样,万历心里对于草原究竟是谁做主,一点都不关心,因为对他来说不论谁做主,名义上都是大明的臣子,也就够了,至于进犯大明,呵呵…孛儿斤也没少干这种事。 周琦又给万历添了一杯新茶后,退后几步和冯伟杰站在了一起。 “冯大人,你不说两句?” 冯伟杰冷冷的看了周琦一眼,好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不用…” 周琦嗤笑一身:“你这首辅当的,是咱们大明最轻松的首辅了吧?” 对于周琦的挖苦,冯伟杰并不回应,他知道周琦一直看不上他,认为他只会听着万历的意思做事而已,可是他和周琦做的事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是文官,一个是太监而已,为什么文官这样,就要被人诟病,太监这样就是忠心耿耿? 冯伟杰想不明白,也不去多想,在这个朝堂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下来的智慧,冯伟杰的智慧,就是跟着万历走而已,就是这么简单,也是这么有效,反观那些有别的心思的人,一个个下去的下去了,死了的死了,哪里有他风光? “请陛下做主!” 堂下的两拨人终于停下了争吵,周琦扶着万历坐起身来,万历的表情有些意犹未尽:“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让朕再好好想想吧!” “陛下,鞑靼的达鲁花赤余术还在鸿胪寺请求面见陛下!” 万历一挥手:“容后再议,朕乏了,下去吧!” 所有人都知道万历的脾气,万历说容后再议,那么他们说的再多也是没用的。 等到人们都退下了,万历这才开口问道:“朱威那边,有什么动静?” 周琦连忙将几封文书拿出来,将朱威近些天做的事说了一遍。 万历嘴角带笑,不过声音却很寒冷:“志愿军,呵呵,有些意思!” 第422章 战马 十月初,天气依然炎热。 还住在鸿胪寺的余术,却感觉异常寒冷,一个多月了,万历没有见他,朝堂上的争斗并没有故意隐藏,余术花了些银子也得到了些消息。 原来是在讨论到底要不要出兵救援,后面却成了几方势力互相指责,互相拆台,而草原传过来的消息,更让余术着急。 敖伦苏木城已经被围,孛儿斤就在里面,现在只剩下一万多兵马,而粤珍元还有四万多,瓦剌更是派了第二批一万多兵马过去,也就是说,现在小小的敖伦苏木城周围,有八九万大军,要是真的打起来,必定血流成河。 敖伦苏木城并非什么大城,草原游牧民族不善于攻城,但是这种小城,对他们而言,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要不是因为敖伦苏木城是景教的圣城,也被大漠人称为庙城,因为城中有差不多大漠一半的庙宇,这些庙宇并不是全部供奉景教神明的,也有别的宗教神明。 大漠之上的人,哪有不信奉神明的?所以粤珍元不敢轻易下令攻城,这才让孛儿斤有了些许喘息余地,但是若再无救兵,可就真的要出事了。 余术没有办法了,他问了他能问到的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等,等朝堂之上那群人吵出一个结果,等万历看够了笑话一锤定音。 “来人,我要见大明皇帝!” 很快鸿胪寺的主薄过来了,对余术倒是客气:“余术万户,陛下近来身体不适,恐怕没有办法见你,不过你可以说出你的请求,我会代你上呈陛下。” 一样的话,说了一个月了,可是他送上去的那些文书,最后完全没了回声,余术哪里会再信这等话,冷冷的看着那主薄:“今日我必须见到大明皇帝。” 那主薄摊开手,索性不装了:“余术万户,按理来说你是我大明属国之臣,以往没有陛下召见,你连京城都进不来,如今你想见陛下,哪怕有天大的事,也要守规矩,你一没有国书,二没有使节印信,陛下念顺义王对大明心怀尊敬,也就没有怪罪余你,但是这不是余术万户不守规矩的倚仗!” 京城里面的官,都是人精,现在谁人不知道鞑靼有求于大明?以往不敢说的话,现在也说的出口,以往不敢摆的谱,现在也是摆的上瘾了。 可偏偏余术没有办法,他只能忍,现在这等情况,他若再被抓到把柄,那大明可就真的撒手不管了。 余术现在也看明白了,朝廷这些人,包括万历,是完全不在乎鞑靼谁做主,也完全不在乎鞑靼是否会进攻大明。 因为现在的大明,好像不是余术了解的那个大明了,现在好像突然有钱了!至于从哪里来的钱,他是不知道的。 余术现在只能每日去午门跪着求见万历,其余的,什么都做不了。 ……… 焕土堡。 因为人马多了好几倍,村头的空地又扩大了三倍多。 这段时间,朱威和杨灿并没有闲着,让王二他们在这练兵,他们则是四处借马! 大漠茫茫,没有战马,是走不远的。 可是宁夏本就缺马,现在训练出来的一千二百多人,朱威想要一人两马,那就要两千四百多匹,这可不是一个小数量,现在整个卫所的战马加起来,也不过九百多匹,还有一千五百匹的缺口。 朱威还记得第一次缴获的几十匹战马,当时就养在烽燧外面,每天花费都要差不多一两白银,马比人可金贵多了。 宁夏前卫是没有这么多的,宁夏别的卫所就算有也是不可能借给他们的,最后朱威没有办法,突然想到了晋王世子朱承德。 山西可是有两大军镇的,加上山西商贾大都大方,所以那两个军镇比宁夏要富裕一些,战马比宁夏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朱威和朱承德不过一面之交,见面了还将他要保的山西八大家的人给砍了,但是朱承德又是秦霄的学生,对朱威也没有表现特别的敌意,想必应该能帮上一些忙吧? 果不其然,朱承德同意了,但是…因为路途遥远,千匹战马出动,就要差不多一个千户所过来宁夏,随意调兵的权限朱承德是没有的,所以他给了朱威一封信,让朱威去找庆王,说庆王会给。 如今也没有好办法,朱威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和杨灿来到了庆王府。 通传之后,朱威两人被带到偏殿,两人从中午等到了晚上,喝了好几壶茶水,憋的难受,就在朱威等不下去之时,庆王朱帅锌才堪堪露面。 朱帅锌往上位一坐,盯着朱威就直接说到:“你就是朱威?” 朱威躬身行礼:“下官正是朱威,见过庆王殿下。” 朱帅锌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你和本王想的不一样,太年轻了些。” 朱威不知道朱帅锌的意思,弓着身子不说话,朱帅锌好似没有什么耐心一样,见朱威不说话,皱起了眉头,突然又来了一句朱威听不懂的话:“你斗不过的,省点心吧。” “不知庆王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帅锌却是没有再说这事了,摇着头起身,很失望的样子,路过朱威身边的时候,扔给朱威一个玉佩。 朱威连忙接住,朱帅锌的声音又想起了:“到城外面拿着玉佩去领东西吧,拿了多少东西,就要双倍还回来,要不然要你好看…” 说罢不管朱威两人,直接走了。 杨灿苦笑:“朱老弟,这怎么做成生意了?” 朱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谁知道呢?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先拿到战马再说吧。” “那如果还不了那么多怎么办?” 朱威翻了个白眼:“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次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废话少说,抓紧点时间吧!” 十日后,十月中旬,焕土堡村口大营。 微风拂过,吹起朱威一缕发丝,朱威只着单衣,策马走到中心:“诸位…从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大明军户,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和大明没有关系,鞑靼屠戮我家人祖宗百年,今日宁夏子孙,将入大漠,踏草原,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所有人都和朱威一样,没有什么盔甲,有的只是一人两匹战马,一人一把枪,一人半月的干粮,一人三百发子弹,一人一把佩刀。 第423章 冠军侯 七日后。 “大人,前面有鞑靼探马!” 朱威擦了一把汗:“有多少人?” “五人小队。” 朱威一招手,王二连忙上前。 “带人上去,抓个活口回来。” “是…” 半个时辰后,王二一脸血的回来了,手里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鞑靼人,朱威翻了个白眼:“我说王二,老子要的活口呢?” 王二将那人往朱威脚下一扔:“就这个还没死,别的都死了,没办法,他们跑的太快了,差点抓不住。” 朱威叹了口气,还好没有让这些人穿盔甲出来,太重了,明军在草原上天然属于劣势,马术箭术更是和鞑靼人差的多了。 原本马术就不如人家,再穿着这么重的盔甲,更跑不过了,朱威这边只有一千二百多人,打的就是一个骚扰战术,跑不过可就完犊子了。 还有一点就是天气了,草原没有什么遮蔽,太阳直射,穿着盔甲就成了汗蒸房了,恐怕还没见人就没什么战斗力了,这是万万不行的。 朱威蹲下身子看着嘴里不断吐着血沫的鞑靼人开口问道:“你们是那个部落的?” “咕噜噜…噗…” 朱威被喷了一脸血沫,有点恶心,随意抹了一把脸后,直接一手刀砍在那鞑靼人脖子上,清脆的响声代表着这个鞑靼人,已经去见了他的长生天了。 朱威扫了一圈,随后指着不远处的山丘说道:“所有人到那里,歇一会吧,这太阳太毒了,等到下午再出发。” “是…” ……… 敖伦苏木城外。 粤珍元第五次劝降,又以失败告终。 “你们说,你们敢不敢第一个攻城?” 粤珍元看着底下的一个个低着头的部落首领,只觉得有些心口疼,万事俱备了,就差这一步,可是眼前这小小的城池却挡住了他。 瓦剌太师湛容起身,他是这次瓦剌的主将,瓦剌的势力已经很弱了,比鞑靼主要的六大部落都要弱一些,这里本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站出来说两句了。 “孛儿斤在东部草原布置的兵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来了,你们这些人在孛儿斤眼里已经是叛徒了,若是大军回来,你们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粤珍元冷笑一声:“要不然你们去攻城?” 湛容一滞,也板起了脸:“那我们瓦剌撤兵如何?现在已经十月底了,还有两月就要入冬了,族中老人说今年又有雪灾,我们扛不住,我们比不得你们家大业大,要早些回去做准备了。” 粤珍元黑着脸,却没有再说什么了,瓦剌现在是他的主要战力之一,一共有近两万人,瓦剌一撤,那么他和孛儿斤的力量差距可就不大了,到时候鹿死谁手,谁又能知道呢? 哪里都有利益,大明有,大漠也有,为了那些利益,昨日把酒言欢的人,今日可能就要刀剑相向,无可奈何啊! 陈其辰将自己包裹的异常严实,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嘴角带着冷笑,至于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大人,前面有火光!” 草原的夜如果有月亮,会很明亮,可是今日正好没有月亮,黑漆漆的一片。 朱威这些人为了不被发现,不敢生火,摸黑进军,晚上多走一点,省的白天太热走不动。 朱威听到王二的消息后,拿出千里镜朝着王二指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帐篷,帐篷外面的火光摇曳,还能看到一些人影绕着篝火起舞。 “呵呵,这群人心真大啊!” 也是,粤珍元从来没有想过大明会出兵进入大漠,明军的战斗力,根本不在粤珍元的考虑之内。 “所有人听着,五到十人一组,随意组合,都给老子摸到鞑靼营帐外面,没一组不要隔的太远,以我枪声为令,所有人记着,打了就跑,千万不能被追上,各组之间相互掩护,记清楚现在的位置,朝现在这个方向撤退。听明白了没?” “明白了!” “如果找不到大部队,就自由活动,再找机会骚扰他们,被抓住或者被追上的下场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你们的抚恤金老子给十倍,但是尽量都给老子活着!” “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 “下马…” 朱威带着杨灿秦成等人为一队,等到了营帐外二百多米的距离停下。 “把马放在这里,秦成,你在这守着马,其余人跟我摸过去。” 朱威等人趴在地上不敢露出丝毫声音,慢慢匍匐向前。 在刚刚出发的时候,火铳已经装好了子弹火药。 “打…” “啪啪啪…” “走…” 朱威等人并不恋战,甚至不去看自己打没打中人,反正开了枪就跑。 “啊…” 鞑靼人刚刚听到枪声,就有一个倒霉的被打中倒地。 “敌袭…” “呜呜呜…” 号角响起,无数鞑靼人从营帐中冲了出来。 “啪啪啪…” “啪啪啪…” “左边…来人,去敌人在左边…” “啪啪啪…” “啪啪啪…” “右边也有…” “啪啪啪…” “啪啪啪…” “前面也有…” “天爷啊,这是多少人啊!” 粤珍元冲出营帐看到的就是一片慌乱的场景,粤珍元拉住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 “有敌袭,是明军!” “明人?他们怎么可能来这里?你们看到了吗?” “没有,不过敌人用得是火器,只有明人用火器了。” 粤珍元没了白天的沉着,咬牙切齿的喊道:“来人…给我冲出去,杀了他们,拿他们的头颅过来泡酒!” “吼…” 朱威哪里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身边只有十人而已,打完后直接上马跑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杨灿有些受不住了:“朱老弟,歇歇吧,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啊!” 朱威下马躺在草地上,无数飞虫被朱威惊起,有些落在朱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又被汗水粘在了上面,总而言之,很难受的感觉。 不过朱威却是咧着大嘴:“爽啊!” 杨灿扶着马背坐在朱威身边:“你爽什么啊?” 朱威看着杨灿,眼神明亮:“杨老哥,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将军是谁吗?” “谁啊?安北伯吴老将军?” 朱威摇头:“不…我最喜欢的,是冠军侯霍去病,我小时候听说书人说过霍去病的故事,那会儿就想着能有一天,学着他的样子,千里奔袭大漠,深入敌后,将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杨灿笑道:“现在是千里奔袭了,但是想要将敌人打的落花流水,可还差的远啊!” 朱威也坐起身:“是啊,差的远呢,不过有了开始,就知足了!” “嘚嘚嘚嘚嘚嘚…” “马蹄声…是追兵还是自己人?” 第424章 运气 朱威猛地站了起来,杨灿却是站不起来了,这么大的年纪跑了这么久,刚刚凭借一口气还能坚持,现在气卸了,就再也生不出新的力气了。 朱威一把没有拉动,再看周围秦成等人也都没什么力气了,叹了一口气,握紧腰间的刀,刚刚幻想能做出冠军侯一般的事迹,可是现在说不定活不过今日了,人啊,就是不能太得意忘形了。 “装弹,戒备…” 众人都异常紧张,在这茫茫大漠中,大明的人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习惯了有城池防护,突然变得四处空空,有些人哪怕也跟着朱威在辽东杀过几个来回,也不免有些颤抖。 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过天色太黑,看不清具体人影,只有几个轮廓,随着马匹跑动,上下颠簸,好似幽静一般。 “五个人…他们人少,等到他们近一些,看清楚了再打!” “是…” 越来越近了,朱威死死盯着前面的人影,万一看错了,可就完犊子了:“准备…” “慢着…” 朱威觉得有些不对,有个人影上下颠簸之中,有衣带飘动,看着不像鞑靼人。 可是这时候,任何的声响都可能让旁边人因为紧张走火。 总有人的手比脑子更快。 “啪…” 一匹战马轰然倒地。 “咚…” 让他打准的时候,打不准,现在不想让他打的太准,还正好打中了,你说这玩意儿怎么说? “前面的人别开枪,自己人…” 朱威听着觉得声音熟悉,还没想起来边上秦氏就兴奋大叫:“李牛,大人是李牛!” 朱威松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一脚将刚刚走火的人踢倒,大吼一声:“愣着干嘛,救人啊!” 众人慌忙上前查看那些人的情况,还好,刚刚火铳只打到了战马,人翻下来了,不过都是草地,也没受什么伤。 朱威再看过去,只见人都在,秦冉儿还有李牛白飞飞,另外两人一副鞑靼人的装扮,想必是金大元在大漠上安排的人。 “大人,幸不辱命,李牛找到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李牛不重要,白姑娘才重要。” 秦冉儿自然不会觉得朱威这是看上白飞飞了,不过李牛不这样想,当即鬼哭狼嚎起来:“大人啊,你都有媳妇了,不能再和我抢了啊!” 白飞飞皱眉一巴掌扇在李牛背上,啪的一声,不愧是练过武的,很实在。 李牛又怪叫了一声,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追着白飞飞从大明到了大漠,半年多时间了,虽然还没有抱得美人归,不过白飞飞已经明显不排斥他了,这对对李牛来说,可是好事。 朱威随即问了他们在大漠的情况,这才得知,白飞飞来大漠,并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找人,找到了她想找到的人,再利用那人和鞑靼交好,她就能回去在白莲教重新掌控权利。 朱威皱眉:“鞑靼这边有你想找的人?你又不知道那人在哪?你就这般贸然过来了?白姑娘,我们也算是合作过,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吧?” 白飞飞冷笑一声:“朱大人,我要做的事,与你何干?在焕土堡我敌不过你,但是你觉得在这大漠,我还会怕你?” 朱威眯起眼睛,声音中满是冷冽:“你可以试试!” 秦成与杨灿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将手放在刀柄之上,李牛连忙打圆场:“大人莫怪,飞飞就是这脾气…” 朱威还没说什么呢,就听到白飞飞怒吼:“谁让你叫我飞飞的?” 李牛瞬间蔫了,他在白飞飞心情好的时候,叫过几次,白飞飞并没有太过反感,谁知道这次突然反应这么大。 朱威从来没在李牛脸上看到这副表情,一时间也是觉得好笑,不论怎么说,李牛他是信得过的,但是白飞飞毕竟是白莲教圣母,朱威和她是天然的对立关系。 所以白飞飞说的话,他始终存疑,什么来大漠找人,在朱威心里,这都是借口。 秦冉儿轻轻捏了捏朱威的手,低声说道:“大人,后面的事,还要请她帮忙,这时候,可莫要得罪了她。” 朱威回手在秦冉儿手中挠了挠,表示自己分寸,再次开口:“白姑娘,别的话本官不说了,这次找你是想要你帮忙。” 听到帮忙二字,白飞飞挑了下眉头,装在不在意的样子问道:“朱大人,还有什么事是你办不到的啊?还要请我这个白莲妖女帮忙?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朱大人可没脸再做官了吧?” 朱威对白飞飞的嘲讽并不在意,而是缓缓开口:“白莲教中那些假模假式的什么神迹祥瑞,想必白姑娘是信手拈来吧?我需要你在敖伦苏木城中施展出来。” 白飞飞一愣:“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在大漠这么长时间,也应该知道前面在打仗,现在的鞑靼汗孛儿斤处于劣势,我想让孛儿斤赢,就是这么简单,条件你可以随便提,只要做好了,我去替你杀了那什么白莲教主都行。” “此话当真!” 朱威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飞飞抿着唇思考良久后,才答应了下来。 朱威见白飞飞答应下来之后,也是露出了一丝微笑:“想必你也知道,敖伦苏木城现在周围有数万大军,大明并未派兵前来,只有我们这一千多人而已,想要赢,就要玩一些别的手段,鞑靼人基本都信教,对于神明,比对他们首领更加尊敬,我需要你在敖伦苏木城显示神迹,让那些鞑靼人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来。” “具体怎么做?” 朱威指着秦冉儿说道:“我夫人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就是在十一年前,鞑靼祭祀大典上的祭祀神女…” 朱威还没说完,白飞飞就冲到秦冉儿身边,语气急切:“是你!竟然是你?” 朱威皱着眉头将秦冉儿拉到身后:“白姑娘,别吓到我夫人了。” 白飞飞却有些疯癫的感觉,又哭又笑:“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竟然是你!” 朱威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来大漠找的人,不会就是我夫人吧?” 第425章 迷雾重重 白飞飞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拉住秦冉儿的手嘴里嘟嘟囔囔:“我就说嘛,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只是辽东的乡野丫头?我当时就该想到的!” 秦冉儿被白飞飞攥着的手有些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朱威连忙过来将秦冉儿的手从白飞飞手里抢了过来,随即又将秦冉儿护在身后,见白飞飞还要朝着秦冉儿走,索性抽刀指着白飞飞! 漫天的寒意让白飞飞清醒过来,看着躲在朱威身后的秦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秦夫人抱歉,有些激动了。” 秦冉儿轻轻摇头:“无妨的,白姐姐先说说你找我想要做什么?” 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白飞飞是什么都想说出来了。 “我以前说过我在白莲教内的位置很尴尬,圣母一脉单传,太过单薄,实力实在不是教主那边的对手,前几任圣母的下场都不太好,我不想步他们后尘,那我只有积蓄力量,掌握更大的权利,才能改变我的命运。” “而大明内的白莲教,基本都在教主的控制之内了,我的人因为他的算计,有不少已经落入朝廷之手,更有一些早都背叛我了,否则我也不会冒着危险从山东来宁夏,原本想着和鞑靼这边的贵人交好,谁知道他们看重的是教主那方的势力,和我接触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我的人了。” “否则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将宁夏分舵给出卖了,他们都是教主的人,我在宁夏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当时秦夫人使用暗信告知红薯的时候,我那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也想着将错就错,躲过那些人的监视罢了。” 朱威微微点头,经过白飞飞这么一说,他才能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因为当时所有事情都太过于巧了一些。 先是陈其辰逼他,又是他和秦冉儿互诉衷情,再是白飞飞突然出现,作为白莲教圣母,竟然将可以说是大明隐藏最深的一个分舵出卖了,而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威总觉得,很多事背后有人推着走,不断的有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或者发生在他的身边。 平常人几十年都碰不到的事情,他却是接二连三的碰到。 辽王在辽东密谋几十年,旁人都没有察觉,为什么他刚去辽东,就会有无数的事情推波助澜,将他带着靠近真相。 朱威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可是就连在山海关三十多年的吴官都没有什么辽王的把柄,朱威不过短短数个月就发现了,这明显不正常。 再然后就是山西的事,八大家铲除的太过容易,让朱威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而之后回到宁夏,就有了白飞飞过来,陈其辰在朱威心里自然是异常聪明的人,心中对陈其辰的评价也是很高的。 可是最后这几个月,总觉得陈其辰的反应,有些不长脑子一般,漏洞百出,若陈其辰是这般才能,毛纪怎么可能用了十几年都没办法收拾掉他?万历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废物掌握那么重要的锦衣暗卫? 还有很多事情,比如明显是朱威自己犯浑做错了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为什么到了他身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反而不断的加官晋爵? 当然现在看来万历好像也知道了一些什么,想要对朱威动手,却又有别的力量和万历较劲。 朱威苦笑,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竟然成了几方势力交战的中心。 “大人,你在想什么?” 朱威摇头:“没什么,有些事想不明白,太乱了一些。” 秦冉儿轻笑:“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人生在世,哪里有事事清楚的?” 看着两人郎情妾意,白飞飞也忍不住冷哼一声:“朱大人,秦夫人,你们还听不听我说?还是想要我们给你们腾个地方?” 朱威又朝着秦冉儿一笑,这才看向白飞飞开口:“白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想要来宁夏?你在白莲教中的处境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何突然想要过来?” 白飞飞一愣,她本身就不是很聪明,朱威这话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记得当时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朱威追问:“听到了什么?” “说鞑靼有神女,若是能和神女交好,有了鞑靼的力量,白莲教必将重新发扬光大。” 朱威露出恍然之色:“果然如此!” 秦冉儿皱起眉头,她觉得有些不简单:“大人,你想到了什么?” 朱威捏着秦冉儿的手笑道:“你,我,她,都是棋子!” “大人是说辽王?” 朱威摇头:“应该不是辽王,辽王在我身上吃了不少亏呢,我心里有个想法,但是太过于荒谬了,这次过来看能不能抓住陈其辰,若是能抓得住,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秦冉儿歪着脑袋:“大人不报仇了?” 朱威轻笑:“报仇自然是要报仇的,我有预感,陈其辰来大漠惹出这些事,就等着我过来呢,他的命肯定要交代在我手里。而只要这次能够成功,一些秘密,我也应该能知道了!” ……… 一夜没有怎么睡,草原空旷,不时有枪声传来,还有一股上百人的骑兵队伍从距离朱威等人不远处飞奔而过,若不是鞑靼人大多有夜盲症,加上没有月色照耀,朱威等人肯定是要被发现的。 朱威派了人前去打探消息,其余人在原地休整。 夜色对于朱威等人是保护,可是白天就不成了,昨夜虽然打了粤珍元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朱威知道,对粤珍元来说,就和挠痒痒一样。 想必粤珍元也不会将这种骚扰放在心上,但是朱威并不想让粤珍元这般好过。 他给弟兄们下的命令就是借机过去开两枪,别管能不能打到人,只是希望让他们随时胆战心惊。 粤珍元觉得无所谓,可是那些鞑靼的大头兵却不这么觉得,你想想,随时都可能从不知道的地方飞过来一颗子弹,射进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敌人在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枪,更害怕他打到自己,给他们这样的精神压力,是为了给秦冉儿和白飞飞铺路。 “大人…有情况!” 第426章 内讧 去前面探查的人回来了,不过开口一句话就让朱威有些心颤,现在是白天,在大漠上是跑不过鞑靼人的。 “怎么了?” “大人,昨晚我们有些弟兄被抓了!现在人头都被挂在鞑靼军营之外!” “有多少人?” “我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不过那一排至少有七八十了!” 朱威狠狠捏了捏拳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提前训练过,又在夜色掩护之下偷袭,并且一击就走,就是如此,还有这么大的损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世界局势变化很快,想要在马上的变化中捞到好处,大明必须要有强大的军力以应对各种变化。 而保持强大军力的基础,自然就是银子和粮食了,这两方面,朱威近两年一直在做努力,想来很快就能有些成效了,不过横在中间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卫所制度。 大明卫所早都没了太祖时期的战力,反而成了大明的累赘,在朝廷也不是没人想过裁撤卫所。 但是大明数百万卫所官兵,只有军户户籍,没有自家田地,裁撤卫所就相当于断了数百万人的生路,那要闹出乱子来,可就完蛋了。 所以,这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可是这样的累赘,必定会压垮大明的,这是朝堂诸公谁都清楚的,哪怕万历也是知道的。 可是那些人,现在只求着这个大雷,不要在他们这一代爆了就好,至于后世子孙如何处理,他们也管不着了。 而朱威现在也觉得这个雷没法搞,他还不想让李自成提前登场。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时代,不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应对危险随之而来的危险和挑战。 “大人,你怎么了?” 秦冉儿看朱威在愣神,上前轻轻握住朱威的手。 朱威回过神对她笑了笑:“没事,有些感触而已,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要将你们两个安全送入城内,冉儿,会很危险。” 秦冉儿也是展颜一笑:“我不怕的。” 李牛见状也凑到白飞飞跟前:“白姑娘,很危险的。” 白飞飞一翻白眼:“那你去?” 李牛一愣,眼光在秦冉儿和白飞飞身上来回转动,这都是女人,为什么反应不一样啊? 白飞飞没再管李牛,而是问道:“城外那么多人围着,怎么进去?” 朱威深吸一口气:“人多,那就将他们引开。” 白飞飞嗤笑一声,扫视一圈不过十几人而已:“就凭你们这些人?” 朱威摇头:“我若告诉你,现在鞑靼军营周围,像我们一般的小队伍,有上百个之多,白姑娘,你觉得有没有机会?” 白飞飞眉头一挑:“朱大人,不一定哦!” 朱威没有和白飞飞继续说下去,而是抓紧时间休息,夜里还要过去浪一浪的。 ……… 三日后… “啪啪啪…” “啪啪啪…” “砰…” “欺人太甚!” 粤珍元一把将酒杯摔到地上,但是草原柔软,并没有碎,只有一声沉闷的声响而已。 这几日,每到晚上,都会有明军骚扰,可偏偏他们没有办法,一般都是十几个人一队,打完就跑,夜里他们追不上。 “太师,他们都是夜里过来,咱们的人在夜里看不清楚,没办法追击太远。” 听到这话粤珍元更是气闷,不过事实就是如此,鞑靼人再比明军厉害,在夜晚也如同废物一般了。 “都说说吧,有什么办法?” 低着头的这些万夫长千夫长,以往都是几个兵就能去大明骚扰的,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成为被骚扰的一方? 还偏偏是夜里,这般他们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押郎佳木,你说!” 粤珍元直接指定人了,押郎佳木是鄂尔多斯部的首领,是除了孛儿斤本部之外最强大的部落了,要不是他的突然反戈,孛儿斤不至于这么惨。 押郎佳木仰头将酒水灌下,随意抹了一把嘴巴,这才说道:“这有何难?明日我带着儿郎扫荡一圈即可!” 粤珍元皱起眉头:“你部若是出去了,这敖伦苏木城,就要有缺口了。” 这时一直坐在粤珍元左手的陈其辰突然开口:“不是还有湛容吗?” 说罢看向湛容笑道:“近两万大军,应当能守住缺口吧?” 湛容一愣,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可能,我瓦剌儿郎有自己的任务,按照约定,敖伦苏木城是由你们攻打,我们只是压阵防止孛儿斤逃脱而已。” 粤珍元脸色越发黑了:“那你们去扫荡那些明人。” 湛容冷笑一声:“我说的很清楚,我部只会按照以前的计划行事。” 粤珍元猛地起身,对着湛容怒目而视:“湛容,若是想要好处,就要拿出诚意来,敖伦苏木城是圣城,你们不想惹一身骚,那就我来,攻城会有伤亡,你们不愿意,好…我也可以上,但是你们现在每日除了喝酒吃肉,还做了什么事?光拿好处不干活,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湛容也不客气,起身嗤笑:“好,既然太师认为我们瓦剌不干活,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明日我部直接撤回瓦剌,如何啊?” “你…” “太师,莫要动气,一切好商量!” “对呀,明人有句老话,叫和气生财,大敌当前,咱们不能先内讧啊!” 一个瓦剌太师,一个鞑靼太师,两人听着下面的人不断劝解,却是丝毫不让,这次争锋并不是因为这一件事,而是两方由来已久的摩擦。 粤珍元有瓦剌血统不错,但是鞑靼比瓦剌更加强大,粤珍元不会为了一个血统就放弃强大的鞑靼,就算他想如此,下面的人也不会如他的愿。 粤珍元是因为辽王的关系,才让瓦剌参与,可是瓦剌这段时间死伤不过数百人而已,损失的大头都在他这里,心里早都有了气。 而湛容更是心思不纯,在瓦剌看来,鞑靼内讧,拼斗的越激烈,死伤越惨重,对瓦剌就越有利。 亲兄弟之间还可能因为利益大打出手呢,何况两个都是心怀鬼胎的国家? 第427章 武呈 因为粤珍元和湛容都不让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鞑靼和瓦剌两方不欢而散。 陈其辰还是那副样子,整个人裹着大衣,只露出一双眼睛,回自己营帐的时候,还忍不住吹了吹口哨。 “大人,今日有收获?” 从暗处突然钻出一人来,说话毫不顾忌,除了那个“大人”的称呼之外,感觉不到一点对陈其辰的尊敬。 陈其辰却不以为意,招呼那人进了营帐。 陈其辰的身份特殊,在这军营之中不但有单独的营帐,并且营帐周围十米范围内,不会有鞑靼人出现,营帐之内更是桌椅板凳一应俱全。 若不是地上毯子覆盖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些青草,那就真的和大明的宅子没什么两样了。 那人进去之后,大大咧咧坐下而后开口:“我说,你这要捂到什么时候?大热天的,包的那么严实干什么?这边谁不知道你的身份?” 陈其辰摇摇头,坐下之后开始倒茶,但是茶壶里面倒出来的却是马奶酒。 看到这马奶酒,陈其辰终于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要等这么长时间,当时应该多拿些茶叶过来。” 那人翻了个白眼:“以你现在在粤珍元心中的地位,还愁茶叶?” 陈其辰摇了摇头:“你这个粗人懂什么啊?鞑靼这边潮湿,他们的那些茶叶,一股子霉味,那还是茶吗?” “嘿呦…在大明的时候,也不见得你这么爱茶啊?” 陈其辰苦笑:“我可是在大明半辈子了啊,不像你在这大漠数十年,早都忘了茶的滋味了吧?” 那人冷哼一声:“在这里,喝酒才好,什么茶都不如一口酒来的痛快!” 陈其辰摇摇头:“好啦,不要说这些了,布置的怎么样了?” “我都出马了,你还信不过吗?” 陈其辰又是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人的眼神有些幽怨:“虽然咱们两个不合,但是你就这么希望我死?平常办事也不见你这么痛快啊!” 那人一滞,语气低沉了起来:“你真的要去死?” 陈其辰抿着唇,好半天后才开口:“总是要死的,死在自己人手里,比死在外人手里要好得多!” “你不在想想?不在给先生说说?” 陈其辰摇头:“不想了,也不说了,老了老了,我可不想再被先生教育一番了。” “砰…” 那人一手锤在桌子上,怒道:“我说你啊,多么精明一个人,打拼了这么久,才打磨出来的暗卫,真的要这么交出去?” 说起暗卫,陈其辰眼神都明亮了:“呵呵,不为别的,就算只为了暗卫,我还必须要死,要不然大明那位皇帝,可就要将暗卫毁了啊。交给那个人,我倒是放心的,至少他是真的将弟兄当人看,也真的是为了大明好。”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努力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要这般交给他人,我不服!” 陈其辰起身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你不服?我还不服呢!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努力了大半辈子,但是我们改变了什么东西吗?没有啊…大明还是那样的大明,你我并不是心中所想的救世主,既然有人能够改变一些东西,我们将力量交给他,说不定,会给我们惊喜呢!” “哼,惊喜?到时候上坟给你说吗?” 陈其辰不说话了,许久之后,那人又开口了:“原来你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那时候选他接班不好吗?非要搞成这般模样干什么?” 陈其辰看着那人突然一笑:“你还记得咱俩个被选中的时候吗?” 那人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其辰又道:“这是必经之路,我们想要走的路太难了,这是对他的锻炼,也是给他的压力!有了压力,他才能做的更好。” “你凭什么认为,他会做好?” 陈其辰还是带着微笑:“我说不准,不过先生这样说了,我也就这样信了,毕竟先生不会出错的。” 那人也是点头回应,在他们的认知中,先生不会出错,这已经是刻在他们脑海里了。 陈其辰盯着碗中的马奶酒,又倒了一碗递给那人:“我不喜欢马奶酒,但是这会想喝酒,陪我喝一点。” 那人没有接过碗,而是说道:“我有更烈的酒,今天便宜你了,等我一会儿。” 那人刚刚起身,就被陈其辰拦住:“慢着,你那酒我喝不了,我不喜欢那个滋味,我和你不一样,我需要保持清醒,我忍受不了控制不住自己的事情发生。” 那人又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有再往外走了,端起那碗马奶酒一饮而尽,重重的将碗放在桌上:“我们还有几天时间?” 陈其辰摇头:“不知道,若是那人反应快一些,粤珍元再急一些的话,那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那人苦笑:“我这次倒是希望先生看走眼了。” 陈其辰端着倒满马奶酒的碗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人见陈其辰不说话,也不喝酒,索性自己一碗又一碗的喝着。 “啪啪啪…” “啪啪啪…” 又是一阵枪声传来,陈其辰被惊醒,喃喃道:“你听这枪声,越发的有规律了,也越发的从容不迫了,想必就是在这两天了吧!你那边一定要布置好了,要不然到时候入不了城,咱们这场大戏,可就白唱了。” 那人闷声闷气的道:“知道了,放心吧,很快就会有人和他们联系了。” 又是一阵沉默… 外面因为明军偷袭的嘈杂声渐渐平息,陈其辰终于还是没有喝下那碗酒,将那碗酒放在那人面前:“探马军司,还有多少力量?” 那人手中摩擦着那碗,却没有喝:“除了那几个统领之外,就剩下二百多人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陈其辰点头:“很好,看来以后得大漠,就是你的天下了!” 那人冷笑一声,端起马奶酒喝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又推到陈其辰面前,随后站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早点死吧,就当老子从来没有你这么一个兄弟!” “武呈…” 那人站定,没有回头,声音中都带了一些哽咽:“有话快说!” “小心…” 第428章 来人 若是朱威在这里,肯定对陈其辰刚刚叫的那个名字有些印象,可是现在的朱威并不知道这些。 这几日朱威这边倒也是收拢了一些原先散出去的人,还在一处不太起眼的小土坡后面搭建了临时营地,不过夜晚照例是不敢生火的。 刚刚又从鞑靼大营浪了一圈回来,旁人都是兴高采烈,虽说这法子下作了一些,但是大明的兵,何曾在鞑靼跟前能占这么大的便宜! 朱威刚下马,秦冉儿就拿着水袋走了过来,递到朱威手中:“大人,莫要心急,不论怎么看,鞑靼汗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朱威仰头灌了一口水,抹了把嘴巴:“我不是担心孛儿斤,而是觉得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 朱威皱着眉头:“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粤珍元数万大军驻扎在这里,被我们频繁骚扰,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要说夜里他们看不清索性不追了,也能说得过去,可是白天他们怎么也要有些动作吧?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他们完全没有反应,不正常。” 杨灿这会儿也下马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对。” 朱威转头问道:“杨老哥,你有什么想法?” 杨灿满脸正经的神色:“我觉得咱们跑的不够远!” 朱威深吸一口气:“知道了,玩去吧!” 秦冉儿在旁边捂嘴轻笑,朱威翻了个白眼:“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白姐姐说,还差点白磷。” “白磷?要这个干什么,这可是剧毒之物。” 秦冉儿摇头:“我不懂,白姐姐想要。” 说着话白飞飞也过来了:“白是用来造烟的,要有神秘感,要有仙气,那白磷就必不可少了。” 说着手中的东西砰砰作响。 朱威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连忙将秦冉儿拉到自己身后:“你拿这么多骨头干嘛?” 看着朱威小心的模样,白飞飞狭促一笑,手中两根大腿骨又摔的砰砰作响,随后又摩擦了一会儿,慢慢从那骨头上方竟然升了一团绿色的火。 “鬼火?” 白飞飞有些诧异:“哦?你知道?” 朱威点头:“好歹我也是军武之人,乱葬岗也是见过的。” 白飞飞觉得有些无趣:“原来还想着吓吓你呢。” 朱威轻笑:“吓我就算了,你去吓李牛吧,他应该很配合!” 谁知道白飞飞直接掉了脸色:“谁要他配合!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好的!” 朱威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白飞飞突然反应这么大,不过看白飞飞身后不断朝着朱威拱手的李牛,朱威大概明白了一些,想必就是两个不知道怎么面对感情的人之间玩的小把戏而已。 白飞飞三十多了,可是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被前任圣母告诫了许多男人的坏,更有白莲教主那个对她不怀好意的人在身边,所以白飞飞对这种事,是没有经验的,也是从心底拒绝的。 而李牛看着大大咧咧的,原来家里穷,也没人愿意将自家姑娘嫁给他,在跟着朱威之前,一直都是惹人白眼的存在,年纪大了又认了一个儿子,想着这辈子没有女人也行,又不是没有秦楼楚馆能让他解决生理问题的地方,想必也是没有遇到让他心动的人,可是遇到白飞飞之后,心中的涟漪就停不下来了。 朱威对这两个人的心思没什么兴趣,直接又看着白飞飞问道:“除了白磷,还有别的东西能替代吗?” 白飞飞摇头:“也不是没有,就是没有白磷好用,效果也会大打折扣,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可是这次秦妹妹站在万军之前,有一点差错,可就麻烦了!” 白飞飞说完对着秦冉儿眨了眨眼,秦冉儿叹了一口气上前握住朱威的手:“大人,如果真的找不到白磷,别的也行,我不怕的。” 朱威转头轻笑:“你不怕,我怕啊!” 秦冉儿听罢眼中都有了些泪光,脸上更是有些羞红,给白飞飞看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就在这时,李牛从后面探头,对着白飞飞也是一副深情的样子:“白姑娘,我也怕啊!” 白飞飞冷笑一声,手中的大腿骨直接甩了过去。 “啊…”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李牛的眼睛上。 白飞飞一愣,这样的距离,以李牛的身手怎么会躲不过去?心中又想到朱威刚刚说的什么李牛会配合,白飞飞只觉得心中有情绪翻腾,不过还是一跺脚,板着脸道:“大男人怕什么怕,滚一边去!” 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李牛,朱威和秦冉儿对视,不约而同觉得李牛可怜。 “嘚嘚嘚嘚嘚…” “马蹄声,有人来了,所有人戒备!” 朱威原本就觉得不对,现在听到马蹄声,更是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朱威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几日朱威这边收拢了三十多人,连带着原本的十几人,现在也有五十多人了,每人一把火铳,若是三百人以下的鞑靼骑兵过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朱威有了一丝底气。 今夜有些月光,看的比前两天清楚一些,朱威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人马,不过越看,心里越沉。 来的人至少五百以上,浩浩荡荡,哪怕不看人数,光看那些人影在马背上的起伏,就能看出来那些人马术了得,绝对不是朱威手下那些训练一个月的人能够比得上的。 敌人越来越近… “填弹,准备…” 就在那支骑兵马上就要到达火铳杀伤范围之内的时候,突然停下。 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好似一人一般,没有任何的骚乱。 不用想,这些人肯定是草原上的精锐了。 平常边境战力在鞑靼排不上号的部落,都能几个人跑到大明杀烧抢掠,更不用说精锐了,朱威可还记得在山海关之前,三军对垒的时候,孛儿斤领着那数万骑兵的厉害,想必这些人,不会弱于孛儿斤本部。 “前面的,是该叫你朱威朱大人,还是朱常朱小哥呢?” 第429章 叛徒 粗犷的声音在这草原之上借着风声传的老远,朱威身上一颤,嘴里喃喃道:“朱常,他们怎么知道?” 朱常是朱威被原来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岳峰骗去鞑靼汗廷传圣旨之时,朱威取的假名字。 当时是以金大元夫人外甥的身份,也只有那一晚上,朱威用了这个名字,除了金大元之外,其他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突然朱威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竟然直接站起身来,朝着山坡下走去。 “大人…” “朱威…回来…” 秦冉儿和杨灿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朱威摆了摆手:“无妨,也是老相识了,我去看看,不用紧张。” 说罢,朱威回头一笑,轻轻点头,让秦冉儿等人,心中安心了不少,在旁人眼里,朱威从来不会做没有底气的事情。 可是这次他们想错了,朱威这次确实没有底气,甚至在他出来之后,才感觉到有一丝后怕,不过既然出来了,他就要尝试一下,看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样。 这次他们入大漠,本就是九死一生,朱威心中也清楚,现在眼前的数百骑兵,根本不是他们这几十人就能对抗的,若是满甲,还能有些希望,可是现在只有火铳和钢刀,那就一丝希望也没了。 朱威带着忐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批骑兵之前:“敢问是探马军司的哪位统领?” “哦?你竟然还能记得?” 听着这声音,朱威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我们见过?” 马上人轻笑,但是声音却是很冷:“你都不知道我们是否见过,也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你就敢出来?你这样的人,怎么带兵?怎么打仗?怎么赢?” 朱威苦笑:“你们这么多人过来,还都是精锐,我们这里只有五十多人,远远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若是敌人,那不管怎么样,我们赢的希望并不大,可你们万一是朋友,我出来不正好代表相信你们吗?” 马上之人冷笑:“倒是生了一张好嘴。” 朱威并不动怒,而是平淡问道:“那你们…到底是敌是友?” 马上之人从马背上扔出来一个东西,朱威下意识接住,入手感觉不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颗头颅。 这头颅一看就是明军的,但是朱威并不认识,想必应该是宁夏前卫的人吧,借着月光看到了那头颅脸上狰狞的模样,应当是死前受了些折磨吧! 朱威皱起眉头,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转头看去,原本藏在山坡后面的众人,都跑了过来。 杨灿跑在最前面,看到朱威手上的头颅突然惊呼:“二虫?” “杨老哥认识?” 杨灿点头:“平虏城巡防百户所的,见过几次。” 话是这样说,可是朱威明显感觉到杨灿的不对,见过几次就能一下子叫出名字?一个堂堂卫指挥使,每日要见多少人呢,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军户?想必两人之间,应该有些秘密。 不容朱威再问什么,杨灿突然抬头看着马上那人:“是你杀的?” 马上那人嗤笑一声:“是我杀的又怎样啊?你这老家伙不在家里享清福,反而来大漠了,是大明没人了吗?” 杨灿瞬间急了,指着马上之人怒道:“说我老?瞎了你的狗眼,有本事下来单挑啊!” “哈哈哈哈…” 一阵嘲笑… “杨灿,说实话,你的本事还不如朱威手里那个人呢,别自讨没趣。” 朱威眼神一眯,这人认识他,朱威并不奇怪,可是他为什么能认识杨灿? 就在朱威思考的时候,杨灿挪到朱威身边,有些歉然:“原本想将他骗下来制住当个人质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大明的军队指挥官啊,一个卫若是满配,少说也有四千人,多的更是有八千人,可是大部分指挥使的本事还不如杨灿,实在让人有些无可奈何啊。 “哗…” 那人直接下了马,走到朱威身边:“刚刚是不是想要抓住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不用兵器。” 朱威轻笑:“你确定?” “废话少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朱威应了一声,而后转身拿起杨灿手中的火铳,熟练的装弹… 动作非常丝滑,别说那人了,朱威身后的其他人看着也是嘴角抽动。 那人急了,连忙后退两步:“你不讲武德!” 朱威有些不解:“你说你不用武器,没说我不能用啊,是你要和我比的,现在又要后悔?” “你…” 看着那人发怒却出不了气的模样,朱威将火铳扔给杨灿,笑着说道:“说正经事吧,你给我这个二虫的头颅,是为什么?” 那人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怎么能找到你们的?全靠他了。” 那人话音一落,朱威整个人都好似被寒冰包裹住一般,咬牙切齿般的说道:“你的意思,他是叛徒?” “很显然啊!” “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那人突然嗤笑一声:“理由?用得着理由吗?我要对你有恶意,你们这些人现在应该没有能够再喘气的了。” “你到底是谁?” “鞑靼探马军司副统领,也是兀哈良部千夫长,也是大明锦衣卫暗卫千户,我是武呈。” 武呈这个名字一被说出口,朱威立马道:“果然是你!” 武呈笑了笑:“朱大人的记忆力不错啊。” 朱威却是板起了脸:“陈其辰在哪?” 武呈冷哼:“他在等你,等你去杀他。” “你告诉他,不会太久,我自然会去杀他。” 武呈深吸一口气:“朱威,你想知道真相吗?” 朱威一愣:“什么真相?” 武呈想了想,却是摇摇头:“算了,还是让陈其辰告诉你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出叛徒,然后送你身后那两个女人入城。” 朱威转身看着眼前的五十多人:“你是说这里还有叛徒?” 武呈上前:“不止你这里,现先你们只要有些规模的队伍,都有叛徒。” 朱威突然抓住杨灿:“杨老哥,你告诉我,谁是叛徒!” 第430章 教训 杨灿想要抽出被朱威抓住的胳膊,但是未能如愿,以往在朱威面前和善的面容,现在也变得有些慌乱:“朱威,放手!” 朱威看到杨灿的这副样子,哪里能不明白呢,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是杨灿。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灿已经老了,不过就算他还年轻,也不可能挣脱朱威的控制,听着朱威这样问,杨灿喘着粗气回道:“你就这么相信他?你们不过才见了两面而已,为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 朱威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死死抓住杨灿,杨灿越发疯狂:“朱威,你想想,你当初在烽燧杀了王三九,我们都知道,为什么不办你?你再想想你入京的时候,谁给你的银子?你被贬了,谁接的你?你大婚,只有我不怕那些人报复过去祝贺,你都忘了吗?” 朱威摇头:“我没有忘,所以…我才问你,谁是叛徒?” “谁是叛徒!没有人是叛徒,是他们…” 杨灿用另一只手指着武呈:“是他们在挑拨离间,朱威,你要信我!” 朱威垂下了头,眼神中有一丝黯然:“好,我信你!” 杨灿听到后大喜过望,连忙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几步,而原本在周围的明军,除去原本是朱威亲兵的那几人,其他人都上前将杨灿护在身后! 就这样,场面成了三方对立,朱威的人最少,被两方人夹在中间。 “呵…” 武呈呵了一声,很突兀:“朱威,你看人的本事,可不怎么好啊!” 朱威眼神一凛:“是啊,唯一看好的一个人,死在了陈其辰手里!” 杨灿适时开口:“朱威,这人和陈其辰是一伙的,你别听他的胡言乱语。” 朱威深深看了杨灿一眼,杨灿对着朱威的眼神,有些慌乱,朱威心中叹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而后转头看向武呈:“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武呈指着杨灿笑道:“这还不够?” “不够!” 武呈的笑容收起,捏了捏眉头:“好吧,你们现在缺什么?我可以给你弄过来,并且…我会安排你的人入敖伦苏木城。” 朱威眉头一挑,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武呈点头:“现在这情况,我不至于骗你,真要对你不利,你们这些人,早都死了。” 朱威知道武呈没有说假话,沉吟半刻突然问道:“你现在在鞑靼,究竟是孛儿斤的人,还是粤珍元的人?” 武呈嘴角带着笑意:“不错啊,想到了这一点,不过我也不准备瞒你,你知道我是探马军司,那自然算得上是孛儿斤的人了,可是…我也是粤珍元安插在探马军司中的人,所以说我是谁的人都行,至于我帮谁,自然是看我心情了。” “那你想用什么方法让我们入城?” 武呈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朱威脸前摇晃:“不是你们,而是最多三人。” 朱威皱起眉头:“只能三个吗?” “对,但是不包括你。” “为何?” 武呈瞥了朱威一眼:“因为你不好控制,你犯浑没事,在这大漠随便浪,我不管你,可是你若在敖伦苏木城犯浑,那我们前面的所有准备都会白费,我们为了鞑靼内乱,死了上百兄弟了,现在的你,还比不上那些兄弟的命。” 朱威果断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鞑靼内乱是你们的手段?” 武呈凑近朱威,声音很轻:“朱威,真相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个真理,那就是大明不需要和它势均力敌的邻居,邻居越弱,大明越好。” 说完后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我知道你来大漠为了什么,可是你的眼光太过于局限了,你也把握不住那个度,所以…你就好好看着吧,这是机会,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朱威皱眉,他对自己的考虑很满意,可是现在直接被武呈说成这般模样,有些不服气:“无非就是让孛儿斤和粤珍元两败俱伤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武呈嗤笑:“好,那我问你,若是现在敖伦苏木城周围的七万多大军死伤惨重,后果是什么?” 朱威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样鞑靼至少三五年不敢对大明有别的心思了。” 武呈摇头:“错了,鞑靼加瓦剌总人口四百多万,有强军三十万,其余的都是老弱病残,十比一的比例,可以说是全民皆兵了,这些兵都是年轻人啊,而这边就有七万,不说多的,哪怕只死两万,你知道有多大的后果吗?” 朱威摇头,武呈叹了一口气:“在大漠,一个小部落不过几百人,一个大部落也不过十数万人,就连孛儿斤的本部也只有三十万人,刚刚说了十比一,你就能知道一个部落能有多少兵了,这些兵就是这些部落的底气,人死了,底气自然就没了,大漠和大明不一样,这里的人,在部落生存面前,是没有心软这一说的。” “哪怕是孛儿斤,也没有办法左右各个部落的生存大事,马上入冬了,今年又要有雪灾,各个部落为了存活,必定互相攻伐抢夺本就不多的生存物资,那么后果就是失去底气的部落,被别的部落吞并,你眼前的这场仗可能只会死伤两万,但是后果可能有上十万的损伤。” 朱威不解:“这不是正好吗?你刚刚说过,大明需要的是弱邻居。” 武呈继续摇头:“不错,可是大漠广阔,没有了那么多兵马的鞑靼,是否能挡住女真和罗刹国?或者其余对大漠有想法的国家?” “如果挡不住,大明就要迎来一个比鞑靼更强大的邻居,如果挡得住,必定生存的越发艰难,而在大漠活不下去的鞑靼人,他们会去哪里?” 说完武呈叹了一口气:“朱威,我不否认你很聪明,但是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和人之间都有各种利益缠绕,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之中,何况于国?” 说罢武呈好似不想再说什么了,翻身上马:“明日这个时候,我会来找你,需要什么东西,现在就说。” 朱威并未从武呈的话中反应过来,还是秦冉儿将需要白磷的事情告知武呈。 武呈带人走之时,瞥了杨灿一眼,又开口说道:“明日过来,我希望这里没有心怀鬼胎之人,朱威,祝你好运!” 第431章 杨灿死 武呈带人离开的马蹄声,惊醒了朱威,朱威眼神中满是灰暗,再无原来的意气风发,平常总是挺直的腰身,也不自觉的的弯了下去。 哪怕王异死了,朱威都不曾如此。 哪怕吴襄和吴三桂背叛他,他也不曾如此。 哪怕万历费尽心思想要找理由杀他,他也没有弯下脊梁。 可是今日,朱威整个人的精气神好似都被抽离了一般。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朱威觉得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 现在距离朱由校上位还有两年,朱威早都开始考虑等到时候能够掌权要做什么了。 想着在自己的改革之下让大明重获新生,想着自己可能也会青史留名,想着自己死了,百年后依然会有人尊敬祭奠。 想了好多好多,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失败的事情,朱威潜意识中好似觉得自己不会失败,想着自己有着领先数百年的经验,知道各个重大的历史性节点,有这些东西在,怎么可能会失败? 但是武呈几句话,让朱威动摇了,自己本来在后世就是一个普通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够在历史洪流中改变一切呢? 武呈说的话很有道理,他说朱威只看眼前,想法都有局限性,哪怕是武呈都知道鞑靼实力强弱变化,可能会给大明造成的后果,而朱威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思考。 一个史书上都没有提起过的人,一个在时代浪潮中的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都有如此考虑,那么更上面的人呢? 朱威有着后世的经验,可以说是开挂了,但是历史的进程不就是上面那些人所造就的吗? 历史上发生的所有事,背后的斗争和各方的考量又会有多少? 而这些,朱威是完全不懂的,历史上发生的那些事,不论是好是坏,会不会都是最优的选择呢? 而自己来到大明,到底是能改变历史进程,还是会加快历史进程呢? 努尔哈赤被朱威杀了,这是改变了历史,但是皇太极的上位,让本该在努尔哈赤后期,出现的那些削弱女真整体实力的震荡,也不会再发生了,相比较而言,皇太极比努尔哈赤对大明的威胁会更大一些。 所以哪怕女真有数次的大败,但在皇太极的运作下,对于其整体实力而言,并未有太大的损失。 朱威有些颓然,时代的弄潮儿,可能只是因缘际会而已,朱由校上位之后,他真的有能力挽大厦之将倾吗? 思绪又要飘远了,朱威甩了甩脑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这愣神的功夫,杨灿等人已经完成了对朱威几人的包围,朱威与杨灿相隔十步,这样的距离,杨灿没有让用火铳,人太少,包围圈太小,谁知道会打到谁?并且也不想因为枪声再引鞑靼过来。 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朱威并未惊慌失措,而是淡漠的看着杨灿:“杨老哥,为什么?” 杨灿躲在好几个人身后,刚听到朱威的话,与朱威对视还有些心虚羞愧,但是随即眼神就冰冷了起来:“为什么?朱威,你也是军户出身,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朱威摇头:“不知。” “好,看在咱们往日情谊份上,我告诉你,宁夏是军镇,军镇是为什么设立的你知道吗?” 这一点朱威自然知道:“防备鞑靼东进和南下。” 杨灿点头:“不错,那你知道朝廷每年给多少饷银吗?” 朱威好似知道杨灿要说什么一般,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三个月。” “对,三个月,你知道三个月的饷银有多少吗?你知道为什么给三个月吗?” 朱威只觉得指甲都要插进肉里了,不过还是装作平静的样子回答:“因为三个月足够了,边军卫所吃空饷,从卫里到烽燧,没有满编的,可是朝廷给你们的,是满编得三个月,这样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杨灿突然笑了:“哈哈哈,你还不傻,那你现在知道你当初在焕土堡杀的那些鞑靼奖励给你的那些银子,还有你入京给你的银子从哪里来的吗?哈哈哈…你想的不错,就是克扣你们这些军户的饷银。” “哈哈哈…你知道你在得了那些奖励的银子之后钱鹿为何要杀你吗?那是因为这些银子,原本有他的一份。” 朱威双目通红,牙齿都要咬碎了:“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 杨灿摇头:“骗你?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没有资格让我们骗,但是钱鹿要杀你,我是知道的,那时候的你对我们而言,并不重要,你活着,鞑靼有了目标,只会打焕土堡,我们不但安全了,还有功劳可以拿,你死了也就死了,一个小小的百户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入京,你给我银子,是为了什么?” 杨灿嗤笑一声:“为了什么?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孝敬上面拉关系的,我每年给上面送的银子比那两千两多的多,原本想着你能够在前面美言几句,可是你一到京城就成了众矢之的,那两千两,是我花的最不值得的两千两。” 鲜血已经顺着朱威的手流下,可是朱威毫不在乎,语气中带着冰冷:“那我被贬,你来接我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了什么?自然是有消息说你会被重新启用,提前做的投资罢了。” “那我大婚,你冒着被孤立的危险过来,是为了什么?” 杨灿扒开拦在他前面的人:“朱威,要不然说你年轻呢?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一头下注吧?赵云澜为什么始终不出面你看不明白吗?” 朱威苦笑:“也就是说,你和赵云澜,一人在我这里刷好感,一人在吴仁宝和吴襄那里表忠心,最后不管谁赢,你们都是赚的。难为你了,演戏演的不错,那一番话,我是真的信了。” 杨灿自然知道朱威说的是哪些话,不外乎就是说他自己原来还有抱负的那些而已,这种话他说了无数次了,信手拈来而已,完全不需要准备就能张口就来。 朱威死死盯着杨灿,眼中的怒意好像要实质化一般:“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当叛徒?” 杨灿轻笑:“还记得刚刚第一个问题吗?按照你的计划,孛儿斤就要赢了,孛儿斤对大明已经没有什么敌意了,没有了敌人,边军会怎么办?朝廷还会给那三个月的军饷吗?” “朱威,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原来宁夏守备陈华死了,你知道山西金家重新找的掩护是谁吗?呵呵呵…就是我。” 朱威再也忍不住了,三步并作两步,劈面而来钢刀,被朱威灵巧躲过,一把捏住杨灿的脖子,不过并未停下。 还是往前冲的姿势,杨灿这老家伙直接被带着飞了起来,脖子这么脆弱的地方,受到这般重击,发出了让人牙疼的咔嚓声。 “砰…” 又往前几步,杨灿被朱威狠狠摔在地上,哪怕是草地,也让杨灿眼冒金星口鼻吐血。 眼看是活不了了。 “咳咳…呼噜…呸…” 也不知道杨灿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嘴里的血沫吐了出去,顺着自己嘴角流下,一直留到脖子,再流到地上,来年这里要是有花,肯定比别的地方更加鲜艳。 “朱…不要…信…任何人…” 断断续续说了这么几个字,杨灿终于咽气了,朱威不管身后的互相攻伐,瘫软在地上,看着杨灿的尸体:“杨老哥,你原本能成为…能成为我的王叔。” 第432章 背后之人 “白姑娘小心!” 李牛不顾身后的钢刀,直冲到白飞飞跟前,一把将她推走,倒也是错有错着,脚下绊了一下,反而躲过了背后的刀。 但是白飞飞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原来手里捏着的银针,已经要朝前甩出,却被李牛这一大力推的岔了气,银针没甩出去不说,反而因为倒地扎住了自己的手。 “李牛!你给老娘死!” 李牛想要道歉,可是旁边的人不给他机会。 说来也怪,朱威这会儿正在愣神,竟然没有人敢对朱威动手,也许是因为在宁夏,朱威杀人如麻的传说太多了的缘故。 朱威这边人数少,还有秦冉儿这个不通武艺之人,渐渐落了下风,秦成护着秦冉儿也是险象环生,身上添了好几道伤口。 这个时候叫醒朱威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没人去叫,就连秦冉儿也张不开口,谁人都知道杨灿的背叛对朱威的打击有多大。 听着背后的砍杀声,朱威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杨灿的尸体一眼,转身加入战团。 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也没拿刀剑,就靠着双手。 “砰…” 朱威抓住两人的头撞在一起,鲜血迸溅,脑浆飞散,那两人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就直接去陪杨灿了。 “咔嚓…” 让人心里发酸的声音响起,又是两人被朱威捏碎了脖子。 这些人大都是杨灿的亲兵,其余的也是平虏城的城防千户所或者巡防百户所的人,可以说是杨灿的亲信。 并且这些人都是得到了刚刚杨灿说过的那些好处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会因为杨灿死了就放弃抵抗投降,他们背后的是一个大的组织,不是杨灿一个人,比如他们背后还有赵云澜。 这些人只要干掉朱威等人,回到宁夏肯定还会风光无限,但是干不掉的话,以朱威敢杀杨灿这般的人物,他们自然也是讨不了好的。 都是在泥潭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谁屁股下面没点屎?如果这会儿有人说投降可以挡他们一条生路,他们也是不会信的。 人就是这样,在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就不管别的风险了,在后果足够严重的情况下,也就更加有胆量了。 有了朱威这般猛将的加入,情况逆转,死在朱威手下的已经有十五人了,每个人都是一击必杀。 喊杀声渐渐停歇,满天的血腥味熏的人作呕。 “大人…” 朱威伸手止住想要过来的秦冉儿,他现在身上都是血液和脑浆,不想让秦冉儿粘上这些东西。 人杀了,安全了,可是朱威这会儿比刚刚杀了杨灿之后还要觉得心寒。 死在这里的三十多人,是大明卫所最后的精锐底蕴,不管他们人品如何,战力是不弱的,可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若是大明卫所都有这般战力,可能也就不用在乎外部环境了吧?当今世界应该也没有人敢对抗百万不怕死的甲士。 “秦成,挖个坑,埋了吧!” 秦成一愣,有些不想去:“大人,这些人就让他们被野兽叼走算了,还埋什么啊?再说了,就算埋了,咱们走了之后,还是会被那些野兽刨出来的,何必呢?” 朱威摇头:“不一样的,埋的不是他们的尸体,还有我的善心,还有我们的真心,之后,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秦成张张嘴没说什么,招呼剩下的几人,也不管身上的伤,就开始就地刨坑,还好草原土壤较松,也废不了多少力气。 “冉儿,你被人背叛过吗?” 秦冉儿摇头:“没有,反而是我背叛了别人。” 朱威知道秦冉儿背叛的是谁,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杨灿背叛他,他心中难受,可是秦冉儿背叛辽王,辽王是否和他一样不是滋味? 秦冉儿好像知道朱威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道:“大人,不一样的,辽王只拿我当棋子,而大人是对杨灿付出真心的,这是两码事!” 朱威轻轻点头:“冉儿,拿两个水袋,让我洗一洗。” “好…” ……… 第二日,深夜。 武呈如约而至,看到朱威等人身上挂彩,有看到他们身后堆起来的土堆,摇了摇头:“朱威,妇人之仁,不能要。” 朱威苦笑:“你是第四个说我妇人之仁的。” 武呈有了些兴趣:“哦?都有谁?” “有一个你应该认识,他叫王异,还有原辽东山海关总兵,安北伯吴官,再之后,就是躺在后面的杨灿了。” 武呈一愣:“合着给你说过这话的人,都死了!呵呵…我是不是也快了?” 朱威不再说话了,这几人都是对他有很大影响的人,身死的原因各不相同,可是没有一个不是枉死的。 王异被他最信任的陈其辰所杀,吴官是被他当作亲儿子教导的赵鑫宇所杀,而杨灿则是被朱威所杀。 杨灿死之前说的那句话,让朱威觉得杨灿对他,不可能没有一点真情实意。 好似世间的事情都是如此,最信任的人,往往是能造成伤害最深的人。 武呈从马背上扯下一个竹筒,递给白飞飞:“这是你要的白磷,里面用石蜡封住了,用的时候要小心。” 白飞飞接过之后冷哼一声:“我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想要教我?再学二十年吧!” 白飞飞说话很不客气,但是武呈并未生气,而是笑着说道:“不愧是白莲圣母,在这方面我们自然不能和你比,希望这次你能成功!” “那是自然。” 听着两人的对话,朱威皱起眉头:“你知道她的身份?” 武呈没有瞒着朱威,点头道:“她去宁夏,还有来大漠,背后推波助澜的人,就是我们。” “你们?你们有多少人?都是什么身份?” 武呈盯着朱威微笑,可是却不愿意回答太多:“你想问的这些东西,以后自然会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朱威并不气馁,接着问道:“我走到今日这地步,是不是也是你们在背后推着?” 武呈抿着唇想了一会,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你这次来大漠,是我们的算计,可是你从宁夏入京,再从京城到辽东,这就和我们无关了。” 朱威抓住武呈话中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去了辽东之后,很多事情都是你们的算计?” 武呈点头,朱威又问:“你们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无可奉告!” “是秦霄吧?” 第433章 入城 武呈脸上没了笑意,在朱威说出那个名字之后,武呈才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哪怕他知道秦霄收了朱威的弟弟朱镇为学生,也知道朱威了解到底是谁救了他好几次,可是武呈并不觉得朱威能够看出来背后的人是秦霄。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秦霄在现在的朝堂之上,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谁会想到他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呢?可是背后之人,真的是秦霄吗? 见武呈不说话,朱威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武大人。” 武呈却是突然摇头:“朱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秦霄,但是我想告诫你,不要想太多,做好你当下应该做的事即可。” 武呈虽然这样说,但是朱威明显感觉到武呈在说秦霄名字的时候,有些卡顿,好像并不习惯叫秦霄的名字一样。 不过朱威也是很默契的不再说这些了,而是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入城。” “明日!” 朱威皱眉:“这么快?” 武呈叹了一口气:“没办法,粤珍元快要失去理智了,若是真的打了起来,大漠损失会很大,后果我已经与你说过了,所以最好今夜,最晚明天,他们就要入城。” “可以告诉我,你怎么保证他们的安全!” 武呈嗤笑一声:“安全?在这茫茫大漠中,谁会有绝对的安全?不过我可以预告你你一些事,明日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粤珍元。” 粤珍元肯定要死,这是必然的,不论是鞑靼还是大明,粤珍元只有死了,才是对两方都好的结果。 突然朱威眯起眼睛:“闹得这么大,白莲教都算计上了,竟然只是为了灭鞑靼的探马军司?” 武呈越发诧异了,对朱威的评价又上升一个等级:“为何会这样想?” 朱威嘴角带着微笑:“因为不管大明还是鞑靼瓦剌,在这次的动静中,实力都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唯一比较惨的,就是探马军司了。” “你很聪明,现在我大概明白,为什么先生要选你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不如你!” 朱威没有问武呈口中的先生是谁,因为不外乎就是秦霄或者上面那几个人之一,就算现在知道了那个“先生”,朱威也是没有底气和他讨价还价的,并且很显然,朱威后面很多路,都要被动或者主动接受对方的安排,装作不知道,反而会好受一些。 武呈一挥手,后面人直接牵过来三匹马,马背上都有包裹。 “这三匹马给你们,包裹里面是衣物,除了白姑娘和秦姑娘,剩下的人你们自己选择,马上就要和我走,至于朱威和剩下的人,朝西走三十里,有你们的人在那里,近两日不要有任何动作。” 武呈话音刚落,李牛就冲了出来:“大人,选我!我陪他们去。” 朱威还没开口,白飞飞就急了:“朱威,你若让他去,我就不去了,你自己选。” 朱威实在对这两个欢喜冤家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李牛,我都不陪我媳妇,你过去凑什么热闹?秦成,你跟着。” 秦成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李牛,而后答应下来。 而李牛因为白飞飞的那话,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快四十的老爷们,这会儿看起来好像受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趁着几人换衣服,朱威走到武呈旁边:“武大人,走一走?” 武呈一挑眉头,翻身下马:“走一走。” 草原茫茫,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走了有一刻钟,没人说话,显得气氛有些沉闷。 最终还是武呈停下,开口打破僵局:“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我不爱猜别人的心思。” 朱威低头看脚尖,好半天以后才问道:“王异的死,是不是在你们计划之中?” 武呈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漠中的事情我了解,而大明的事情,我也有很多不知道。” “那么吴官呢?他的死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武呈不说话了。 没有得到答案,朱威也不气馁,又问道:“那杨灿呢?是你们的安排吗?” 武呈还是摇头:“不算安排,只是让他清楚,他的利益在哪里而已。” 朱威苦笑:“果然如此。你们真的很厉害啊。” 武呈瞥了朱威一眼,淡淡开口:“朱威,我们这些人都有同一个目标,同一个理想,很多事情在你们看来,有些残忍,甚至有些恶心,但是有些手段是必须用的,这个世界没有你看到的或者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朱威点头:“我知道的,我也杀过人,我也见过人吃人,我都明白的。” 武呈突然叹了一口气:“你不明白,你还远远不明白,你杀过人,是因为那些人要杀你,你见过人吃人,只是因为那些人饿了,他们想要活下去而已,真正的恶,不是这样的,真正的恶是让你去杀人,你还不得不去杀,让你去吃人,哪怕是你的亲人,你也要食之如蜜,你的苦只是有些人觉得好玩随意挥挥手就能造就的。” “你是说,大明本来不该这样,而是有人故意如此吗?” “我没有这样说,你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今日一别你我若都活着,自然会让你知道更多的东西,你我若有人死了,活着的人也不必在意,因为你我这样的人,在这里可不少,你和我,都不是必不可少的。” 朱威抬头看着武呈,眼神中还是有些灰暗,不过也有了些许别的情绪:“武大人,告辞。” 武呈一拱手:“告辞。” 随后朱威过去找秦冉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秦冉儿在外面始终保持大家闺秀的作态,从来没有逾矩的行为,可是这次秦冉儿不再忍了,用力抱住朱威:“大人,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回来。” 朱威和李牛站在那小土坡上朝着秦冉儿等人挥手告别,久久没有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天亮之时,朱威带着李牛还有剩下的几人,终于找到了武呈说的那些人,也终于见到了王二。 不过朱威和李牛并未表现的多开心,朱威也朝着敖伦苏木城的方向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到,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入城了吧? 第434章 进攻 “大汗,粤珍元派的使节过来了。” 孛儿斤脸色很差,听到粤珍元的名字,一拍椅子站起身来:“拉出去砍了!” “慢着…” 阿德汉连忙上前,现在在敖伦苏木城里面,也只有阿德汉敢在这时候反驳孛儿斤的命令了。 “大汗,莫急,我们不如听一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孛儿斤对他这个叔父,还是有感情的,哪怕心中气愤,却也没驳了阿德汉的面子:“带上来。” 随后秦冉儿白飞飞还有秦成进了大帐,都是一副鞑靼人的装扮。秦冉儿和白飞飞更是用布蒙面,看不清面容。 “大胆,见到大汗,竟不行礼!” 三人还是没有动作,孛儿斤看了一眼阿德汉,阿德汉也有些无奈,挥了挥手,立马有人上前想要将三人带走。 秦成往前一步,挡住来人:“顺义王殿下,我家大人派我们来是来帮你的。” 孛儿斤一愣:“你是谁?你家大人是谁?” 秦成拱手:“回禀顺义王殿下,标下秦成,宁夏守备朱威朱大人手下亲兵百户。” 孛儿斤猛地站了起来:“朱将军来了?大明王师来了?” 秦成摇头:“没有。” “那是…” “顺义王殿下,这几日您应该能知道我们在不断骚扰粤珍元部,看似激烈,不过我们一共只有一千二百多人马而已,现在应该剩的不多。” 这话说完,孛儿斤有些晕眩,险些站不稳,阿德汉的眼神更是透出一丝死气。 孛儿斤被扶着坐回椅子上,许久之后才问道:“朱将军在哪?” “就在城外,原本大人是想要进城的,不过武呈不让。” 孛儿斤点头:“武呈竟然能送你们进来,想必他在粤珍元那里,应该很受重视吧?” 秦成摇头:“不知。” 孛儿斤苦笑:“探马军司,哈哈哈…本汗的探马军司,粤珍元该死,陈其辰该死,武呈…也该死!” 秦成不说话了,他对武呈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明明有能力将杨灿那些人全都给灭了,却放任不管,让他们有了损伤,这对秦成来说,是不可饶恕的,不过秦成并不能越过朱威做什么事,但是要让他在孛儿斤跟前说武呈的好话,他也是做不到的。 孛儿斤平复心情后问道:“只有你们这些人,没什么用的,现在想必你们也出不去,找个庙躲一躲吧,本王谢过朱将军了,下去吧。” 秦成三人没动,秦冉儿上前一步:“顺义王殿下,大人有妙计,定能退敌。” 孛儿斤听到是女人的声音,眉头皱起,摆了摆手:“多谢朱将军挂念了,下去吧,本王乏了。” 秦冉儿扯下蒙面,又往前一步:“顺义王殿下,你可还记得我?” 孛儿斤仔细端详,看着有些熟悉,却想不到到底在哪里见过。 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了,十一年前,当时孛儿斤才刚刚继位,当时阿德汉的心思可不似这般样子,明里暗里都在与孛儿斤争权夺利,更不用说那其余五大部落,基本都是听调不听宣的。 年轻时候的孛儿斤,每天都是一脑门官司,所以哪怕秦冉儿当初被尊为神女,印象也不是很深。 见孛儿斤有些茫然,秦冉儿也是无奈,刚刚准备开口说明身份,就见阿德汉异常激动,跑到秦冉儿面前转了两圈,嘴里还喃喃道:“是了…是了…就是她!” “叔父,你认得?” 阿德汉点头:“大汗,认得,不止我认得,大汗也认得,鞑靼老人都认得。” 孛儿斤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这会儿自然不能开口问了,阿德汉都这么激动,明显身份不一般,若是因为他话里意思被误解,那就不好了。 “大汗,您还记得十一年前的祭祀大典吗?” 孛儿斤眼中慢慢清明,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走到秦冉儿面前,小心的叫了一句:“祭祀神女?” 秦冉儿一幅:“正是在下。” “你怎会和朱大人有关?本王想起来当时是要…” 秦冉儿知道孛儿斤要说什么,连忙打断:“妾身已经被大明皇帝赐婚于我家朱威朱大人,并封四品诰命夫人。” 这话的意味很明显,因为孛儿斤想说的是当时要娶神女,现在秦冉儿已为人妇,这样的话再说出来,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孛儿斤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朱夫人啊,还望莫怪。” 秦冉儿轻轻摇头:“无妨,今日前来,是为了鞑靼百年基业,还望顺义王能够配合。” 说起正事孛儿斤换了一副模样:“那敢问几位,准备如何做?” 秦冉儿给白飞飞使了个眼色,白飞飞上前一步:“我们需要将城头空出来,交给我布置,在申时之前,所有人不得上城头。” “布置什么?” “布置神迹!” “什么?” 白飞飞没有再多说什么,秦冉儿大概解释了一下,虽说都觉得不靠谱,可是现在的孛儿斤已经是瓮中之鳖,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至于清空城头,呵呵…敖伦苏木城这种小城,不到一丈的城墙,没什么用的。 ……… 敖伦苏木城,城外大营。 粤珍元眯着眼睛,看跪在下面的明军,竟然有五十多人。这些人自然是武呈顺路抓的,都是朱威的亲兵,这是杨灿给的投名状,也是武呈的投名状。 “哼,大明不敢派兵入大漠,这朱威倒是有些胆子,不过就凭他们这点人?是真的看不起我啊!” “武呈,干的不错,可找到朱威的线索?” 武呈摇头:“大漠茫茫,他们人数都很少,白天基本不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粤珍元也不甚在意,摆了摆手:“无妨,让他们大明自己狗咬狗去,咱们看戏就好。” 堂下一阵哄笑,可是他们忘了,粤珍元与孛儿斤,何尝不是内战,何尝不是狗咬狗? 粤珍元眼中满是戾气,他的耐心已经没有了,这两日不愿意进攻的人,都被他明里暗里调到外围了,现在堂下的,都是和他一条心的人了。 粤珍元举起右手,堂下瞬间没了声响:“将这些人吊起来放血祭旗,准备,进攻!” “吼!” 第435章 神女止戈 城外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城内。 城内孛儿斤的兵马也开始调动起来了,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可以调动的,两万多大军挤在这么一个小城内,四面八方都是人了。 大漠苦寒,哪怕是成吉思汗时代,铁木真也不敢对宗教下手。宗教是鞑靼人的精神依托,若是没有宗教教义约束,鞑靼哪里能形成一个部落国家? 所以幸亏这敖伦苏木城是圣城,里面庙宇太多,哪怕鞑靼人压下对神明的恐惧,粤珍元也是不敢用回回炮之类的东西攻击的,否则这后果是他承受不住的。 五十多明军被吊在旗杆上,所有人都是被蒙着眼睛,双手被挽到背后,像杀鸡一样,从脖子划开一个小口,手腕,脚腕处也是一样的。 鲜血不住的往下滴,这种刑罚是大漠对于外族人最残忍的刑罚之一,被行刑的人,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流出,能清楚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安静等死。 陈其辰看着这些有些皱眉:“你直接杀了就行,为什么要抓回来?” 武呈站在陈其辰身后,听到陈其辰的话有些惊奇:“我的陈大人啊,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妇人之仁了?” 陈其辰转头盯着武呈:“你不懂,这些人对于朱威来说非比寻常,若是朱威不知道还好,若是被他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你。” 武呈嗤笑一声:“老陈啊,你别忘了,咱们也是这般过来的,先生交代下来要好好教教他,那就应当拿出十二分力气。” 陈其辰摇头:“你在大漠的时间太久了,沾染了鞑靼的狠劲,若有一天你能回到大明,不会有人接受你的。” “呵呵,咱们这种人,何曾在意过别人?咱们都是为了那摸不到的理想卖命,可是理想值几个钱?老陈,我二十岁的豪言壮语,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现在做这些,只不过是因为成了习惯而已。” 陈其辰拍了拍武呈的肩膀,他理解武呈,甚至他觉得自己不如武呈,虽说组建暗卫很难,但是至少他是在大明,接触的,看到的,了解的,都是自己熟悉的大明。 不像武呈孤身一人在大漠,祖上是大元的官,血脉却是汉人血脉,本身就是两难,甚至一辈子都没有去过大明几次,更没有去过京城,更没有见过他尊敬异常的先生,所有对大明辉煌时期的了解,都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 陈其辰能坚持下来很不容易,武呈能坚持下来,更是不容易。 “如果有一天,你下去见到我,哪怕到时候你放弃了那些理想,我也当你是我兄弟!” 武呈不说话了,陈其辰叹了一口气,两人并排站着,看那血液滴落成潭。 “咚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粤珍元从大帐冲了出来,现在距离他们发动攻击,还有半个时辰。 “什么声音?” “回禀太师,城里的声音!” 话音刚落,鼓声和号角声渐渐停歇,随之响起来的是钟鸣,是漫天喃音,还有笙、管、唢呐、堂鼓、擦、九音锣,鼓、陶钟、石磐、陶响器、骨笛、埙等乐器的声音。 在这苍茫大漠中,伴随着微风,显得异常肃穆,更让人有种俯身叩拜的冲动! “祭祀!” “哈哈哈…孛儿斤啊孛儿斤,他以为现在求长生天还管用吗?我能追上你,围住你,就是长生天的指引!” “来人,不必等待了,攻城!” 粤珍元不能让孛儿斤这般搞下去,祭祀之音对普通鞑靼人的冲击太大,让他们攻城掠地没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攻打圣城,忍忍也是能过去的,可是让他们打扰祭祀,这是万万不可的。 粤珍元是鞑靼太师,鞑靼这几十年的祭祀他都有参与,最是明白不过这般道理了,现在只是开音,也就是要建立与长生天的沟通。 现在攻城,他还有机会,再等等的话,他这边的人,可要全都跪下了。 但是任凭粤珍元歇斯底里的喊叫,手下的人却是没人敢动。 这些人都是各自部落的首领,这等事情只要他们敢做,下面人就敢直接杀了他们。 谁知道粤珍元直接从护卫腰间抽出弯刀,指着众人:“给我上!现在上可能会死,但是让孛儿斤将人心控制,你们是肯定会死。”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动心,有人担心,就在这时候又是一阵惊呼:“看城头…” 粤珍元朝城头看去,青天白日之下,城头竟然有火光和烟雾升起,和普通柴火烧的烟不同,这烟…只有一个字,就是白。 “烟里有人!” “咚咚嚓嚓……咚咚…” 随着人影显露,又是一阵激昂的鼓声。 秦冉儿一身兽皮衣服,戴着黑红相间的狰狞面具,一手拿铜铃铛,一手白毛黑幡,随风而动,灵巧异常。 微风是朝南刮的,白磷散出的烟雾和火光始终将秦冉儿大半身体隐藏其中,让人看着好似神女一般,并不落地。 “秦成,准备…” 白飞飞一声令下,秦成翻转铜镜,现在是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这个时候太阳正好。 秦成利用铜镜,将阳光反射到烟雾之上,远处看去,好像秦冉儿头顶有光一般。 有些人已经跪下开始祈祷了,不止城外,哪怕城内也有很多人跪下。 在这时候,白飞飞并没有闲着,掏出从草原上挖出来的大腿骨,相互敲击摩擦,很快淡绿色的鬼火飘起,又灌了一口水。 而后将鬼火引到秦冉儿身侧,在烟雾中,好像青莲盛开一般。 “噗…” 白飞飞一口水喷出,借着反光,又有七彩彩虹出现。 秦冉儿舞蹈在这时候戛然而止,变成成庙宇中雕塑的姿势。 脚下青莲,头顶佛光,白雾环绕,好一个神仙风采。 这时候站着的人已经不多了,武呈在大漠长大,自然也是信的,哪怕知道这是假的,可是心中的信仰迫使他跪下膜拜。 粤珍元和陈其辰在这时候就显得格外突兀。 “陈其辰,你上…攻城,你攻下来后,我封你做王!” 陈其辰微笑:“可当真?” 粤珍元连连点头:“真,当真!” “好,那我就遵太师命,杀他个干干净净!” 粤珍元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中希望之火刚刚升起,就觉得心口一痛,低头看到穿心而过的钢刀,看着陈其辰满脸不可置信。 陈其辰还是笑着,慢慢抽出钢刀:“你死了,也就干净了!” 第436章 算计 祭祀声音传的老远,朱威骑马站在土坡之上,听得清楚。 “应当无忧了!” 李牛与王二满身是血走到朱威身后。 “大人,全都解决了。” 朱威没有回头,只是轻嗯了一声。 “其余人马,快去联系,咱们的人能收拢多少是多少,其他的人,见到了就杀了。” 李牛与王二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浓浓的恐惧,朱威以前没有这么弑杀啊? 不过两人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也知道该听谁的,齐齐称是。 就在两人告退之时,朱威又开口了:“三日为限,三日之后,你们去敖伦苏木城找我。” “大人,你一个人去吗?有点太危险了吧?” 朱威摇头:“不用你们管了,我有些事,需要自己去处理,你们抓紧收拢人手,三日之后我们回大明。” 说罢后,不等两人反应,绝尘而去。 李牛叹了一口气:“王二啊,咱们的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王二也是知道了杨灿的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鲜血,这都是大明人的血啊,拍了拍李牛道:“走吧,还有事干呢。” .......... 敖伦苏木城已经归于平静,随着粤珍元的死亡,跟着粤珍元的那些部落首领,都没了反抗的心思,一个个献出佩刀请降,原本孛儿斤是想砍了了事,可是被阿德汉制止了。 用出的理由和武呈告诉朱威的差不多,在鞑靼部落首领若是被杀,这个部落必定生乱,至少争权夺利是免不了的,那样肯定会造成鞑靼整体实力的损伤。 鞑靼现在可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也是三方受敌,北面罗刹国,西面瓦剌,东面女真,任何的损伤,都可能满盘皆输。 孛儿斤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也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死罪难免活罪难逃,那些跟着粤珍元的部落首领,都受了断指之罚。 断指之罚就是砍断右手小拇指,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失去小拇指的人,再也抓不紧刀了,而抓不稳刀的人,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大漠,是不会再有什么威胁了。 孛儿斤还想要收拾陈其辰,可是哪里还找的到? 此时的陈其辰已经到了敖伦苏木城外五里的地方,刚刚和朱威碰面。 朱威下马抽刀:“陈大人,这是想逃?” 陈其辰端坐在地,好似早都在这等着一样,还是那副打扮,浑身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 “朱威,好久不见啊。” 朱威在陈其辰身前五步站定,语气中满是冰冷:“是好久不见了,陈大人,可还有遗言?” 陈其辰反而笑了:“朱威,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杀的了我?” 朱威专心看手中的刀:“杀不杀的了,试试才知道,起来吧,出刀,就用你杀王叔的那把刀。” 陈其辰摇头:“不急,在动手之前,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朱威那刀的手抖了一下,他有太多的疑问了,也知道眼前之人,能够给他答案。 陈其辰不管朱威同不同意,直接开口:“三十五年,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而你…你是下一任执行者。” “执行者?什么意思?” 陈其辰没有回答朱威的话,而是问道:“你以为当今大明如何?” 朱威摇头:“君不明,官不清,武怕死,文太贪,民不聊生。” “那你想不想改变这些?” 朱威不说话了,若是五年前朱威刚刚穿越过来,自然有这样的心思,可是现在,朱威受到的打击太多了,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绕自己转的,自己后世的经验在大明顶层人那里,显得很可笑,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改变世界的。 陈其辰听不到朱威回话,自顾自的说道:“自焕土堡一战,我们就已经注意到你了,王异对的态度转变,也是我们的授意,当然了,最后他确实迷失了本心,对你产生了任务之外的情感,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所以…王异必须死。” 朱威双目通红:“你说什么?” 陈其辰起身轻笑:“朱威,你看到的,你感受到的,你听到的,不一定都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只问你,王叔为什么必须死?” “刚刚说过了,王异对你有超出任务之外的情感,他对你的影响力也在逐步加深,你是我们看重的人,必须要按照我们制定的路线走,这样大明才能有一线生机。” 朱威表情已经有些扭曲:“哈哈哈…说的好大义凛然啊,可是别人的命运,你们凭什么干涉,别人的生死,你们凭什么能够随意决定?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你们心中那些无处发泄的阴暗!” 陈其辰不为所动,还是轻笑:“如果我告诉你,王异的死是他自己愿意的,还是他主动提出的,你信还是不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叔怎么可能会主动求死?肯定是你们逼他的!” 陈其辰摇头:“朱威,你是聪明人,说到这里,你应该能够想到真相到底如何,不要自欺欺人。” 王异从辽东回来之后,确实越发木纳了,也确实整个人流露出一股死寂的情绪,朱威是看在眼里的,朱威知道陈其辰说的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信度,但是他不愿意相信。 “我告诉你真相吧,当然了,这是最后一次去除你的心魔,以后…你要将自己当成没有情绪的刀。” 朱威的怔怔看着陈其辰,等待真相。 “自辽东山海关一战之后,王异主动联系我,亲自制订了这么一个计划,中间你所知道的一切,除了王异妻儿的事,还有我联合努尔哈赤算计他的事之外,都是真的。” 朱威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可是此时却又带着笑容:“哈哈哈…陈其辰,你不会认为你随便说一说我就会信吧?你不会认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放过你吧?” 陈其辰微笑摇头:“我没有想要逃,我只是要告诉你真相而已。”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朱威说道:“这是王异给你留的,当时我们约定,只要你能够成长到独当一面的程度,这真相就要告诉你,虽说你距离要求还是差了一些,但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朱威接过信,眼泪滴下浸湿了信封,信封上没有一个字。 陈其辰深吸一口气:“朱威,很多事情,都是算计而已。” 第437章 问题 现在的场面,和刚刚两人刚见面时,完全调转,朱威瘫软在地,而陈其辰双手背后,站在一旁。 朱威不断喊叫发泄,陈其辰并不打扰,也并无其他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 王异的信已经被朱威揉成一团了,朱威想要打开,却又害怕打开。 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让朱威受到了太大的冲击,先是白莲教扯出陈其辰叛国,王异身死,现在看起来,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再是吴襄和吴三桂背叛他,后面是杨灿,他的老大哥要杀他。 而后是鞑靼的探马军司高层,竟然是大明的人。 现在又告诉他,这些都是算计? “什么是真的?陈其辰,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陈其辰笑了一声:“其实刚开始,我和你一样,我不知道真假,你经历过的,我曾经也是经历过,最爱的人在我眼前被杀,我最尊敬的人被我所杀,我最相信的人,背后捅我刀子,我最看重的人,早早的误入歧途,不过我撑过来了,你能撑过来,也就能当真正的执行者了。” 朱威冷笑:“撑过来?陈其辰,你是撑过来了,可是你觉得现在的你,还是真正的你吗?” 陈其辰摆手:“朱威,你莫要试图用这般言语影响我,不管用的,我一直是我,只不过更加心狠,更加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而已。” “那你想要做什么?” 陈其辰原先想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武呈那天晚上告诉他的话,嘴里不自觉的将那话复述了出来:“为了那飘渺的理想,为了大明的荣光。” 朱威嗤笑一声:“你们若真的是这般想法,为何大明烂成这般模样,却没有去改变它?” 陈其辰摇头:“朱威,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没有去改变?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的大明,已经是我们努力过的结果了?” 朱威一滞,他知道大明早已经危机累卵了,前面说过,大明这种体制放在其余任何朝代,都不可能坚持二百多年,难道陈其辰说的是真的? 好似看出朱威的想法,陈其辰继续说道:“大明卫所已经名存实亡,战力基本没有,那你觉得战兵体系从何而来?张居正改革使得大明中兴,你以为只是凭借张居正一人吗?商税之事是你提起的不错,但是你真的觉得,只是杀了两个高官,就能让天下要钱不要命的商贾乖乖掏钱?” “朱威,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我们做的事情也很多,不过…也很难。” 朱威站起身,手里还攥着王异的信,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深吸一口气后,朱威说道:“陈其辰,我需要知道的更多。” 陈其辰看着朱威不住点头:“可以,你想知道的,都可以问,只要我知道,只要我能说,都会告诉你。” “第一个问题,你们背后的那个先生,是不是秦霄?” 陈其辰一愣,随即摇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秦霄是先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秦霄是我们的主导人之一,至于先生,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到底是谁。”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能办事,你有能力,并且不止是你,我们选中的人很多,很多人都会被安排或者引导去做一些事情,不过据我所知,能走到我这个级别面前的,现在只有你一个。” “第三个问题,锦衣暗卫,是你建立的吗?” 陈其辰还是摇头:“是在我接手之后慢慢显露出来的,但是暗卫,是在弘治朝就已经有了雏形,我应该算是第六任首领吧,当然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暗卫是我拉起来的。” “第四个问题,朝中我可以联系的人,都有谁?” 陈其辰轻笑一声:“朱威,朝中那些人,你最好都别联系,若有需要,自然有人联系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我自己变得足够重要。” “第五个问题,你们的势力,有多大?” 陈其辰思考片刻回道:“没法具体告诉你,不过你应该知道辽王的势力吧?辽王和我们相比,不算什么。” “第六个问题,你们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势力,还做不成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吗?” “不行,朱威,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加复杂,我们大明的敌人其实一直不在外面,而在大明内部,我们不敢暴露出来,因为一旦暴露,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皇家,到时候我们会更难。” “第七个问题,你们靠什么联系?” “从上而下单线联系,比如秦霄能联系到我,我联系不到他。” “第八个问题,我是否有拒绝的权利?” 陈其辰盯着朱威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你自然有拒绝的权利,但是你没有资格拒绝,我们大可以不必告诉你我们的存在,可是你还是会在我们的安排中前进,你不觉得你做的很多事,背后都有推手吗?”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问出下个问题:“第九个问题,你刚刚说我是下一任的执行者,我能得到什么?” 陈其辰将身上的斗篷脱下,递给朱威:“锦衣暗卫,以后就是你的了,这上面有所有锦衣暗卫人选名单和联系手段,大明到大漠,朝鲜到西域,琉球到罗刹国,一共两万七千三百五十三人,今后都会听你调遣。” 朱威接过仔细查看,却并没有看出什么,陈其辰一笑:“回去浸水之后,字体显现。” 朱威将斗篷叠好,放到马背之上,而后对着陈其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第十个问题,我现在…可以杀你了吗?” 陈其辰眼睛一眯,嘴角还带着些许笑:“自然可以,我的头颅就是为你准备的,大明都知道我叛国,你入大漠千里奔袭,斩杀叛国之人头颅,乃是大功一件,如此…咱们那位陛下要治你的罪,也要再掂量掂量了。” 朱威身子一颤,嘴角抽动:“你不怕死?” “死?呵呵呵…死又何惧?我老了,而你,更有用出一些。动手吧朱威,大漠之行,就用我的头颅收尾吧。” 朱威握紧手中钢刀:“你的刀呢?” “我的刀送给了武呈,那是我给我的兄弟最后一件礼物了,你不会连这个也想要吧?” 马上就要死了,陈其辰还能开的出玩笑,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么的,原本想要将陈其辰碎尸万段的朱威,这会儿反而没了那样的冲动。 许久之后,朱威收起手中的刀:“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 说罢朱威翻身上马,死死盯着陈其辰:“赶紧走,我怕我会后悔。” 陈其辰却是摇头:“朱威,有时候,若是身死能发挥更大的作用,那就不防一死。” 说罢,陈其辰的右手已经捏住了自己的脖子:“朱威,再送你一句话,没有实力的时候,不要想着反抗。” “咔…咚…” 陈其辰的尸体倒下,朱威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决心,什么样的狠劲,才能自己拧断自己的脖子? 第438章 考验 朱威面对陈其辰的尸体,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过无数种两人相见时候,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也想过无数种结果。 但是谁又能想到,他们之间所谓的仇恨,都只是一个局? 这让朱威无所适从,王异的死,是王异自己设的局,陈其辰的死,是陈其辰为了让朱威成为执行者所做的牺牲。都是用命做局!呵呵… 太阳快要落山,朱威这才将陈其辰的头颅砍下,别在马背上,也不上马,就这样牵着马朝着敖伦苏木城走去。 至于王异的那封信,朱威没有看,他怕他对王异的情感,因为写封信变了味道。 敖伦苏木城城门口,武呈背着陈其辰的斩马刀,看着朱威马背上血液还未干枯的头颅,没有任何表情。 “朱威,陈其辰自己想死,虽说是为了给你铺路,但是我不怪你,不过你想要拿走他一生费尽心思打造的暗卫,那我就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样的本事了。” 说罢抽出斩马刀,双手握刀:“抽刀吧。” 朱威冷哼一声:“我有没有本事,不用你来管吧?你到底还有一个探马军司的身份在,现在在这里这般对我,你就不怕孛儿斤对你怎样吗?” 武呈摇头:“我只不过由暗转明,孛儿斤对大明已经没有什么心思了,我这样反而会让他安心。废话少说吧,我也是暗卫的一员,你若没什么本事,我不会听你的。” 朱威皱眉,以朱威现在面对的尴尬局面,若是能够掌握暗卫,那暗卫就是他最重要的力量了,若是这股力量不能为他所用,那么朱威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了。 陈其辰说过,这暗卫是从弘治朝就开始建立了,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人力物力,砸了多少钱才成长成今日的规模。 哪怕给朱威二十年,全都用来搞这类似暗卫的组织,也赶不上这股力量的零头。 这样的组织,除了人力物力的付出,更重要的是财力,两万多人哪怕不用全部发饷银,也要给他们一个合适的营生,那么这背后涉及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再说了,朱威不可能因为武呈的一句话,就放弃这样的势力,加上这段时间,心气一直不顺,正好需要发泄一下。 “怎么,不敢了?若是不敢,那就留下暗卫名单,滚回大明去。” 朱威眉头一挑,从马背上抽出钢刀,不过只是普通的明军制式刀而已,远没有那斩马刀看着精致。 但是战场上的东西,不看外表,只要能杀人,那就是好武器,正好…朱威手里这把刀,在这两日,杀了不少人了,普通凡铁,沾染上生人的血后,也会有杀气的。 武呈看朱威的架势,也收起了小觑的心思,握刀的双手又紧了紧。 朱威知道自己除了力气之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战场杀敌,可不是光有力气就可以的,而武呈这般人,自幼熟习武艺,可比朱威这等门外汉强的多。 面对这样的人,朱威肯定不能等对方先出手了,否则自己肯定陷入被动。 想明白之后,朱威动了… 正手持刀,距离武呈三步才起刀,从下向上撩,目标就是武呈的左手,若是能中,武呈的战力必定受损。 可是武呈好似没看到一样,只是摆正斩马刀,向着朱威捅去。 斩马刀要比普通钢刀长近一半,所以后发而先至。 朱威无法,只能改变用力方向,钢刀与斩马刀相撞。 “铛…嗡嗡嗡…” 武呈没有想到朱威的力气这么大,斩马刀差点脱手,自己也被力道震退两步,好几息之后,斩马刀上的振动才平息下来。 朱威一击之后,没有继续动作,刚刚那一招已经表明武呈的反应能力是顶尖的存在,斩马刀长,朱威若是不想好怎么对付的话,后面肯定也是这般被反控的局面。 武呈也变了招式,双手持刀,双腿呈弓步,将重心压的很低,那柄明亮的长刀竖放在身体正中的位置,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朱威眉头微皱,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安,现在的他才终于知道,一个武艺高强的人,真正对抗时的状态是怎样的。 武呈的姿态实在太稳了,稳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斩马刀很长,武呈弓步微蹲,刀几乎护住了上身的所有命门,且攻守兼备,随时可以发动一次致命的攻击。 以往朱威对上的,都是军中猛将,比如女真的代善,那样的人使出来的招式都是以命搏命。 而武呈不同,作为探马军司的高层,他们基本不会陷入两军对战之中,更多的是单对单或者小范围的战斗,更注重于保护好自身之后再给敌人痛击。 而这,正是朱威所欠缺的。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朱威的心中升起一丝烦躁,越等…对他越为不利。 终于,他动了! 钢刀带着寒光向着武呈的右手斜斩而去! 武呈并没有丝毫慌乱,他就像早有预料一般,身体向右微转,脚下却好像生根了一般,并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 双手将刀向右轻轻一挡,挡住朱威刀的同时又向外用力,将朱威整个刀身推了出去,用的是借力打力的技巧。 下一刻,武呈收刀,向前一送!锐利的刀尖径直刺向了朱威的咽喉。 这一击的去势极其凶猛,但好在朱威有了第一击的经验,在出手前就已做好了失手的准备,尚留余力,不过武呈太快了,朱威哪怕反应再快也不过堪堪挡住。 这一击,反而是朱威退后几步。 两次无功而返,朱威却并没有气馁,武呈表现出来的能力不弱于王异,对付这样的对手,自己必须打起一万分精神。 朱威在武呈四周游走,不住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可是武呈的刀尖始终指着自己的咽喉,实在难受。 武呈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他将长刀刀尖指地,整个人中门大开。 看着对方的动作,朱威不禁一怔,刚才防的密不透风,现在反而将上身所有要害裸露在外,大有一副放任自己攻击的态势。 难道这是圈套?朱威心中有些忐忑,但又不愿放任这一次攻击的机会,于是把心一横,深呼一口气后,举刀直劈。 武呈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双手将刀向上一扬,厚重的刀背挡住朱威的钢刀,而后突然蹲下,又借助朱威的大力,斩马刀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朱威的双腿划去。 朱威吃惊不小,武呈的本领比他心中所想的,还要厉害。 不过这时候来不及多想,连忙一跃,想从武呈身体上方跃过去。 可武呈却像早已准备好一般,手腕一转,斩马刀刀柄触地,刀尖上扬,正好能够得到朱威。 朱威跃过武呈之后,翻滚一圈卸力之后,就这样半跪在地上,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不停地喘着粗气,气息紊乱至极,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恐惧。 亲眼看到那刀尖在自己身下,划过他的皮肤,若再往上半寸,朱威肯定是要被开膛破肚的。 武呈看着斩马刀的刀尖,有一滴血,顺着刀尖向下,滴入草地上。 “你的心乱了。” “因为你心生恐惧,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很厉害,拿我和别人去比,如此更加恐惧,你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却知道你的,又加深了你的恐惧。” 听到对方的话,朱威双脸绯红,这是后怕,也是羞愧。 “不要只用自己的方式和经验去思考你的对手,你的对手到底有什么底牌,你都不会全部知道,你要做的,是要竭尽全力是打败他,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你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的……代价! 朱威心中突然有了一丝触动…… 一阵微风吹过,朱威感觉到胸口一阵冰凉。 下一刻,一丝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低头一看,一道红色的印子,从他的胸前一直延伸道腹部。 第439章 宁夏异变 “我输了。” 朱威起身,从武呈身边走过,没有停留,走到马边上,从马背上拿出叠的整整齐齐的那件披风袍子,递给武呈:“这…是你的了。” 武呈没有接,反而将手中的斩马刀递了过来:“你通过考验了,至少…我在你这个年龄,不如你。” 朱威怔怔的盯着武呈,想要从武呈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什么。 可是武呈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见朱威不说话,也不伸手接刀,武呈将斩马刀重重放在那披风袍子上:“这是陈其辰的家传宝刀,跟着他的祖上杀了不少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兵器,你好生留着,也好生用着,莫要湮没了它。” 说罢转身就走,朱威反应过来,朝着武呈的背影喊到:“这是陈其辰送给你的,你不要了吗?” 武呈没有回头:“不要了,老子用不习惯那玩意儿,你的力气大,却没有练武,不懂什么招式,用它正好,一寸长一寸强。老子更爱用弯刀。” 等到武呈入城之后,朱威才叹了一口气,这刀对武呈有多重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因为朱威适合就这般给了,朱威自问,若是有人需要王异的双刀,朱威应该不舍得吧? “大人…快些进城,我给你上药。” 刚刚武呈与朱威打斗之时,秦冉儿白飞飞他们已经站在旁边了,不过都是知道分寸的人,没有阻拦。 朱威摇头:“皮外伤,不妨事,带我去见孛儿斤。” 秦冉儿知道朱威一直是很有主意的一个人,也就不说什么了,因为这次功劳太大,孛儿斤给足了秦冉儿等人的面子,在这城中,哪里都能去得。 在几人往孛儿斤金帐走的时候,孛儿斤和阿德汉也在商议。 “叔父,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真的要变成大明的看门狗了?” 阿德汉摇头:“大汗,不能这般想啊,我们鞑靼现在,是真的受不起什么太大的折腾了,年年雪灾,现在周围各族都是虎视眈眈的,和大明结盟,是最好的选择,并且…名义上,我们还是大明的属臣,这也是分内之事。” 孛儿斤深吸一口气:“叔父,不一样的,抵御外敌,哪怕没有大明,我们也是要做的,可是如今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 阿德汉知道孛儿斤的心思,这位大汗年少继位,早个五年八年的,哪里将大明放在眼里?各大军镇,那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可就是这短短几年,情况逆转了。 鞑靼现在的力量并不弱,可是现在的敌人太多了,以前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大明,一个瓦剌。 现在不同了,多了罗刹国和女真族。 可偏偏这两个敌人实力都很强,牵扯了太多力量了。 但是也不能放任不管,若真的放任不管,科尔沁部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时候的鞑靼,应该会分裂的不成样子了吧? 孛儿斤心里也是清楚的,对于大明,他心里不太服气,可是大明不但把持了鞑靼的民生,还有了新的武器,那些新武器在辽东大放异彩。 之后孛儿斤也有过几次对抗大明的军演,结果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如此…也就只能如此了。 “大汗…神女和朱将军请见。” 孛儿斤打起精神,还搓了一把脸:“让他们进来。” “大明宁夏守备朱威,见过顺义王殿下。” 孛儿斤很热情,完全没有刚刚的愁眉苦脸,还亲自起身过去将躬身行礼的朱威扶了起来。 “朱将军,我们又见面了,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阿德汉也上前说好听的:“朱将军,辽东一别就是一年,实在是让我和大汗想念的紧啊。” 朱威自然也说了些场面话,之后孛儿斤安排酒肉,都坐下后孛儿斤才开口说正事:“朱将军,这次的事情,本王再次谢过,有什么本王能够做的,只管开口,只要本王能做到,必定不会推辞。” 朱威就在等孛儿斤这句话,立马大蛇上棍:“殿下,还真的有一件事,需要请殿下帮忙。” 孛儿斤和阿德汉对视一眼,都感觉要坏事,场面话而已,为什么要当真呢?不过孛儿斤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真心,只不过两人分属不同阵营,有些事是做不得的。 孛儿斤有些尴尬的放下了酒杯:“不知道朱将军想要什么?” “下官只求殿下一件事,那就是入大明朝见天子。” 这话一出口,满堂皆惊,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 “咳咳…朱将军,你也知道大漠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大汗还要在这里坐镇,不如我去!” 朱威摇头:“太师,不是我朱威挟恩狭报,而是此事事关重大,必须由顺义王殿下亲自去。” “为何非要让本王去?” “因为,我能不能活,就要靠殿下了。” ……… 宁夏城,总兵衙门。 吴襄和吴仁宝正襟危坐,看着放在桌上的密信,表情很是复杂。 “堂兄,这该怎么办?” 吴仁宝眉头紧皱:“能怎么办?你敢抗旨?” 吴襄猛地摇头:“不敢啊,可是让我们出兵入大漠,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主要还不是为了救孛儿斤,而是让我们狙杀朱威,可是茫茫大漠,咱们去哪找朱威啊?不如…我派人去大漠转一圈得了,咱们就在这里等着,朱威如果活着,肯定是要回来的” 吴仁宝叹了一口气,指着吴襄脑袋:“你个猪脑子,你觉得你的小动作,能瞒得过陛下?入大漠就入大漠,哪怕在大漠死了,也能给咱们吴家和长伯留下一份富贵,你若不去,下场你是知道的,咱们这位陛下,心冷的很啊!” “那长伯这边?” 吴仁宝摆摆手:“你放心吧,长伯也是我侄子,我会好生照看,战兵这边能抽出来的队伍,都给你带着,记住…在大漠别的不用管,找到朱威,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入大明,否则…就杀不得了。” 吴襄满脸苦涩,却还是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先下去准备,明日一早,我就出发。” 吴襄刚刚到门头,吴仁宝突然叫住他:“慢着,还是准备一些后手吧。” “什么后手?” “去焕土堡,先拿了朱家人。” “这不妥吧?那朱家小妹,还是陛下赐婚的太孙侧妃,咱们拿了他们,要是怪罪下来…” 吴仁宝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觉得,朱威死了,那朱家小妹还能是太孙侧妃吗?若是朱威没死,你觉得你动他的家人,和不动他的家人,后果有什么区别吗?” 吴襄张张嘴不说话了,既然已经成了生死之敌,那就不用管什么道义:“好…兄长保重,长伯交给你了。” 第440章 保命 “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吴襄瞪了一眼前来通报的传令兵,他是真的不想去啊,想着再拖些时间,到了下午再出发,这样只用走个十几里就能休息了。 之后几天再磨蹭一下,真的遇到危险,还能跑回大明。 谁知道吴襄还没付诸行动呢,那边就已经准备好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吴仁宝在后面整备。 吴仁宝是吴襄的堂兄,自然是知道他这个堂弟的小心思,以前就算了,现在他们刚来宁夏,背后多少人盯着呢,更有万历的眼线,所以再怎么着,吴仁宝也不能让吴襄动那些小心思。 吴襄还没说话,那传令兵又道:“总兵大人,巡抚大人让我告诉您,营内有锦衣卫。” 吴襄一惊,哪里还能有别的心思,连忙下令大军开拔。 ……… 而朱威这边,孛儿斤并未给出答案,说要考虑几天。 朱威自然知道孛儿斤心中的疑虑,他怕去了大明,就回不来了。 因为只要将孛儿斤留在大明或者杀了,必定青史留名,哪怕是万历,也会动些心思的。 不过虽说只要是不傻,这种事情就基本不会发生,可是必定还是有风险的。 朱威知道孛儿斤为难,也就没有继续询问了,换作是朱威,也不会因为一个外人,就拿自家性命和祖宗基业去赌。 就在朱威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孛儿斤突然过来了。 “朱将军,我同意了。” 朱威一愣:“殿下是说,随我入大明?” 孛儿斤点头:“不错,本王想好了,有些事情,我也需要大明的配合,最重要的是,本王舍不得你死。” 朱威万千话语堵在心头,说不出来,原本的敌人要救他,而名义上的自己人,却费尽心思要杀他。 “什么时候出发?” “等明日吧,明日我的亲兵才能回来。” “好,这次入大明,所有东西我来安排,要来把大的。”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无妨,顺义王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动静越大,我就越安全。” “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殿下。” “但说无妨。” 朱威遥遥看向城角处堆放的尸体,叹了一口气:“我们汉人讲究落叶归根,所以麻烦殿下派人,将那些尸体收拢,我要带他们回去。” 这等小事,孛儿斤自然不会拒绝。 朱威也已经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死,说实话,若是之前,朱威会去和武呈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现在不会了。 有些牺牲看似没有什么作用,可也是必须的,若是那一日武呈没有带这些人回来,粤珍元会不会因此怀疑武呈。 若是怀疑了,这事情可能就不会这般顺利了,热血…义气…兄弟…好似会离朱威越来越远吧? 朱威看着那些已经僵硬的尸体,说不出什么滋味,武呈在这时候走到朱威背后,轻笑道:“朱威,我若给你说,当时有别的方法能让粤珍元相信我,根本不用你的这些兄弟的命,你会怎么做?” 朱威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冷:“武呈,你不用再考验我了,以你这种人的缜密心思,若有更好的方法,怎么可能不做?你既然做了,那就说明,在你心里,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武呈有些惊讶朱威的成长,笑容越发灿烂:“不错,你很好,先生选的人,果然厉害。” 这不是朱威第一次听到“先生”这个人,不过这时候的朱威已经知道,他在武呈身上是问不出来那人究竟是谁的,也就不说话了。 武呈自顾自的说道:“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下,是焕土堡的。” 朱威一惊:“什么消息?” 看到朱威这模样,武呈笑容敛去:“朱威,你应该明白,遇事不慌张是作为执行者的基本。” 朱威深吸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痛,喘不过气的感觉… 武呈叹了一口气,还是开口说道:“你爹娘和你妹妹,被那吴襄抓了。” “他怎么敢!” “别慌,暂时没有危险,他们现在正往大漠来,目标是你,现在你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家人了吧?” 朱威平复心情,不过眼中的猩红还未散去:“他们到了哪里?” “刚入大漠三十里。” “我若让他的命留在大漠,会怎样?” 武呈摇头:“你是执行者,你自己考虑利弊,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若出错,有可能会被放弃。到时候,没人救的了你。” 朱威冷笑:“也就是说,我成为执行者的之后,一切还要在你们的控制之中?” “不一样的,原来的你,犯了事之后,我们能给你托底,是因为你的能力得到我们的认可,那时候帮你,其实对我们的损失不会很大,但是现在,你已经成了执行者,你若做出和身份不匹配的事情,我们肯定会有损失,别的不说,就是王异和陈其辰两人的死,已经到了我们能够承受的极限,你若比不上这两人,我们自然不会再帮你了。” 朱威低下了头:“我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最好如此,朱威…很多事情都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就看你怎么选了,我昨日若是杀了你,我就是执行者,并且我觉得我会比你更加合适这个位置,但是我没有,因为陈其辰信你,王异也信你,先生也看重你,而我信他们。” “这是我的选择,那也就注定以后会听你的命令,你就是我的上级,但是我不后悔的,比如陈其辰和王异,他们用自己的命给你铺路,让你变得更强,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也不会后悔。我现在只希望,你做出的选择,也不要后悔。” 随后武呈笑着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具体怎么做,你来决定,在上面没有放弃你之前,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好啦…明日大军就要开拔,我也要提前准备一下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朱威有些懵,连忙抓住要离开的武呈问道:“大军开拔?去哪里?” 武呈淡然的说道:“兵分三路,宁夏,大同,宣府,顺义王入大明,若是真的出事,大明北境…可就难安了,所以朱威,这次顺义王过去是为了救你的命,但是他的命,你也要保住了。” “我明白!” 第441章 变了 李牛王二等人带着收拢的人马到了,四百多人的亲兵,现在只剩下二百三十多人,其余的人,不是被粤珍元抓了,就是被杨灿的人坑了。 这些人都是朱威的底子,将来训练新兵用的底子,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朱威心都在滴血。 在朱威的计划中,将来卫所制度肯定是要被淘汰的,不管那些军户怎么解决,大明总归是需要有很强大的军事力量的。 那么新军就必不可少了,军中最宝贵的,其实不是那些武器装备,而是那些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 一个老兵能练出来十多个好兵,现在只剩下二百多个,后续计划,可就有些难办了。 心里滴血,面上自然不好看。 秦冉儿以为朱威在为那些死去的兄弟难过,上前来开解:“大人,节哀。” 朱威一愣:“什么?” 秦冉儿也有些懵,问道:“大人不是因为弟兄们死伤太多才伤心的吗?” 朱威突然冷汗直流,看着秦冉儿嘴唇都在发抖。 秦冉儿慌了,连忙扶住朱威,急切的问道:“大人,你怎么了,可是那伤口还没愈合?” 朱威紧紧抓住秦冉儿的胳膊,声音沙哑,好似硬挤出来一般。 “冉儿,我…我变了!” “大人为何这样说?大人没有变的。” 朱威摇头:“不,我变了,这次死了这么多人,我先想到的竟然是我的损失,我没有想到他们的命都没了,没想到他们的家人以后怎么生活,他们跟了我数年之久,到了现在…我竟只是想到他们的死,让我后续计划受阻。” “呵呵呵…他们跟我从宁夏入辽东,大战数次,又随我从辽东入山西,现在又随我从宁夏入大漠,一个千户所,加上义州义军,现在只剩下……只剩下二百多人了,我以前口口声声叫他们弟兄!” “冉儿…你说…我是不是太冷血了。” 秦冉儿想要说什么开解朱威,朱威却是不听的,自顾自的说道:“我在焕土堡烽燧,最恨的就是王三九他们,他们不把手下的人当人,在京城…我最恨那些当官的整日花天酒地,不将那些流民百姓当人。” “我当时想着,总有一日…我有了实力,有了权力,我会好好对我手下的兵,好好治理我手下的百姓。” 朱威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脸:“可…现在呢?现在我变得和王三九有什么区别?和吴仁宝有什么区别?我变成我当初最想要杀的人了!” “冉儿…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不该变成这样的啊!呜呜…不该啊…不能这样啊…” 说到最后,朱威竟然失声痛哭,秦冉儿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秦冉儿是女人,再聪敏也不能感受到男人这种战场情谊。 秦冉儿只知道,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心里苦,可是她却做不了什么… 朱威已经挣开了秦冉儿的搀扶,蜷缩在地上,哪里还有前两日杀人不眨眼的气势。 呜咽声不断传来,随着风飘了很远… 这般模样,在朱威没穿越过来的前身上,也出现过… 不一样的是,现在的朱威,成了打骂侮辱以前朱威的那个人而已。 没有穿越之前的朱威,和原本这个世界的朱威有太多的相似,也是被欺辱至死。 到底是谁…杀了后世的朱威? 到底是谁…杀了这世的朱威? 是后世的朱威杀了这世的朱威吗? 朱威陷入一种说不明白的状态,若没有秦冉儿那句话,应该不会如此… 若是再等一段时间,朱威的心更冷的时候,也不会如此… 可偏偏是这时候,善心刚刚消散,心刚刚冷下… 过来找朱威和秦冉儿的李牛等人站在远处,他们也是不知所措,从来没见过朱威这副模样,现在的样子,比王异死的时候,还要让他们揪心。 “你们离远一些。” 就在李牛等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武呈来了,不由分说就让他们走开,说罢也不管他们,径直走到朱威身前。 “秦夫人,我有些话想要给朱威说,可否…” 武呈没有说完,不过秦冉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微微一福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武大人,我家大人现在这个样子,还请武大人不要再刺激他。” 武呈点头:“我知道轻重。” 等到秦冉儿走开之后,武呈往朱威身边的草地一坐,抽了一根狗尾巴草,送入嘴里咂摸着汁水。 也不说话,好像在等朱威自己平静下来… 好半天之后,朱威终于不再颤抖,武呈的声音才幽幽响起:“你觉得,太岳公如何?” 朱威不知道武呈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并不说话。 武呈也不在意朱威到底回不回话,继续说道:“江陵官员献媚,三年用了二十万两银子,给太岳公建了豪宅,而太岳公只给了那官员两万,太岳公学生刘台上疏弹劾,说太岳公起大第于江陵,费到十万余,遣锦衣官校监治,乡郡之膏尽矣,最后的结果却是刘台被革职查办了。” “你说这事,谁对谁错?若太岳公错了,又该如何?” “太岳公三个儿子,都中试了,大儿子二甲十三名,二儿子榜眼,三儿子状元,名次一次比一次靠前,你觉得…以太岳公的为人,是否会真的科举舞弊?” “万历五年,太岳公父亲去世,本应该守孝三年,却让人夺情起复,只不过一年就回归朝廷,儒家正统,内阁首辅,为何会做出这种事?” “太岳公的荒唐事太多了…可是以太岳公谋国的智慧,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见朱威还是没有反应,武呈叹了一口气:“朱威,人总是会变的,太岳公为何会如此?可是如果太岳公没有变成那般模样,就不会有一条鞭法,就不会有万历新政,就不会有大明中兴。” “变成那般模样,想必太岳公心中也是和你现在一样吧?” “朱威,现在你若抛弃感情,让自己变的唯利是图,哪怕现在死百人千人,能让后面少死百万人,你变还是不变?” 朱威抬头看向武呈,眼神并未因为武呈这些话明亮一丝,不过终于是有了一些反应了。 “你拿我和太岳公比较,是否太高看我了?” 武呈摇摇头:“没有什么高看不高看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道理,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变化,变了就变了,至少曾经的自己善良过就好,有一天…你真的有实力,真的没有后顾之忧了,再将失去的那些善良,那些情谊捡回来就行了。你现在这个模样,除了让关心你的人仿徨之外,对其他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再说了,你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你是很多人的主心骨,他们不会在乎你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你若想让那些人活着,那就应该变。至于其他人,你越让他们害怕,才越好啊!” “话已至此,多的我就不说了,你若能想明白,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我带你好好见识一下七万骑兵的气魄,若是想不明白…哼…那就再说吧!” 说罢武呈起身离去,离去之前,让秦冉儿他们不要打扰朱威,让朱威一个人静一静。 第442章 终于来了 武呈说的话,朱威也是听进去了,不过…这种事情,哪里能这么容易释然。 尤其是张居正做的那些事,很多人看来,都是张居正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可是仔细看看,那些事都有深意。 张居正用这种明显自污的手段,将很多有手段有能力的人集中在一起,因为张居正知道,大明在当时,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满朝文武都是海瑞那般人,自然不用这般模样,可是满朝文武都想要做严嵩,那就必须用那些人最在意的权势,将他们集中在一起。 效果是好的,万历新政大明中兴,国库丰盈百姓安居,可是后果也是差的,故意让三个儿子科举舞弊,故意让门人骄扬跋扈,故意让张党成为众矢之的。 张居正一死,反噬来的如此猛烈,足以让一些人不敢再学他了。 可能从张居正变了之后开始,他就已经在为身死之后的事情布局了。 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海瑞对张居正的评价不可谓不深刻。 也像武呈说的那样,现在的改变如果能让后世少死千万人,那变的冷血又何尝不可? 不过朱威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时代原先的愿望只是想活下去而已,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也是活下去而已。 朱威能变成张居正那般的人物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千年才出一个张居正,此人一直到了现代还在不断被人研究,当政者可以不懂别的,可是不能不懂张居正。 马背上的朱威情绪并没有多少好转,李牛王二在身后不断耍宝卖浑,想要借此让朱威好受一些,可是他们越这样,朱威越不好受。 大军已经开拔,武呈也在朱威跟前,瞥了一眼之后说道:“跟我走,带你看看大场面。” 而后没有等朱威反应,就打马狂奔,朱威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在一处高坡上武呈停下,调转马头,等到朱威上来之后,指着前方说道:“你好好看看,七万骑兵的阵仗。” 朱威有些不以为意,在辽东也带过两万骑兵的,他现在觉得武呈将他当成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 不过放眼望去之后,朱威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蔓延到了天边,书上说,兵上一万,无边无沿,兵上十万,扯天连地。 在大军之中感觉并不明显,可是站在高坡之上,才知道这数万大军,有多么震撼。 眼前的那些骑兵排列的并不整齐,马叫声,说话声,哪怕随意动作衣服发出的摩擦声,全部汇合起来,竟有一种别样的震撼,只觉得周围空气都随着那些人的动作震动。 这般大军,怪不得能将大明九边视若无物。 “朱威,天地很广阔,这般强军,现在也要靠大明的眼色才能活下去,放在十年前,可是没人敢这般想的,世界都在变化,何况于人呢?” “当然了,你和别人还是不一样的,你是被逼成这般模样的,并不是自己主动变得,我们以前想等后一辈人自然而然成长,可是没有时间了,朱威…现在的大明,比以前差的太多了,我现在有些想明白为什么选你,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深陷在各种规则之中,而你敢于冲破规则,正好适合现在的处境。别的不说,就是你杀了那么多巡抚总兵,换作是我,我是不敢的。” 朱威的脸色好了一些,武呈应该也不太会开解别人,说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过朱威还是听了进去。 “武大人,可否随我做前锋。” 武呈眉头一挑,脸上带了些笑意,手指着东南方向:“那就去那里吧,向前五十里,吴襄在那。” 朱威嗤笑一声:“吴襄这般小人,还真的敢来,不过既然来了,我也不会让他囫囵回去。武大人,走…” 说罢朱威调转马头,一马当先。 武呈笑声爽朗,紧随其后:“走…” 李牛等人盯着朱威呢,看到他们策马狂奔,一时摸不到头脑。 “王二,咱们追吗?” “不知道啊,问问夫人吧。” 两人回头看秦冉儿,秦冉儿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没管他们,叫上白飞飞就去追了。 反应过来的李牛等人,也是急忙上马跟上。 ……… 吴襄昨日都已经到了这里,不过任凭怎么说,他都不愿意前进一步了,现在距离大明已经一百六十多里路了,就算骑马日夜不停的跑回去,也要用个两天。 自景泰朝后,这是大明军队出关入大漠最远的距离了。 在中央大营中,吴襄来回踱步,习惯有城墙防护的明军在这等四面透风的大漠,实在是从心里感觉到害怕。 吴襄这次停下用的理由,就是下面军士日渐恐惧,对再往前走很是抗拒。 当然了,这是真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吴襄自己害怕。 在辽东的时候,锦州被围,密信让他配合朱威,可是因为害怕,吴襄全当没有见过那密信,从而让整个战局出了纰漏,最后在阵前拼死一把,才能从吴官手里留下性命。 后面在山海关前,朱威让吴襄挡住孛儿斤,可是吴襄被一冲即破,最后朱威说的话很中肯,就是因为吴襄舍不得死而已。 这个性子,可不是一两天养成的,反而年龄越大,享受的越多,就越不舍得去死了。 “朱家父母,现在怎么样?” 朱芷毕竟还有县主的身份在,吴襄可不敢随即将她带到大漠,只能在焕土堡给软禁了起来,不过朱父朱母,吴襄是带着的。 谁知道一入大漠,两人就病倒了,找了军中大夫,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军中的大夫都是半吊子,只会说水土不服之类的话。 手下人回道:“额…不是很好,今日那两人滴米未进,已经站不起来了,大人…要不要先给他们送回去?” 吴襄捏了捏眉头:“送什么送?现在送回去,咱们从哪里来筹码对付朱威!猪脑子,滚…” “小的知罪,现在就滚…” 那人刚出去,就又有人前来禀报。 “报…大人,前面有人过来,看起来像是朱守备!” 第443章 逼迫 吴襄好似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说是谁?谁过来了?” 那传令兵吓了一跳:“是…朱威,朱守备。” “好啊…好!他们多少人?” “看着就两个人。” “距离多远?” “前方十里!” “好,来人,跟我堵住他们!” “是…” “慢着…只带亲兵,别的卫所军和战兵,不用惊动。再将朱家父母带着。” “大人,十里路程,那朱家父母,可能坚持不住…” 吴襄却是不管这些,大手一挥:“坚持不住就死,这次让朱威有来无回,死了就死了吧,真死了给他们埋一块,也算是对得起朱威了!” 吴襄真的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了,大漠茫茫,谁能知道朱威在哪?从大漠入大明的路,可是很多的,吴襄不再往前走的原因,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粤珍元与孛儿斤的对抗,他们可还不知道已经落下了帷幕,探马哪里敢深入太远?要是被两方当成敌人,这两万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谁知道想睡觉来个个枕头,朱威竟然就这般出现了! 吴襄现在只想着赶紧杀了朱威而后撒丫子就跑,可是他哪里知道,这是朱威自己寻过来的呢? ……… “朱威,慢点…前面就要到吴襄那了!” 朱威充耳不闻,在大漠上策马奔腾,真的是能够忘记烦恼的。 突然武呈身下的马一声嘶鸣,直接瘫软倒地,武呈也被甩了出去。 这马是武呈随意拉的一匹马,还没热身呢,就被拉出来跑了四十里路,这会儿更是力竭… 可是朱威只想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感觉,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武呈已经跌落下马。 武呈在地上翻滚一圈,并没有受什么伤,这种事在大漠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了。 翻身起来后就朝着朱威大喊:“朱威!前面是吴襄,你慢点!” 朱威哪里还听得见,他现在只能听到风声,自穿越过来之后,朱威先是想要保命,再之后就被人推着往前走,每一步都是身不由己,这般自由的感觉,他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现在朱威的脑海里,没了阴谋诡计,没了互相算计,只有他一个人,这时候的他,好似和现在的世界割裂了,这是独属于自己的世界。 可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吴襄已经带人赶到了! 吴襄有三百亲兵,都是他在辽东多年的培养的心腹,战力在辽东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这也是吴襄最大的底牌之一了。 朱威勒马而停,并未说话,也不感觉意外,只是有些气愤吴襄打扰了自己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 吴襄看到朱威之后,满脸狞笑,也不废话,直接挥手让亲兵上。 朱威也是一愣,一般情况下,反派不应该先哔哔两句吗?怎么到了他这就变成这模样了? 不过朱威可不会束手就擒,抽出马背上的斩马刀,握在手里… 刚刚握稳,就有人朝着朱威射箭了… 和杨灿他们一样,在大漠,他们不敢随意动用火器。 但是作为从辽东出来的佼佼者,弓马骑射都是基本的能力。 这些人配合的也是相当的好,三百骑兵分为三面包夹朱威,左右两翼绕了个圈想要堵住朱威的退路,而中间的就是正面压迫和弓箭骚扰了。 朱威刚刚停马,现在打马加速,基本不可能躲过弓箭,刹那间,朱威已经想到应对策略,翻身下马,用战马做掩护。 刚一下马,战马就发出吃痛的嘶鸣,还未跑开就轰然倒地,眼见是不活了。 与此同时,左右两翼骑兵朝着朱威包夹过来。 冲在最前的人,也是吴襄亲兵中最勇猛的人。这些人在马背上的灵活性,可比宁夏的那群人强的多。 侧身反手持刀,利用马匹的冲击力,可以直接将眼前的敌人一刀两断。 朱威后下腰,堪堪躲过第一轮攻击,可是第二轮攻击接踵而至。 “呀…” 朱威自然不能只守不攻,将斩马刀抡圆了,朝着马腿斩去。 斩马刀的优势,在这时候,就显现了出来。 斩马刀,专斩马腿,专克骑兵! “轰…” 一匹战马直接没了腿,骑兵倒地后朱威反身一把抓起,用那人的身体挡住正面第二轮弓箭。 和朱威的战马一样,一声惨叫也就断气了。 在战场上,什么都可以当作兵器使用,包括朱威手中的尸体。 朱威将斩马刀往地上一插,双臂用力,将那尸体朝着眼前骑兵甩了出去。 结果不言而喻,又有一人被击晕落下马,不过那人的脚还被马蹬扯着,朝着朱威撞了过来。 这么好的机会,朱威怎么能不用?抽起斩马刀朝着那人的腿就砍了过去,那人的身体和战马终于分开了。 “啊…” 那人惨叫声响彻云霄,不过随即被他们后面的战马踩踏! 朱威一伸手抓住奔腾的战马翻身上马,不过只有一个马蹬能用了,另外一个马蹬还套着那半截小腿,一时也掉不了。 短短一瞬间,两人身死,而朱威并未有什么损伤。 “啪啪啪…” 突然枪声传来,有人被打中,应声落马,朱威松了一口气,自然是李牛他们过来了。 吴襄却是慌了,生怕落入包围之中,连忙让亲兵都回去护在自己身前。 “大人…我们来了…” 等到李牛等人赶到,朱威才对着一脸煞白的吴襄冷笑:“吴总兵,你这是要杀我?” 吴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不过并没有说话。 朱威又道:“听说吴总兵抓了我家人,下官想要知道这是为何啊?” 吴襄冷静下来,看到朱威这边的人马数量和自己的差不多,拼起来自己肯定讨不到什么好的,听到朱威说起家人,这才想到他还有杀手锏呢。 “朱威,你别怪我,这是上面的意思,你爹娘在我手里,你若怪怪束手就擒,我可以不动他们。” 朱威脸色瞬间冷了:“他们在哪?” 吴襄挥手让人将朱家父母带了上来,因为生病的缘故,加上这两人都不会骑马,所以都被捆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加上身体虚弱,这会儿已经晕了。 这场景给朱威看的心中绞痛! “朱威,你看到了吗?你爹娘就在这里!你想看着他们死吗?” 第444章 何薄于我 “吴襄,你在找死!” 朱威的声音很冷,吴襄却是不当一回事,笑呵呵的回道:“朱威,别怪老哥哥啊,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不过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路就是束手就擒,你的父母我保证他们安全,马上送回大明医治,第二条路…” 吴襄没有说完,可是谁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呢? 这就是逼迫朱威,大明以孝治国,朱威若是不从,哪怕活下来,也不会再受到重用了,一个不孝之人,别人是信不过的,可是听吴襄的,也是没有活路的,两难… 朱威低下头,满脸苦笑… “大人,和他们拼了!” 朱威摇头:“拼不得啊!” 秦冉儿打马上前,握住朱威的手,李牛他们这些人不知道朱威现在面对的是什么,可是秦冉儿明白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朝着吴襄道:“吴襄,我可以随你处置,但是…我爹娘你要交给我的人!” 吴襄嗤笑一声:“朱威,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就这两条路,没有第三条路走了。在辽东你给我说的话,我再返还给你,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朱威的手都在颤抖,秦冉知道朱威想要做什么,将朱威的手抓得紧紧的,指尖骨节都泛白了。 朱威对着秦冉儿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挣开双手,翻身下马。 “可以,不过在我束手就擒之前,我要看看我爹娘。” 吴襄看朱威这副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虽说两方人马数量相差不多,不过吴襄可不敢保证自己肯定能赢。 他是真的害怕朱威暴走,若朱威真的不管不顾了,他这条命可就真的要交代了。 吴襄也知道,在这时候可不能逼的太紧了,物极必反。 于是他让人将朱家父母带了上来。 可怜的老两口,刚入大漠就病倒了,又经历了这么多天的马背颠簸,半条命已经没有了。 这会儿老两口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稳,全靠边上两人扶着,才能不倒下。 “爹,娘!” 朱十一的身子骨比王氏的要好一些,迷迷糊糊听到朱威的声音,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呢喃道:“小威?” 听着朱十一虚弱的声音,朱威只觉得心如刀割一般,眼泪瞬间弥漫了眼眶。 虽说灵魂是后世的,但是朱家父母对他的感情是不掺杂任何别的情绪的,是最无私的父爱母爱。 “吴襄,我爹娘得了什么病?” 吴襄眉头一挑,什么病他是说不上来的,不过还是要回答的:“军中大夫说是水土不服,回到大明,不日即可痊愈。” “可否先让我这边的大夫看一看?” 吴襄变了脸色,直接打马上前,抽出佩刀,搭在朱十一脖子上,沉着脸说道:“朱威,我说过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了,莫要逼我动手。” 说罢手上用力,朱十一的脖子瞬间被划了一道血印。 “不要,吴大人…我束手就擒,你不要伤害我爹娘。” 吴襄狞笑,扔过去一根绳子:“好,自己将自己绑了,然后爬过来!” “大人…” 朱威身后的众人已经忍不住了,尤其是李牛王二秦成他们,做势就要上前。 朱威回头怒吼:“别动,滚开!” 李牛已经捏紧了拳头,看着吴襄的眼神甚是阴冷,咬牙切齿的侧头对着白飞飞说道:“白姑娘,有没有那种让人生不如死的药。” 白飞飞虽说是白莲教圣母,可是圣母一脉和教主一脉的行事风格是不同的,圣母一脉坚信要用无当圣母的仁慈仁爱感动信徒,而教主一脉则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白飞飞对于吴襄这般作态,也是气愤异常,听到李牛的话,白飞飞点头道:“当然有,不过生不如死便宜他了,我要让他永远有生的希望,却永远在生死之间徘徊。” “好,他若是真的敢对大人做什么,我拼了这条命,也要上去干他,我若是死了,他就交给你了。” 白飞飞一顿,李牛在她跟前,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现在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让白飞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朱威弯腰拿起绳子就往身上套,朱十一被吴襄在脖子划了一道,疼痛也让他清醒许多,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儿子了。 而自己的状况一看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大喊:“威儿,你做什么?别过来!” 朱十一一开口,吴襄就觉得不对,一刀身拍向朱十一的嘴,瞬间两颗牙齿被拍飞,而后又将刀架在朱十一脖子上:“朱威,动作快点!我的手可不太稳。” 朱威加快了速度,绳子绑了两个活结,再将手套进去,用牙齿勒紧。 “好啦…我绑好了,别动手!” 说罢朱威就朝着吴襄跑来,吴襄却是冷笑:“朱威,我让你爬过来,你是听不清吗?” 朱威没有丝毫犹豫,立马扑倒在地,手脚并用朝着吴襄的方向爬。 “哈哈哈…好一个辽东督军!好一个户部侍郎!好一个钦差大人啊!哈哈哈…在我面前,你就应该爬着。” “我是谁?我是江苏吴家,世家大族,让你一个毛头小子当众打了十军棍,你也配?哈哈哈…” 吴襄看到朱威这副模样,心里阴暗和对朱威的不满,全都迸发了出来。 他比朱威大十几岁,文不成才选的武,做到锦州总兵也算是在大明武将中排得上号的了,可是就因为朱威,在他眼里朱威就是从破落军户爬上来的乡下人。 就这样一个给他提鞋都不配的人,让他差点被吴官责罚,让他当众被打,更让他放下脸面去巴结。 哪怕朱威做的并没有什么错,可是在吴襄眼里,这就是错,现在看到朱威这副模样,怎么能不开心? 朱十一嘴都肿了,现在也是老泪纵横,嘴里呜咽着什么,不过并听不清楚。 他想要挣开旁边人的控制,可是哪里抵得过别人的力气,吴襄看到朱十一的模样,更加开心了。 侧头对着朱十一说道:“朱十一是吧?你儿子是不是很厉害啊?可是再厉害也要被我踩到脚下,等他过来,我要当着你的面将他一刀一刀剐了。” 朱十一对着吴襄怒目而视,吴襄冷笑:“这样看我干嘛?你儿子要死了,是因为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是你杀了你儿子,可不是我啊。” 朱十一的声音太大了,也将王氏吵醒了,王氏刚好听到吴襄说要杀朱威。 来不及多想,母亲对于孩子天然的保护欲就驱使着她一头撞向横在她眼前的钢刀。 鲜血迸溅,竟是和朱威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娘!” 朱十一嘴巴张的老大了,呆呆看着陪伴自己几十年的妻子倒在自己身边,脸上都是他心爱之人的鲜血,浇的他的滚烫。 “啊…” 朱十一大叫一声,也是一头撞向吴襄的钢刀。 “爹!啊…吴襄,你该死!” 普通绳子哪里能困的住朱威的麒麟臂,稍微一使劲,绳子寸寸裂开。 “这天下,这大明,这苍天,何薄于我!” 第445章 可笑 吴襄懵了,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期,谁能想到,两个这样的老家伙能这么刚烈? 氏族之人,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利益为先,什么父母兄弟之间的亲情,在他们眼里,都要为家族利益让步。 若是将朱十一换作是吴襄,那吴襄是不会自尽的,他的存在能让家族有一定的倚仗,但是将朱威换作为吴三桂,那肯定和朱威是一般做法,因为这是大义,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的大义。 在历史中,吴襄在锦州城外与皇太极遭遇,皇太极领着四万精兵,而吴襄只有几百人亲兵,吴襄逃跑不及,在锦州城外被围,吴三桂领着四十家丁冲阵救父,成全了吴三桂的名声。 当时的吴三桂可敢不救?不敢的,这是大义,能压死人的大义。 今日也是一样,朱威不能不救,也不忍不救,可是朱家父母用自己的命,全了朱威的名声。 “吴襄,拿命来!” 发疯的朱威是骇人的,吴襄哪里敢再和朱威对抗,吩咐几十人挡住朱威,自己调转马头就想跑。 “啪啪啪…” 李牛等人的反应也是很快,在朱家父母身死之时,就已经开始冲锋了,马背上开枪对他们来说,不算很难,有人被打落下马,其余人见到这种阵仗,哪里还有阻拦的心思。 人能跑的过马吗?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的,可是现在的朱威是可以的。 盛怒之下的朱威爆发出来的力量,异常强大,迎面对上的是刚刚抓住朱家父母的两人,这两人一时间没有上马,见到朱威过来,惊恐之下胡乱拿刀挥砍。 朱威却是侧身躲过以后,一手抓住一人的拿刀的胳膊,朝着另外一人一捅,而后一掌拍在活着的那人脸上,眼珠子都被这一大力拍了出来,鼻子更是塌陷进去,鲜血还没喷出,人已经不行了。 不过朱威并未再去追吴襄,而是跪在朱父朱母的尸体前,失声痛哭。 “大人…” 朱威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戾气:“给我追,吴襄…我要活的。” 李牛等人领命,除了秦冉儿和白飞飞两人停下下马,矗立在朱威身旁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是发狂似的抽打战马。 秦冉儿也随着朱威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头。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震动,孛儿斤的大部队来了,一马当先的,自然是武呈了,他落马之后,在原地等着李牛等人,大概说了下情况之后,就往回走,他要去催促孛儿斤快点。 在路上就听到了枪声,哪里还能耽搁,领着孛儿斤拨付给他的三千前锋队,就冲了过来。 “朱威…” 武呈刚过来准备说什么,就看到朱威怀中的尸体,叹了一口气后,轻声说道:“节哀!” 朱威咬牙切齿:“武呈,我要杀吴襄。” 武呈叹了一口气:“朱威,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可是杀吴襄的后果,你承受不住的。摆明了上面的那位想要对付你,就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才让吴襄来这大漠杀你,你现在杀了吴襄,不就正好给了他理由吗?” “那就反了他!反了这天下,又如何!” 听到这话,白飞飞眼睛一亮,眼珠转动之间,竟有了些光亮,好似突然聪明了一般。 武呈却是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沉了一些:“朱威,你要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说你能不能反,就是你现在这种实力,你有底气吗?你反了之后,你能做什么?不顺京城了,你连宁夏都出不去。” 朱威盯着武呈冷笑:“那就这样算了?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朱威,你先冷静。” 说着话,武呈上前按住朱威的肩膀。 朱威却是猛地挣开:“你让我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我朱威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他,对不起大明的事情?” 武呈叹了一口气:“朱威,我不是阻拦你,相反…你作为现在的执行者,你的每一个决定,在先生没有明确拒绝反驳之前,我是肯定会听命的,但是你要想清楚,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弟弟还在京城,你妹妹还在宁夏,你难道想让你弟弟妹妹全都因为你的不冷静去死吗?” 朱威瞬间蔫了,父母没了,现在他的家人,不算秦冉儿的话,只剩下朱镇和朱芷了,朱威没能保护好父母,怎么能再忍心让他的弟弟妹妹去送命呢? 看到朱威冷静下来,武呈接着说道:“虽然不能直接杀了吴襄,但是你想要出气,还是可以的,吴襄的人,你想杀多少,就杀多少,只要不动吴襄,一切都可以。” 朱威放下朱十一的尸体,转头看向秦冉儿:“冉儿,你在这儿守着爹娘,我去去就回。” 秦冉儿连连点头,朱威又对着白飞飞道:“你们折磨人的东西,一会儿都使出来。” “好!” “走…” 武呈安排了一些人守着秦冉儿,大漠上野兽还是很多的,万一有野兽闻着血腥味过来,秦冉儿可就麻烦了。 “啪啪啪…” 一路上枪声不断,朱威顺着枪声的方向狂奔,突然又有一阵枪声,和新式火铳的声音不一样… 这应该是李牛他们追到吴襄大本营了吧? 心里想着这些,朱威继续狂甩马鞭,速度又快了一些。 等到朱威到了的时候,两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了,不过还好…吴襄这次带出来的兵,大部分都是卫所军,哪里有什么战斗力,朝天放三眼铳都是基础操作。 而李牛等人深深知道在战场上越不怕死的人,才越有资格活着,所以…眼前两万大军又如何,对李牛等人而言,只有向前冲锋! 武呈一挥手,号角声响天彻地。 “呜呜呜…” 这是进攻的号角,在宁夏当兵的人,对这样的声音,早都有了心理阴影了。 原来还能和李牛等人打斗两回合的战兵,现在也是连忙退出与李牛等人的接触,也不管身后的刀枪剑戟,转头就朝着大营跑去。 那些卫所的军士更是手抖的拿不稳武器。 “嘚嘚嘚嘚嘚嘚…” “嗷…呜…杀…” 三千多人的前锋队而已,就这样将两万明军包围,果真可笑。 第446章 求饶 吴襄知道宁夏卫所兵垃圾,可是也没想到宁夏卫所兵这么垃圾,平常看的还挺像样的战兵,这会儿也是拉胯的很啊。 吴襄还是有些本事的,这大营建的位置很好,一面临河,两面有土坡小山包,最后一面也就是后路,则是一片坦途。 在两个山包上设了明哨暗哨不下五十处,方圆五里也有暗哨示警,斥候更是往外散了十里左右。 大营内各部队也是井井有条,在四面各有交叉的两道防御线,整体来看,说不上多么惊艳,但也是中规中矩的,至少也是甩以前的宁夏总兵好几条街了。 但是他忘了一点,他现在的兵,可不是辽东铁骑。 两万人有一大半卫所兵,一多半人没有穿鞋,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有些人屁股蛋露在外面也无所谓的,因为所有人都这样,没什么难为情的。 手里的武器不用说了,和朱威当初在焕土堡烽燧差不多,都是一堆破烂玩意。 这群卫所兵在大漠里面,如果真的和鞑靼战斗,能给鞑靼造成的最大的麻烦,应该也就是比猪羊难杀一些了吧。 而那些战兵,一个个看着还像那么回事,鸳鸯棉甲臃肿,虽说现在这个天气热了一些,但是看起来倒是武威不少。 可是这些战兵,让他们欺负欺负老白姓和卫所兵还成,让他们打鞑靼,还是算了吧。 好汉不当兵,这些招募过来的战兵,自然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没当兵之前,全都是一些混混而已,鞑靼一来,最怕死的就是他们了。 整个大营鸡飞狗跳,哪里还有原来的多线防御? 当然了,不论是吴襄的亲兵,还是各层指挥的亲兵,还是有战力的,可是被自己人冲的七零八落,根本组织不起来。 趁着慌乱,吴襄想要逃跑,故意让人背着帅旗朝着反方向跑,自己则是带着亲兵朝着反方向跑。 不过在这混乱的场景下,吴襄这一队人马,还是显得突兀。 “武大人,那边…” 武呈一挥手,自然有人去截住他们。 看朱威眼眶通红,手间颤抖,很显然朱威的情绪不像面上这般平淡。 武呈不是李牛王二那种糙人,能在大漠隐藏这么久的人物,能在大漠这种以强为尊的地方混到这个地位的人,怎么可能是简单人物? 为了让朱威轻松一些,也为了不让朱威一会儿暴怒之下做了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武呈主动开口:“我以为你会自己冲上去呢,没想到啊。” 朱威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的盯住吴襄的方向:“我是恨不得一刀一刀剐了他,但是你刚刚说的对,我现在是我弟弟妹妹唯一的倚仗了,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我要好好活着。” 武呈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朱威,你如果真的能进入我们组织的核心,那你就会知道,你究竟能有多强大的实力!” 朱威一直盯着吴襄,没太听清武呈说的是什么,好一会儿后才突然明白过来:“按你的意思,我这个执行者还不是组织的核心?” 武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也算,也不算,说算是因为你能掌握组织基本上所有的情报资源,说不算则是因为…你的力量,不是你自己的,组织称得上核心的人物,都有着不弱于暗卫的力量在,并且那些力量,是独属于他们的。在特殊的情况下,这些力量会出头帮忙,但是组织没有办法控制的。” “比如…商税之事!光凭借你闹腾那么两下,杀了一些人,远远不够让整个大明的商贾乖乖交钱,可是你给了引子,也给了理由,那么自然有人推动让商税落实。” 朱威这是第二次听说商税之事背后有人推动了,以现在大明官商一体的情况,能推动这事的人,必定是朝中之人,还是有威望的人,事关利益,可不是这么好弄的。 武呈看到朱威脸上的疑惑和询问,不过这事可不能现在告诉朱威,所以只是摇了摇头:“别看我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朱威很烦这种感觉,总是给他一点线索让他自己去想,可是朱威哪里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组织? 不论是从陈其辰的口中还是从武呈嘴里,听到的永远只是边缘性的东西,自己为什么能成为这个组织的执行者?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吗? 可是武呈说了,这暗卫是这个组织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为何那些人能这么轻易的将这么大的力量交给自己? “大人…” 就在朱威愣神的时候,李牛那些人回来了,浑身是血的样子,还是有些骇人的。 李牛将一杆断了的旗子扔在地上,旗子上面赫然一个吴字,很明显,这就是吴襄的帅旗了。 “大人,这是假的,吴襄不在那边。” 朱威只是点头,而后看到吴襄一伙人已经被拖入战局,只要被鞑靼人咬住的人,在大漠上除非会飞,否则不可能逃脱的。 朱威带着狞笑:“跟我走。” 吴襄要疯了,分了好几波人阻拦后面的鞑靼人,都有如螳臂当车,一冲即散,他的亲兵是好手不错,但是鞑靼人在大漠的主场上面,比他们更加生猛。 最重要的是,他只有这二百多人,死一个少一个,而鞑靼人则是越打越多,这仗打的,很是憋屈。 “吴襄,拿命来!” 吴襄猛地转头,就看到恨不得将他撕碎的朱威,也算是历经沙场的一个老将了,这时候竟然觉得腿有些发抖。 朱威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动作,也不用刀,就控制着战马,朝着吴襄撞了过去,临近之时,朱威用手挡住了战马的眼睛,只要战马看不到,它就不会停下。 “咚…” “啊…” 一声闷响,一声惨叫… 吴襄还在呆滞之中,就被朱威撞飞了出去,落地之时左腿先行接地,哪怕是草原,这般重击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一声清脆的响声,吴襄的左腿小腿骨骨折,竟然从皮肉中插了出来。 朱威也被甩了出去,不过自己有准备,并没有受什么伤,翻滚一圈起身,从还在不断抽搐的战马身上抽出斩马刀。 反身就是一刀插入吴襄右手,这就是刚刚吴襄拿刀的那只手。 “啊…” “哈哈哈…吴襄,你不是想让我死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咱们谁先死啊!” 吴襄从来没有这般恐惧过,朱威表情狰狞,满脸血污,好似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 “朱威,朱老弟,放了我…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只要放了我这条狗命…求你了…” 第447章 大阵仗 朱威却是充耳不闻,斩马刀又拧了半圈,杀猪般的叫声戛然而止,在达到疼痛极限的时候,人是发不出惨叫声的。 而吴襄的亲兵想要上前救人,都被李牛等人和鞑靼骑兵拦住,二百多人很快就被湮没了。 吴襄右手被钉在地上,挣扎着用左手抓住朱威的腿:“不要杀我…朱老弟,你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想想长伯啊…” 不顺吴三桂,朱威还不准备再做什么,可是说到了吴三桂,朱威可就忍不住了,一把抽出插在吴襄右手的刀,拉起一道血花,甚是鲜艳。 而后看着吴襄左腿露出来的骨头,狞笑着上前,再用斩马刀顺着骨缝插进他的左腿,又挑断脚筋,从脚后跟插了出去。 “啊…” 吴襄直接晕了,现在他的左腿算是废了,右手也废了,大明排的上号的总兵啊,以后可就要变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废人了。 不过就只能如此了吗?自然不是了,朱威招呼白飞飞过来,在晕倒的吴襄全身上下,各大穴位,扎了数十银针,而后白飞飞又拿出一包灰白色,散发着恶臭的粉末状的东西,捏开吴襄的嘴巴,灌了进去。 等到白飞飞做完这一切之后,朱威才问道:“这些有什么作用?” 白飞飞满脸兴奋:“这是我们教中密法,从今以后,吴襄每隔半个月就会吐血一次,没有任何征兆的那种,而后身体就会虚弱一分,但是这病不能进任何补药,只要吃了补药,他就会从内而外的发痒,可是他又挠不到,教中最惨的一人,生生自己将自己的肚子挠破,将自己的肠子拉了出来…” 哪怕朱威觉得将吴襄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看着白飞飞一脸兴奋的说出这般可怕的事情,还是有些脊背发凉。 从唐到明,白莲教的底蕴果然很多。 “朱威,没杀他吧?” 武呈赶了过来,看到吴襄的惨样,连忙下马查看。 朱威将斩马刀上的脏血擦干净收回,没有回武呈的话。 武呈摸了吴襄的脉搏还在,也是松了一口气,让人将吴襄抬下去先行医治,以武呈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来吴襄已经成了废人了。 “朱威,还是有些过了。” 朱威冷哼一声:“这还是轻的。” 武呈摇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啊?你算算几个总兵巡抚因为你死的死伤的伤贬的贬?你这样下去,哪怕上面那位不杀你,你也是一个弧臣。” 朱威脸色冷冽:“弧臣?又如何?陈其辰不也是弧臣吗?再说了,现在的朝廷可还有什么干事的人吗?大明如果真的靠那些人救,想必你们这个组织,就不会存在了吧?” 武呈一滞,脸色不太好,闷声闷气的道:“是我们的组织。” 朱威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那些明军都给赶到一块吧,没什么大用,但也是明人,能不杀,尽量不杀。” 武呈点了点头,就算朱威不说,他也要这般做。 朱威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叹了一口气,朱家父母身死的伤感,又从心头升起。 吴襄的亲兵还有七十多人,都已经投降了,被李牛等人带了过来。 朱威看着这群人,作为吴襄的亲兵,自然都是吴襄的心腹,这般助纣为虐的人,那就不用什么善心了。 “挖个坑,全部活埋了吧!” 李牛呲着个大牙,领命称是,武呈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所以你眼不见为净,转身去迎孛儿斤了。 哭喊声,求饶声,谩骂声,混在一起,响彻云霄,朱威只是冷笑着看着这群人,不论他们什么表现,眼中的恐惧是骗不了人的。 朱威从来没有觉得,看别人的恐惧能让自己这么兴奋,这应该…才是冷血的感觉吧? 有人挣扎,有人反抗,朱威没有让李牛他们动手杀人,而是让他们将那些挣扎反抗的人手脚全都折断,没了四肢,不就不能挣扎反抗的吗? 听着那些被泥土覆盖,呼吸不上的呻吟声,朱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站在旁边的白飞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刚刚和朱威显摆自己的密法多么厉害,多么折磨,她心中自然有想让朱威惊奇害怕的心思,可是现在和朱威比起来,有点小巫见大巫了,她的密法是折磨人没错,但是朱威这种拿着敌人的痛苦当快乐的方式,是白飞飞做不到的。 尤其是被泥土覆盖之后,不会直接死亡,白飞飞能清楚的看到那泥土下面有人用力想要冲破上方的桎梏,泥土起伏的频率随着好似从地狱传来的呻吟慢慢减弱,直到再也不动了。 ……… 这场战斗,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仓促,在辽东上万人的大战,哪怕就是平原互砍,一两天也是结束不了的,可是这里不过也才过去两个时辰而已,就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 若不是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若不是脚下被翻腾上来的泥土中隐约能看到的残肢断臂,谁又能想到这两个时辰,死了上千人呢? 孛儿斤的大军也已经到了,得知朱威父母身死的消息之后,孛儿斤命人就地取材,打了两口棺材,收纳朱威父母的尸体。 草原上并不流行用棺材,除了身份高贵的贵族之外,其他大漠儿女,坚信尘归尘土归土,草原野兽很多,尸体会被野兽啃食,所以他们大都是一把火烧了,而后自然和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原合而为一。 上次大漠用棺材,还是为了收纳吴官的尸体,用了孛儿斤本该给他自己准备的棺材。 孛儿斤有这样的心,朱威自然感激,说来好笑,明人要杀他,可是外族之人却要救他。 明人杀他父母,外族人却竭尽所能帮他,朱威也是明人,也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和鞑靼并肩战斗,对手…还是明军。 休整过后,部队继续出发,因为有一万多人的明军俘虏在,行进速度大打折扣,比原来预想的时间,晚了两天。 而这两天,整个大明西部北部军镇,已经到处是狼烟了。 因为孛儿斤将七万大军,兵分三路,另外两路大军,已经到了大同镇和宣府镇了,那两个军镇哪里知道大漠的情况,以为鞑靼又要起战端,军情奏折飞一般的朝着京城涌去。 第448章 人心惶惶 京城,乾清宫。 万历和秦霄对弈。 两人风轻云淡的模样,好似鞑靼大军叩关和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秦霄的棋还是大开大合,根本不管对面坐着的人是皇帝。 随着秦霄最后一手定乾坤,万历将手中的黑子,扔进棋盒:“朕输了。” 五局四胜,万历输的可是真的惨。 秦霄也放下棋子。朝着万历笑道:“那陛下,户部尚书,是否就是老臣的了?” 万历冷笑:“没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秦先生,莫要心急啊!” 秦霄呵呵一笑:“好,听陛下的,不急…反正是早晚的事。” 万历眉头一挑:“秦先生,你很相信朱威?” 秦霄眉头紧皱:“陛下,你为什么会对朱威有意见?” 万历摇头:“朕对他没有意见,相反…他做的很好,交代给他的事,总能完成的很好,可是他太年轻了,他的想法太多了,用的好自然是好的,可是用不好,必成大患。秦先生,你觉得太子能控制住他吗?” 秦霄摇头:“陛下,你不相信太子?” 周琦在旁边冷汗直流,这种话整个天下,应该只有秦霄敢说了吧? 万历冷笑一声,伸手将棋盘弄散:“秦先生,太子到底如何,你能不知道吗?他这性子,做个守成之君倒还可以,再其他的…” 万历话没说完,不过秦霄自然知道万历的意思了,摇了摇头,也不再说这话题了。 好半天之后,万历突然开口:“京城这潭水,太安静了一些。” 秦霄皱眉深吸一口气:“陛下,过犹不及啊!” 万历摆摆手:“朕不懂什么过犹不及!朕这一生,做过的所有事,都不曾后悔。” “包括张居正吗?” 万历的脸色瞬间黑了,张居正可以说是万历心中的逆鳞,张居正不死,万历就不能真正掌权,张居正不死,万历就要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要不是张居正老死了,万历还真的不敢对他动手,一个九五至尊,活的这么憋屈,万历怎么可能释然? 哪怕老了老了,觉得张居正有些事确实是为了大明好,也确实是为了他这个皇帝好,但是哪怕再来一次,万历还是要那样做。万历不后悔的,从来不会后悔。 “秦霄,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秦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陛下,毛纪来了。” 周琦出声打破僵局,万历示意让毛纪进来。 “陛下…宁夏有密报。” 看毛纪眼睛瞥着秦霄,万历一摆手:“说吧。” “陛下,鞑靼内乱已经平定,顺义王大胜,瓦剌太师湛容被擒,鞑靼太师粤珍元被杀。” 万历皱眉:“只有这些?这些朕已经知道了。” 毛纪接着说道:“顺义王请求入京觐见。” 万历一愣:“不是大军叩边吗?孛儿斤他敢过来?” 毛纪回道:“是…是朱威从中调节。” 万历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还有什么?” “宁夏总兵吴襄身残,吴仁宝被…被朱威打了。” 万历还没说话,秦霄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先生,很可笑?” 秦霄摆手:“没有没有,只是觉得还是年轻人好,有火气,有魄力。” 万历冷哼一声:“这朱威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啊!” 毛纪虽然也是冷汗直流,不过还是开口道:“陛下,朱威父母在大漠身亡,是吴襄带过去的,还有朱芷县主,前些日子也被吴襄软禁。” 秦霄眯着眼睛看万历,吴襄敢这样对朱家人,说背后没有万历的指示,谁都不会相信的。 怪不得万历会和自己打赌,原来早都有了防备,不过这次明显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万历瞪了秦霄一眼,没好气的问道:“那你说说,现在怎么办?” 秦霄知道万历不想说吴襄了,问的是孛儿斤的事,在这时候,笑话也看了,看看就好,可不能太过不知轻重了,于是顺着话头说道:“人家都服软了,陛下不接着吗?” “那派谁去迎?” “桂王殿下就很不错。” “常瀛?秦先生看好他?” 秦霄摇头:“陛下不要多想,只不过桂王合适而已,虽然已经封王,却没有就蕃,朝中没有党羽,身份也合适,如果陛下不愿意,那就赶紧选一个礼部尚书出来,派礼部尚书过去,否则就显得咱们大明太小家子气了。” 万历想了一下,也觉得有些道理,不过没有直接同意,让毛纪退下之后,万历异常严肃的问道:“秦先生,你说朱威会反吗?” 秦霄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头:“陛下,我自觉的我看人不会出错,朱威这人,是有些年轻气盛,但是大事之上,他是拎得清的。” 万历冷笑:“现在是不会,那么以后呢?” “陛下想做什么?” “有些麻烦,在它成为麻烦之前就给处理掉,如何啊?” 万历这是和秦霄摊牌了,这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亲口说要杀了朱威,可想而知,万历的决心有多么的大。 “陛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天下众人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好堵的,这次朱威从中调节让顺义王服软入京,可以说至少三十年,大明将无西北兵祸,这般大功,陛下不赏就算了,难道想做英宗皇帝?” 英宗自然就是大明战神朱祁镇了,天下何人不骂?哪怕后世皇帝想给自己的祖宗正名,也会遭到所有人反对的。一个皇帝竟然让全天下的百姓官员都唾弃,也是没谁了。 秦霄这话,不可谓不狠,万历深吸一口气:“秦霄,朕如果要杀人,可就管不得那么多了。” “陛下要做的事,自然没人能阻止,不过老臣还是那句话,请陛下爱惜身后之名。” “朕乏了,秦先生回去吧,户部尚书是你的了。” “多谢陛下,臣告退。” 等到秦霄走了,万历将棋盘掀翻,玉石棋子散落一地,周琦连忙跪下。 “张居正逼朕,秦霄也要逼朕,现在就连朱威也要逼朕,真当朕没有脾气吗?”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万历却是一脚将周琦踢翻:“你个老狗,安排的都是些什么?吴襄这个废物,亏的朕还信他,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滚…” 周琦连滚带爬退出大殿,被门口小太监扶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觉得自己以后应该没有好日子了。 第二天,桂王朱常瀛奉命去宁夏,迎顺义王入京,秦霄升任户部尚书,兵部尚书马文晟被罢,还有一系列的官员调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第449章 合作 宁夏城,总兵衙门中,吴仁宝头顶绷带,眼眶淤青,与吴襄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吴三桂眼泪都快哭干了,小小的年纪,眼神中已经满是阴寒。 吴襄接受了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毕竟在他心里,命还在就行,看着床边吴仁宝的惨状,吴襄甚至从心里感觉到开心。 本来他不想去做的事,是眼前这位堂兄逼他去的,虽说实际是万历逼他的,可是他哪里有胆子去怪万历,自然是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吴仁宝了。 不过面子上,吴襄还是一副死了亲爹一样的模样:“堂兄,咱们这次算是栽了,别斗了,回江苏吧。” “屁话!我与朱威不共戴天,有他没我快有我没他,亏你还是武人,都让人搞废了还没有火气,这事你不用管了,好好养伤,我自有打算!” 说罢吴仁宝甩袖而去。 吴襄是了解吴仁宝的,和吴襄这样的武人不同,吴仁宝自诩清流,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吴襄越后退,吴仁宝才越生气,才会更加积极的去找朱威的麻烦。 吴襄已经无所求了,成了废人,还能怎么样呢? 这总兵是肯定做不成了,万历的心思,吴襄摸不透的,他现在不知道万历会怎么处置他,若是真的落难,又该如何啊。 “长伯,你觉得他怎么样?” 吴三桂也收起了痛哭流涕的模样,认真回道:“有才无能。” 吴襄眼睛一亮:“不错,很贴切,我这个堂兄啊,顺趟惯了,今后若是栽跟头,肯定要比我们这个跟头更大,唉…为什么你还这般小啊,要是再大一些…” 吴三桂上前握住吴襄的手:“父亲,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儿子会顶起咱们吴家的。” 吴襄点了点头:“好…很好啊,万幸我还活着,万幸我还能护着你。” ……… 焕土堡,再起新坟。 朱家以前没有祖坟的,往前数几代,都是泥腿子,去宁夏城打人的时候,朱威顺便抓了一些道士和尚,就在焕土堡,好好的选了一个风水宝地。 朱威也不懂到底是不是风水宝地,不过那么多人说了,他也就信了,求个心安而已。 葬礼很简单,没有像王异那会儿的大操大办,除了朱二一家之外,再无旁人了。 朱威原本是想要让爹娘最后风光一把的,可是现在的情况,不适合那样,朱威要从现在开始,真正沉浸下来,不能再张扬了。 给万历的折子,已经送出去了,一共四件事,第一请求封赏朱家父母,第二请求让朱镇回宁夏丁忧,第三则是请辞宁夏守备,为父母丁忧三年,第四则是希望让朱芷和朱由校的婚期延后。 这四条,朱威也不知道万历能够同意几条,不过朱威也算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也表明自己没有争权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万历会不会相信。 马文晟被罢官的消息刚刚传来,朱威知道,马文晟这次是被殃及池鱼了,万历只是找个替罪羊而已,因为朱威在朝廷之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马文晟了。 想了许久,朱威还是觉得不要打扰马文晟比较好,将刚写好的信一把火烧了。 “大人,准备好了,顺义王也来了。” 火光熄灭,朱威这才起身出去迎接孛儿斤。 这次如果朱威能够过关,那必定离不开孛儿斤的支持,对于这位被后世认定为民族英雄的人物,朱威认为是可以信任的。 虽说前几年打生打死的,但是朱威现在明白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朱威现在不知道在大明能够信任谁,包括那所谓的组织,朱威心底也是有些排斥的。 相比之下,和孛儿斤合作,反而最能让朱威放心。 而合作,不可能不付出的,哪怕孛儿斤现在觉得朱威很好,可是时间一长,情分淡了,在朱威不能再给孛儿斤争取利益的时候,这种合作,自然也就失败了,到那时候,孛儿斤不会再为朱威出头,因为孛儿斤是鞑靼的大汗,他最在意的只有鞑靼。 在大明给孛儿斤的利益和朱威给孛儿斤带来的利益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孛儿斤应该是会选择朱威的,而这个差距过大的时候,大明让孛儿斤杀了朱威,想必孛儿斤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所以为了能够维持这种合作关系,也为了能够有掣肘孛儿斤的底气,朱威准备给孛儿斤一个他没法拒绝的东西。 “殿下,安。” 孛儿斤点头回应,脸上能看出有些不耐烦,他入大明已经是很给朱威面子了,可是朱威要见他,竟然只是派人去请他,到了之后更是等了一刻钟才见到正主。 堂堂鞑靼汗,身份在这里放着呢,若不是朱威对他有恩,他早都发飙了。 朱威看到孛儿斤的模样,自然也是知道孛儿斤心中所想的是什么了,不过既然是合作,那就必须有一方主导,而这个主导权,朱威自然是要去争的。 “拿上来。” 朱威挥手示意,宋应星满脸兴奋,手中拿着一个用红布盖住的托盘。 朱威伸手朝着孛儿斤做了个请的手势,孛儿斤见状眉头皱了一下,大漠儿女最反感这种藏着掖着的东西了。 不过来都来了,还能如何呢,不妨一看。 孛儿斤将红布揭开,看到放在托盘中的东西,白中犯黄,看着像木薯。 “这是何意?” 朱威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咬了一口,而后对着孛儿斤说道:“殿下,请尝一尝。” 孛儿斤眉头皱的更深了,刚准备拒绝,朱威又开口了:“这是一种粮食,产量很大。” 说起粮食,孛儿斤瞬间来了兴趣,大漠之中什么最重要?自然是民生物资了,不论是粮食茶叶盐巴还是布匹,他们都缺,而最缺的,就是粮食。 不要觉得大漠都是牛羊,天天吃肉,不会饿肚子,相反的,牛羊在鞑靼也是贵重玩意儿,若真的是平均分的话,普通一家五口人,也分不到几头羊。 大多数的牛羊都是贵族的财产,连年雪灾,牛羊死的太多了,对于贵族而言,死了百十来头无所谓的,可是对于底层人而言,牛羊死了,一家老小也就离死不远了。 “哦?那本王就尝一尝。” 只一口,孛儿斤就瞪大了眼睛:“甜的!” 朱威点头:“不错,是甜的,这东西叫红薯,我们新培养出来的粮食品种,已经育苗成功,计划明年开春,大规模种植,成长时间三到五个月,每年任何时候都可以种植,亩产千斤,饱腹感极强,生吃,煮着吃,烤着吃都可以…” 朱威越说孛儿斤就越激动,连忙插嘴道:“这东西,大漠可以种植吗?” 朱威微笑摇头:“不行,大漠苦寒,这东西活不成的。” 孛儿斤眼中的光瞬间暗淡了,朱威又道:“不过,我可以和殿下做点生意!” “没问题,我拿女真头颅给你换。” 朱威还是摇头:“不…女真头颅对我没用,我要牛羊,我要皮毛,我要药材,我要一切能够换成钱的东西。” 孛儿斤一愣,随后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可以…这些东西,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朱威拍手:“好,那么殿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第450章 变天了 万历此次对于京城各官员的调整,已经入了尾声,五品之上文官共三百六十余人,罢官或被贬者,多达七十余人,五品之下倒是补充了二百多人。 兵部损伤最大,自兵部尚书马文晟之下到郎中之上八人,具是罢官。由南京刑部尚书徐光启入京暂代兵部尚书之职。 礼部新增员外郎两人,都是东林党人,新增侍郎一人,则是申党之人。 吏部罢侍郎、员外郎,只余下两郎中苦苦支撑。 刑部与大理寺,大体没有怎么变化。 而最大的赢家,自然是秦霄成为户部尚书了,户部上下官员,都由秦霄指定,告别朝堂三十余年的秦霄,在此时一鸣惊人。 工部也有好消息,原工部员外郎徐光临,升任工部郎中,直接从六品小官成为一部主事之人,与他的堂兄徐光启并称徐门双杰。 小道消息说是太孙与桂王推荐,虽然是小道消息,但是京城中人,自然知道这是真的。 其余的比如都察院,吴仁宝空出来的左都御史,也有人顶替了,不过这人平常只是跟在冯伟杰身后摇旗呐喊的小人物,没多少人关注。 孙承宗去辽东督师,转任福建巡抚,刘铤去辽阳总兵,转任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如此之后,朱威在辽东的影响力,就荡然无存了。 好在朱威的奏折终于送到了万历眼前,万历后面针对朱威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不过宁夏锦衣卫也收到了万历的指示,以后的朱家,要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了。 当然这些事情,远在千里之外的朱威,是不知道的。 ……… 半月之后,已然入冬,万历四十六年冬,桂王朱常瀛奉旨入宁夏,迎鞑靼汗顺义王孛儿斤入京。 这是大事,自宣德朝后,鞑靼瓦剌两分大漠,明面上是鞑靼汗和瓦剌汗都接受大明册封,成为大明的附属国,可是实际上,已然成了大明之心头大患。 前有瓦剌俘虏大明英宗皇帝,后有鞑靼也先马踏京郊,西北之兵祸,自大明开国至今,一直没有消除。 现如今鞑靼汗入京觐见,所有人都知道,大明西北之兵祸,可能就自此时消散,最差的结果,也能保证大明西北三十年的太平。 看似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但是…有人不希望如此…背后的暗流涌动,稍微有些能力的人,都有了些许感觉。 为了安全起见,京中三大营都已经进入戒备,九门也都被宫中御马监把持,成国公与定国公,一人去往宣府镇督军,一人北上出关,节制辽东诸军。 可以这样说,自京城到宁夏这一条路上的大小山头响马,全都去见了孟婆了,至于流民那就不用多说了,像赶牲口一样,赶到了别的地方。 朱常瀛此次过来宁夏,还带着另外的圣旨,吴襄去职,封世袭苏州卫指挥使,吴三桂入太学,吴仁宝留任宁夏巡抚,宁夏总兵则从云南沐王府调来一个副将担任,不过至少也要开春才能到任,到任之前,宁夏兵马由陕西巡抚节制。 处置完之后,朱常瀛霸占了总兵衙门,把吴家那几口子全都赶到客栈去了,吴襄是无所谓的,吴仁宝也是无可奈何。 “呸…这啥茶啊,还不如工部那老头弄的野茶呢!” 朱常瀛翘着二郎腿,没有一丝皇家贵胄的样子,给他的茶自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不过这货天天呆在工部,和徐光临那群糙人同吃同住,倒是尝不出好茶的滋味了。 朱威失笑,在朱常瀛跟前,朱威觉得比在朱由校跟前还要放松,可能是因为朱常瀛只是一个王爷吧。 朱常瀛看到朱威的笑容,装作生气的模样:“你笑什么?觉得本王很好笑?” 朱威轻轻点头,朱常瀛立马像被十个大汉强奸了一般,怪叫道:“哎呀……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知道王爷也要被人嗤笑,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啊…” 朱威皱着眉头,掏了掏耳朵:“闭嘴,吵死了。” 朱常瀛异常听话,马上不出声了,朱威叹了一口气,看着朱常瀛,嘴角扯起一丝微笑,很郑重的说道:“谢了!” 朱常瀛摆摆手:“谢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是啊,是没做什么,不过是用这种方式逗朱威开心而已,一个王爷做到这份上,还不算做什么吗? 朱威甩了甩脑袋,不想再陷入消极的情绪中了:“京城,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我的蒸汽机车弄的差不多了,这算大事吗?” “自然算了,准备从哪里开始建铁路?” 一说这个,朱常瀛瞬间没了兴奋劲了:“建什么铁路啊,没钱,父皇也不让。” 朱威一愣:“不让?陛下难道看不出来铁路背后的好处吗?” 朱常瀛一摊手:“父皇自然看的出来。不过父皇说现在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 朱常瀛摇头:“不知道啊,父皇只说了这一句,再之后就不见我了,我还准备自己建个短一点的玩玩呢,又被周琦那个老东西警告了。” 朱威实在想不明白万历为何要卡铁路,这东西从哪方面看,都是好事啊。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又问道朱由校的事:“太孙殿下跟前多了一个公公吧?你觉得那个人如何?” 朱常瀛眉头一挑,显得很兴奋:“那奴才好啊,说话好听,办事得力,为人踏实,比原来由校身边的那个陈百强太多了,也不知道这兔崽子是从哪里弄到的人,我和他换他还不愿意…” 和朱常瀛的反应不同,朱威眉头皱起:“也就是说,这人现在顶替了陈百的位置,成了太孙殿下最心腹之人了?” “对呀,你是不知道啊,自从那个魏忠贤到了朱由校身边之后,以前抠抠搜搜的兔崽子,突然像个暴发户一般,吃喝都是最好的,给下面工匠的待遇也是顶天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钱。” 朱威苦笑,堂堂九千岁啊,搞点小钱钱,不是手拿把掐吗? “桂王殿下,有没有可能,让这个魏忠贤,来宁夏做中军太监呢?” 朱常瀛一滞:“你想做什么?” 朱威摇头:“不想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人在太孙跟前,不太好啊。” 朱常瀛觉得朱威有些大惊小怪,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啊,高低就是一个太监,不用在意的,说点正事吧!” “嗯?说什么事?” “你这次…准备怎么全身而退?” 第451章 再入京 朱威嘴角带了一丝苦涩:“听天由命吧。” 随后抬头盯着朱常瀛,异常郑重的道:“这事儿你不要插手,也不能插手,不论陛下如何对我,你千万不要说任何话。” 朱常瀛刚想反驳朱威的话,却又突然没了底气:“我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若我是皇帝,肯定不会这般对你。” 朱威心想,你也是皇帝啊,虽然是被追封的… 平静下来以后,朱威觉得有些不对,连忙问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处境不好的?我好像没给你们说,并且这次入大漠,动静也没有很大啊。” “你认识那个叫什么余术的吗?” 朱威点头:“认识,鞑靼兀哈良部的首领。就是他过来求援的。” “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的,那段时间我去找父皇说铁路的事,那余术也去求父皇,想让大明入大漠救孛儿斤,不过父皇都不见我们,后来心中苦闷喝酒的时候,从他嘴里套出不少话来。” 朱威摇头苦笑:“你呀,被余术玩了啊。”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他玩我啊?他给我说的都是假的?” “自然不是了,不过…他告诉你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着重说了我啊?” 朱常瀛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朱威见状又道:“余术是鞑靼六大部落之一的首领,没点脑子怎么能管的了那么大的部落呢?他是看你是王爷,也知道咱们的关系好,想借你的手替他做事而已,此人…不可信。” 朱常瀛一拍大腿,咬牙切齿道:“原来如此,亏我还觉得这货有点东西,性子也好,弄了半天都是装的啊。” 骂完之后,朱常瀛盯着朱威,好半天之后才悠悠问道:“那你和孛儿斤,你们两个是谁玩谁啊?” 朱威心想这朱常瀛还不算太傻,不过既然他都能想到这里,怎么可能会被余术骗呢?想必这也是装的吧。 想到这里,朱威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过对于朱常瀛,有些无伤大雅的事,也是可以告诉他的:“我们两个啊,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吧,鞑靼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三面都是强敌,又连年雪灾,他们急需大明的支持,以前打的过,过来打草谷也能过的不错,但是现在大明新式火铳已经大量装备了,新式的震天雷,九边也都有了布置,他们想再那般如入无人之境,已经不太可能了。” “加上他们见识过辽东铁骑的厉害,有些心思,他们自然是要收一收了,孛儿斤也知道鞑靼对大明的意义有多大,有鞑靼在中间卡着,罗刹国和瓦剌就对大明造不成威胁,女真也要花大力气防备鞑靼。” 这些事都是陈其辰和武呈告诉朱威的,朱威以前并未考虑这么多,以前的他还是太年轻了一些,看事情不通透。 “至于我啊…只是想借孛儿斤的力量,活下去而已!我们两个,各有所需,又各自能为对方提供一些价值,所以…算是合作吧。” 朱常瀛身为皇子,本应该对朱威这种与敌人联合的举动气愤才是,可是现在只是点了点头:“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打生打死的。” 朱威有些诧异,他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想给朱常瀛一个远离他的借口,和他联系太深的人,下场可都不好啊,谁能想到朱常瀛竟然不按套路出牌。 看到朱威的诧异,朱常瀛哼了一声,下巴扬起,对着朱威来了一句:“老子不傻,你那点心思给我藏起来。” 朱威自朱家父母身死之后,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谢了。” “唉…说这干嘛?我只是舍不得你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朱威点头:“有,很多,等忙完这些事,我都画给你。” “一言为定。”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 随后朱常瀛又带着朱威去拜访庆王,有当初借朱威战马的情谊在,朱威给庆王准备了好一份大礼。 可是庆王将朱威大骂了一顿,因为当初答应还庆王双倍战马的事情,早都被朱威忘到九霄云外了。 最终在朱常瀛的调和下,庆王才放过朱威,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朱威也是有些无语的,这庆王像个喷壶一样,水太多了一些。 临走之时,庆王对着朱威道:“我说过,你是斗不过的,现在知道了吗?” 朱威一愣,随即想到当初过来借战马,庆王确实说过这番话,当初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再看眼前的庆王,真的有种错觉。 天下人都知道当今庆王贪生怕死,贪得无厌,总而言之,这庆王就不是个玩意儿,现在看来,庆王应该也是有伪装的,而这样的伪装,想必就是针对万历的吧? “你们两个快走吧,省的又要多吃我一顿饭。” “殿下(王叔),告辞!” 就在朱威转身之时,庆王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这次从京城回来,就过来找我,有些生意咱们可以商量商量。” 朱威猛地转过头,可是庆王说完就直接走了,朱威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了。 还是朱常瀛一把将朱威推醒,朱威这才反应过来。 “殿下,你了解庆王殿下吗?” 回城的路上,朱威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朱威总觉得,这个庆王应该有别的身份… 朱常瀛嘴角弯起,说出的话却让人摸不到头脑。 “我这位王叔啊,是个聪明人啊!” 朱威深以为然,不过最让朱威感兴趣的是,庆王为何会笃定朱威一定能够活着从京城回来,毕竟朱威自己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到底是庆王的场面话,还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还有就是那个所谓的组织了,以那个组织的实力,不难知道朱威的处境是岌岌可危的,为何还敢将暗卫交给他? 想不明白,不过朱威有一种感觉,随着参与的事情越来越多,他好像真的有了些资格,参与到一些从来没有在史书中出现过的大事里面。 ……… 朱常瀛在宁夏呆了五天,若有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才起身回京。 由京营一个千户所护卫,孛儿斤也是带了百十多人,人数多少对于孛儿斤来说,没什么大用的,真的到了大明腹地,除非他将鞑靼的三十万大军都带着,否则多那么几百人甚至上千人,和现在这百十人起到的效果,基本一样。 而朱威则是孑然一身。 大明万历四十六年十二月下旬,桂王朱常瀛,携宁夏守备朱威,迎鞑靼汗顺义王孛儿斤入京。 第452章 鸿胪寺刺客 新任礼部侍郎厉然春,万历二十年壬辰科举二甲二十九名,先入翰林,后任礼部员外郎,外任广陵知州,宁波知府,因抵御倭寇有功,回京入大理寺任少卿,申时行掌权之时,最高做到过从三品太仆寺卿。 申时行下台之后,一路被贬,现在又重新被启用。也算得上是万历此次调整的一匹黑马,不过礼部和工部差不多,实在不甚重要,也就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 厉然春已经六十,南京人,家境富裕,一辈子在官场上上下下,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多少蹉跎。 和别的官员不同,他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模样,若不是他当初一夜之间打杀十三名小妾奴婢,事情闹得太过大了一些,想必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好相处。 朝廷给孛儿斤设的入城礼,规格不可谓不高,比大明最忠诚的附属国朝鲜王的礼仪规格还要高半等,一切按照亲王的规矩办。 可是厉然春的两个副手,都是东林党人,明里暗里拖后腿,最后的结果,就是朱常瀛在城门前黑着脸了。 孛儿斤则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也在看笑话一般。 朱威也有些哭笑不得,国家大事,被这群人搞成党派争斗,要说万历不是故意的,朱威是第一个不信的。 可是万历为何要如此呢?鞑靼若是真的在万历这一朝臣服,万历的功绩也就能直逼宪宗皇帝了,也就是成化帝。 朱威不相信万历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可是现在看起来,万历对这事好似没有多大感觉一般。 厉然春带着一干人等,前来拜见:“臣等参见桂王殿下,见过顺义王殿下。” 朱常瀛冷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礼部主事之人何在?” 明显的要找麻烦啊。 “回禀殿下,臣是新任礼部侍郎厉然春。” 朱常瀛是知道厉然春的,不过接触不多,现在看着这个笑呵呵的老头,更是生气:“父皇圣明,擢升你为礼部侍郎,你就是这般办事的?” 厉然春赶忙回道:“回禀殿下,陛下嘱咐臣等用最高的规格迎接顺义王,不过咱们大明已经许久没有顺义王这般的人物入京了,礼仪都已经荒废,还请桂王殿下和顺义王殿下恕罪。”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将万历和孛儿斤都捧了一下,不过这并不是他办错事的理由,孛儿斤不说话,朱常瀛不能不说。 “来人,此次礼部相关人等,全都拿下,杖责二十。” “是…” 朱常瀛身边的人,大都和他脾气差不多,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一群人蜂拥而上,说是杖责,可这会儿更像殴打,拳脚都用上了。 一个没就藩的藩王,就在天子脚下,纵容身边犬马随意殴打三品大员,可是没人制止,哪怕是申党的人,也都做了低头鸵鸟。 因为现在京城中的局势,让所有人都看不懂,没人愿意去做出头鸟,各大党派实权人物全都给换了个遍,而放上去的,都是各个党派的边缘人物,或者像徐光启一般的“散人”。 风雨欲来山欲摧,以前还要杨吉那些老臣能够明白万历的意思,给大家伙透露一些风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够摸清万历的心思,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还是宫中来人,这才止住这场闹剧,而现在众人瞩目的孛儿斤,没有说一句话,好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顺义王殿下,陛下安排了晚膳,殿下舟车劳顿,不妨先入鸿胪寺休息一会儿吧!” 孛儿斤轻轻点头,告别了朱常瀛之后,跟着宫里的人,朝着鸿胪寺走去。 入京之后,孛儿斤身边只能留下二十人,其余人马都在京城外的京营驻扎。 朱威对于京城也不太陌生,没管朱常瀛的眼色,跟着孛儿斤就走,好似孛儿斤的一个侍卫一般。 “你在怕什么?” 这是孛儿斤今日说的第一句话,前面领路的太监自然知道这不是对他说的,不过明显速度慢了一些。 朱威也不管他和孛儿斤的谈话是否被别人听到,沉声回应:“自然是怕殿下心中所想的那事发生了。” 孛儿斤冷笑一声:“我有些后悔了,后悔帮你,后悔来京城。” 朱威皱眉,不过没有回话,孛儿斤继续道:“早知道大明朝堂内部已经这般模样,本王哪里用管那罗刹国和女真,直取大明不是更好吗?” “哎呦…” 朱威看着前面走的好好的,突然摔倒的太监,冷声说道:“这位公公,眼睛是用来看路的,耳朵是用来听声的,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你应该知道吧?” “小的该死,小的什么都没听到。” “鸿胪寺我知道在哪里,不用你了,下去吧!” “可是…” 朱威直接抽刀,寒光逼人:“滚…” 等到那太监连滚带爬不见了踪影,孛儿斤才笑着问道:“本王说的,可有道理?” 朱威也对着孛儿斤露出大白牙:“自然有道理,不过…也只是有道理而已,我相信殿下,不会那般做的。” “哦?为何?” “因为殿下自称顺义王,而不是鞑靼汗!” 空气突然禁锢了几秒,而后被孛儿斤爽朗的笑声冲散:“不错,朱威啊,天地广袤,你若不看眼前方寸之地,肯定大有作为。” “方寸之地挺好,活的自在。” “自在吗?” 朱威苦笑着不说话了,自顾自的在前面带路,到了鸿胪寺之时,朱威与孛儿斤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向佩刀。 两人对视一眼,朱威首先笑道:“殿下,有些事情,来的太快了一些。” 孛儿斤摇头:“本王觉得还是慢了一些,不过计划这事的人,没什么脑子啊。” “此话怎讲?” “余术一直没有出现,朱将军觉得正常吗?” 孛儿斤话音刚落,鸿胪寺围墙墙头上,突然出现十数名黑衣人,手持弩箭,不由分说就朝着孛儿斤射击。 孛儿斤冷眼看着,并不动手,也不说话了,孛儿斤的护卫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反应异常迅速,一瞬间将孛儿斤围了个严严实实。 而负责在京城内保护孛儿斤的锦衣卫,就在孛儿斤身后十步的距离,这时候却是没人上前。 一根弩箭射到朱威脚下,却未能射入地面,只是弹了一下… “没有箭头?” 第453章 放纵 “杀…” 一轮弩箭过后,那些黑衣人竟然直接从墙头跳了下来,摆着很唬人的架势,与孛儿斤等人对峙。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锦衣卫才装作很急切的上前,一部分护住孛儿斤,一部分与那些黑衣人打斗。 喊杀声震天,惨叫声也传的老远,可是打了半天,没有见血,没有死人,反而越打越嗨的感觉。 朱威头顶一道黑线,这他娘的不是侮辱人智商的吗? 朱威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随便找了个人踹了一脚:“差不多得了啊,演的太过了!” “啊?哦…兄弟们…杀贼啊!” 这句话一出来,那些锦衣卫好似吃了伟哥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黑衣人制住。 孛儿斤的人想上去帮忙,却被拦住,最后人家只是告了个罪就撤了… “殿下…这…” 孛儿斤嗤笑一声:“拿我当靶子呢,皇帝好算计啊。” 说罢不等朱威反应,就自己步入鸿胪寺,和预料到的一样,整个鸿胪寺,并未有官员过来迎接,只有一个小吏。 问他余术在哪里,也是一问三不知。 鸿胪寺占地面积不大,毕竟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内有三座两进院子,一般都是朝鲜之类的附属国使者居住,其余的则是联排厢房。 曾经就有过人,将正在打仗的两个小国安排成邻居,最后自然是打的不可开交,不过这事情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大明的实力,不是那些小国能比的。 给孛儿斤安排的自然是最好的院子,二十多人住着,丝毫不显拥挤。 周围也无什么遮挡,视野很好,不过在正厅之前,京城最大的酒楼矗立在那里,若是在酒楼之上,院子里的东西,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整个鸿胪寺,在孛儿斤进来之后,就好似完全空了一样,除了这个院子,就再无别的声响了,并且…刚刚带他们过来的那个小吏,现在也已经不见人影了。 朱威觉得整个人头脑是蒙的,看不明白啊。 没人招呼也有好处,可以随意一些,屋里已经安排了酒肉,孛儿斤请朱威入座之后,也不管朱威心中所想,随意开了一坛酒后,仰头灌了下去。 酒坛落地,被摔了个稀碎,这才将朱威惊醒。 “殿下,小心有毒!” 看孛儿斤又拿起一坛酒,还要继续的样子,朱威连忙上前制止。 孛儿斤却是毫不在意,推开朱威的手,又灌了一口后,才幽幽说道:“无妨的,既然来了,我就不怕了,若真的想让我死,我肯定逃不了,若不想让我死,我会比在大漠还要安全。” “我不懂,我不理解。闹这么一出,到底为什么?” 孛儿斤给朱威也开了一坛酒,放在朱威面前:“想知道?喝了它,陪我喝痛快了,我就告诉你。” 朱威摇头:“陛下布置了晚宴,现在喝醉了,不太好。” 孛儿斤洒脱一笑,摆了摆手:“没有晚宴了,你也不用再等了,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为何?” 孛儿斤指了指朱威眼前的酒坛,朱威无奈,只能抱起来喝了一口。 “咳咳…这酒…呼…” “哈哈哈…见过你杀人的样子,想着你也爱喝酒,没想到啊,竟然是个雏!哈哈哈…大明的酒好啊,不烈…喝着有感觉,大漠的酒太烈了,不好…” 朱威觉得孛儿斤这话的意思,好像意有所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鞑靼以后要学大明光韬养晦了。 “殿下,酒也喝了,你该告诉我了吧?” 孛儿斤深吸一口气:“以前觉得你们这个皇帝,有着张居正留下的底子,好像暴发户一样,到处乱折腾,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起来,我把他想的有些简单了。” “此话怎讲?” “我刚刚说了,这是拿我当靶子,你还记着吧?” 朱威点头,孛儿斤又道:“今日过来接我们的那些人,明显就不想将这事做好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在鞑靼都不会发生,何况最注重礼仪的大明呢?” “陛下是在试探,也是在给外面透露一个消息,那就是我…” 孛儿斤喝酒上头,脸色通红,这会眼睛之中都带着些许血丝,指着自己额头:“我这颗人头,他不在意,这般才能让背后的那些牛鬼蛇神,都他娘的钻出来!” 朱威大概明白了孛儿斤的意思,可是这对于朱威而言,还是有些无法理解:“可是…陛下难道不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孛儿斤嗤笑一声:“鸿胪寺门口那场闹剧,就是一个引子了,让外人觉得,已经有人出手了,那么剩下的人,自然会跟着了。陛下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说罢之后,孛儿斤打开房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酒楼灯火已经然起,孛儿斤指着那酒楼说道:“看到了吗?那里…应该有不少人盯着我呢,他给我安排在这里,自然是想着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了,而鸿胪寺附近,肯定没有其他守卫,他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朱威皱眉:“若真如殿下所说的样子,这样布置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明显了?” 孛儿斤摇头:“不…有了城门和鸿胪寺门口的事,那些人不会想太多的,若是真的要责罚礼部那些人,那宫里太监过去的时候,就应该有了处置,可是并没有,鸿胪寺门口黑衣人袭击,这么大的事,全城戒严都有可能,可是你听一听,哪里有动静?那些人自认为摸清了你们那位皇帝的心思,必定会动手的,而你们那位陛下,肯定有别的布置,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难道陛下就不怕真的和你闹崩?” 几乎和朱威同时,乾清宫中,太子朱常洛也问了万历这么一句话。 万历眉眼之间全是不耐烦,还是在旁边的秦霄回答道:“太子殿下,这是陛下对顺义王的考验。” “考验?顺义王不是已经服软了吗?还考验什么?” 秦霄也有些无语,这位太子殿下,性子还有待人都是极好的,可是这脑子总感觉不太灵光的样子。 不过秦霄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也不是完全的考验,而是看顺义王会做出什么反应,根据他不同的反应,将来给鞑靼的东西,就要做适当的变化了,比如现在…顺义王一切的动作,都在配合陛下走,说明他是个聪明人,而我们大明,不需要太过于聪明的邻居。” 说到这里,朱常洛还是一副不太理解的模样,秦霄无奈,只能继续说道:“殿下,陛下这是在教您治国的本事,殿下好生理解才是。” 朱常洛自然连忙点头称是,还认真的谢过秦霄和万历,这让两人更加有些头疼了。 “陛下…毛纪求见。” “让他进来。” 毛纪进入大殿,没有管别的人,直接跪下开口:“陛下,已经准备好了。” 万历眯起眼睛,手指不断敲击桌案,好半天之后,才对着秦霄道:“秦先生,你现在还觉得朕,过犹不及吗?” 秦霄苦笑摇头:“陛下…臣…错了。”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万历大笑,一时有些岔气,入冬以来,他的咳疾又犯了,加上岔气,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充斥这万历的咳嗽声音,好似要将肺咳出来一样,让人听着揪心。 “陛下…” 万历伸手止住上前的周琦,哪怕咳嗽让他嘴唇发青,这会嘴角的笑意还是依然灿烂:“秦先生,原来你也会认错啊?” 秦霄赔笑,却不说话。 万历缓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毛纪身边,蹲下身子死死盯着毛纪,给毛纪看的毛骨悚然,连忙将头狠狠磕向地面,金砖之上瞬间盛开一朵血花。 万历对毛纪此举很是受用。 “毛纪,放手去做吧,周琦配合你,朕就在这儿,等你到五更,五更一到,事情如果没有办完,你和周琦就在这里,自己割了自己的脑袋!” 第454章 大清洗 毛纪与周琦退下之后,朱常洛好似想到了什么,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原本身子就被酒色掏空,这会儿更是有些摇摇欲坠。 万历看着朱常洛的样子,眼神中满是不耐,要是以前,早都让他滚了,但是这次,万历只是有些苦闷。 秦霄也在心中摇头,为臣者都要大事在前而面不改色,更不用说为君者了。 不过这也不怪朱常洛,朱常洛从小不受重视,还总是被万历打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担惊受怕许多天。 每日都在惶恐中度过,想必任谁也不会认为,会比朱常洛做的更好。 秦霄听着万历的咳嗽声,叹了一口气,以万历的身体情况,留给朱常洛的时间不多了,在短时间里面,成长成一个合格的君王,太难了。 大明,经不起折腾了啊! 鸿胪寺,所有地方都笼罩在黑暗里,包括孛儿斤所在的院子,以往在别的地方,最起码还能听到犬吠,而今夜在这里,格外安静。 孛儿斤趴在房顶,穿着一身黑衣,手里还拿着个酒坛子,时不时喝上一口。朱威也是一样的装扮,好似与这房顶融为一体,远处的酒楼都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动静挺大啊,就为了杀我?不过这群人脑子不好啊。” 朱威在旁边死死扒住屋脊,生怕自己掉下去,这等三角瓦房,朱威在上面实在没什么安全感。 “嘿,东边也来了,朱威,你说今夜咱们这里能来多少人?” 朱威翻了个白眼:“能歇一会儿吗?” 在这时候,朱威也不管什么尊卑了,什么鞑靼汗,什么顺义王,爬房顶的事倒是做的很顺手,鞑靼也没多少房子啊?天知道这货以前是不是偷偷入大明搞了很多这种腌臜事。 孛儿斤不以为意,他想明白之后,很开心的,万历既然让他当靶子,让他引那些人出来,那他就好好配合,不过后面自然是要露出一些破绽的,否则以孛儿斤对万历的了解,万历不会心安的。 “要动手了…” 孛儿斤话音刚落,鸿胪寺西边墙头瞬间翻出来几十人,并且看起来对鸿胪寺很是熟悉,一点弯路都没有走,边走边有人留下把守住各个路口。 等摸到院子外之时,突然停下,与此同时,别的方向也有人在动作,不过都没有再靠近院子了。 孛儿斤撇撇嘴:“啧啧…还算有点意思,还不是一方的人马,并且都知道有对方的人在,我说朱威啊,你们大明这么乱的吗?” 朱威实在想不明白,都到了这时候了,孛儿斤怎么还能有心思开玩笑,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啊。 朱威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在自己还在房顶的时候。 “你就不担心?” 孛儿斤摇头:“担心什么?担心死了?我自年少继位以来,这种阵仗见过了不少于十次,你觉得我会怕?” “这次不一样,按你说的,这次是陛下在后面布局,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陛下会真的假戏真做?” 孛儿斤将酒坛中最后一口酒喝完:“担心又有什么用?我说过,若给我鞑靼平稳的十年时间,大明必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可是长生天不给我们这个时间啊,大明危机累卵是不错,可是我们鞑靼比大明更惨,没有大明的帮助,四百多万族人,又能活下来多少呢?我继位之初,鞑靼有族人五百一十万,而现在呢,只剩下四百五十万,十年时间,死了六十万族人。” “你以为我三年前大举入侵宁夏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一片没有雪灾,没有死亡的土地吗?可惜啊,天不遂人愿。” 朱威笑道:“殿下,其实不用打打杀杀的,按理来说,鞑靼人也是大明子民,完全可以和平共处,也自然可以相互扶持。” 孛儿斤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朱威摇头:“殿下,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大明不止有汉人啊,西南土族,辽东也有很多朝鲜族和女真族的人,他们在大明都过得很好,殿下不妨也想一想,鞑靼有没有这种可能!” 孛儿斤皱眉,眼神中有些冰冷,盯着朱威说道:“你有想法?” 朱威忽略掉孛儿斤眼中的冷意,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还记得红薯吗?宁夏能种,而殿下…你们在宁夏外,可是有大片的草原啊!若是利用起来,迁移族人过去,建造房屋御寒,跟着汉人开垦土地,这样一来,以后再无粮患…” 孛儿斤将酒坛捏的吱吱乱响,冷笑道:“你是想让我们大漠的雄鹰,失去翅膀,想让我们大漠的战士,失去骏马,其心可诛!” 说罢直接将酒坛从房顶扔下。 “咚…” 酒坛碎片四散而飞,而这一声响,好似点燃了沉闷已久的火药桶,西面的黑衣人直接朝着屋内射弩… “嗖嗖嗖…” “杀…” 别的方向的人,也是不甘示弱,跟随其后冲了过来。 而孛儿斤的那二十多侍卫,这时候也是穿着黑衣,与那些人别无二样。 “没人…中计了…撤…” 多方势力,上百个黑衣人,瞬间原路返回,撤的干干净净,并且连带着孛儿斤的人,也混在他们之中。 “这就是你的计划?” 孛儿斤摇头:“不是我,是你们皇帝的计划,我…只不过是配合而已。” “现在可以下去了吗?” 孛儿斤好似还在为刚刚朱威说的话生气一样,在朱威做势下楼之时,一把弯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等着…好戏这才开始!” “咚咚咚……开城门…” 三通鼓过后,京城九门大开,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军士,从城外入京,看装饰,明显就是京中三大营! 进京之后,三大营立即将所有路口全部把守,街上全部戒严,哪怕是顺天府巡检司出来巡逻的,也都给绑了扔在墙角。 午门外,灯火通明,三大营的各级指挥使全都在这了。 毛纪双手捧着一张宣纸,拜过之后,才拿起来宣读。 “江北伯周力…” “巡盐御史李呈脊…” “都察院御史中丞杨涛…” “顺天府尹成辉…” “京城巡检司千户冯提…” “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磊…” ……… 毛纪念出一个名字,周琦就在旁边勾掉一个名字,而三大营中自然有指挥上前接过令牌,转身离去… 第455章 找你杀人 “哇…大阵仗啊,朱威…你家这个皇帝,果然有气魄!” 朱威皱着眉头看着街上来来回回的火龙,也能听到一些喊杀的声音,更有枪炮声响起。 “这动静,确实大啊。” 孛儿斤咂摸咂摸嘴,又想喝酒了,不过又舍不得错过这等热闹,和朱威对话,能够减轻一些烦躁。 “咱们来说说,你们这皇帝,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威一愣:“不是借你入京,抓出那些害群之马吗?” 孛儿斤摇头:“肯定有人不想让我活,也肯定有人不想让鞑靼和大明和平相处,但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啊,这般动静,哪里是抓几个人那么简单?” 朱威又觉得脑子不够用了,玩权谋,还是要看这些从小就有接触的人,像朱威这般普通人,是看不明白,也想不清楚的。 见朱威不说话,孛儿斤接着道:“他是在铺路啊。” “铺路?” “不错,给你们那个太子殿下铺路,我虽然远在大漠,但是我也知道你们那位太子殿下,可不似明君啊。” 朱威有些不耐烦了,虽说对朱常洛没什么太好的印象,也知道朱常洛登上皇位之后不过两个月就要一命呜呼,这两个月能干些什么事呢?自然也就称不上什么明君了,不过毕竟自己还是大明人,让孛儿斤这般说大明的太子,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反感。 “殿下,你是大明属臣。” 孛儿斤盯着朱威看了一会儿,而后笑道:“好,算我失言了,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陛下借着这次机会,是想要扫清太子的桎梏。太子太容易相信人了。” 随后深吸一口气:“太子和我差不多,我小时候也是不受待见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愿意帮我,我应该会和太子一样吧。” “太子看不明白的,陛下看的明白,太子看不清的,陛下看的清,太子把握不住的,陛下就将那些威胁铲除…” 说罢之后,孛儿斤突然愣了一下:“我知道了…哈哈哈…我知道了为什么陛下防着你,还想要杀你。” “为何?” “因为太子把握不住你,你的本事我是领教过的,我坐拥万里江山,百万人口,三十万大军,可还是数次被你牵着鼻子走,有你这样的人存在,陛下怎么能放心让你这样的祸害活着呢?” 朱威苦笑,这种想法他也有过,不过因为知道朱常洛的下场,也知道万历并不喜欢这个太子,也就不以为意,更加不会在这个两月皇帝身上废什么心思,现在听孛儿斤也这样说,倒是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了。 想必万历已经知道朱威和朱常洛之间并不和睦,朱威自然也就被当成朱常洛的拦路石之一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朱威太过于年轻了,在二十一岁被任命辽东督军之后,一场大胜归来,已经一品衔了,若后面还有大功呢?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这是大忌。 这就是万历在朱威在辽东有了成绩之后,才开始打压朱威的最根本的原因了。 当然了,要怪的话,万历应该占最主要的原因,朱威的官升的太快了,从副千户,到詹士府府丞,又到辽东詹士府少府,再到辽东督军,而后更是成为户部侍郎,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从五品到从一品,只用了短短一年半。 每一次都是跨级升迁,原本的朱威只是万历用来恶心文官集团的棋子,可谁知道朱威竟然有真本事,兴奋之余万历犯了大错,这才有后面的各种针对之事。 可是还有地方用的到朱威,如此也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情况了。 “可是…他应该告诉我啊,他若告诉我,我不会贪恋这些权力…” 孛儿斤嗤笑一声:“告诉你?你让皇帝亲口告诉你?你作为臣子,难道不应该去钻研皇帝的心思吗?再说了,你做的那些事,任谁都觉得你有大智慧,而你自己不急流勇退,那么你想想陛下会怎么看你?会不会觉得你就是要坐到最高的位置呢?” 说完孛儿斤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谁知道啊,你在政治上还是个雏?” “好啦,今夜过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你为何要帮我?” 孛儿斤将弯刀入鞘,嘴角带了点微笑:“因为我们合作了啊。但是我也要警告你一点,我们鞑靼内部的事情,你不要,也不该插手。” 朱威知道这是孛儿斤对他刚刚说让鞑靼放弃草原,变成大明一般的农耕制度的警告。 鞑靼立世,靠的就是弓马,朱威这法子,听着挺好,可是孛儿斤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不用百年,最多三五十年,鞑靼就会变得和大明汉人一般了,这种法子,是阳谋,也是绝户计,若不是朱威手中掌握着鞑靼需要的物资,想必刚刚孛儿斤的弯刀,也要将刀刃对准朱威了吧。 对于孛儿斤来说,鞑靼是鞑靼,大漠是大漠,他是鞑靼的王,他的底线自然就是让鞑靼活下去而已,而变成农耕文明,鞑靼也就没有灵魂了,灵魂的死亡,也是死亡。 突然火光漫天… 朱威与孛儿斤朝着火光的位置看过去,正是西城,京城维持着东贫西贵南富北乱的格局,西城之中住的人家,都是勋贵或者重臣。 孛儿斤大笑:“好啊,完事了…” 朱威一愣,不过瞬间想到了孛儿斤为何这么开心。 “你的人?” 孛儿斤倒是没有隐瞒,轻轻点头:“不错,我的人。” “你在做什么?你的人不应该去给京营之人引路吗?” 孛儿斤冷笑:“引路?为何要去引路?我的人能找到的,你觉得锦衣卫找不到?我的人放火,烧的都是好东西啊。朱威,你不会以为我知道的那些秘密,都是道听途说吧?” “你在销毁证据?” “证据?现在哪里来的证据?那些所谓的证据,还有那些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朱威看着漫天火光,沉声问道:“你就不怕陛下真的杀你?” “杀我?我不这样陛下才会杀我,我主动将我的线人杀了干净,就是再给陛下说,鞑靼汗以后就只是顺义王了。” 朱威低头:“呵呵呵,你们都是疯子!” “不疯魔不成活…我算是过关了,你也就差一步了,后面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什么?” 孛儿斤指着一道向他们冲过来的火龙:“有人找你了,找你去杀人的。” 第456章 监国 四更天,京城之中已经恢复平静,三大营兵马,都已经撤出。 除了西城的大火还在燃烧之外,别的地方好似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朱威手里拿着的圣旨,越看心越凉。 万历让朱威为监斩官,天亮之后,处置夜里抓的那些人。 这些人中,有勋贵,有清流,有商贾,有重臣,有锦衣卫,有内监,有武官。 这些人,身份不同,官职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这些人都是某一个党派的中坚力量,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之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朱威没法拒绝,因为内监传旨之后告诉朱威,朱镇已经入宫,朱芷也被安排入京。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朱威完全没有办法反抗。 孛儿斤说这是朱威能活下去要走的最后一步,可是这一步走出去之后,朱威就自绝于朝堂了,这也是阳谋。 ……… “陛下…贵妃娘娘请见!” “让她回宫。” “陛下,冯首辅请见…” “让他滚!” “陛下,荣国公求见。” “今日,谁都不见,让他们都去午门看着,等朱威杀完了,再让他们过来。” “是…” “父皇…” 万历没等朱常洛说完,一茶杯就朝着朱常洛砸了过去:“闭嘴,别人求情朕不管,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行,你要变得狠心,变的冷血,天家无情,你要懂这些道理!” “陛下…” “又是谁…” “陛下,朱镇已经入宫。” 万历一滞,瞥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秦霄,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朱镇虽然今年才十五,但是已经生的气宇轩昂,修长的身形只穿着普通道袍,却也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 “草民朱镇,见过陛下。” 这是万历第一次见朱镇,也是朱镇第一次见万历。 万历原本对朱镇不感兴趣,不过朱镇小小年纪,在这时候却是镇定自若。 “这就是你的学生?” 秦霄起身走到朱镇身前,将朱镇挡在身后:“回禀陛下,正是。” 万历手指敲着桌子,咚咚的声音,好似与心跳重合,明明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却还是让人感觉到一丝心悸。 “你父母死了,你知道吗?” “草民已经接到兄长信件。” “你兄长说要丁忧三年,并且要辞官,也想让你回宁夏,你怎么想?” 朱镇抬头,不过眼睛还是看着地面:“陛下,为父母丁忧,乃人之常理,大明以孝治天下,所以学生自然是想回宁夏的。” “那如果,朕不允许呢?” 朱镇好似早都知道万历的心思,并不意外,而是朗声说道:“自古忠孝不两全,陛下要学生留下,学生自然不敢抗旨。” “呵…好,那就留下吧,原来赐给你们朱家的房子,你还接着住,过几日朱芷也要回京,你们两兄妹,要多学些规矩,先下去吧,等你兄长将事情办完,朕会让你们见一面的。” “是…” 等到朱镇出了乾清宫,万历才对着秦霄道:“你看看,一个未入仕的学生都知道的事情,偏偏有些人不知道。” 秦霄自然明白万历说的是谁,也是叹了一口气:“陛下,当时张居正若不这般,就没有万历新政了。” “哼,借口,那他贪污受贿,科举舞弊,卖官贩爵,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了?” “陛下,张居正那时候不那样做,他的学生和党羽,可都不放心啊。陛下,这些,你都是明了的。” 万历叹了一口气,盯着朱常洛看了好一会,这才挥手道:“行了,朕乏了,太子…” “父皇,儿臣在。” “太晚了,你与秦霄,就住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 朱常洛是被小太监扶着出门的,到了门外被冷风一吹,背上的汗湿遇冷,让他瞬间清醒了。 秦霄就跟在朱常洛身后:“殿下,走一走?” “秦先生,本宫有些累了…” 朱常洛没有说完,秦霄就给了朱常洛一个眼神,自顾自的前面带路,朱常洛无法,只能跟着了。 走到一个拐角处,秦霄打发走附近的宫人,对着朱常洛说道:“殿下,陛下用心良苦,还希望你能明白。” 朱常洛有些懵,他不知道万历的意思,也不知道秦霄的意思,不过多年的谨小慎微,还是让他装做懂了的样子。 秦霄这样的老狐狸,怎么能不知道朱常洛心中所想? 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夜陛下抓了很多人,有很多都是给殿下留的人,殿下…可懂了?” “什么?” 秦霄有些无奈,索性将话直说了。 “这些人都是手握重权的,陛下是真的要杀他们吗?不是的,陛下此举,是在给你留班底,前阵子陛下整治京官,已经肃清很多人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出?为什么不一起收拾了他们?陛下这是让你去救人,让你去收拢人心。” 朱常洛咽了一口口水,指着自己,说话都有些颤抖:“让我…收人心?秦先生,这不可能啊!” 秦霄摇摇头:“没什么不可能的,殿下先去休息一会儿吧,等那朱威杀了几个该死的人之后,就该殿下出场了。” 说完之后,秦霄转身离去,只留着朱常洛在那里陷入深深地怀疑之中。 直到周琦过来让朱常洛准备,朱常洛这才知道,秦霄说的是真的。 万历一夜没睡,这会儿也是睡不着,他不知道朱常洛到底能不能扶起这大明,可能太晚了一些,但是…也不算晚。 “来人,拟旨…太子忠厚,命其监国,擢户部尚书秦霄,定国公徐厉良,成国公朱承,首辅冯伟杰,兵部尚书徐光启等人辅政。一干国事,可不通乾清宫,全由太子定夺。” ……… 毛纪大早上已经到了鸿胪寺,站在朱威身边,面无表情,等到鸡鸣声响起,这才对着朱威道:“朱大人,时间到了。” 朱威起身,带上乌纱帽,又在铜镜之前,好好整理了大红官袍,这身官袍,想必没多少机会可以穿了。 “毛大哥,你…” 朱威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忍住了,叹了一口气:“走吧!” 第457章 太子救人 京城说小不小,但是说大,却也不太大,京城之中,大事都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昨夜动静这般大,各种消息现在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天刚亮,午门之外已经被官员和百姓围的严严实实了,周琦害怕出问题,连忙调了御马监兵马过来。 午门之前,连夜搭了一个高台,几十名刽子手,抱着大刀,光着膀子,看着甚是威风。 “监斩官朱威朱大人到!” 人群听到这句话,让开一条道路,朱威等人走到一半,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骂:“乱臣贼子,我呸…” 一口黄痰吐到了朱威靴子上,朱威并未看那人是谁,无所谓了,今日这场面就是针对朱威的,出现什么事情,朱威都不会意外。 而这口黄痰,好似是个引子,无数臭鸡蛋菜叶子,朝着朱威砸去,更有甚者,想要冲破锦衣卫,对朱威动手。 “佞臣…该死!” “朱威不死,天理不容!” “朝有佞臣,大明之祸!” “朱威乱朝,罪无可恕,打死他!” “打死他…” 听这些话,也知道都是些读书人或者文臣的口气。 有高台之上等待行刑之人的亲朋好友,也有他们的同窗师生,读书人的嘴不毒,或者说他们在面子上,并不会说的太过分。 但是这群读书人带来的影响,却是很大的,老百姓都觉得读书人通道理,读书人都说眼前这个穿着大红官袍的大官是奸臣,那就肯定是了。 于是很多不明所以的百姓,也加入进来,臭鸡蛋菜叶子没有了,那就捡起土块甚至石头。 “朱威,你要做严嵩,你要做王振,那也要看看我们同不同意,大明不可再有佞臣作祟…” “我以我血染青天,日月山河不能容你这般小人!” 朱威头上被砸了一下,一道鲜血顺着眼角流下,乌纱帽也被人打掉,发髻脱落,这会儿已经披头散发了,身上的官袍满是污秽之物,味道令人作呕。 朱威却是不管不顾,稳步朝前走去,眼睛并未看那午门之前的高台,而是盯着宫门,朱镇在这宫中,是否安全? 和身上的痛苦还有遭到的辱骂拳脚相比,朱镇的安危,明显更加重要。 再说了,朱威知道自己是那些读书人找的替罪羊而已,也是万历的替罪羊。 那些读书人难道不知道这是万历的意思的吗?高台之上的那些人,难道不是万历要杀的吗? 他们自然知道,可是他们已经怕了,他们害怕自己也被绑着押上高台,成为待宰羔羊。 心中有气,有惊,有怒,有怕,却不敢朝着罪魁祸首发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海瑞。 所以,监斩官朱威,自然就成了发泄对象了,哪怕救不出高台之上的那些人,也能在此时让士林中人看看自己的立场,看看自己是如何和奸臣强权斗法的。 今日过后,这群读书人的名声,必然会上一个台阶,他们会受人追捧,甚至因此爬上高位。 至于朱威是否是佞臣,他们不在乎的,反正朱威和他们也不是一路人,在这时候,不论哪个党派,想法竟然都出奇的一致。 终于到了高台之上,有御马监把持,那些人是冲不上来的,不过御马监在朱威受难的时候,却没有出手,背后肯定有万历的意思了。 随意将头发全都抚到身后,从破损的官袍上撕下一道布条绑住。 这般云淡风轻的姿态,倒是让高台之下的那些人闭了嘴。 高台之上并没有座位,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张宣纸,其上自然就是昨夜被抓的那些人的名字和罪迹了。 还有有六个断头台,自然也有六个刽子手。 “咚咚咚…” “时辰到…肃静!” 一通鼓过后,有内监高声通传。 朱威瞥了一眼站在高台之下的毛纪,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可是没能遂愿。 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朱威低头看名单的时候,滴落到宣纸之上,瞬间浸染扩大,吞噬了好几个名字。 见朱威没反应,那内监上前催促:“朱大人,时辰到了,莫要错过了,按着顺序来就好,可不能乱了。” 朱威点了点头,天知道这是什么时辰?以往都是正午午时三刻行刑,今日倒好,大清早的就要杀人,再说了,都是要杀的,何必按什么顺序? 朱威拿起宣纸,朗声道:“江北伯周力…私通女真,纵容家仆强抢民女,贪污贵州军备数万两,草菅人命数十人,今…据以查明,夺爵…斩立决。” “巡盐御史李呈脊,伙同浙江镇守太监,贪墨盐三千斤,虚报产量八万斤,据以查明,斩立决!” “都察院御史中丞杨涛,借御史之权,颠倒黑白,与山西巡抚刘自宁同流合污,瞒报流民之数,导致数万流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据以查明,斩立决!” “顺天府尹成辉…借京中便利,走售空印,据以查明,斩立决。” “京城巡检司千户冯提…借流民入京,强掳民女十三人,折磨致死五人,据以查明,斩立决。” “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磊…与叛国之人陈其辰内应外合,据以查明,斩立决!” 六个断头台,自然是六个一组了,朱威读完之后,没有停顿,抽出一根令牌扔下:“行刑!” “吼…噗…” 烈酒喷刀,验明正身,手起刀落,六颗人头就这般滚落一地… 这几人的罪行,朱威说一条,下面百姓就是一阵惊呼,有人在反思这些人是不是真的该死! 趁着收拾的功夫,朱威再次拿起宣纸朗读:“原户部郎中阮晔,宠妾灭妻…” 朱威一顿,这等罪过也用得着杀? 台下众人又懵了,要说前几个是真的该死的话,这个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肃静!” “朱大人,继续吧!” 朱威按下心头的烦躁,接着开口:“主管户部期间,国库空虚,罪不容赦,斩立决…” “原鸿胪寺卿李静训,贪墨朝堂拨付维修银两四百七十两…斩立决?” 朱威读不下去了,下面的罪行,一个比一个小,几百两对于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算的了什么? 尤其是台下百姓,刚刚实实在在看到六颗头颅落地,对这上面说的那些,已经深信不疑,现在听到后面的官是这般罪过,都觉得有些重了。 “这李大人赡养城南多位孤寡老人,还时常布粥,贪墨一点银子,罪不至死吧?” “对呀,还有那阮大人,什么宠妾灭妻啊,他那妻子是河东狮啊,打杀了好几个小妾了,一不如意就闹死闹活的,都成了笑话了,这怎么能怪阮大人呢?” “就是…不会弄错了吧?这点小事都要杀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台下那些读书人顺势蛊惑:“都是这奸臣朱威,阮大人和李大人不过是没有给朱威好处而已,就被他怀恨在心,公报私仇,其心可诛,这是要断我大明的根啊!” “狗官…莫要杀了好人!” “狗官,下台!” “下台…” “救人…” 表面又是一阵混乱,御马监都差点挡不住了,那内监连忙去叫午门的那些大汉将军过来帮忙,这才勉强维持秩序。 不过若再无援军,被冲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刀下留人…太子殿下驾到!” 第458章 九年 “陛下有旨,命太子监国,朱威停手,刽子手退…” 所有人都被这消息惊住了,和朱常洛一样,都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万历对朱常洛的态度,这三十年众人可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虽说万历身子不大好了,也立了太孙,太子之位是稳当了,不过让太子掌权?怎么看都不会是万历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是喊话的人是周琦,这是秉笔太监,“宫内首辅”,万历的影子,现在出现在朱常洛身后,代表着什么,众人都清楚。 没人会往朱常洛逼宫让万历交出大权的方向去想,不因为别的,只是朱常洛不配而已,若朱常洛真的有那样的胆识,想必这几十年,也不会过的这么惨了。 这消息太过于劲爆,很多人忘了行礼,朱常洛也不在意,被搀扶着上了高台。 “臣朱威,见过殿下。” 朱常洛抬手轻扶:“起来吧,不必多礼。” 朱威起身后又说道:“太子殿下,臣受陛下圣命,前来监斩,不知殿下为何让停下呢?” 朱常洛示意朱威莫急,而后转身对着台下众人,虽然不受宠,虽然身形肥胖,但也是皇家子嗣,自有不凡的气度。 “给各位大人松绑!” 朱威眉头一挑,想明白了万历和朱常洛的算计,正准备低头做只鸵鸟,让朱常洛将戏演完。 可是身后的周琦咳了两声,朱威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无奈之下,朱威只能上前:“太子殿下,这是钦犯,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能放人。” 朱常洛挥了挥手:“无妨,父皇已经让本宫监国,大明一干事物不必经乾清宫,自有本宫定夺,父皇受人蛊惑,要杀这些股肱之臣,本宫第一个不答应!朱大人请退后,这里交给本宫了。” 台下之人已经露出喜色了,被抓住的那些人更是跪下对朱常洛叩头,口呼千岁。 朱威深吸一口气,又上前一步,挡在朱常洛身前:“殿下,没有旨意,臣不能放人!” “大胆朱威,竟敢以下犯上。” “太子殿下已有懿旨,你怎敢阻拦!” 朱常洛很享受,以往也有人会这般帮他,也有人拍他马屁,不过都是在暗处,第一次,以太子监国的身份,在万人面前这般,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吗?朱常洛面色有些潮红,右手不自觉的握紧… 周琦一直在对朱威使眼色,还是觉得力度不够,朱威索性来个狠的,一把抽出朱常洛身后侍卫腰间钢刀。 “朱威,你做什么!”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周琦,别看他身子弱,反应倒是不慢,张开双手护住朱常洛。 “护驾…” “吼…” 锦衣卫,大汉将军,御马监,所有人都冲了过来,将朱常洛保护好,而后将朱威围住。 朱常洛哪里见识过这般场景,有些害怕,身子都不住的抖了起来。 “朱威…放下兵器,在太子殿下面前动刀,你是要造反吗?” 朱威对这话充耳不闻,用刀做剑,挽了一个刀花后,刀刃搭到了没来得及跑走的李静训脖子上,李静训原本以为已经逃出生天了,没想到又被朱威制住,惊恐之下竟然被吓尿了… 骚味传来,朱威懵了,周琦懵了,朱常洛也懵了,这是鸿胪寺卿啊,虽说大明的鸿胪寺基本上是附属于礼部的,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三公九卿中的九卿之位。 大庭广众之下,被吓尿了! 朱威苦笑,不说别人了,这位爷也是被得罪死了的,以后必将对朱威穷追猛打了! 周琦在朱常洛腰间掐了一下,让朱常洛清醒过来,朱常洛连忙将刚刚在宫中对好的词说了出来:“朱威,放下刀,莫要自误!一切后果,本宫承担。” “太子殿下千岁…” “太子贤德圣明!” ……… 声音响彻云霄,想必今日过后,太子贤德,朱威奸佞,就能从京城传出,不出两月,天子都知道太子的好,也都知道朱威是严嵩王振之流。 “呵呵…唉…” 周琦终于点头,朱威松开钢刀,立马有人将朱威按在地上,五花大绑。 头顶刚刚结痂的伤口,被台上木刺蹭到,又开始流了,很快模糊了朱威的眼睛。 朱威用眼角仅剩的那丝光明,想要再看看那些道貌岸然之人,可是只能看到一双双官靴,白底黑面,从不染泥土,却又永远是黑的… ……… “陛下有旨…宣朱威觐见…” 朱威被带到万历面前,不过并没有跪拜,一老一少就这样互相看着。 “咳咳…来人,先给他静面!看着恶心…” “是…朱大人,请来这边!” 朱威却是一把推开上前的太监,不过还是不说话。 万历倒是笑了:“这才对嘛,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火气,你看看你以前…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头,那样不好。” “陛下,你满意了吧?” 万历一愣,四十多年了,没人敢这般和他说话,一时还有些兴趣:“哦?你现在倒是不怕朕了?” 朱威摇头:“不怕了,我朱威自认为没有对不起陛下,更没有对不起大明,我心中有日月,为何会怕?” “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很好,朱威…当初让你迎百国使节,朕就知道了,你非池中之物,后面想出从义州穿越兴安岭突袭女真,朕更是觉得你以后会成为大明栋梁。” “那敢问陛下,为何如此对我?” “因为你太年轻!一个人的能力身份和他的阅历不匹配的时候,会出很多问题的。” “那敢问陛下,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万历摆手:“自然想过了,不过你有功,朕若杀你,师出无名,朕为天子,不能做出这般事来,后面确实有机会杀你,不过都被秦霄那老货给打断了,你也算运气好了,朕和秦霄打了个赌,朕输了,那么你就能活,不过你的名声,你往后在朝廷中的前途,朕要拿走…” 朱威苦笑:“好,那我…就多谢陛下留我性命了。” “你要丁忧三年,朕准了…不过朱镇和朱芷,都要在京,不得离开…你就替你的弟弟妹妹,一块丁忧吧,九年之内,不许入京…” 第459章 见徐光启 从乾清宫出来,朱威被带到了以前的朱府,各处布置都没有变化,想来当初朱家人被赶走的时候,也是太过于匆忙了一些,要不然以朱家父母的节省劲,那些置办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它留下呢? “兄长…” 朱镇一揖拜到底,许久未起身。 朱威叹了一口气,扶起朱镇:“小三,你怕吗?” 朱镇摇头:“不怕。” “小四大概在年后会过来,你作为兄长,要照看好了!” “是…” “小四入京,会有宫中之人教导,你要注意,莫要小四被欺负了。” “是…” “明年乡试,你不要去了,朱家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了,你还小,不急在这一时…” “是…” “爹娘灵位,你要置办好,日日供奉…” “是…” 朱威还想要交代什么,可是想了想,马上离京之后,京城中事,可就由不得他了,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拍了拍朱镇的肩膀,将朱镇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走吧,带我去见你老师,想必他已经等我很久了。” 朱威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秦霄拐角处迈步而出:“哈哈哈…朱小友,许久不见啊!” 朱威转身冷笑:“秦先生果然与众不同,爱好听墙根啊!” 秦霄摆摆手:“别误会,老夫刚来没多久,可不是故意听的,再说了,你也没说什么对不对?” 朱威冷哼一声,这种老狐狸,一大把年纪了,胡搅蛮缠,为老不尊,最是难缠了。 “小三,你先下去,我和你老师,有些事要谈!” “是…” 朱镇刚准备走,秦霄就出声了:“慢着,你就在这,有些事对对你而言,本来就不该成为秘密。” 朱威眉头一挑,瞥了一眼朱镇,朱镇受意,给秦霄告罪之后,就退了下去,只留秦霄在这吹胡子瞪眼。 “我就是你们朱家全是白眼狼,天地君亲师,老师说话他都不听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天地君亲师,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亲在师前,小三做得没什么不对的,还有秦老头,莫要再把我家人拉进来。” 秦霄笑了笑:“你觉得你若真的出事,朱镇和朱芷,能够全身而退?别太天真了。” 朱威不说话了,朱家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看朱芷是万历钦定的太孙侧妃,还是县主,可是这身份是别人给的,旁人自然能够收回去! “怎么?来这么久了,不给张椅子坐?” “年纪大了,就要多锻炼,站着挺好!” 秦霄撇撇嘴:“那你有什么事,赶紧问,说完了我好回家躺着。” “先生是谁?” “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我只能告诉你,先生很厉害,属于大明顶尖的人物,至于是谁,你只能自己去猜,或者时机到了,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你们这个组织,有多少人?” 秦霄和武呈一样,先是纠正朱威:“是咱们的组织,核心成员八人而已,你也是其中之一,其他内部人员和外围人员加起来有四万余。” “这么多?暗卫都有两万多人,你们将这么大的力量交给我,就不怕我反戈吗?” 秦霄摇头:“你不会的。” “这么自信?” 秦霄一摊手:“要不然你试试?” 朱威哼了一声:“那这个组织想要做什么事?” 秦霄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只是救国而已!” “救国?可是你们从正统年间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救什么国?” “你想错了,暗卫是正统年间开始建立的,不过我们的组织是从永乐朝就已经存在了,其中秘密很多,暂时不能告诉你太多。” 朱威一愣:“永乐?靖难?建文?你们是建文帝的人?” 秦霄并不回话,只是面带微笑… 朱威知道在这上面问不出什么了,于是转移话题:“现在我已经无官无职,你们还要选我吗?” “这是自然!” “那你们,能给我什么?” “给你便利,鞑靼与大明会开放互市,宁夏很快会繁荣起来,你在宁夏弄的那些东西,可以通过商路,惠及大明。而你的遇到的麻烦,由我们替你搞定!” “你们搞定?我现在是众矢之的,仇人可不少啊!” 秦霄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那些人啊,只不过是浮尘而已。” ……… 秦霄走了,两人只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却让朱威松了一口气,也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秦霄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朱威知道,后面有人会帮他就行了,也知道朱镇和朱芷在京城,不会受太多刁难,这才是最重要的。 “朱威朱大人可在?” 秦霄走了不到一刻钟,又有人前来,是个太监模样的人。 “你是何人?” “咱家是在太孙殿下身边伺候的,太孙殿下知道朱大人在京,不过不便过来,差小的过来看望。” 朱威听到是朱由校身边的人,仔细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也好像是那个人。 “魏忠贤?” 魏忠贤一愣:“朱大人知道小人?” 朱威冷笑:“知道啊,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的名声,我可是如雷贯耳啊!” 魏忠贤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朱威可是敢在太子面前拔刀的人,若是真的杀了他,想必太孙都不会替他出头吧? “朱大人…小的刚到太孙殿下身边不久,和大人应该没什么误会吧?” 朱威靠近魏忠贤,魏忠贤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朱大人,若是以前有对不住大人的地方,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吧!” 现在的魏忠贤可没有九千岁的气势,朱威确实想杀了他,但是现在这时候,不合适… “魏忠贤,我告诫你几句话!你要听好了。” “大人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别想着翻身做主子,在太孙跟前,好好伺候就行,可千万别生出别的心思,要不然…” 魏忠贤冷汗都出来了,虽然不知道朱威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也不敢反驳,只能不住点头。 “好啦,回去告诉太孙殿下,说我无事,让他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工部以后能不去就不要去了。你将话原原本本的带到,若是添油加醋,老子砍了你!” 魏忠贤直接跪下扣头:“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肯定将话带到!” “滚吧!” “是…小的告退!” 魏忠贤直到出了朱府,才反应过来朱由校让他说的话,自己一句都没说,可是现在让他进去,他又不敢了…只能垂头丧气回去了。 …… 入夜,朱威身穿夜行衣,从墙头翻了出去。 “朱大人,什么时候有这兴致了?” 朱威叹气回头:“毛大人,你专门等我的吧?” 毛纪点头:“这是自然了,回去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去。” 朱威诧异:“你知道我要去哪?” “不难猜的,你刚入京的时候,都在说徐光启,在辽东更是让很多人举荐他,现在人好不容易进京了,哪里能不见呢?” 朱威苦笑:“连你都瞒不过,其他人想必更是瞒不过了吧?” 毛纪佯装动怒:“这叫什么话?本官很笨吗?” 朱威翻了个白眼没再理他,又从墙头翻了过去,换了一身衣服,从大门出来。 毛纪已经知道了,想必这不是秘密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吧。 “走吧!” 第460章 洋鬼子 徐光启在京中并未置办房产,现在住在徐光临家中,徐光临家并不大,在城南,不过两进院子,周围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虽说嘈杂,但烟火气很足。 和西城东城灯火通明不同,这里每家每户中,都早早的熄了灯火,平常百姓,可没有那些余钱… 毛纪进别人家门,可没有敲门的习惯,朱威也有些无奈,他也不好说什么,这等土匪行径,真的很符合锦衣卫的身份! “谁?” 徐家人正在大堂吃饭,为了迎接徐光启,菜品可谓是异常丰盛,一桌子老老小小,看着很温馨,但是最显眼的人,却是一个红毛夷族,想必这就是那个利玛窦了吧? “毛大人,可是宫中有旨意?” 徐光启立马起身问道,他刚入京,还没有进宫拜见,又因为孛儿斤来了,鸿胪寺不对外开放,这才让他自己找住处,否则徐光启在没有见万历之前,是不能随意走动的。 昨夜到今日,京城中发生的事情,给徐光启吓得胆战心惊,刚刚从南京回来,就遇到这么大的官场地震,任谁都有些发怵,现在看到毛纪这般模样,更是心里没底。 毛纪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并不理会徐光启,而是指了指朱威:“是他找你。” 徐光启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更是万历钦定的六名辅政大臣,往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毛纪才不管这些呢,他是锦衣卫,是万历的狗,除了对主人之外,对其他人都要露出獠牙,让其他人怕了他,自然也就怕了身后的主人,若是这条狗变的和顺了,对谁都不呲牙了,那就没用了,所以只要万历在,毛纪就要当这条谁都害怕嫌弃的狗。 “朱大人,您这过来怎么不说一声,下官好去迎接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光临,他是工匠出身,现在是工部郎中,正五品衔,可是工部没有尚书侍郎,徐光临自然也就成了工部主事者了。 和平常官员不同的是,徐光临不是科举出身,也没有那种文武对立的心思,他的心思简单,都放在机械上面,对于朱威这种有众多“奇思妙想”的人,自然亲近。 “堂兄,这就是我信中提到的朱威,咱们那飞天器,新式火铳,还有玻璃,都是出自朱大人之手。” 徐光启起身抱手行礼:“原来是朱大人,朱大人的名声在外,鄙人远在南京,也是如雷贯耳啊。” “徐大人客气,今夜不请自来,还望恕罪,不过我不日就要离京,这一去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我对徐大人也是敬仰的很啊,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徐光启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知道朱威的处境,也知道朱威现在是朝堂公敌,若有选择,他是不想和朱威接触的,毕竟刚来京城,根基未稳,和朱威这样的麻烦在一块,恐怕以后的路就要难走了。 不过人家找上门了,总不能赶出去吧? 所以徐光启只是笑笑不说话,等待朱威吐露今日前来的目的。 “敢问徐大人,在南京之时,可还研究机械?” 徐光启一愣,随即摇头:“没有,当初在京城,也是因缘际会搞出那东西而已,鄙人志不在此。” “堂兄,你不是说你在南京观星得星表,还重农学,办书以育民,还在南京工部改动了火炮,怎么现在又志不在此了呢?” 徐光临就是这等性子,工匠出身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可是给徐光启弄尴尬了,捂着鼻子咳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那只是闲余之时弄的一些小玩意儿罢了,没什么用的。” 朱威却是知道了徐光启的心思,若是以前,必将好好和徐光启结交一番,也在机械上交流交流,现在看来,徐光启对朱威的防备心很重啊。 “徐大人,王不留现在正在我手下做事。” 徐光启一顿,王不留是赵士祯的学徒,当时在京城,也是他的副手之一,是最聪明的,也是学的最好的人。 不过现在朱威就算说出了王不留,徐光启还是不想说太多。 朱威见徐光启对他戒备的很,也就略过这茬了,对着那红毛外夷说道:“这位应该就是利玛窦了吧?本官也听过你,你来大明,究竟想要做什么?” 徐光启脸拉了下来,沉声对朱威道:“朱大人,这是本官的客人,朱大人不请自来,还对我的客人无礼,这里不欢迎你,请便吧!” 朱威不理他,毛纪更不用说了,还对着徐光启翻了个白眼。 “怎么?你这洋鬼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朱大人…” 徐光启上前挡住朱威视线,常年身居高位,不怒自威,一般人说不定真的被他吓到了。 利玛窦也是一个场面人,要不然也不会让徐光启这般在意,看到徐光启和朱威气氛不好,连忙站起来拉住徐光启:“这位大人,我是徐大人的朋友,来大明是为了交流文化。” 朱威嗤笑一声:“交流文化?你们西边茹毛饮血,能有什么狗屁文化?天主教?还是随地上厕所,满大街的屎尿屁?又或者是几十年不洗澡用香料腌入味的恶心污垢?你们凭什么和大明交流?你们配吗?” 朱威这一段话,让众人愣住了,尤其是毛纪,在毛纪心里,朱威虽然年少气盛,但是也从来没有过这般侮辱人的举动啊? “朱威,本官不管你为何而来,现在请你出去,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朱威冷笑:“徐大人,我敬重你是因为你的才学,可不是因为你的官职,像你这么大的官,我杀了四五个了,所以…别拿官职压我,我说的话自有我的道理,如果说的不对,事后肯定赔罪,但是现在,请大人闭嘴,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郎中,看好你堂兄!” 徐光临立马冲过来保住徐光启,徐光启不知道朱威的厉害,徐光临是知道的啊,若是真的惹到朱威,今日徐家见了血,哪怕后面朱威被定罪,徐家也不会好受啊! “你莫要拦我…哎呀…” 徐光临一身腱子肉哪里是徐光启能挣脱的了的,徐光启的儿子想要上前帮忙,可是看到毛纪已然起身,右手放在绣春刀刀柄上,瞬间没了底气… “现在,你这个红毛鬼子,是不是可以告诉老子实话了?你来大明,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第461章 小偷 朱威有些“咄咄逼人”,至少利玛窦是这样觉得的,大明对外族人虽然不甚友好,但是作为徐光启的座上宾,也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加上朱威说的那些东西,是他从来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西方人到了大明,总要给自己一层包装,要不然按照大明儒家正统的道理,这些人都是不知廉耻的下贱胚子,如此怎么能够在大明传教,怎么能够在大明“学习”更好的知识? “怎么?本官说对了?你无话可说了吧?” 利玛窦笑容有些干,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朱大人可能不了解我们,不过天父会原谅你的…” 朱威冷笑:“我用得着他原谅?他算的了什么东西?” “朱威,不得无理!天父是至高无上的神…” 朱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火气,直接对着徐光启吼道:“你是儒家门生,你推儒崇道,我都不说什么,哪怕你信佛都行,为何偏偏信了什么狗屁天主教,你读了几十年书,都读狗肚子里了吗?” 徐光启现在已经是天主教教徒了,对于这个西方传来的宗教,他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热,明显被洗脑的样子。 “你…你…” 徐光启被徐光临抱着动不了,可是看起来已经满脸怒容,朱威呵了一声继续道:“徐大人,天主教的教义你比我懂,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们大明往前到夏商,乃至远古,为何能一脉相承到现在?是因为咱们这个民族天生的敢于天斗!” “大洪水,我们治水,而天主教圣经说的是建造诺亚方舟逃避,我们先人钻木取火,而他们是偷取天神火种,我们想要去探寻太阳的秘密,我们就去追逐太阳,而他们不敢…九日当空,大旱不止,我们将太阳射了下来,他们也不敢…” “徐大人,我理解你,你想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但是总是做不成,长久以往,就想要逃避了,那就和利玛窦他们那些恶心的天主教教义一样了,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人翻不了什么风浪,但是徐大人…我们有句古话,人定胜天!” 徐光启懵了,他入天主教是为了逃避现实吗?是这样吗?不是吧? 利玛窦有些慌了,徐光启是他来大明之后,接触身份最高的一位,也是最能给他和他的国家带来利益的人,现在徐光启成了大明最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他能得到的更多了,怎么能让朱威三言两语就将到手的好处弄飞了呢。 于是连忙开口:“这位朱大人,看得出来你对我们的教义有所了解,但是我们主要是为了传递爱和自由…” “爱你麻痹…” “噗…” 毛纪实在憋不住…好在没人注意他… 朱威实在是有些太………直白了一些,利玛窦汉话很好,自然听得懂,他在外的形象,一举一动都很符合西方贵族的身份,可是谁知道他在西方不过是个普通的传教士,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才过来大明混口饭吃。 谁知道西方那些乱糟糟的玩意儿,在大明士大夫阶级,竟然那么好使,三十年了,从来没出过差子,眼看马上就能通过徐光启接触到大明最顶尖的东西了,只要拿到那些东西,他就回意大利,就能成为真正的贵族。 富贵就在眼前,这时候他哪里还忍得住,叽里咕噜一通鸟语输出… 反正其他人都听不懂…当然了,意大利语,朱威也不懂,有点尴尬,原来准备用英语和这货骂上一轮呢,现在看来没希望了。 朱威掏了掏耳朵:“毛大人,这货在骂陛下,你觉得该怎么办?” “啊?骂了吗?” “骂了!” “你懂夷语?” 朱威摇头:“不懂,但是我听得出来!” “这…” “要不然去鸿胪寺,找个通译,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肯定会说实话的!” 毛纪恍然:“哦~也行…” 就在毛纪做势要出门的时候,徐光启连忙叫住:“慢着,朱大人,毛大人,你们想要做什么?” 朱威一摊手:“没有想做什么啊,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至于手段什么的,都是毛大人的事,不关我的事哦!” 毛纪翻了个白眼,这会儿罪过成自己的了,不过锦衣卫身上的脏事这么多,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的。 “我要告你,我要告御状!” 朱威冷笑:“告御状?好啊,你不告老子还要告呢,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拿着中华千年的文化和技术瑰宝,通通让外夷拿了去,你对得起你的俸禄吗?你对得起身上的官袍吗?对得起前辈先贤吗?” 徐光启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利玛窦在他们国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传教士,却把你忽悠的找不到北了,他来大明,处心积虑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窃取我们大明的技艺,你懂了吗?” 徐光启看着有些慌张的利玛窦,实在不愿意相信利玛窦会这样做。 朱威也不废话:“不信?好啊…那就让我们好好搜一搜查一查,看看这个红毛鬼子身上,有没有大明的机密!” 利玛窦彻底慌了:“不能,我是外宾,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朱威嗤笑一声:“外宾?在大明,狗都不如的东西,毛大人,交给你了!” 毛纪真的服气了,脏活累活全都交给他,朱威是一点都不客气啊,不过毛纪还是要照做的,今日是他去带朱威监斩的,若是朱威问了他其中的秘密,他必然会两难,最后朱威没有问,也是不想让毛纪为难。 这些毛纪都是知道的,别人对自己着想,自己也自然会投桃报李了。 “徐大人,这是对我的侮辱,我绝对不能接受!” 徐光启嘴巴张了张,叹了口气说道:“利玛窦,如果你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我肯定帮你讨一个公道…” 徐光启很信任利玛窦,但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清醒的,若是大明的好东西,都被外人学了去,外人发展起来再对付大明,那他可就成了大明的罪人了,从小接受儒家思想教育,这等事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毛纪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锦衣卫,对利玛窦这类人的心思可是看的异常透彻了,如果朱威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东西,肯定会被利玛窦贴身保护,绝对不会放在他看不到摸不到的地方,而现在他们在吃饭,边上也没有行李,那么东西,自然是在利玛窦身上了。 直接从徐家门外叫了几个人,将利玛窦扒了个干净,徐家女眷早都被赶走了,要不然会长针眼的。 利玛窦也是有些力气的,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现在只能被按在地上,无能狂怒。 在扒利玛窦衣服的时候,朱威已经发现了端倪,这货的衬衣,太他娘的多了一些吧? 虽然已经入冬,可是也用不着穿五六层吧? 用刀将那坨衣服挑开一看,朱威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对着徐光临说道:“徐郎中,将你堂兄放开吧,看看他信任的这个红毛鬼子,到底是不是小偷?” 第462章 离京 “活字印刷!” “造纸术…” “新式火铳构造图!” “新式火炮构造图!” “南京布防图!” “大明海域布防图!” …… 徐光启原本在工部,后入刑部,再到兵部… 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在他任上,带着利玛窦了解过的,利玛窦原本告诉他,想在大明安家,现在看起来,都是骗他的了! 徐光启没看出一样东西,心就凉一分:“呵呵呵…利玛窦,我还想像朝廷举荐你,还召集了一众好友为你造势,想着你能成为大明官员,为国出力…没想到啊,你竟然包藏祸心…我真是瞎了眼!” “不是的…” 利玛窦还想要说话,不过朱威知道眼色过去,自有锦衣卫让他闭嘴…现在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了。 “徐大人,这红毛鬼子你要怎么处置?” 徐光启有些为难,按理来说利玛窦死不足惜,可是这么多年的情谊,他是下不了手的… 朱威见徐光启为难,洒然一笑:“既然徐大人为难,那就交给我吧。” “朱大人准备怎么处置?” 朱威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处置?剁碎了喂狗就好。当然了,是毛大人去剁,我不出手,太脏!” “嘿…我就不怕脏了?” 徐光启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互相取笑,心中很不好受,正如朱威说的那样,徐光启年少成名,想着好好做官,改变大明颓势,可是处处受阻,后想在科技方面做出些成就,却也不被支持,这才心灰意冷入了天主教。 谁知道自己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到了今日竟然差点成了罪人,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可能利玛窦还有别的理由或者借口,但是徐光启是不会再听了,更不会再信了,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大明官员,儒家最基础的思想,就是忠孝仁义,什么狗屁天主教教义,和忠孝仁义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一切…都由朱大人处置!” 朱威对着毛纪道:“毛大人,交给你了!” 毛纪翻了个白眼:“不再问问?看看有没有同伙之类的?” 朱威摇头:“不用了,剩下的事,我觉得徐大人更加擅长一些,咱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罢毛纪随意挥了挥手,锦衣卫正要将利玛窦拖下去,朱威突然拦住他们:“差点忘了,这样吧,将他先绑在外面冻一冻,一会儿我亲自收拾吧!” 那几个锦衣卫看着毛纪,不知道该听谁的,毛纪没好气的说道:“看老子干嘛,听他的。” “是…” 屋子里的人都是聪明人,当然了,是除了徐光临之外的人。 徐光启朝着朱威行礼:“朱大人,多谢了!” 徐光临一脸懵逼,他不知道这几人又在打什么机锋,朱威摆摆手,看着是对徐光启说的,实际是在给徐光临解释:“无妨,我这名声已经臭了,就别再将徐大人你拉进来了。前两年一直到处推举你,现在入京,免不了一些闲话,今日我过来很多人都知道,若是不闹出一些动静,想必日后徐大人是不好做事的,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以后说不定能有求到徐大人头上的时候。” 徐光临恍然大悟,徐光启更是将胸脯拍的蹦蹦响:“以后朱大人若有所求,徐某必将全力而为。” 朱威也拱手回礼:“多谢了,今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麻烦徐大人。” 毛纪又翻了个白眼,刚刚人家说会帮你,你下句话就让人家帮,做人没这样搞的啊! 不过徐光启倒是很痛快,直接问道:“何事?” “听说徐大人在南京做了很多东西,还改良了火炮,我想看看。” 徐光启一愣,有些为难,这些东西往大了说都是军事机密,朱威现在只不过是宁夏守备,可不负责这一块东西,可是刚刚给人家拍了胸脯,现在又不帮忙,有些说不过去啊。 朱威不急,他等的就是这时候,徐光启这种文人,说白了就是讲面子很重要,否则那利玛窦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秘密的东西。 其实火炮的设计图,现在就在地上扔着呢,是从利玛窦身上扒下来的,但是朱威不去看,就是要徐光启亲自说出来。 占据主动位置,才能为以后的合作争取更多的利益。 见徐光启半天不说话,朱威笑着说道:“徐大人,你信不信这东西如果进了工部,我也能拿到?” 徐光启苦笑,看了看朱威,又看了看他的堂弟,其实都不用经过徐光临,以朱威和朱常瀛还有朱由校的关系来看,这东西只要朱威想要,他们肯定会给的。 “好吧,其他人先行离开,请朱大人上前,我来给你详细说说。” 朱威在堂内待了一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毛纪正无聊的拿着刀在利玛窦身上胡乱划着,利玛窦被堵着嘴,大冬天的硬生生被疼出一身冷汗。 朱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货精神肯定有问题… “别玩了,走吧。” 毛纪看朱威没有拿东西,问道:“东西呢?不要了?” 朱威指了指自己的头:“都在脑子里了,将这鬼子带出去,然后借刀一用。” “你不是有吗?” “我这刀金贵的很呢…杀他真的是脏了刀啊!” “也是,陈其辰的刀确实是好刀…” “你都知道些什么啊?” “比你想象的要多一些哦!” “懒得理你…” ……… 第二日,京城都传遍了,朱威夜闯徐府,杀了新任兵部尚书徐光启的贵宾…徐光启恼怒异常,想要入宫告御状! 徐光启与朱威同流合污的猜想,不攻自破!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宫里和东宫都没有什么反应。 终于在年关前两日,有了消息… 朱威去宁夏守备之职,任宁夏前卫指挥使之职,世袭荡寇城千户,为父母丁忧三年,九年内不得返京… 很多人不满,认为朱威该死,很多人也松了一口气,这祸害只要不在京城就好,还有些人已经开始准备了,准备好好收拾收拾朱威,毕竟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能捏死这个品级官员的人,太多了! 不过这消息随即又被更震动的消息湮没了,那就是对鞑靼的处置。 孛儿斤被留下过年,封了一等王爵“蒙王”,全面开通鞑靼与大明互市,辽东、宣府、固原、宁夏、大同、太原六大军镇,各自派遣一部入大漠,与鞑靼联合防守女真与罗刹国。 虽然人数不会很多,但是战略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这就表明了,鞑靼与大明的平稳日子,终于来到了。那么大漠这么大的市场,大明各个勋贵官员还有商贾,自然都想要分一杯羹了! 就在此时,朱威单人单马,在这通红的灯笼高高挂起的时候,出了京城,一路向西! 第463章 安排 万历四十七年,正月十五。 朱威终于回到了焕土堡。 这一路上,朱威到处躲避,大路官道,是能不走就不走,虽说毛纪告诉他,一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朱威还是不放心。 也亏的是孛儿斤入京,从宁夏到京城的土匪响马,全都给收拾了干净,要不然朱威这般单人匹马还专门挑小路,哪里能这么容易到宁夏。 这也有不好的地方,朱芷也在路上,走的自然是官道,朱威与朱芷这一面没有见上,再见面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不过朱威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力量虽说不强,但也是一份底气。 “大人,都来了!” 朱威深吸一口气:“都进来吧!” 朱威扫视一圈,语气有些严肃:“诸位,今日在这里的人,都是咱们自己人,也是和我朱威关联最深的人,这次我能大难不死,实在是幸运,但是我们不能再这般被动了,虽说现在还有官职,但是也要丁忧三年,无法在明面上做什么事,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 众人都点头回应,朱威继续说道:“金大哥,咱们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 “因为玻璃生意,市场基本饱和了,其他地方都在花钱,所以现银不多,只有八千两,若是给十天时间,能凑两万两,若还是不够,可以变卖金家以前的商铺或者生意,全都卖完的话,六七万两是能拿出来的。” 朱威连忙摆手:“不用那么多的,金家的产业是你们金家的,金家几十口人还要靠着这过日子呢,能有两万起步,就已经足够了。” 随后制住还要说话的金大元之后,又朝宋应星问道:“红薯育苗怎么样了?开春之后,就要开始播种了。” 宋应星伸出五根手指,还来回翻转了很几下,朱威不明所以:“啥啊?” “哎呀…最后一波收获之后,用大人教的方法,全都存在地窖了,开春之后,至少能播种五千亩!” 明朝的一亩和现在的一亩差不多大小,换算成平方米的话,都是666.67平方米。 朱威想了想,焕土堡的地不太够啊:“大伯,焕土堡现在的地有多少?” 朱二想了想道:“咱们焕土堡百户所,原来有屯田一千二百亩,不过大部分都在烽燧外,早都荒了,烽燧内还能用的地只剩下三百多亩了,其中有二百多亩在以前的杨指挥使手里。” 朱威摇头:“不够,远远不够,金大哥,明日你就动身,先拿现银出来收购土地,就在咱们焕土堡附近,有多少收多少。” “是…” “大伯,你明日开始组织百姓,去烽燧外将荒地收拾出来,不行的话,招募流民,一定要在开春之前,将地弄好。” 这任务量太大了,朱二一时有些不敢答应,不过朱威并没有给他讨价还价的空间,继续说道:“明日我会派人去鞑靼,将原来金家贩卖到鞑靼的百姓,都接回来,回来之后在烽燧外安家,全都由你安排,想必人手是够的,至于农具之类的东西…” 朱威还没说完,王不留就开口全缆了下来。 朱威笑道:“很好,不过既然这么多人要过来,天寒地冻的,咱们至少要建造一些简易的房屋,不求多牢固,只求能够遮风挡雨,咱们这里无烟煤多的是,不怕冻着的。这事也一并交给王不留你了,关乎千万人的性命,王大人一定要尽心尽力。” “是…” 随后朱威就有些无奈的看着李牛王二这几个祸害,让他们办事应该是不行的,只要能不捣乱就是烧高香了。 “你们几个,一会儿都留下,老子要好好练练你们。” “啊…大人不用吧,我们去帮忙啊,这会儿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就是啊大人,我们有的是力气,干活又快又好。” …… 朱威冷笑:“呵呵,别那么多废话,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你们几个给老子出去扎马步,我们谈完事,自然会找你们。” 李牛还想要说什么,就被朱威的一句“滚”给噎了回去… 等几人出去,朱威才淡然说道:“下面要说的,是后续的计划,诸位…此事往小了说,事关我的身家性命,往大了说…可能关乎大明社稷安危,所以我希望诸位…” 朱威没有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金大元是商场之人,最是圆滑,立马拱手道:“金某家族犯下大错,承蒙大人不弃,使得家族能够繁衍生息,金某绝不负大人。” 王不留立马也是明白了过来,跟着说道:“大人,以前的事我做的不好,但是再往后,还请大人放宽心。我王不留只认一个主子!” 朱二挠了挠头:“威儿,咱们一家人还用说这些吗?” 最后只剩下宋应星了,宋应星没有急于表态:“朱大人,你让我种地可以,研究育苗也行,但是…其他的事情,咱们另说吧,我也是有功名在身了,万一哪天想回去科举,知道太多了不好,所以大人…我先告退。” “且慢!” 朱威起身拦住宋应星,宋应星咽了一口口水:“朱大人,用不着杀人灭口吧?我啥都不知道呢!” 朱威摆摆手:“宋先生说笑了,只是马上要说的事情,与宋先生有关,所以还请听完之后,再说刚刚那事。” 说完不等宋应星反应,就接着说道:“咱们这里有完整的玻璃生产线,宋先生有没有想过,凭借玻璃阻挡风雨,咱们能不能在冬天种出粮食?” 宋应星一愣:“这…不可能吧?” 朱威摇头:“没有做,怎么能说不可能呢?还记得作坊里面王大人养的烟叶吗?凭借着水蒸气传递的温度和水汽,在冷的时候,照样长势很好。” 说到这里王不留有些尴尬:“大人,那个烟叶…死的差不多了!” 朱威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啥?我走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额…最近机器的订单太多,那些烟苗,全都烫死了,只剩下一些种子了。” 朱威扶额:“算了,那不重要,我想说的是,用玻璃透光的原理,再加上无烟煤或者水汽的温度,这东西…可以一试,哪怕种不了别的,只要能种红薯就足够了,哪怕产量再低,哪怕能冬天一亩地只能收百斤,咱们也要试一试,钱、粮、人、物要什么给什么,宋先生…有没有兴趣?” 宋应星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有…” 第464章 建文下落 “好,很好,不用太大的地方,就在作坊边上收拾出来一块地,宋先生就先在这个冬天实验。” “没问题…” 见宋应星点头答应,朱威打蛇上棍:“还有一点,宋先生有没有交好的师生同门,无意科举的那种,可否写信让他们过来教书,宁夏这边读书人少,若是流民都过来了,或者别的地方百姓迁移过来,大人做工,孩子就没人照看了,若是能建一个学堂,想必是极好的。” 宋应星一愣,随即朝着朱威一拜:“朱大人受我一拜。” “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宋应星这会儿倒是很执拗:“大人,传授经学之道,本就是我辈读书人的使命,这其中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还有财力,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大人若是真的要这般做,那么我宋应星这一百多斤,也就全都交给大人可。” 朱威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要做,不过前面会难一点,不置办那么多笔墨纸砚,太费钱了,用树枝在地上写字也是可以的,这样算下来,其实花费不了多少的,到了咱们真正有钱了,再改善即可。” “好,我马上回去就联系我的师生好友,绝对要将这件事情办成!” “别这么急,待遇之类的还没说呢,前期我们能给的可能不会很多,这一点要让你的那些师生好友都知道。” 宋应星摇头:“大人,不用多说什么,若是有那种爱慕钱财之人,也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朱威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大明的“学阀”风气很重,其实不论什么时候,这种风气都是不可避免的,人都有私心的。 人人都读得起书,人人都能科举,那么那些高门大户高中的希望,就更小了。 哪怕是朝廷,也不希望人人都能读得起书,因为读了书脑子就灵光了,灵光了就不好控制了,愚民政策是历代统治者最为重要的治民手段,老百姓不懂道理,才会尊敬读书人,才会被统治者当作养料汲取养分。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在宋朝经济那么发达的朝代,文盲率也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原因了。 朱威本来不想这般的,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各方窥探,可是现在世界正在大航海时期,东西方文明马上就要碰撞了,现在西方的西班牙葡萄牙,包括荷兰等国,都在世界各个大洲之间疯狂殖民。 想要应对这些强盗,光凭借自己是不成的,而朝廷…还是算了吧,那些腐儒根本不明白大航海时期代表着什么,只会趴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诉说华夏的辉煌。 哪怕宋应星这种有朝气的读书人,应当也不会理解的,所以朱威必须尽快培养出来一批通文识字,还有进取心的人才。 而小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朱威是骗了宋应星的,朱威会在学堂建立起来之后,给孩子们传授一些正统儒家视为无用的东西。 朱威深吸一口气:“好啦,宋先生这边说完了,后面要说的,主要是武器方面了。” “王大人,蒸汽机还是要卖,价格可以定的高一些,主要是为了尽快回笼资金,再后面我会给你几张图纸,务必选用得力的人,务必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来。” 王不留问道:“大人,都是哪些方面的武器啊?” “短火铳,还有…火炮!” “火炮?大人…这不好吧?” 朱威摆摆手:“无妨的,工部会有文书过来,咱们这里是配合工部做那些东西,不要有什么负担。” 这样说王不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没有朝廷允许,私自铸炮就是造反啊,哪怕再信任朱威,这等抄家灭族的事情,还是不能去做的。 “诸位,时间很紧,希望诸位,团结一心。” “是…” ……… 等人走后,朱威开始收拾李牛他们几个人了,什么队列正步,什么体能五公里,都给安排上了。 若是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朱威想带出一支精兵,好应对后面的挑战。 宁夏前卫满编六千三百人,六千人的部队在这时代不够看的,但是全部装备最高的火器呢?全都有不同于世界上所有部队的执行力和严明的军纪呢? ……… “大人,肩膀怎么这么硬?” 秦冉儿在给朱威按摩,这是朱威最为放松的时候了,朱家已经没人了,朱威自然和秦冉儿从那杂货铺搬了过来,冷冷清清的… “冉儿,我入京这段时间,白飞飞在干什么?” “她呀,也没干什么,有时候练练武,有时候拉拉家常,更多的时候,是在揍李牛!” 朱威苦笑:“这李牛可有苦头吃了啊。我有件事想要麻烦她,不过…我自己不太方便给她说。” 秦冉儿手上动作不停:“大人交给我就好,我来告诉她。” 朱威点头:“你知道山西金家贩卖给鞑靼的百姓吗?” 秦冉儿手上一顿:“知道的,听说有上万人。” “差不多吧,其中有很多女人,我会让武呈将人送过来,男人还好,那些女人可能…不会被接受的,所以我想让你和白飞飞两人接手这件事,安顿好她们,不论如何都不是她们的错,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秦冉儿轻轻点头,语气中有些开心:“嗯嗯,好…大人放心,妾身肯定将这事办好。” “好啦,你先歇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忙。” “好…” ……… 秦冉儿休息之后,朱威来到院中,拿出陈其辰交给他的斗篷,泡在水里。 上面果然有字迹浮现。 除了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名之外,最前面的一句话,最为重要:“杂货铺外挂斗笠,自有人前来,暗号:“御赐金襕佛做塔,沧海珠成定海禅”。” 朱威脑中闪过一道闪电:“难道是真的?” 后世有一个考证,初步确定建文帝的下落很可能在福建宁德上金贝村的一个古墓。 这座墓的格局和形制和当地大不同,采用的是五进布局,三层六阔墓坪及墓顶的如意云石刻,几乎和明孝陵如出一辙,墓形符合明代“官帽椅造型”。 在墓首的石刻上发现有龙形石刻,以龙为造型的,一般都是皇家独有。 墓前舍利塔上刻的两行字“御赐金襕佛日圆明大师第三代沧海珠禅师之塔”,大家都知道有一个说法就是建文帝出逃前,穿的是朱元璋留下的袈裟,也叫“金襕”,朱元璋是皇帝,自然叫“御赐”、“圆明”,也可以说明朝功德圆满,最重要的是“第三代”,建文帝就是朱元璋第三代孙,而“沧海珠”有沧海遗珠的意思,珠字左右再对调就是“朱王”,也符合建文帝身份。 “福建…建文…秦霄…组织…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465章 麻烦又来了 “是你!” “可是…怎么会是你呢?” “呵呵,上位…为何不能是我啊?” “你是宁夏前卫指挥同知?” “是…” “你是杨灿的至真好友?” “是…也不是…” “你是暗卫守信人?” “是…” “你还有什么身份?” 赵云澜双手一摊:“没了。” 朱威有些绷不住了:“以前也是你和陈其辰单线联系的?” 赵云澜摇头:“我是从万历三十一年,才开始担任守信人的,执行者到了哪里,守信人就要在当地挑选,所以…陈其辰隐藏到宁夏之后,我才是守信人。”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组织都有你这种身份的人?” 赵云澜点头:“这是自然,大明得国二百五十余年,我们组织已经有二百年了,有我们这些人,不奇怪的。” “那我若问你组织内幕消息,你会告诉我吗?” “上位…其实你知道的,远远比我知道的要多,所以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杨灿说你和他是一心的,都想要杀我?” 赵云澜点头:“不错,当时你是陈其辰要杀的人,那么自然也是我要杀的人,并且杨灿突然变心,也是我从中挑拨离间,守信人最主要的任务,除了传递消息之外,就是追寻执行者的脚步往前走。” 朱威苦笑:“绕了一大圈,所见所识,竟然都是局中人!” 赵云澜并没有接话,朱威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既然我是执行者,那么是否我的命令,暗卫都要听从?” “除了先生开口之外,你就是最高指挥了!” “好,那就传令,所有沿海地区,收集残余倭寇和西洋人的消息,再着重收集有关海船的信息,搜寻航海好手,并且我要在半年之内,让大洋之上黄金遍地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明!” “领命!” 朱威一滞:“你不问为什么?” “守信人没有资格问执行者,若有命令,我只会听命!” “好吧,那…下面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的吗?” “有…太子殿下监国之后,提拔京中五品之下官员一百四十九人,五品之上官员六十三人,补充地方空缺共计一千二百余人。宁夏总兵沐军,月底即将到任,此人出身云南沐王府,可信!宁夏巡抚吴仁宝,已经朝焕土堡过来了,想必明日就到。不过上位不必担心,已经有了安排!” 赵云澜好像机器人一般,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第一条朱威大概是知道的,在离京前几日,朱常洛已经开始着手补充六部官员了,可是朱威没有想到朱常洛的手笔这么大,一千多名官员,被太子看上了,以后自然也就是太子的人了! 想要丰满羽翼也不是这般的丰满法吧? 而第二条说的沐军,只有身份还有可信两字,是否也是组织内的人? 至于吴仁宝,呵呵…还没去找他的麻烦呢…至于赵云澜说的安排,自然是有能给朱威撑腰的人了,朱威也不多问了,明日自见分晓。 ……… 焕土堡动静太大,果然引起了吴仁宝的注意,在朱威走后,吴仁宝原本想要去找秦冉儿和朱芷的麻烦,可是孛儿斤陈兵两万在宁夏之外,更有武呈的警告,让吴仁宝不敢有丝毫动作。 现在京中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对朱威的处置大部分人都觉得不痛不痒,可是没人再说什么了,因为朱芷入京,说明皇家还是在意这个太孙侧妃的,如此处置,众人都以为是给朱家一个面子而已。 加上太子监国,万历隐居幕后,那么朱威在外人眼里最大的后台已经没了,还有孛儿斤归顺,朱威再想借鞑靼的势,也是不行了。 朱家的衰落,好似已经成了定局。 更何况吴仁宝是知道万历对朱威的防备的,所以现在出手,他再也没有顾忌!万历并没有给他消息,让他停手,那么这事也是有托底的。 “报…大人,巡抚吴大人已经到了村口,他让大人去迎接。” 朱威一身素色道袍,跪在蒲团之上,堂上放着的,自然是朱家父母的牌位了,听到来人传话,眼皮微抬,语气平静,好似来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告诉他,本官正在丁忧期间,不见外人,不理政事。” 朱威话音刚落,门外就出现一人:“朱威,好大的胆子!” 朱威并未回头,轻声道:“吴大人,你也是文官清流,儒家正统,在他人父母灵前这般大呼小叫,儒家之理,想必吴大人也是读不懂的吧?” 吴仁宝冷笑一声:“朱威,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在逞口舌之快?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朱威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转头:“吴大人,直说吧,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朝廷有令,六大军镇各调一部入大漠,咱们宁夏军镇也在其中,朱大人对大漠熟悉,和鞑靼交好,那这人选,自然是非朱大人莫属了。所以…请朱大人即刻起身。” 朱威并未有什么大的反应,还是淡淡的模样:“说完了?” 吴仁宝一愣,朱威继续说道:“说完了下官就不留吴大人了,早些回宁夏吧。” “朱威!你好大的胆子!” “这话吴大人今日说了两遍了,我朱威胆子大不大,吴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吴仁宝被气笑了:“好啊,很好,但是朱威,本官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啊?”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好,本官今日心情不错,就大方一些,第一件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一些焕土堡的百姓说是被欺辱了,已经头顶大诰进京告御状了,被有心人传扬说朱家门风不正。” 朱威不以为意,这等把戏,若是在朱威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说不定会怕,但是现在见得多了,也知道的多了,这类事情只要上面有人出个声,立即会烟消云散的,而有这种本事的人,在京中还是有很多的,比如秦霄,比如成国公定国公,最坏的打算,是朱常瀛出面,但是不管是谁出声,这事情对朱家和朱威的打击很小。 见朱威没有反应,吴仁宝冷哼一声:“第二件事则是要请朱大人帮忙了,你爹娘的坟可能要迁了,那块地已经被人买了,说要养畜牲。” “你在找死!” 第466章 杀一儆百 朱威终于变了脸色,不论前世今生,不论在哪里,刨人祖坟都是最恶毒的事情。 什么商人买地?那块地荒了上百年了,突然有人看上了,骗傻子玩呢? 吴仁宝则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哎呀,朱大人啊,你也是大明官员,也知道现在鞑靼和大明已经冰释前嫌了,宁夏作为大明与鞑靼的边界,日后商贸往来必定会很多,宁夏要繁荣起来了,焕土堡也要繁荣起来了,朱大人应该高兴啊。” “以往一文不值的荒地,现在有人拿着大价钱过来买,这些钱能给你手下的兄弟发多少军饷啊,要以大局为重。” 朱威冷声道:“大局为重是吧?好…那请吴大人告诉我,买地的人是谁?” 吴仁宝轻笑:“本官也正要介绍他和朱大人认识呢。” 说罢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随即进来一个不过五尺身材的人,恭恭敬敬的对着吴仁宝行礼,但是面对朱威的时候,却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这位苏掌柜,是江苏有名的商贾,家中经营药材和胭脂生意,现如今鞑靼与大明已然交好,苏掌柜也想来宁夏尝试一些别的生意。” 说完后又对着苏掌柜说道:“这位就是本官和你提到的那位朱大人了,朱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手上沾染的人命,可已经数万了,不但得到陛下赐婚,妹妹更是被陛下指认为太孙侧妃,以后也是皇亲国戚了。” 听完吴仁宝的介绍,那苏掌柜才不情不愿的拱了个手:“朱大人安,初来乍到,还望朱大人关照啊。” 朱威对这个什么苏掌柜的没兴趣,死死盯着吴仁宝问道:“你说他已经买了那块地,地契在哪?可否一观啊?” 吴仁宝给那苏掌柜使了一个眼色,苏掌柜从怀中套出一张地契,崭新的模样,真的是丝毫不加遮掩。 “朱大人可别想着抢夺啊,本官带着官印呢,你抢一张,我就盖一张。” 朱威冷笑:“吴仁宝,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哈哈哈…朱威啊朱威,我们不早都不死不休了吗?你不想迁坟也行,苏掌柜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他说了可以不迁坟,但是坟头必须平了,要不然日后那些牲口拉的屎没处放啊!” 朱威眼神冰冷,这两人在朱威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吴仁宝感受到朱威眼神的变化,立马叫了他的人进来,有着十多个全甲军士的保护,吴仁宝才稍微放心一些。 那苏掌柜也学着吴仁宝笑呵呵的样子说道:“来之前啊,我就知道朱大人不想迁坟的,所以在下已经差人过去平坟头了,当然了,会给大人留下来一个标记,日后祭奠什么的,也能找到地方,在下这也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吧?哈哈哈…” 朱威冷笑一声:“你的胆子也不小啊?” 苏掌柜立马钻到了吴仁宝身后,吴仁宝张开手好像老母鸡护住小鸡仔一样,将苏掌柜护住身后:“朱大人,你想做什么啊?想要光天化日之下,在本巡抚面前行凶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你若是现在将人叫回来,我或许能饶你一条性命,否则…你会死!” 苏掌柜冷不丁的打了个冷颤,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杀气。 “朱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位苏掌柜,家中有人在朝任御史大夫,你这般恐吓苏掌柜,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有了吴仁宝的出头,苏掌柜瞬间有了信心:“就是…朱大人,我敬你是条汉子,但是也不要以为我是软柿子,我苏某做生意清清白白,一切都是合规合法,你若是敢蓄意报复,我肯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有人偷偷刨坟,被抓回来了!” 就在这时,李牛前来传话,这让朱威松了一口气。 朱威给朱家父母选的地方,就在当初距离那露天煤矿不远的地方,现在作坊又壮大了几分,后面山头的煤不太够用,已经在那露天煤矿搭建了一处工地,日常也会照应着朱家祖坟。 不过平常都是防备野兽,今日巡视倒是正好碰到了苏掌柜派过去平坟的人,焕土堡大部分的人,都是因为朱威才能有饭吃的,所以对于平坟的人,可没什么好态度。 等到那些人被押上来之后,一个个手脚皆断,五六个人躺在那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若是不及时治疗,就算命保住了,想必后半辈子也要成了废人。 朱威嗤笑一声:“苏掌柜,这是你的人吧?看着应该是出了些误会,伤得不轻啊,要不然你先拉回去好好医治。” 那苏掌柜哪里听得进去,在人被押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扑在一个人身上开始号啕大哭了:“小幺啊…” “朱威,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预行不法之事,被人见义勇为抓到而已,本官一会儿好好奖赏一番那些见义勇为之人,吴大人要不要一起啊?” 吴仁宝哪里还能忍住?厉声道:“来人,将朱威拿下!” “吼…” “谁敢!” 李牛等人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立马拔刀相向。 “哎呦,这么大的动静,是要做什么啊?都动上刀剑了,是要造反吗?”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五十来岁左右的人迈步而入,身穿淡黄色四爪龙袍,正是宁夏庆王。 “参见庆王殿下!” 众人立马跪下行礼,朱威更是震惊不已,来帮忙的人,竟然是藩王?这组织的水,到底有多深? “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啊?” 朱威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开口,吴仁宝抢先将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原本以为能庆王会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庆王皱着眉头:“平人祖坟?这是人干的事?来人,将这些无耻之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第467章 安心办事 大明的藩王或者其他皇亲国戚,可以说是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社会体系中,比较可怜的群体了。 刚开始还不错,朱元璋护犊子,自己家的人犯事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旁人想要动手,可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但是后来永乐帝靖难得国,为了避免其他藩王学他,不但将各地藩王,除了三卫之外的军权全都给收了之外,还把藩王节制地方政府的权利取消了。 再之后的百年之中,对藩王的禁锢越来越甚,比如宣德元年三月,巡按山西监察御史祝昇描述晋府宁化王的情况,这样写道: 宁化王母亲患病,晋府拒绝遣医救治;宁化王想从民间求医,却不敢擅自行动,只能请求祝昇代为上奏。 一介郡王求医治病,都已经达到感恩戴德的地步了,实在有些可怜。 另一方面,由于宣德朝也出现了藩王起兵造反的现象(汉王朱高煦谋反),所以朝廷官员开始有有意无意的“监视”诸王的行为,宣宗默许。 英宗、景泰朝、成化朝对藩王的禁令就越来越多了,第一,禁止藩王与朝廷官员往来,主要是防止诸王勾结官员,在一方坐大,威胁皇权。 这一条比较过分的是,即使官员与藩王间不谈论政事,只是以文人身份与藩王谈论诗词歌赋,也不可以! 既然往来都不可以,那更不能结亲了,此外王府之人出入宫门也有相关限制。 到了成化朝,又对王府的亲眷做了相关规定:王亲任官去王府三百里开外。 总之,限制是越来越多样,越来越严格。 这个情况直到了嘉靖朝才缓解了几分,因为嘉靖本身就是以藩王之身,入京继承大统的,嘉靖知道藩王的苦,知道藩王的不容易,所以对于藩王的很多禁令,都明里暗里取消了。 一个大礼仪之争,一个国本之争,从嘉靖到万历,藩王和勋贵成了两代帝王都要拉拢的群体。 如此一来,藩王一些权力得以恢复,虽说比明朝开国之时差了很多,但是最起码,在封地杀几个人甚至杀几个官,可也没人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像庆王朱帅锌这种边疆藩王,更是有了些许兵权,在特殊时候,还有权力去节制地方巡抚和总兵。 所以朱帅锌随口说打杀那几人之后,吴仁宝连屁都不敢放。 朱帅锌接过边上人递给的香,没有拜,单手插入朱威父母灵位之前的香炉之中,这更让吴仁宝胆战心惊。 天家贵胄,除了拜天地君亲师,何曾给旁人上过香? 门外的惨叫声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消停了。 满堂除了那苏掌柜捂着嘴的呜咽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吴仁宝是吧?” 朱帅锌突然点到吴仁宝,吴仁宝立马跪下叩头:“下官正是宁夏巡抚吴仁宝。” “哦…巡抚啊!你想拿官职压本王?” “不敢不敢,王爷是君,下官是臣,下官哪里敢以臣犯君。” 朱帅锌对吴仁宝的态度有些无语:“我说吴仁宝,本王记得不错的话,你以前好歹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吧?清流中的清流,要是让旁人看到你这模样,那人家怎么看你啊?” 吴仁宝也是心累啊,他怎么不想硬气一些?可是哪里敢啊,若是换成别的藩王,吴仁宝还能硬气一点,可是眼前这个庆王,在平叛孛拜叛乱的时候,曾经领着三千人强冲孛拜两万大军,最后虽未功成,但也全身而退,更是在没有朝廷旨意的情况下,斩杀了当时的宁夏巡抚在内的大小官员十三人。 最后朝廷还给了嘉奖,也就是说,有了这等功劳在,庆王只要不造反,再杀几个像吴仁宝这般的官员,也不会有什么事。 “我大明,以孝治天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等腌臜事,吴仁宝,你是宁夏巡抚,主管宁夏政事,引民向善是你的分内之事,今日竟然伙同商贾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哪怕本王容得下你,天下也容不下去。” 吴仁宝疯狂擦脸上冷汗,他这个位置是好不容易才坐上的,两京一十三省,只有十一个巡抚,背后盯得人太多了,有这么一个大帽子压下来,哪怕他背后的东林党想要保他也要费些劲了。 朱帅锌看着吴仁宝的模样,嫌弃的很,摆摆手说道:“好啦,这事也不是本王该管的,滚吧!” “是,是…下官告退!” 吴仁宝连滚带爬的出了门,可是他将那个苏掌柜忘了。 朱帅锌指着那个苏掌柜对着朱威道:“这人怎么收拾?” 朱威对着李牛使了个眼色,李牛像抓小鸡仔一样,将那苏掌柜带了下去,而后朱威出门又叫住一个人,让他去给白飞飞带句话,就说要让吴仁宝和吴襄变成一样的情况,虽不致死,可是会很难熬,这种事对于白飞飞来说,应该不会太难。 等到朱威返回屋子的时候,朱帅锌指着朱威笑道:“看你这样子,就应该没干什么好事。不过要悠着点,吴仁宝算好控制的,换了其他人来,说不定你更加麻烦。” 朱威点头:“多谢殿下解围,不过殿下,可否屏退左右!” 不过朱帅锌并没有同意,而是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想的那些都是事实,若不是本王的身份原因,本王也要陈其辰抢一抢那个位子的,不过你也不能太依靠本王,本王今日之后,只会在关键时刻保你的命,其他事情你自己斟酌。还有…新任的宁夏锦衣卫千户是毛纪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不再理会朱威,转身离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朱帅锌突然停下:“你欠本王的战马,现在连本带利算你三千匹,你若再不还,利滚利可就越多了,所以你要尽早还,别让本王等的太久了。” 之后再也没有回头,庆王来此好像就是为了给朱威出个头而已。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朱威听明白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让朱威还战马的时候去庆王府。 “恭送殿下。” 宁夏最大的两个麻烦,一个吴仁宝,一个锦衣卫千户,好像都解决了,宁夏往后,可就能随朱威折腾了吧? 第468章 又要杀人 宁夏只有两府六县,虽然也算不小了,但是作为军镇,除了屯田之外的地可真的不多。 普通庄稼人就靠着这两亩三分地过日子,从他们手里买地,难度很大,朱威自然不会巧取豪夺,而那些早都将屯田给弄成私产的各级官员,朱威现在也不想动他们。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十几日了,金大元收购回来的土地,只有区区六百亩,还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不行,不够,就算将宁夏前卫所有的地全都拿出来,也不够啊。天寒地冻的,烽燧外的土地整理起来太难了,凭借咱们这些人要干到什么时候?你们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朱威说完,没人吭气了,这和别的事情不一样,地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一块地就能种东西的。 在古代的地分为熟地和生地两种,熟地就是已经被平整过的,也被多年的农家肥滋养过,而生地就是没有经过任何开垦的那种。 在现代社会,随便在路边撒把种子都能有所收获的事情,在这时代基本不可能发生,没有农药化肥的时代,农业上的艰难,超乎现代人想象。 现在的大明,在南方最富饶的地方,由有数十年经验的种地好手悉心照料,一亩土地的产量,最高不到五百斤,这还是一年两熟的情况下。 而北方两年三熟的作物,一亩产量最多不过三百斤。 也就是说,一季作物的产量,也只有一百多斤。 这还不算各种旱灾水灾,也不算其他的自然灾害,只是计算丰年的产量。 并且因为没有化肥恢复地力,种几年地就要好好让地休养恢复地力,如此算下来,产量会更低的。 这也是为什么华夏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的人口,还总是有饥荒的原因了。 “现在二月底,距离播种还有一个月时间,现在能动用的人手,不过是咱们焕土堡这一千多人,还是太少了。鞑靼那边有消息吗?” “回大人,有些麻烦。” “怎么说?” “那些被金家贩卖的百姓,在鞑靼都已经是他们那些达官显贵的私人财产了,所以…哪怕是有蒙王的命令,还有武呈的压阵,那些人也不愿意交出来。” 听完之后,朱威深吸一口气,起身后将道袍褪下:“随我去接人。” “是…” ……… 孛儿斤还未回来,,大漠上的一干事宜,都是啊德汉在处理,不过任凭啊德汉怎么说,那些鞑靼的贵族,都不愿意松口。 大漠上的铁令,其中有一条,就是私人财产要受所有人保护,所以哪怕孛儿斤,也没有权利让那些人将大明的百姓交出来。 朱威只带着李牛和王二两人而已,却在鞑靼大军之中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朱威的到来,啊德汉还有武呈都已经得知了,不过他们没空去接,应付那些贵族真的很累。 你和他们说这是蒙王的命令,他们会说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说可以给补偿,他们说那些奴隶是无价之宝。 总而言之就是不搭这个茬,而鞑靼其实是由六大部落联合起来的政权,除了孛儿斤本部之外,孛儿斤对其他部落并没有太大的控制权,所以也不能强制他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 朱威听着大帐之内的争吵,有些不耐,直接迈步而入:“直接说吧,要我拿什么换?” 啊德汉有些尴尬,连忙上前说道:“朱大人,大汗说了,这事一切听朱大人吩咐,我这里还有大汗那里,总共一千三百余人已经在来宁夏的路上了。其他的…可能还要等等。” 朱威冷笑:“等?等他们老死?还是等本官老死?” “这…” 就在这时候,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朱大人是吧,那些奴隶,是我们花了牛羊换的,既然换了,那就是我们的东西了,大漠的规矩,大汗也不能强制我们的。” “奴隶?不…那些是我大明百姓,以前大明鞑靼是敌人,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已经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本官也希望,你们能够认清现实。” “朱大人这是在威胁我们?” 朱威摇头:“没有威胁,只是实话实说,今年冬天,虽然没有雪灾,但是想必你们大军都在这边境,部落内应该也不好受吧?你们现在需要的粮食盐巴,我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要放人。想做生意,那就开个价吧。” 孛儿斤从宁夏入京,身边带着的,自然都是鞑靼最顶尖的贵族了,若是这些贵族愿意放人,下面的那些人自然也就愿意了。 可是这些人的“奴隶”是最多的,他们哪里愿意自己的财产被送走呢? 还是刚刚那个人开口:“好…朱大人快人快语,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一个男人一石粮食,一个女人两石粮食,一个孩子半斤盐巴,朱大人给多少,我就放多少。” 这人也是狮子大开口了,大漠上的好人“奴隶”少说有一万多人,按照他这种价格来换,那可就是天文数字了。 别说朱威了,就算大明朝廷,也不一定有这个资本。 朱威垂眉:“也就是说,你不想谈了?” “我可没这样说,价格清清楚楚,朱大人想要多少,就拿东西来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朱威深吸一口气:“无论男女老少,一石粮食,换百人,一斤盐巴,换二十人,一匹棉布,换三十人。我能出的起的,就是这个价格了。” 那人冷笑:“看来朱大人也不是真心做买卖啊,一下子砍了这么多。” “本官再说一遍,不是买卖,是交换而已,大明百姓,不是货物。再说了,你们养着他们每日也是要花花费粮食的,不如早些交给我们,也能让你们好受一些。” “哈哈哈…朱大人,那些奴隶吃什么粮食啊,我们剩下什么他们吃什么,我们剩不下了他们就饿着,真不行就全都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还没说完,一道寒光闪过,那人的头颅就被鲜血冲上了天,朱威甩了甩斩马刀上的血液:“逼我杀人!” 第469章 卖国贼 朱威动作太快,边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头颅落地,鲜血溅到旁边人身上脸上,还冒着温热… 众人一愣之后,除了阿德汉和武呈的其他人都抽出腰间的弯刀对准朱威。 朱威冷笑一声,也不管近在眼前的弯刀,迈步向前走去,朱威走一步,其他人退一步… “咚…噼啪…啊…” 有一人撞住火上的水壶,水壶内的马奶酒洒了他一身。 朱威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越过他往帐内上首一坐:“蒙王还在大明,你们就想要起兵戈吗?阿德汉…蒙王不在大漠,是不是他的命令,对你们就不管用了?” 阿德汉连忙上前:“朱大人,不是这样的,只是大漠的规矩和大明不一样,所以…” 阿德汉还没说完,朱威就开口了:“所以已经一个月了,你们一直在这里扯皮?” “这…” “不用多说了,你们买过来的大明百姓,必须交给我,这是底线。” 又有人强撑着,满脸不服气:“可那些人是我们的财产!” 朱威嘴角微微向上,看似是在笑,可帐内的温度却是骤然降低:“你们的财产?呵呵…那鞑靼也可以是我的财产!” “你大胆…” 朱威这话好似点燃了火药桶,在这些鞑靼贵族眼里,对待大明的印象还和以前一样,大明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头年老虚弱的肥羊,他们随时可以去咬上一口。 哪怕他们现在确实有求于大明,可是他们心里还是看不起大明的。 朱威没有在乎这些人的聒噪,而是轻声道:“阿德汉,你是明事理的人,今日我不再多说什么,最晚四月,所有大明百姓,你都要送回来…” 说着朱威起身朝外走,路过被烫伤的那人身边的时候停下,一脚踩在那人被烫伤的腿上。 “啊…” 惨叫声在大帐之中回荡…不过没人敢上前制止。 朱威松开脚后弯腰拍了拍那人的脸:“下次再对老子动刀,老子就不会留手了…” 朱威走了,大帐之中没了动静,除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和满地的马奶酒证明确实有人来过之外,大帐中还回荡着一句话:“大明的朋友也可以是瓦剌!” “唉…你们也看到了,朱威的态度很强硬,现在大汗还没有回来,要不然你们还是将那些人交出来吧,否则事态再严重下去的话,就不好交代了!” 阿德汉说完,就有人跳了出来:“我不给又能怎么样?他朱威还敢出兵?两国之事,还能听他的?” 阿德汉眼皮都抬一下,幽幽的道:“刚刚朱威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强硬一些?现在说这些狠话又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是一滞,若是其他人过来说这事,别说敢在这杀人了,很可能进入大帐之后腰都直不起来,可是朱威这人,他们也是害怕的。 对于鞑靼人来说,朱威差不多和阎王划等号了,尤其是在辽东火烧两万女真的事。 人就是这样,只会在比自己软弱的人面前耍威风,遇到比自己更厉害更冷血的人,直接就蔫了。 “好啦,都将消息传回去吧,赶紧送人过来,至于朱威说的拿粮食盐巴换的事,你们最好不要真的去换,那些奴隶本身就是横在我们和大明之间的一道坎,趁着这个机会送出去,等到大汗回来之后,全面开放互市,会赚的更多的。” “那,那些奴隶生的孩子呢?” 阿德汉也有些头疼,这些孩子在鞑靼也都是奴隶的身份,鞑靼有一套专门针对这些孩子的洗脑手段,小的还好,但是那些已经大一点的孩子,早都被他们洗脑成鞑靼人了,若是这样被送回去了,可能还要出别的乱子,要是被朱威误会了,还可能有别的变故。 “算了…全送回去吧,提前给朱威说清楚吧。” ……… 三月中旬,第一批百姓,共九百多人,已经到达焕土堡,原本有一千二百多人,可是大冬天的,一个个都只是身穿破布麻衣,一路上死了不少。 大概查了一下,三十岁之上的基本没有,作为奴隶整日劳累还吃不饱,生病了只能看命硬不硬了,真的没有价值了,连等死的机会都没有,早都被剁碎了… 人群中那上百个女人,其中还有一些怀里抱着婴儿,虽说都是奴隶,可是那些男的奴隶对那些女人还有婴儿都是满眼的厌恶。 而这些女人的脸上,满是麻木,在大明的道德理念之中,这些女人没有以死守节,本身就是不容于天地的。 可是她们何其无辜?保护弱小本应该是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分内事,可是那些人何曾低头看过一眼民间疾苦?而当他们本应该保护的人被迫失节,他们却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利用所谓的大义,想要将那些可怜人压死。 在别处朱威管不着,但是在这里,朱威不能如此。 “先安排下去,让他们休息三天,被褥衣服都发下去,这几日的饭食先让村里安排。” “是…” “冉儿,那些女人孩子交给你了。” “好…” 为了安全起见,朱威将这些人男女分开,女人孩子都安排在焕土堡村后山脚处,而那些男人,都被安排在烽燧之外,严加看护。 阿德汉给朱威的消息,让朱威警觉,朱威可不会忘了,曾经就在这烽燧里,有个叫狗子的细作,差点害的整个烽燧的人陪葬。 “李牛,这些人都要好好看着,有不对的,就给揪出来,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领命…” 之后两天,不时有人搞破坏被李牛等人抓住。 朱威实在想不通,为何会有这种人! 在鞑靼,鞑靼人将他们当作奴隶,他们却不敢生出反抗的心思,反而觉得自己身上大明的血脉是肮脏的,不如鞑靼人高贵。 而到了大明,有房子遮风挡雨,有衣服避寒,也有粮食能让他们吃饱,他们却还是不知足。 哪怕鞑靼那边没有要求他们做什么,他们还是将大明当作敌人。 故意破坏农具,故意散播谣言,故意制造混乱。 对于这种人,朱威忍不了,三十多颗头颅,被挂在烽燧外的旗杆上,烽燧外开荒的所有人,一抬头都能看的到。 这样的处理方式,不但让焕土堡稳定下来,还让鞑靼方面更加配合了。 与此同时,大明沿海地区开始流传一则童谣:“海上有仙域,三宝宝藏埋,还有黄金山,流传万万年!” 第470章 开海? 明朝的“海禁”主要在明朝初年和明朝中后期。在明朝初期,明太祖期望海禁政策对海防的巩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所以下令片木不得出海,而明朝中后期的“海禁”主要是因为倭寇横行。 在其他时候大明的海禁政策,其实还算宽松,尤其是郑和下西洋,虽说朝廷花费很多,得到的利润很少,但是民间的商贸可以说获利颇丰。 所以民间或者说商贾之间,对于开海禁是持支持态度的。 自沿海地区童谣流传出来之后,被各方势力推动,逐渐传遍整个大明,京城中因为此事,更是引起多方对峙朝堂。 ……… 乾清门。(明朝皇帝上朝基本都在乾清门,并非太和殿或者乾清宫,所以也叫御门听政。) 朱常洛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压抑了三十多年,终于能够痛快做事,酒了不喝了,妻妾也不管了,整日和万历派给他的六个大臣商议朝政。 原本以为万历会反感,可是到了现在,这么长的时间,朱常洛不仅提拔了大批官员还制订了一些法规,万历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后面朱常洛的胆子慢慢大了一点,请求万历之后,开始御门听政,大明可是有三十多年未上过朝了,朱常洛此举无疑给了所有朝臣一个定心丸。 今日上朝,主要就是为了那传遍天下的童谣,原本朱常洛对此事并不在意,但是下面的官员可不这样想啊,没日没夜的觐见,一波又一波的,让朱常洛有些招架不住。 他本就是一个耳根软的人,别人说什么,他也就听什么。所以对开海之事,就上了心。 但是此事并非一纸诏书就能成的,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上有太祖和嘉靖帝的法令,下有各方势力争取主导权的纷争,朱常洛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这事,万历让辅政的六人,都没有发表意见,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只是开海之事,还涉及各方党争。 现在朝堂分为三派,一派以东林党为首,希望开海,一派以一些翰林侍读为首,反对开海,最后一派则是像秦霄徐光启这般的看戏派了。 “太子殿下,臣以为,开海于国有益,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沿海之省份,多达八个,如今沿海倭寇尽除,海珀平静,东南各大明属国连年请求互市,开海可丰国库,养民生。” 说话之人是东林党的核心人物高攀龙,东林党领袖,东林八君子之一。 万历十七年(1589年)中进士。后遇父丧归家守孝。万历二十年(1592年)被任命为行人司行人。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高攀龙上疏参劾首辅王锡爵,被贬广东揭阳典史。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高攀龙辞官归家,与顾宪成兄弟复建东林书院,在家讲学。 朱常洛监国后,擢高攀龙为大理寺卿,作为东林党的核心,高攀龙说罢,自然有连绵不绝的附议声。 秦霄站在文官最前面,正在打盹,被这一阵混乱的声音吵醒,不满的撇了撇嘴。 别人不知道,秦霄这老狐狸能不知道高攀龙的心思吗? 说的大义凛然,当初商税之事,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现在附议的这些人,让掏钱的时候,一个个反对说与民争利,与国无益,现在有好处了,又争着抢着出来说这些场面话。 朱常洛对东林党人感觉很好,因为这是在他最难得时候,最支持他的力量,可是东林党说实在的,大都是伪君子,不过朱常洛是看不清这些人的面目的。 万历知道这些人的面目,所以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打压东林党,还扶持别的党派与他们分庭抗礼,现在的情况很显然了,朱常洛没这个本事。 “太子殿下,臣反对!禁海法令为太祖皇帝设定,大明以孝治国,子孙后代哪里能忤逆太祖!” 说话的是一位国子监的教俞,七品之官职而已,但是他说的话,也是有众多清流翰林附和。 “尔等枉读圣贤书,太祖皇帝驱除蒙元立国,制定法度是为让大明基业延续,让百姓安居乐业,现在东南各属国依靠大洋贸易,使得国内丰裕,我大明泱泱大国,怎能屈居人后?尔等做派,只是拿着祖宗律法做缩头乌龟罢了,此等小人行径,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东林党人自视极高,一旦是与自己的政见不合往往就会将别人列为小人,此等永远将自己作为君子大义的代名词,其实在士林之中很是好用。 可是高攀龙这句话啊,可就惹到了那些同样自视甚高的翰林和御史了,整个乾清门,瞬间变成菜市场一般的模样。 ……… 乾清宫… 乾清门的争吵,万历在乾清宫中听得明白。 周琦给万历新换了一盏茶,万历抿了一口突然笑道:“这些人啊,拿着太子这傻小子当枪使呢!也是胆子大啊。” 周琦低头顺耳,不敢说话,万历瞥了他一眼:“我说你这老狗,近来怎么回事?朕和你说话,你都不搭腔。” 周琦立马跪下:“陛下恕罪,这是陛下家事,奴才不敢多言。” 万历摆摆手:“今日说的话,除了你我,就再无旁人知道了,但说无妨。” 周琦已经开始颤抖了,说什么他都不会开口的,就在这时,朱常洛身边的太监过来禀报,周琦这才松了一口气。 “陛下…太子殿下差奴才过来请罪,乾清门前吵闹声音太大,不知是否影响陛下休息。” 万历面无表情,好似还在为周琦不开口的事情生气,转头看着那个在朱常洛身边二十多年的太监说道:“太子做的很好,朕没事。” 那太监可能是主子最近突然有权了,连带着他出门在外也是有了面子,以往眼睛里面都没有他的那些当官的,现在也是一口一个杨公公叫着。 听到万历的话,这杨公公嘴里把不住门:“陛下…太子殿下越来越有陛下的风范了,遇事不慌,往后必定能够中兴大明。” 万历喝茶的姿势一顿,喃喃道:“中兴大明?” ……… 乾清门众人还在吵闹,周琦过来了都没有人注意。 周琦一挥手,两个小太监拉着已经断气的杨太监扔在了金砖之上。 血腥味传来,瞬间没了声响。 朱常洛急忙起身矗立,对万历的害怕,是刻在他灵魂上的。 “开海之事陛下自有决断,太子殿下不必思虑了。” 周琦对着朱常洛说完,而后转身高喊:“陛下口谕,秦霄,成国公,定国公,徐光启,冯伟杰,入宫觐见。其余人等,退朝…” 第471章 借地 开海童谣之事传的天下沸沸扬扬,可是朱威实在没空管那些事,从第一批百姓回来到四月中旬,基本上是前一批没安置好呢,后一批就到了。 加上从别的地方招募过来流民,人数已经近万了,可是这些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劳动力。 平常人一天能平整荒地三分,而这些人每日最多一分了,多年荒地加上地冻天寒,进展实在缓慢。 不论是流民,还是从鞑靼回来的那些人,身体亏损的都太过于严重,不是三两天就能补回来的。 这让朱威种植五千亩红薯的计划,基本宣告破产。 最重要的是,突然多了一万张嘴,哪怕不给肉食,每日的粮食消耗也是天文数字。 在辽东的时候,朱威是领过数万大军,但是那时候的后勤都是由山海关供应,再往后还有刘铤等老将看着,那时候的朱威觉得也没什么。 可是现在乱糟糟的局面真的让他头大,而身边的人,李牛王二这群废物,除了吃饭之外,基本没用,而赵云澜还在把持着宁夏前卫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 其余人比如金大元,曾经也是管过一省生意的人,但是遇到这种情况,也是无能为力,生意上只用管账目和各个掌柜,下面的伙计之类的都不用他操心。 没有办法,朱威连夜到了庆王府,现在的宁夏,好像只有庆王能够帮他了。 庆王府灯火通明,府外更是有数十带甲军士矗立,不过看着不像汉人,粗犷的外表看着像是贵州川蜀那边的土人,不过要更黑一些。 朱威过来并未提前告知庆王,但是此时却有人在府门外恭候。 “朱大人,请随我来。” 朱威觉得自己被人看透了,从第一次接触庆王开始,这个庆王就给他不一样的感觉。 没等朱威想明白,绕过一道走廊,就到了一处院子,院中管弦丝乐绕耳,舞姬翩翩起舞。 庆王这时候哪里有王爷的样子?拿着一个酒壶跟着那些舞姬嬉笑,而除了庆王之外,还有一人,横刀端坐,眼神锐利,旁边婢女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庆王殿下安,下官朱威请见!” “美人儿别跑啊…让本王摸摸大了没有啊…” “哎呀…王爷…讨厌~” 朱威皱眉,声音更大了一些:“王爷,朱威请见,有要事商议!” 可是庆王还是听不到一样… “砰…” 坐着的那人直接将眼前的桌案踢飞,场面这才静了下来… 朱帅锌满脸的不耐烦,挥手让其他人下去,也不管地上凉不凉,直接往地上一坐:“我说两位啊,你们干什么呢?一个像个木头,不懂风情,一个有好事了从来不见人,有麻烦就过来找本王!我说…本王是欠你们的吗?” 没人应声,朱帅锌没办法,自己起身拍了拍尘土,想要找个椅子坐,却发现自己的桌案早都被殃及池鱼了。 朱帅锌叹了一口气:“说吧两位,突然都在今日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威一愣,坐着的那人他不认识,可是能过来找庆王还有座位的人,在这宁夏可不多啊,又联想到门外的土人军士,朱威突然想到一个人。 “沐总兵?” 沐军看了朱威一眼,轻轻点头。 朱威拱手一礼,刚准备说话,朱帅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们两个真不行出去找个地浪去呗,在我这这样干什么啊?有事就说事,没事就给本王滚蛋,除非是朱威你这小子要还本王的战马。” 朱威一滞:“额…战马是没有的,不过也是想给殿下一个赚钱的机会。” 朱帅锌眼皮一抬:“赚钱?本王缺钱吗?” 朱威又尴尬了,大明的藩王别的不说,有钱是真的有钱… “还有别的事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殿下,下官是过来借地的。” 朱帅锌有些摸不着头脑:“借地?做什么?马上就要春种了,你要借地?” “殿下,下官这里有一种新的粮食,一年两熟,一季保守估计亩产三百斤。” “什么!” 除了朱帅锌,还有那沐军也猛地起身。 给朱威吓了一跳,这个产量朱威还是保守估计,因为后世的产量一亩大概在八百斤到一千斤。 但是现在没有后世的优良品种,也没有后世的各种化肥农药,但是以根茎类作物的产量,一亩一季最起码也要有三四百斤吧? 朱威说的很简单,想的也很简单,但是听在朱帅锌和沐军耳中,无疑是炸雷一般。 民以食为天,这个天也是天下,也是社稷。只要粮食多了,百姓能吃饱了,那就不会有别的心思了,纵观古今,大部分动乱都和这个有关。 所以所有的朝代以农为本,农业发展到现在了,早都到了瓶颈,增产几十斤都是能让皇帝去太庙报喜的事情,现在朱威说了一季三百斤,一年就是六百斤,比现在的产量足足高了一番! 要是真的,说实话给朱威封个爵都不为过。 “朱威…这是真的?” 朱威原本不想这么快将红薯的事说出来,但是没办法,错过开春这一茬,就要等半年了,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浪费? “自然是真的,下官愿意拿项上人头做保!” 朱帅锌摆摆手:“本王要你的人头没用,直接说吧,需要多少地?” 朱威想了一下,开口道:“需要靠近焕土堡的三千亩熟地,另外还请殿下拨付一些粮食,近来流民和以前被鞑靼俘虏的大明百姓近万人,都到了咱们宁夏,实在有些…捉襟见肘了…” 朱帅锌指着朱威取笑:“好啊你…本王就知道,每次你来都没什么好事,不过这次本王就不算借你的了,本王给你划三千五百亩,明日有人拿着地契过去,至于粮食,先行给你拨付一千石,若是不够,本王再想办法就是了。” 朱威大喜过望:“多谢殿下…” “好啦,你的事说完了,沐将军,你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啊?” 沐军指了指朱威:“为了他!” 第472章 不可信! “我?不知沐总兵有何指教?” 沐军没有接话,而是对着庆王道:“王爷,我等的人来了,那就不多待了,告辞!” 别说庆王了,就是朱威也被雷的不轻,这么草率的吗?真当这个王爷是泥团捏的? 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沐军拉走,只能回头对着庆王喊了一句抱歉。 等到两人走后,朱帅锌突然收起面上的笑容,冷哼一声“出来…” 从走廊尽头阴影处,走出来一个面带刀疤的人:“主子,这沐军流不得啊!” “本王自然知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安排下去,明日让人带着粮食地契去找朱威。” 那刀疤脸一愣,急忙道:“真的要给他?” 朱帅锌面容突然变得狰狞:“给他,本王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但是王爷,若真的让他种出来了,那咱们的大事…” “哼…种出来了,也是在本王的地里。” “哦~属下明白了!” “另外,选几个机警点的死士,安插到焕土堡。” “是…” ……… 出了王府,有人牵马过来,沐军翻身上马,对着朱威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 说罢不等朱威反应,带着一众土兵,绝尘而去,朱威没有多想,立马跟上,别的不说,就是暗卫的那一句“可信”,就能让朱威放下五分戒备了。 行至一片荒地,沐军停下,没有回头看朱威,但是好似知道朱威就在身后一般:“你觉得庆王如何?” 朱威一愣,但是还是实话实说:“有些怪,有些摸不透,虽然数次帮我,但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沐军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庆王此人,不是那么简单。” 朱威有些惊奇:“沐总兵是知道些什么吗?” 沐军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查到一件事。” “何事?” “你还记得曾经被钱鹿暗杀吗?” 回忆突然涌去朱威头脑:“自然记得,这…和庆王有关系?” “呵呵呵…朱威,你不会相信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就能豢养数十死士吧?” 朱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当时的我不过一个百户而已,庆王为何要如此对我?” “因为你挡了他们的路。” 朱威还想问下去,但是沐军又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再想想,金家以前在宁夏的代言人是谁?” “好像…好像是原来的宁夏守备陈华!” “不错,而陈华妹妹,又是庆王世子的爱妾,你再想想,凭借一个守备,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办那些事?真当宁夏锦衣卫和宁夏巡抚总兵是吃干饭的?” 朱威摇摇头:“不对,金家给我的消息不是这样的。” “金家?呵…金家不过是一个干脏活累活的而已!他们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庆王作为大明藩王,他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 沐军很有耐心:“庆王当初和陈其辰抢过执行者的位子,这事你知道吗?” 朱威点头:“知道!” “你知道为何他没有成功吗?” “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先生不能再让藩王做执行者了,你知道上一任执行者是谁吗?” 朱威皱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道是…辽王?” 沐军有些诧异,终于回头看朱威,嘴角带笑:“不错,你能想到辽王,说明你是真的有脑子的。陈其辰之前的执行者是辽王,而辽王也正是有了这暗卫的力量,才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来。” “后面被发现之后,先生立马将暗卫收回,但是辽王蛊惑人心的手段还是让辽东的暗卫投敌,这也是陈其辰趁王异之事,引女真的力量铲除辽东暗卫的原因了。” 信息量太大了,朱威有些懵… 从宁夏到辽东,自己经历过的,还有从王异陈其辰口中知道的那些事情的真相,难道真的是如沐军所说的这样吗? 原本朱威认为辽东暗卫是为了掩护王异才暴露的,后面陈其辰说是他故意暴露的,就在朱威认为陈其辰是叛国之人的时候,他又摇身一变,将暗卫这么大的力量交给自己。 原本朱威对辽东暗卫的事情也有怀疑,可是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好半天之后,朱威才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沐军叹了一口气:“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今日若是没有那三百斤产量的新粮食的事,我也不会多说这么多,因为这些事对你而言,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磨砺。” 朱威苦笑:“呵呵…考验?磨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我若走错一步,迎接我的,可就是万丈深渊啊!” “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过你也是个例外,这次组织派我来,就是为了帮你。我们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还要谢谢组织咯?” 沐军没有回话,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好半天之后,朱威才道:“辽王的事,朝廷知道吗?” 沐军点头:“应该说是陛下知道。” 朱威还想说什么,却被沐军打断:“组织的事,陛下也知道。” 朱威惊了:“知道?陛下都知道?” “不错,在大明这么大的组织,不可能不露一丝风声的,但是陛下也知道,我们的组织为的就是大明社稷,所以…两方也算是能够和平相处。” “那…黔国公,是否是先生?” 沐军一滞,而后摇头:“不是,国公也是组织的核心人物之一,但不是先生。” “那这个组织…和建文帝有何关系?” 沐军的眼神瞬间变的阴冷,冷风吹来,更加显得阴寒:“退出五十米…” “是…” 等到那些土人退远之后,沐军盯着朱威一字一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组织和建文的关系?” 朱威倒是没害怕,笑着说道:“御赐金襕佛做塔,沧海珠成定海禅,这两句话,足够了…” “看来先生还是小看了你,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今日就告诉你,组织原本就是脱胎于支持建文帝的勋贵文武一脉,但是后来…建文并未留下血脉,所以…才慢慢变成守护大明社稷的组织。” 朱威眯起了眼睛:“哦~原来如此,那我应该知道先生是谁了。” “嗯?说说看?” “魏国公…就是那个先生吧?” 沐军右手已经悄悄握住刀柄,朱威自然看的清楚,洒然一笑:“看来我猜对了,沐总兵…你要杀我吗?” 许久之后,沐军才恢复正常:“走吧…我随你去焕土堡,今后我就在焕土堡陪你了。” “这是监视?” 沐军并没有回答朱威,调转马头一骑绝尘… 第473章 把人当人,把狗当狗 朱威一行人刚刚回到焕土堡,就发现李牛等人全副武装,好似有什么大行动。 “怎么回事?” “大人,你终于回来了,那些从鞑靼回来的人,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两日干的活稍微重了一些,给他们加了点肉,可是人太多了,肉有些不够,结果他们竟然营变,杀了村里过去派饭的人,还冲击烽燧。” 朱威从沐军口中知道那些事,正是心烦的时候,又听到这事,哪里还忍得住,抽出斩马刀:“带着火铳、震天雷、虎蹲炮,跟着老子杀,不投降的全宰了。” “是…” 朱威的决断,让身后的沐军微微点头,执行者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妇人之仁,在看到朱威等人已经跑远之后,沐军这才招呼一声身边的土人,跟着朱威朝着烽燧奔去。 “吃肉…吃肉…” “我们要吃肉…” “狗官…拿我们当狗养呢?” “兄弟们,冲进去…有肉吃…” 焕土堡烽燧早都由朱威重新设计了,能屯兵四百,不过现在并没有那么多人,只有原先的半个百户所,还有换班过来的王二等人,加起来不到一百人。 “王大人,这该怎么办啊?” 烽燧百户明显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整个人都要吓死了,王二刚刚吃过饭,随手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剔牙,别人吃什么他不管,他是吃了一大碗肉。 看烽燧百户急切的样子,王二嗤笑一声,左手还在抚着肚子,好似怀了五六个月一样:“有啥啊?再给他们几倍的人,他们也攻不进来,乖乖等着吧,这烂摊子,有人收拾的。” “可是这后果…这罪责,下官担不起啊!” 王二摆摆手:“哪里有什么罪责?跟着咱家大人你就要知道,咱们大人是最护犊子的,先不说这事怪不怪咱们,就说他们营变这一条,全杀了都不为过,所以兄弟啊…将心放肚子里吧。” 当初整个荡寇城千户所,护送百国使节入京,而后整个千户所都由镇北关的人补充进来。 镇北关中的部队,是宁夏最为精锐的部队了,可是很明显,让他们拿自己的精锐补充普通千户所,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派过来的人,在镇北关中都是被嫌弃的那种。 这个百户也是临时升的,原本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总旗而已,哪里比得上王二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所以哪怕有王二在这,哪怕王二让他不用怕,这会儿也是静不下来,不断踱步… 给王二绕的头晕:“你他娘的给老子停下,再敢乱转悠一枪崩了你…” 王二话音刚落,烽燧外就传来枪声… 那百户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了,王二也是个傻子,呆呆的看着自己比做枪的手指,喃喃道:“老子这么厉害?” “轰轰轰…” “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炮声将王二惊醒:“他娘的不对…外面打起来了,跟老子出去看…” 朱威等人已经到了烽燧侧边,烽燧外万人拥挤,嘴里喊着:“吃肉…杀官…” 一两千人的时候,烽燧外挂着三五十颗头颅足以震慑,可是到了万人级别,三五十颗头颅就不能让他们害怕了。 一轮齐射之后,人群外围不少人已经倒地,没死的还在呻吟… 可是万人的声音太大,枪炮声并不能让所有人听到,要不是王二对于枪炮声太过于敏感,说不定也是听不出来的。 朱威沉着脸挥手:“放…” “轰轰轰…啪啪啪…” 又是一轮齐射,在这种密集人群之中,完全不用瞄准,火铳就不用说了,虎蹲炮发射出去的开花弹,一发能放到一片。 侧边的人群终于发现了异常,血腥味已经散开了,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更不用说这些原本为了活命宁愿去当奴隶的人了。 侧边人群开始逃跑… “秦成,带着人追,杀到他们不敢跑为止!” “是…” “陈子义,投石车投掷震天雷!” “是…” 五六个震天雷划过天空,落入人群之中,有人被砸的头破血流。 投石车投掷的距离可比虎蹲炮远的多,正好落入人群中心。 “轰轰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那人群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震天雷中的铁片带着沙石瞬间湮没无数人。 “杀人啦…杀人啦,赶紧跑啊…” 在生死面前,刚刚还是自己“兄弟”的人,现在却成了自己的拦路石,有人摔倒就直接被踩踏,有人跑得慢也是直接被推倒,所有人都恨自己爹娘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好似跑的慢了就要去见阎王一样。 “抽刀…围上去!” 王二在烽燧内看的清清楚楚,哪怕知道朱威已经不是以前的朱威了,也是被现在的情况惊了一下,这少说死了一二百人呢,还都是大明百姓,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这会儿也不管那么多了,立马整备部队出烽燧。 “趴下…不杀!” 陈子义带着人纵马狂奔,一路跑一路喊,可是收效甚微,直到秦成将第一批跑的人杀完了,满身是血的返回之时,喊话才起了些作用… 有一个人趴下,自然有其他人有样学样。 万人营变,就这般简单的被朱威二百多人解决掉了。 让朱威都觉得有些不真实,随之心中也在叹气,原本想着这些人会和义州那些人一样,至少有热血,有血性,随后的新军也能挑选出来一些可用之人,可是现在看来,这群人已经被鞑靼完全洗去了身上的血性。 毕竟奴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但是朱威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将这些人当做人看,这些人反而不满意,鞑靼将他们当狗,他们却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奴性…惰性…要用重典…” 沐军一直在看着,并没有出手,在场面被控制住之后,才开口说话。 朱威手指已经捏的发白了,从心底里面,朱威并不想杀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百姓,但是现在,手上真的沾染了自己的血… 沐军看到朱威的反应,又开口说道:“把人当人,把狗当狗,有些人是人,你要给他尊严,有些人只是狗,狗咬了主人,那就变成狗肉吧!”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抽十杀一…保证他们不敢再生别的心思!” 朱威猛地回头,眼中带着血色:“抽十杀一?” 沐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杀狗罢了!” “他们就变不成人了吗?” “能…不过不值!” “万条人命,在你眼里,就如草芥?” 沐军冷笑一声,沉声道:“朱威…他们是奴隶,习惯了主人随意打骂侮辱,想要变成人,没有那么简单,还有大事要做,这些人,你将他们当作工具就好。”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但是我有我的方法,我想试一试。” 沐军顿了顿:“随你吧。” “在云南,你就是这般对当地土人的?” “土人只相信力量!” 朱威点头:“我懂了…来人,给他们发农具,刨坑!” “是…” 第474章 执行者?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人只用了一夜时间,就挖了一个长半里,宽两米,深半米左右的大坑。 并且滴水未进…如今的他们哪里有昨日扯着嗓子喊“狗官”的气势?一个个的好像又变成了刚从鞑靼回来的那个模样。 朱威将所有人都集结起来,除了从鞑靼回来的那些人之外,焕土堡的百姓,还有被安排在别处的那些女人孩子,全都被叫了过来。 天寒地冻还没风,血腥味虽然已经散去,但是地上的血水被朝阳映射的还是那般鲜艳。 朱威没有废话,让从鞑靼回来的人,将昨日的尸体全部扔进坑内,有些人还有些微弱的气息,还能够发出呻吟声。 随着一声令下,开始填土,求生的本能让还有气息的人往上爬,可是哪里有机会? 不用朱威说,那个填土的人就上前一铁锹给拍了下去。 朱威皱眉,突然觉得沐军说的可能是对的,这些人有些已经不是人了,为了活命,他们可以对昨日还并肩奋斗的所谓“兄弟”动手,这种人…留不得。 很快尸体都被掩埋,不时有土堆轻轻起伏,那是还没死的人最后的努力… 不过下一秒,就被朱威踩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沿着这条埋了数百人的“新坟”,朱威走的很慢,声音在这空旷的原野传的很远。 “我朱威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本官给过你们机会,可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哦…那就怪不得别人了,你们这些人既然不想当人,那就做回奴隶…所有人听着,从鞑靼回来的…不论男女老少,不论高矮胖瘦,十人编为一伍,一日一餐…每日工作必须完成,否则没有饭吃,一人做错,整伍受罚,一人逃跑,整伍陪葬。” “你们要记住,这是你们逼本官如此的。” 交代下去,将所有人登记造册之后,朱威站在烽燧之上呆呆看着脚下那些有着生命,却再无生气的人,心里有些难受。 沐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朱威身后:“那么多事情,都没有教会你道理吗?” 朱威没有回头:“什么道理?” “想要在这时代有些事的话,就不该有那么多所谓的善心思,更不该将那些善心思交付给他人。” “可这世界,应该要存在善意的,我不想看到的都是冷冰冰的模样。” 沐军嗤笑一声:“天真!你信不信,若是你倒台了,就那些人会第一个出来用口水,用石头,用粪便,用任何可以用到的东西弄死你。” 朱威不说话了,沐军等了一会儿又道:“你的方向错了。” “什么?” “你的善心应该用到别的地方,比如焕土堡那些陪着你征战最后归于黄土的那些人家里,你知道我在云南是怎么做的吗?” “怎么做?” “树立榜样,那些土人原先也是动不动就叛乱,招抚是没用的,只会让那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满足如今得到的东西,他们会想要更多,你给了一次,他们就觉得你能给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也很简单,打…打的他们不敢再生别的心思了,而自己的人,每顿都给肉吃,还有钱拿,甚至媳妇都帮他们娶,战死的有抚恤…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长此以往,现在的土人,可都抢着进军中呢,打起仗来,更是不怕死,哪怕他们拿到的只有汉人的一半,他们也是愿意的。” 朱威苦笑:“是啊,你说的对,从庆王那里要的粮食,原本是准备分下去的,给他们这些人一个保障,现在看来…是不用了,那些粮食,该给更重要的人。” 沐军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心要冷,做事要狠,你是带兵的人,不是那些治理一地的文人。” 朱威终于不对那些从鞑靼回来的人抱有任何希望了,但也算错有错着,庆王派来的那些死士,在挖坑的那个晚上已经潜伏进来了,现在可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所有人都被打散重新分配,那些死士干什么,边上都有好几双眼睛看着。 当然了,这些东西,朱威并不知道。 庆王的地契和粮食送到之后,朱威的一条命令,传遍整个焕土堡。。 凡是跟过朱威的人,不论生死,除了原先定的每月肉食银钱之外,另外每年给发放一石粮食,死亡者…家中一次性可得熟地五亩。 现在朱威也是个穷光蛋了,能给的其实不多,但是这东西,足够让所有人沸腾了。 农民…最在意什么?就是土地了,有地在,日子就有盼头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附近村落的人,都过来打探消息,并且各种打探什么时候能入伍,在这个好汉不当兵的时代,也算是一个另类了。 ……… 京城。 开海之事在上次朝会之后,突然没了动静,以秦霄为首的六人从宫中出来之后,就全部闭门谢客,让外人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朱常洛则是又受到了惊吓,一病不起… 监国不过三月,朝中刚刚平稳不过一月,现在却又好似回到了去年的模样。 万历闭宫门,不见任何人,锦衣卫到处巡查,又抓了不少人。 过年的喜气,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秦府。 秦霄拿着戒尺,听着堂下之人的申论,不时点头,等到声音停下,秦霄才起身。 “不错,有理有据,虽稍显稚嫩,但其中之法也有些道理,你的水平外放做个县令已经绰绰有余了。” “都是先生教的好。” 秦霄摆摆手:“莫要恭维老夫了,老夫听的好话比你说过的话都要多。说说别的事吧,你是否有不解?” “是…学生想问,我兄长的事!” 秦霄嘴角带笑:“你兄长啊…呵呵,你知道你兄长犯下那么多大事,为何还能活着吗?” “学生不知,请先生解惑。” “朱威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朱威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自他从宁夏入京去辽东,再到现在回到宁夏,都是陛下安排的,陛下想要知道,辽王…庆王…他们手里到底有多少实力,而朱威,就是那个探路的石子。” “我们有一个组织,是为了维护大明社稷存在的,每一代都有一个执行者,这个执行者负责清除对大明有害的势力。” 朱镇第一次听到这种秘闻,但是也不惊奇,只是担心朱威的安危:“那我兄长在这么多次大难中活下来,就是这一代的执行者了?” 秦霄摇头:“不…执行者是你。” 第475章 事情始末 朱镇一愣:“先生…这…您是在说笑吗?” 秦霄笑道:“老夫可曾说过假话?说了是你,那就是你。” “那我兄长算什么?” 秦霄盯着朱镇,眼中流露着让朱镇感觉到无比陌生的光芒:“朱威是给你扫除前路阻碍的人,并且…让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你才有机会成长起来,否则在咱们大明,太高调的人,都活不长的。” 朱镇摇头失神:“不…不能这样!你们不能将我兄长置于险地。” “啪…” 秦霄手中的戒尺突然拍在桌子上:“糊涂!朱镇啊朱镇,你想一想,朱威在辽东杀了巡抚钱鹿,本就应该死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人逼他,我们救了他,让他继续活着,他现在活的每一天,都是我们给的,你懂不懂!” “先生…我不要当什么执行者,我兄长也不要当官了…当我们离去好不好?” 秦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神之后轻声说道:“已然入局,退无可退了。不过…仅留的一线生机已经告诉你了,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朱镇跟着秦霄已经三年了,以他对秦霄的了解,自然知道秦霄说的是真的,已然入局,退无可退。 脸上泪水混杂着苦笑:“呵呵…先生,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好生准备,参加今年乡试!” 朱镇一滞:“可是…” “没有可是,不论是朱威不让你参加,还是因为你在丁忧期间,这个乡试你必须参加,你的身份路引,已经置办好了,以后…同名不同人,日后在外面,可要记清楚了。” “为何非要在今年?” “我的时间不多了,陛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秦霄说罢,从桌上拿起一张路引丢在朱镇旁边,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朱镇呆立了许久,默默捡起路引,出秦府之时,已然华灯初上,可是身形却显得萧条! 在朱镇看不到的地方,万历与秦霄正在盯着他… “咳咳咳…他信他?” 秦霄笑了笑:“陛下,信与不信不重要了,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被辽王那老东西打了眼啊,让咱们损失太多了,没有多长时间了。” 万历哼了一声:“朕觉得,他不如朱威。” 秦霄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老臣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朱威锋芒太盛,容易成脱缰野马。” “可能吧,咳咳咳…朕乏了…明日再说吧。” “恭送陛下!” 万历回到乾清宫后,因为吹了冷风的缘故,咳嗽不止,这给周琦吓的啊,又是叫御医,又是吩咐梨汤的。 万历摆摆手让周琦别忙活了,龙案上的烛光映的万历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格外瘆人。 “咳咳…我大明的江山,用得着你们来操心?学的是屠龙术,却要做保国臣?心太大了…容易早死啊!” 周琦在边上听得很明白,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背,作为在万历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人,很多事情都是知道的,可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了,才明白万历口中这话代表着什么。 张居正曾经也是那组织的核心,辽王更是那组织的执行者,万历被这两位伤的太深了,可能…在张居正死后,万历就已经想让这个所谓的组织灰飞烟灭了吧? 现在太子不成器,万历怕了啊,怕他自己殡天之后,太子没有办法控制那些人。 “周琦,拟诏…魏国公徐弘基,拥兵自重,倒行逆施,已有反心,去后军都督,去南京守备,去太子少保,由锦衣卫秘密押送入京。” 周琦跪在地上,额头已经带汗,颤抖的手根本握不紧毛笔。 “这事,让你干儿子去…” 周琦猛地瞪大眼睛,但是不敢抬头。 万历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想要后路,朕给你…你的那个干儿子想要跟着由校,那就要看他这件事,干的怎么样了。下去吧,好好准备,今年秋闱放榜之后动手,让毛纪过来。” “奴才领旨…” 周琦强撑着走出乾清宫,下台阶的时候腿一软,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哎呀…老祖宗…”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查看,不过力气太小,没有扶起来,周琦抓住那小太监的胳膊:“快…让毛纪入宫!” “可是老祖宗…” “不用管我,快去…另外…给魏忠贤带个话,说我要见他。” “是…” 等到小太监走了之后,周琦半天没缓过来神,地上太凉,冷气不断向上冒着,周琦觉得手指生疼,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明黄色的烛光摇曳,本应该让人感觉到温暖,可是现在看来,却好似要吃人。 别人不知道,周琦是明白的,国本之争真的是为了太子之位吗?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而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满朝文武竟然都和那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皇帝,九五至尊,从小就处处被限制,等到长大了…张居正也死了,却还要受限制,万历能忍吗?自然是不能的。 三十多年啦…万历等的太久了,也布局的太久了。 辽王的动作已经很明显了,辽东又有二十万铁骑,若是万历真的要动辽王,辽王怎么可能还活着? 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辽王是万历的人,借用女真和科尔沁的力量,将那组织在辽东的势力连根拔起,如此…有了大明最多精锐的辽东之后,万历才能布局请君入瓮。 而究竟怎么布局,周琦并不知道,毛纪应该也不知道,周琦唯一知道的,可能就是朱威在其中,起了关键性的推动。 若没有朱威的出现,秦霄自然也不会暴露出来,若他们没有力保朱威,万历也不能顺藤摸瓜,摸出他们那么多的隐秘。 现在朱威对于他们而言,应该是个弃子了,那么就可以正好利用朱威与鞑靼的力量,牵扯住那个组织另外两个核心人物——庆王和晋王。 这两位亲王,往上数到靖难,都是被永乐帝坑惨了的。 而至于军事力量最大的黔国公,也就是云南沐王府,万历并不担心,因为沐王府不论现在是何身份,他们都是最忠心的,也就是说有没有那个组织,或者有没有万历,他们都不会生出别的心思,他们才是真正维护大明社稷的人。 周琦从地上爬了起来,刚刚摔倒手肘被蹭破了皮,这会儿痛感上来了,周琦这才感觉到:“流血了,呵呵…大明,要乱了” 第476章 秘令 六月。 京中到处都是直隶各方士子,成群结队,呼朋唤友。 距离秋闱,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可是大部分士子,都流连烟花之地,又或者借着酒意高谈阔论。 不论是在烟花之地卖弄风骚,还是在酒楼以文会友,基本上都会说到朝廷,甚至说到万历,更有甚者还会说到张居正。 太祖立国之后,给士人的权利可是很大的,所以哪怕说的过火了,最多就是口头警告一下,毕竟都是秀才老爷,都有功名在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中了,实在得罪不起。 和这些士子状态相反的,则是朝臣了,一则开海事,让太子的监国之权,已经形同虚设,哪怕到了现在,太子也没有放出任何消息出来。 至于宫里,更是让人捉摸不透,秋闱这么大的事,只是指定了直隶省主考官,别的一概没说。 还有一件大事,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毛纪突然丢了,虽说毛纪是悬在所有朝臣脖子上的刀,平常的时候巴不得见不到毛纪,但是突然消失,也没有别的消息传来,反而让很多人更加担心了。 而在这时,蒙王孛儿斤离京,倒是没有掀起任何风波。 ……… 朱镇在月前就被带离京城,适应新的身份,新的身份也叫朱镇,不过是顺天府清远县农家秀才,家世清白,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只有薄田几亩,还有一个小铺子,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 好在朱镇原来苦日子也是过过的,适应起来很快,找了个不知名的客栈,开了个房间,整日用功读书,哪怕有人过来叫他,他也是不理不睬的。 像朱镇这种人,在北直隶很少了,现在的读书科举,可不是以前的那种唯才是举了。 现在的科举最重要的,是拉关系,总要有人高中的,而同一科的人,自然就成了天然的盟友。 朝廷党争不断,想要爬的更高,自然是抱团取暖了。 当然了,这种事也只会发生在乡试和会试,因为只有通过乡试成为举人,才有资格步入官场。 “砰砰砰…” “谁?” “开门。” 朱镇听出门外的声音是谁,起身开了门,将人迎进来之后,又小心看了外面左右,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关门回屋。 “陈公公!” 来人是朱由校的伴伴陈百,在魏忠贤成为朱由校心腹之后,陈百的地位不稳,不过毕竟跟了朱由校十几年了,情分还是在的。 并且相比较魏忠贤,朱由校一些机密的事情,还是习惯用陈百,不为别的,只为心安。 在朱镇和朱芷入京之后,朱由校没有去过朱府,但是他们一直有联系,而传话的人,自然就是陈百了。 陈百先对朱镇行礼,开玩笑呢,这朱家三人,一个是杀人如麻,还是太孙的老师,一个马上就要成为太孙侧妃了,而眼前的这位,更是被告诫是陛下看重的人,态度不好不行啊。 “朱公子,这是名单。” 陈百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看着有四五十个名字。 朱镇接过来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啊。” 陈百笑笑:“若是没有来头,怎么能顺藤摸瓜,摸到后面的人呢?朱公子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朱镇苦笑:“我若真的那般做,以后入仕途可就无望了。” 陈百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朱公子,你想错了,现在朝堂党争不断,而这些人,并非那些党派的人,他们一倒,自然可以留出更多的位置,到时候满朝文武都要感谢朱公子的。” 朱镇深吸一口气,仔细看了好几遍名单,而后又默背两遍,这才将名单揉成一团,塞进嘴里… 陈百看到这副场景,眉头跳动,他终于知道为何朱家的人,都能脱颖而出了,确实都是厉害人物。 …… “大汗…咱们真的要配合大明皇帝做那些事吗?” 说话的人,正是消失已久的余术了。 孛儿斤回头看着那灰暗的城墙,叹了一口气:“自然要配合了,他们将我们留了半年之久,想必大漠上早都人心浮动了,我们想要让鞑靼走的更远,只能依靠大明了。” “可是…我们和那个组织合作,也很愉快啊?为何不能左右逢源?” 孛儿斤嗤笑一声:“左右逢源?呵呵…你是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了,成国公在辽东督军,定国公在宣府督军,这两部随时可以攻入大漠腹地,加上已经北上的那部分明军,我们现在再想左右逢源,可就要挨收拾了。” 余术还是有些不死心:“那…我们鞑靼的辉煌…” “闭嘴…我们要先保证活着,辽东铁骑加上能飞天的玩意,你怎么打?在没有绝对的实力面前,有什么心思都要忍着!” 余术见孛儿斤生气,也按下了心中的躁动,不过孛儿斤又是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啊,我突然觉得,大明皇帝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大汗想到了什么?” 孛儿斤幽幽道:“辽王…辽王拉拢科尔沁,让我们自相残杀,拉拢女真罗刹国,让我们疲于奔命,若科尔沁还在,若没有女真罗刹,我们蒙古的铁骑,想必在这大明也是能驰骋起来的。” 余术有些不敢相信:“不…不会吧!” 孛儿斤瞥了他一眼:“谁知道呢?玩脑子,咱们不是大明的对手,好在大明还需要我们。别多想了,好好办事就好。” “是…” ……… 朱威这段时间,终于能松口气了,红薯已经播种了,现在就在等收获了,在宁夏到底能不能种的出来,能不能种的好,朱威心里还是没底的。 红薯的生长周期基本上在160天到200天左右,也就是半年,收获可就要等到十月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朱威能歇着了,自和沐军聊完之后,朱威总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让王不留加紧复制飞天器,至于那些设计图纸,自然是拜托毛纪了。 而为了稳住宋应星,答应办的学堂,现在也已经开始动工了,反正有那么多人呢,不能白费粮食不是。 现在的焕土堡,可真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了。 那些从鞑靼回来的人,也不敢再生事了,虽然中间又死了不少,但是总体反而比以前更加稳定了。 从鞑靼回来的那些女人,有些接受不了自杀了,而活着的,跟着秦冉儿还有白飞飞给村里洗衣做饭,更有一些人,和村里的光棍看上了眼。 这事朱威倒是同意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让那些女人先在村里亮亮相,看看周围人的反应,毕竟在这样的时代,被外族人玷污的女人,肯定要受些指指点点的,若是那些女人坚持不住,早早断了才好,省的又要多几个伤心人了。 朱威并不是没有想过改变那些封建的腐朽的规矩,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所以…这事先放放吧。 “大人…京中有人求见。” “京里?我的设计图到了?赶紧让他进来。” “哈哈哈…不用了,朱老弟,我不请自来,还望你不要怪罪啊。” 朱威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毛大哥,你怎么来了。” 毛纪凑近朱威,用手指了指胸口的位置:“有秘令!” 第477章 秘密 朱威趁着油灯微弱的光,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所谓的秘信,久久不语。 毛纪也是不急,并没有出声催促,不过从下午等到了晚上,茶水都喝了三壶了,有点忍不住想要去厕所。 但是他又不能去,这等秘信,不能离开他的视线,朱威看完之后,他自然是要去毁了的。 “我说朱威啊,你看完了没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看完了。” “那就好好准备吧,这次动静,会很大!” 朱威没有回话,眉头紧皱,觉得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啊! 原来以为辽王有反心,在辽东对辽王大打出手。 后面认为陈其辰叛国,最后又成了保国之人。 现在终于了解了那个组织,更是掌握所谓的暗卫,可是万历又要和这个组织分道扬镳。 说实话,朱威是理解万历的,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天下共主,怎么能容忍手下有这么一个组织呢? 哪怕这个组织名义上是为了维护大明社稷,不过…卧榻之侧,怎容猛虎? 但是以朱威对这个组织粗略的了解,这个组织明里暗里的实力可是很大的,直接正面对抗,最后哪怕朝廷赢了,也肯定是惨胜。 大明周边局势刚刚稳定,若是在这时候实力受损,恐怕会让别的国家有可乘之机。 “毛大哥,陛下有没有想过后果?” 朱威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或者说太过于托大了,也让毛纪差点咬住舌头。 “我说朱老弟啊,虽然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人,但是你说话也要注意一些,你胆子大不怕,老哥哥我不行啊。” 朱威轻轻摇头:“不是我托大,而是现在的局势,这样做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毛纪夹着腿,有些难受,说话时都不敢太过大声:“朱威,你觉得那个组织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守护大明社稷?” 毛纪点头:“所以…不会出事,他们之中确实有人有别的心思,但是大部分人都将守护大明社稷作为人生信条,你知道两方真的动起手来,肯定会有大乱子,他们自然也知道,他们也知道自己束手就擒可能会死,但是他们不会动手的。” 朱威一愣,苦笑道:“君子可欺之以方?” 毛纪已经快说不出话了,盯着朱威手中的秘信:“你看完了赶紧给我,或者赶紧毁了,我坚持不住了。” “啊?什么坚持不住了?” 毛纪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喝水太多了!” “哈哈哈…毛大人啊,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不会尿裤子吧?” 毛纪老脸顿时一红:“别废话了,快点…” 见毛纪确实难受,朱威笑着将那秘信凑近油灯。 火光乍现,却又很快暗淡。 毛纪见东西已经毁了,也不管那么多了,撒丫子就往外跑。 等到毛纪出门之后,朱威脸上的笑容隐去,刚刚明显烧了的秘信,又出现在他的手中。 朱威起身走到窗口,敲击了几下:“砰砰砰…” 而后窗户从外面被打开,秦冉儿和白飞飞都是一身黑衣,隐藏在墙边。 朱威将那秘信递给秦冉儿:“有祸事了。你看看吧!” 秦冉儿看过之后,秀眉紧皱:“大人,你想如何做?” 朱威摇头:“不知道,对我而言,有这个组织是好事,陛下的性情我琢磨不透,说不定因为什么事,就将咱们砍了脑袋,而我对于这个组织还有些用处,有这个组织在,还能在夹缝中生存,若是这个组织没了,咱们家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秦冉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灯光昏暗,朱威没有看清。 就在这时白飞飞嗤笑一声:“都是闲的!” 朱威笑道:“白姑娘,你还是白莲教圣母呢,现在知道这么机密的事,不想着做些什么?” 白飞飞狠狠瞪了朱威一眼:“一看你这奸笑的模样,肯定没憋好屁,想让我闹事,再把我们一网打尽?想的美,本圣母可不会如了你的愿。” 朱威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心里笑这个白莲圣母还是笨啊,白莲教的老巢还有主要人物,要被摸清楚了,这是从暗卫那里得到的消息。 不过他们并不想直接剿灭,而是将白莲教当成一个刷经验的工具,不论文武,想要升迁,肯定是要有说得过去的功绩的,而大明前几十年都是孱弱的,没有什么大力气对鞑靼或者女真动手,那么最合适的,也是最安全的经验点,自然就是白莲教了。 亏的这个白莲圣母,还在为他们所谓的圣教沾沾自喜。 她都不好好想一想,她在白莲教中被逼来宁夏,都是谁在给他铺路。 若不是朱威进入那个组织的视野,将白飞飞交给了朱威,说不定这个白莲圣母,早都被别人砍了头颅拿去请功了。 “你还笑!” 白飞飞好似落了面子,抽出两根钢针对着朱威比划:“再笑把你嘴缝住。” 朱威连忙摆手:“不笑了不笑了,白姑娘莫急,你们先回去吧,稍微晚一些,我过去找你们。” 白飞飞冷哼一声,拉起秦冉儿就走,朱威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秦冉儿的表情和态度,朱威能感觉的到,心里有一种猜测,若那猜测是真的,可就真的两难了。 “你还真的准备将白莲教握在手里?” 朱威猛地回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毛纪眯着眼睛,没有回话,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准备送入口中,又很嫌弃的放下了,他可不想再喝撑了。 “朱老弟啊,左右逢源是好事,可是人总不能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麻烦都不想粘吧?” 朱威扯起嘴角努力让想要笑着说话,不过事与愿违,实在有些难了:“毛大哥,其实我…” 毛纪挥手打断朱威的话,深吸一口气后起身:“给你一夜时间,将最后的结果告诉我,若你真的不想遵陛下的旨意,我会放你走。但是…你的弟弟妹妹,我就无能为力了。” 毛纪走到朱威身边,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好好想想吧,这不是逼你,而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就必须要有个选择了。你知道陛下为何要找你吗?” “为何?” “因为你们朱家,陷得太深了,你是现在明面上的执行者,可是秦霄他们要的执行者是朱镇,再给你说一句,这个组织的执行者,除非是如辽王一般的藩王勋贵,若是其他的普通人坐上这个位置,除了执行者本身之外,家中三代之内不会有活口,而执行者本身,也不会让他有后代,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为何会这样。” “所以朱威…好好想想,究竟该选择哪一方。告辞…明日早上,我会过来找你。” 第478章 更大的秘密 毛纪走了之后,朱威半天没有缓过来,不得不说毛纪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心理战玩的那是炉火纯青的。 毛纪话里话外都没有逼迫朱威的意思,但是将其中的利害,全都说了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朱威才觉得难办,站在万历这边的话,那个组织随便一些漏网之鱼,都能让朱家吃些苦头,甚至让朱家的人有伤亡。 可是不站在万历这边,朱镇和朱芷两人的安全可就没办法保证了。 朱威摇了摇脑袋,实在决定不了,关上杂货铺的门,朝着朱家走去,月亮被乌云遮住,伸手不见五指。 而毛纪出了杂货铺之后,直接朝着烽燧的方向走去,他的到来,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沐军。 在毛纪近焕土堡之时,已经有人盯上他了,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点警觉是肯定有的。 既然别人知道了,那就大大方方的站出来,省的还要担惊受怕。 站在毛纪个人的角度来看,他是希望朱威选择万历这边的,不只是因为毛纪是万历的人,也不只是因为毛纪是锦衣卫指挥使,而是以毛纪对朱威的了解,朱家人是朱威的底线,若是选择秦霄那边,朱镇和朱芷,肯定就要没命了,在京城,万历想要杀人,没人能够阻止的。 还有一点,就是毛纪不想和朱威变成敌人,刚刚说万一朱威选择秦霄那一边,毛纪会放他走,这就不是什么实话了… ……… “沐将军,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吹风吗?” “毛大人,京城的风确实大了一些,竟然将你这尊大佛吹了过来。” 距离烽燧两里,毛纪与沐军终于见面了。 “沐将军,我记得我们好像见过吧?” 沐军点头:“万历三十四年,明缅之战失败后,我随黔国公入京请罪,当时是毛大人接的我们。” 毛纪一副恍然的模样,不过以毛纪的记性,怎么可能记不住呢?这样说只是给沐军一个台阶,也是给毛纪自己一个台阶,让两人不要这般剑拔弩张。 “哦~我想起来了,虽然黔国公战场失利,但是陛下依旧待黔国公如自家人一般,沐将军…本官说的可对?” 沐军不说话了,他大概能够猜到毛纪过来是为了什么,可是黔国公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虽然世受皇恩,可谁知道万历会不会借此事大动干戈载戢呢? 毛纪见沐军不说话,笑了笑说道:“太祖皇帝让黔国公世镇云南,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只要大明朝姓朱,那就都会是这样。” 沐军还是不说话,毛纪摇摇头:“沐将军,说实话…不论如何,黔国公都会选陛下的,所以…你就不要在中间捣乱了。” 沐军没有回话,而是冷着脸问道:“我来宁夏,是否也是陛下的算计?” 毛纪突然怒道:“算计?沐将军,本官劝你慎言,你也配陛下算计!你来宁夏只是陛下想让宁夏平稳而已,之后宁夏会成为鞑靼与大明的连接点,而沐将军你,在云南做的就是和土人还有别国交涉的事,你过来自然是好的,陛下用人,只会用合适的。” 沐军一拱手:“抱歉,是我失言了,我可以不管你们在宁夏要干什么,但是没有陛下或者黔国公的命令之前,我不会帮你们任何人。” “那如果黔国公让你帮庆王呢?” 沐军皱眉:“毛大人,你也要慎言。” 毛纪冷笑,从怀里抽出圣旨:“宁夏总兵沐军接旨。” 沐军先是一愣,而后连忙跪下:“臣宁夏总兵沐军,请圣安!” 毛纪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得锦衣卫秘报,庆王朱帅锌,豢养死士,恐有不臣之心,擢锦衣卫指挥使毛纪,宁夏总兵沐军一同处置,将其秘密押送入京,另擢…宁夏前卫指挥使朱威配合,若朱威不配合,一并押送入京。钦此!” “沐将军,接旨吧。” “臣接旨,谢圣恩!” “呵呵,沐将军,现在如何?有圣旨在了,你可要出力啊!” 沐军脸色有些难看:“我知道了,不过我刚来宁夏,各部之间还不熟悉,宁夏各卫所里面,肯定有庆王的人,我怕走漏了风声。” 毛纪摆摆手:“都是小事而已,我这边有安排,到时候沐将军只要将所有卫所指挥全都集中到一起,包括巡抚吴仁宝还有那些可能会造成麻烦的人,其余的事情,就不必再管了。” 沐军一愣,随即苦笑:“看来陛下还是不放心我们国公爷啊。” 不让沐军知道具体细节,自然也有不信任的意思了。 毛纪笑笑不搭茬了:“好啦,沐将军回去吧,具体什么时候,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沐军也是没办法,一拱手道:“毛大人,告辞。” “告辞。” ……… 朱威回到朱家的时候,白飞飞早都没了踪影,只有秦冉儿一人坐在油灯前等候。 “大人,我将白姑娘支走了,我有事要与大人说。” 朱威笑着坐下,止住秦冉儿话头:“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 秦冉儿诧异:“大人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前些时候,突然想明白了,突然想到从辽东开始之后的所有事中,都好像有你的影子,包括那组织引导我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你来做的,再联系一些别的东西,那就不难想明白了。” 秦冉儿苦笑:“所以…大人你早都知道了,那大人为何还要让我知道陛下的行动?” “毕竟…秦霄是你爹!” 秦冉儿一愣,连忙打断朱威的话:“慢着!大人…你为何会觉得秦霄是我爹?” “嗯?不是吗?” 第479章 选择 秦冉儿白了朱威一眼:“大人,奴家说过我是孤儿的,大人以为奴家连这个也是哄骗大人的?” 朱威有些尴尬:“这个…主要是你们都姓秦…所以…” “所以大人就认为奴家是秦霄的女儿?可是大人想一想,秦霄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奴家今年也才二十,大人觉得秦霄五十岁还老当益壮?” 朱威干笑:“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嘛…嘿嘿” 秦冉儿一跺脚:“被你气死算了…奴家和秦霄确实有关系,至少奴家的姓是他给的,但是奴家对他,只有恨!” 朱威一愣:“为何?” “万历三十四年明缅之战大明失利,云南大理宣州知州刘远道运送粮草之时,突遇缅甸象兵,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可还是不敌,不幸被俘,宁死不降,之后被缅军诛杀,陛下恩赏的圣旨已经发出,可是就在圣旨到达的前一夜,刘府仅剩的两个女儿被掳走,再无音信。陛下的恩赏自然也就没了。” “也就是说,你是刘知州之女?” 秦冉儿点头:“正是,当年我才七岁,我姐姐十岁,连同其余不知道根底的十多个女孩,一起被调教,不过我看的出来,那些女孩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再之后,我被送去辽王府,和姐姐也断了联系。所以大人,奴家对秦霄只有恨。” 朱威皱着眉头,拉住秦冉儿的手,轻轻摩挲:“作为你的丈夫,我竟然对此毫无察觉,是我的失职。” 秦冉儿摇头:“不怪大人,其实和大人在一起,奴家是愿意的,也很开心,奴家见过很多腌臜事,甚至有姐妹不得不一女侍二夫,奴家碰到大人,很幸运了。” 朱威不由得将秦冉儿的手握的更紧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冉儿连忙道:“大人,奴家说的这些,并不是要让大人为奴家做什么,也不想因为奴家让大人…” 朱威止住秦冉儿的话头:“不是因为你,而是我必须选择陛下,若是现在选择秦霄,我弟弟妹妹性命不保不说,咱们也活不了的,毛纪说可以放了我,但是天地之大,也都是王土,我们逃不了的。所以…我只能选择陛下。” 秦冉儿表情有些不自然:“那大人让我知道这事,是想看我会不会出卖大人吗?” 朱威笑着摇头:“自然不是,而是这种大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咱们两个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事有关生死的大事,你都有知道的权力。当然了,我以前以为你是秦霄的女儿,那就更应该让你知道了。” “那我如果真的是秦霄的女儿,也真的要将消息传给秦霄的话,大人会如何做?” 朱威摩挲秦冉的手顿了顿,苦笑一声道:“那样的话,我是不会让消息传出去的,等到事情了结之后,你想去想留…又或者想要报仇,我都接受。” 秦冉儿不说话了,朱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陷入沉寂,过了许久以后,朱威突然道:“那冉儿应该是姓刘了?以后我叫你刘冉儿?” 秦冉儿摇头:“不用,姓了七年刘,又姓了十三年的秦,现在叫我刘冉儿,我不适应。” “好吧,那…就还是秦。” ……… “废物…让他们潜伏进去,他们到好了,开始干苦力了,纯纯傻子!” 刀疤脸上前道:“王爷,咱们也不知道局势会变成这样啊。” 朱帅锌来回踱步,不断摇头:“不对啊,按理来说朱威不会这样做的。他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了?” 刀疤脸一脸茫然:“冷?王爷,小的觉得这方法好啊,十人一伍加连坐,能解决大问题,也省了很多人力物力啊。” 朱帅锌瞪了那刀疤脸一眼:“你懂个什么?朱威若早这样的性子,早都成为真正的执行者了,哪里是现在这种?朱威别的方面都是附和执行者的要求,就是性子中永远有一些软弱,这种软弱可以说是一种不忍,也可以说是一种不值钱的善心。当然了,这些都是对百姓而言的,可是真的的执行者,不应该有感情,就比如陈其辰,别说从鞑靼回来那万个奴隶了,就是再多一倍让他去杀,他也不会皱个眉头,你让他死,他会给自己安排的好好的,让自己的死更有价值。” “原来的朱威不是这样的,不论是在宁夏还是在辽东,组织上的许多安排,还有王异的暗中影响,都没能让他改变过来,这才让他成为一个不算执行者的执行者,而现在…不一样了啊。” 朱帅锌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那刀疤脸听不懂的,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一跺脚:“不行,这个情况要让那些人知道,否则后面可就控制不住了。你先下去…再派些人过去,再出乱子,你就不用活了。” “是…” ……… 第二天一大早,毛纪已经登门,一夜没睡的他还显得精神奕奕。 而反观朱威,顶着黑眼圈大眼泡,精神萎靡,实在是昨夜秦冉儿太过于主动了,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上了,俗话说得好,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虽然很爽,很刺激,但是累也是真的累… 作为人精的毛纪哪里看不出来朱威脸上的春风荡漾,取笑道:“还得是你啊,这么大的事情在前面摆着呢,还有心思干那些事。” 朱威翻了个白眼:“羡慕吗?可是你没老婆!羡慕也羡慕不来。” 这句话戳到毛纪痛处了,闷哼一声不说话。 毛纪并未娶妻生子,大明的锦衣卫指挥使,十有八九下场都不好,毛纪不敢,并且除了这个,这些年也和毛家疏远,家中的事一概不管,还故意将他与家里不和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就是怕后面被清算。 能坐稳锦衣卫指挥使的人,没有傻子,可是为何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大都会变成众矢之的呢? 第一个原因,自然是皇帝的示意了,锦衣卫说白了,就是狐假虎威,皇帝有那些意思,锦衣卫才能风光的起来,皇帝若是没有那些意思,锦衣卫可就真的没人在乎了。 第二个原因,是人性。不管多聪明的人,全天下所有人都怕你,都惧你,高高在上的红袍金鱼带,在自己跟前,也是低眉顺眼,这般情况下,很少有人能够把持住本心。 朱威见毛纪真的有些生气了,连忙道:“毛大哥,我们商量下如何行动吧!” “你选定了?” “定了。” “定了,可就不能变了。” “不变了。” 第480章 秋闱 秋闱,是对科举制度中乡试的借代性叫法。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 由于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 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又叫乡闱。 凡本省科举生员与监生均可应考。主持乡试的有主考二人,同考四人,提调一人,其它官员若干人。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 北直隶乡试主考,万历只定了一人,另外一人由内阁选人补上,虽然不合规矩,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第一场,照例是四书五经,没什么新意,出了个“即我御事,罔或耆寿俊在厥服,予则罔克。”这么一个有点“简单”的考题。 这句话出自《尚书·文侯之命》,意思就是说,没有老持承重的老臣在,这个国家我就不能治理了。 在《尚书》中,这是王在感谢那些老臣帮助他,而在今日…出了这么一道题,可就不一样了。 万历和朝臣的不对付,在大明可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出了这么一道题,究其原因,到底是为何呢? 以往考完第一场之后,大部分士子都会去放肆一把,消减心中的紧张,可是这一次,全都歇了… 京中也被这题目搞的草木皆兵,哪怕从宫里出来运粪的那些太监,也会被塞了好多银子打听宫中的事。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第二场,是考申论,题目是:“君,可为,臣,可为,君为臣不为,臣要君为。” 得嘞…一大半人直接交了白卷,这题怎么写? 若说第一场可能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那么第二场,所有人心里都没了侥幸心理,这是万历准备摊牌的节奏了。 果不其然,这场之后,天下士林群情激动。不过…也自然而然的分为两派。 一派是保皇派,说皇帝为天下共主,九五至尊,一介臣子,竟然逼迫皇帝,这是大逆不道,这是要做董卓,要做曹操,要做霍光,祸国殃民。 另外一派则是实干派,首先也是承认皇帝是天下共主,但是又说大明地域何止千万,各方民情都与众不同,皇帝知道的再多,也没有办法全都了解清楚,需要臣子为了社稷去劝导皇帝做正确的事。 就在天下沸沸扬扬的时候,乡试第三场开始了,第三场是时局,题目是“和”。 只是一个单字,却能解析出很多意思,当然了,最主要的意思应该就是君臣和。 若是这题目放在秋闱,应该很合适,可是这是乡试,考试的人都只是秀才,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哪里知道如何君臣和?大部分人都是胡乱写几个例子而已。 朱镇这三场,一场比一场心惊,别人只是局外人,都感觉风雨欲来,何况他这么一个身在局中的人呢?并且他不但在局中,还是关键的钥匙。 秦霄的教学方式与其他人不同,给朱镇锻炼的,自然也是与众不同了,常人不会的,他会…常人不敢写的,他能含蓄的表达出来,所以…朱镇觉得,这次乡试,他是能中的。 但是他现在还是不懂,这样的题目,怎么可能会有科举舞弊?如果没有,他下面要怎么办?没有人告诉他。 九月下旬,皇榜出。 同一天,衍圣公突然开口,诉说臣不尊君,是为无耻,是忤逆之辈。 衍圣公,是士林的代表,是圣人后代,这句话,直接将争吵一月有余的事情,盖棺定论。 也是同一天,北直隶应天府清河县秀才朱镇,敲响登闻鼓,诉说科举舞弊,天下哗然! ……… 乾清宫。 万历与秦霄对弈,今日不同以往,秦霄步步后退,在退无可退之时,秦霄苦笑一声,扔子投降。 “陛下,老臣…输了!” 万历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喜悦:“你知道,你为何会输吗?” 秦霄沉默一瞬,而后正襟危坐:“因为臣,无私心。” 万历一顿,轻轻点头:“对呀,因为你无私心,你有机会屠了朕的大龙,可是你没有,你若屠了那条大龙,鹿死谁手,还未曾可知。” 秦霄叹了一口气:“鹿死谁手暂且不论,若臣真的那样做了,这棋盘都有颠覆的可能。” 万历冷笑一声:“哼,颠覆棋盘,可是你莫要忘了,这棋盘在朕的地盘,朕不让你动,你就不能动。” 秦霄好似想明白了,突然平静了下来:“陛下,事已至此,可都与臣说说心里话?” “你想知道什么?” “臣可以死,魏国公可以死,庆王可以死,晋王可以死,可是…晋王世子,还有朱威,朱镇,这三人,陛下可否留他们一条性命?” 万历眉头一挑:“呵呵…讨价还价?” 秦霄摇头:“不…不是讨价还价,而是这几人,若是用的好,可抵百万大军。” 万历直起身子:“朱威我知道他的本事,晋王世子…叫什么?” 周琦连忙道:“回禀陛下,晋王嫡世子朱承德,万历三十年生人,曾经入京在国子监和詹士府学过五年。” “哦~这个朱承德,也是你的学生吧?” 秦霄点头:“正是,虽然出自皇家贵胄,但是其心思通透,办事得力,有心思,有智慧,文武兼备。” 万历将手中的棋子也扔进棋盒:“好…朕答应你,那暗卫…” “陛下,暗卫交给朱威,挺好。” “嗯?你们选中的人,不是朱镇吗?” “原来是,不过又有一些消息传来,朱威越发适合了。” 万历皱着眉头问道:“他…可能让朕安心?” 秦霄笑道:“陛下,臣觉得朱威合适,最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因为他,舍弃不了亲情,有朱镇和太孙侧妃在,朱威就能安心用。” ……… 宁夏。 红薯终于到了收成的时候了,朱威早早请了庆王朱帅锌前来,而沐军以一些别的事情,将宁夏各个卫所指挥还有各府县官员,都集中起来了。 而作坊内,新做的飞天器,已经准备妥当,而驾驶的人,自然是李牛与王二了,与他们一起的,是对此格外有兴趣的宋应星。 当然了,百十个装满火油的瓶瓶罐罐也是必不可少的。 朱威与装扮成亲兵模样的毛纪对视一眼:“来了…” 第481章 准备 “躬迎庆王殿下。” 朱帅锌摆摆手:“别来着这虚的,赶紧的吧,本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别看朱帅锌表现的急切,其实这东西,他早在前两个月都吃过了,口感还好,没有到可以让他惊艳的地步,毕竟他吃过的好东西太多了,至于产量,这心中也是大概有数了。 五千亩的地方,有三千亩都是朱帅锌的,这么大的地方,朱威是管不过来的,有那么两亩都被朱帅锌派人刨了,送给他的心腹了。 这消息他知道是瞒不住的,所以早早的给秦霄说过了,也让他在朝廷安排一下,给大明粮食短缺,谁要是得了这么一个大功,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朱帅锌自然是想要将这功劳据为己有,有了这个功劳,就代表有了民心,有了民心之后,就能图谋更高的地位了。 朱帅锌不了解别人,唯一了解的人可能就是秦霄了,不过秦霄怎么安排,朱帅锌不怎么关心,因为他自己也有安排,到时候势头起来了,秦霄若是不想弄的太难看,肯定会帮他擦屁股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要大祸临头了。 这次选中的田,就在烽燧外不远处,对外说是随机抓阄的,可事实上,是推演了数十次的结果。在烽燧外是一大片平原,无处可躲。 距离烽燧还有些距离,万一出了岔子,还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补救。 “开收…” 一声令下,上百人开始动作,不断有红薯被刨了出来,随意抖抖上面的土,就放在地垄上,自然有人去收。 “二十五斤…” “加二十三斤…” “加三十六斤…” “加十六斤…” “加三十九斤…” “已过百斤…” “加二十二斤…” “加三十一斤…” ……… “已过二百斤…” ……… “已过三百斤…” ……… “收毕…共三百六十三斤…” 朱威松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是在预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因为烽燧外的土地,已经荒废多年,这次只不过是随意整理出来的而已,并不算什么好田,甚至连熟田都算不上。 可是这等地都能收三百六十多斤,那其他地还了得? 这季红薯,朱威要全部留做种子,早些推广开来才好,只要大明没有饥荒,没有内乱,那就不管有没有朱威,外面那些土崩瓦狗,完全不可能对大明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当然了…这里没有包括西方那些强盗。 留给朱威的时间,或者说留给大明的时间并不多,早一些让百姓安居乐业,就能早一些抽出手来发展别的事情。 纵览古今,所有大的发展,大都在天下安稳的时候,若是朝廷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那就别说什么发展了… 朱威不是没想过割据一方积蓄实力,但是这种想法,在这个高度中央集权的时代是行不通的。 现在可不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大明对于各省的控制力还是很高的。 “朱大人,恭喜啊!” 朱帅锌的话让朱威回了神,笑着回礼:“庆王殿下,同喜啊!” 朱帅锌笑呵呵的样子:“朱威啊,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殿下但说无妨。” “这红薯之事,由我来给朝廷报喜如何?当然了,功劳肯定还是你的,只不过本王作为宁夏藩王,这么大的事,若是不管不问,也说不过去,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话说的很好听,可是庆王到底什么心思,朱威能不知道吗? 不过面子上自然也要当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自然可以,这次红薯能够种出来,多亏殿下慷慨解囊,哪怕这功劳全都给殿下,也是说的过去的。” 朱帅锌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边了:“哎呀,你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的功劳本王记在心里呢,区区土地粮食而已,有什么要紧的。” 朱威笑了笑没说话,眼神扫了一圈突然对着朱帅锌说道:“王爷,那人可认识殿下?下官见他盯着殿下许久了。” 朱帅锌朝着朱威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成排骨一般的人,站着都好似要被风吹走一般:“本王不认识啊!” 朱威一招手,让人将那人带了过来,走的近了些,朱帅锌才从那人的脸上看出一点熟悉的感觉:“这是…” 朱帅锌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先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爷啊,我是沈狗子啊…” 这话一出,朱帅锌的脸色瞬间变了,冷声道:“什么沈狗子,本王认识你吗?” 那人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不敢再说什么话了,朱威见状打圆场:“殿下,您日理万机,这等小人物哪里值得殿下动气,本身是从鞑靼那边送过来的奴隶,想着是见了殿下了,想要求殿下给个恩典恢复自由吧。不过今日大喜之日,衙门都高兴,下官就借殿下的名义,恢复这些奴隶的自由身,让这些人家家户户给殿下设生祠,日日夜夜,子子孙孙供奉,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朱帅锌有些心动了,这是什么?是简简单单的几千条人命吗?不是的,这就是活生生的招牌啊,这些人往内地一放,那天下谁人不知道他朱帅锌菩萨心肠? 再加上红薯的事,庆王的声名必将大噪,以至于朱帅锌已经来不及考虑其他了。 “如此,也是一件好事。就这样办吧!” “殿下大义。” 朱威与藏在人群中的毛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笑意,说实在的,庆王比辽王都还有所不如,这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格,除了他的身份之外,别无用处了。 “殿下,已经在村里准备了宴席,都是些农家菜,虽然粗犷,倒也有一番滋味,今日大喜,下官斗胆请殿下与民同乐。” 朱帅锌原本是要拒绝的,他想赶紧回去起草奏折,将功劳先抢到手,但是朱威最后的一句“与民同乐”,让朱帅锌动心了。 “好说好说,本王在这宁夏可比你在宁夏的时间长,有些东西本王也是多年未吃了。” “哈哈哈…殿下请。” 第482章 收网 那些奴隶得到恢复自由的消息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因为这些人,早都已经精神麻木了,只有那些朱帅锌派过来的死士,欢呼雀跃,一眼就能让人看的到。 朱威要的就是让这些人跳出来,等到他们跑了,在这平原之上,还真的逃不脱锦衣卫的追踪,这是为了找到朱帅锌死士的据点,至于那死士老巢,朱威早都用飞天器查清楚了。 “殿下…您看,这是上好的黄羊肉,只在宁夏戈壁滩上才能活,这只黄羊,刚满三月,肉质最是嫩滑,殿下尝尝看,看这种山野做法,是否合殿下胃口。” 朱威介绍这道菜之时,脑海中划过吴仁宝的身影,他第一次吃这东西,就是刚入京城之时,被吴仁宝在私宅宴请的,那等亭台楼阁,那等纸醉金迷,朱威至今没有在别的地方体验过。 再看庆王悻悻然的模样,朱威叹了一口气,顶层人与底层人的差距,太大了一些。 这菜用的高汤,都用了五种禽畜的骨头熬制三天之久,可是在庆王这种人眼里,就好像朱威以前吃的那野菜窝窝一般。 朱帅锌勉为其难喝了一口,就放下不再动了,等待下一道菜,朱威一挥手,有人端了几个野菜窝窝过来。 “殿下,这是平常百姓最常吃的东西的,由野菜和一些粮食混合成的窝窝头,殿下尝尝!” 野菜窝窝味道很冲,刚刚端过来,一股酸涩味道就让朱帅锌有些反胃,连忙捂住鼻子:“端走端走,什么东西啊,这是给人吃的吗?” 朱威笑了:“殿下,这自然是给人吃的,只不过殿下太过于高高在上了,与民同乐,就要与民同苦。” 朱帅锌皱起了眉头,有些生气了:“朱威,本王给你面子,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 朱威还是一副淡定模样:“殿下,今日这野菜窝窝,可是专门给殿下准备的,殿下可不能寒了下官的心啊。” “砰…” 朱帅锌一拍桌子,直接起身:“朱威,你想逼本王?” 朱威也是起身:“逼你又如何?” “大胆,来人啊,将朱威拿下…” 朱威双手环抱,伸头看了一圈,略显夸张道:“哎呀,殿下,你的人怎么都躺下了呢?” 朱帅锌慌忙转身,自己带来的人,都被制住了,瞬间有些慌了,咽了一口口水:“朱威,你这是要造反吗?” 朱威摇头:“本官是陛下亲封的宁夏前卫指挥使,妹妹更是太孙侧妃,怎么可能会造反?” 朱威话音刚落,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朱帅锌抬头望去:“那…那是什么?” 朱威看着露着头对下面招手的宋应星,也是挥手示意:“这个啊,殿下不知道我们工部造了种能飞天的飞天器吗?这就是了,刚刚弄出来,挺好用。” “他们,要去哪里?” “贺兰山脉中,有一处异常隐秘的山寨,本官觉得里面有贼人,就派他们过去看看。” 朱帅锌心中一惊:“这…深山老林里面的,能有什么贼人。” “这说不准啊,本官在多年之前,曾经被一股贼人袭击过,这些年一直在查,好在,查到了一些线索,应当就是那山里的人了。殿下啊,不是下官说你,你身为藩王,在宁夏镜内有这等贼人,殿下竟然没有察觉,呵呵…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朱帅锌知道朱威今日想要做什么了,惊恐交加之下,更加色内惧察:“朱威,给本王停下,让他们停下,要不然本王杀了你…本王会杀了你的。” 朱威瞥了朱帅锌一眼:“殿下啊,你好好歇歇吧。” 随后朝后面喊了一声:“毛大人,下面交给你了。” 毛纪已经换了飞鱼蟒服,手握圣旨大步而出:“朱帅锌,你的事发了,好日子到头了!” 朱帅锌直接瘫软在地,锦衣卫指挥使都来了,祸事临头啦。 ……… 宁夏城,总兵府。 吴仁宝喝了两盏茶了,还是不见沐军说正事,而是一直在拉家常,开玩笑呢,堂堂一省巡抚,加上数十个卫所指挥,过来听你拉家常? “我说沐总兵,今日将我们都集中起来是为何事?” 沐军笑呵呵模样:“吴大人莫急,很快就知道了。” 吴仁宝起身拱了个手:“沐总兵,本官还有政务处理,实在走不开太久,尽然沐总兵还要等等,哪本官就先回府了,等到沐总兵的时间到了,本官再过来吧,告辞。” 就在吴仁宝转身想走的时候,沐军的一位亲兵跑过来说道:“报…大人,已经准备妥当。” 沐军笑容敛去,沉声道:“来人。” “吼…” “宁夏巡抚吴仁宝,宁夏左卫指挥使陈奎,宁夏城巡检千户李宁句………” 沐军一连说了十多个人名,之后大手一挥:“全都拿下…” “是…” “大胆…沐军,你想要做什么?” 沐军冷笑拿出锦衣卫令牌:“奉陛下口谕,配合锦衣卫做事,吴大人,今日你束手就擒,还能少吃些苦头,若是反抗……呵呵,那可就打死不论了!” ……… 南京,魏国公府。 自乡试开始之后,魏国公府就大门紧闭,不再见外客人,并且将在外游历的世子,还有已经出嫁的两位小姐,全都叫了回来。 作为大明第一的勋贵世家,比大部分藩王都要富贵许多,自然了,一举一动都能惹人无限遐想。 现在这般情况,自然让无数人心惊胆战了。 南京作为大明南都,虽然现在只有一个架子在,没有多少实权,但是这里从六部到下属衙门,是一个都不少的。 官员配置比北京来说,要更加完整,五品之上官员就有九十七人。 而这些人,在南京想要过的舒心,自然要和魏国公府保持良好的关系。 所以魏国公府如此情景,自然都是坐不住了,刚好今日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说新任的兵部尚书徐光启,差人过来,有要事相告。 徐光启原本在南京担任刑部尚书,虽说去北京官职上是平调,但是从掌握的权利上来说,可是实实在在的高升了。 南京这些人,尤其是六部尚书,大部分都是党争落败的人,以前和徐光启都是一个样子,自然想从来人的口中得知徐光启到底走了什么路子,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此次乡试如此不同寻常,京中到底是什么反应,若是魏国公犯事了,是否牵连他们? “哎呀,诸位大人安,咱家太孙身边太监主事魏忠贤,奉陛下之命,前来南京办事,还请诸位大人,给个面子,呵呵呵…” 第483章 落定 “阉人?” 南京官员大都面露嫌弃之色,没办法,有王振这个土木堡的始作俑者,太监和文官清流,实在是不对付的很。 魏忠贤不以为意,还是笑呵呵的模样:“诸位大人,小的是阉人不错,但是这次过来,可是有大事啊,魏国公的事发了,咱家要拿他入京…” 魏忠贤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颤,魏国公是南京的天,天塌了,他们还能有好? 魏忠贤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板起脸继续道:“咱家是个阉人,无儿无女没有亲朋好友,只有主子,主子说了,让咱家将魏国公一党全都铲除干净,呵呵呵…那谁是魏国公一党,自然是咱家说的算了。” 魏忠贤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可是没人敢动气。 大都是党争的失败者,知道再错一步,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尤其是事关魏国公这等人物,魏国公一脉在靖难之后都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可是他们这些人不行啊,到时候恐怕魏国公不会有什么大事,自己的脑袋先没了。 不过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在这等情况下,哪怕心里焦急,也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一个阉人。 魏忠贤自然知道,于是笑着道:“诸位大人,今日过来主要是和诸位大人见个面,熟悉熟悉,之后打交道的地方会很多,不急在这一时,孝陵卫已经准备妥当了,南京守卫任务交给孝陵卫,咱家这几天住在南京鸿胪寺,现在没什么事了,各位大人,回见吧。” 说罢魏忠贤转身离去,魏忠贤自从杀了那金忠贤之后,就已经变了,在朱由校身边竭尽所能的讨好,想着有朱由校的看重,自己的地位就能稳固了。 可是谁知道先是被朱威夹枪带棒骂了一通,又被万历威胁,不论哪个事,朱由校都知道,但是朱由校一句话都没有,只让他好好听着,好好办事。 魏忠贤终于知道了,自己这个阉人,没人在乎的,可是自己不甘心啊,历史上那么多大太监,甚至能够做到指定皇帝谁来继承的地步,自己比他人差了什么? 思来想去,应该就只有权了,也就只差权了。 大明自王振以后,对太监的防备日益加深,在京城魏忠贤是没有机会的,好在因祸得福,万历让他到了南京,南京是个好地方啊。 魏忠贤想要借此机会,抓住一部分人的把柄,再拉拢一部分人,打压一部分人,让自己的名头被天下知道,让天下官员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太监。 ……… 朱镇举报科举舞弊,万历震怒,擢国子监、刑部、礼部、大理寺一同审理,而万历定的那个主考官,在朱镇敲响登闻鼓之时,已经“畏罪自杀”。 让查案的人不明白的是,查案子之时,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线索清晰明了,那些人认罪,一个比一个痛快。 有人觉得不正常,想要再深挖一些,可是第二天就被罢官了,此后…再无人敢有意见了。 …… 万历四十七年,十一月初。 晋王因病去世,万历定其谥号为“厉”,同月…晋王世子朱承德袭爵。 万历四十七年,十一月中旬。 庆王狩猎之时,摔马生疾,不治身亡。 万历震怒,下旨杀庆王三卫指挥使,杀庆王护卫百余人,杀庆王属官十五人。 万历定其谥号为“慜”。 庆王世子请求袭爵,万历不准,改庆王封地为固原镇,受固原总兵巡抚节制。 宁夏巡抚吴仁宝,也受牵连,罢官免职,永不录用。 万历四十七年,十一月下旬。 科举舞弊案,已然结案,涉事官员,共六十八人,除了首犯抄家之外,其余人等都是流放岭南。 万历差人重新整理试卷,并排名次,北直隶秀才朱镇,赫然中试。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初。 户部尚书秦霄,留下一纸遗书,痛斥数十位官员,徇私枉法,而后与世长辞。 户部因商税之事,日渐富裕,现有棉、娟、粮等合计为银两,共三百四十八万两。 万历感其忠厚,下旨恩赏其长子为世袭锦衣卫千户,谥号为“贞忠”。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中旬。 红薯之事,传遍京城,万历下旨嘉奖,复朱威宁夏守备之职,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封朱镇世袭锦衣卫百户,朱威母亲,复四品诰命夫人,朝廷出资,修缮坟墓。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下旬。 魏国公徐弘基起奏,因他爱心佛法,已然成魔,无法再担任南京守备之职,请万历免其爵位,让他去孝陵为太祖守陵。 万历准其奏,魏国公长子徐文爵袭爵,成为第十一代魏国公。 万历四十八年,一月中旬。 太子久病不愈,万历忧心,广招天下名医。 万历四十八年一月下旬。 万历下旨,拿出百万银两,大赏九边。 万历四十八年,二月中旬。 女真再次犯边,被辽阳总兵刘铤击退。 ……… 这些事,朱威都有消息来源,在没有传遍天下之时,朱威已经全部知道了。 知道的越多,朱威越是不安。 “赵云澜,你…还是守信人吗?” 赵云澜点了点头:“是,先生没有让我卸任,那我自然还是守信人。” “可是…先生去了孝陵,秦霄死了,庆王死了,晋王死了,组织…已经没了。” “人死了,组织不会死。” 朱威感觉头疼:“那这个组织,以后就没人管了呗?生出乱子该怎么办?” 赵云澜摇摇头:“生不出乱子的,大人,你是执行者。现在组织等级最高的人,就是你了。” “我?” 朱威猛地摇头:“不…这事我不想掺和,死了多少人了,我不想变成下一个,现在我在宁夏多好,红薯第二茬已经种上了,明年开春就能收获,有这些种子,大明再无粮患,学堂也建起来了,这里…以后会成为世外桃源,我不想再参与那些纷争了。” 朱威越到这个时候,越担心,万历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性命了,而朱常洵不过一月皇帝,朱威不想在朱由校掌权之前,再让万历找到自己错处对自己出手,马上就能看到希望了,不能因为组织的事,让自己前功尽弃。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毛纪迈步而入:“这可由不得你了啊!” 第484章 后事 “毛大哥?” 毛纪进门之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赵云澜,开口道:“滚下去。” 赵云澜一愣,连忙拱手告退。 朱威觉得有些不正常,轻声询问:“毛大哥,你不是回京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毛纪往朱威旁边随意一坐,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想喝的时候,突然想到上次憋尿的情景,咂摸咂摸嘴唇,还是将茶杯放下了。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朱威指着自己:“我?陛下有处置?” 毛纪点头:“那些封赏你都知道了吧?我就不多说了,我说些别的吧。” 说罢,毛纪起身,从怀中拿出圣旨:“朱威接旨。” 朱威连忙跪下:“臣朱威请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得国二百五十多年,得太祖皇帝庇佑,大明尚还富强,更有能人携组织之名,暗中护卫大明,朕心甚安,今组织者,心存不轨,已被清除,但组织之事,不可不查,擢朱威依然执掌暗卫,直接对朕汇报,钦此。” “臣,领旨。” 朱威起身之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上一个这般对万历汇报的人是陈其辰,下场可不好啊。 毛纪哈哈大笑,拍了拍朱威的肩膀:“我说朱老弟啊,我有锦衣卫,你有暗卫,但是陛下明显更新任暗卫多一些,所以朱老弟啊,以后富贵了,可别踩哥哥我啊。” 朱威苦笑:“毛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只感觉,如履薄冰啊,这事…不好干。” 毛纪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呀,不好干,不过咱们两个兄弟的关系,就不要像以前那些人那样内耗了,不论什么事,咱们都互相通气,省的被动。” 朱威摇摇头:“毛大哥,你觉得陛下派你过来,能想不到咱们两个的小心思吗?说不定陛下已经着手准备试探了。咱们先小心办事吧。” 毛纪是聪明人,一瞬间想明白了缘由,不由得有些后怕,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还好朱老弟看的明白,否则咱们两个可就要犯下大错了。” “唉…怎么熬过这半年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近来事情太多,有些迷糊了。” 毛纪知道朱威有事瞒着自己,不过他又何尝没有秘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也就没有多问。 “那组织还有一些中坚力量,你可以好生了解了解,对你以后在朝堂行走,大有用处。” 朱威一愣:“不是…都被清除了吗?” 毛纪笑道:“朱老弟啊,你的聪明劲呢?这么大的组织啊,能左右朝廷命运的组织,哪里是那一二百个官员就能成的?这次清除的只是他们的上层力量,而中坚力量,人数更多,官职大部分都是在六品以下,但是你别小瞧这些官员,这些人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少说有三四百人,从南北两京六部,到十三省内部,都有他们的存在,你好好想想,这是多么大的力量?” 朱威有些心动,不过又很茫然:“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啊?陛下知道吗?” 毛纪摇头:“不知道,秦霄和魏国公,应该也是想留下这些种子,所以他们决然覆死,没有任何的抵抗,好在陛下也知道他们的打算,也不准备深究这些人,至于他们是谁,就要看你了,看你能不能将他们找出来了。” “唉…难于上青天啊。” ……… 万历四十八年六月。 万历自年初就已经病了,坚持到了现在,终于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这才终于倒下了。 “咳咳…太子,太孙,你们近前来。” 朱常洛身体并未痊愈,跪着挪动很是费劲,朱由校在旁边搀扶着。 万历看到这种景象,有些凄然,这样的场景,他又何曾没有梦到过呢?不过梦里搀扶他的,是福王朱常洵而已。 想到这里,万历眼睛里又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嫌弃的味道。 好在朱常洛不敢抬头,没有看到这些。 “冯伟杰,不能大用,他只知道听命,让他办事,他自己是没有头脑的,朕准备让他辞官回乡,新的首辅人选,朕中意方从哲,此人虽然不通情理,但也算正派之人,大明百废俱兴,当由此等人来辅佐。太子以为如何?” “儿臣都听父皇的。” 万历又是摇了摇头:“咳咳咳…魏国公一脉,不可绝…徐弘基虽然犯下大错,但是和魏国公一脉无关,朕罚了徐弘基,再赏魏国公就不太合适了,太子…后面这些,你来办。” “是…” 万历这是在交代后事啊,可是朱常洛并不开心,反而感觉害怕,他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害怕。 “成国公和定国公,这两个人在,军里就不会乱,可是要防备一些,不能让他们掌权太深了。” “儿臣明白。” “咳咳…徐光启有些才能,可以用他来给南京那些人立个榜样,不过他不适合兵部,到时候…你可以扩充内阁,将兵部交给懂武之人。” “是…” “京中…还有谁呢?哦…还有贵妃…太子。” “儿臣在。” “贵妃,也算你庶母,礼不可废!” 万历说的这个贵妃,自然就是郑贵妃了,前面说了那么多大臣勋贵,最后还能想到郑贵妃,足以证明郑贵妃在万历心中的地位了。 “还有…鞑靼虽然已经依附大明,但是夷族毕竟是夷族,九边重镇,不可因此荒废。现在朝廷也有些钱了,年初朕赏了九边百万两,可这些钱,远远不够朝廷欠他们的,后面…你要来还。” “是…” “咳咳…后面你将矿税,盐税…那些镇守太监,都撤回来吧,内努的钱,有上千万两,我想给福王留一些,剩下的都给你了。” “父皇!” 不得不说万历是真的偏心,这时候了,不但想着郑贵妃,还想着他的亲亲儿子。 不过朱常洛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习惯了,有什么好东西,自然都是紧着福王来的,他原来羡慕,现在…却是不敢羡慕了。 “最后一件事…朱威,朕让他守孝九年,九年之内,不得入京,他太年轻了,朕要压他九年,这九年…你要好生准备,朱威,还是可用的。” “咳咳咳…噗…” “太医…快传太医!” 第485章 红丸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万历在弘德殿去世,终年五十八岁,二十二日发丧,二十三日颁布遗诏,命皇太子朱常洛嗣位。 新皇登基,改元泰昌。 原秉笔太监周琦,奉旨守陵,已搬到定陵督工。 原锦衣卫指挥使毛纪,赏世袭锦衣卫千户,卸任锦衣卫指挥使,改为南京府参军。 内阁首辅冯伟杰告老还乡,新任首辅方文哲上位。 补增内阁大学士何宗彦,徐光启二人。 罢徐光启兵部尚书,转任刑部尚书。 而有督师辽东经验的孙承宗被升为兵部尚书。 任命熊廷弼为辽东经略,刘铤为山海关总兵。 补充六部、九道、十三科等各级官员三百四十九人。 罢免盐税,矿税,召回镇守太监。 由内努出钱二百万两,再次封赏九边。 一系列的大动作,让天下人振奋。 有不合时宜之人提出罢商税,被内阁一致否决。 消息传来之后,朱威终于松了一口气。 让朱威放下心的,不止是因为自己的命暂时能够保住,还有一点,更为重要,那就是女真。 原本在万历年间发展起来的女真,因为朱威,也因为其余各方势力的乱战,没有如后世那般真正有和大明争锋的实力了,这一世,没有辽东战争,没有萨尔浒惨败,大明还有余力。 世人都说,明亡于万历,其实朱威以朱威这些年对万历的了解,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很认同。 万历6岁被立为太子,并于隆庆六年(1572年)六月即位。因明王朝政治腐败,财政枯竭,危机四伏,朝事主要依靠内阁大学士张居正。 其在内政方面推行考成法,裁撤政府机构中的冗官冗员,改革赋役制度,推行一条鞭法;军事上加强武备整饬,重用抗倭名将戚继光总理蓟、昌、保三镇练兵。 万历亲政后,励精图治,生活节俭,有勤勉明君之风范,开创了“万历中兴”局面。 后因国本之争等问题而倦于朝政,自此不上朝。 虽然不上朝,但是不上朝之后并没有宦官之乱,也没有外戚干政,也没有严嵩这样的奸臣,朝内党争也有所控制,万历对于日军攻打朝鲜、女真入侵和梃击案都有反应,虽然忽略一般朝政,但还是关心国家大事,并透过一定的方式控制朝局。 说实在的,大明中后期的皇帝大都憋屈,除了嘉靖这么一个大智近妖的怪胎之外,万历已经算是可以的了。 说明亡于万历,朱威主要觉得是因为辽东局势严峻,万历曾经三次加赋,统称为明末三饷,可是这一世,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闻着弥漫天地的红薯香味,朱威笑了笑,对呀…很多事都没有发生,大明…能赶上的。 ……… 京城,魏忠贤私宅。 “魏公公安。” 魏忠贤躺在摇椅上,有丫鬟奴婢捶腿按摩,一个个都是身着清凉。 听到有人叫他,魏忠贤这才睁开眼睛:“哦~李可灼李大人啊,北京比南京如何啊?” “北京龙气十足,下官过来不过两天,都觉得精神不少。” 魏忠贤笑了:“你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南京毕竟是不如北京的,你在南京是南京鸿胪寺主事,现在成了北京鸿胪寺丞,可是高升啊!” 李可灼腰弯的更低了,赔笑道:“都是公公抬爱,下官才能有今日!” 魏忠贤突然板起了脸:“李大人请慎言啊,咱家只是一个阉人,怎么可能有那本事,宦官干政是大忌,李大人是想要咱家的脑袋?” “不敢不敢…小的失言,请公公责罚。” 前一句刚说自己不干政,也没本事,可是后一秒魏忠贤就道:“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事就算了。” 李可灼也是文官清流,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清流该有的风骨?满脸堆笑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哈哈哈…哎呀…李大人啊,你就是这点不好,太实诚了些,像咱家。” “小的能有两分像公公,是小的福气!” 取笑完了之后,魏忠贤突然道:“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 李可灼一惊,这可不能乱说啊,他刚刚入京,只见过一次朱常洛,不过魏忠贤手里有着自己的把柄,这话也不能不回,于是用词极为小心:“陛下正值壮年,所行之事,有明君之像…” 魏忠贤一挥手:“咱家问你的是,你觉得陛下身子如何?” “这…身子…有些虚弱,但是好在年轻。” 魏忠贤摇头:“不…陛下虽然正值壮年,但是早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登基之后,更是夜夜笙歌,咱家觉得…势头不对啊!” “啊?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看李可灼这模样,魏忠贤心中嗤笑,一介文人还不如他一个太监有胆色。 “你放心,咱家这院子机密的很,没人会知道的。” 李可灼用眼神瞥着魏忠贤身边的丫鬟奴婢,魏忠贤看的清楚:“放心,都是些聋子哑巴,还是你们文人会玩啊,这些贱人都是从吴仁宝的宅子里搜出来的,一个个嫩的啊…哈哈哈…” 李可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个死太监,只能摸吃不到,知道什么叫嫩吗? 不过面上还是露出一副佩服得神色。 魏忠贤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扔给李可灼。 “这里面的东西,是咱家求了名医大家专门配置的大补之药,与陛下的症状,正好合适,你知道改怎么做了吗?” 李可灼手一抖,差点将瓶子摔到地上,脸色都有些发白:“公公,宫里有御医,这个东西…不合适啊。” 魏忠贤嗤笑一声:“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陛下的臣子,忧心陛下身体,又有何错?哪怕陛下不接受,也会承你的情的。” “可是公公…” “闭嘴…咱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再随便说话,咱家让你整个淮阴李家鸡犬不留!” 李可灼连忙跪下:“公公莫气,小的知道了,肯定办好。” 魏忠贤这才笑了:“好,那就去准备吧,想必陛下很快就会需要的。” 李可灼冒着冷汗从魏府侧门出来,大夏天的,好似整个人是从凉水中被人捞出来一般。 走到拐角处,看四下无人,李可灼小心打开那瓶子,将里面的药丸倒在自己手上,鲜红色的药丸在月光下好似鲜血流动一般,有种让人眩晕的美感。 第486章 病倒 朱常洛自继位之后,也算干练,可是夜里的生活,更加放纵了。 上面的那座大山,终于没了,万历驾崩,身为新皇,应该遵循礼法,在宫中守孝,别的东西,朱常洛还能遵守,可是这色…朱常洛是没有办法戒掉的。 色是刮骨刀,原本朱常洛的身子,就因为酒色之事落下病根了,现在更不知节制,后果可想而知。 就这样,继位仅十天的泰昌帝朱常洛,就在爱妾宫中倒下。 朝堂震荡,太医连夜入宫诊治。 ……… 工部,魏忠贤连滚带爬找到光着上身和桂王朱常瀛比肌肉的朱由校,不得不说,机械就是比那些木雕好玩,虽说比木雕更加费劲,但是这正是如此,朱由校的身体素质,现在可不是一般的高。 见到朱由校之后,魏忠贤连忙跪下:“哎呀,我的太子殿下啊,您怎么还在这啊,快快进宫啊!” 朱常洛继位,朱由校这个太孙,自然而然就是太子了,否则以魏忠贤这等阉人,哪怕有别人的把柄,别人也不怕的,怎么可能威逼利诱朝中官员? 被打扰了兴致的朱由校很不满:“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没看到本宫在忙吗?” 这些时日,因为万历新丧,朝廷官员都在忙着万历的身后事,还有朱常洛搞的那么大的阵仗,好不容易没了先生管教,朱由校和朱常瀛在工部呆了好几日了,快活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对于这个不长眼的魏忠贤,极为不耐,可是站在朱由校身后的陈百确实心又沉了几分。 朱由校说实话还年轻,今年只有十六岁而已,和朱镇年纪相仿。 虽说从小不受朱常洛喜爱,但是凭借着他的身份,还有朱常瀛的照拂,倒也没怎么受委屈,所以性子并没有一般皇家子弟那般深沉,做事说话,也总是直来直去的。 朱由校对魏忠贤越是表现的不耐,就说明朱由校越是把魏忠贤当成自己人。 而陈百现在的位置很尴尬,朱由校对他有情分在,但是下面的人就不这样想了,底层人有底层人生存的逻辑。 谁得宠谁不得宠,他们一清二楚,所以原本在陈百手下的那些人,大都转投入了魏忠贤门下,尤其是万历的乳母客氏与魏忠贤成为对食之后,这样的情况越发严重了,陈百现在只是表面的风光罢了。 朱由校毕竟还是太子,管事的大太监只有,也只能有一位,陈百现在是名不副实,而魏忠贤现在已经是实际上的主事人了。 就在陈百乱想之时,魏忠贤凄厉的声音又出来了:“殿下,快些进宫吧,陛下他…” “父皇怎么了?” 朱由校连忙问道,虽然朱常洛对他不太好,但是孝道之理,朱由校是铭记在心的。 “陛下他突然昏厥,太医已经入宫,内阁诸位大人也已经入宫,还请殿下也快些入宫。” 朱由校一把将自己的道袍捡了起来,也没有在乎朱常瀛,拔腿就跑,魏忠贤和陈百连忙跟上。 不过在出门的时候,魏忠贤故意绊了一下陈百,陈百差点摔倒,对着魏忠贤怒目而视。 魏忠贤倒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陈公公,年纪大了,走路可要小心啊。” 陈百冷哼一声:“咱家还没有到走不动道的地步,魏公公还是多担心点自己吧。” 说罢,陈百拉起衣服前摆,去追朱由校了,魏忠贤却是慢慢悠悠在后面跟着。 这两人的动作并没有故意隐藏,朱常瀛看的明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朱常洛病重,他这个当弟弟的,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也都不能做。 否则说不定就被扣上别有用心的帽子了。 “将宁夏的秘信拿过来。” “是…” 朱常瀛与朱威的通信很频繁,比朱威和朱由校的通信频繁的多。 两人什么都说,从机械到粮食,从天文到地理,自然也有朝政了,不过两人都很默契的不对朝政说太多,也不往深了说,忌讳太多了。 翻开两个月之前的一封信,朱常瀛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好好看了一遍,原本觉得是随意拉家常的话,现在才发现,朱威竟然未卜先知! 朱常瀛将秘信揉搓成一团,想了想之后,又重新打开秘信,放在蜡烛上烧为灰烬。 看到那层灰烬,朱常瀛喃喃道:“你说让我注意父皇身体,父皇就崩了,你说让我注意皇兄的身体,皇兄倒下了,你说魏忠贤这人,心狠手辣,不是简单人物,今日我也看到了…你远在宁夏,哪里知道的这么多?” “来人,准备笔墨。” “是…” ……… 乾清宫,朱常洛的宠妾李选侍,满脸惊慌之色,手心里都是汗了。 她原本只是一个农家女,被朱常洛看重,并宠爱数年,已经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现在朱常洛继位,她是皇后的最有力争夺者之一。 后宫之中,哪怕已经变了皇帝,却依然在郑贵妃的控制之下,郑贵妃数次拉拢李选侍,让她去给朱常洛吹耳边风,请封郑贵妃为皇太后,封李选侍为皇后。 可是这话刚刚才说出口,朱常洛就倒了,这让农家女出身的李选侍感觉到大难临头。 “崔太医,陛下如何?” 问话之人是新任内阁首辅方从哲,身后跟着另外两位内阁大臣。 崔太医轻轻摇头:“陛下这是纵欲过度,肾阴虚而肝胆火气生,陛下今日才服用过大补之药,药力还在,无法再用药啊。” “别的方法呢?” 崔太医还是摇头:“只有一个方法,只不过有些冒险。” “说来听听。” “先用泻药,泻去陛下体内药力,而后再行用药。” 方文哲和徐光启还有何宗彦,这三位内阁大臣的眉头一个比一个皱的紧,这事,事关龙体安危,也事关大明社稷…谁也不敢轻易做主。 “太子殿下到…” 第487章 权 “参见太子殿下!” 方从哲带着众人行礼,朱由校大手一挥:“不用多礼,父皇如何了?” 众人都看向崔太医,崔太医上前硬着头皮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 朱由校沉默一瞬,而后问道:“当真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崔太医对朱由校可不像对方从哲那般大大咧咧,连忙跪倒道:“太子殿下恕罪,下官才疏学浅,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皇爷爷前两月召进京城的名医呢?” 众人都沉默了。 崔太医更是将头埋地,冷汗直流。 大明的太医也是世袭的,和别的职业不一样,大夫这个行当,是需要天赋的,哪里有家族几百年十几代人都是名医? 所以…到了弘治朝,朝廷的太医们,大都没了先祖的本事。 嘉靖帝为何天天吃丹药还活的长?就是因为他信不过那些太医,总是召民间名医调理身体。 前几个月,万历自知大限已到,而当时的太子朱常洛,又久病缠身,所以才效仿嘉靖帝召民间名医入京。 这些名医确实有些本事,不但让万历最后几天还能有机会处理身后事,更让朱常洛病情大好。 但是这又产生一个问题,与太医们的利益冲突! 嘉靖朝太医们的被贬的贬杀的杀,已经让他们知道后果了,哪里能允许这等事情再发生呢,所以在万历驾崩之后,以太医院院正崔太医为首,将那些民间名医全都给赶了出去。 万历新葬,哪里有人会注意这些民间大夫?所以事情办的异常顺利,可是好巧不巧,不过刚刚赶出去十天,朱常洛就成了这般模样,他们还对此束手无策。 现在朱由校问起来,他们怎么说? 朱由校虽然还年少,但是毕竟是皇家子弟,这么简单的心思,朱由校还是能猜的出来的,当下沉了脸:“你们办的好事,这次父皇无碍倒也就算了,若是父皇有了损伤,本宫让你们全都偿命。” 方从哲一惊,满眼忧色,太子这性子,有些戾气太重了,对于这些文人来说,礼贤下士,遵从劝谏,这才是明君之像,而像朱由校这般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性子,他们不喜欢的。 朱由校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一脚将崔太医踢翻,而后冲进内室。 “父皇!” 朱由校进门就跪下呼喊,可是朱常洛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根本听不到。 朱由校跪着走到床边,看朱常洛嘴唇潮红,呼吸粗重,心里发紧,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许久之后,朱由校才回到大殿,崔太医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朱由校火气又上来了,朝着崔太医就是一阵狂踢。 现在朱由校的身体素质那可是高的很啊,两脚下去崔太医已经口鼻流血,方从哲等人连忙将朱由校拉住,否则再来两脚,这崔太医就要比朱常洛先去见先皇帝了。 “殿下…莫要动怒,现在陛下可还指着崔太医呢。” 这句话让朱由校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后忍住怒气:“那些民间名医,走了多久?” 崔太医已经说不出话了,但是边上还有人知道,对朱由校说过之后,朱由校差点又绷不住了。 十天啊…你现在去追,一来回怎么也要半月,朱常洛等的了半月吗? “京城的名医都有谁,全都请进宫。” 方文哲突然道:“这…殿下,这事…不宜外传啊。” “什么外不外传,父皇的龙体要紧。” 方文哲摇头:“殿下,不可啊,先皇帝还未下葬,新皇又因酒色伤身,若是让民间大夫过来,难堵幽幽众口啊。” 这也是方文哲知道朱常洛病倒之后,没有去问民间大夫的原因。 能被召进宫的大夫,都是一方名人,没有合适理由杀不得,否则会激起民变,若是放了,就难免走漏风声。 朱常洛若是别的病还好说,但偏偏是这等病,别的时候也好说,但偏偏是在万历还没下葬之时,这就难办了。 但若是请那些不出名的大夫,又没有什么意义。 “本宫不管,陈百…快去请大夫。” “是…” 陈百刚准备出门,就被方从哲挡住:“慢着,殿下…容臣无礼,但是这事,臣不能让。” 朱由校咬紧牙关:“你找死!” 方从哲满脸无所畏惧的模样,拱手道:“殿下,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先皇帝还未下葬,新皇就被酒色伤身,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又如何去想先皇帝?殿下别忘了…还有郑贵妃,还有福王在!” 这句话直接让朱由校愣在当地,别的他可以不管不顾,但是朱常洛的名声他要管,郑贵妃和福王这两个威胁,他也不能不管。 愣了半天之后,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问道:“刚刚崔太医说可以用什么方法?” 崔太医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听到朱由校的话,连忙回道:“可以先用泻药,泻去陛下体内药力,再用温和的补药,调养陛下龙体。” 朱由校死死盯着崔太医:“你有多少把握?” 崔太医咽了一口口水:“臣…有…有三分把握!” 朱由校冷笑:“呵呵呵…方首辅,方大人,只有三成把握的人,你们也信得过?” 方从哲摇摇头:“殿下,孰轻孰重,还请殿下知晓!” “别的太医呢?还有什么其他法子?” 没人吭声,崔太医是太医院院正,哪怕先不论官职,只论关系,他们哪怕有别的方法,也不会说出来,都是世袭的太医,百年的家族交情,在他们心里,可比皇权还要重一些了。 “如此,那就试试吧,但是剂量,一定要轻。” 听到朱由校终于松口,所有人都长呼了一口气。 就在其他人都紧锣密鼓办事的时候,魏忠贤早都溜到了李选侍身后。 “李娘娘…” “啊…” 李选侍还在惊慌的情绪中,魏忠贤突然到了身后,吓了她一跳,不过好在边上没人注意他们。 “魏公公…可是太子有何交代?” 对于魏忠贤,李选侍也是认识的。 魏忠贤笑了笑道:“娘娘,有没有想过以后啊?” “什么以后?” “陛下若是突然驾崩,李娘娘该何去何从呢?” “你…大胆奴才…” 魏忠贤止住李选侍的话头:“娘娘,你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不如…我们合作?” 李选侍喘着粗气,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她实在想不到,朱由校身边的太监,竟然这么大胆,到底是这个太监自己的意思,还是朱由校的意思? 不过想来一个太监,应该没有这样的胆子,难不成…是朱由校? 想到此处,李选侍呼吸更加急促:“你想做什么?” 魏忠贤嘿嘿一笑:“为权!” 第488章 你真的信? “什么意思?” 魏忠贤上前一步,距离李选侍更近了,但是李选侍不敢退… “娘娘…您差了个身份,陛下不能给的,太子殿下能给,只要李娘娘配合,到时候咱们大明的太后娘娘,就是您的了!” “啊!你…不…不行。” 魏忠贤突然变了脸色:“娘娘,陛下是和你在一起出了事,不管陛下是否有损伤,你的罪责是逃不脱了,你也知道咱们朝堂的那些文官清流,他们的嘴就是刀啊,杀人不偿命的那种,娘娘是想被那些人用唾沫淹死吗?又或者…是想让安乐公主…” 魏忠贤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把握人心的本事,可是很厉害的,说的这两点,正好是李选侍最担心的两点。 第一是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第二则是她现在唯一的女儿了,安乐公主还年幼,除了她能庇护一二之外,没有能靠得住的人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魏忠贤笑了,李选侍所有的反应,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娘娘,太子生母早已经过世,太子是将您当作母亲的,太子若是上位,必定将您尊为太后,安乐公主的身份,自然也就尊贵之极了。” 李选侍语调都变了:“你…要弑君!” 魏忠贤摇摇头:“不…怎么能弑君呢?那是大逆不道啊,奴才只是想让娘娘去照顾陛下,等到陛下醒来,让陛下说让太子先行监国而已。” 李选侍也是摇头:“不行,陛下若是醒来了,怎么还可能让太子监国?” “呵呵,娘娘啊,在这里,陛下的贴身之人只有娘娘你了,娘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旁人怎么能知道呢?” 李选侍还是摇头:“那陛下醒来之后,发现我假传口谕,岂不是祸事?” “陛下现在神志不清,哪里想的起来自己说过什么?再说了…陛下仁厚,怎么会因为此事迁怒娘娘,娘娘啊…别忘了,安乐公主的年纪不小了,再两年可就要选驸马了。” 李选侍一滞,随后鼓足勇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什么时候行动?” “莫急,等到深夜之时。” 离开乾清宫的魏忠贤心里乐开了花啊,李选侍这种农家女,最是好哄骗,计划已成,现在就等东风了。 ……… 朱常瀛回到自己住处,抓耳挠腮的睡不着,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这点最让他头疼。 “殿下…宁夏有信来。” 朱常瀛瞬间来了精神:“快拿过来。” “所有人滚下去。” “是…”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朱常瀛关好房门,只留下一盏灯,打开蜡封的信件:“桂王殿下亲启,事态从急,臣就长话短说,信送到之时,陛下应该已经生疾,臣不懂什么药石之理,不敢妄加猜测,但是臣请殿下快去请见徐光启徐大人,陛下不省人事,恐有人夺权,请徐大人和内阁阻止,至于臣为何会如此说,后面自然会让殿下知道。此事十万火急,殿下万万不可耽搁!此致…朱威!” 朱常瀛看完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朱威这信…更加怪异了。 远在宁夏,与京城相隔千里,信件快马加鞭也要十多天,那时候万历还没死呢,朱常洛可还没有登基呢,朱威又是从何处知道的? 还有这上面说的事,太过于敏感了一些,夺权?谁会夺权? 朱由校吗? 不应该啊,朱由校已经是太子了,并且朱由校也并不关心政事,那他怎么会夺权? 除了朱由校,还能有谁? 郑贵妃?福王? 更不可能了,朱由校可能不懂,可能会怕这两个人有威胁,但是…朱由校是万历定的太孙,地位不可动摇,大臣们也都为了避免再来一次国本之争,绝对不会允许他人挑战朱由校的地位。 那还能有谁? 谁能凭借朱由校的上位获利最大? 朱威? 魏忠贤? “啪…” 朱常瀛一拍桌子,瞬间起身:“对了,就是魏忠贤!” “来人,去宫中请徐光启徐大人过来。” “慢…不用去了,本王去徐府。” 让人现在去宫里请人,动静太大,并且自己的身份太过于敏感了一些,想必徐光启是不会见自己的,索性直接去徐府,让徐家人过去请徐光启回来,这般做法,更加隐秘一些。 ……… 乾清宫。 朱常洛已经用过一副药了,但是剂量太轻,只是出了几多浊气,并未有其他效果。 崔太医看着朱由校,朱由校嘴角颤抖:“看本宫干什么?你是太医还是本宫是太医?” 崔太医立马低头:“殿下,需要加大药量。” 朱由校有些头疼,这些人都是一个毛病,都不愿意担责任,不过想来也是,这等责任,谁能担的起? 朱由校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朱常洛,好似瞬间被抽走了精气神,无力的挥了挥手:“加吧。” “是…” 而在大殿之内,内阁几人也在商议,方从哲首先说道:“咱们不能都在这里,朝廷事务繁多,我们都在这里,谁来处理那些事物?不如…我们换班,今日老夫在这守着,两位大人先行回去休息,明日徐大人过来换老夫,后日再换何大人,如何?” 看现在这情景,朱常洛一时半会也是醒不来的,但是朝堂还不稳定,不能离开人啊,所以徐光启与何宗彦也只能点了点头。 等到出了宫门,徐光启就看到自家的管家在此等候,上前询问,得到回答之后,陡然一惊,这桂王怎么会到了他的府上,如此多事之秋,是要死人的啊! 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让管家套车回府。 到了徐府之后,进入大堂,朱常瀛应该等候多时了,徐光启还没见礼,就听到朱常瀛道:“徐大人,事态紧急,咱们就长话短说,本王得到消息,宫中可能有人借陛下生疾之事,图谋不轨,还请徐大人阻止。” “什么?” 朱常瀛看徐光启这样子,基本和自己刚刚的样子差不多,也就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原以为徐光启不会相信,可是徐光启却是点了点头:“也对,朱大人半月之前就已经预料这等事,想必是有原因的,并且这事也不得不防,这样吧…桂王殿下,请先回府,下官这就再入宫,与方首辅商讨应对之策。” “额…你真的信?” 徐光启点了点头:“信与不信,不重要,只不过现在…我们不能有任何一点意外!” 第489章 移宫 徐光启将朱常瀛送出府之后,没有直接入宫,而是去了何宗彦的府上,这事太大,内阁三人必须全部知道才好,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方从哲这人徐光启不太熟悉,万一他不相信,恐生变故。 而何宗彦与徐光启,以前有过交集,知道何宗彦此人大公无私,是个能信得过的人。 ……… 何府。 大夏天的,徐光启包裹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到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这种情况,内阁两位大臣私下见面,若是被发现了,他人肯定要乱想的。 “徐大人,怎么这般模样?” 徐光启苦笑摇头,何宗彦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心眼,书中说的君子,就是这种人。 “何大人,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随后徐光启将知道的消息都告诉了何宗彦,当然…其中隐藏了朱威和朱常瀛。 这两人一个在宁夏,一个是还在京的藩王,谁和这事有关系,都会惹得一身骚,徐光启自然不想将这两人拉进来。 如徐光启所料一样,何宗彦听到此事后,就要立马拉着徐光启入宫,消息真假他都不知道,但是他就敢如此。 何宗彦是万历朝前期的礼部尚书,因为国本之争数次上书痛斥万历,并且以命死谏,被万历一贬再贬,最后被罢官,朱常洛登基后,这才请他出山。 史书上记载,何宗彦为官\"清修有执,摄尚书事六年,遇事侃侃敷奏,时望甚隆\"。 可以说何宗彦是朱常洛最信任的人之一了,相对应的,何宗彦对于朱常洛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期望。 加上本身何宗彦就是君子,所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何宗彦都要将这种可能泯灭在摇篮之中。 ……… 四更天,乾清宫。 崔太医又给朱常洛的药加了些许剂量,朱常洛也终于有了反应,虽然还未清醒,但是身体已经开始排泄了。 大便粘黏不成型,还有水状,这是湿气太重,体内有寒,又和崔太医刚刚说的那些大补烧心的情况相反。 可是如今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继续治吧,可是又因为在宫里,每次问诊用药,都要有病案和药方存档,像朱常洛这样的还要在起居注中记录。 这些记录到时候都是要有专人查验的,并且事关龙体,到时候会秘密将药方和病案,由太医和民间名医分别查验。 所以崔太医不敢说实话,也不敢换药方,再给朱由校等人说的时候,还是以前那副说辞。 “那如今该如何办?还要加大剂量?” 朱由校早都不耐烦了,要不是有方从哲这货在旁,眼前这个崔太医,早都被朱由校拉出去剁了喂狗。 崔太医身子颤抖:“这…陛下龙体虚弱,恐怕无法承受药力。” “屁话!你这个庸医,来人啊…将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还是方从哲跳了出来:“殿下不可啊!在场之太医,崔太医医术最高,现在还需要他主持大局。” 朱由校指着崔太医怒道:“方首辅,那你看看他诊治了半天,治了个什么?这种人留着何用?” 就在外面吵闹的时候,李选侍偷偷入了内殿,待了一会之后,大声呼喊:“陛下说话了,陛下醒了!” 这句话直接让火药味消散,全都冲入内殿。 “父皇…” 可是等到朱由校跑到床边之时,朱常洛还是那般模样,并且因为泻药的药力还在,朱常洛的脸上还有细微的虚汗,眉头紧皱,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父皇刚刚说了什么?” 李选侍有些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刚刚…陛下只是清醒了…一瞬,声音太轻,听不清楚,只是…只是隐约之间听到…太子监国几字。” 朱由校愣了,方从哲盯着李选侍看了许久,眼神好似能将李选侍看透一般,李选侍哪里经得住这等眼神凝视,嘴唇发白,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殿下,让陛下好生休息吧,我们出去商议一下。” 朱由校有些懵逼,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听到方从哲的建议,也就跟着他出了内殿。 崔太医想跟出来,却让方从哲一个眼神给盯回去了。 出来之后,方从哲对着朱由校拱手道:“殿下,陛下刚刚说的那话,您意下如何?” 朱由校连连摆手:“啊?这…本宫没听到,你也没听到,不作数的。” 方从哲皱起眉头:“殿下,恕臣大胆,臣觉得…应该是李娘娘听错了。” 朱由校先是一愣,随即眯起眼睛:“哦~方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啊?” 朱由校可不傻,他想不想现在就接触政事监国是一回事,可是大臣想不想让他掌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由校可以不要权,但是你下面的人,不能挡着他要权。 很简单的道理,君是君臣是臣。 方从哲自然明白自己的话有歧义,于是解释道:“殿下,臣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就算没有李娘娘说这话,过两日若是陛下还不好转,我们也是要请殿下监国的。” 方从哲这般说,朱由校的脸色才好了一些:“本宫与李娘娘的关系并不亲密,这事若是假的,说不通啊?” 方从哲点了点头:“臣也想不通…” 话还没说完,何宗彦带着徐光启就冲进了乾清宫。 “哎呀,殿下…方大人,我这边有些消息,有人想利用陛下生疾之事,叛乱朝纲。” 随后也不等朱由校和方从哲问。就将知道的事情说了明白。 不过朱威给朱常瀛的信里,说的只是一个可能,而朱常瀛给徐光启说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丝肯定,到了徐光启给何宗彦说的时候,就成了三分可能,现在又从何宗彦口中说出来,就差一点就要将这种可能定性了。 这是朱威没有想到的,可是中间的所有人,都害怕事情真的发生,所以为了让下一个人知道利害关系,不自觉的将事情往严重了去说,这才变成这般模样。 可是何宗彦的话直接让方从哲和朱由校一惊。 因为何宗彦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李选侍果然是在假传口谕! 方从哲怒气丛生:“大胆!殿下…臣请命,请殿下下旨,封锁宫门,将御马监与三大营通通调入京城。还有…刚刚何大人说,这是李娘娘和殿下身边的那个魏公公联合谋算的,臣请旨…将李娘娘移宫别院,魏公公是殿下的人,还请殿下处置。” 朱由校一愣:“这…是否有些…” “殿下…京城不能乱,大明不能乱,请殿下下旨!” 何宗彦与徐光启对视一眼,而后随着方从哲一起:“请殿下下旨。” 第490章 谋逆 不得不说大明的大臣,胆子是真的大。 朱由校并没有点头,可是方从哲和何宗彦两人,并不管这些,一个直接去拿文房四宝起草诏书,一个直接去逼朱常洛身边的秉笔太监,让他拿出玉玺。 只有徐光启有些懵逼的看着这一切,何宗彦能做出这种事,徐光启是不意外的,可是他想不到,方从哲竟然也能如此! 方从哲此人,也是和万历对着干过的人,骂的比何宗彦还要厉害,也是早早的被罢官了。 可是此人比何宗彦更多了一分圆滑,做事做人,都留有余地,这一点让万历很看重,否则也不会在最后关头,让一个已经在野的人,成为内阁首辅。 但是有一点万历想差了,万历觉得方从哲在被罢官之后,性子能够收敛一些,可没想到这个老头,越老脾气越火爆。 现在的秉笔太监也姓崔,跟着朱常洛三十年了,主子不讨喜,做奴才的肯定也是处处被针对,虽然已经成了秉笔太监,但是他还真的没有秉笔太监的气势。 被方从哲逼到墙角,已经快哭了:“方大人,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规矩哪里有大明社稷重要,崔公公,是你交出来,还是让老夫来抢?老夫这些年也是学过一些拳脚的!” 得嘞,那崔公公直接哭了,止都止不住的那种,好几十年的委屈都没有今天的委屈这么大,以前自己的身份被别人小看就算了,现在都这样的身份了,怎么还是被别人这样对待? 玉玺有专门的宝盒盛放,一般都被符节令丞或掌玺太监掌管,但是大明的秉笔太监有批红之权,所以大都是被秉笔太监掌管。 最终崔公公手上的拂尘断成了两节,而方从哲拿着玉玺返回。 何宗彦的诏书也起草完毕,方从哲将玉玺递给朱由校:“殿下,请下旨。” 朱由校没有动,方从哲声音更大了一些:“殿下,请下旨!” 朱由校手一抖,差点将玉玺摔了,看着眼前三人的模样,朱由校第一次从这些大臣身上感觉到一丝恐惧。 他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何他的皇爷爷,也就是万历,宁愿三十年不上朝了,天天对着这些满脸正义模样的人,被这些人逼着做自己不想,或者不愿意去做的事,堂堂天子,堂堂九五至尊,竟然被大臣胁迫,是个皇帝都受不了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声大喝:“大胆,你们这些人竟然敢逼迫太子殿下。”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是跑的气喘吁吁的魏忠贤。 魏忠贤安排好之后,就回到了私宅,又秘密联系了李可灼,让他献药,正在他以为大势已定的情况下,突然有人来报,说徐光启和何宗彦又入宫了,这让魏忠贤有些紧张,连忙再次入宫,刚刚进乾清宫,就看到这副场景。 虽然魏忠贤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奴才,一个观察入微的奴才,魏忠贤怎么能看不出朱由校的不愿意呢? “殿下,奴才来晚了!” 朱由校有些感动,又有些防备,感动的是,在这时候,只有魏忠贤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而防备的则是刚刚何宗彦说出的那些东西了,现在已经一一应验,此事到底是不是魏忠贤的算计? 就在朱由校发呆的时候,魏忠贤开始输出了,指着方从哲的鼻子就骂开了:“枉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君君臣臣的道理都不懂,臣子胁迫君主,只有董卓,只有曹操,方大人你想做哪个?” 方从哲冷笑一声:“魏公公,本官不想和你这等阉人废话,我等与殿下商议的是有关大明社稷的事情,大明祖宗律法,宦官不得干政。” 魏忠贤梗着脖子道:“咱家只是奴才而已,奴才不懂什么政事不政事,奴才只为了维护主子,谁要让咱家的主子不顺心,咱家就让他不顺心,谁让咱家的主子生气,咱家就让他没气!” 这话说到朱由校心坎里了,很多皇帝为何都喜欢宦官,就是因为宦官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宦官们也都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主子赏的,没了主子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文臣不一样,文臣认为明君应该如何,那么皇帝就应该怎么做,只要做不到他们的心里想的那样,那就是昏君,他们就要劝谏。 文臣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但是他们大部分人的道德标准,一般都是去定义别人的,并不是定义自己的。 方从哲直接开始撸袖子了:“魏公公,本官得到消息,说你和李娘娘密谋要夺权啊!” 魏忠贤一呆,冷汗也瞬间下来了,他最怕的就是这事暴露了。 方从哲继续说道:“我们能打死一个王振,再打死一个魏忠贤,想必也不是个什么大事吧!” 魏忠贤腿都要抖了,大明这些文官,发起疯来是真的会打死人的,这不是开玩笑,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宦官,没人会替自己说话的。 “殿下…” 朱由校听到魏忠贤的求救,连忙道:“方大人,本宫这就盖玉玺。” 方从哲听闻之后,也停下了动作。 朱由校一咬牙,盖上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发布的圣旨。 但是他心里并不开心,因为这不是他的意思。 可是方从哲三人明显不在意朱由校到底怎么想,拿着圣旨直接入了内殿。 “李娘娘,圣旨在此,请李娘娘移宫!” 李选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直接吓傻了。 方从哲给边上太监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些太监婢女也不敢拒绝,七手八脚的就将李选侍往殿外拉。 在路过魏忠贤之时,李选侍忍不住叫了一声:“魏公公!” 魏忠贤连连给李选侍使眼色,可是李选侍一介女流之辈,惊慌之下,哪里看的懂眼色:“魏公公,你说的不是这样的!” 方从哲冷笑:“魏忠贤,你好大胆!殿下,请治魏忠贤谋逆之罪。” 第491章 献药 朱由校可不想将魏忠贤治罪,这是他的贴己人啊。 魏忠贤直接跪下叩头:“殿下,奴才冤枉啊,奴才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啊。” 朱由校小声道:“方大人,本宫也觉得这奴才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应该是误会!” 方从哲却是要拿魏忠贤的命,来警告那些有别的心思的人,拱手道:“殿下,当今时刻,此等事情,不论对错!” 朱由校还是摇头:“此事并没有证据,魏忠贤跟本宫有段时日了,本宫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事的。” 方从哲眼神更冷了,将来的帝王如此宠信宦官,这是乱国的征兆,所以更加确定,要将魏忠贤处理掉。 “殿下…” 可是朱由校也有了脾气,一甩手道:“方首辅,本宫身边的人本宫自己会处置,不劳方首辅操心。” “这是国事!” “这也是本宫家事!” 朱由校说完这句话,其实有些后悔了,但是年轻气盛,让他低头,他做不到。 这正是因为这句话,让旁边准备打圆场的何宗彦和徐光启,立马顿在原地。 大明是朱家的,没错…但是儒家亚圣有一句话说的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防止皇权无限制的扩大,是他们这些人的责任之一,也符合天下士人的利益,所以不管是为了他们,又或者说为了大明天下,他们都不允许有皇帝真的将天下当成自家别院。 徐光启还在组织语言,可是何宗彦不同,梗着脖子就上前,唾沫星子都要喷到朱由校脸上了:“殿下…您的意思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多管闲事了?” 朱由校一愣:“本宫没有这样说!” “那殿下…你刚刚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太祖皇帝圣命得国,也没有说过一句国事是家事,殿下此话…不妥!” 朱由校脾气也上来了:“那是想让本宫给你们道歉?” 何宗彦摇头:“臣担当不起,但是魏忠贤,必须处置,请殿下下令!” 方从哲也上前:“请殿下决断!” “若本宫不愿呢?” 方从哲苦笑一声,摘下乌纱帽,脱下大红官袍:“殿下不愿,老臣也不能逼迫,臣已年老,请殿下允许老臣告老还乡。” 何宗彦也是摘下乌纱帽:“也一并将臣这官也罢了吧!” 朱由校有些慌了,方从哲是万历钦定的内阁首辅,此人在朝中还有士林中的威望甚高。 而何宗彦更是朱常洛的良师益友,朱常洛最信任的人之一。 别说朱由校现在只是太子,哪怕他当了皇帝,这两人他也没办法随意处置,否则就是不孝。 场面冷了下来,徐光启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殿下,还有两位大人,现在陛下还未清醒,大明朝堂可就要靠殿下和两位大人撑着了,怎么能在这时候起冲突呢?这般于国何益,于百姓何益啊?” “说到底,还是为了魏公公这事吵闹,现在只听一面之词,并不能确定真相,若是以此处罚魏公公,恐怕不妥!” 方从哲冷哼一声:“徐大人,你什么时候变成阉党了?” 徐光启满脸黑线,这话说的,听不出来他在打圆场吗?怎么能骂人呢? 不过徐光启知道方从哲这是在气头之上,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殿下,话虽如此,但是此事确实有诸多疑点,陛下还未清醒,可不能再有任何可疑之人在身侧了,李娘娘移宫,那魏公公,也要离开。” 朱由校见有台阶下来,可就点了点头:“好,魏忠贤,马上出宫,没有本宫命令,不许进宫。” 魏忠贤连连磕头:“是…奴才这就出宫。” “慢着…” 这次拦住的人,却是徐光启,徐光启对着朱由校拱手:“殿下,臣说的不是出宫,而是离京!” “离京?” 方从哲听到这话,表情才松快一些。 徐光启点头:“不错,离京,不论密谋之人是谁,魏公公现在已经是嫌疑人之一了,按理…魏公公是活不了的,但是殿下相信他,那么臣等…自然不能强求,让魏公公离京,对殿下,对朝堂,对魏公公,都是好事。” 朱由校有些不舍,但是他也知道,这方法是目前来看最好的方法了:“如此也好,魏忠贤!” “奴才在。” “两月之前,女真又犯边,虽被击退,但是本宫觉得,女真不会这么简单就偃旗息鼓,肯定会有大动作,父皇前两日拨付两百万两银子封赏九边,你就去辽东,将这事办好,让将士们知道,朝廷…父皇,还想着他们。” 魏忠贤是不想离京的,但是他又没办法,只能苦着脸领命。 等到乾清宫静下来之后,朱由校觉得身边空落落的,至于一直在他身边的陈百,朱由校直接无视了。 方从哲和何宗彦此时都是有些头疼,他们考虑的比较多,今日他们已经将朱由校的大概性子看透了,这位殿下…不好伺候啊。 若是朱常洛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大明恐怕又要陷入君臣不和的境地了。 “报…殿下…小的在乾清宫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前来禀报的,是御马监的一位统领,刚刚入宫接手防务。 “带上来。” “是…” 很快一太监模样的人,被带了上来,朱由校一看,就是一阵头疼,这人他认识,是郑贵妃身边的小太监。 这会这小太监抖得不成样子了。 “抬起头来,皇贵妃有何吩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了,也都紧张了起来,郑贵妃的心思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殿下…皇贵妃娘娘只是听闻陛下身体欠安,差奴才过来探望一番,不过宫中守卫突然森严,奴才进不来,所以才…” 这话是真是假,朱由校不想知道,方从哲这些人,也不想知道… 朱由校挥挥手:“回去吧,告诉皇贵妃,父皇无碍,只是有些风寒,先皇帝刚刚驾崩,得到消息,有人想要惑乱朝纲,所以宫中守备紧了一些,不过你回去告诉皇贵妃,不用紧张,安心呆着,自然无事。” 朱由校最后两句话,走了些许的威胁意味,这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朱由校始终觉得郑贵妃会对朱常洛和他不利,但是朱由校又没有经历过什么宫中争斗,也没经历过朝堂争锋,所以并没有什么太深的城府,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 一夜未眠,朱常洛的身体不见好转,还在昏睡,崔太医不敢用药,只能等着了。 方从哲等人没有办法,朝政不能不管,三人轮流前去处理政事。 “方大人…方大人留步!” 方从哲刚刚出宫,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停下转身看去,却并不认识:“你是?” “下官鸿胪寺丞李可灼,刚刚从南京调任。” 方从哲皱起眉头,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丞,不过六品官,竟然敢拦他?谁给他的胆子? 不过方从哲还未开口,李可灼就继续说道:“臣听闻陛下龙体欠安…” “慢着…你从哪里听到的?” 李可灼冷汗瞬间下来了,是啊…朱常洛此次病倒的消息,可是严密隐藏的,他一个小小的鸿胪寺丞,从哪里知道的呢? 但是能被魏忠贤看上的人,怎么会是笨人?稍加思索,李可灼就道:“下官在南京就听说了,当初先皇帝下旨召天下名医入京为当今陛下调理身体,下官当时,正好负责这事。” 方从哲心中的疑虑消散了一半:“那你拦住本官,想要做什么?” 李可灼手有些抖,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大人,这是南京名医,也是夏津真人调制的仙丹,据说能治百病,今日想托大人,献给陛下。” 第492章 帝崩 方从哲冷着脸,直接离开,看都不看李可灼一眼,大明的皇帝也是怪,从成化妖道误国开始,一直到万历,基本每个皇帝都信道… 尤其是嘉靖更甚,听信那些妖道的胡说八道。 方从哲从来不信这些,也对道家有些意见,今日听到李可灼这话,没一巴掌拍死他都是因为他教养好了。 李可灼也是有些懵,可是他又不敢再去跟方从哲说,只能垂头丧气朝着鸿胪寺走去。 刚到鸿胪寺门口,就有东宫小太监在等候了,只对着李可灼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 可就是这一句话,让李可灼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鸿胪寺门口,推开上来搀扶的守卫,李可灼一咬牙一跺脚,又转身朝着皇宫方向走去。 没办法啊,那太监说了,只给李可灼一天时间,若是一天时间之内,还没有将药送到,李家满门,都要死。 不过宫中早已经戒严,哪里是李可灼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进去的? 就在这时,昨晚在乾清宫被抓住的那个小太监,看到了李可灼。 ……… 泰昌元年,八月二十六。 朱常洛终于清醒过来了。 虽说身体虚弱,不能下床,但是这已经足够让让众人振奋了。 “父皇…您终于醒了。” 朱由校数日未眠,黑眼圈肿得像个桃一样,朱常洛看到了,也是有些心疼的,那时候朝不保夕,对他的孩子都不太在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朱常洛伸出手抚摸着朱由校的头:“莫哭,朕无碍。” 而后头转向门口的方从哲等人:“诸位爱卿,朝中之事,辛苦诸位了。” 方从哲摇头:“陛下,臣等不辛苦,只是陛下以后可要保重龙体啊。” 朱常洛点头:“朕知晓了。” 话是这样说,可是心里却是不以为意,他的身子他知道,年年都要病上一段时间,只不过这次有些重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 “陛下…此次病倒是否和太皇贵妃进献美女有关?” 朱常洛一愣,随即猛烈咳嗽:“咳咳咳…爱卿不要乱说,和那些美女没有关系,朕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 方从哲却是丝毫不信的,万历七月二十驾崩,朱常洛八月初一登基,登基之后郑贵妃就给朱常洛送了十个美女,这事不是秘密。 而朱常洛夜夜笙歌,也不是秘密,此次病倒崔太医也说了,是因为虚不受补,这怎么能和那些美女无关呢? “陛下,请恕臣大胆,在陛下昏迷期间,臣将太皇贵妃送过来的美女,全都发落了。” 朱常洛顿时火气丛生,那些美女他可是心爱的很啊,哪怕没有位份,但也是他的女人,怎么能由臣子随意发落了呢? 可是随即火气又被他压了下去,别人不知道内阁这三人的脾气,朱常洛是知道的清楚啊,这三人除了徐光启稍微圆滑一点,其余两人都是一根筋,若是让他们抓住什么错处,能不眠不休说教个十天半月的,太他妈吓人了。 “唉…事已成行,那就算了吧。” 方从哲松了一口气,随后给朱常洛汇报了一些紧要之事,就和其他人一起也退下了,朱由校也被朱常洛赶回东宫休息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退走之后,朱常洛这才问道:“李选侍呢?” “回陛下,李娘娘被太子殿下还有内阁三位大人,给…给移到别的宫殿了。” “为何?” 崔公公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着重说了自己的委屈,但是朱常洛皱着眉,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算了…由他们去吧,让太医过来。” 崔公公有些委屈,可也不敢说什么,他跟了朱常洛三十年了,了解朱常洛的,朱常洛被万历打压三十年,养成了这般胆小怕事的性子,这是改不了的。 就好像原来的内阁首辅杨吉,事事为朱常洛考虑,不惜得罪万历,可是在万历问罪的时候,朱常洛不敢替杨吉说一句好话。 对一个首辅大臣都是如此,何况一个太监呢? 崔太医到了之后,装模作样的对着朱常洛好一通检查,不过越检查,眉头皱的越狠,给朱常洛都看毛了:“崔太医,是朕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崔太医跪下,半天不敢抬头:“陛下…臣不知道怎么说!” 朱常洛心中一紧:“说吧,朕恕你无罪。” 崔太医咽了一口口水:“陛下,您这病,臣无法用药,但是…听说鸿胪寺丞李可灼李大人,前两日献过药,说是南京的一位什么真人炼制的仙丹…” 说到这里,崔太医不说下去了,言多必失啊。 朱常洛愣了半天,才挥挥手让崔太医下去,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常洛倒是也信道教,但是基本不吃什么所谓的仙丹,他更加相信大夫一些。 ……… 泰昌元年,八月三十日,朱常洛又犯病,上吐下泻不止,腹中疼痛的厉害。 太医院众人,都束手无策。 朱常洛终于想到了李可灼的仙丹,连忙让人去找李可灼拿药。 方从哲等人制止,却是不管用的。 谁知道服过一粒之后,朱常洛的症状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第二日晚,朱常洛又服用一粒,安然睡下,可这一睡,就再也没起来了。 第493章 硬来 短短两月,大明换了两个皇帝。 朝野都是震动,内阁几位大人忙的是晕头转向的,朱由校也就这般懵逼之中,坐上了皇位。 十月十日,万历已经下葬定陵,可是朱常洛的陵寝还未修完,只能将尸体暂时放在太庙。 朱由校继位,改元天启,明年为天启元年,今年为昌泰元年。 秘信传来,朱威看了好几遍,不过这些事,远在宁夏的朱威,并不是很关心,朱威现在是看明白了,有些历史进程不是人力就能改变的。 就说朱常洛吧,这样虚弱的身子,哪怕没有郑贵妃给他的美女,哪怕没有李可灼献的药,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而魏忠贤好似可以因为朱威做的一些事情,改变他本身的轨迹。 比如移宫之事,让魏忠贤提前出京,在朱由校登基之时,定的秉笔太监,只能是身边的陈百,可不是魏忠贤啊。 “大人,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秦冉儿推门进来,朱威对着她笑了笑,将秘信递给秦冉儿:“可以安心了。” 秦冉儿看过之后,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因为她作为朱威最亲密的人,自然知道朱威心里在担心什么。 现在好了,万历没了,不喜欢朱威的朱常洛也没了,朱由校与朱威的关系很好,更是要迎娶朱芷,朱威只要不作死,想必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恭喜大人。” 朱威苦笑,秦冉儿跟着他也是学坏了,皇帝死了竟然还说恭喜,不过…确实可喜,最起码现在做事,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朱威站起身来抓住秦冉儿的手:“走,看看咱们焕土堡,第一条水泥路,到底能不能让那些南方人,将钱掏出来!” 秦冉儿对朱威这种亲密的动作,还是不适应,可是朱威哪里管这些,拉着秦冉儿的手就往外面跑。 可是到了现场,朱威懵了。 到处飘旗挂彩的,看着倒还好,但是一群大老娘们穿着大红衣服,在这哭哭啼啼的是什么鬼? 还有画的那个妆啊,风一吹一股劣质胭脂味让人想吐。 你说这时候来点管弦丝乐也不是不行,但是各个班子吹的都不一样,有喜有悲,让人听了只觉得精神错乱。 看到眼前这副景象,朱威嘴角抽动,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李牛…王二,给老子滚出来!” “大人…嘿嘿…好不好?这场面大不大?” 朱威松开秦冉儿的手,上前就是猛踢:“大…大你妹啊大,老子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弄成个什么?” 李牛有些委屈:“大人,这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弄的,你为啥要踢我?” 朱威满脸黑线:“老子让你们弄的热闹一点,你们这是弄成什么了?” 李牛还不服气:“大人,你脑子不清楚了吗?咱们这边最热闹的时候,不就是娶媳妇的时候吗?我们是按照娶媳妇的规格办的!” “你家娶媳妇都是哭哭唧唧的?” “对呀,咱们这边都是哭嫁!” 朱威顿时一滞,他娘的…忘了这一茬了,不过这不能让朱威消气,朱威指着那群哭的神鬼退避的老娘们问道:“那你们找这群老娘们干嘛?” 李牛还白了朱威一眼:“大人啊,谁家小姑娘会出来干这事?” 嘿…说的那是没毛病。 朱威深吸一口气:“来人,给这两个货吊起来!” 王二急了:“大人,我没说话啊!我没说话啊!” 王二现在可不一样了,有老婆不说,现在那李寡妇都怀孕五个月了,以前光棍一个没脸没皮无所谓,现在这脸可不想再丢了。 可是朱威哪里管这些,一脚将王二也踹倒之后,让那群哭哭啼啼的老娘们,还有那些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乐台班子停下。 “大人,不好啦。” 这边刚刚消停,金大元又跑了过来。 “大人,那些过来的商贾大都要走啊。” “为什么啊?” 金大元指了指被吊起来的两个人:“额…大人,这场面太过于…那些商贾大部分都是南边的,觉得不太吉利。” 朱威又狠狠瞪了头顶的两人,随后让金大元带他去那些商贾那边。 “这都是些什么事?原来看在朱威的面子过来,谁知道他们就是这样对咱们的,哭哭啼啼的嚎丧啊!” “就是,我李家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原来想着在这能和鞑靼做生意,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欢迎咱们。” “呵呵,江西布政司的大门,老子都能随便进,现在倒好,被别人这么嫌弃!” 朱威赶过来之后,将这些人说的话,听得清楚,一面更生李牛王二那两个货的气了,另一面则是觉得眼前这些商贾,实在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金大元赶紧拦着那些商贾,赔笑拱手:“诸位,诸位…我们朱大人亲自过来请诸位了。” 众人转身看过去,只见朱威一身清凉道袍,穿着很是简单,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原本身高就高,现在看起来,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洒脱。 若是让一些花痴的女人看到,说不定会尖叫,但是商人,不看这些,他们看的是利益。 这正是如此,朱威过来之后,并没有道歉,而是直接说道:“你们过来是想要赚钱,而本官可以让你们赚钱,想要赚钱的,就跟着本官走,而不想赚钱的…” 朱威话还没说完,刚刚那个说能随意进出江西布政司的人就嗤笑一声:“朱大人,若是没记错的话,朱大人现在还在丁忧期间吧?丁忧期间还出来招摇过市,不太妥吧?” 又有人跟着说道:“哦…我明白了,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哭哭啼啼的了,原来是给朱大人家里人哭丧啊。” “哈哈哈…” 全场一片笑声,朱威冷笑一声:“原来想着不愿意的就让你们走了算了,现在看来…你们是想玩点刺激的啊。” “来人,将这群人给老子绑了!” “是…” “朱威,你敢,我是江苏李家的,和当今户部侍郎李大人是本家,你敢绑我?” “就是,我沈家朝中也是有人的…” 朱威掏了掏耳朵:“太吵了,嘴堵住。” “是…” 跟着朱威的人,哪个不是胆大包天的?哪怕这群商贾身边有护卫家丁,可是哪里是朱威手下那些人的对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被制住了,朱威看着被按在地上的那群商贾冷声说道:“你们从南边过来,可能对我不太熟悉,我朱某人,可从来不在乎你们背后的靠山是谁。” 踢了踢刚刚说布政司的那人:“总兵巡抚之类的,我是杀了不少,布政司还真的没杀过,你再说说…是哪里的布政司?” “呜呜呜…” 嘴被堵着呢,哪里能说出话来。 “今日这典礼,你们参加也要参加,不参加也要参加,我朱威说的,不服就憋着!” 第494章 发展 “都给本官好好看着,这条灰白色的路,就是本官历时半年,用了三千多人,修建的水泥路,也是这次让你们过来看的东西。” 朱威说完后,看着身后这些人也是无语,一个个的都没有听朱威说什么,都是露出惊恐的神情。 朱威摇摇头对着金大元道:“带他们上车,跑一圈回来再说。” “是…” “轰隆隆…轰隆隆…呜呜…” 这蒸汽车凭借宁夏这点人还造不出来,这比飞天器还要复杂一些,是朱威让朱常瀛弄过来一台而已,现在宁夏也只有这一台。 安排完了之后,朱威将原来李牛布置的那些人都给撤了,呜呜泱泱的,简直没法看。 而后让秦成带着新训练的二百多新兵,陈子义带着飞天器领路,给那些没见识的商人看看,到底谁是乡巴佬! 到了吊李牛王二的地方,朱威都走过去了,但是越想越气,又返回来大骂了一通。 回到家中,朱威进了“书房”,这“书房”也只是用屏风隔开的一块地方而已,里面放了很多图纸,还有信件。 这些图纸自然是现在王不留他们正在紧张研究的新家伙了,有短铳,还有滑翔机,更有新式火炮,这些东西若是都能成功研制出来,那可就真的是朱威,甚至是大明的立身之本了。 至于信件,则是各地暗卫给的消息,太多了,朱威一个人是看不完的,索性将暗卫分成两部分。 北边的由赵云澜管着,南边的由被发配到南京的毛纪管着,这两个人,都有这方面的经验,做的比朱威要好,而朱威主要就是掌控这两人就行。 朱威最关心的红薯,现在已经将种子和种法,全都普及到了周围的两个省份,就是山西和陕西,有现在的晋王朱承德配合,倒是很简单。 跟着去的,还有哪些已经会种红薯的奴隶了,这是附带条件,那些奴隶原本有上万人,可是不到一年时间,只剩下六千多人了,其余的都死了,这是朱威对他们营变得惩罚。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并没有激起任何的浪花,啥事能比两个皇帝死了更大啊? 不过朱威无所谓啦,有些事情啊,只要做了,就可以了,至于什么赏赐,朱威现在可是一点都不在意了。若是能让朱威远离朝堂也能将事情办好,朱威也是愿意的。 “大人,喝点茶吧。” 秦冉儿进来给朱威上了一盏茶,朱威伸手将秦冉儿拉坐在自己腿上:“冉儿啊,我准备重修一下宅子,现在怎么说,我也有着宁夏守备的官身,你也有诰命在,住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委屈你了。” 秦冉儿红着脸摇摇头:“大人,还在丁忧呢,不能落人口舌。” 朱威笑笑点了点头:“那就明年再盖。” “大人,要不要将李牛他们放下来?” 朱威板起脸:“干嘛?谁又求情求到你头上了?” 秦冉儿有些不好意思:“大人,是王二的老婆,挺着个大肚子在旁边给王二扇风呢,我担心出事。还有…白姑娘,看着也是有些心疼李牛。” 朱威一愣,随即答应了下来:“也行,不过不能这么便宜他们两个了,让他们两个去学堂,一人抄写一遍校训。” 秦冉儿捂着嘴笑:“大人,太为难他们了吧?” “这两个货记吃不记打,这次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以后宁夏这边要热闹起来了,可不能让他们再胡闹了。” “好,那我就先下去了。” ……… 秦冉儿过去让人将李牛王二放了下来,说了朱威给的处罚之后,三十多岁的两个大老爷们都快哭了:“秦夫人,能不能求求大人,别让我们抄书啊,真不行我再上去吊一会儿。” 秦冉儿学着朱威的样子一摊手:“不行,大人交代了,让我看着你们两个抄,不抄完,不许吃饭喝水,更不能出学堂。” 得嘞,两人只能垂头丧气的朝着学堂走去。 学堂是五月份才建起来的,宋应星的同窗好友,来了十多人,大都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过这些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朱威给的待遇,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么多读书人过来的消息是藏不住的,荡寇城甚至平虏城,都有人想将孩子送到这里学习。 不过朱威全都拒绝了,能送孩子过来的人,家中都是有些门道生意的,送孩子是假,和朱威拉关系才是真,在朱威心里,学堂是纯粹的地方,他不允许学堂有污秽沾染。 焕土堡的孩子不多,可是流民之中有啊,朱威给流民的条件很丰厚,基本和辽东的差不多,免三年税不说,每人都有二十亩的土地,不过这些土地,都在烽燧外,需要他们自己去开垦,而在他们劳作的时候,孩子可以放在学堂,管一日三餐,还能读书,这是那些流民以前都不敢想的事情。 原本接收太多流民朱威是扛不住的,好在庆王的那些土地财产,大都在朱威这里了,这些流民只要给口饭吃就行,倒也能够支撑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稚嫩的声音随着风声飘远,地里劳作的人,或者是在作坊出力的人,只要听到这些声音,就好似装了永动机一般,丝毫不觉得劳累。 ……… “大人,回来了。” 朱威笑着问金大元:“怎么样?那些土老冒有没有被惊到?” 金大元也是咧着大嘴:“大人啊,您是不知道啊,刚出村口我就将他们松绑了,一个个吓得啊,都觉得那蒸汽机车是妖怪,还有飞天器更是让有些人跪着求神拜佛,以前觉得这些南方商人都是厉害人物,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朱威起身:“好,安排酒席吧,我去从他们身上刮下一些油水下来。” 第495章 赚钱,不寒颤 “诸位,如何啊?” 朱威从门外迈进,所有的商贾全都起身躬身迎接,不过没人说话,虽然也都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各路消息也算的上灵通,飞天器和那蒸汽机车,也是听过的,不过亲眼所见和传闻,还是两回事。 做三分能说八分,做五分就能说成十分,这群商贾也是习惯了,所以以前没有见到实物的时候,都以为这是吹牛逼的。 没人说话朱威也不在意,往上首一坐,压了压手:“坐吧,今日过来的,都是有名的大掌柜,平常接触的都是大人物,今日到了宁夏,在本官一个小小的宁夏守备跟前这个样子,传出去还以为我朱威不好打交道呢。” 朱威都这样说了,那些人能怎么办呢?只能坐下了,要只是见了这些东西,也不至于让他们害怕,他们知道朱威是杀了不少人,但是朱威毕竟是武将,武将在大明可没什么地位啊,别的不说,哪怕一个总兵去了京城,想要见一个小小的六品兵部给事中,还要托人送礼呢,一个小小的宁夏守备,实在不算什么。 可是他们刚刚一路到了荡寇城,宁夏有头脸的文官武将都到齐了,原本以为是去迎接他们的,谁知道在得知朱威没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板着脸走了,有刚刚搭上天线的人偷偷告诉他们一些东西,那时候他们才明白,在这宁夏,朱威到底有多厉害。 别的就不说了,他们来宁夏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和鞑靼做生意,可是现在想要和鞑靼做生意,就绕不过朱威。 鞑靼那边直接说了,他们只和在焕土堡挂牌有店铺的商家做生意。 利益是最重要的,那些飞天器和蒸汽机车让他们心惊,而和鞑靼做生意的硬性条件也就是压弯他们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朱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来道:“诸位过来宁夏这苦寒之地,应该都是为了与鞑靼互市吧?焕土堡新街,只有五十二间铺子,本官不搞那些价高者得的把戏,先到先得。” 朱威话音刚落,所有人眼睛都放光一般,不过还是没人敢说话。 朱威指着记忆最深的那个人道:“就你,你不是能随意进出江西布政司衙门吗?你说说看…你准备做什么生意啊?” 那人急忙站起来:“大人,小的准备做茶叶生意。” “茶叶?不错,大漠对茶叶需求量很大,不但如此,西域各国也都缺茶,你这生意以后可有赚头了。” 那人的笑容抑制不住:“是是,还要请大人多多关照。” 朱威一笑:“在宁夏做生意,本官自然关照,天字第一号的铺子给你了。” “多谢大人,不知需要多少银两?” 朱威摆摆手:“铺子不需要银子,但是…江西距离宁夏太过于遥远,又没有水路可走,你准备怎么将茶叶运过来呢?” “这…走官道。” 朱威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坐下说。” 那人小心坐下,只挨住四分之一的屁股。 “今日你们看到那蒸汽机车,还有那水泥路,有没有什么想法?” “快,稳。” 朱威点头:“不错,不过说的还不够准确,焕土堡距离荡寇城一来回是八十多里,你们这一来回,用了一个时辰,中间没有停歇,你们若是用牲畜,能有这样的耐力吗?再说水泥路,江南多雨季,雨季之时道路泥泞不堪,而水泥路则不惧这些。” “大人是想让我们出钱修路?”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江苏李家的人。 朱威转头看着他:“本官知道你,江苏李家,大明最大的丝绸商,实力雄厚啊。” 那李掌柜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作为大明最富裕之地最大的商家,背后站着数位藩王,朝中人脉更是不可想象。 朱威接着说道:“你说的也算对,不过不需要你们出钱。” “啊?” “五十二间商铺,五十二个牌子,每一间商铺,本官都会选用实力雄厚的商家,这里铺子不要钱,也没什么杂税,但是…” 但是一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些人都是老掌柜了,他们不怕出钱,出了一两,他们能从别的地方赚十两,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朱威不要钱,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本官要收缴所有焕土堡的商家,营业额的一成,这部分银两,全部用来修路,此后宁夏将全面铺设水泥路,之后条件允许,会多段同时施工,水泥路将会连接大明两京十三省。” “这…朱大人,一成的比例,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营业额的一成,可不是利润的一成,这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字了,若真的如此的话,他们到手的利润至少下降两成。 赚钱都喜欢,可是到手的钱少了,可就没人喜欢了。 “朱大人,这一成是否有些太多了?若是不交这钱,是否就做不成这生意?” 朱威摇头:“本官算过了,一成而已,对你们这些大商家来说,不算什么,不交钱自然也能做生意,毕竟大明这么大,从宁夏入大漠和从别的地方入大漠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能找到买家,那本官也不会阻碍你们,可是大漠不太平啊,西域也不太平,若是连人带货被截了,可就不关本官的事了。” 朱威语气很平静,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威胁,可偏偏这群人还真的就吃这一套,因为朱威说的是实话,入了大漠,可就没了保障了。 他们也相信,哪怕没有什么人截货,说不定朱威也会派人去截,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朱大人,这事情太大,小的恐怕无法做主。” 朱威笑了,摆了摆手:“无妨,反正只有这五十二间铺子,本官这里也不缺商贾,你们想商议的,就快一些吧,要不然等到铺子没了,到时候再想过来,可就不这么容易了。” “大人,我们江苏李家愿意。” “我们浙江陈家也愿意。” “我们也愿意。” 朱威回到主位,端起那杯酒:“本官不胜酒力,只能用小杯子,可是你们都是酒场上的老客了,你们用碗如何?” “都听大人的…” 还能说什么?本身就没给他们筷子和杯子,每人身前就只有一坛酒还有一个大碗。 朱威一饮而尽:“诸位,合作愉快!赚钱嘛,不寒颤。” 第496章 新职 京城,乾清宫。 “陛下,臣反对!” 方从哲花白的胡子随着嘴一张一合,不断跳动,口水喷溅,让朱由校不得不撑起袖子遮挡。 这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朱由校想要将蒸汽研究院正式变成官署,由内政司主管,说白了,就是自己想要继续去搞那些研究。 这可把方从哲气死了,在私底下更是说朱由校“不似明君”。 在方从哲心里,明君应该在乎的是天下社稷百姓,而不是那些奇技淫巧。 像这种官署建立,肯定是要内阁同意的,朱由校也不过只是透露了一点风声,谁知道方从哲这么大的反应。 和方从哲相比,徐光启就要淡定的多了,徐光启本身也懂机械,知道这是好东西,想着帮朱由校说话,但是方从哲嘴太密了,插不进去。 “够了!” 朱由校一拍桌子,终于让方从哲闭嘴了。 “朕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桂王朱常瀛,任研究院院正,宁夏守备朱威,调任研究院副院正。” “陛下,朱威还在丁忧期间,怎能夺情使用?” 朱由校一滞,他也是急了,差点忘了朱威还要一年才能出仕,至于万历告诫他的九年,早都被朱由校忘到爪哇国了,反正这事没人知道,或者说知道的都死了。 “既然如此,那副院正就空着,等明年朱威丁忧完成再说,研究院院正定为四品,内里官员不需领吏部,朕自己来认命,方大人,你们内阁直接同意就行,别的不再说了。” 方从哲却是梗着脖子:“陛下,臣不能遵旨。” 朱由校冷了脸:“你想要抗旨?” “哪怕抗旨,哪怕陛下定罪于臣,臣…也不遵旨!” “好…很好啊,徐光启,你怎么说?” 憋了半天的徐光启终于有机会开口了:“陛下,臣以为研究院之事甚好…” 徐光启还没说完,方从哲就转身怒骂:“奇技淫巧,与国何益?” 徐光启不慌不忙:“方大人,奇技淫巧也并非全然无用,咱们穿的衣服是奇技淫巧,所用笔墨纸砚也是奇技淫巧,甚至刀枪甲胄也是奇技淫巧,可我们,还有大明,不能缺少这些东西。” 朱由校笑了:“对,朕的意思也是这样的,你们都见过蒸汽机吧?蒸汽机的用处有很多,蒸汽机车,还有那蒸汽火车,最重要的还有那飞天器,都是能利国利民的东西,早一些研究普及天下,就早一些让天下人受益。” 说罢朱由校挥手让陈百将东西拿上来。 朱由校指着陈百抱着的奏折道:“这些都是各省官员的奏报,都是想要蒸汽机的,这是天下大势。” 方从哲愣了,这些奏折他都没见过,狠狠瞪了一眼装作没事人一样的徐光启还有在旁边打瞌睡的何宗彦,不用想了,肯定是这两人的主意。 不过这次他确实想错了,这主意自然是朱威出的了。 利用焕土堡的商铺,朱威基本上绑架了南方所有的大商贾,而这些大商贾背后自然都是有实权的人,朱威想让他们帮忙做些事,不难的。 说来也是可笑,五年前的朱威可是被那些东林党人恨不得剥皮抽筋了,现在倒好,最为积极的,反而就是那些东林党的官员。 他们试过宁夏的水泥路,也试过蒸汽机车,知道这东西普及之后,能够让他们省多少钱,有钱赚,有钱省,何乐而不为呢? 朱威也是没想到啊,原来想着自己和那些东林党的人,怎么着也是水火不容,甚至还想过怎么能灭了东林党,现在反而成了合作对象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朱威现在最大的感触了。 明末为何最有钱的南方商贾不愿意帮助朝廷?为什么山西八大家愿意给女真输送利益?这就是答案了。 朱威现在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大漠…加上西域,足够填饱那些人的胃口了。 内阁二比一,加上朱由校的坚决,方从哲改变不了这些决定了。 而研究院就设立在工部后院,又买了两栋房子打通之后,就变成了正式挂牌的大明官署。 ……… “大人,京中来信了。” 朱威打开一看就笑了:“很好…让王不留还有李牛过来,我有事情交代。” “是…” 等到王不留和李牛到了之后,朱威直接开门见山:“你们两个,需要出趟门了。” “王不留,大明新开的研究院,缺一个正五品大匠,我推荐你了,应该就是这两日任命就会下来,你去了之后,好好做事。” 王不留一愣,直接跪下道:“大人…我不想走…” 朱威起身扶起他:“你必须去,你在这啊,是屈才了,大明最顶尖的工匠,都在那里,还有徐光启徐大人,也在那里,那里才是你大放异才的地方,在宁夏也好,但是没人帮你,都是一些半路出家的人,实在埋没你的才华了。” 说罢不等王不留说话,直接踹了李牛一脚:“你去山东,明面上是山东剿匪参将,但是暗中,你要训练水军,以后有大用。” “啊?大人…我能不能不去?” 朱威冷笑一声:“行啊,你不去也行,反正我和白飞飞说好了,白飞飞是要去的,你既然不想去,我让秦成去吧!” 李牛慌了,连忙道:“大人我去…这种事交给我,完全没问题。” 朱威点了点头:“飞天器还有蒸汽机,都会给你配上,你到了之后,先帮助白飞飞将白莲教收拾了,而后怎么做,白飞飞会教你的。” “好…” 所有事情安排完之后,朱威终于露出了最安心的笑容,从五年前第一台蒸汽机开始,到现在…太久了,终于能够放开手脚去做事情了,还不是很晚。 ……… 辽东…山海关。 魏忠贤指着刘铤破口大骂:“刘总兵!咱家是有圣命在身的,你敢拦咱家?” 刘铤无奈:“魏公公,不是不让你去,而是辽阳沈阳附近女真小动作不断,你过去了恐怕有危险!” “咱家不管,陛下说了,让咱家将银两送到军士手里,那咱俩就要送到,刘总兵害怕的话,就呆在山海关吧,咱家自己去!” 说罢,魏忠贤直接转身出门,留着刘铤在那里凌乱。 沈阳城外。 “国主…有消息!” 第497章 沈阳 “通知五哥,准备动手。让范文程过来见我。” “嗻…” ……… 沈阳城东北三十公里,黑熊子山坳中。 这里人影攒动,但是却没有生火,近来天气不错,借着月光,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在山坳最深处,有一处月光透不进的山洞,纯粹的黑,让人看了心里发怵。 进入山洞拐了两个角,豁然开朗,其中竟是天然的溶洞,内里火光照映好似白日一般。 皇太极到达之时,范文程早已经在等待,接过皇太极的披风后,小心矗立一旁。 若是在范文程刚刚投降女真之时,他与皇太极基本上可以说亦师亦友的关系,在皇太极面前也没那么多规矩。 但是现在不同了,范文程在皇太极面前越来越像奴才了,皇太极这几年威势更重,已经有了霸主的姿态和城府,让人不敢轻视。 不论是皇太极还是范文程,都已经习惯了,并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 范文程这些年也成长了,不但掌控者女真的銮仪卫,更是成为女真谋士第一人。 并且在满洲八旗的基础上改进了女真军制,还通过满汉一体的政策吸引了不少汉人投奔女真,对朝鲜采用围而不攻之策,让朝鲜的消息传不到大明,也让朝鲜为了自保不断给女真提供粮食军备。 最重要的一点,范文程已经和辽王的谋士孔礼取得了联系,私底下的交易更是频繁,虽说辽王没有点头答应合作,但是辽王也没有阻止两人接触。 女真前些年被朱威打的损失不小,可是这两年,实力更胜以往。 皇太极坐下后灌了一口水:“如何了?” 范文程躬身道:“回国主,銮仪卫已有二百一十四人,自三年前跟随流民迁移至沈阳,招募为军者七十六人,已有人担任北门守卫百户所总旗,后日当值。” 皇太极眯起眼睛:“后日?呵呵…你说后日这沈阳,能拿下来吗?” “天命在大金,国主出手必定功成!” 皇太极当下杯子:“好…传令莽古尔泰,佯攻辽阳,声势越大越好。” “嗻…” “告诉咱们的人,拿下沈阳,先登者,封统领!进城之后…欢庆三日!” “是…” ……… “魏公公啊…咱们歇一会吧,天色要暗了,再往前走,就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辽东山多,官道倒是不破旧,但是起起伏伏的,也不算好走。 出了山海关之后,魏忠贤就一路向北,从京城运过来的银子,用了百辆大车,在山海关发了一部分,剩下的还有数十辆,加上护卫的兵马还有辅军,连绵数里…全甲兵士有两千多人。 路过宁远城辽王派人来请,魏忠贤都没有停留一步,他现在心里就是一件事,赶紧把朱由校交代的事情办完、办好,而后赶紧回京,自己已经晚了一步了,再回去迟了,说不定汤都没了。 魏忠贤不担心朱由校,他担心的是陈百,陈百现在肯定很得意,等到魏忠贤回去,能不能见朱由校,说不定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好不容易出头了,好不容易能够享富贵了,魏忠贤怎么能放手? 出京之时,在定陵的周琦给他带了一句话,说想要富贵,就要简在帝心,魏忠贤倒是能够将朱由校哄的很开心,但是他不在朱由校身边啊,不在身边,干什么都是白费。 心中正是焦急的时候,哪里能停下,没好气的道:“停什么停?今日才走了多久?赶紧到沈阳,咱家赏你们酒喝!” “公公…小的们倒是还能支撑,但是这些牲畜不行啊,再走下去,这些牲畜累死了,咱们过去更慢了!” 魏忠贤一滞,看着嘴角都有些白沫的牛马,叹了一口气:“距离沈阳还有多远?” “还有一百里,不远了…三日之内肯定能到。” 魏忠贤想了想,而后摇头:“不行,三日太久了,最多后日要赶到,今天先歇息吧,明日大早赶路。” “公公…”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直接被魏忠贤打断:“闭嘴…这是军令,后日能到了沈阳,每人赏二两银子,若是到不了…咱家把你们一个个的头全给砍啦!” 二两银子,基本够一个人活一年的了,听到有银子拿,所有人都自动忽略后面那句话了,一个个异常兴奋。 “岳将军,辛苦了!” 魏忠贤发现正在巡查的岳阳,主动打招呼。 岳阳现在已经是山海关参将了,除了刘铤,山海关就数他最大。 不论别的,若只论认同感,山海关的人对岳阳的认同感,要比刘铤强的多。 毕竟岳阳本身就是山海关的人,更是前山海关总兵吴官的副将之一。 原本这等运送军费的事情用不着岳阳这般人物出马,但是魏忠贤害怕啊,若不是刘铤不能远离,魏忠贤都想要让刘铤跟着了。 岳阳对阉人从来都没什么好感,只是“嗯”了一声。 魏忠贤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咱家知道岳将军的,在京城朱威朱大人给咱家说过将军的厉害。” 岳阳神情终于变了:“哦?你认识朱大人?” “那是自然,咱家在皇爷身边当差,皇爷和朱大人的关系岳将军应该知道吧?自然和朱大人很熟悉了。” 岳阳来了兴趣:“辽东一别,已快五年,不知道朱大人现在是否安好?” “那自然是好的,朱大人现在回宁夏可,任宁夏守备。” 岳阳皱眉:“守备?朱大人当初可是辽东督军,为何降成守备了?” 魏忠贤摇头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朱大人是咱家见过的最正直的人了,原本回京之后,大行神宗皇帝任命朱大人为钦差,整顿大明商税之事,可是朱大人到了山西,直接杀疯了,总兵巡抚还有那十几家的大家族,给杀了个干净,这才获罪回到了宁夏,不过皇爷和朱大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想必很快朱大人就能再入朝堂了。” 听到这里岳阳才放下心来,虽说五年了,朱威并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联系过朱威,但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交情,可是非比寻常的。 不过岳阳久经沙场,自然不会因为魏忠贤的三言两语就失了分寸,对着魏忠贤一拱手:“魏公公,夜里风大,小心着凉,本将先去巡查,有时间再聊。” 魏忠贤也是笑呵呵的道:“好…岳将军请便,正事要紧。” 等到岳阳离开之后,魏忠贤直接变了脸色“呸…装什么大尾巴狼?平常你都没资格见咱家,今日倒好…哼,和朱威一起的人,咱家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国主…宁远有消息,说有一队人马朝着沈阳而来,数十辆车马上,装着三十万两白银。” 第498章 破门 “哦?哈哈哈…宪斗(范文程的字),辽王这是选了咱们啊!” 范文程躬身:“国主天命所归。” 皇太极摆摆手:“不过这三千人说不定会坏事,咱们计划已经定了,我不想再有其他变故,你说…要怎么办?” 范文程道:“国主,不好办,我们在沈阳附近的兵力不足,原本拿下沈阳都有些捉襟见肘,所以不能分兵,但是这队人马运送三十万两白银,必定谨慎的很,所以可以派人官道沿途设置路障骚扰,如此他们肯定不敢再往前走。” 皇太极点头:“可…就这样办吧,就是可惜了啊,可惜了这三十万两白银。” 范文程很聪明,没有像普通人一般直接说能将这三十万两白银弄过来,而是轻声道:“国主,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你觉得,孰轻孰重?” 范文程没有思考,直截了当道:“自然是沈阳重…” 说着话走到皇太极身前,手指着桌上的地图中沈阳的位置:“国主,沈阳是大明连接朝鲜的要道,有了沈阳,就可以完全控制朝鲜,咱们大金有了朝鲜的纵深,就有了真正的立足之本,不但如此,坐沈阳而观辽阳,再制锦州,大明辽东半数重镇,将成为大金的囊中之物,而区区三十万两白银,与此相比,不值一提。” 范文程说完后,皇太极仰天大笑:“哈哈哈……整个大金只有你知我意,其余人等还不明白,为何放着嘴边的辽阳不吃,反而费尽心思来打这沈阳,我没看错你,大金有宪斗,正如刘邦得萧何!” 范文程低头不说话,这话听着挺好,可是细想一下,萧何的结局是好的不错,但是萧何也成为刘邦还有吕雉的一把刀,杀了多少功臣。 再看皇太极让范文程这个外人掌管鸾仪卫,更是可以知道皇太极想要利用范文程去制衡其他人了,这些人中,也包括皇太极的五哥莽古尔泰。 “你下去准备吧,只能功成,不能失败。” “嗻…” 范文程出去之后,皇太极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掌心有一个狰狞的疤,这是当初在草原之时,被朱威一箭射穿的,皇太极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视这个伤疤为耻辱,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洗清这个耻辱。 “朱威…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 “轰…” “警戒…” “吼…” “怎么回事?” “报…前方山上滚下巨石,堵塞官道。” 岳阳皱紧眉头:“派两人去山上看看,遇到不对立马发信号。其余人等,列阵…” “是…” 魏忠贤连忙跑了过来:“哎呀…我说岳将军啊,一块山石而已,推开就行了,咱们距离沈阳只有三十里了,现在快些走,晚上还能到。” 岳阳没看魏忠贤,语气淡淡的说道:“魏公公,辽东可不安稳啊,前段时间女真大举进攻辽阳,山海关也收到线报,有一些女真贼人已经秘密入了辽东腹地,这里有三十万两白银,魏公公…一切小心为上。” 魏忠贤张张嘴巴,最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若是换个人魏忠贤说不定就硬逼着上路了,可是魏忠贤知道,对眼前的岳阳来这一套,是不起作用的,山海关的人,一个个脾气都臭的很。 两刻钟之后,上去查看的人回来,说没发现什么,魏忠贤连忙让开拔,可是岳阳觉得不对劲,这石头上有明显的泥土痕迹,再看那泥土覆盖的高度有三寸之高。 现在一没地震,二没山洪,这石头不会好端端的滚下来的。 “魏公公,保险起见,今日不宜再往前走了。” 魏忠贤哪里愿意:“岳将军,你是发现了什么贼人?” 岳阳摇头:“没有。” “那是岳将军累了?” “也没有。” “那为何不走?咱家是有皇命在身的,岳将军还请体谅咱家。” 岳阳无奈,他知道魏忠贤不懂兵,说多了反而不好,只能压下心头的怀疑,下令继续朝沈阳进军,不过速度慢了下来,不论魏忠贤怎么说,岳阳都不肯全速前进。 今夜他们想要到沈阳的希望,已然破灭了,远处山头有身材瘦弱的人,将整个身体隐藏在山石之后,从下往上看,看不出任何不妥,这两人将这些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人小声道:“沈阳要出事啊。” 另一人点头应道:“还是大事,我在这边盯着,你快去禀报给张大人。” “好…” ……… 夜深,沈阳北门望楼。 北门百户所下属四个总旗,加上百户共九十九人,分成两班,白天一班晚上一班,平常的时候夜里百户是不会过来的,但是最近不行啊,辽阳被攻,沈阳也是如临大敌,每晚不但所有当值官员要在岗之外,巡检司也随时过来突击检查,弄的哀声遍野的。 “兄弟们,看看这是什么?哈哈…” 新任总旗那奉,辽东本地人,身上还有鞑靼和女真的血脉在,但是为人老实,讲义气,还会来事,在这百户所中,人缘很好。 那奉孤身一人,没爹没娘的,发了军饷大部分都孝敬给了百户,其余的也是三天两头给手下兄弟添个荤腥。 看到那奉拿过来的酒菜,百户摇摇头:“那奉啊,我知道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但是你也要给自己留点啊,不娶媳妇了?” 话里话外听得都是好意,可是真的是好意的话,怎么会要那奉的那些孝敬呢? 那奉摆摆手:“娶什么媳妇,女人烦的很,咱们当兵的,有今日没明天,今日有酒今日快活。” 那奉说着话,已经将酒菜摆好,菜不过是些简单的下酒小菜,没什么特别的,但是酒坛刚打开,所有人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是…城南那家地瓜干?” 那奉竖起起一根手指:“还得是咱百户大人,就是城南那家的,小的也是馋了好久了,终于攒够银子来了二斤。” 百户一把将酒坛抢了过去,凑近鼻子狠狠闻了一口:“啊…好酒啊,你们一个一杯,其余的给老子留着。” 当官的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能怎么办呢?再说了,别的地方当官的基本都是全要了,哪里会给下面的人留,这百户算得上为数不多还有点良心的人了。 那奉也不在意,笑着招呼人吃菜喝酒,自己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是一点不动的。 好东西在眼前,所有人都是自管自的,哪里还能想得到其他人?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那奉往百户身边一坐,随手将佩刀扔在桌上,百户皱着眉头,刚准备训斥,可是看了看自己怀中的酒坛,还是忍了下来。 “百户大人,这三年多谢你照应了。” 百户摆了摆手:“小事小事,再来两斤地瓜烧,一切都好说。” 那奉冷笑:“大人啊,地瓜烧只有这么多了,不过那边还有别的好酒,等到时候一起烧给你!” 说罢之后直接抽刀抵住百户的脖子就是一抹… “额…啊…” 百户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没人给他解释了,朝后倒下之后,怀中的酒坛落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酒水洒的哪里都是。 而其他人,这都被那奉手下的人收拾了,酒香扑鼻,将血腥味全都压了下去。 “国主,你看城头…” 城头之上的火盆全都被熄灭,只有一人拿着火把在左右摇晃。 “呵呵…大事已定,上…” 第499章 这次是真的了 “火…沈阳方向!” 魏忠贤夜里被吵醒,睡眼朦胧骂骂咧咧的冲出营帐,不用别人指,就看到半个天都被火光映红了,那是沈阳方向,现在他们距离沈阳不过三十里,看的很清楚。 魏忠贤瞬间被吓醒,哪里还有丝毫睡意。 “岳将军…岳将军在哪?” “在前面。” 虽有月光,但是魏忠贤并不适应,磕磕绊绊摔了好几跤才跑到岳阳身边:“岳将军,赶紧撤。” 岳阳目光一凛:“撤?魏公公,你想临阵脱逃?” 魏忠贤摇头:“岳将军啊,前面情况不明,咱们这边还有朝廷发的犒赏银两,不得有失啊。” 岳阳不回话,只是死死盯着沈阳方向,可把魏忠贤急得啊,说话语气不自觉重了一些:“岳将军,你要知道你这次出来的职责是什么?” 岳阳一顿,而后下令:“除了本将亲卫,其他人立即撤回山海关。” “是…” “岳阳,你要做什么?” “做当兵的应该做的事,弟兄们…随我去沈阳。” “吼…” 嘚嘚嘚嘚…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立马进入守备状态,山海关的兵训练有素,倒是没人会慌张。 “岳将军…速速撤退!” “你们是何人?” “辽东夜不收,奉命前来护送大人回关。” 岳阳眼神一亮:“夜不收?可有凭证?” 来人扔出一个令牌,岳阳接住后一看,上书单字“夜”,字形很怪,并非平常见到的那种,有这种令牌的人,在夜不收中也只有少数几位。 “敢问尊驾是夜不收哪位统领?” “宁夏守备朱威朱大人手下千户陈子义!现任辽东夜不收副统领。” 还有一个身份陈子义没有说,那就是辽东暗卫统领,不过现在的辽东暗卫,还只是一个架子,需要依靠夜不收才能做事。 至于为什么要说出朱威的名号,那自然是因为朱威的名号在辽东好用了。 岳阳听到后,打马上前,看到来人面貌甚是惊喜:“原来是朱大人手下,我见过你。” 陈子义自然也见过岳阳,笑道:“岳将军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关吧。” 魏忠贤哪里还顾得上和朱威的过节,连忙点头附和:“对呀,岳将军,咱们先回去吧。” 岳阳皱眉:“沈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子义叹了一口气:“沈阳没了,女真銮仪卫布局三年,里应外合,已经没救了。” “沈阳有兵马三万余,还有火炮十六门,怎么可能会没了?” “新任辽阳总兵尤世功原本是沈阳副总兵,和沈阳总兵贺世贤是好兄弟,辽阳被攻后,贺世贤当兵去支援,可是就在两日前,被莽古尔泰拖住了,现在沈阳城内,只有不到八千人了,分散四门八翁城,被各个击破了。” 岳阳不由得怒骂一声:“废物!” 陈子义摇摇头:“岳将军,先回关吧,这里也不安全。” 岳阳却没有动,而是问道:“你们有多少人在周围。” 陈子义一愣,立马明白岳阳的想法了,连忙道:“岳将军,我们的人都在暗处,打探情报还行,战场拼杀就是送菜。” 岳阳没有回话,而是沉声说道:“这样吧,你们互送银两回关,我去去就来。” 陈子义有些急了:“岳将军,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现在情况有些复杂。” “怎么说?” 岳阳的脾气陈子义也是知道一些的,知道这是一头倔驴,除了吴官是谁都不服的,哪怕当时的辽东督师孙承宗说话,他都是不听的。 “岳将军请附耳过来。” 岳阳皱着眉头上前,侧头到陈子义身边,只听到两个字:“辽王。” “当真?” 陈子义点头:“大差不差,所以不论如何,请将军立即入关。” 岳阳这时候不再说什么了,立马下令连夜往回赶路。 魏忠贤怦怦跳的心也放下了,突然觉得朱威的人还有些可爱。 ……… 宁远城,辽王府。 “王爷,已经动手了。” 正在修剪盆栽的朱术雅手上动作不停:“你说这次…还会有意外吗?” 孔礼笑呵呵的说道:“王爷洪福齐天,天时地利人和全已占尽,怎会有意外出现,就算有,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咔嚓…” 好好的不老松盆栽,顶上已经全被剪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而树干之中竟有虫眼。 朱术雅眼睛一亮:“你看…这不是找到了吗,看着郁郁葱葱,却又弱不禁风,病根不在外,而在内啊,你说这盆栽,应当如何救啊?” 朱术雅说的是盆栽,问的却是大明,别看孔礼年轻,可是这般隐喻他还是听得懂的:“王爷,换一株树即可。” 朱术雅点点头:“不错,树有毛病了,救不活了,但是盆栽还在,有水有土有肥料,种什么不能活?可是原来这树,根系四缠八绕,收拾起来太过于费力了。” “那就连根拔起,依附在根上的废土换成新的就是了。” 朱术雅不说话了,好半天之后才放下剪刀:“你说引女真做狼,驱大明这头猛虎,是对是错?” 孔礼一滞,低头轻声道:“王爷是真龙,坐山观虎斗,只是看个热闹而已,他们打的越狠,对王爷越好。” 朱术雅摆摆手:“你不懂,你和廖先生相比,还是差了一些,若是廖先生在这,想必会让本王三思而后行吧。” 孔礼头低的更狠了:“王爷,小的不敢和廖先生相比,不过…这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孔礼这意思是自然是不用想太多,干就完了,但是朱术雅还是摇头:“五年前,大行神宗皇帝还在,他让本王引出女真和鞑靼,让大明渔翁得利,再往前走,他让我重创暗卫组织,那时候不管本王做什么,都有人托底,大行神宗皇帝不会对我怎么样,但是而今不同了,如今本王若是真的动手了,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无回头路可言。” “那殿下的意思是?” 朱术雅叹了一口气:“这次是真的了。” 第500章 死战 不过一夜,沈阳已然陷落,附近的卫所都来不及反应,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消息传到山海关,刘铤差点晕倒,年纪太大了,受不得刺激,而刚刚上任的辽东经略熊廷弼,更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还未开始做事,就有个大烂摊子让他处理,这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摘都摘不掉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万历四十七年,大明四十多万大军,惨败于萨尔浒,使得大明再无力进攻,熊廷弼就是在那时候成为辽东经略的,在任期间督造军器,修缮城堡,调兵遣将扼守各冲要地点,互为应援,守备大固。他还亲巡沈阳、抚顺,相度形势,召置流移,安定民心。熊廷弼的策略是以守为主,反对浪战,并联合朝鲜牵制后金,卓有成效,使后金军一年多内不敢轻进。 可是历史也有其必然性,比如失去努尔哈赤的大金还是建国了,比如沈阳还是丢了,比如熊廷弼还是成为了辽东经略。 “刘将军,山海关之兵,可能调动出关?” 熊廷弼的声音急切,不是他不淡定,而是他太了解大明朝堂了,这个事情一出,不管有没有他的责任,都是脱不了干系的,而熊廷弼又是楚党的主要人物,必定会受各方势力弹劾,到时候再想解释,可就难了,所以必须在现在尽力补救。 刘铤头上还敷着湿毛巾,说话气力都有些不足:“熊大人,山海关不能动啊。” 熊廷弼皱眉,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对呀,山海关不能动,可是沈阳怎么办?沈阳一丢,抚顺就没了依靠,辽阳也成了孤岛,宁远锦州都要直接面对女真,咱们和朝鲜的联系,可就直接完全断了,没法交代啊。” 刘铤挺起精神:“飞天器!可以先探查一番,还有给辽阳下令,一定要守住,不得出城迎敌。” 熊廷弼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刘将军先调养身子,我下下去准备。” 等到熊廷弼走后,刘铤直接将头上的湿毛巾扔在地上,怒骂道:“贺世贤,你个王八蛋!” 而此时的贺世贤狼狈不堪,头盔已经没了,佩刀都断成两截,披风破破烂烂的不说,还都是血迹。 “妈的!这群女真人是疯了吗?” 贺世贤领着两万兵马驰援辽阳,可是在辽阳城外被莽古尔泰堵住,大战一天一夜,竟不能前进分毫。 尤世功倒是想要出城接应,但是莽古尔泰直接摆出攻城的架势,让尤世功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的女真可谓是精锐尽出,整整六万大军,就横在贺世贤与辽阳中间。 沈阳军士配备火器很多,可是再厉害的武器,也不是没有限制的,至少火药弹丸并不是无限的,加上莽古尔泰在夜间偷袭数次,粮草军备被烧了一半,这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辽阳三面平原一面山地。 山地已经被莽古尔泰牢牢把持,贺世贤久攻不下只能在平原防御,莽古尔泰作为女真为数不多的大将,最擅长的也正是平原作战。 “报…总兵大人,沈阳急报。” 贺世贤一惊,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惶恐:“什么事?” “沈阳…沈阳没了!” 贺世贤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的扑倒在地。 “将军!” “大人…” 亲兵捏了半天贺世贤的人中,贺世贤这才幽幽转醒:“天要亡我!”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贺世贤硬撑着晕眩站了起来:“怎么办?我贺世贤身为沈阳总兵,沈阳没了,我又怎能独活?弟兄们…愿意陪老子死的,跟老子杀,不愿意的,等我死后,分批撤退至铁岭。” 众人面面相觑,打仗死人是常有的事,但是明知必死无疑,愿意去死的,却是少数。 辽东兵士比平常地方卫所的兵要强很多,但是只要是人,都会害怕死亡,尤其是这些原本不过是流民或者混混的人。 贺世贤对他们不错,但是命是自己的,孤身一人的人无所谓,可是有家有口的就不得不想很多了。 贺世贤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苦笑一声道:“副官何在?” “在…” “我去后,你来指挥。” “大人…我…” 贺世贤挥手打断他的话:“莫要多说,我就算活着回去,也是一死,绝无活的可能,我也是为了我的家人拼一把,你们无罪,莫要跟着我白白送死。” 副官抱拳一礼,不再说话了,贺世贤看着手中的断刀,有些泪目:“我就说啊,跟了老子三十年的宝刀怎么会突然断了…刀有灵啊。” “弟兄们,跟我杀!” “吼…” 最后跟着贺世贤出击的,只有五百亲兵而已。 贺世贤一马当先,提马越过女真的拒马防线,这时候的他,好似霸王附体,神勇异常。 断刀已经被他送给副官了,手上拿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制式军刀而已,有些许不习惯。 “啪啪啪…” 先是一轮射击,而后所有亲兵将火铳撅弯,这是朱威教给他们的,若是必死,武器万万不可留给敌人。 平常宝贝的很的火铳,现在散落一地… “嗖嗖嗖…嗖嗖嗖…” 女真也不是吃素的,弓马娴熟可不是说说而已,箭雨又急又准。 “咚…” 战马一声惨叫,贺世贤从马上摔落,随地一滚起身就是挥刀劈砍… “刷…” 两颗人头被鲜血冲上云霄,平常的时候打仗,哪里会这般用力费劲?都是保证能让敌人死了就行,可是今日最后一战了,贺世贤不想再留力。 莽古尔泰看着这些冲阵的明军,眼中只有耻笑。 “大人…上马!” 有一亲兵冲进敌阵,下马后用自己身体替贺世贤挡刀,贺世贤喘着粗气呸出一口血沫:“上个屁马,他妈的女真老鼠…” “杀…” 贺世贤挡住迎面砍来的弯刀,却被另外两人的长矛捅进腋下。 “啊…” 腋下是没有防御的,钢刀落地,又是两根长毛捅来,这次捅的是腰间… “噗…草你姥姥的…” “啊…大人…” 亲兵的叫声很快就被其他刀剑掩盖… 第501章 辽东糜烂 “草他姥姥的,所有人听着,将所有火器弹药打完,随老子出城杀敌!” 尤世功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战死,哪里还能有理智?不管不顾的想要出城替贺世贤报仇。 可是如今这情况,别的人不会乱来的发癫一般的尤世功被打晕带了下去,而贺世贤的尸体被莽古尔泰吊在辽阳城前。 沈阳这边两万兵马撤退,若是冲杀一阵,必定能够立大功,可是莽古尔泰忍住了,他的任务,是佯攻辽阳,拖住辽阳附近明军。 若是五年前,莽古尔泰怎么可能会这般听话?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第一是因为他信皇太极,第二则是他知道,女真没有再败的底气了,他们的家底已经全部掏出来了,万万不能有任何损失。 ……… 沈阳城。 皇太极下令狂欢三天,从控制整个沈阳开始算,这三天内,女真军士杀烧抢掠无恶不作数,最可恨的是那些趁火打劫的明人,女真进城他们就投诚了,这三天跟着女真人放肆了三天,人性的丑恶就在这时候,表露无遗,甚至烧了两天的大火,也是这些汉奸放的。 皇太极对此很满意,他虽然提出满汉一体,但是他要的汉人,是能够为大金做马前卒的那种,而不是普通汉人百姓。 范文程几次想要制止,却都忍住了,和皇太极待的越久,范文程就越知道皇太极心底隐藏的阴冷,范文程知道,若是被皇太极发现他对汉人的善心,那他离死就不远了。 “查清楚没有?” 范文程思绪立马回正:“回国主,沈阳军备已经理清,有粮食六千多石,青甲三千余套,钢刀长矛共计一万一千多柄,火铳四百多柄,火炮包括城头的,共有十八门,其余弹丸火药无数。” 皇太极听后都对这个数目有些震惊:“霍…这次赚大了啊。” 范文程点头:“恭喜国主,不过火器少了一些。” “是啊,这火器着实厉害,哼…那辽王将火器攥的死死的,不肯给咱们,但是早晚,这些火器包括他的头颅,都会是我的。” “国主天命,必定得偿所愿。” 皇太极笑了一下,他喜欢范文程的这一点,永远有话能让他开心,这是女真族里那些糙汉子不能比的。 “报…国主,发现明人的飞天器。” “哦?随我去看看。” “是…” 武六原本是工部工匠,因为会驾驶飞天器,跟着朱威入辽,还因为自己的本事觉得高人一等,又被朱威教训了一顿,可是武六并不记恨朱威,因为在朱威卸任之时,给了武六一个好前程,那就是新组建了山海关飞天营,让武六任千户。 一个底层工匠直接成了五品武官,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节奏啊,所以武六对朱威只有感激。 原本也希望能够借用飞天器闯出一片天地,可是随着朱威的卸任,朝廷竟然不再准许飞天器入辽,这让武六很不理解,但是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哪里管的了那些。 其实道理很简单,飞天器一战成名,火烧女真两万大军,朝廷心慌啊,这东西若是直接飞到京城上空,那京城是不是也要被付之一炬了呢? 所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的好,但是不论是万历还是底下的人,都不想让辽东这等军镇掌握太多,这也是制约,更是平衡。 不但如此,就连朱威当时给成国公他们留下的水泥还有朱常瀛的火车,都被限制在小范围内使用。 这些事情,朱威都是知道的,曾经朱威和朱常洛聊过这个问题,简单来说,就是当社会因为科技进步或者别的原因,可能影响现有的阶级层次,那么这些东西,必定会被高阶级的人禁止,因为他们首先要维护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这也是为何朱威从京城离开之后,就自己在宁夏研究的真相了,没有工部的支持,这条路很难走的,但是朱威知道,当时一旦被万历知道,他在宁夏的作坊,必定要没的。 朱威想了想欧洲的工业革命,是大地主阶级还有资本阶级共同推动科技发展的,而他们的小农阶级大都在工业革命中破产。 欧洲的小农阶级可不像大明百姓这般,他们那里贵族就是贵族,没有任何人能够跨越阶级,但是大明不同,中国在天下大乱的时候信仰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将这一套放在大明,必定是不行的。 所以,朱威想要慢慢改变,而能够完全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扩张,只要有足够的土地,足够的资源,这些都不成问题。 “千户大人,已经到了沈阳上方,是否下降高度?” 武六摇头:“不用了,城里可是有火炮的,若是他们对天打咱们,说不定咱们就要报销了,这次过来只是探查情况而已,别的不用管。” “是…” 武六下令绕了沈阳城一圈,越看心越凉,他也是在沈阳呆过一段时间的人,曾经的沈阳可不是如今这样满目疮痍,哪怕距离的远,也能看到城西的空地上,都是百姓的尸体。 “唉…回吧。” ……… 之后几日,辽阳外的女真并不撤退,只围不攻,主力早都趁着夜色与皇太极汇合。 皇太极四处出击,附近的卫所大都被攻破,抚顺也于三日后陷落,至此…辽东东南完全落入女真之手。 而这段时间,熊廷弼的各种命令手段,都被辽王挡了回去,甚至不允许大军过宁远,数万明军只能等在原地,等到了更加震惊的消息。 泰昌元年十二月下旬,皇太极在沈阳称帝,正式改国号为清。 向大明传递国书,说要以兄弟之国待之。 朱由校暴怒,下令将贺世贤全家流放岭南,下旨申饬熊廷弼,夺刘铤山海关总兵之职,任沈阳总兵,说不将沈阳夺回来,就让刘铤提头来见,命魏忠贤为辽东中军,命兵部尚书孙承宗立即入辽督战。 辽东现在的局势已经异常严峻,辽阳孤悬,宁远锦州被辽王把控横在中间,朝鲜已然成了清国的囊中之物。 ……… 大年三十中午,朱威收到辽东消息,将所有人召集起来。 看着人到了,朱威叹了一口气,抿着嘴唇好半天之后才开口说道:“好好回去过个年,开春之后,去辽东,新式连发火铳,新式后装火炮,新式震天雷,通通给老子加班加点赶出来一批…” “是…” 第502章 目标,辽东 “兵部尚书孙承宗,携辽东经略熊廷弼,辽东中军魏忠贤,请见辽王殿下。” 这是孙承宗第三次过来宁远了,前两次都没有见到朱术雅的人,只见到了孔礼,和孔礼谈的很好,但是最终,都是白谈,孔礼只是拖住孙承宗几人而已。 孙承宗到了辽东之后,采用熊廷弼的建议,准备在宁远、锦州、铁岭一线,设立烽燧暗堡,以点成线,以线带面。 很好的办法,辽东太大了,山又很多,女真自古都是渔猎民族,在山林之中如履平地,大明想要完全防护是不可能的,而这个方法正好适合。 但是朱术雅不同意,虽说朱术雅除了辽王三卫之外,没有别的明面力量了,但是身为辽东藩王,真要捣乱的话,是很容易的。 朱术雅在辽东这么多年,买了无数荒地山林,以前都是没人要的,也都觉得辽王犯傻了,现在不同了,烽燧暗堡需要地方修建,还不是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建的。 熊廷弼细心研究辽东地形图,初步设计烽燧暗堡四百多座,这是最少的打算了,可是因为朱术雅的胡搅蛮缠,最终能按时开工的不到三成,还大都连不起来,让熊廷弼的构思彻底成了废纸。 而皇太极不会等的,天启元年三月,抚顺失守。 天启元年四月,开源失守,辽阳彻底成为孤岛。 天启元年六月,铁岭失守。 天启元年九月,辽东宁远以北,锦州以南,全部落入女真之手。 孙承宗等人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所以他们才又过来请见辽王。 “哎呀…孙大人又来了!真不巧,王爷前两日出去巡猎了,还未回来,孙大人有什么事,可以给在下说,等到王爷回来,在下必定会一字不落的告知王爷。” 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人,可是这次孙承宗可不会像以前那般了,对着魏忠贤使了个眼色,孙承宗朝后面退了一步。 魏忠贤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这位应该就是孔礼,孔先生了吧?” 孔礼鼻子哼了一口气:“正是在下,不过…我和孙大人说话,关你这个阉人何事?快快退下吧。” 老家孔孟之乡的孔礼,自然是看不上魏忠贤这等阉人的,可是他都不想一想,他不过只是一个秀才功名,能和孙承宗这般的人说上话,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可是这人没有自知之明,他背后靠着辽王,在外无法无天,狐假虎威之人,真的将自己当成了老虎。 魏忠贤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杀金忠贤时的冷意:“你在对咱家说话?” 孔礼先是一惊,忍不住后退两步,而后又好似被侮辱一般,原本的白面书生,陡然变得面目可憎,指着魏忠贤大骂:“说你又怎么着?这里是辽王府,这里是辽东,你一个阉人在这里大呼小叫,还懂不懂谁是主子?” 魏忠贤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圣旨,不过这圣旨可不是给辽王的,而是朱由校给他,让他犒赏九边的圣旨。 原本两月就能完成的活,现在硬生生拖了大半年,京城中原本投靠他的那些人,现在又成了陈百的狗腿子,这让魏忠贤忍不住了,在得知一切都是辽王在中间捣鬼之后,魏忠贤毛遂自荐来做这个恶人,而做恶人的底气,就是手中的这封圣旨了。 孔礼从来没有见过圣旨,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这个东西的厉害,因为在魏忠贤拿出圣旨的那一刻,孙承宗与熊廷弼,齐齐低下了脑袋。 “你…这是什么?” 魏忠贤一滞,冷笑一声:“原来是土老冒啊,咱家这就让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打开圣旨,孔礼定睛一看,先是一愣而后摇头:“我说这位公公啊,这圣旨是陛下让你携带银两犒赏九边的,可不是让你拿来在辽王府耀武扬威的。” 魏忠贤歪着脑袋问道:“是吗?那你可要看仔细了啊,看这一句,陛下说了,擢咱家为巡边钦差,也就是说咱家现在的身份,还是钦差。呵呵…孔礼是吧?你很能耐吗?” 说罢根本不等孔礼的反应,就已经一拳打中孔礼眼眶。 “啊…” 孔礼一介书生,哪里懂得拳脚?魏忠贤不同,魏忠贤可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入宫之前更是混混,打仗不行,可是打架是一把好手。 骑在孔礼身上左右开弓:“让你骂咱家阉人,让你鼻孔朝天,让你不知所谓,让你…他妈的没词了!” 辽王府的守卫见状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孙承宗的人全都挡住。 “钦差在此,圣旨在此,有如陛下亲至,尔等是要造反吗?” 守卫面面相觑,不敢再动了,这可将孔礼害惨了,真正的被打的爹妈都不认识了。 可就是如此,辽王还是未露面… 魏忠贤起了杀心,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人不能杀,现在杀了,可就真的和辽王闹崩了。 “呸…” 一口浓痰吐在孔礼脸上,孔礼双目无神的躺在地上,生无可恋的样子。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走吧…回关。” 魏忠贤还想说什么却被孙承宗挥手打断:“事情不对,赶紧走…” 就在宋承宪刚刚出了宁远城,朱术雅就从王府中迈步而出,路过孔礼的时候,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甚至有些嫌弃的踢了孔礼一脚:“废物…本王当时怎么会觉得你和廖先生像?” “来人,拖下去…赶出宁远城。” “是…” 而后朱术雅眯着眼看那残阳落日,嘴里喃喃道:“该换天了!” ……… 天启元年十月二十,辽东急报。 兵部尚书孙承宗与辽东经略熊廷弼还有中军太监魏忠贤一行人,在从宁远城回山海关之时,于大盘子山遭遇伏击。 孙承宗重伤昏迷,熊廷弼轻伤,魏忠贤失踪,而女真终于开始对辽阳下手了,数万大军围困辽阳。 朝野大惊,就在这时,朱威的三年丁忧,终于期满。 辽东事态紧急,朱由校连忙任命朱威为辽东督军,立马前往辽东,当然了,这都是他们商量好的,朝臣的反对声音很大,因为他们不想让朱威再掌兵权,因为朱威手里有兵的时候,是真的会杀人的。 ……… 宁夏,焕土堡。 朱威看着新训练出来两千多人,并不是很满意,最主要一点,是训练时间太短了,在这个文盲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八的时代,普通人连左右都分不清,训练起来着实费力。 现在这两千多人,并没有穿戴青甲,只是统一式样的棉布粗衣,但是排列整齐,让沐军都忍不住大加赞赏。 朱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再管沐军,而是直接下令:“全军开拔,目标…辽东…” 第503章 花钱如流水 “你他妈的认不认识东南西北啊?” “你们这一群是废物吧?比李牛王二还不如!” “你他娘的还顺拐是吧?” “王二,你他娘的练出来兵和你一样笨!” 王二很受伤,自从李牛走了之后,他就感觉到一丝空虚寂寞冷… 额…最重要的是,李牛走了之后,朱威就逮着他一个人骂了,偶尔秦成能帮他分担一点,可是秦成比他会办事啊,最后的怒火大都是他承受了。 尤其是在练新兵之后,这新兵是在万历死后才正式开始组建的,万历活着的时候,再给朱威两个胆子,朱威也不敢啊,所以真正练兵的时间,只有一年而已。 得益于红薯的推广,还有商贾的涌入,带来了不少流民,朱威给了很好的政策,只要有一家之中,有一人当兵,那么分给那家人的土地,就会免除五年税收。 要知道明朝后期的百姓,种地一年到头的收成,一多半都是要交税的,并且税种特别多,官员巧立名目,什么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碳敬,凡此种种,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么多流民。 宁夏这边朱威废除了那些杂税,现在又用兵丁抵税,流民们自然愿意了。 不过已然成了流民,必定都是生活困苦的人,身体素质可想而知,这一年中,朱威是各种好肉好菜都紧着他们吃,差点给朱威吃穷了。 原本准备训练五千人的规模,没有办法这才变成了两千多人。 看着日渐精神的部队,朱威心里的火气却是有增无减,不为别的,就因为花钱太多了。 虽然没有装备甲胄战马,但是造一把连发火铳的钱,能造四把普通火铳。 其实这在技术上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了,朱威是不太懂的,但是能造出蒸汽机的工匠能不懂吗? 基本原理就是火药燃气在对弹头有一个向前推进的推力时,也同时向后方的枪机结构有同样的作用力,这个力会将枪机向后推,在枪机的重力和复进簧的阻力下枪机运动到供弹口后方压倒击锤并复进,此时弹匣供上的下一颗子弹会被复进的枪机推入枪膛。 而技术难点其实就是在复进簧上,也就是高强度的弹簧。 这里要提到一个枪械发射中必须做到的技术细节——闭锁。 所谓闭锁就是在子弹发射时要保持枪管只有前端(枪口处)有一个出口,这样火药的燃气才会全力推动弹头达到最高的初速和最稳定的弹道。 同时闭锁环节更为重要的是保证拥有极大能量、同时炽热的火药燃气不会在高压的环境下高速喷向射手,造成人身伤害。 此外如果在发射的高膛压下全力后座,可能会造成复进簧断裂等事故导致枪械无法正常工作。 现代枪械一般都会在闭锁到子弹离开枪膛并且膛压下降到安全水平时才会允许枪械开膛完成上弹动作。 但是自由枪机式由于直接借助了后坐力进行枪械的自动射击,因此如果想要让枪机的后座运动相对缓慢,就必须借助大质量的枪机和强劲的复进簧。 就搞这个复进簧,前期就花了差不多三千多两,差点将朱威的裤衩都扒了去了,庆王留下的东西,大都是土地之类的,安置流民还成,换成银钱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宁夏的地,现在是真的没人要。 要不是有商贾过来缴纳那一成的费用,朱威早都去喝西北风了,偷偷从修路的钱里面弄了一点出来,这才能后维持。 而另外一个花钱的大头,就是火炮了,朱威专门从宁夏城头拆了一门火炮拉回去研究,要不是朱威的威名太盛,早都被举报了。 根据朱威后世的经验,还有徐光启改进的火炮图纸,加上米尼弹给的灵感,终于…造出来两门…不太好用的新式火炮。 好处是采用一体的炮弹,不用先装火药再装弹丸了,这样一来,炮弹的规格可以把握住了,不会像以前那般大小不一。 但是为什么说他不好用呢? 因为最后还是陷入了死胡同,没有无缝钢管的时代,想要做出合适的火炮炮筒,太难了一些,火炮因为威力大,所需要的钢材质量要更高一些。 火铳可以采用工具钻通,但是火炮炮筒太长太厚,哪怕用上蒸汽机也不见得会快多少。 还有,要想要增加威力,就要加厚炮筒的厚度,这更是给朱威出了一个难题,最后还是采用了一体浇筑的方法,坏处就是有点重,两门火炮被朱威单独编入火炮营,火炮营由秦成主管,加上运送炮弹还有瞄准手和射手之类的,用了一百四十多人,合计七十个人伺候一门炮。 朱威越看越觉得心口疼,不论自动连发火铳还是火炮,越发精密了,却也越发容易坏了,朱威给每个人配了两把火铳,还拉了一大车的替换零件。 可以这样说,仗还没开始打呢,朱威已经花出去了三万多两白银… “三万两啊…三万两!三万两全他娘的买成畜牲,点把火赶到女真大营,说不定都比你们这群怂货好使!” 朱威骂累了,随意扑倒在草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已经灰暗的天空。 “大人…” “滚!” 王二摸了摸鼻子,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小声道:“大人,你头顶有屎…” 朱威一愣,伸手一摸,这不摸还好,因为原来就没挨住,可是抬手一摸刚好抓了一把屎… 还很新鲜。 “呕…卧槽你大爷的王二…呕…” 王二舔了舔嘴唇,傻笑道:“大人,这不是人屎,应该是鹿的。” 朱威哪里听得进去,赶紧在草地上将手上的屎蹭干净,而后洗了个手这才反应过来:“鹿?草原上有鹿?不对…现在到哪里了?” 王二连忙拿出地图,借着火光给朱威指:“大人,前日我们刚过宣府,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辽东境内。” 朱威拿起千里镜朝着东北方向望去,天的尽头,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到了…” 第504章 两清了 月光很亮,宁远城中没了往日的热闹,辽王三卫还有朱术雅暗中培育的力量,已经全部调入城中。 孔礼被扔在了宁远城外,众人都以为孔礼已然是被朱术雅抛弃了,看笑话额人很多,都在想这个冬天,孔礼到底能够撑住几天。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现在的孔礼,正以辽王使者的身份,与皇太极相约大盘子山。 这个山头易守难攻,也是天然的伏击地,朱威在这吃过亏,孙承宗那些人也在这里吃过亏。 原本这里孙承宗他们回去之后,是要派兵过来把守的,但是这里距离宁远城很近,属于辽王的地盘。 这里不但是山海关到宁远的必经之地,也是方圆数十里唯一能够屯兵的地方,辽王早就有了布置。 孔礼顶着熊猫眼,身上的血迹也没有擦干净,到了之后却丝毫不见慌张,眼中根本没有那矗立一旁的护卫,高声表明身份:“辽王使者孔礼请见大金国主。” 孔礼说的是大金并不是大清,说的是国主,并不是皇帝陛下,态度可见一斑了。 辽王对于擅自称帝的皇太极很不满,不但立即断了对皇太极的物资支援,更是阻挠皇太极收辽阳。 要不然凭借辽阳一座孤城,哪里能撑得住一年。 两方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小心思,这次会面,就是要分个主次高低。 护卫之后有一道声音传来:“原来是孔先生啊,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孔礼眼神一凛:“范文程?” 护卫散开,露出范文程的身影:“孔先生安。” 孔礼冷哼一声:“文正公之子孙,竟成了夷族之奴才,范文程,你可真的是给文正公长脸啊。” 范文程嘴角抽动一下,这是他心里的痛,但是他坚信自己这样做没错,他是为了家族延续,文正公一脉,不能断在他手上。 见范文程不说话,孔礼嗤笑一声:“你们国主呢?现在在大盘子山,你们是鸠占鹊巢的一方,主人回来了,客人都不出面吗?” 范文程回过心神,勉强带了一丝笑意:“孔先生,辽王殿下不也没来吗?” 孔礼看着范文程笑了一下:“所以,就只是派了你过来?” “这是自然。” “辽王殿下为何不来,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还有…做属下的,就要有下位者的态度,皇太极不来,派了个家奴过来,是否有些托大了?” 范文程摇头:“孔先生,我家主人现在是大清皇帝,大清与大明是兄弟之国,这样算的话,辽王殿下的身份,好似比不过我们陛下吧?” 孔礼差点被气笑了:“大清?呵呵…谁承认你们了?还兄弟之国?别忘了,努尔哈赤不过是建州卫指挥使而已,四品武将,他的儿子又算的了什么?” 范文程眼神凝视着孔礼:“孔先生,小心说话,放心祸从口出啊,太祖皇帝(说的是努尔哈赤)确实是建州卫指挥使,但是我们大清现在有城十座,地域千里,有兵数十万,早已经不是以前了。” 两个文人说话,自然知道怎么往对方心窝子上捅刀了,第一局孔礼用文正公之名赢了一局,第二局则是范文程说的大清不同以往了,因为现在这副场景,都是辽王养出来的。 没有辽王的支持,皇太极不可能这么快发展起来的。 而辽王现在也觉得女真有些尾大不掉的感觉,想要驱狼吞虎,最后变成群狼猛虎,而辽王现在是中间的那个人,随时都可能玩脱了。 “说些正事吧。” 孔礼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首先开口。 范文程也知道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出气的,也就顺着话头说道:“我们陛下说了,可以随时禅让帝位于辽王殿下。” 孔礼眉头紧皱:“你是在威胁我们?” 说的好听是禅让,而真实的情况呢?女真的权力全都是由皇太极一人把持的,而现在让辽王去当皇帝,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并且能够让原本属于两国的战争变成大明内部的矛盾,这样一来,辽东甚至关内的官员百姓,对女真的敌意都会少一些。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辽王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了,大明必将用尽方法,让辽王死! 这也是辽王现在最担心的一点,虽说辽王支持女真在辽东,甚至在朝堂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是一个在暗处,一个在明处,处理起来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 若真的如范文程所言那般,下次孙承宗来宁远的时候,肯定是带着大军的。 范文程摆摆手:“怎么能是威胁呢?辽王殿下本身就是我们的主子,刚刚孔先生不也说了吗?” 孔礼冷笑:“哦~那也好,到时候我们辽王殿下直接发布诏书归顺大明,应该也可以吧?” 范文程眯起眼睛,而孔礼也是寸步不让。 好半天之后,范文程先低下了头:“孔先生,莫要动气,为了大局,你我都各退一步吧,大麻烦可就要过来了,现在我们应当联合一心。” 孔礼自然知道范文程说的是谁了,除了朱威,没人能称的上大麻烦。 朱威穿山林救锦州,说明朱威有头脑。 用数千女真俘虏的人头给义州新兵练胆,说明朱威心狠。 杀了数十个卫所指挥,说明朱威无情。 火烧女真两万大军,说明朱威有战略眼光。 山海关外三军齐至,除了大明之外的两方,都是损失惨重,说明朱威善于抓住机会。 朱威在辽东一共才打了三场仗,却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威名。 大明辽东的军士哪个不竖个大拇指? 别的不说了,就是朱威往辽东地界上一站,说不定辽东军士的战斗力能提高两成。 孔礼抿着嘴,而后吐出一口浊气:“你们可有应对策略?” 范文程朝着西北方向看去:“有啊,已经派人上路了,想必就是这么两天吧,会有惊喜传来的。” 孔礼一挑眉头:“你们…派人去伏击朱威了?” 范文程摇摇头:“不算伏击,是正面对战,听说那些新式火铳都是朱威搞出来的,想必让朱威死在自己发明的武器上,也算的上死得其所了吧?” 孔礼冷笑一声:“范文程,别人我不了解,但是你…别想着骗我,你心里明明知道,那是杀不了朱威的,你是想告诉他,你们有火器了吧?” 范文程低头好半天,而后才说道:“这次之后,两清了。” 第505章 赵鑫宇 孔礼回城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范文程的话。 “我和他两清了,那你呢?他救过你的命,也放过你的命,我辈读书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总不能全占了吧!” 孔礼喃喃道:“对呀…不能全占了吧?” 冷风一吹,孔礼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后猛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欠朱威的,我欠的是廖先生,欠的是辽王,与朱威何干?” “呵呵…范文程啊范文程,你果然好算计啊,想让我蛇鼠两端,好让殿下吃亏,两姓家奴,你也配做局!” 宁远城头,朱术雅披着狐皮大衣,盯着大盘子山的方向,借着月光看到有人单马而来,瞬间精神了。 那马越来越近,朱术雅呼出一口气:“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边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朱术雅这么大的年纪能看清的,他们自然也看得清,不过就是因为看清了,才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被扔出城外,被他们嘲笑侮辱的孔礼,现在看来,那件事情,应该就是一出戏。 连他们都被骗了,那孙承宗那些人,能不被骗吗? ……… 大盘子山。 范文程此时恭恭敬敬的低头站在一旁。而原本在边上不起眼的一个护卫,却是坐在了中间的位置,此人正是皇太极了。 皇太极抚摸着手上的疤痕,声音清冷:“孔礼此人会倒戈朱威吗?” 范文程摇头:“不会。” “哦~为何这般笃定?” “因为他是正统儒家之人。忠义礼智信,忠为先,他不过是被小的唬住了而已,很快会想明白的。” 皇太极冷哼一声:“那你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范文程的腰躬的更低了:“回陛下的话,今日我和孔礼的谈话,会让辽王知道。” 皇太极眼睛一亮:“离间计?” “不止如此,辽王此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般离间不会起效果的,但是…辽王知道这些事情的消息,我也会让孔礼知道。辽王见多识广不会被离间,但是孔礼不同,孔礼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没有经历过那些弯弯绕绕,他乱了对我们大清有益。” 皇太极点点头,不过语气并不怎么好:“不错,聊胜于无吧,宪斗啊,你要记住,真正决定成败的,还是力量,而不是那些算计。” 范文程身子一颤,冷汗瞬间下来了,皇太极说这话就是在告诫范文程,别以为掌握了銮仪卫,就能翻出花了。 还有一点,就是近些年来,皇太极对范文程始终有份戒心,范文程毕竟当初跟过朱威,两人之间还有没有联系?刚刚对孔礼的那番话,到底是为了离间孔礼和辽王,还是真的要给朱威送消息? “陛下…臣…” 皇太极起身摆了摆手:“不用说了,朕知道你的忠心。” 而后走到范文程身边拍了拍范文程的肩膀,力气很重:“既然已经成了朕的人,那就好好办事。这次你派过去的那些人,其中有多少不服你的,朕都知道,朕可以容忍你利用权力排除异己,但是你要知道,朕的忍耐力是有限的。” “是…” 皇太极走后,范文程瘫坐在地上,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的意思,他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与皇太极在一起这么多年,范文程对他很是了解。 皇太极在摸手上疤痕的时候,就是起杀心的时候。 范文程相信,刚刚若是自己说错了一句话,现在应该也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皇太极的警告,大明的仇视,族人的不理解,汉人百姓的谩骂,范文程承受的太多了,但是他不后悔,就算后悔了,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范文程现在只能希望大清能赢,也希望能够在大清朝堂上站的更高,因为只有这样,他这段不光彩,并且辱没先人的历史,才能变成正义的。 范文程手指插入冰雪中,锋利的冰块将他的手划破,鲜血在雪上格外鲜艳。 “朱威…让我赢一次,就一次!” ……… “就是这里,这里原来有一个鞑靼部落,名字很怪,叫什么插汉部,说不定部落里面的人都有龙阳之好。” “哦~” “嘿嘿…老子当初跟着镇北伯吴大人,在这杀进杀出,杀的那是昏天黑地啊!” 听着朱威的吹牛逼,王二以手抚额… 当时明显是人家山海关的铁骑杀进杀出的,和咱们真的没什么太大关系啊! 不过现在的朱威哪里管的上王二怎么想? 压抑了好几年了,整日担惊受怕,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明,属于少年人的心态和热血又回来了,毕竟现在朱威也不过二十五而已。 “报…辽东督师孙大人,辽东经略熊大人,请朱大人入关。” 朱威收起脸上的笑容,挥手让下面那些新兵蛋子安静下来,而后说道:“回去告诉两位大人,我就不入关了,明日大早,我部将开拔宁远城。” “啊?” “回去吧,你原话告诉他们,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过来传话的也不过是普通传令兵,朱威不愿意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先行打马回关。 等那人走了之后,王二凑了上来:“大人,真不入关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个傻冒,现在过去干嘛呢?孙承宗重伤,熊廷弼和刘铤也都是有伤在身,就剩个死太监魏忠贤了,你说我过去干嘛?帮他们干活吗?” “可是咱们只有两千多人。” 朱威一巴掌拍在王二头上:“两千多人怎么了,你不知道汉光武帝三万人打四十万人吗?你不知道唐太宗三千人杀的十万人落花流水吗?” 王二愣了:“这个…大人,那些都是皇帝,人家是天子,有气运加身的。” “额…那你不知道张辽八百破东吴十万大军吗?” 王二摇头,你说皇帝的事,民间有戏台有说书的,大都听过,你说张辽还真的没怎么听过啊。 “和你们这种没有文化的人说话真的挺费劲的,滚一边去。” “唉…好嘞。” 朱威开始怀念在宁夏的日子了,和孩子们讲讲物理地理天文之类的,和宋应星他们斗嘴吹牛,再怎么着也比和王二这群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脚的糙汉子强啊。 “大人,你看…前面过来的是不是陈子义啊?” 朱威拿起千里镜一看:“是他,哈哈哈,看来是有信了!” 陈子义到了之后下马小跑过来:“大人…有消息了。” 朱威眼神一凛:“是他的消息吗?” 陈子义点头:“是他。” “他现在在哪?” “大凌河堡!” 朱威一愣:“大凌河堡?地图…” 王二将地图打开,朱威在上面找了半天才看到大凌河堡到底在哪。 朱威手指着地图,脸色很冷,陈子义说的那个人,就是赵鑫宇了,也是背叛吴官的人。 “就是这里了,赵鑫宇啊赵鑫宇,这次先拿你开刀。” 第506章 第一战 “大人,大凌河堡,应该有埋伏。” 朱威一愣:“有什么消息?” 陈子义摇头:“赵鑫宇在大凌河堡的消息,并非是我们暗卫和夜不收探查到的,而是有别的人告诉我们的。” “谁?” “应该是范文程!” 朱威眉头紧皱:“范文程?那赵鑫宇的消息,是否准确?” 陈子义点了点头:“准确,知道消息之后,我们已经派人去探过了,赵鑫宇现在一家老小都在大凌河堡。” 朱威看着地形图,陷入沉思。 大凌河堡,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烽燧堡是建在大凌河旁边的,一面是河一面是山,易守难攻。 并且这个大凌河堡驻扎的,并不是普通的百户所,而是一整个千户所,因为它原本在边境上,与朵颜三卫接壤,朵颜三卫与大明离心离德之后,大凌河堡就提升了规格。 “大凌河堡…啧啧啧…上次清洗的时候,没查出一点东西啊?隐藏这么深?” 朱威现在不得不认真了,原本一个朱术雅在辽东的势力都让朱威头疼,现在范文程也要来插一脚,这就不能轻举妄动了。 “还有什么消息?” “沈阳还有抚顺被攻破之后,女真那边组建了火器营,火炮火铳震天雷,应有尽有。” 朱威冷笑一声:“长虫带个帽子,也不会像龙的,不用在意。” 王二听了半天也是明白过来了,问道:“大人,那咱们是去宁远还是去大凌河堡?” 朱威沉思半刻,而后指着地图上的大凌河堡说道:“就去这里,而后直接朝东至宁远。让下面人都准备好,这是第一战,打赢了老子高兴,打输了…哼,全给你们送进宫里当太监!” “是…” ……… 大凌河堡。 赵鑫宇比在山海关之时,胖了不止一圈,大肚翩翩的样子,换身衣服,不比那些商贾们的气势差。 但是仔细看脸色,却给人一种虚弱感。 “爹…我想出去玩。” “爹…我也想。” 赵鑫宇捏了捏太阳穴,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苦笑摇头:“很快的,很快咱们就能出去了,到时候爹爹带你们去宁远城吃好吃的,带你们去山海关看练兵…” 这话赵鑫宇说了无数次了,别说孩子了,他都不相信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年了,整整三年,自从杀了吴官之后,朱术雅就将他囚禁到了这里,好吃好喝招待着,想要什么人家给什么,但是也没了自由。 赵鑫宇原本幻想着,等到吴襄那事了结了,自己就能出去享受荣华富贵了。 到时候朱术雅肯定保护他,因为只要他活着,让人都会知道投靠辽王的结果有多好。 可是朱威一个发疯,将辽王在辽东各个卫所的主要力量全都杀的差不多了,所有人也都知道,这是因为赵鑫宇闯出了大祸,让他们殃及池鱼了。 赵鑫宇的愿望彻底落空,好在朱术雅还是留了他一命。 “老爷…夜了,回房吧!” 赵鑫宇的两位夫人过来接过孩子,不过说话声音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赵鑫宇叹了一口气:“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去。” 两位夫人没说什么,抱着孩子转身就走,好似不愿意再看赵鑫宇一眼一样。 没有办法啊,原本二十左右的小妇人,在最美好的年纪被囚禁在这高高的围墙之内,赵鑫宇还好,他是男人,还能够四处走动,只要不出烽燧就行,可是她们两个妇人,就只能呆在院子里了。 赵鑫宇望着头顶不过方寸的天,苦笑呢喃:“悔不当初啊…” ……… 宁远城外,一不起眼的小村子。 孔礼现在就住在这里了,孙承宗等人被伏击的事还没有完结,他暂时不能那么高调的出现在宁远城。 吃住环境陡然变得清贫了,不过孔礼乐在其中,因为他本身就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没人伺候反而更加自在。 “吱…” 木门发出声音,正在生火做饭的孔礼头都没回:“王爷,你先坐一会儿,我这一会就好。” 朱术雅并不感到奇怪,施施然往那已经包浆的凳子上一坐,饶有兴趣的看着忙活的孔礼。 孔礼说等一会儿,果然就一会儿,很快他就端上来两大碗粥,异香扑鼻… 朱术雅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是什么粥?以前没见过啊?” 孔礼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吃,不过听说特别好吃,里面黄黄的这个东西,叫红薯,是朱威弄出来的玩意儿,产量很高,现在在西北三省已经开始普及了,活人无数啊。” 朱术雅来了兴致,学着孔礼的样子,端起大碗喝了一口:“嗯…果然与众不同,这朱威啊,是个人才,你让他做什么,他都能给你来点惊喜。就是可惜了,不能为我所用。” 孔礼听着这话,佯装生气:“怎么了王爷,听您这意思,有了他就不要我了呗?” 朱术雅连忙摆手:“不一样的,他再好也是下属,你不一样啊,你和廖先生都是救过本王命的人,咱们是一家人。” 孔礼顿时笑了:“这次朱威过来,王爷送给他的大礼,不知道他满不满意啊?” 朱术雅又喝了一口粥,而后放下碗,不准备再喝了,他这样的身份地位,讲究的是食不过三,再好吃的东西,他也不会一次性吃超过三口。 擦了擦嘴巴后,朱术雅才淡淡的说道:“赵鑫宇此人,是个麻烦,养着不费什么钱,但是这人能背叛他的主子,自然也能背叛我,让朱威解决了他,也是好事。” 孔礼点了点头,埋头吃饭,朱术雅就这样看着他,好似在看自己子侄一般。 ……… 大凌河堡外二里。 朱威等人已经借着月色摸了过来。 “嘿…果然气派啊。这堡太高,不好打,来人…给老子的意大利炮推过来!” 第507章 黄雀在后 “秦成,老子告诉你,这是咱们入辽的第一战,也是咱们成军之后的第一战,更是这新火炮的第一战,你小子敢给老子掉链子,那你可就有的受了…” 秦成显得很兴奋,将胸膛拍的震天响:“放心吧大人,给我两炮…不…只要一炮,肯定拿下。” 朱威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拉起陈子义就往后跑,至于王二…呵呵…早他娘的跑远了。 新火炮做出来之后,只试过两次,威力很大,二十公分的石墙,一炮能干塌了,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后坐力太大了,每次发射都弄的地动山摇的,那些试炮的兵一个个的耳朵都不怎么好使了。 “轰…” 火炮吐出火舌,附近树木上的雪被震的唰唰往下落。 两里之外的烽燧顶部望楼,直接被轰塌了。 “我去…真牛逼。” 王二跟着朱威也学了不少混话。 朱威脸色却是有些黑了,冲上前去一脚将咧着大嘴的秦成踹倒:“你眼睛进屎了?他妈的…不懂得瞄门吗?” 秦成的笑容瞬间没了,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大人…这个…不熟悉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又是踢了一脚:“赶紧对着大门轰。” “是…” 就在秦成指挥再次瞄准的时候,大凌河堡烽燧大门大开,上竖白旗。 “额…大人,还打不打?” 朱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打呢,怎么就投降了。 再看大凌河堡,有一队骑兵列队而出,在距离朱威等人三十米的地方停下。 “前方可是督军朱大人?” “正是。你们干嘛呢?” 那队骑兵中出来一人上前拱手道:“朱督军安,属下大凌河堡千户林举,见过朱督军。” 朱威有些懵逼,看着眼前之人,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咱们都开打了你这样搞算怎么回事?” 林举笑了笑:“朱大人说笑了,属下是辽东的兵,咱们一家人,哪里能打生打死的。” “你要投降?” 林举摇摇头:“属下并没有与朱大人为敌,自然算不上投降,不过属下知道朱大人为何而来。” 朱威眼睛一眯:“哦~说来听听?” “赵鑫宇一家五口人,都在烽燧内,大人随时可以处置。” 朱威侧过身子,视线绕过林举,看那在夜色中有如沉默野兽的烽燧,再看看林举身后的数十人,嗤笑一声:“林千户,烽燧内是否有埋伏啊?” 林举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大人说笑了,属下不敢。” “不敢吗?想必你也不是大凌河堡的千户吧?” 林举身子一僵,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朱威捏住了脖子:“要让我相信也行,派个人回去,将所有人都给老子叫出来,怎么样啊?” 林举脸涨的通红:“大人…我这就去叫人!” 朱威松开手后,林举急忙朝后跑去。 林举上马之后,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调转马头就准备往回跑,不过朱威可不会给他机会。 朱威先是摸上铁胎弓,不过用铁胎弓杀这种人有些浪费了,随后对王二使了个眼色,王二会意,举枪瞄准。 “啪…” 林举应声落马,而他带出来的那些人马直接就跑,头都不回。 朱威冷笑一声:“呵…垃圾,秦成,给老子轰。” “是…” “轰…” 这次准头不错,若没有那些人马在前面挡着,应该能打到城门,不过一条线上的活物,不论人还是马,都变成一堆碎肉了。 现在用的炮弹还是铁丸子,宁夏也已经开始研究那些能二次爆炸的炮弹了,不过这种东西太精致了,王不留已经入京成了机械研究所大匠,凭借宁夏那些半吊子工匠,还是没什么头绪。 不过这炮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暴力。 残肢断臂飞散,附近几十米的地上,白雪都给映的通红,气温太低,还冒着热气,让人有种阴曹地府的既视感。 火炮声音太大,那队骑兵剩下的几人也是人仰马翻了。 “轰…轰…” 双炮齐发,高近一丈的烽燧大门已然是木屑横飞,基本没了用处,而炮弹突破大门以后再落入烽燧之内,更是激起阵阵惨叫。 “继续轰,别停,咱们有的是炮弹,以前没机会让你们试炮,现在就是个机会,秦成…给老子好好教。” “是…” 新式火炮最大的特点就是后装炮弹,加上一体弹药了,平常火炮打了一发之后,还要清理炮筒和炮膛,而新式火炮,完全不用。 朱威转头看着后面两大马车的炮弹,足足有三百枚,有了这三百枚,沈阳城墙都能给他轰开了。 “轰…轰…” 这两发炮弹打烽燧外墙之上,整个烽燧都是一震,随即石块飞溅,竟是被轰开了半米多宽。 “轰…轰…” 又是两炮,擦着那被轰开的缺口进入烽燧,烽燧中惨叫声更甚。 “大人…后面有人过来了…” 朱威没有回头看,嗤笑一声:“看来他们也是没什么耐心的啊,王二…” “在…” “后面那些人,交给你了,他们也有火铳,你自己看着办。” “是…弟兄们,跟老子走…” ……… 多隆科布是皇太极安插在銮仪卫中的人,就是为了节制范文程的,毕竟范文程是汉人,再怎么样皇太极对汉人还是有所防备的。 范文程很多的行动在多隆科布的眼里,都是乱来的,两人的分歧由来已久了。 皇太极的一手制衡之策,不输万历,不管两人怎么斗,皇太极都不会让一方彻底压过另外一方。 这就使得范文程很多事情受制,并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意思做。 范文程多聪明啊,若是以前,他不会闹得太大,但是皇太极称帝了,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称帝的时候,名义上大金也是大明属国,可是称帝了,就真的从大义上变为敌人了。 文正公一脉的延续,还有家族的安危压在范文程的身上,他不想输,更不能输。 所以在得知朱威过来之后,才设计让多隆科布过来送死。 这也是皇太极为何那般生气的原因了,因为这样的话,皇太极维持的两方平衡,很容易就被打破了。 而多隆科布为了功劳,并没有告知皇太极,等到皇太极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二看着前面一个个小黑点,有些兴奋:“哈哈哈…弟兄们,给老子瞄准了,一梭子下去,最起码让他们躺下一半。” “吼…” “统领,前面不对…有人。” 多隆科布冷笑一声:“怕什么?他们有的咱们也有,冲过去,杀人。” “吼…” 王二看着突然加速的女真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开口大笑:“我去…真有人想找死啊!弟兄们,瞄准打。” 第508章 战争真正的可怕 “单发点射…准备…放…”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啊…嗯…” 多隆科布身边的人倒下了许多,这让他有些不敢相信,他们拿的也是新式火铳,能打一百多米,可是现在两方距离还有二百米,为何明人的火铳能打这么远? 不过来多隆科布并不细想,还有些开心,因为他们知道再怎么快的火铳,装弹也是需要时间的,而有了那些时间,他们就能冲进射击范围了。 王二看着效果不错,咧着大嘴笑道:“好…现在连发自由射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多隆科多终于觉得不对了,明军的火铳好似不用换弹一样,疯狂的吐着火舌。 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多隆科布的心越来越沉:“不对…撤…” 说起来容易,可是王二会给他们撤退的机会吗? 一挥手直接有上百人上马追了过去,女真骑射很牛逼是吧?现在朱威的这群新兵,马上打枪更牛逼。 在冷兵器时代,训练一年就上战场的兵,就是纯纯送菜的,没什么战斗力的,基本上就是一冲即散。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冷兵器战场上,给人的刺激太大了。 你想象一下,出征的时候,人人都是热血沸腾,但是真正接敌的时候,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个模样了。 血肉横飞,无数鲜血还有残肢断臂在你眼前飞。 昨日还和你吹牛打屁的兄弟,今日可能就身首异处,或者拖拉着流出来的肠子,扒着你的裤腿让你救他。 不论敌我的惨叫声呻吟声,比喊杀声更大,更能震人心弦的时候,新兵是承受不住的。 古代打仗,一支部队伤亡百分之十而不溃散的,就是精锐了,伤亡百分之二十还不溃散的,只有大唐香积寺一战了,两方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打空了大唐百年的底蕴。 而火器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百米之外就能杀人,看不到那些让人发怵的残肢断臂,听不到那些濒死的惨叫呻吟,只是轻轻扣动扳机而已,可是这般轻易就能做到的事情,让敌人失去的可是活生生的生命,这样的感触可能会更深。 这也是朱威为何带着新兵孤军前进的原因了,在他们还没有死亡认知的时候,让他们亲自亲手感觉到战争的可怕,这样才能成长。 陈子义觉得两边看不过来,一会看前面一会看后面的,朱威给了他一下:“看啥呢?” 陈子义笑呵呵的说道:“嘿嘿…当初打完仗之后,吐了好几天才缓过来,不知道这群新兵蛋子能不能受得了。” 朱威洒然一笑:“受得了的是好样的,受不了的也不丢人,杀的是人,可不是鸡鸭。你看看这些脸上都是兴奋的人,等到他们看到他们不过就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能杀人的时候,才是他们成为真正军人的时候。” 陈子义点了点头,眼神看向义州方向,当时杀了那么多女真人以后,有些弟兄受不了冲进深山老林中,再无消息了,想必走不出来的人,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大人…还打吗?烽燧那边白旗都摇的冒火了。” 秦成一嗓子给朱威和陈子义的情绪拉了回来,烽燧正面已经坍塌了许多,能看清里面的场景了。 一堆人挤在没有坍塌的墙后面,好似那摇摇欲坠的墙能给他们心理安慰一般。 朱威想了一下,而后对着秦成说道:“过去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脱下甲胄,出来投降,让他们将赵鑫宇一家,都给绑了送过来。” “是…” 烽燧之中的人,听到能投降的消息,比过年还高兴,若是让他们和朱威这些兵真枪实弹的打一场,这些人应该还是有底气的,可是当他们只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切都成了空谈。 身后的王二也已经结束战斗了,呵呵…新军的第一战,就是这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未死一人,只有两人被炮的后坐力崩成了轻伤。 而俘虏大凌河堡千户所七百多人,俘虏女真三十多人,其余的人,全都死的干净。 所有人都很兴奋,可是这只是开始,朱威想要让他们见识战争真正的可怕,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 赵鑫宇一家人都被绑了过来,赵鑫宇眼神木讷,认出朱威了却也没什么反应,好似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一样。 押着赵鑫宇的人,就是大凌河堡真正的千户了,看着三十来岁,膀大腰粗的,盯着朱威的眼神满是不服。 朱威没空理这两个人,让王二他们将部队收拢列队。 “诸位…这一仗,打的很轻松吧?” “呵呵呵…对…” 朱威抬手,下面的声音随即止住,朱威深吸一口气后,大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就是战争?你们可以像玩一样,随便扣动扳机,或者填充炮弹,反正又不费劲,对不对?” 没人说话了,除了朱威原本的那些亲兵面无表情之外,那些新兵都是一脸迷茫,不知道朱威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威叹了一口气:“原焕土堡烽燧的人出列。” “咚咚…”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二百多人,只占了总人数的十分之一。 “除了出列的人,其余人负责打扫战场,不论是尸体,还是残肢断臂,又或者是身体上的其他零部件,全都收拢起来,本官…要一个个查验。” 新兵面面相觑,好似有些话想要问,可是朱威并没有给他们提问的机会,挥手之后,王二等人已经开始下发命令了。 看到这场景,木讷的赵鑫宇第一次有了反应,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朱威已经站在赵鑫宇面前,赵鑫宇抬头,只能看到阴影,看不清朱威的面貌。 “曾经…吴大人也是这样教我们的,他让我们几个人知道,战争有多可怕。” 朱威嗤笑一声:“然后你就这样回报他?” 赵鑫宇苦笑一声:“朱大人,我可以死,但是求你,放了我的两位夫人还有孩子,我赵鑫宇有罪,我用命偿还,但是他们无罪。” 朱威蹲下身子,拍了拍赵鑫宇的肉脸,凑近他耳边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第509章 杀人 赵鑫宇脸色煞白,别人说的他可能不信,哪怕是被岳阳他们抓住了,赵鑫宇都有信心能够求他们放过自己家人,毕竟曾经是二十多年的兄弟,可是对上朱威,他没有那份底气了。 突然间,赵鑫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抓住他的人,不过绳子是挣不脱的,就这样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前面没有支撑,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不过三两下,赵鑫宇额头已经出血。 他身后的两个妇人,捂住两个孩子眼睛,而两个孩子,都在低声呜咽,孩子是不懂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害怕。 “朱大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术大人放过他们,我赵鑫宇在此立誓,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朱大人恩情。” 朱威眼神依旧冰冷:“做牛做马?呵呵…吴官对你那么好,将你当亲儿子一般对待,你都能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背叛他,给老子做牛做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背叛我呢,你觉得老子傻吗?” “不过…” 朱威突然话锋一转,嘴角的笑意让人觉得更冷了。 “不过什么?” 朱威没有回答他,起身看了看周围,那些新兵,现在哪里还有刚刚的兴奋劲,有的在吐,有的浑身颤抖不敢上前。 深吸一口气后,朱威语气有些平淡:“王二,秦成,陈子义,带着老兵过去让他们好好干活。” “是…” 在这时候,老兵都知道朱威想要做什么了,因为这种场景,他们也经历过,尤其是原来义州的那些人,被朱威逼着杀了两千多女真俘虏。 至于王二秦成那些老炮,就更不用说了,宁夏原来很苦的,吃不饱穿不暖,满地屎尿屁,头一天晚上一起睡着的兄弟,第二天人都硬了,所以王二这些人,大都神经大条。 王二瞄见一个新兵,身体颤抖的不成样子,泪水和冷汗一起流下,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半条腿,断腿的地方并不平整,血早都不流了,甚至因为温度低已经凝固,断面上的碎肉和血管显得异常狰狞,这是火炮打的。 王二没有废话,上前拎起那人,将他的头按在那半截腿边上:“给老子捡起来。” 那新兵不过刚二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疯狂扭动想要挣脱王二的控制,但又怎么能挣脱的了? 王二见这新兵不识抬举,也是有些动气,一耳光甩了过去,使了全身力气,那新兵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眼神中的慌张恐惧瞬间也变成了迷茫。 王二趁热打铁,又将他的头拨在了那断腿边上:“给老子捡起来。” 那新兵一颤,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那半条腿,入手好似寒冰一样。 王二冷哼一声,没再管他,将他推倒在另外一堆碎肉之上。 秦成这边就要温柔许多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亲自下手教导。 “来,你们看…这是大肠,这是腰子,这是…呀,咋碎了,看不清楚喽…不过没事啊,你们看看,肚子被抛开之后,是不会一下子就死的,但是那肠子还有那些器官会流出来,这就是咱们朱大人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体内外压力什么的。” 若是忽略秦成话中的意思,这态度真的是给个五星好评都不为过。 可是秦成嘴里说的,手里拿着的,都是死人的内脏肠子,好似黑白无常的勾魂锁链一般。 最恶心的是他还动不动舔舔嘴唇,眼神中都是兴奋之色,原本的秦成不是这样的,很懦弱,很好欺负,但是在焕土堡烽燧被破的那一天,他知道了不拼命就会死,所以他性格的另一面开始占据上风了。 秦成指着一个新兵说道:“来…你来,你来摸一摸,感受感受人的腰子肠子摸起来什么滋味的。” “啊…别…我不…我不要。” 秦成又舔了一下嘴唇,笑容更甚,但是看在其他新兵眼里,却如同阴寒恶鬼一般。 “老子和你们好好说话你们不听,那就别怪老子了,今日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来感受一下的话,老子就给他肚子开个口,抽出他的肠子玩一玩,嘿嘿…你们觉得老子敢不敢?” 没人说话了,更没人敢后退半步,秦成就拉着那肠子一头走了过来,而肠子的另外一头还在那半截尸体肚子里呢。 “摸…” 再看陈子义这边,更加生猛,遇到吐的哭的,陈子义没有别的话,直接将那些人按到碎肉或者尸体上面,等他们什么时候不哭了,或者什么时候不吐了不挣扎了,陈子义这才放开他们。 别说那些新兵了,就是大凌河堡内的那些兵,都被吓得够呛,大凌河堡在辽东最西边,因为和辽王的关系,不论原来的科尔沁还是女真,都没打过他们,所以这十几年也是没有见过什么战争阵仗,今日一看,不比那些新兵好多少。 当然了,感触最深的,还是那些新兵,平常看着朱威等人好似没心没肺的,除了爱骂人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毛病,导致很多新兵都不太怕他们。 可是今日,一切都变了,谁还敢小看朱威那些人? 只不过三百多具尸体而已,却是整理了一夜,一个个都被抬了过来摆放整齐,被炮轰碎的那些,也将大概轮廓拼了出来。 一夜未眠,但是所有人都不困,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敢睡。 朱威在这时候,终于开口了:“诸位,感觉如何?昨天的兴奋劲呢?看到你们眼前的这些尸体还有残肢断臂,有什么想法吗?” “哦?都不吭声?那本官继续说吧。” “兵者!生杀大事也。若起兵戈,必有伤亡,今日你们运气好,有最好的火器,有最好的后勤,可是来日呢?你们的子弹炮弹总要打完的,那时候敌人还没有消灭呢?” 说着话,朱威指着地上的尸体:“若下次运气不好,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们!对你们来说,杀人很简单吧?扣动扳机而已,又不费事,但是火器一响,说不定就有人死了。你们现在还觉得打仗很好玩吗?” “你们很多人都是流民,活不下去了才到的宁夏,你们逃亡的那一路难道没有见过野狗啃食尸体,甚至你们其中有些人,还吃过人肉呢,当然了,有些人知道当做不知道,有些人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都无所谓啦,因为不吃真的会死的。” “今日也一样,你们不杀这些人,那么死的人就是你们了。” 朱威也不知道这些话,这些新兵听得进去多少,但是朱威还是要说,说了可能有用,不说就真的没什么作用了。 随后朱威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赵鑫宇,嘴角微微上挑:“赵大人…咱们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了。” 第510章 死了其实是解脱 赵鑫宇额头的鲜血早都结痂,听到朱威的话,又一下一下的磕头:“求朱大人放过我家人。” 朱威嗤笑一声,没有回话,而是从马背上拿起铁胎弓,张弓搭箭。 “嗖…” “啊…” 黑羽箭直接射入赵鑫宇脚踝,不知道入土多深,只留下半截黑羽。 赵鑫宇脸色更白了,拼命咬住嘴唇,可是还是会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而后朱威将铁胎弓放回马背上,指着赵鑫宇对所有新兵说道:“这是箭伤,一般情况下,中了箭可不是简单的一个洞,虽说不同的箭头设计是不一样的,但是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倒勾。” “深入人体之后,凭借蛮力是很难取出来的。” 说着话朱威走到赵鑫宇身边,蹲下一把握住箭羽,直接将黑羽箭从赵鑫宇脚踝处抽了出来。 “啊…” 赵鑫宇不敢乱动,手被绑着,只能用头不断撞击地面转移伤痛。 朱威将那还挂着血肉的黑羽箭,举的高高的,争取让所有人都能看到:“看到了没有,这就是硬拔的后果。” 说完以后,朱威将黑羽箭扔给王二,王二会意,让所有人轮流传阅。 朱威并未停下,而是从旁边人那里拿了一把将连发火铳,熟练的上膛瞄准。 “哒哒哒…” 三枪正中赵鑫宇另外一条腿的小腿。 赵鑫宇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喉咙里只有斯斯的出气声,脸上脖子上青筋凸起,看着很吓人。 “这是火铳,也是你们这些雏会用的唯一的武器,火铳使用方便,威力大,射程远,被它打中的话,身上穿个洞还好,若是穿不了洞,那可就真的受罪了啊。” 说着朱威拿起一颗弹药:“咱们用的弹药,和普通火铳不一样,其他的火铳大都用铅丸,射中骨头等硬物后,会变形飞溅,基本被射中的人,没有活路的。咱们的连发火铳威力太大,用铅丸容易卡膛,所以咱们用的是弹头是铁的。穿透力强,杀伤力不如铅弹,不过…被打中的人,就算不死也是残废。” 之后朱威并没有停下,将火铳放好之后,抽出斩马刀:“这是刀…你们也都有配置,但是你们手里的刀,和木棍差不多,平常只是用来砍砍草开开路而已,而真正的刀,是用来杀人的。” 一阵寒光闪过,赵鑫宇的右耳没了,不过因为太快了,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你们手里的火铳,或者火炮若是不能用了,或者没弹药了,那能保你们命的,就只剩下刀了,所有人听着,今日是你们的第一战,虽然赢了,但是老子非常不满意,因为你们赢的太简单了!” “不过不用担心,后面不缺仗打,我们面对的敌人比今日的要厉害的多,有女真铁骑,有汉人叛徒,甚至有全甲军士,他们都是久经战场的精兵,不是你们今日杀的这些废物能够比的。” “老子只有一句话,打仗不是儿戏,是会死人的,你们不想死的话,就要听命令,要给老子将心底那点可怜的善心,还有那些害怕恐惧都给丢的远远的。” 说完之后,整个天地都好似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风声都没有了,朱威吐出一口气,沉声道:“赵鑫宇!你可知道你到底犯了何罪?” 赵鑫宇嘴角带着血丝,那是被他咬破的,满头大汗在这冰天雪地中竟然能看到白气上升。 “知道…我背叛了吴官吴大人,我该死。” 朱威摇头:“不…若只是这一点,本官直接砍了你的头就行了,本官不是一个弑杀的人,也不是心理变态,何至于如此呢?” “你有罪三,其一:背叛吴官,背叛山海关,背叛大明,该死。其二:因你所为,造成山海关中军与左路军,两大精锐对抗,死伤上千,该死。其三:吴官用命换你回头,你却置若罔闻,吴官一死,女真在辽东做大,你罪无可恕,该死。” “这三条罪,换你一家五口的命,你说…该不该?” 赵鑫宇眼神中都是死寂,他知道了,朱威是不会放过他的家人的。 “呜呜…爹…” 听到孩子的哭声,赵鑫宇眼神中又有了波动:“朱大人…我罪该万死,你将我凌迟腰斩都行,可是…孩子无罪啊,他们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啊…求你了…求你了。” 赵鑫宇说的话,让很多人都感同身受,祸不及家人,这是很多人的想法,有很多新兵都希望朱威不要赶尽杀绝。 朱威环视一周,从鼻孔吐出哼的一声:“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官应该放了他们?有想法的就说话!” 被王二按在断腿上的新兵,诺诺的举手:“大人,祸不及妻儿。” 朱威没有理他,而是接着问道:“还有别人吗?” 又有几人举手,随后更多的人出声。 朱威冷笑一声,抬起手止住那些嘈杂的声音:“你们都说祸不及妻儿,但是祸不及妻儿的前提是益不及妻儿,赵鑫宇的妻儿,享受了赵鑫宇因为背叛得到的所谓的荣华富贵,你们觉得首恶死了,其余人就都可以放过了吗?” 朱威摇头:“不是的,赵鑫宇的背叛,不止让山海关两大精锐拼的你死我活,更是让女真做大,辽东这些年,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上万人!” “若这上万人中,有你们呢?你们还觉得能祸不及妻儿吗?” “你们一个个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不关你们的事,可是已经死的那些人呢?那些人家中没有妻儿老小吗?” “将心比心,我朱威自觉的做不到你们这般大仁大义。” 说完后,所有站出来的人都低下了头,朱威蹲在赵鑫宇身边,轻声道:“赵鑫宇,吴大人到了最后都想要救你,我深受吴大人恩情,就将这恩情报在你身上了。” 朱威一刀将赵鑫宇身上的绳子砍断,随后将刀扔到了他面前:“你的家人,你自己解决,莫要怪我心狠,你要知道你当初做的错事,害了多少人,你死了一了百了,你的妻儿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可是会生不如死的…明白吗?” 赵鑫宇呆呆的看着手边的钢刀,他知道朱威说的没错,有多少人想要慢慢折磨他和他的家人,就算朱威真的放了他的妻儿,孤儿寡母在这乱世,下场有多惨赵鑫宇都能想象的到。 朱威转身不再看赵鑫宇了,而赵鑫宇拿起钢刀,拖着已经残了的双腿,爬到了他的妻儿身边。 “呵呵…苦了你们了…” 在这时候,两位妇人的眼神中也是出现了些许光亮,被囚禁数年,心早都累了,可能死了,也是一种解脱,至于怀里的孩子,没爹没妈还有仇人,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孩子…爹对不住你们!” 赵鑫宇怒吼一声,一刀抹了他小儿子的脖子,随后不停,又是一刀将他的大女儿还有一位夫人穿了个对穿。 最后看着他的大夫人,嘴角微微一笑:“夫人,来世不要再见了。” “不见了…” 那夫人说完,也被抹了脖子。 感受着手上鲜血的滚烫,赵鑫宇抱着他小儿子的尸体大笑:“时也…命也…悔不当初,又无可奈何。哈哈哈…朱大人,来世再见!” 等到朱威回头之时,只看到一地尸体,还有鲜血的热气往上升腾。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传令…休整一日,明日一早兵发宁远!” “是…” 第511章 出城 宁远城外。 赵鑫宇一家的尸体,整齐排列。 大凌河堡的七百多俘虏,也都跪在城门之下。 至于女真的那些人,除了多隆科布之外,已经全杀了。 昨夜下了一夜雪,天地之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高大的城楼下有这么一堆人马,显得格外刺眼。 “来者何人?” 朱威挥手让王二上前喊话:“辽东督军朱威朱大人到,请辽王殿下开城门。” 城楼顶上顿时慌乱起来,无数士兵奔向城头,一杆杆火铳从射击口伸了出来,一门门火炮,这都被推了出来。 平常繁荣平稳的宁远城,一瞬间变成战争机器了。 这也没有出乎朱威的意料,就算宁远不是辽东军城,有辽王那老家伙在,哪里能没有布置? 辽王府书房,除了两个聋哑的下人之外,只有朱术雅能够随意进出了。 打开熟悉的秘阁,露出那淡黄色的龙袍金冠,用早已经干枯的手轻轻摩挲着。 最后脸色骇人,语气更是阴冷无比:“朱翊钧…三十年前若不是你,我怎能落得如此下场,呵呵呵…我输了,但是你也别想好过,你死了…你孙子还在!” “王爷,朱威来了。” 朱术雅关闭秘阁,打开书房门,刚准备叫孔礼,又突然想起来孔礼已经不在这里了,顿时有些伤感:“他带了多少人?” “看着不过两千余人,不过大凌河堡的千户还有那些人,都被俘虏了,还有…赵鑫宇一家人都死了。” 对于这个消息,朱术雅并不感觉意外,神情没有丝毫波动:“朱威想做什么?” “他…他让殿下打开城门。” 朱术雅嗤笑一声:“本王敢开门,他朱威敢进来不成?” 那人不敢回话了,朱术雅冷哼一声:“带路。” “是…” 朱术雅刚到城楼之上,朱威就已经发现了。 也不废话,直接张弓搭箭,一支黑羽箭普通一道闪电一般,射入朱术雅面前的柱子上。 “护驾…” 城楼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朱术雅脸色也有些发白,这场景,何曾熟悉? 当初朱威也是一支黑羽箭,射中朱术雅手中的玉佩,那支黑羽箭还有玉佩,都被放在书房中,日日提醒着朱术雅,朱威此人的可怕。 “大胆…额…” 朱术雅旁边的内侍刚开口,就又被一支黑羽箭射穿了喉咙,随即倒地,抽搐了几下,彻底没气了。 朱术雅的脸色从惨白顺便变得通红,这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走到剁口的位置,朱术雅身前站着两个全甲侍卫,将他挡的严严实实。 “朱威…你真当本王是泥团吗?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朱威放下铁胎弓,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王爷啊,这不怪我啊,上次在这射了一箭,突然又到了这地方,有些控制不住,还望殿下理解啊。” 不论动作还是语气,哪里能看出半点诚心? 朱术雅深吸一口气:“朱威,你来宁远,是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女真叛明,罪当灭族,本官身为辽东督军,而王爷是辽东藩王,自然要过来和王爷好好商议一番了。” 朱术雅冷笑:“好啊…那本王开城门,你敢进来吗?” 朱威扭头看着身后的两千余兵马,摇了摇头:“让我这两千多兵马一块进去呗。我一个人胆子可小了,害怕王爷对我不利。” “世人都说朱威胆大包天,杀了多少巡抚总兵了,今日一见,倒是与传言不符啊?” 朱威摆了摆手:“嗨…王爷啊,你这消息不灵通啊,都是听谁说的啊?我朱威是大明臣子,做的所有事都是上面让办的,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 “莫要凭口舌之快,朱威…你今日过这般作态,已经是大不敬,本王心善,不与你计较,快快退兵,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 朱威置若罔闻,指着前面跪了一地的大凌河堡的俘虏说道:“那这些人呢?殿下不要了?” 朱术雅皱眉:“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与本王何干?” 话音刚落,大凌河堡的千户,也就是真正的林举猛地抬头,对着城头大喊:“王爷,是我啊,是下官林举啊…王爷,属下对你忠心耿耿,做了多少脏事坏事,王爷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举是真的怕了,因为他见识了朱威的残忍和冷血,知道落在朱威手上会死的很惨,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辽王了。 朱术雅一听脸色一变:“一派胡言…” 林举嘴中话不停歇:“万历四十年,属下给科尔沁送了一整个千户所的装备粮草。” “万历三十五年,属下奉殿下命令,帮助女真夺了义州…殿下都忘了吗?” 朱术雅快气疯了,这事是能说的那吗? “快快…杀了他,杀了他!” “王爷,下面几百号人呢。” “全杀了!快点杀…给本王杀!” “是…” “准备…打…” “啪啪啪…” “轰…轰…轰…” 宁远城门口,顺便变成修罗场。城头上火器吞吐着火舌,肆意收割着“自己人”。 朱威眉头一凛,朱术雅别的不说,心狠是真的狠。 若是朱威想要杀大凌河堡的人,何必等到现在?早都杀了,也不费什么事,为何不杀呢?就是因为朱威心里还是将这些人,当作大明的人。 对外可以重拳出击,对内要心存一份柔软,当然了,前提是没有威胁,若是不分敌我的话,则与畜牲何异? 雪白的地面绽开血花,有些没有死的,在抽搐呻吟,有些躲过一劫的,拼命朝着后面跑。 “大人,要不要拦住?” 朱威摇头:“随他们去吧。” 城头的朱术雅露出残忍的笑意:“朱威…别以为找了几个人就能随意诬陷本王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辽王殿下,其实…我没想用他们来威胁你。” 朱术雅一愣,随后更加癫狂:“朱威,你还在骗本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朱威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城头上的朱术雅,一字一顿的说道:“最后两个时辰期限,请…殿下出城。” 第512章 乱了啊 朱术雅觉得朱威脑子应该有毛病,宁远城经过数代辽王的建设,城高墙厚,比沈阳辽阳等重城的防御都强,就凭借这两千人,就想逼他出城?想什么呢? “朱威,你若是脑子坏了,本王可以替你找一些大夫,也可以替你付诊金,你还年轻,身体重要。” 朱威冷笑一声:“多谢殿下关心了,不过…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反而是殿下可要注意了,人老了就是老了,老了就该死…别硬撑着了。” 朱术雅脸色通红:“你…放肆!” 朱威满不在乎的样子:“你除了会说这两句话,还会干什么?” 朱术雅指着朱威的手都有些颤抖:“你…好…很好…本王就不出宁远了,你能如何?” 朱威摇摇头:“我不能如何,不过劝告殿下一句,还是早些出城的好,省的到时候尴尬。” “哼…” 朱术雅留下一声冷哼,就下了城头,刚走到城头楼梯,朱术雅就腿一软,差点滚下去,好在周边都是人,给他扶住了。 朱威那两箭,太快了一些,也太猛了一些,撑了这么长时间,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见到朱术雅的身影没了,朱威也回到军阵中,将陈子义叫过来问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陈子义回道:“只要辽王在城中大肆搜查,这边就能找到机会出手。” 朱威捏了捏眉头:“你们这办的是什么事啊?还非要人家自己将底细暴露给你,你们这两年做了什么啊?” 陈子义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大人,宁远不一样,这里面的常住的人啊,都要被查好多遍的,我们也是非常不容易才能发展出几个下线来。” 朱威也知道暗卫的不容易,但是该摆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不论什么人,都不能恃宠而骄。 “李牛那边有消息吗?” 陈子义摇摇头:“这边体系刚刚搭起来,上次消息还是两月之前的。说李牛现在已经成了白莲教圣母圣使,地位很高。” 这个朱威是知道的,从宁夏出发的时候都知道了,就是想不明白,李牛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去了白莲教,反而到了全是女人的圣母宫里了,也懒得戳破那货的肮脏心思。 辽东的事,对于朱威来说,并不难解决,玩这些计谋什么的,朱威是不如辽王和皇太极,但是有一点,朱威是异常有信心的,那就是一力降十会。 有着最先进的火器火炮,还有一个秘密武器,若是那秘密武器出手,将整个辽东横扫了都可以。 朱威的目光还是在海上,在这个大航海的时代,到了现在,大明已经开始落后了,如果历史继续向前走的话,天启二年,大明就要与西方强盗真枪实弹的打一仗了。 现在已经是天启元年了,这事可不能拖沓了。 就在朱威出神之时,地面开始震动,朱威立马回神,望向南方。 “我去…这群货干嘛啊?” 朱威快疯了,不去山海关的原因就是因为朱威想要先练兵,而后用小范围的穿插战术对女真还有辽王的人给予打击。 这几年辽东的军事力量,早都不如吴官时期了,中间又被万历调整了一次,使得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熟悉起来的。 现在辽东最有实力的一方,就是山海关了,数万铁骑呢,牛b吧,但这是大明在辽东最后的精锐了,若是出了岔子,让山海关兵马受到严重损失,那辽东可就真的要丢了。 面对的敌人,可是皇太极啊,皇太极哪里能不知道山海关的厉害,若是给他个机会,他愿意拼尽他一半的兵力,和山海关同归于尽。 随后依托辽东的地盘发展,再有长白山那等战略纵深,那么女真可就真的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是天不遂人愿,朱威怕什么,他们就来什么。 朱威以为至少孙承宗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却忘了孙承宗重伤,现在山海关中,是熊廷弼和刘铤两人商量着来。 熊廷弼和刘铤现在都算得上待罪之身,他们哪里敢让朱威这个皇上的老师身犯险境? 所以得知消息之后,立马让岳阳带着山海关可用骑兵出关相助。 足足两万骑兵啊。 奔跑之间犹如海啸扑面,能将所有的拦路之敌,全都冲的粉碎。 朱威和那些老兵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那些新兵不一样啊。 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有人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被这群铁骑咬住,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又想到了前两日那些粉碎的尸体,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人,有人已经腿软了。 “哇…别杀我…” “哒哒哒…” 更有人疯魔了一般,随意开枪。 顿时有数人躺在血泊之中,这可把朱威吓坏了,立马抽出黑羽箭射了过去,一箭入额头。 “妈的…所有人,放下枪…王二秦成,上…谁不放下枪,直接砍了…” “是…” 老兵们开始行动,经过第一次战斗,老兵们的威望也是建立起来了,上去两三脚,就全都老实了,至于吓得尿裤子,还有哭的那些人,全都被抓了出来。 “大人…重伤两人,三人没气了。” “草他妈的!搞毛线啊。” 消息被传到朱术雅耳中,朱术雅仰天大笑,若是没有山海关骑兵过来,这是出击的好时候,但是有山海关的铁骑在,整个辽东都没人敢开城门的。 “朱大人安,山海关副将参军岳阳,见过朱大人。” 朱威满脸怒气走到岳阳身边,想要踹一脚,不过又想到眼前这人可不是李牛王二那些货,生生忍住了,不过语气也不怎么好:“岳将军,谁让你们过来的?本官可曾下令?” 岳阳一愣:“额…熊经略还有刘总兵的命令,属下不得不听命。” 朱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淡淡的说道:“既然到了,就先歇息吧。我们准备拿下宁远,不用你们帮忙。” “啊?” “啊什么啊?听令。” “是…” 第513章 都来凑热闹了 城外的动静被传回辽王府,朱术雅换了一身衣服,刚刚在城头上到底是被吓尿了还是流的虚汗,这就没人知道了。 “王爷…山海关的人来了。” 朱术雅强撑着自己的威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多少人啊?” “两万。” “噗…” 朱术雅再也装不下去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世代镇守辽东,他又怎么能不知道山海关铁骑的厉害? 哪怕在李成梁时期,李家亲兵在山海关也不过只能和普通骑兵相比而已。 三千李家亲兵,就可以将三万倭寇打回大海,更不用说山海关的数万铁骑了。 朱术雅的计划是让女真去消耗山海关的力量,否则凭借他暗中的势力,对上山海关无疑是找死。 可是没曾想到山海关的人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早知道朱术雅可是藩王,还是有些许兵权的藩王,不像内陆一些藩王还要看布政司或者巡抚的脸色,辽王除了皇帝之外,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也是朱术雅的倚仗之一,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快…给本王将这宁远挖地三尺,只要有所怀疑的人,都抓起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是…” ……… 宁远城外。 所有新兵都被解除了武装,抱着头蹲在地上。 刚刚若不是朱威反应快,说不定就直接营啸了。 在宁夏的时候,那些被送回来的鞑靼奴隶,也发生过营啸,死了好些人,朱威对此印象颇深。 看着朱威黑着的脸,哪怕是岳阳都有些发怵,他也是见过朱威发疯的,一介巡抚说砍就砍了,着实有点虎。 不过总这样待着也不是个事,岳阳还是开口了:“额…朱大人,要不要我这边帮忙。” 朱威好似没听到一样,好一会儿之后,朱威才回道:“帮我练兵。” 岳阳有些懵:“怎么练?回山海关?” 朱威摇头:“这些新兵蛋子,刚刚就是害怕铁骑冲锋,你找些好手,就让他们正对骑兵冲锋,老子倒要看看,还有谁害怕。” 岳阳了然了,也觉得这是好主意,连忙转头去选人了。 “王二,五百人为一队,给我排排站好。不准后退一步,退一步者,十军棍,退三步者,杀!” 王二一愣,看朱威不像说笑,连忙点头领命。 朱威心中也是有苦衷的,女真骑射不弱于鞑靼,更擅长骑战,今日这情况算是给朱威惊醒了,心中也有些庆幸,庆幸不是在与女真的战斗中出事,若是在与女真的战斗中哗变,可就要了老命了。 “准备…” 一群不明所以的新兵被安排站了一排,对面的是数百骑兵,岳阳专门挑选的最为熊武的骑兵,也是马术最好的。 “攻…” “驾…” 地面开始震动,人马俱甲,人力不可挡。 距离百米的时候,骑兵齐齐抽刀,天地之间仿佛都感觉到了刀剑的寒意,这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 可是对这些新兵而言,眼前的壮阔景象,只能让他们更加恐惧。 王二带人在后面督军,提前告诉他们,后退着死。 没人怀疑王二说的话,人都是不想死的。 但是直面而来的铁骑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本能,身体开始颤抖,有些人闭住眼睛反而更加害怕。 五十米… 三十米… 终于有人坚持不住了,扭头就跑。 “啪…” 一枪正中眉心。 尸体因为惯力在雪地上滑了好长一段距离,那道鲜血更是引人注目。 这声枪响,让所有有心思的人都愣住了,后退是立马死,直面骑兵说不定死不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骑兵在距离那些新兵二十米的地方转向,绕向两翼。 之后就是第二轮,第三轮。 最后被杀三人,忍不住后退又止住的,有十五人。 军棍自然送上了。 所有事情处理完,朱威并没有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入辽以后打了一仗,没死一个,现在倒是损失了十多个,这找谁说理去? 出了这档子事,朱威准备挟持辽王兵发沈阳的计划,也就宣告破产了。 果然啊,想的永远是想的,谁知道中间会出什么事。 城外的动静,城内知道,也看的明白,而城内的动静,城外也能听到一点。 城外乱,城内更乱。 辽王下了死命令,那些原本就欺软怕硬的辽王三卫,自然借这个机会到处做撒泼了,去有钱人家搜刮些钱财,去秦楼楚馆玩一玩平常玩不上的女人。 “大人,时间到了。” 陈子义上前报告,这个时间自然就是朱威给辽王说的两个时辰了。 “行动!” 陈子义点头,而后从怀中拿出一根烟花,这就是行动的信号。 “啪…” 随着烟花的升空绽放,宁远城内的一些人变了脸色。 有青楼的龟公原本正在赔笑,求那些军爷放过他们,而今却直接拿起油灯点燃了整个青楼。 不止是青楼,甚至辽王府外都有人朝里面扔火把。 冬天原本就是天干物燥,火势起来后,更是无法控制,漫天大雪,在这火势面前,也没什么用处,反而因为遇热蒸腾成气,混着浓烟让人更加看不清了。 宁远的布局和京城很像,也不知道是辽王刻意如此还是自然形成的规格,不过宁远毕竟只是一座小城而已,所以很多建筑都是挨着的,出除了辽王府到四门的大路之外,其余道路都是比较窄的。 这就导致一家着火,就能烧点一排。 ……… 宁远城外。 朱威有些意外,问道:“你不是说只有几人吗?” 陈子义咧嘴一笑:“嘿嘿…大人,您忘了吗?不管暗卫还是夜不收,都是单线联系,我这边确实只有几个人,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朱威脸上终于也有了笑容,这事情倒是比他预想的要顺利一些。 “王爷…王爷,快走,火势控制不住了。” 朱术雅瘫在椅子上,浓烟已经冲进书房了,他被熏的连连咳嗽,但是…他就是不想走,这里有他最宝贵的东西,就藏在那秘阁之中。 外面的人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拖着朱术雅就朝外面跑。 可是能跑到哪里? 到处都是人仰马翻的情景,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王爷,咱们出城!” 朱术雅一听出城这个词,连忙摇头:“不…咳咳咳…本王不出城。” “哎呀王爷啊,宁远墙高城厚,现在又没有风还在下雪,毒烟排不出去的,咱们不出城只能被烧死或者熏死。” “现在走还好一些,若是一会百姓暴乱冲城门,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朱术雅回头看着被浓烟湮没的书房,恋恋不舍。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一人直接一手刀将朱术雅敲晕,放在另外一人背上。 “走…” 等到了城门的时候,果然如他们刚刚所说的那样,已经有很多百姓聚集起来,想要出城,可是守城的人是辽王三卫指挥使,没有辽王的命令,说什么也不开城门。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百姓的耐性也已经被消磨殆尽,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爆发了。 “辽王殿下在此,快快开城门!” 那指挥使看到果然是辽王本人,连忙下令开城门。 城门刚刚打开,他们刚刚见了一些亮光。 脚下就多了一支黑羽箭。 朱威的声音传来:“所有出城者,不得携带武器,否则杀无赦。” 辽王的那两个侍卫,连忙高声喊道:“没有武器没有武器,辽王殿下在这呢。” 朱威眉头一挑,给王二一个眼色,王二立马带着人上前,不多时就带过来三个人,正是那辽王和两个侍卫。 城门大开之后,其余百姓士兵全都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好在有山海关的人,要不然凭借朱威这两千人,要想挡住这股洪流,和送菜也没什么区别。 有些事就是这样,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现在的朱威看岳阳的眼神格外温柔,给岳阳看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子义查看完辽王的情况给朱威说道:“大人…辽王那老家伙晕了,没什么事,要不要来桶水?一浇下去就醒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傻啊,七十岁的老头了,你这一桶水下去,马上他就去见神宗皇帝了,他对老子还有用呢,温柔点弄醒来就行。” “好嘞…” “大人,大鱼啊,辽王三卫的指挥使还有辽王世子都在这里了。” 朱威打眼一看,这些平常牛皮哄哄的人,现在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挥了挥手让他带他们下去好生看管,现在没空处理这些人的事。 城中大火不断,二百年的宁远城,从今之后,应该就成了焦土了。 肯定会死人,也肯定会死很多百姓,但是战争就是这样,谁生谁死,自己都是说不准的。 若是五年前的朱威,像这种火烧宁远的计策,根本不会采用,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威不但成长了,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必须尽快的解决辽东的问题,没了周边的威胁,大明才能安心发展。 “大人,辽王醒了。” 朱威走过去看那辽王,刚刚换的衣服上都是灰烬,头发披散着,哪里有早上在城头上的风姿? “辽王殿下,本官说了两个时辰,那就是两个时辰,怎么样?王爷可服气?” 朱术雅被气的浑身颤抖,手指着朱威怒道:“朱威,城中有一万大明军士,还有两万百姓,你好狠的心啊!” 朱威嗤笑一声:“殿下啊,现在就别在我跟前装了,你当初资助鞑靼的时候,了想过会有大明将士因为你的资助而丧命吗?你当初帮女真攻义州的时候,可想过有大明百姓因此而丧命吗?你做的那些腌臜事,不会都忘了吧?” 被朱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面具,朱术雅有些不能接受,脸色煞白:“你…一派胡言。”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是啊,那就当我我一派胡言吧,不过殿下现在可是阶下囚了,那就放聪明一点,省的受罪。” “大胆!本王是大明藩王,世代镇守辽东,除了陛下,没人能这般对本王,朱威你这是造反。” 朱威摇摇头,看朱术雅的眼神有些玩味:“造反?殿下…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休要血口喷人!” 朱威叹了一口气:“辽王殿下啊,我没时间和你玩下去了,你的布置很好。很绝妙,若是让我来,我是不行的。但是别的东西我不懂,我只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那些布置,不过就是一场笑话而已。” 朱术雅冷笑一声:“布置,本王有什么布置啊?” “好,那我就说几件吧,辽阳能够苦苦支撑,是你暗中的手笔吧?这点算是好的,不过你为了维持这种互相消耗的场面,还时不时的给那皇太极透露一点消息,这点就有些恶心了。” “抚顺失守,和你的关系更大吧?” “锦州防务瘫痪,更是你在其中捣鬼。” “大胜堡是太祖亲自命名的烽燧,里面的都是精锐,为何从内部被攻破?也是你的手笔吧?” “你说你做了这么多事,就让女真这等蛮夷捡了便宜,为什么啊?” 朱术雅已经不吃惊了,因为朱威说的很多事情,都是他亲自布置的,甚至孔礼都不知道,而朱威能够说出来,肯定就代表朱威对辽东的情报控制很深,现在再狡辩,就没什么用处了。 朱术雅深吸一口气:“你现在的位置,是本王座过的。” 朱威知道朱术雅说的是那执行者,于是点了点头。 朱术雅继续说道:“当初…不论我替他做了多少事,可是他呢?永远不信我,我有那么一点权力他就要打压我,有那么一点同道中人,他却让我背叛。我本身的名声可是很好的,但是现在呢?天下说我朱术雅如何如何…朱威,你告诉我,我为何不反!” 朱威摇头:“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我只是想问你,为何要帮女真。” “因为他们有实力,但是他们人少,哪怕赢了辽东,他们也无法入关。” 朱威叹了一口气,朱术雅说的是对的,女真是人少,但是汉奸多啊,真的入关之后,这天下可就是人家的了。 就在这时,有探马来报。 “报…报大人,锦州方向有女真骑兵过来。” “报…东北方向,有大量女真骑兵集结。” 第514章 时代变了 女真的突然到来,让朱威心中惊诧,不应该啊。 女真控制的区域,距离宁远还有些距离,这么大规模的调动,怎么能瞒得过? 又看了看宁远城内的黑烟,朱威了然了,这他娘的分明是女真也准备对宁远动手,和朱威这边撞上了。 亏得朱威还以为暗卫和夜不收已经这么厉害了,弄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 陈子义这会儿也有些尴尬,不过暗卫和夜不收都是单线联系,他确实不知道宁远城中有多少自己人,至于女真那边的人,自然也都是受过训练的,根本没有任何消息流露出来。 不用朱威说,王二他们已经开始整军,至于岳阳这种沙场老将,就更不用说了。 朱威并没有掺和岳阳的布置,因为大规模骑兵作战,朱威并不熟悉,但是火器阵地战,朱威还是有些心得的。 朱威扫视一圈,宁远城周围地势狭窄,左侧有黑山和松岭两个山脉,右侧则是辽东湾了。 山海关出兵,必须经过这里。 女真想要进攻大明关内,这里也是必夺之地。 朱威过来宁远,是先朝北走到大凌河堡之后,在沿着官路朝着宁远进军,等于说是绕了一大圈,因为没有别的路了,除非像解锦州之围一样,从松岭穿过来,但是这次带着枪支弹药还有大炮,在山林中是没有办法前进的。 所以朱威才会这么着急想要将辽王解决掉,如若不然,辽王和女真里应外合的情况下,大明辽东应该除了山海关之外,别的地方必定会落入敌手了。 地势狭窄,并不适合骑兵冲锋,而女真派过来的大都是骑兵。 思索一会儿之后,朱威终于有了决断。 “秦成…左侧,拉炮上山!白磷弹准备好!其余人给老子在这宁远城前,架起一道防线。” “是…” 白磷弹就是朱威的秘密武器了,原本准备在攻沈阳的时候才掏出来的,现在倒好,要提前用了。 在大漠上,秦冉儿装扮神女退敌的时候,白飞飞弄出来的白磷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但是白磷这东西不易储存,燃点太低了,没办法大规模使用。 王不留等人费了大半年时间,才解决储存的问题,而后面变成弹头,又花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期间花费巨大,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白磷弹哪怕在现代都没什么好的方法防御,更不用说那群大部分穿着皮甲的女真人了。 岳阳安排好之后,看到朱威竟然在骑兵之前拉了一道防线,有些吃惊:“朱大人…要不然,你们先退后?我们冲出缺口之后,火器营再上。” 朱威摇头:“不用,你们看着吧,看看真正的火器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大人,战场之上,事关成败生死,不能儿戏啊。” 朱威态度很坚决:“莫要多说了,你的人你自己安排,我这边不用你管,若是我们坚持不住,你再上。” “大人!” 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朱威也有些紧张了,大手一挥:“闭嘴,本官是辽东督军,你只管听命令就行。” 岳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妥协了。 若是旁人的话,岳阳不会给他面子,但是朱威不一样,朱威确实有很多点子很有用,岳阳是看不准朱威的底气的。 “王二…还是老样子,老兵督战,新兵敢后退一步,杀!” “是……” 现在可没人认为朱威这话是开玩笑的了,一个个新兵虽然都很紧张,但是所有人都会听从命令。 “王二,注意交叉火力,留出换弹时间。” “是…” 朱威交代完之后,纵马上前:“所有听着!今日之战与前两日大凌河堡之战不同,今日你们面对的对手,是女真…他们的战斗力相必你们都是清楚的,你们想要活,就要听命令,战场之上不讲私情,只看军法。” 朱威声音刚停,漫天遍地的马蹄声突然也停止了。 朱威回转马头,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骑兵,给人一种与山海关骑兵差不多的压迫感。 这让朱威更加心惊,短短几年时间,女真竟然能成长成这般模样。 “呜呜呜…” 牛角号响起,女真阵营中出来一人,手里拿着彩旗,这是使者的意思,他们竟然还想要谈判? 岳阳在此时突然上前:“大人,女真至此,现在已经是疲惫之师,末将请令,愿做前锋!必定将眼前的乱臣贼子一击而溃。” 朱威摇头:“莫慌,我有分寸。” “朱大人!军事之上我比你的经验丰富,我虽然不知道大人的心思,但是我觉得此时此刻,我的想法是对的,大人为何不听?” 岳阳是急了,大好的机会,他可不想放过了,对朱威自然也有了意见,往年的情分可以容忍朱威的布置,但是不能容忍朱威胡来。 在岳阳看来,朱威现在明显就是在胡来,哪怕只是耽误半个时辰,女真的战斗力至少能恢复两成,就这两成,不知道要用多少战士的性命去填! 这让三十多年都在山海关的岳阳无法接受,他已经想好了,若是朱威说服不了他,哪怕他拼着被治罪的风险,也要抗命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岳将军,山海关自吴大人走了之后,战斗力还剩下几成?” 岳阳没有说话,朱威笑道:“想必只有原来的六七成了吧?” “中军与左路军将最精锐的底子打没了,现在拉起来的队伍,比原来的山海关差远了。别的不用多说了,就是刚刚我让你派些好手帮那些新兵练胆,两万骑兵,你只能挑出来几百人!” “岳将军,现在你带着的兵,是山海关最后的底子了,你觉得在这里你和女真打,胜算多少?” 岳阳连忙回道:“末将拿项上人头做保,必定能赢!” 朱威点点头:“我也相信你能赢,可是你赢了以后呢?女真都攻到这里了,那就辽东大部分已经丢了,女真有多少兵马你知道吗?” 岳阳摇头,朱威接着说道:“女真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皇太极统一了女真全族,他们本部人马,都是精锐,加起来至少八万,其余的各种投靠女真的部落或者是汉人组成的部队,至少也有五万了。” 随后朱威转身指着身后的两万骑兵:“现在这两万骑兵,是山海关的底子,也是辽东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家底空了,你这两万骑兵哪怕能换女真五万,甚至十万…哪又有何用?你换了,大明将无力再收失地,辽东还是人家女真的。” “那总不能不打了吧?” 朱威摇头:“打…肯定要打的,但是这次不靠你们了,靠真正的火器,岳将军啊,时代已经变了。” 第515章 都玩上兵法了 辽东的情况,还是出乎了朱威的预料,朱威没想到辽王这般傻逼,也没想到皇太极这般厉害。 辽王原本的计策,自然是想让女真和山海关拼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计策不错,但是他笨就笨在太过于自负了。 低估了女真的实力,也小看了皇太极和范文程这两个聪明人。 在辽东战事上,辽王不断给大明一方添堵,让本应该焦灼的场面,变成这般模样,让本该损失惨重的女真,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数个大城,让孙承宗当时制定的各城交相呼应的方案,成了笑话了。 在朱术雅的心里,女真一族还是上不了台面的,殊不知人家已经可以和你拼肌肉了。 这让朱威对于这个前前任执行者,有了些许的怀疑,这种智商,真的能成为执行者?还是说他这个执行者的位子,是有人故意给他的? 越想朱威越觉得有可能,如果让朱术雅坐上执行者的人是万历的话,那一切好像都能说的通了。 至于为何这样?好像也很容易想清楚,辽东作为京城北方门户,里面的部队都是精锐,距离京城也近,山海关到京城快马不过一天就能到。 皇帝最怕的,自然就是别人控制了兵权,那么在有最精锐部队的辽东,万历怎么可能容忍那个组织肆意发展呢? 想到这里,朱威忍不住笑了一下,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当初他来辽东,应该也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应该也是万历的算计了。 “朱大人,战前失神,可是大忌啊。” 就在朱威愣神的时候,女真那边的使者已经到了,朱威一看,发现是老熟人啊:“原来是范先生啊,许久不见了,先生在异族过的可好?文正公的牌位应该没有倒吧?” 朱威这话,着实是有些插人气管了,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范文程还是不能直面自己成了汉人叛徒的事实,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朱威借着笑道:“没关系的,谁家不出几个数典忘祖的禽兽啊?范先生放宽心。”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朱大人,我这次过来,可不是和你打嘴仗的,是有要事相商!” 朱威伸手打断范文程的话:“先别说,我有个礼物给你。” 而后对着王二使了个眼色,王二咧嘴一笑,不一会儿提溜着被绑成粽子的多隆科布过来,往地上一扔,多隆科布发出闷哼的声音。 “范先生,这人你可熟悉?” 范文程皱着眉头:“不认识。” “哦?范先生竟然不认识?这不对呗?这人可认识你啊!要不然听听他怎么说?” 朱威话音刚落,王二已经将多隆科布嘴中的臭布条取出,多隆科布先是大口呼吸了几次,而后对着范文程就开骂了:“范狗,你这个无耻的汉人,陛下被你蒙骗许久,等我回去,我要禀报陛下,将你们全家都给老子当奴隶!” 朱威掏了掏耳朵:“聒噪…王二,掌嘴!” “是…” “啪啪啪啪…” 四个大嘴巴子,打飞了多隆科布好几颗牙齿,他也终于不说话了。 朱威冷笑一声:“啥玩意儿啊,还敢对范先生这般说话!还陛下?皇太极那猪尾巴也配?范先生早都将你们的事告诉老子了,你们女真一族,全都洗好屁股,准备接受我们大明的疼爱吧。” 范文程忍不住了:“朱大人,这种粗糙的离间计,你觉得我们陛下会信?” 朱威冷哼一声:“你比我了解皇太极,你觉得他会不会信啊?” 朱威下马,一脚踩在多隆科布的脑袋上,将多隆科布的脑袋踩近积雪中,而后对着范文程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你亲手杀了他,要不然…我可就放他走了啊!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思考,别说我欺负你哦。反正你也是过来拖时间的,不如借着这个时间,好好玩一玩。” 范文程并不意外朱威会知道他过来的目的,不过这个多隆科布,范文程并不想让他回大清。 原本就是因为和这货有矛盾才派他去送死,并且皇太极也因为这事好生打压了范文程一阵子,现在再让多隆科布回去,若是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些东西,范文程必定陷入被动局面,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范文程眼中已经流露寒光,不过让他亲自杀了多隆科布,也是不行的,这么多人看着,若是他动手了,也不好交代,看着朱威踩中多隆科布的脑袋,范文程只能在心里给朱威加油,想着让朱威踩死多隆科布。 朱威心里跟明镜一样,咧嘴一笑之后,抽出斩马刀,砍断多隆科布身上的绳索,又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滚吧…范先生心善,让老子饶你一命,老子也就当送个人情了。” 多隆科布被踢的差点没喘上气,但是听分朱威所说,立马手脚并用朝着女真阵营跑去。 范文程愣了:“朱大人,还没有到时间呢!” 朱威一摊手:“时间?什么时间?我喝茶很快的,我的一盏茶就是这么长时间,怎么了?不服?” 范文程忍住心中的怒意,对着朱威道:“朱大人,借刀一用。” 朱威将斩马刀扔了过去,范文程接过刀调转马头朝着多隆科布飞奔。 多隆科布听到马蹄声刚转头就看到一脸寒意的范文程,哪里能不知道范文程想要做什么,顿时使出吃奶的劲朝着女真阵营跑。 可是两条腿哪里跑的过四条腿? “杀…” 最终多隆科布的愿望算得上是达成一半了,他的头颅滚到了女真一方。 而范文程黑着脸回朱威身边,还了刀之后,黑着脸说道:“朱大人,一些小把戏,就不要再用了,不符合您的身份。” 朱威笑了笑:“什么小把戏啊,老子不过是觉得好玩而已。范文程…不要把你看的太重要的,也不要把你想的太聪明了,你还不行。” 范文程不说话,朱威继续道:“你想拖时间,我也想,你想玩兵法,我也想,呵呵呵…时间差不多了,范先生还有什么话说吗?没有的话,可要开始死人了啊。” 第516章 开战 范文程却是不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威轻轻踢了他一脚:“我说…你是不是又想回大明?” 范文程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长出了一口气之后,范文程回道:“大人,我回不去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朱威是真的想要让范文程回来,不是因为范文程对女真的重要性,不是因为范文程的才能,只是因为朱威不想让名流千古的范文正公一脉,有这般的污点。 范文程摇摇头:“朱大人,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入局太深了,真的回不去的,最后想要对朱大人说些心里话,不知道朱大人可愿意听?” 左侧山岭之上,秦成已经带人将两门火炮推了上去,但是炮弹太重,积雪又滑,车马上不去,只能用人力抬炮弹,这么半天上百人只抬了十多发而已。 不过对于知道白磷弹威力的秦成来说,足够了,在山岭之上,秦成发出信号,说明已经准备好了。 朱威的心思被秦成那边吸引,没怎么听范文程的话,范文程也不管朱威的态度,自顾自的说道:“朱大人,以学生浅见,女真入主辽东已成定局。辽东苦寒,哪怕现有流民二十万,但是想要自给自足还需要些时间,大部分给养都要依靠关内。” “朝中之事,学生也有消息渠道,目前来说不论税收还是内帑,都会充足起来,但是辽东不是凭借银钱和人马就能平定的。” “女真老巢在长白山,深山老林中,百万大军都是没用的,所以女真有退路,他们不怕败,但是大明不行,大明的体制,只要败了一场,就可能是罪人了,败那么几次,大明将无可用之将。” “大人…你觉得学生说的可对?” 朱威是从中间才开始仔细听的,别的没听出来,只听出范文程说女真不会败。 朱威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这种能钻洞的老鼠是最恶心的。 “范文程,你这样想也不算有错,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 范文程问道:“哪一点?” 朱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就是我啊,长白山对于大明别的人来说是禁地,但是对我而言,并不算什么。” 范文程摇摇头,只觉得朱威是在说大话:“大人,长白山积雪可达数米,豺狼野兽不计其数,有些地方整日不见阳光,毒瘴之气积攒已久,大明百万大军进去,就好似沧海一粟,不会起什么作用的,再说女真人在山林中的战斗力更强,所以大人,女真不会败,大明不会赢。” 朱威一挑眉:“你想乱我军心?” 范文程轻笑:“学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朱威也是一笑:“我刚刚还和岳阳岳将军说呢,给岳将军说的话再送给你,时代变了,有些你们觉得难于上青天的事情,现在并不是什么事,至于为什么,我想你一会就会知道了,好啦…你该走了,一个时辰,足够你们恢复了吧?” 范文程深深看了朱威一眼,以学生礼对着朱威一拜:“朱大人,告辞。” 朱威挥挥手:“走吧,一会儿小心点,可别真的死了。” 范文程笑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翻身上马回到了女真大营。 莽古尔泰见范文程回来,脸色很是不好,对着范文程怒骂:“好你个奸贼,多隆科布的事,我需要一个解释,我想陛下也需要一个解释。” 范文程对于莽古尔泰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原来他们两个加上皇太极三人,关系已经到了睡一张床的地步,但是随着范文程的建议被不断采用,女真的实力日渐大涨,范文程这个汉人,自然而然的就和他们有了隔阂。 皇太极首先冷落范文程,而莽古尔泰又在很多事情上与范文程作对,多隆科布也是莽古尔泰的人,也是皇太极默认的銮仪卫下任统领,所以莽古尔泰才这般生气。 范文程有些时候都想对莽古尔泰这个莽夫说些实话,比如皇太极怎么防备他的,但是想必这糙人也是听不懂的。 见范文程不说话,莽古尔泰更加气愤,上前一把将范文程从马上拽了下来,范文程一时不察,摔在地上。 “呸…” 莽古尔泰一口浓痰吐在范文程脸上:“狗贼,你与那朱威是不是一伙的。” 范文程捧了一把雪将脸上的污垢擦干净,而后盯着莽古尔泰道:“我知道你笨,也知道你傻,但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傻,不论什么事,我只会给陛下说,你还不配让我解释。” 莽古尔泰直接抽出弯刀:“范文程,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范文程迎着弯刀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轻声一笑:“你可以杀,随时都可以,不过…你敢吗?” 莽古尔泰也是光棍,并没有像普通人那般放狠话,而是冷哼一声:“现在留着你还有用,不过我需要的解释,你还是要给我,我给你时间考虑,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在宁远城中,等你的解释。” 范文程摇头:“你就这么确定能赢?” 莽古尔泰嗤笑一声:“怎么?这么快就准备给你新主子说话了?” 范文程长叹一口气:“罢了,随你吧,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将朱威想的太简单了。” “不用你管!” 莽古尔泰留下这一句话后,翻身上马,冲到女真战阵之前,高声大呼:“儿郎们…眼前之人,名叫朱威!陛下曾有令,杀朱威者,封贝勒,赏统领之职,随我杀…” “杀…” 地面开始震动,女真这次过来的骑兵有三万多,可以说是他们全部的骑兵主力了,对上山海关两万骑兵,一战定输赢。 女真赢了,那么大明再无力守住辽东这么大的地盘,女真若是输了,那么他们吃进去的那些,都要吐出来了。 莽古尔泰并不是没有想过后退,可是宁远太过重要,有了宁远,才能守住辽东那些地盘,没了宁远,那就只能陷入被动局面了。 “准备…举枪!” 朱威手举起,随时准备落下。 两千人,两千把连发火铳,一把火铳一次性可以射击十八次,加起来的话,那就是三万六千发子弹。 这样的火力,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就是死神的镰刀了。 二百米了… 朱威的手终于落下… “开火!” 第517章 白磷弹显威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无数子弹飞射。 女真对上大明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朱威等人拿着火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前面的骑兵侧身藏在马腹,或者直接紧贴马背趴在那里,就是为了躲避子弹。 因为他们知道所谓的新式火铳,一分钟最多只能发三枪,只要撑过这三枪,那就是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有女真人也端起火铳,这是从那些明军手里中缴获的,不过他们用的并不习惯,和以前那些大明卫所官兵一样,都拿这火铳当成一次性的东西,打的准不准无所谓,甚至朝天放枪的都有,主要是听个响。 眼神好的女真骑兵,已经能看到前面那一排士兵了。 没有大明辽东的制式青甲,只有红布棉衣,看着很不正规。 很多人脸上都露出轻视的神色,对山海关骑兵,他们还是怕的,但是对这种部队,他们只会享受杀戮的快感。 岳阳已经紧张的手脚冒汗了,骑兵是需要冲锋才有穿透力的,现在骑兵都在朱威身后百米,百米的距离速度提不上来的,但是又不能后退太远,因为后退太远,若是朱威有个什么危险,他们来不及营救。 出关之前孙承宗在病床上拖着伤体好生告诫了他一番,告诉岳阳,哪怕将所有兵马拼完,也要保护好朱威,否则朱由校不会放过他,因为宁夏得益的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朱威的安危比这两万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这话说的很不好听,也很让人恶心,但是岳阳知道这是事实,武将还有普通士兵的性命,在朝中那些大人物眼中,并不算什么! “将军,我们上不上?” 副将过来问岳阳,岳阳摇摇头:“不急,等着!” “唉…” 副将咬牙切齿的唉了一声,他与朱威不太熟悉,但是听过朱威的名声,今日一看,却觉得见面不如闻名,明显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 枪声响了,所有人都懵了。 新式火铳的杀伤距离是一百五十米左右,极限能到二百米,可是超过一百五十米,弹道就会不准,子弹会飘飘浮浮,没多大用处。 而朱威这些人,在距离还有二百米的时候就开枪,原以为会浪费一轮子弹,但是效果却是让人惊掉下巴。 女真的骑兵阵营,前面数排瞬间倒下,好似镰刀割麦一样,整整齐齐。 这么密集的骑兵攻击,根本不需要瞄准,不管打马还是打人,只要打中了就行。 就这一轮,杀伤三百多。 有些战马被打中,嘶鸣一声将背上的骑兵甩落,而那人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面的自己人踩成肉泥。 最可怕的是这火铳火舌不停,哒哒哒的响个没完。 这二百米的地方,就好似一道结界,没人能够冲出去。 岳阳的下巴都快要掉了,指着战场惨状对着副将说道:“我没做梦吧?这是什么啊?” 副将也是懵逼状态:“不知道啊,朱大人太…太…太那个了!” 同样觉得不真实的还有莽古尔泰,手中弯刀差点就要掉了,他知道火器厉害,也见过火器的威力,但是女真这边不在意火器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不重视。 女真是渔猎民族,纵马射箭,翻山爬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火器对他而言就是累赘,他更相信自己手里得刀,还有自己制作的弓箭。 平常明军的火铳,对莽古尔泰而言,并不能阻挡他儿郎的铁骑,火器里面,他只怕火炮。 可是现在不同了,朱威这边两千人而已,竟然杀的他三万骑兵不能越雷池半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莽古尔泰猛地摇头,而后盯着范文程:“你早都知道对不对?” 范文程也摇头,他也是一脸懵的:“不知道,这么厉害的火器,应该是朱威新的发明吧。” 莽古尔泰冷哼一声:“儿郎们…随我杀!” 有了女真第一神将的加入,女真人的气势到达了顶点。 而此时朱威这边,一梭子子弹打完了,正在换弹,交代王二的交叉火力,完全没有使出来,这把朱威气的啊。 连发火铳换弹很快,只需要更换弹夹而已,不过十多秒。 就这十多秒的时间,女真骑兵冲了一百米,距离朱威只剩下一百米不到的距离。 哪怕新兵都经历过刚刚直面骑兵的考核,可是现在这般场景,还是有人忍不住害怕。 王二立马带着老兵退后督军,这才止住了骚乱。 但是不可避免的,这一轮的射击比上一轮的射击,不论是在准度还是速度上,都差了一些。 刚刚的死亡结界没有再出现,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骑兵还是在往前冲。 就在这时,山岭上的秦成下令开炮。 “轰…” 一个巨大的炮弹落在女真骑兵中央,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将一个女真骑兵从腰间轰碎,染着鲜血落在了雪地上。 “斯斯…” 没人在意这颗炮弹,女真人怕的是正对着他们的火炮,可不怕这种已经落地的炮弹。 “轰…” 谁知道这落地的炮弹二次爆燃,一团白色粉末被炸的到处都是。 沾染到有些骑兵身上,那些骑兵先是一惊,而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都在大笑,以为大明这东西不过如此。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沾染白色粉末的那些人身上,突然开始起火。 这火来的很突然,颜色各异,有蓝色的有绿色的。 被点燃的人和马都陷入一种恐惧之中,马匹已经不听指挥了,随处乱撞,人想要扑灭这些怪火,用手用雪,却都不起作用。 “啊…” 这火食人骨髓,水雪灭不掉的。 原来整齐的女真阵营,陷入慌乱,阻挡了后面骑兵的进攻,而前面露过来的那些人,被朱威很轻松的解决了。 “哈哈哈…弟兄们,天冷了,烤烤火!” 朱威的笑声传的很远,哪怕上百人的惨叫声和数百匹战马的嘶鸣声,都压不住朱威的笑声。 宁远城中的大火还在燃烧,辽王堆积军备的仓库也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大火逐渐蔓延到了火药存放的地方,这个仓库就在城门附近,而朱威就在城门之前。 “轰…” “大人…” 第518章 虎头蛇尾 辽王积蓄已久,存的黑火药无数,分散四门仓库内,在宁夏的时候,两袋黑火药都能给全是青石的焕土堡烽燧炸开一个大窟窿,何况现在这半个仓库的火药? 宁远城虽然城高墙厚,但是受到这般爆炸也是够呛,一道一指宽的裂缝从城墙根延续到城头。 城门更是被气浪冲破,铁包木的碎屑飞的比子弹还快。 朱威首当其冲,被冲击波冲飞,城内积攒的黑烟,也像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的往外冲。 最先赶过来的是王二,而后就是岳阳了。 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匹战马尸体下,找到朱威。 一看可把王二和岳阳吓惨了,朱威身上都是鲜血,叫了半天也不见朱威转醒。 山岭之上的秦成也看到这边的情况,不过他走不开,因为他能看到的,女真那边也能看到。 这一个爆炸,朱威建立的连发火铳防线从中间断了,王二跑去救朱威可,其余人没有指挥之后,随意射击,给了女真骑兵机会。 莽古尔泰大喜过望,随即一马当先,带着女真骑兵发动更加猛烈的进攻。 山海关骑兵这边也是懵了,岳阳不在,哪怕副将都没法下命令,因为在山海关,只要主将在,就要一切听从主将的命令,哪怕副将下令也是不行的,因为他们与女真太近了,速度提不上来,现在上去发挥的战斗力不足以往的七成。 女真骑兵越来越近… 朱威的火器防线,已然支持不住了。 就在新兵想要转头逃跑的时候,山顶的火炮终于又响了。 “轰轰…” 两发齐射,炮弹落入人群中,再次炸开,俨然还是白磷弹。 这次莽古尔泰的运气不好,拿刀的手上沾染了一些,神经大条的莽古尔泰还没有将这当一回事,直到火烧起来之后,他终于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弯刀扔了出去,而他胯下的战马也已经成了火马,受惊的战马哪里还管什么命令,到处乱撞。 一发白磷弹的杀伤范围,不过三十米左右,但是沾染上火之后,马传马,人传人…那范围可就大了。 最重要的是,战阵会乱,无数女真骑兵被堵住后面,不敢上前,更有一些惊慌之马,朝着后面战阵冲击,乱的人和马更多了。 “轰轰…” “哒哒哒哒哒哒哒…” 山顶火炮轰鸣,地面上的火铳不时的吐出火舌。 女真骑兵这边,竟然在朱威防线已断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前进一步。 范文程急了,想要撤退,可是他不是统领,下不了命令,翻身上马不顾是否会沾染上那些磷火,冲进战阵寻找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控制不住战马,索性将马砍了,马是死了,但是他身上的火还没灭。 莽古尔泰整个人钻进积雪中,但是效果不大,他已经能够闻到自己身上的焦味了。 就在他坚持不住的时候,范文程到了,给他扔了一把刀:“快砍了!” 莽古尔泰眼中猩红,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是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说范文程落井下石,想要对他不利。 范文程现在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了,冷哼一声:“你砍不砍随你,砍了能活,不砍就等着被烧死吧,但是…在你死之前,赶紧下令撤退,我们大清的家底,不能全毁在这儿!” 最后一句话,让莽古尔泰清醒了,女真和大明相比,人数太少了,每个人都是族中的宝贝,现在耳边都是惨叫声,天知道死了多少。 不过他刚要拿刀,惯用的右手已经快成焦炭了,左手他又不习惯,而让范文程动手,他又不愿意,索性将刀在雪地上插进,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的右臂撞向刀刃。 半截手臂在雪地上燃烧,莽古尔泰并没有感觉到多疼,甚至血都没流多少。 女真终于撤了,只留下绵延数百米的尸体和焦骨。 大明这边并没有追,因为那道火墙,他们也过不去。 “大人…醒醒啊!” “岳将军,军中可有大夫?” 岳阳摇头:“没有…这次出来太匆忙了,只带了主力。” 王二急的直拍大腿,眼神瞥到被绑成粽子一般的辽王在后面满脸笑容,王二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就是一巴掌:“笑你妈啊!” 这一巴掌别说辽王懵了,岳阳差点都跪了,他娘的这是藩王啊,不过人家犯了什么罪,再怎么着也不是下面人能够随意殴打侮辱的。 “你…放肆!” 王二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放你妈啊!老子告诉你,我家大人没事也就算了,要是有事,老子第一个砍了你。” “大人…大人啊,大人怎么样了?” 从山上基本可以说是滚下来的秦成也是一脸焦急的模样,陈子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还没醒来,也不知道伤到哪里了。” 秦成一听这个也怒了,虽然不知道王二为啥要打辽王,不过想必王二打辽王肯定是因为辽王和这个事有关系,那还等什么?上就完了呗! 辽王快哭了,一大把年纪,养尊处优快七十年了,没人敢对他这样啊,哪怕是万历也没动过手啊,原来被人打是这个滋味。 陈子义一看,也上去踹了两脚,倒不是为了朱威,而是不这样的话显得不合群,王二这货可小心眼,被记恨到了后面肯定会找麻烦的。 岳阳已经没脸看的,而岳阳的副将在边上拦也不是,不拦也不好,最后也学岳阳的模样,将头低的死死的,只求辽王别看到他。 “咳咳咳…卧槽!” 朱威咳了两声,终于将辽王救了下来,辽王身上都是脚印,脸上的巴掌印更是鲜艳异常,这会儿看到朱威有了动静,竟然还对朱威有了一丝感激,要不然他这个罪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时候。 “大人…你怎么样啊?” “大人,你哪里受伤了?” “大人…” 朱威刚一睁眼,就看到王二的大黄牙还有露出来的鼻毛,再闻到王二嘴里的恶臭,两眼一翻,差点又晕过去。 “滚远点,老子没事,他娘的,差点被你恶心死。” 王二没皮没脸的,对朱威骂他丝毫不在意,只要朱威醒了就行。 在秦成和陈子义的搀扶下,朱威终于坐起来了,别的地方还好,不过朱威总觉得胸口有点疼,想必应该是骨折了,被一匹马压住了,哪里能一点事都没有。 朱威看着在旁边可怜兮兮的辽王笑了笑:“我说王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朱术雅想要告状的,不过以他对朱威的了解,朱威这货也是护犊子的人,告状说不定自己被打的更惨,索性忍了下来,等到了山海关,或者能从朱威手里逃脱,他自有办法将今日的仇报了。 朱术雅眼神一转,朱威都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嗤笑一声说道:“辽王殿下,你觉得你还能从本官手里逃脱吗?” 朱术雅嘴角抽动,但是又不得不放下脸面:“朱威,我们哪怕以前有仇,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本王发誓以后不再针对你,以前本王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现在你把我的宁远城都烧了,咱们也算两清了吧?” 朱威一挑眉头:“两清?呵呵…辽王殿下,你觉得能两清吗?别的不说了,本官问你一句,孔礼去哪了?” 第519章 釜底抽薪 若是朱威问别的,朱术雅想必都能侃侃而谈,但是孔礼这个名字一出来,朱术雅脸色大变。 这样的反应在朱威预料之中,接着问道:“孔礼是辽王殿下你最心腹的人了,殿下图谋这么多,心腹却不在身边了,殿下啊,你不说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呢?” 朱术雅深吸一口气:“朱大人,孔礼并不是本王的人,他有功名在身,在我这王府,也不过是求的一份安宁,想要用功读书好继续科举罢了,早在一月前,孔礼已经离开辽东了。” 朱威歪着头,一副看傻子的神情,笑了笑道:“算了,殿下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殿下,有些事啊,能回头还是回头的好,你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插人肺管子了,十几代人用心经营的宁远城,一日之间成为焦土,无数金银财宝化为灰烬,辽王三卫逃的逃跑的跑,剩下的和朱术雅一样,都成了阶下囚。 暗中的布置好像现在没什么用了,连辽王本人都被俘虏了,那些布置也就算废了。 朱威费劲站了起来,胸口的疼痛让他皱紧眉头,没办法,地上太凉了,他怕窜稀… “殿下,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咱们也说一些实话吧,你还有什么安排?” 朱术雅苦笑:“安排?呵呵…本王的安排已然无用了,朱威,自古成王败寇,本王败了…别的都不用多说了。” 朱威摇头:“不…殿下,你一日不被除爵,就一日还是大明藩王,再说了,就算你被除爵,你身上也流着皇家的血,你是不能再做什么了,但是你真的想让女真做大?你可以不说你在大明还有辽东的其他布置,但是你在女真内部的布置,能不能告诉我?” 朱术雅脸色变了又变,朱威也不急,就安心等着。 许久之后,朱术雅叹了一口气:“好…本王可以告诉你,但是…只能告诉你。” 说完瞥了一眼朱威身后的众人,朱威会意,转头对着王二等人道:“你们退后一点,战场该打扫打扫,有伤残的女真人,全都给送回去。” 听到这里岳阳忍不住了:“啊?朱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朱威两手一摊:“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伤残的人在咱们这里还要管饭,不如全送回去让他们好好安置了,本官心里有大善,你不懂得,眼界太低!” 岳阳一愣,啥他娘的大善,在辽东你老杀了多少人了,现在说这个? 还是秦成明白朱威的意思,给岳阳解释了一下:“岳将军,我家大人的意思是,四肢健全的人,抓起来当奴隶或者杀了都行,但是已经伤残的要给人家送回去,让女真那边去医治,哪怕他们治好了,也不能再上战场了,还能让他们花费很多银两,还要养这些人一辈子,你想想,这要废多少人力物力?” 岳阳恍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朱大人我这就去。” 说罢叫上副将,带人去打扫战场了。 朱威摇摇头:“唉…真笨。” 而后让王二等人跑远点,这才对着朱术雅道:“好了吧?这下,可以说了吧?” 朱术雅微微点头:“你知道本王在辽东底蕴很深,也知道我曾经是那所谓的执行者,肯定也知道本王当初用计,将辽东暗卫连根拔起,但是…你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辽东暗卫还在。” 朱威大惊:“什么?还在?在哪里?有多少人?” 不怪朱威大惊小怪,主要是暗卫这个势力啊,太过于重要了,他接手暗卫之后,才知道暗卫在大明的根基有多厚。 大的不说,就说一些普通的事,比如朱威想要一些银两,两月之内,暗卫就能凑出十万两白银。 当然了,朱威没有试过,但是暗卫的各种生意遍布整个大明,甚至吕宋琉球都有。 不过这些生意都不大,和陈其辰那个杂货铺差不多,因为小商小贩最是能隐藏身份了。 还有李牛那边的事,能入白莲教光凭借白飞飞是不行的,因为白飞飞在白莲教没什么话语权,这还是依靠两个已经坐到舵主的暗卫支持,才能这般容易混进去。 并且白莲教中的那些小头目,暗卫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也就可以这样说了,若是朱威现在想要灭了白莲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朱威才对朱术雅嘴中的这个辽东暗卫,这么在意,辽东的暗卫是最为精锐的,因为他们直面战火。 朱术雅看着朱威的惊诧也是有些得意:“朱威啊,别以为本王就这么点本事。” “那暗卫呢?在哪里,有没有信物?” 朱术雅摇摇头:“有信物,不过…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山海关了吧?” 朱威一愣,随即明白了,苦笑道:“辽王殿下啊,你这三十六计玩的是真厉害啊。” 朱术雅挑眉:“哦~你知道本王要做什么?” “哪里能不知道啊?孙承宗和熊廷弼他们被伏击,想必王爷是故意手下留情吧?并不想让他们死,只是想让他们惨一点,好让朝廷还有陛下知道辽东的危险。” “那信物想必也是在孔礼身上吧,去山海关想必是去找辽东中军太监魏忠贤,因为魏忠贤想回京城,你们利用他的这种心思,让魏忠贤给京城报信,哪怕是胡编乱造的一些信息,就说受伤了,想必陛下还有朝中那些人,都会让我紧急回京。” “殿下…你这招是不是叫釜底抽薪啊?” 朱术雅大笑:“哈哈哈…朱威,若老夫再年轻三十岁,必定能和你成为知己,你猜测的不错,辽东这边我不怕山海关,也不怕那些重城,更不怕女真,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变数。” “你若四年前没有来辽东,想必现在的辽东早都是本王的天下了,可就是因为你,打乱了本王的布置,不过现在说这些应该没用了,召你回京的圣旨,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朱威只觉得自己胸口更疼了,捂住胸口喘着粗气,朱术雅上前两步,凑到朱威耳边轻声道:“暗卫我交给孔礼了,并且…辽东暗卫以后只会听孔礼一人的话,你想要暗卫,就不能伤孔礼。” 朱威冷笑:“辽王殿下,你好算计。” 第520章 做个生意? 虽说抓住了辽王,辽东的两大威胁没了一个,但是被朱术雅摆的这一道,是真的恶心。 因为朱威知道,这个阳谋肯定会成功。 在朱由校让朱威入辽之时,在宁夏赚的盆满钵满的那些人,已经上书表示反对了。 谁都知道辽东危险,谁也都知道,没了朱威的宁夏,他们赚钱的路子就要有危险了,别的不说了,就是鞑靼横跨大漠,到时候没了朱威的面子,鞑靼人可不会在乎别人的脸面。 在大明没人要的碎茶运到鞑靼和西域,至少能翻三番,更不用说丝绸瓷器这般的贵重物品了。 朱威在宁夏焕土堡为何只开五十四家商铺?因为大明两京十三省,加上各地藩王还有勋贵,还有各路的大商贾,加起来正好五十四家。 这五十四股势力,是能够左右大明政策和历史走向的。 朝内党争没有断绝,但是在宁夏,有朱威维持,形成了一个牢固而暴利的利益共同体。 在宁夏,谁都有赚头,鞑靼因为商路,不但获得了以前急缺的民生物资,更是能借商路倒卖货物,赚的不少,宁夏当地也繁荣很多。 现在宁夏主要城池之间的水泥路已经贯通,宁夏与陕西山西两地的水泥路也已经开始动工,想必半年左右,就能正式通车。 到时候从大明内陆入宁夏的成本,就能减少很多,自然也会更加赚钱。 所以…哪怕像东林党还有申党的那些人,心里是反对朱威的,但是在利益面前,谁都不希望朱威出事。 朱威不知道的是,万历在最后时刻,布置了很多,都是为了防止朱威做大的,又或者是为了巩固朱常洛的皇权,但是朱常洛坐上皇位一月就没了,朱威又用一个个小小的商铺将万历的那些布置全都失去了作用。 “大人…收拾好了。” 岳阳已经将战场收拾完了,过来禀报,朱威回神问道:“女真死伤多少?” 岳阳咧着个大嘴傻笑:“大人太厉害了,收拾出来的还能辨认的尸体有三千三百多,受伤了的有一千四百多人,这一战,至少杀伤女真五千余。” 这个结果在朱威的预料之中,若是在别的开阔地或者平原,朱威这两千新兵,说实话是挡不住三万骑兵的,但是还好…是在这里。 朱术雅惊了,女真的战力他是知道的,按照他的预计,女真骑兵与山海关骑兵基本可以五换三,没理由会这般惨啊。难道真的如朱威所说,时代已经变了? 不过就算时代变了,朱威被召回京也已经是定局了,只要朱威一走,辽东还是原来的辽东。 朱威狠狠瞪了朱术雅一眼:“辽王殿下,你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拦得住我?” 朱术雅笑道:“难道…你敢抗旨?” 朱威摇头:“这自然不敢,但是…我能让圣旨追不上我。” 朱术雅一愣,不知道朱威的意思,朱威回头下令:“岳阳…” “在…” “马上派人回山海关,在山海关到宁远这一路都给老子设卡,能拦住圣旨多久就多久。” 岳阳有些踌躇,朱威怒道:“岳阳,本官是辽东督军,这是军令!” “是…” 山海关的人,只听军令,这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王二,秦成,整军…兵发锦州。” “是…” 岳阳又上前问道:“大人,这是要?” 朱威沉声道:“辽王的阳谋肯定生效,陛下肯定要让我回京,现在这样的场面,孙承宗重伤,熊廷弼轻伤,刘铤老了,所以我不能走,我要在圣旨送到我跟前之前,多做一些事,所以你要尽力阻止传旨的人。听明白了吗?” 岳阳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 京城,乾清宫。 内阁三人都在。 朱由校本身并不是什么勤勉之人,但是被方文哲这几个老先生看着,他也不怎么能偷懒。 原来想着做了皇帝,最起码自己再去工部搞研究就没人说什么了,现在倒好,他出个宫都不行。 这不…刚下了早朝内阁几人就过来了。 方文哲首先上前:“陛下,臣等还是要说一句,临战换将是大忌,朱威刚入辽东不久,现在召回来,恐怕军心不稳啊。” 朱由校捏着眉头:“方首辅,早朝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朕的意思,而是百官的意思,朕不过是从善如流而已。” 方文哲摇头:“陛下,百官所说自有百官的道理,但是朝中大都是文臣,不通武事,有些地方没有考虑到,还希望陛下…” 方文哲没有说完,朱由校就摆手道:“你也说了文臣不通武事,那方首辅你也是文臣,为何觉得让朱威回来不行呢?” 方文哲一愣,没话说了,连忙给徐光启还有何宗彦使眼色,让他们上前。 两人没有办法,内阁不论如何,要同气连枝,否则可压不住下面的那些党争。 “陛下…三思啊。” 朱由校起身走到了几人身边:“朕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已经三思过了,辽东重要是不错,战事不利也不错,但是朕觉得朱威在辽东的作用,不如他在京城。朕是经过细致考虑的,并非脑子一热,所以请三位阁臣,莫要担心太多。” “陛下…孙承宗重伤,朱威回京,那辽东该派谁过去?” 朱由校回道:“这点朕已经有过考虑了,有熊廷弼和刘铤在,辽东形势不会再差下去的。” 方文哲摇头:“陛下,熊廷弼已经受伤,刘铤年老,恐怕不行啊。” “那就让成国公前去督军如何?” 方文哲与其余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要拒绝,因为让勋贵再掌兵权,对他们文官的利益有害。 但是现在这时候,大明正处于缺兵少将的时候,后世的那些名将都没有成长起来,比如祖大寿,比如袁崇焕,比如孙传庭。 现在的大明因为万历的不作为,武将已然断代了,要不是如此,凭借朱威那等出身,怎么可能会在万历年间就担任要职? 就在这时,陈百出殿了,不一会儿过来回报:“陛下,辽东有消息!” 朱由校大喜:“快念…” “辽东大捷…宁远大捷!辽东督军朱威与女真各部激战宁远,杀伤女真骑兵五千余,女真大部仓惶而逃…” 念到这里,陈百不念了,朱由校问道:“下面呢?” 陈百有些尴尬,这下面的…不好说啊。 “快念!” 看朱由校生气了,陈百这才继续:“宁远城被毁于一旦,军民死伤无数。辽王被朱督军俘虏…” 念到这里,满堂寂静… 虽说都知道辽王的心思了,但是没有朝廷命令的时候,将一个有兵权的藩王直接拿下了,确实有些不好说啊… “咳咳…下面呢,继续说,旨意送到了吗?” 方文哲等人懵了,朱由校这偏心眼偏的有点狠了,还偏的是“外人”。 不过也好,若是朱由校因为宗室的关系对朱术雅网开一面,那才是最糟的结果。 陈百脸色更加尴尬了:“这个…没有,传旨的人追不上朱大人,朱大人在日前,已经收复锦州了,至于现在在哪里,没人知道。” “噗…” 徐光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不过这符合他心中朱威的性格… 朱由校也有些愣神,他知道朱威不会轻易回来,但是没想到用的是这种办法。 “再发一道旨意,传阅辽东,让他们赶快找到朱威。” “是…” ……… 鞍山卫。 朱威刚刚攻下鞍山,就地补给。 跑的太快了,后勤有些跟不上,要不然朱威现在能直接跑到辽阳去。 新的武器对于现在的女真来说,真的是降维打击,锦州城上的火炮打不到朱威,但是朱威这边的火炮能打到他们。 他们不出城就是被动的局面,出了城也搞不过连发火铳。 所以锦州还有鞍山拿下的很是简单,当然了…弹药消耗的也快。 “大人…别的都还好,就是弹药快没了。” 朱威摆摆手:“后面要省着点了,这东西现在只有宁夏能造,也没什么补充,你们去探查一下,那圣旨到哪了?” 不一会陈子义过来禀报:“大人,京中又传了一道圣旨,现在整个辽东都在找大人呢。” 朱威拍了拍脑袋:“我去…不该和那些商人打交道啊,害人不浅啊。” “大人收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朱威翻了个白眼,也不在意陈子义的话,大明后期是官商一体的,自从朱威杀了山西八大家之后,满朝的反对声音让朱威明白了很多。 官商一体已是定局,除非全都杀了,否则没有破局的可能,这也是朱威为何会在宁夏开通商路的原因了。 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朱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这样才能成人心所向。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这个时代的底层老百姓,没有话语权,所有人都是大义凛然的为民请命,但是他们口中的民,不是老百姓,而老百姓只是口中的“民”而已。 朱威原本想要从底层开始培育力量,所以安置了很多流民,但是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小民思想就是小民思想。 底层的人吹牛逼都不敢太过火的,有了两亩地就心思全在地上了,而没有地的时候,眼睛心思也全在别人的地上。 东家长西家短的他们熟悉的一逼,让他们偷两个红薯,他们敢干,让他们和当官的对着干,他们不敢的。 一切都只是因为大明还没到那个地步,一切都没到时候,现在十个流民里面,有六个能活下去,有一个能吃饱,所有人都想着能吃饱的人是自己,有了这种希望,那就不敢拼命了。 而到了大明真正的大末期,所有人都没了活下去的希望,那时候才敢反抗。 所以朱威想要联合底层人的梦想,已经破败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联合那些真正掌权的人。 革命无非就是两条路,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自下而上。 自下而上,按现在的情况来看,就只是单纯的破坏了,打破所有阶级,重新洗牌。这种革命先不说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能不能成功,就是成功了想必也只是另外一个大明而已,不会有太多进步,甚至可能会退步。 而自上而下这条路,朱威有朱由校这个皇帝做靠山,现在又联合了最有权势的那些人,这是天然的优势。 不过不论选择哪种方式,最终受苦的,永远是底层老百姓,朱威是从底层出来的,他不想那样,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这就是革命…必须要走的路,现在所受的苦,是为了以后的甜,不过…会有很多人,尝不到甜。 看朱威出神,陈子义小声道:“大人,明日我们去哪里?” 朱威回神问道:“山海关那边,还有别的消息吗?” 陈子义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件事,我们当个笑话听呢。” “什么事?” “咱们辽东的中军太监好像叫什么魏忠贤的,接到圣旨之后,连夜出关,熊经略和刘总兵不准开关,他就要死要活的,最后是被用吊篮放下来的,听说最后吊篮断了,还摔了一跤。” 说完陈子义大笑,可是朱威却是咬牙切齿的模样:“怎么不摔死他!” “啊?大人和那太监有仇?” 朱威摇头:“没仇没怨,就是这死太监是属狗的,闻着味找咱们会很快的,说不定他已经知道我们在这了。” “不会吧?我们一路这么小心,拿下鞍山也没多大动静,他怎么能知道的?” 朱威冷笑:“要不然怎么说他属狗的呢?” 陈子义笑道:“没事的,反正路上有岳将军拦着,想必不会这么快。” 朱威又是摇头:“岳阳能拦得住别人,可拦不住这死太监,这死太监啊…从另外一方面说,也算个人才。”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个人才,朱威没有说,因为坏事经不起惦记,那死太监,果真找了上来! “报…大人,辽东中军太监魏公公突然来访,拿着圣旨…我们不敢拦!”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因为已经能看到风风火火冲过来的魏忠贤了。 “朱…唉唉唉…朱威接旨!” 朱威差点笑了:“魏公公,先喘口气再说。” 大冬天的,门外积雪十多公分,魏忠贤却是头顶冒汗,热的不行,可见他这一路,是有多着急了。 魏忠贤摆摆手:“不用…朱威接旨。” 朱威叹了一口气,而后躬身等旨,不是朱威不跪,只是跪眼前这个玩意儿,容易恶心死自己。 魏忠贤也不在意,打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辽东大捷,心甚安,辽东事重,但朝中事更急,擢辽东督军,宁夏守备朱威,升户部侍郎,研究院副院正,立即回京,钦此!” “臣接旨谢恩。” 魏忠贤终于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说道:“恭喜朱大人,再次回京。” 朱威却是板起脸:“魏公公,做个生意?” 魏忠贤一愣:“什么生意?” 朱威压低声音道:“圣旨上只说了让我回去,可没说让你回去啊…” “啊…这…” 朱威拍了拍魏忠贤的肩膀:“不过…别怕,咱们做个生意,我带你回京,但是…你要帮我解了辽阳之围,你…同不同意啊。” 第521章 献城 魏忠贤能有什么办法? 完全没有,他再不回京,朱由校说不定就要将他忘了,周琦在为万历守陵,期间给过魏忠贤好几封信,都是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回到京城,否则他们爷俩啊…后面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所以魏忠贤没有丝毫考虑,就决定答应朱威,并且…这货比朱威还急。 冬季的辽东,夜很长,天还没亮,鸡还没起的时候,魏忠贤就扯着那公鸡嗓开始乱喊了。 “起床啦!” “打仗了!” “开拔啦…哎呀…” 大冬天的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面捞了出来,这滋味简直酸爽… 王二踩在魏忠贤的背上,招呼秦成他们一起来… “哎呀…谁啊,咱家是中军太监!” “咔…” “啊…” 王二挠了挠头:“呀…断了?” 朱威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出来看到王二一群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嘛,顿时起床气都朝着王二那些人身上撒了。 “吵老子睡觉,踢不死你!你大爷的。” 王二被踢了一脚,连忙往别处逃,朱威自然要去追了,不过刚追了一步就觉得不对劲,脚下面软软的…好像踩了一坨狗屎一样。 低头一看…还不如狗屎呢。 朱威当作没看见,又在魏忠贤身上跳了两下,又是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朱威这才后知后觉的蹲下身子,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哎呀…这不是魏公公吗?怎么睡这里了,这地上多凉啊,快点起来。” “唉…唉…哎呦…腰腰腰…” “切克闹。魏公公很时尚啊。” 魏忠贤哪里听得懂朱威的话,这会儿都快快哭了,现在只想当场吟诗一首:“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朱威牙都快酸掉了:“我说…魏公公啊,你就不要再拿着诗圣杜老爷子的诗来自我比喻了,真的…不合适。” 魏忠贤眼泪终于掉下来了:“朱大人,咱家苦啊,心里苦啊…” 眼见魏忠贤想要长篇大论,朱威连忙起身:“全军整备,开拔辽阳!” “是…” 魏忠贤话被堵在喉咙口,说不出去,也咽不下去,对于朱威…魏忠贤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当然了,这是在辽东这么长时间之后才生出的感觉,若是他现在还在京城,成为秉笔太监,怎么会怕朱威? 可是在辽东这些日子里,魏忠贤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朱由校再怎么喜欢他,他也不过是个奴才,而朱威是朱由校的老师,若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出身,那朱威就是帝师,这天然的身份差距,让魏忠贤再也不敢对朱威有任何的意见。 当然了,偶尔心里幻想幻想朱威臣服在自己脚下,也是可以的。 不过朱威是知道魏忠贤的为人的,知道这货为了排除异己能做出多少腌臜事,所以哪怕魏忠贤现在还没有成长成后世的九千岁,朱威对他还是不放心,无数次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朱威能改变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历史走向,可改变不了人的本性。 ……… 辽阳城外。 女真将辽阳围的水泄不通。 作为大明辽东最北的军城,哪怕是在万历后期朝廷最困难的时候,这里也会囤积军民三月可用之粮,现在更不用说了,城内现存的粮食足够用半年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朱术雅会千方百计的阻止女真拿下辽阳的原因,女真缺粮,是事实… 虽然有朝鲜那边征收的粮食,但是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渴,而现在又是冬季,沈阳等地的存粮,已经告急。 所以皇太极才会急着拿下宁远,从而可以拿下辽阳,有这两城的粮食在,女真两年之内,不用为军粮发愁了。 可是现在一切幻想,都已经破灭了。 “朱威…又是朱威!” 皇太极将桌案推翻,其上放的地图和文书散落一地。 帐中只有莽古尔泰和范文程,这时候,没人敢说话。 在知道宁远败了之后,皇太极就秘密动身前往辽阳,并且让莽古尔泰带着剩下的人,也赶了过来。 锦州鞍山都已经没了,女真在辽东的地盘,只剩下沈阳抚顺等地,要是拿不下辽阳,女真只能守着那沈阳孤城,那时候可就太过于被动了。 “你说…他们有妖火!还有连续不断的火器!这到底是你们两个为了推卸责任还是真的!” 范文程与莽古尔泰连忙跪下。 皇太极现在的威势日渐强大,杀人如麻的莽古尔泰用断臂支撑着身体,将屁股撅的高高的,这时候莽古尔泰可不再是皇太极的五哥了,而像是一个奴才。 这和人所处的地位有关系,比如一个乞丐,你让他穿上黄袍,也不会有人害怕,当然了咱们大明的太祖皇帝例外。 荆轲刺秦都听说过吧,秦舞阳八岁杀人,十三岁手里的人命已经上十位了,为何这般的人物见到秦始皇后,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就是这位气势被压制了。 有些公司领导只是个小老头,但是很多人在那小老头面前也是唯唯诺诺的,都是一样的道理。 莽古尔泰脸上虚汗已经出来了,作为不能再拿刀的将军,莽古尔泰在皇太极面前,能够挺起腰杆的最后一丝底气,也已经没了。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看到莽古尔泰断臂上纱布渗出来的鲜血,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五哥…兄弟里面,现在只剩下咱们了,可你又这样…唉。” 莽古尔泰只觉得心里发紧,他这个弟弟他了解,帝王心术学的那是一个炉火纯青,原来女真军中莽古尔泰的人占了三分之一还要多,并且还都是精锐,可是不过五年而已,现在女真军中莽古尔泰想要调动百人之上的兵马,都要让皇太极下命令。 后知后觉的莽古尔泰醒悟之后,一切都已经晚了。 莽古尔泰不敢抽出握在皇太极手中的断臂,只能闷声闷气的道:“陛下…臣有罪!” 皇太极摇摇头:“不…你受苦了,五哥…朕对不住你啊。” “陛下别这样说…我…嘶…” 皇太极握住莽古尔泰的断臂用力捏了一下,纱布终于包裹不住那鲜血了,开始往下滴落。 可是莽古尔泰不敢动,也不敢说。 皇太极轻声问:“五哥,是不是朕捏疼你了?” “没有…臣不疼。” 莽古尔泰哪里能不知道皇太极为何这样呢?还不是因为皇太极叫了他一声五哥,而他就自称“我”了,没有称“臣”,皇太极是在警告他,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唉…好啦,军中大夫不行,五哥你回抚顺吧。” 莽古尔泰一愣,抚顺?竟然连沈阳都不让去:“啊?这…” 可是看到皇太极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莽古尔泰立马改口:“臣遵旨!” 皇太极这才点了点头,让莽古尔泰下去了。 等到莽古尔泰出了大帐,皇太极才回到座位上轻声说道:“起来呗。” 范文程这才敢起身,低头顺眉,死死盯着地下,不敢抬头。 “你知道朕为何让五哥去抚顺吗?” 范文程眉头一挑,想了一会儿后,这才斟酌道:“陛下…是要留后路?” 皇太极一顿,大帐中落针可闻… “太聪明,不是好事!” 范文程摇摇头:“陛下…聪明人才有价值。” 皇太极笑了,哪里像吃了败仗的模样? “莽古尔泰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明劲,朕就不用这样敲打他了。” 范文程还是摇头:“陛下…贝勒挺好的,他对陛下的忠心在大清绝无仅有。” 皇太极起身走到范文程跟前:“就是因为朕知道他忠心,才能将退路完全交给他,要不然…还能给谁?给你吗?” 范文程没有抬头,但是感受的到皇太极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想要将他看透。 “陛下,臣的忠心…仅次于大贝勒。” 皇太极重重的拍了拍范文程的胳膊:“哈哈哈…好!有你们一文一武二人在,何愁大清不兴!” “陛下谬赞,不过…陛下真的要与那朱威正面对决?” 皇太极看着自己手心的疤痕,冷笑道:“早晚的事,早一些对我们有利,再晚一些的话,恐怕…” 皇太极没有说下去,但是范文程知道他的意思,皇太极是信任范文程和莽古尔泰的,他们两个说的那妖火和连续不断发射的火器,都让皇太极有危机感。 每次女真碰到朱威都会吃大亏,第一次是努尔哈赤死了,第二次是两万大军灰飞烟灭,第三次…就是这次了。 每一次对女真的打击,都是可以致命的那种。 “这朱威,若真的是大清的劫数,若真的是朕的劫数,那就早些面对吧,并且…朕不一定会输,你觉得呢?” “天命在清…陛下必胜!” 皇太极冷笑:“呵呵……天命在朕?这话听听就行了,可不能全信了,大明就是你这种聪明人太多,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朕得以入关坐上那天下共主的位子,必定将除了你之外的聪明人,都给砍了!” 范文程冷汗也流下来了,皇太极又在点自己了… “下去安排吧,我要让朱威眼睁睁看着辽阳落入我大清之手。” “嗻…” ……… 辽阳城内。 辽阳现在可已经不分什么军民了,除了妇人和孩子,其他人都要轮流守城,辽阳总兵尤世功,已经数日没有下城头了。 满脸疲惫的看着城外都女真兵马越来越多,心中的那丝希望,也越来越弱了。 辽阳已经被困半年,粮草什么的倒还好,能撑得住,但是所有人每日都是精神紧绷的状态,是要出问题的。 这两月女真没有攻城,但是因为忍受不了精神出问题的人多达上百,因此而伤亡的人更是已经有四百多人。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是现在辽阳城内军民的实际情况了,要不然尤世功也不会来城头鼓舞士气。 “大人,还是没有消息!” 尤世功叹了一口气,辽阳太远了,一般和关内通信,都是靠沈阳和锦州中转,现在辽阳能知道的消息,就是沈阳和锦州都没了,他们的消息发不出去,外面的消息进不来。 孤军…这就是孤军啊。 哪怕他们现在兵强马壮,粮草丰足,但是只有自己在这硬杵着…没有底气的。 “报…大人,女真使者又来了。” 尤世功叹了一口气:“又来干什么?劝降?” 那传报的人愣了一下:“这个…不知道,说是大清皇帝给大人的亲笔信。” 尤世功嗤笑一声:“大清?皇帝?呵呵…这群老鼠尾巴也配?给老子打!” 那辽阳副将急忙拦住尤世功:“大人,要不要看看信里是什么?” 尤世功眯起眼睛看那副将,那副将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周围的那些参将把总的,都是一脸期许的模样。 尤世功知道了,现在城内的人,不论军民,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尤世功若是再不给这些人一点希望,可能辽阳将会从内部先行生乱。 “拿过来吧。” “是…” 信到手之后,尤世功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刚看了两眼,尤世功就将信撕碎:“无耻之言!本官身为大明总兵,怎么可能会投降他人?” 那副将将信捡了起来,细心拼好,与其他人一同看完之后,小心对尤世功道:“大人,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尤世功一愣:“什么意思?” “大人,那皇太极说了,大人若是献城投降,不但赏金千两,更是会封大人为整个女真汉营统领…” 那副将还没说完,尤世功就怒了:“你想让本官当叛徒?” “当然不是了,大人你想想,现在被困着,咱们什么都做不了,粮食总会吃完的,但是我们过去,吃的是他们的粮食,获取他们信任之后,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尤世功嘴角带着冷笑:“所以,你是想降?” 副将与其他将领对视一眼,齐齐拱手:“大人…大局为重。” “哈哈哈…好啊,好啊,好一个大局为重。” 尤世功刚想抽刀砍了眼前这货,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忍了下来,而后轻声道:“既然你们都是这样的想法,那本官也不想做恶人,让人给皇太极回话,说咱们愿意献城,但是前提是…我要先见一见这个皇太极。” 副将等人眼中都是喜色,也不看尤世功的脸色到底对不对,就下去给皇太极传信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尤世功趴在城墙上,盯着女真大营方向,手已经捏的发白,嘴里喃喃道:“老兄…老弟要给你报仇了!” 第522章 城门开 “我说魏公公啊,你再这样拖后腿我可不等你了啊!” 朱威等人天不明就出发,走到下午不过才走了二十里路,一方面是因为积雪太厚,火炮还有那些弹药车马推着费劲,另一方面就是这倒霉催的魏忠贤了。 走三步歇一步的,朱威原本当个笑话看,但是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天知道到辽阳都什么时候了,就像皇太极知道朱威会去辽阳一样,朱威也是知道皇太极会在辽阳等他。 对于皇太极这人,朱威从来没有小觑过他,甚至在朱威的心里,皇太极比当初的努尔哈赤还要棘手。 而后世的历史也已经证明,皇太极确实比努尔哈赤强太多了。 努尔哈赤的能力,最多也就是在辽东这地界蹦哒,而皇太极有入主天下的才能。 魏忠贤捂着腰,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朱大人,小的这个腰…想必是断了,要不然咱们直接回山海关吧?” 魏忠贤也是聪明,知道朱威不愿意背上不遵圣旨的罪名,以退为进,想要和朱威谈谈条件。 可是朱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被一个阉人牵着鼻子走? “哦~魏公公是受伤了啊,那这样吧,我派人送魏公公回山海关如何啊?” 朱威将“送”字咬的异常重,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这荒郊野岭的,又大雪封山,真要将魏忠贤弄死往山林里一扔,谁会知道?哪怕真的被发现了,兵荒马乱的推到女真人身上,是非常简单的事。 魏忠贤打了个冷颤,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咱家跟得上…跟得上。” 朱威冷笑一声:“魏公公,既然跟得上,可别再让本官看到你掉队了,要不然…” 魏忠贤低下头不敢看朱威了,现在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朱威也不再管魏忠贤了,想必魏忠贤也不敢动什么别的心思,看了看天…雪又大了起来,后面的路也就越发难走了。 “陈子义!” “在…” “你带几个人,随我先走,王二!” “在…” “你和秦成尽快赶路,若是天黑到不了辽阳…就就近找地方安营扎寨。” “是…” 说完朱威凑到王二两人面前轻声说道:“还有…若是魏忠贤这死太监有什么异样的话,就给我砍了。” 王二盯着魏忠贤冷冷一笑:“嘿嘿…大人放心吧!” 把魏忠贤吓得,腰也不疼了,连忙前去帮忙推炮。 朱威急着去辽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辽阳被围困的时间太长了,孤城孤军,最是容易出问题。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军民如果看不到任何朝廷的救援或者消息,他们对朝廷就会失望,若是城破皇太极加以怀柔,恐怕大部分军民和大明就不是一条心了。 这是皇太极的惯用手段,在沈阳烧杀抢掠是因为皇太极想要让沈阳成为他们女真的大本营,大本营自然就是自己人多一些了,而在别的城池,皇太极严令禁止任何扰民的行为。 所以哪怕女真部队加上汉营一共只有十三万左右,不但能控制辽东这么大的地方,还没有太大的社会动荡。 皇太极…或者说是范文程,对人性的把握,是很有一套的,所以现在的女真,不再有以前的那种渔猎民族身上的土匪气质,又经过范文程的细化,成为有了真正些许国家职能的政权。 辽阳作为大明最北的重城,两面环山一面环河,一面平原,女真有了辽阳…就真的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 辽阳城内,总兵府大堂。 “李公公,明日我等要出城诈降,想必是回不来了,到时候城内,就要靠李公公守着了。” 尤世功的语气很平静,好似并不是说自己的生死之事一样。 而他口中的李公公,就是辽阳的中军太监…李家豪。 李家豪是原先何璐的人,何璐被万历杀鸡儆猴之后,下面的人自然也就散了,而李家豪因为在背后替何璐说了两句话,被周琦听到了,这才给打发到辽阳来,要不然辽阳这地方,以前可没有什么中军太监。 李家豪也已经快六十了,到了辽阳什么都没干呢,就被冻病了,这一病就是两年多。 以至于辽阳城内,这个本该最威风的中军太监,没有什么存在感,最近身子好了很多,又赶上女真围城,这才出来帮忙。 李家豪叹了一口气:“唉…尤大人,这一出城,可就回不来,咱家不会再开城门救你的。” 很让人心寒的话,但是尤世功听了却是连连点头:“就应该如此,李公公不用救我,守住辽阳城就好。我出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尤大人大义,不过咱家想要问问尤大人,为何选我这个阉人啊?” 尤世功嘴角带着微笑:“李公公,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辽阳也有段日子了,你觉得这里其他人,可能信得过?” 李家豪很不客气的摇头:“武无必死之心,文无风骨脊梁,说实话…这辽阳这群官啊,还不如普通百姓呢。” “李公公看人很准,大行神宗皇帝,将辽东各地官员重新打断安排,也不知道辽东本地的官员原本就是这样子,还是将那些怂货都给送到辽阳来了,反正我的感觉和李公公你的感觉是一样的。辽阳再这样等下去,说不定这些人会忍耐不住。” 李家豪打断尤世功的话:“所以你才这么急,将他们全都带到城外去,好剔除辽阳的杂碎?” 尤世功点头:“正是如此,我给那皇太极回话了,明日午时,我会带着所有官员去见皇太极,到时候…” 尤世功没有说下去了,但是李家豪懂得… 谁能想到,在大明最北边的城池内,一个武将和一个太监,竟然能够惺惺相惜? 尤世功选李家豪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有时候太监才是最忠心的人,不是对大明忠心,而是对皇帝忠心… 太监的权力依附于皇权,没有皇帝他们什么也不是,所以他们是最忠心的,也不能说完全是忠心皇帝,但是他们都忠心于自己的权力来源。 在大明的太监,可没有实权…他们的权力都是皇权的延伸,所以在辽阳城内,最能让尤世功放心的,就是李家豪了。 ……… 辽阳城外,女真中央大帐。 皇太极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的是戚继光的《练兵实纪》,看到精彩处,还要大声喝彩。 范文程低头矗立在一旁,也不说话,也不动作,皇太极好似也没有看到范文程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书中。 “妙啊…妙!这戚继光的练兵之法,若是能够真正普及下去,我们大清哪里敢对大明有任何心思?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文程知道皇太极在考自己,斟酌片刻后才回道:“陛下…兵法只是一方面,戚继光的兵书很好,但是在大明,是普及不了的。” 皇太极放下书:“哦?仔细说说!” “戚继光的兵法,首要是选兵,选的都是贵州福建广西的兵,这些地方武德充沛,兵源自然也是极好的,但是这些地方的兵,也有毛病,那就是不服管教,大明能镇的住这些人的将领,也不过一手之数而已,而用其他地方的兵源,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所以从这第一步就能得出…这兵法是普及不了的。” 皇太极没有任何意外,而是示意范文程接着说。 “陛下…其二就是军饷了,戚继光的练兵之法中,有一条就是重赏!而大明军中当官的吃的满嘴流油,当兵的却是饿的飘飘浮浮,大明不治贪腐,就不可能成行。” “其三就是大明财政了,大明太祖定卫所军制,本想着自给自足,可是二百五十年了,卫所军制已经是名存实亡,后又有战兵军制,却始终发展不起来,这么大的地盘,战兵精兵不过十万,他们没有闲钱陪养太多兵马的。” 皇太极点了点头:“不错…你说的很好,那你再说说…若我大清入主天下,可用此法练兵吗?” 范文程摇头:“不可!” “为何?” “八旗人少,可用此法练兵,但是汉人人多,用此法练兵之后,恐有后患!” 皇太极大笑,指着范文程道:“你也是汉人啊。” 范文程头又低了一些:“臣只是陛下家奴而已。自然一切都要以大清为主。” “好…很好,那就说吧…这么晚过来,想要说什么?” 终于过关了,每次范文程过来找皇太极,皇太极都要用一些东西来试探范文程,越是如此,范文程越是不敢有别的心思。 前几日还对朱威回到大明的说法有些心动,现在却是想都不敢想了。 “陛下…明日之事,恐怕有诈!” “你是说那尤世功?” 范文程点头:“不错,臣通过銮仪卫探查到了尤世功的一些资料,这人不敢说是忠臣,但是也绝对不会是能背叛大明的人,这次尤世功答应的这么爽快,背后肯定有诈!说不定就是想借机行刺!” 皇太极嘴角带着一丝微笑,双手交叉,往后一靠:“所以你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请陛下先恕臣无罪。” 皇太极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吧,说什么都不怪你。” “多谢陛下,臣想明日找人假扮陛下去受降。” “哦?有合适人选吗?” 范文程摇头:“没有,陛下身姿卓越,气宇不凡,让别人假扮,只能是形似神不似,恐怕尤世功会看出来。所以臣想请问陛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皇太极指着范文程道:“你不就是吗?” 范文程立马跪下叩头:“臣不敢!” 皇太极起身将范文程拉了起来:“怕什么?你我二人年纪相仿,你又是朕最为贴己的人,整个大清,若说你是最了解朕的人,想必也没人会反对吧?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臣与陛下的装扮,相差太远!” “无妨,来人…给范先生装扮上。” 皇太极话音刚落,帐外就进来十多人,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样子,最显眼的,就是最先进来的那人手中的刮刀了。 范文程一愣,也不管什么尊卑了,直勾勾的盯着皇太极,皇太极丝毫不在意,嘴角的笑容更甚了:“范先生是不愿意吗?” 范文程眼睛已经通红了,硬生生忍住,低头道:“陛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臣…不敢轻易损伤!” 皇太极眯起眼睛:“还有一句话,朕很喜欢,那就是忠孝不能两全…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范文程抿着嘴唇,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报国何惜此身!” “那范先生…可还有别的意见?” “没有…” “那就开始吧!” 随着头发掉落,范文程的眼泪也再也挂不住了,皇太极看着这副场景,甚是自得。 头发重要吗?对皇太极来说,不重要的,但是对范文程这种儒家之人来说,很重要。 范文程自己丝毫都不会觉得,他在这女真中,一直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气。 而这份心气,就是来自他的文化自信,皇太极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女真的范文程,可不是一个整日在军营中都穿着儒冠纶巾的汉人。 ………… “大人…前面就是了。” 朱威仔细看了看这边地形,随后指向一个山坡:“走…去那,将马拉远点。” “是…” 这是他当时和刘铤趴过的地方,就是在这里,见证了女真两万大军灰飞烟灭的场景。 “我去,大阵仗啊,这次女真是倾巢出动了啊!” 朱威看着山下连绵不绝的女真营帐,也是有些惊诧,这营帐少说能屯兵八万,难道说女真将能动的兵马,都派了过来? “大人…这…就算咱们人都到了,也打不了啊!” 朱威咧着嘴,吸了一口冷气:“这皇太极不要老巢了?他娘不过了吗?” 陈子义盯着女真营帐看了一会道:“大人,要不要再火烧一次?”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长点心?你看看人家的营帐,环环相扣但是又不拥挤,说明人家就是防着咱们火攻呢,再看那河已经结冰了,跑马也不是问题,人家现在是两边都能跑了,火攻个毛线啊。” 陈子义嘿嘿傻笑:“还是大人厉害…” “大人快看,辽阳城门开了!” 第523章 尤世功 辽阳城门大开,总兵尤世功手持白旗,带着辽阳城内将校四十五人,乡绅三十六人,文官七人,出城投降。 陈子义看到这情况,不由惊呼:“大人,尤总兵要降!辽阳没了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你尤世功要投降的?” 陈子义指着那出城的队伍道:“这不很明显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尤总兵不会降的,不过…尤总兵也不会活了。” “大人是知道些什么?” 朱威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尤世功这人,在大明历史上并不出名,但是此人的忠心和勇武,在史料上记载的清清楚楚。 在史书上记载尤世功力竭而死是这样描述的:“世功面中二矢,身中四矢三枪,犹执铁简连毙十余穿明甲骁贼。贼愈恨愈逼,蜂拥蚁趣,所骑战马亦被射倒。世功西向叩曰:“臣力竭矣”。而犹能步战,骂贼不绝口,手不停挥。老奴恨甚,即令四面齐冲,世功力尽无援,遂自刎毙命。老奴当验其盔甲弓箭刀简,咋指切齿,碎磔世功之尸。” 这事,发生在沈阳之战。是《明清史料乙编第一本》中记载的,文中的老奴是尤世功的家丁,也就是亲兵。 《清实录》上也有记载:“总兵贺世贤、尤世功、参将夏国卿、张纲、知州段展、同知陈柏等,俱杀之,其城遂拔,杀兵几尽。” 记录的不如明清史料,但是当时沈阳包括附近卫所上下,共七万官兵…损失殆尽,千户之上武将四十余人,无一投降逃脱,由此可见战斗的惨烈,尤世功最后也被追封为太子太保加太傅。 所以朱威相信,尤世功不会投降的,在那等时候都没有投降,更何况现在? “大人…我们要不要阻止?” “不用,看着吧!” 陈子义看出朱威心情不好,也就闭嘴不言了。 尤世功出城之后,虽说举着白旗,但是浑身的气质,好似在阅兵一般,那些本来看笑话的女真士兵,一个个都被这气势震的往后退。 除了尤世功之外的其他人,早都停下了,他们是要投降的,但是他们不敢入阵太深,万一女真不讲武德,他们也有机会跑回去。 尤世功将白旗随手插在地上,端坐马背之上,伤痕累累的战甲已经没有一丝光彩,但是伤痕之中早已经干枯暗红的血液,让人心寒。 尤世功目视前方,丝毫不在意周围全是女真的人,无数刀枪剑戟对着尤世功,他只当这一切都是浮云而已:“皇太极何在!” 皇太极现在可是大清皇帝,下面的人哪里能忍受自己皇帝的名讳被随便叫呢? 当即有一人打马出阵:“大胆降将,敢直呼陛下真名。” 尤世功眼里根本没有那人,语气平静的问道:“你是何人?” “本将大清正红旗佐领多吉!” 尤世功冷笑一声:“佐领?你不配和本官说话,让你们旗主过来,唉…不对,正红旗?哈哈哈…你们正红旗的旗主好像是代善吧?已经死了五年了,现在的旗主是谁啊?” 多吉大怒,这是正红旗的伤疤,代善被杀后,正红旗就被皇太极交给莽古尔泰了,但是莽古尔泰手中有正蓝旗,他们这正红旗就是后娘养的,平常好处捞不到,但是前锋却总是他们。 现在又从尤世功这个汉人口中听到这话,哪里还能忍得住?抽出弯刀打马冲锋:“本将先拿了你…再去给陛下请罪。” 尤世功对于冲锋过来的多吉,是不太看重的,虽说他在大明没多大的声望,但是能当上大明总兵的,至少都是武举名列前茅的。 而多吉这个佐领相当于大明的卫指挥使,在女真是中坚力量,但是在大明就不够看了。 尤世功怎么可能会怕这样的小人物? “啊!杀…” 多吉也知道轻重,挥砍过来的弯刀,是朝着尤世功的胸膛去的,女真和大明打了几十年了,知道明军将领的铠甲胸口甲最厚,就算砍中了,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想的很好,但是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砍中吗? 多吉冲到尤世功身前五米左右的时候,尤世功终于动了,一阵积雪飞散之后,胜负已分。 尤世功保持着自己的动作,未出鞘的刀伸直,看这个高度和方向,正是多吉的咽喉。 而多吉的战马此时已经跑远了,多吉本人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有人上前查看,将趴着的多吉翻了过来,不用上手摸脉搏了,以为多吉的脖子自己全都碎了,脑袋没有支撑一般,歪出一个骇人的角度。 “杀了他!报仇!” “杀了他!” 多吉一死,自然群雄激愤,无数人拿着刀枪上前,眼看就要出事了,而辽阳城出来的那些人,已经开始调转马头,随时准备跑路。 “呜呜呜…” 就在这时,号角声响起,所有女真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刀枪,这是他们皇帝出行的号角声。 学着大明的模样,大清也是以明黄色为尊,明黄色的八个华盖在前,后是身穿青甲的侍卫,再往后就是骑在马上的“皇太极”了。 朱威在千里镜中将一切都看的明白:“不对,这不是皇太极!尤大人有难了!” 陈子义不解:“大人,这不是皇太极?那还能是谁?谁敢在女真这样穿?” 朱威嘴中喃喃道:“呵…想必是范文程了!果真是无耻之徒。” 朱威虽然知道了,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狠狠朝地上打了一拳。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数万人的声浪直冲云霄,将附近树木上的积雪都震掉了一些。 可是马上的“皇太极”,手中已经出汗,因为他是范文程啊,皇太极在他身后装扮成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咳咳…” 皇太极在后面咳了一下,范文程这才收回心思,挺起胸膛问道:“你就是尤世功?” 尤世功冷眼看着所谓的“皇太极”,一看其人确实气宇不凡,二看则觉得此人在马上漂浮,好似并不是行武之人,三看则看到了其裸露的头皮并非是青色的,当下心中已有了些许考量。 想必此人并非是真正的皇太极,于是高声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本将就是大明辽阳总兵尤世功。可是你真的是皇太极吗?” 范文程一愣,他是知道他的装扮肯定有问题的,但是他不认为一介武夫能够看出来不对,以他对尤世功的了解,此人并不是胆大心细之人。 当然了,范文程的消息没有错,但是那是以前了,以前有贺世贤在前面挡着,尤世功只管跟着贺世贤冲就行了,从来不会多想什么,但是贺世贤已经死了,那尤世功自然就要将自己找回来了。 真正的尤世功,是有帅才的人,后世历史上的沈阳之战,大战数日,沈阳除了尤世功守着的两门之外,其余各门都已经告破,哪怕在尤世功死后,那两个城门还是废了大半天的时候,才被攻破,由此可见尤世功的领兵才能,不输当今天下任何人! “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范文程摇头:“尤大人,朕的身份你都怀疑,那朕说什么,好像都入不了你的耳了,索性那就不说了!” 尤世功嗤笑一声:“我虽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从你的身姿谈吐能看得出来,你是汉人,本将说的可对?” 已经被看出来了,范文程也不装了,直接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尤世功嘴角带笑:“第一,皇太极从年少就开始习武,这等人在马上如老树生根一般,而你虽然骑术尚可,但是下盘不牢,很容易就能看的出来了。” “第二就是头发了,你虽然也是老鼠尾巴,但是你的头皮是白色的,女真人经常刮头皮,头皮应该是青红色的。这两点…足够了。” 范文程点头:“不错,足够了,那你怎么看出我是汉人的?” 尤世功仰天大笑大笑:“哈哈哈…女真蛮夷之族,哪怕是皇太极熟读兵书,想必说话也是粗俗的很,而你说话明显有儒家之人说话的滋味。” 范文程苦笑摇头:“我就说我不行的,可是没想到一见面就被尤将军拆穿了,可是尤将军,你应该装作不知道的。” 尤世功一挑眉头:“哦?你的心思我懂,我当做不知道,而后等到见到真正的皇太极再发飙才对,你是这个意思吧?” 范文程点头:“正是,这样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屁的利益最大化,今日皇太极能派个假的出来,就已经说明了他不信老子,那我装模作样的干什么?还要学着这群蛮夷跪他?” 尤世功的脑子可是越转越好用啊,就像他说的那样,皇太极都是假的了,怎么可能会真的相信他会投降?就算尤世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想必也是不可能见到真正的皇太极或者说等见到皇太极的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时。 范文程拱手道:“尤将军快人快语,学生佩服。” 尤世功朝着范文程吐了一口浓痰。 “呸…你别拜老子,你不配…身为汉人,还是士林子弟,看你这身姿谈吐也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吧?为何非要投敌,去当那蛮夷的奴才,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对的起你读的圣贤书吗?” 范文程挥手让又准备上前的女真人后退,叹了一口气说道:“学生也是无可奈何,并且学生相信…大清将主天下。” 尤世功听范文程这样说,顿时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趣,和这种人说话,尤世功只觉得脏了自己的嘴。 “闲话少说吧,皇太极到底出不出来,不出来…本将可要闹了!” “尤将军,你身在敌营中,能闹出什么风浪?” 尤世功转头对着辽阳城喊道:“哈哈哈…我身在敌营,也一往无前!区区蛮夷怎能配我投降?大明不败!辽东不败,辽阳不败!杀…” 最后一个杀字,如同张飞大喝当阳桥一般,一身虽一人,面对万人也依旧俱往矣! 宝刀出鞘,直攻范文程头颅,尤世功不知道范文程是何人,但是能假扮皇太极的人,在女真中想必也是异常重要的,今日杀不了皇太极,杀个大明叛徒,也是够本了。 两人距离太近,范文程又不通武,哪里反应的过来,还是前面的侍卫反应过来,刀剑齐出,尤世功的战马嘶鸣一声就倒下了。 尤世功在地上翻滚一圈,挥刀扫了一圈,将那些侍卫逼退,而后不管不顾朝着范文程冲去。 “铛铛铛…” 无数刀剑在尤世功的盔甲上砍出火星,并未伤其一分一毫。 “嘿…” 尤世功拽住范文程座下战马,一刀入喉…范文程也被战马连累摔倒。 尤世功双手持刀,刀尖朝下,飞身向范文程插去。 “我命休矣!” 就在范文程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皇太极终于动了,一脚将在空中的尤世功踹的改变了位置。 一击不中,尤世功瞬间被围,硬扛着两刀,冲入那些侍卫身前,箍住一人脖子,右手上的刀直接抹了。 因为这些侍卫穿的都是青甲,尤世功自然知道这些甲胄的防御有多好,自然也知道这甲胄的弱点在哪。 而后又趁着侍卫举刀之时,眼疾手快将刀插入那侍卫腋下,狠劲转动,一条断臂伴着温热的鲜血飞到空中。 青甲有四个地方防御力最弱,其一是脖子,其二是腋下,其三是腰间,其四是小腿。 尤世功凭借着自己的战斗经验,在数十人的围剿中丝毫不虚。 那些侍卫死伤一波,就会再上一波…无休无止。 而那些跟着尤世功出城的人,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局面?撒丫子往回跑。 可是辽阳城门紧闭,李家豪在城头上喝着热茶,对城下的叫门声充耳不闻,有那些人的心腹想要开口求情,但是看到李家豪身后的圣旨,还有尤世功留下的五百亲兵,也就没了开口的胆子可。 这圣旨自然是中旨,没有经过内阁的,因为中军太监不归任何人管,只对皇帝负责,能证明他们身份的,只有圣旨,当然了,不论是不是中旨,对于辽东军民来说,这都是代表皇帝的,现在可没人有胆子对抗圣旨的威严。 “传令下去…四门戒严,不论何人,都不得开门,火炮上膛,火器上药,刀剑出鞘…辽阳咱家要给皇爷守住了!” “是…” 李家豪的声音不小,尤其是那尖锐的嗓音,足够让城门下的人听得清楚。 “今日出城的人,咱家都记住了,尤总兵…一人冲敌,不负圣恩,咱家会禀报皇爷,时代恩宠可就少不了了,至于其他人…哼。” 那副将一听,顿时蔫了:“这…该如何是好。” 武将们还好,至少有甲胄在身,可是那些乡绅和文官不行啊,听到李家豪这样说,哪里还管的了后果,举起手就朝着女真阵营走去。 “我是来投降的!不要杀我!” 可是现在这情况,有人会信他们吗? “杀…” 随着一声令下,七八支箭羽飞了过来…那乡绅顿时被射死了。 “妈的,投降是死,战死也是死…战死我在京中的家人还有抚恤!他妈的,和女真拼了!” 那副将怪叫一声,朝着尤世功的方向冲去,而身后的那些武将也都先是垂头丧气,而后像打了鸡血一般随着副将冲锋! 这时的尤世功已经满身是血了,佩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只靠着拳脚和那些侍卫缠斗。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哪里都是敌人… 皇太极并不想现在杀了尤世功,示意活捉,那些侍卫也扔了刀剑,一窝蜂的扑向尤世功。 很快尤世功倒地,被十几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有人拿了绳子将尤世功绑了。 看着站在眼前还是一脸不服的尤世功,皇太极只觉得没什么滋味,这种脾气又急又臭的人,皇太极实在是喜欢不上来。 随手捡起一把刀,扔在了范文程身边:“杀了他!” 第524章 攻城 范文程苦笑一声,伸手按住刀柄站了起来:“陛下…你还是不信我。” 皇太极瞥了范文程一眼:“信,怎么能不信?朕准备组建汉八旗,汉镶黄旗旗主就是你,在大清朕排第一,让你排第二,莽古尔泰都没有这个资格,你说…这还是不信你?那什么才算信?” 范文程低下了头,皇太极说的好听,但是也只是面上好听好看而已,大清永远是女真的大清,不是他的…更不是汉人的,至于其他投降过来异族,比如一些科尔沁部落的蒙族,还有一些与女真做生意的朝鲜族… 这些人,都进不了大清的核心,更担任不了要职位。 皇太极这是将范文程放在明处了,而范文程掌握的銮仪卫,是暗处的王,放到明处之后,銮仪卫想必也会被收回去了。 名义上的汉八旗旗主,也根本不会有多大的实权,反而会让其他汉人还有外族人,都盯上范文程,因为他们这些人有自知之明,不敢向皇太极要权,但是敢朝范文程动手。 还有一点,就是将范文程高高挂起,文正公一脉的名头,比十万精兵还要管用! 再加上今日范文程若是杀了尤世功,那大明更会盯住范文程,并且肯定会费尽心思杀了范文程,范文程也就再无退路了,堂堂文正公一脉…竟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皇太极眯起眼睛:“怎么…不忍心动手?” 而后指着辽阳城外那些官员乡绅的尸体道:“尤世功与那些人,并没有不同,你与我大清将士,也没有什么不同,我大清将士敢杀明将,你难道不敢?范文程…你是銮仪卫统领,上下两千人手中都有明人的血…可单单是你这个统领没有,你说…你该怎么服众?”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不是不敢,只是未曾杀过生,不熟悉罢了。” “哈哈哈…好,全军主意,都给朕好好瞧一瞧,范文程…今日在此地,诛杀大明辽阳总兵尤世功!” “陛下万岁!范大人威武!” “陛下万岁!范大人威武!” 范文程看着皇太极,轻轻摇头:“陛下…你不用如此的。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皇太极脸色缓了下来:“宪斗,你我二人相识近十载,朕相信你,可是下面的人不信你,朕知道大清能成长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有你在中间出谋划策,但是其他人不懂,别人认为你只是动动嘴而已,朕的目光不止辽东,大清的雄心也不止辽东,宪斗…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范文程轻轻点头:“陛下…臣知道。” 说罢拖着钢刀朝着尤世功走去。 尤世功力竭,但始终凭借着自己的硬骨头不跪,看到范文程走开,尤世功反而笑了:“好…好啊,老子这辈子就怕死在这群老鼠尾巴手上,太恶心人了,虽说你也恶心…但是你至少是汉人,汉人…就好。来吧,看看老子的血,能不能浇醒你的血性!” 范文程恭恭敬敬朝着尤世功一拜,高声道:“范文正公一脉,十七世孙范文程,今奉大清国皇帝之命,诛杀大明辽阳总兵尤世功。” 尤世功愣了,随即癫狂,差点将抓住他的侍卫甩飞:“范文正公!哈哈哈…苍生何幸,能遇文正公!大明何辜,让文正公英名因你扫地!呸…” 范文程脸上被吐的都是鲜血,还有小半截舌头,尤世功是觉得刚刚和范文程说的话,让文正公还有自己都蒙羞了,所以咬断自己舌头自证清白! 范文程不再言语,举起手中钢刀,朝着尤世功迎面砍去。 “嗖嗖嗖…” 破空之声传来。 皇太极一把将范文程拉开之后,三支黑羽箭齐齐没入积雪之中… 皇太极不惊反笑:“哈哈哈…朱威…你终于来了!” 皇太极弓马娴熟,也是女真的神箭手之一,在黑羽箭过来的一瞬间,他已经知道朱威的大概方位了。 “就在那里…给朕上,要活口!” “嗻!” 数千人朝着朱威的藏身地冲来,激起一片冰雪。 尤世功听到皇太极说的话,越发激动了,朱威是来救他的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朱威来了,那就代表朝廷也来了,辽阳没有被忘记…辽阳可守。 “大人…撤吧。” 朱威摇头:“尤将军还在呢,我们怎么能撤?”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 “人多,管用吗?再说了,皇太极不会杀我。” “大人为何这么笃定?” 朱威朝着皇太极的方向看去:“因为皇太极想要报仇,想要亲自报仇。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那大人若是抓了皇太极,会怎样?” 朱威笑笑没有说话,但是陈子义从朱威的眼中看出了一些东西,皇太极若是落在朱威手上,朱威肯定会第一时间杀了他。 没了皇太极的女真…不足为虑。 “大人…我们只能守这个小山头了。” 朱威咧嘴一笑:“不用担心,咱们也是有援军的。” 陈子义以为朱威说的是秦成王二那些人,挠了挠头道:“大人,那群货可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过来呢。” 朱威摇头:“不是他们。” 随后双手护在嘴边,朝着身后深林大吼:“张三…老子快死了!你再不出来就等着给老子收尸吧!” 陈子义一愣,朝着山林深处看去,可是除了积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在陈子义认为朱威是气糊涂的时候,山林中积雪覆盖的地方,突然钻出来好多人影,包括那些参天大树上,也有无数人从上滑落。 “朱大人呦…你再不来,老头子我啊,就要入土了。” 一阵苍老却又有精神的声音传来,让朱威还有陈子义几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张三一身貂皮大衣,外面蒙着一层白色斗篷,往地上一趴,是真的看不见人的。 朱威翻了个白眼:“我说张老头,老子给你送了快五万两银子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啊?辽东都成这熊样了,你都是兵强马壮的。” 张三一摊手:“没办法…那些人我都信不过,能帮的我都会帮,但是像尤世功这样的…我没法帮。” 陈子义快晕了:“不是…张大人,我过来也有快一年了吧,你嘴可是真紧啊,什么口风都不漏?” 张三爽朗一笑:“问你家大人去,他让我别告诉你的。” 感受到陈子义的目光,朱威有些不自在:“看我干嘛?你这脑子能办成事吗?赶紧的…女真人要来了。” 张三带着那些人出了山林之后,就在朱威所在的山头布防,人数不多,只有四百而已,但是全都装配火铳,虽然是第一版的新式火铳,但是在这地方,也是够用了。 数年前女真围困辽阳,将当初大营周围数百米的树木都给砍了去,不过几年时间而已,这树木可还长不回来,正好让冲过来的女真人马,没有任何掩护。 “打…” “啪啪啪…啪啪啪……” 火器声一响,皇太极顿时一愣,随即对着范文程怒吼:“范文程!你不是说朱威大部队过不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范文程咽了一口口水:“陛下…臣得到的消息,确实是那样的,连日大雪封山,封路,他们装备火器火炮,是走不快的,并且沿途暗卫,昨夜还来报,说朱威的新兵部队,距离辽阳还有三十里,没有一天一夜的急行军,他们是到不了的。” 皇太极冷哼一声:“那你告诉朕,那些是什么人?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还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范文程张张嘴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啊,可能除了朱威等少数几人,其余人都不会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来。 这是朱威入辽之前就布的局了,原本是想在沈阳周围安插小股部队,做些骚扰或者围点打援的事情,但是辽东形势变化太快了,只有辽阳有机会了。 所以张三带着剩余夜不收精锐,已经埋伏在这里小半个月了。 皇太极没想到这些,范文程没想到这些,其实朱威也没想到会在辽阳,张三等人在这埋伏不敢生火,这些天都冻死好几个了,可是错有错着,反而因祸得福了。 枪声不断,积雪太厚,女真攻击的速度还没蜗牛快呢,根本跑不动。 趁着这时候,张三轻声道:“我说朱大人,你当真不救尤世功了?” 朱威轻轻摇头:“想救,但是救不了。” 张三也摇摇头:“现在倒好,尤世功救不了,咱们反而搭这儿了。” 朱威没好气的说道:“这几百而已,往后面林子里面一躲,谁能找得到?老子给你的银子不少了,还在老子跟前哭穷哭苦,有你这样的吗?” 张三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苦过头了吗?想着多攒点。” 朱威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说说你这边的情况。” 说起正事,张三的脸上顿时有了些许伤感:“我这边…不好啊,在大人上次离开辽东之时,我辽东夜不收还有近八千人,可是那女真搞了一个銮仪卫,两方人马互相试探,互相厮杀。” “刚开始还好,那女真的暗卫不行,让我们和辽东锦衣卫一块端了好几个他们的老巢,可是后面他们越来越厉害了,想着背后肯定有高人在。” “夜不收本来就缺兵少饷,死一个就少一个了,而女真那边却是人才源源不断。中间得知他们内部有矛盾,想着从这方面入手,可是竟然不能成功,白白损失了很多好手。也不知道女真这边,到底谁是真正的指挥智囊。” 朱威朝着皇太极的方向看去:“还能有谁啊,只能是范文程了,我本来有好几次机会杀了他的。” 张三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无用了,夜不收曾经深入大漠救英宗,也在辽东与那朵颜三卫斗的有来有回,更是在朝鲜和倭寇打过仗,二百年了…夜不收要断送在我身上了。” 朱威没有回话,在心里面,朱威是想让夜不收重回荣光的,但是已经二百年了,夜不收的规矩太重,已经完全不适合现在的发展了,这般退出历史舞台,也是好的,最起码…没有像戚家军那般,被自己人搞死。 这也是朱威在宁夏那么缺钱的时候,也要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些给夜不收的原因了,夜不收…太苦了,一群一辈子甚至往前数三辈,都没出过辽东,没有入过关,没有见过京城的人,却为了不能给他们丝毫助力的朝廷,将命都送了。 可是这一切换回来的是什么?是无视啊,除了朱威之外,没人想让夜不收强大起来。 看不惯夜不收的人,不在少数的,因为这股力量,不是被个人掌握的,也没有官面上的承认,到哪里都不怎么受待见。 “大人,你在想什么?” 朱威回过神,对着张三笑了笑:“张大人,陪我回京如何?” 张三转头看了看后面自己的那些弟兄,大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了:“大人…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可以一起回京,我的家底厚的很,养的起。” 张三摇摇头:“我们都是穷苦人,也都是糙人,有口饭吃就可以了,至于去京城就算了吧,一辈子都在这辽东,我们去别的地方,会水土不服的。” 朱威沉默一瞬,而后又说道:“那么…张大人,入我暗卫如何?暗卫有饷,有生意,有官方背书,有正经身份。” 张三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又很快黯淡下去:“若是五年前,我就同意了,现在夜不收十不存一,我们去享福了,那些死去的兄弟怎么办?还是算了吧。” “夜不收,不会再招新人了,所有的事物,我都会和陈子义交接好,辽东之后就要靠你们了。” 朱威又不说话了,张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真正死在自己战斗过的土地上,夜不收的威名,不能让他给败坏了。 “大人,女真退了。” 朱威的这个山坡,背后就是山林,前面一片开阔地,有几百把火铳守着,想要冲过来,除非是将子弹打光。 但是女真又不知道朱威这边有多少弹药,这样的添油战术,是在犯傻! 所以皇太极清醒过后,让人撤了回来。 “哈哈哈…腊鸡…” 尤世功少了半截舌头,说话不清楚,但是皇太极能听出来。 当即暴怒,从范文程手中夺过钢刀,一刀砍在尤世功脸上… 尤世功当即毙命! 皇太极想要将刀拔下来,可是深陷骨缝,拔不出来,皇太极更怒了,一脚将尤世功的尸体踹飞,而后大喊:“攻城!给朕攻城!” 第525章 城门碎 “陛下…不可啊。” “如今积雪太厚,部队施展不开,在此时攻城,必将损失惨重!” “陛下三思啊!” 皇太极一把将喋喋不休的范文程薅了过来,好似要弑人一般:“范文程,朕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范文程被掐的喘不过气:“陛…陛下,大清…只有这十几万…兵马…万一损伤过大…大清必危!” 皇太极哪里听得进去?他自反明以来,亲自坐镇指挥的战役,都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比如沈阳…比如抚顺。 眼前的辽阳在他心中,和那些被他攻破的城池,并没有什么不同。 并且…辽阳必须拿下,拿下辽阳,大清才真正的能够进可攻退可守,一个沈阳孤城,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沈阳是大清的立国之战,那辽阳就是大清的扬名之战了。 今日皇太极在此,为何要让范文程将身份暴露出来? 就是因为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清,都知道大清非蛮夷,大清有儒道正统,大清也有大义。 携大义而灭城,必定威名远扬。 皇太极将范文程推倒在地,冷哼一声直接下令:“传令…先登者连升三级,封贝勒爵,首破城门者,赏千金,封统领。” 原本女真的士气就高涨,现在又有重赏,于是作战更加勇猛。 看着乌压压一片舍生忘死往前冲的大清将士,皇太极对着地上的范文程说道:“看到了吗?我大清将士,何惧之有?” “陛下…你会后悔的。” “后悔?朕不会后悔的,辽阳城已经无将可用了,一群散兵游勇,怎么能抵挡的住我大清将士?范文程,你知道朕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般总是这般与众不同的清醒,你现在穿着龙袍,也剃了头,但是你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范文程苦笑:“陛下…臣…会改的,但是辽阳真的不可攻,请陛下再好好考虑考虑。” 皇太极冷笑:“范文程啊范文程,朕是对你太好了啊,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走动。” “嗻…” 范文程还想要说话,但是皇太极并没有给他机会,因为皇太极说完之后,已经上前开始指挥了。 辽阳城两面环山,所以能够铺开架势攻城的地方,就是东,北两侧。 皇太极主攻东门,西门只是佯攻,并且派兵绕到辽阳西方的山岭之上,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辽阳必定会分兵盯守,至于南面…是皇太极给辽阳那些军民,放出的退路。 只要有退路,辽阳军民就不会做困兽之斗。 辽阳东门城头上,李家豪起身转头:“哈哈哈…好啊,好…咱家是太监,没鸟的玩意儿,算不得男人,今日得天命…让咱家这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带着这么多大老爷们杀敌,哈哈哈…咱家愿意第一个死,若是谁觉得自己个儿还不如咱家这个阉人,那就尽管后退,咱家不笑话他。” 说罢之后,李家豪费力抱起一根滚木,就从城头扔了下去,当即砸中两人。 这等滚木落石,只要被砸中,可就是非死即伤。 “哈哈哈…真好玩!跟着咱家杀敌啊~” 听着那难听嘈杂的公鸡嗓音,看着眼前动作娇柔一脸兴奋的太监,身后军民都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就在这时,尤世功的亲兵百户举起钢刀大喊:“老子他娘的有鸟,死太监滚一边去,这是老子这些爷们该干的活。” 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对啊…身为大明将士,本就守土有责,身为城中百姓,更是在保护自家利益,现在倒好…竟然要靠一个外人,还他娘的是个太监。 没有人再悲观了…千户之上都没了,但是还有百户,还有总旗,还有小旗,场面看着乱糟糟的,却又有条不紊。 “点火…放…” “轰轰轰…” 辽阳城头的火炮终于醒了,虽是老炮,但是火炮就是火炮,火炮的声音,更能给人信心。 随后虎蹲炮开花弹新式火铳,全都吐露火舌,城头顿时被白烟笼罩。 女真人那是一片一片的倒下。 可是女真人多啊,整整有八万…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积雪太厚,大型攻城器械根本走不到城下,只有那稍微轻便的攻城梯可以用。 古代的攻城梯可不是电视剧里面看到的那样,那都是骗傻子玩的。 而真正的攻城梯,相传是春秋时的巧匠鲁班发明的,其实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 春秋时;鲁班加以改进。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 唐代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同时,由于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军队在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副梯,便可以“枕城而上”,从而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和艰难。 另外,由于攻城梯在登城前不过早地与城垣接触,还可以避免守军的破坏。 宋代,攻城梯的结构又有了更大改进。主梯也分为两段,并采用了折叠式结构,中间以转轴连接。使登城接敌行动更加简便迅速。 终于第一架攻城梯靠上了城墙,但是汉人最善于攻守城池,对各种攻城设备都有应对之法。 最重要的应对策略就是火攻,因为无论什么攻城器械,大都是木头制作的,在城头给攻城器械浇上火油,一能使攻城器械变滑,敌人无法站立,二则是能放火烧了。 “一二三…倒…” 一桶火油被迎头倒下,攻城梯被浇了个透心凉,还有很多沾染到附近的女真将士身上。 随即一根火把从城头上被扔下。 “轰…” “啊…” 攻城梯附近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被点燃的女真人,不是自杀就是被自己的族人杀了,因为染上火的人,乱跑乱撞…会让更多人的染上火,或者将队伍冲散。 这和一般电视上看到的又不一样了,打仗是要死人的,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的,战场袍泽之情自然有,但是明知必死无疑的,可就不管什么情分了。 女真悍不畏死,一直攻了半个多时辰,可是丝毫没有进展。 皇太极端坐在马上,看着前面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好像死的人不是他的族人一样。 发现城头上那些滚木落石已经很稀疏之后,皇太极终于下令撤军。 “呜呜呜…” 听到鸣金的号角,所有攻城的女真人不论在干什么,全都往后退去,如同退潮一般,很快… 城头之下这短短大半个时辰,就留下近两千尸体。 “赢了!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万胜!” 听着辽阳城头那冲入云霄的兴奋之声,皇太极嘴角反而露出些许微笑。 熟悉皇太极的人都知道,皇太极板着脸的时候没事的,最多只是骂人而已,但若是微笑…必定是要杀人的。 皇太极大手一挥:“火器营…上!” “嗻…” 在皇太极北侧,有一支五千人的部队,没有动过,不论是尤世功出城,还是女真攻城,他们都只是在风雪中矗立着。 这就是皇太极的底牌之一“火器营”。 满员八千人,分三大统领率领。 入选条件异常严格,不说百里挑一了,最起码也是十里挑一的。 皇太极从沈阳,抚顺,锦州等地,缴获了许多火器,之后就秘密成立了这所谓的火器营。 独属于八旗之外,只听皇太极一人调令。 皇太极与他爹努尔哈赤还有他五哥莽古尔泰不同,努尔哈赤与莽古尔泰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火器的威力。 辽东士兵使用火器比宁夏山西等地的士兵要熟练的多,但是在努尔哈赤还有莽古尔泰战场杀敌的时候,这些火器的威力并不是很大。 当然了,热兵器对上冷兵器自然是有优势的,但是这优势在女真的骑射面前,其实并不大。 但是皇太极不同,皇太极从上位之后就开始听询范文程的意见,抓了好多工匠,专门给他们研究火器。 以前的三眼铳还有鸟铳,大清现在都造的出来,但是新式火铳他们还不行。 这次倒好,光是缴获的都有上万把了。 皇太极当即决定成立火器营,一直放在沈阳训练,从来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今日是第一次。 “大人…不对啊,女真他娘的推着火炮过来了!” 朱威连忙抢下张三手中的千里镜朝着那方向看去,一看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别的他不怕,辽阳城虽然不如沈阳那么高大,但是作为大明最北的重城,防御力量可不输沈阳。 只要辽阳不降,皇太极他们哪怕用数倍的兵马攻城,也是五五开的局面。 但是这一切都是在辽阳有粮食,有火器,并且军民一心,而女真则是大雪封山,行动不便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 但是皇太极给了朱威一个惊喜,这火器…他奶奶还真的被他们用上了。 “不行…要想办法。这应该是沈阳的炮,沈阳的炮比辽阳的炮好,还有那么多的新式火铳,辽阳压不住女真的攻击。要坏事了。” 张三脸色也是不好看,想了一会儿后突然说道:“大人,我去…” 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去什么去?只有这四百人,在这小破山头守着还行,下去就是送死!” “那我们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辽阳城没了吗?” 朱威按着激动的张三:“冷静…不要急,你现在这样子,对奇怪没有任何益处…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张三,沈阳的炮能打多远?” “在城头上用实心弹能打四百多米,平地直射应该只有三百多米了。” 朱威喃喃道:“三百多米?” 随后起身竖起大拇指开始测距… 刚刚他救尤世功射出三箭,这三箭差点让他虚脱,因为距离太远了,差不多有三百米的样子。 弓箭射出三百米,若是说出去,必定有人觉得在吹牛逼,可是朱威真的做到了。 这射箭的天赋,在发明出新式火铳之后,朱威就没有再太用过了,可是并不代表朱威懈怠了,反而他相信以现在的火器水平,并不能完全取代弓箭,所以朱威更加认真练习。 以前那种只要盯住目标就有射中的感应,已经没有了,但是朱威的准头也是练了出来。 “不够…距离不够…张三,你看好兄弟们,我去去就回。” 现在是张三拉住朱威:“朱威,你别做什么傻事,我老了无所谓,你不行啊。” 朱威摇头:“张三,我必须去…现在只能靠我手中的铁胎弓来试一试了。” “你怎么试?去射炮手?咱们在南边,他们在北边,距离至少七百米,你要冲进女真大营去射箭吗?再说了,他们有八门炮,你能射几箭?万一被发现了,你跑都没地方跑。” 朱威却很淡定:“谁说我要射炮手的?” 将张三的手按回他的胸口:“没事的,你相信我!老子还等着去偷你藏在熊洞里面的老本呢,不可能死的。” 张三一愣,随即大骂:“谁他娘给你说的?老头子我攒点棺材本怎么了?藏那么好你都能知道?我告诉你啊朱威你敢动我棺材本一下你试试,老头子肯定弄死你!” 朱威瞥了一眼在旁边愣神的陈子义,张三立马调转枪头,一巴掌拍在陈子义身上:“是你小子吧?我早该想到了,朱威派你过来,肯定没安好屁!” 陈子义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可是张三振振有词的模样,让陈子义想要反驳却也没什么话说。 而此时的朱威已经偷偷下了山坡,顺手拿了一件白色披风。 “唉…” 在朱威下山之后,正在教训陈子义的张三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这给陈子义吓了一跳:“张大人,真的不是我,你可以查的。” 张三苦笑:“我知道不是你…” “那你还这样?” 张三努努嘴,让陈子义看到朱威远去的身影:“是为了让他去啊。” 陈子义大惊:“什么?张三你什么意思?” 张三白了陈子义一眼,没好气的道:“朱威要去,你能拦得住?还是你觉得我这老头能拦得住?” “可是你有四百人呢!怎么可能拦不住!” 张三突然没了力气,苦笑一声道:“对呀,我能拦得住,可是我不想拦!” “为什么?” “原来在我这里,朱威还是比不了大明啊,辽阳危急,只要有一丝机会,都要去试一试。” 陈子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张三:“张三你记住今日所做的一切,大人无事也就罢了,大人若是有事,我先杀你再过去杀皇太极。” 张三满脸苦涩… 距离女真大营二百米…朱威已经趴下了,这会儿雪又大了起来,视线原本就受阻,加上朱威的白色披风,哪怕距离十多米不仔细看,也是看不到的。 朱威就这样抱着铁胎弓,慢慢朝着女真大营蠕动… “轰轰轰…” 这次炮声不是辽阳城头的,而是女真这边的,第一炮是试炮,看炮弹的着落点,加以调整之后,才会继续开火。 八发炮弹,只有两发打上城墙,其余的都多多少少偏了一些… 可就是这两发炮弹,让辽阳所有人都惊怕了…火炮毁城…会很快。 李家豪抹了一把脑门的汗水,冷笑一声:“怎么?区区两门炮就吓成这样了?咱家可听说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天天打炮,有的厉害的一天还打好几炮…呵呵…现在看来,反而不如我这个没卵子的了。哈哈哈…” 男人最怕别人说什么? 就是说不行啊,男人不能不行,哪怕真的不行,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啊。 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的不怕了,至少表面上看来,辽阳城头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一个瘦弱的太监…站在城头最前方,反而成了最坚固的盾! “轰轰轰…” 又是一轮… 铁包木的城门,受了两发,竟被砸出一个大洞… 第526章 吃我一箭 火炮的气浪翻滚,将前面的漫天大雪都给吹开,城门上的大洞裸露在所有人面前。 “吼…” 女真士气大涨。 朱威趴着看不见,但是从女真将士的欢呼声中知道事情不妙,于是朝前蠕动的速度加快。 “校准!放…” “轰轰轰…” 这次通过校准,射中城门的炮弹更多了,但是这次并未再射穿,铁包木的城门,厚近三十公分,铆钉接口处稍微脆弱一些,但是别的地方异常坚固。 女真的运气好,但是好的也有限。 不过若是任凭这样射下去,城门报废只是早晚的事。 城门头上的人,松了一口气,城池是他们最大的倚仗了,虽说城门之后还有翁城,还有屯兵所,并非是没了城门女真就能攻进来的,但是城门一破,士气必然低落,加上皇太极留了缺口,那时候能死战的人,想必不会超过半数。 “公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公公…这里你地位最高,你说说话,出出主意啊。” “公公…辽阳城的安危可就压在你身上了。” 李家豪被这声音弄的有些急躁:“好啦…先试试咱们的火炮能不能打到他们,仔细校准。” 这事很多人都想得到,但是他们不愿意说,因为军中的话语权是由地位决定的,他们这些人都是底层官员,平常也都是挨欺负的料,哪怕在这时候,也不敢说。 李家豪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这些当兵的脑子都太简单了一些。 “仰角三分…点火…放!”“轰轰轰…” 城头上的火炮也吐出火舌,有着城墙高度的加持,还有细微校准,这次火炮打到的距离,比平常要远的多。 但是还是够不到女真火炮阵地,辽阳的炮最新的是在正德年间铸造的,武宗皇帝爱兵,还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的名号,在当时对军备抓的很严。 但是正德皇帝在位时间太短,辽阳又太远了,所以只有两门炮被送了过来。 再之后就是嘉靖朝了,嘉靖皇帝可不会管这些乱糟糟的事,朝中大臣都抢着贪墨,谁也不提军备之事。 再后来就是万历朝了,前期确实给辽东拨付了火炮,但是都在山海关还有沈阳宁远等城,辽阳没分到。 这次女真用的火炮就是万历年间铸成的,而辽阳的炮与之相比,中间差了几十年呢,就这几十年,火炮先进了不止一代。 辽阳的火炮最远能打两里,也就是一千米,但是有效射程,不过四百多米,再往后可就是等于用石头砸人了,若是夏季或者上冻之后未下雪还好一些,炮弹在地上反弹,杀伤会更多,可是现在积雪已经覆盖整个小腿了,这炮弹进去…就是进了棉花里面,全然无用了。 女真现在的炮,射程在一千五百米,有效射程八百米,在五百米的地方开火,威力正好。 “公公,不行啊。” 李家豪狠狠踢了一脚面前的火炮,呸了一声:“妈的…弄了半天,你和咱家一样,也是个软玩意儿!” “公公,先不说这个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李家豪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急什么?积雪这么厚,他们哪怕进城了,咱们在这城墙上守着,他们也是活靶子而已。” 说完后李家豪突然转身,对着尤世功的亲兵百户道:“你带人守住南门,谁要出城全都宰了。” 那百户领命,带着人去了南门,而其他人都是脸色各异。 辽东太冷了,李家豪让他们燥起来的热血,被女真几炮浇了个透心凉。 怕死的人,哪里都有,越是有权有势的人,越是怕死,而有权有势的人,却又是最有声望的人,这些人说是一呼百应都不为过。 还好…辽阳最有权势的那一批人,都死的干净,而下面这些底层人,在面对李家豪这样宫里出来的人时,没有底气的。 所以李家豪还能把持的住辽阳的局势。 “咱家老了…跟了大行神宗皇帝四十年,今年已经五十有六,按照读书人的说法,咱家也算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要说最怕的人,应该是咱家了吧?但是咱家还在这儿!” “沈阳被屠城你们应该都知道,那是贺世贤总兵的地界,尤世功总兵的拜把子兄弟,现在尤大人出城已死!动了那些老鼠尾巴的皇帝,你们觉得他们会放你们生路吗?” “诸位,咱家是阉人,没什么大本事,一辈子在伺候主子,这老腰啊…是一辈子没直起来过,但是今天…哪怕是死,咱家也要站的板板正正的!” “所有人听着!谁想投降,现在就说,咱家将他放下城…” 等了一会之后,没人说话,李家豪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没人说话…” 就在这时,有人颤抖的举起手:“公公…放了我吧,我孩子才刚满月…” 这人是一个百户,不算辽阳的人,是周边卫所被打散之后逃进来的,尤世功给了他住处,也给了他银钱,现在有家有口过的好不滋润。 可就是这么一个受了辽阳大恩德的人,现在竟然第一个开口投降。 李家豪冷笑两声:“好…咱家虽然不是男人,但也是一口唾沫一颗钉!说话自然算话,来人啊!” “在…” “将这位百户大人,扔下去吧!”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懵了,这不对啊,刚刚说的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百户已经被驾到了城墙之上,连连哭喊:“公公…我不投降了,我要杀敌!别扔我下去!” 李家豪走近那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位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咱家不知道,但是想必这里有认识你的,你刚刚说你家孩子才刚满月,呵呵呵…若是平常时候,咱家少不得求一杯水酒了,但是今日不成咯…” 那百户拼命挣扎,想要求救,刚刚明明有好几个人私下鼓动,现在倒好,没人吭声了。 李家豪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拉下了脸:“这位大人,你若乖乖听话,咱家就不让你家那小子还有夫人陪你了,如何?” 那人一顿,看向李家豪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阉狗!山林响马都知道祸不及妻儿,亏你还是皇城出来的人。” 李家豪冷冷一笑:“哈哈哈…这位大人啊,你骂咱家阉狗,咱家不和你计较,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罢之后轻轻挥手,那人被直接扔了下去,辽阳城高二十多米,下面全是刚刚女真的尸体和散落的武器,从这被扔下去,哪里能活得了? 那人的大喊声被女真火炮的声音掩盖,甚至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传上来。 李家豪哈哈大笑:“咱家刚刚杀了几个女真贼子,又杀了这个叛徒,此生无憾也!” “咱家没什么本事,但是谁再提投降,或者想跑,那咱可就不给他面子了!” 在场的人,最高职位不过百户,若在一般边境烽燧里面,自然是人上人,但是在辽阳城内,算的了什么? 见到前人的下场,有心思的也都收了起来,毕竟…投降女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但是得罪了李家豪,肯定要死,这点轻重他们还是分的清的。 “轰轰轰…” 又是一阵炮响,辽阳东城门,彻底碎了! 皇太极嗤笑一声:“呵呵…比想象的要容易一些啊,火器好东西啊!” “陛下…上吗?” 皇太极刚刚准备下令攻城,就听到远处范文程的声音:“陛下…不能攻城!陛下你这是要做亡国之君啊!” 皇太极脸色变得铁青:“将他给朕带过来。” “嗻!” 范文程被带到之后,皇太极直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再将范文程的头摆正,正对着辽阳城门。 “范文程,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让朕攻城,朕还偏偏要攻城,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朕是怎么拿下这辽阳城的。入城之后,朕会下旨,用你的名义屠城!哈哈哈…怎么样?” 范文程眼睛中满是血丝:“陛下!臣的名声不重要,但是陛下…此时攻城,损伤太大!” 皇太极没兴趣听范文程说那么多了,将他扔在地上之后,抽出佩刀怒吼:“攻城!” “吼…” 听到城外的声音,李家豪更加癫狂了:“传令…全军整备,金汁滚木,落石开水,桐油火油,有什么给咱家用什么,死了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是…” “准备,火铳装弹!” “上药…点火准备,下调三分。” “给翁城倒火油,不允许有一人冲进来!” 没了城门的防御,女真人也就懒得推什么攻城器械了,积雪太厚也没办法骑马,一个个靠着两条腿朝着辽阳城杀去! “哈哈…来了,来了!给咱家开火!” “啪啪啪…轰轰轰…” 火炮火铳齐鸣。 女真人又如第一次攻城一般,齐刷刷倒地。 “陛下,你看到了吗?” 范文程爬起来拉住皇太极的衣角,神情恳切,若是别人看到,只会觉得这人真的是忠心可见,但是谁又能知道,这心心念念为了女真考虑的人,竟然是一个汉人。 皇太极一脚将范文程踢翻:“他们有火器,朕也有!” 话音刚落,五千火器营开始行动,火炮这边推到了东北方向,校准之后,朝着辽阳城头开炮。 火铳营这边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冲锋,而是行动到预定位置,开火压制辽阳城头的火力。 一个异族,火器竟然比大明这边玩的还要溜…这找谁说理去? 皇太极的兵法运用的可谓是出神入化了,女真大批人马攻城,辽阳这边必然要阻止这些人前进,所以火力都集中在这些人身上。 那女真的火器就没人管了,这不是中门对狙,而是互相宣泄火力。 但是…辽阳的城头火力因为女真的压制,已经弱了很多,这一场是皇太极赢了。 不用多想,皇太极是肯定能赢的,辽阳城中地位最高的人,是李家豪,一个太监而已,没有领过兵,没有打过仗,懂什么兵法布置。 最高将领也只是百户而已,天然的差距在这放着呢。 若是尤世功活着,想必是可以和皇太极打的有来有回,但是他死了。 没了城头上的威胁,女真人终于攻进了城门,进入翁城。 瓮城,又称月城、曲池,是古代城池中依附于城门,与城墙连为一体的附属建筑,多呈半圆形,少数呈方形或矩形。 当敌人攻入瓮城时,如将主城门和瓮城门关闭,守军即可对敌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在南京明城墙修筑以前,中国传统瓮城的制式是将其设于主城门外。南京明城墙一反此旧制,将瓮城设于城门内,在城体上革命性的设置了\"瓮洞\"(藏兵洞),大大加强了城门的防御能力。 古代攻城最为惨烈的地方,不是在城头,而是在翁城。 因为翁城再往前,只有一个门,无数人冲了过来,但是出口太小,拥挤不堪。 “放火!” 火把从天而降,翁城中被倒了无数火油,顿时变成人间炼狱。 衣物皮毛焦味和人肉的焦味混合起来,让人闻了想吐,但是此时没人在意… “震天雷,扔!” “轰轰轰…” “射击…” 城头火炮打不到翁城,但是震天雷和火铳可以。 一道小小的翁城,却挡住了女真的八万大军。 “陛下,撤军吧!” 皇太极又给了范文程一脚:“闭嘴,攻城梯上!” 没了城头的火力威胁,这次的攻城梯前进的很快。 当攻城梯真正搭上辽阳城头之时,一场白刃战就必不可免了! “公公…撤吧!” 尤世功的亲兵想要拉李家豪下城头,但是李家豪挣脱出来,随手捡起来一把钢刀:“咱家今日不退!随我杀!” 说罢直接冲向那刚上城头的女真人,那女真人刚上来立足未稳,还真的被李家豪这一刀给砍了下去。 “哈哈哈…又杀一个!再来啊~” 可是一个太监,不通武艺,身体孱弱无比,又是大病初愈,第一个是运气好,第二个可就不一样了。 第二个女真人上来之后,不挡不避,任由李家豪一刀砍中肩膀,而后反手一刀将李家豪的脖子切开。 “啊…杀…” 可怜的李公公啊,最后一个字是杀… ……… “再往前一点…就一点…撑住啊!” 朱威趴在雪中时间太长了,四肢已经僵硬,大雪纷飞,朱威看不清前方,只能看到朦胧之中有明黄色伞盖… 皇太极盯着城头之上,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从小在山林长大的皇太极,对未知危险,各位灵敏… “不对…” 皇太极猛地转身,眼睛直盯盯看着朱威的方向,哪怕他看不到人,也能感觉到危险就来自于这个方向。 “来人,给朕顺着这个方向搜…肯定有人!” “嗻…” 就在朱威找不到皇太极人的时候,刚好看到一队人马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呵呵…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皇太极…吃我一箭。” 朱威慢慢爬起蹲了下来,先是用雪搓了搓手,让手心有了些温度之后,这才取出铁胎弓,将上面的冰雪抹去。 入手刺骨的铁胎弓,好似又回到之前的那种感觉了… “呼…” 朱威张弓搭箭,深吸一口气… “嗖…” 第527章 辽阳安 “你个猪脑子,老子当初怎么教你的?” 王二的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拍在武六的头上,给武六打的迷迷糊糊的,不过武六只能敢怒不敢言。 在朱威离开辽东之后,武六因为会使飞天器,那过的叫一个舒坦,哪怕刘铤和新上任的熊廷弼都对他和颜悦色的。 在得知宁远城破,辽王被俘之后,他就被派过来接应朱威了。 原本还想着让朱威看看他这些年的长进呢,不过在半路补充煤炭和清水的时候,被王二这货找到了。 说起来王二和武六都是千户,一个是宁夏的,一个是山海关的,原本应该是平等的。 但是武六不知道为什么,见了王二就觉得低了一等,可能是当时被朱威还有李牛王二教训的太惨了一些吧。 不过听到王二说飞天器的事,武六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嘴:“王大人,当时是我教你们的。” 王二挠了挠脑袋:“是吗?老子怎么记得是老子和李牛教你的呢?” 说完后又是一巴掌:“赶紧快点…晚了咱们就要吃席了。” 武六有些懵逼,想问吃什么席,但是没敢问出来。 天地都是茫茫白色,这雪已经下了一天了,越下越大,好像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王大人,你看前面,有烟。好大的黑烟。” 王二定睛看了看,而后又拿出地图找了找:“对了,这就是辽阳了,再快点…” “好嘞!” 他们看到的烟,自然就是辽阳翁城烧起来的浓烟了。 翁城大火阻拦,已经无法进入了,不过这也有坏处,就是身处翁城周围的大明军民,受不了热浪的侵袭,退倒了其他地方,这刚好给了女真可乘之机,无数攻城梯搭上城头… 辽阳城头此时的火炮已然无用,为了躲避女真的炮火,东北方向的城墙已然无人去守了。 很多人想要投降了,毕竟那李家豪已经死了,现在投降已经没人阻拦了。 但是… “陛下有令…屠辽阳城…大杀三日。” “吼…” 就这一句话,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辽阳军阵,突然又能支撑的住了。 ……… 皇太极伸手接过背后侍卫给他的弓箭,朝着朱威的方向张弓搭箭,虽然他也看不到朱威,但是那种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差不多确定方向距离。 “嗖…” 皇太极一箭射出,那箭羽划过漫天大雪消失不见,皇太极仔细感应那种感觉… 突然在他的正前方出现一个黑点… 皇太极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忙朝旁边一滚,他是躲过去了,但是在他身后的范文程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啊…” 一箭射穿范文程右臂,黑羽箭威势不减,带着一道血花没入积雪之中! 朱威没有动,甚至皇太极的箭落在他身前五米的地方,他也没有动。 听不到别的声音,但是朱威知道,他那箭射中了,不过射中的是不是皇太极,朱威不确定。 看不到人,那就依靠自己的感觉了。 朱威拉了个满弓,哪怕是天生神力,满弓朱威也不过只能发三箭而已。 “嗖…” 皇太极听到范文程的惨叫刚刚回头,又感觉自己被盯上了,连滚带爬起身拉住一个侍卫挡在自己面前。 刚刚躲入侍卫身后的皇太极又看到了那熟悉的黑点,不过这次…他没有机会了。 满弓射出去的箭,好似闪电一般,基本上是看到了,也就到了身前! 一箭将皇太极前面的侍卫穿透,又深深嵌入皇太极左肩!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旁边人这才反应过来… “护驾!” 无数人过来将皇太极围的严严实实。 朱威已经能隐约看到女真人马的身影了,在这时候被找到…朱威绝无生还的可能。 深呼一口气之后,朱威又拿起弓箭。 “嗖…” 皇太极捂着左肩,鲜血从指缝渗了出来,至于那黑羽箭已经被他拔下,扔在地上。 “朱威…又是朱威!” 有了众人的保护,皇太极能够稍微安心一些,但是他不敢大意,一边随着众人后撤,一边让人前去找出朱威。 可是还没退两步,那箭又来了。 好似黑羽箭有灵一般,穿过层层叠叠保护中间的缝隙,蹭着皇太极的脖子就飞了出去。 “陛下…” 皇太极现在看起来异常可怕,脖子鲜血和左肩的鲜血汇合,半个身子都被染成红色的。 范文程同样捂着右臂上前:“陛下…撤吧!” 皇太极眼中全是恨意:“谁再言撤,就给朕死!” “全军上前,屠城,一个不留。” “火炮营给朕瞄准那朱威的地方开炮,朕让他死!” 朱威射出那一箭之后,已然有些脱力了,苦笑一声放下铁胎弓,慢慢摩挲着,手中的冰冷让他清醒许多。 “老子他娘的搞出这么多火器,到头来还要用你…他妈的老子回去造个狙…” 随即看到前面越发清晰的女真人马身影,又是苦笑道:“能活着回去再说吧。” 抽出斩马刀,双手握住,朱威不太懂刀法,跟着王叔只是学了个皮毛,以前靠着自己的麒麟臂,到也能耍的虎虎生风,但是今日已经脱力,能杀几个是几个吧。 朱威没有想过再回辽东竟然会陷入这般田地。 心已经很狠了,辽阳真的在朱威面前被攻破,想必朱威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哪怕皇太极在朱威面前将辽阳整城军民杀的干净,朱威也不会有多大的火气。 但是尤世功的死,朱威无法释怀。 朱威始终觉得,有些人的有些精神,才是最能让人心中有所波动的。 而普通人… 在这个时代,普通人也只是普通人而已,若是有选择,拿大明十万军民的命去换皇太极的命,朱威肯定是愿意的。 这话不好听,但是这就是事实。 能扰动天下风云的人的性命,比万千普通人的命,要值钱的多。 同样的,若是拿两万女真铁骑的命换朱威的命,皇太极也应该不会眨一下眼睛。 都是聪明人,都会算账,在乱世中最不值钱的就是普通人了。 “曾几何时…我朱威说过,要为万民请命!曾几何时,我朱威想过,要将东林党那些官商一体的人,全都诛杀的干干净净!曾几何时,我朱威想过,让这朝堂之上全都是海瑞之流!” “可是现在呢?民在我朱威眼中,是可以做生意的,那些官员商贾在我朱威眼中,是能够合作的,朝中这些人,哪个屁股下面干净?” 可能是感觉自己在劫难逃了吧,朱威想了很多,等到回神的时候,女真人马已经围了上来,与朱威相距不过十米左右。 朱威蹲下身子,将白色披风给全身盖住,想着等到那些人过来了,突然袭击。 ……… “到了到了…王大人,到辽阳了,城门好像已经失守了。” 王二往下一看,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别管那些,找找大人还有那猪尾巴家的大人物。” “是…” 漫天大雪,能见度很低,王二他们在天上,风雪更大,在辽阳城上空还好,因为大火的热浪,将飘落的雪花推开,但是到了城外,用尽力气也只能看到那地上那些人如黑点一样。 “那里…去那里,那里人多,想必是大人物。” 王二手指的地方,就是皇太极的方向。 数百人将皇太极围的水泄不通,有军中大夫过来简单包扎了一下,血是止住了,但是那些烂肉之类的脏东西,还没有清理,在这地方没办法清理的。 范文程的手臂没人管,皇太极不同意,没人敢替范文程说话。 “陛下…请撤军!” 范文程一介文人,皮娇肉嫩的,这般重的贯穿伤,现在还没有晕过去,全凭借他心中那不服输的劲头。 皇太极眯起眼睛:“朕刚刚说过,谁再说撤兵,朕就杀了他,范文程…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范文程嘴唇已经发白了,眼前一阵阵晕眩:“陛下…臣可以死,但是陛下…辽阳城不能再打了。” 皇太极怒了,一把推开还在给他包扎的大夫起身,跨步走来捏住范文程的有臂,稍稍止住的鲜血又汹涌而出,范文程脑门都是冷汗,但是硬忍着不吭一声。 皇太极让范文程面向辽阳城:“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辽阳城已经破了,我大清赢了!” 范文程摇了摇头:“陛下…赢了也是惨胜,哪怕一换五,大清也是输了。” “油盐不进!范文程你是知道的,大清只有一座沈阳是远远不够的。” “陛下…一座沈阳是不够,但是…朱威来了啊!” 皇太极一愣:“你是害怕朱威?” 范文程盯着皇太极脖子:“陛下…你不怕吗?” 这句话触动了皇太极的逆鳞,一把将范文程甩到地上,踩住范文程的头,一下又一下的将范文程的头踩进积雪中。 “朕会怕他?朕是大清之主,朕是天命之人,怎会怕他!范文程…你真该死!” 再看范文程,已经再也坚持不住了,失血过多加上被皇太极踩的这几脚,晕了过去。 “攻城…上…全都上!” 辽阳城不算小,但是八万大军攻城,哪怕四面都围着,攻城能排开的也不过三万人左右,八万人上去那就只能人挤人了。 可是谁都能看出皇太极的暴怒,这是在大清立国之后,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皇太极在其他时候,不会这般意气用事,但是碰到朱威,皇太极没了理智。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还冒着白烟… “这是……大明的震天雷?” “护驾!” 这颗震天雷正好落入人群的正中央,距离皇太极不过五米而已。 “轰…” 震天雷炸开,但是好像又没有爆炸!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原先跟着莽古尔泰去宁远城的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恐的朝后退去,嘴里还在嘟囔着:“妖火…这是妖火!” 皇太极听到这话之后,停下了撤退的脚步,转头看去… “轰…” 没有任何征兆,沾染上那震天雷中白色粉末的人,身上同时冒出蓝色绿色的火光。 皇太极嘴唇也有些颤抖:“妖火…这就是妖火?宪斗没有骗朕…朕错怪他了!” “陛下快走…” 皇太极想回去拉着范文程一起走,可是天上落下来的震天雷越来越多… “轰轰轰…” “啊…” 这种白磷弹不讲道理的,主打一个一视同仁,不管你穿的是什么,不管你的身份,不管你到底是谁,只要沾染上了,那就不用跑了。 “嘿嘿嘿…在吃老子一雷!” 有两个人再给震天雷点火,但是扔震天雷的活,全都是王二的,扔的那是一个不亦乐乎啊。 至于刚刚说的找朱威的想法,早都被抛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杀…” 朱威突然动手,斩马刀刀长…直接抹了两人的脖子。 而女真人马见到朱威之后,竟然欣喜无比,因为皇太极说了,抓住这人可是首功。荣华富贵,高官俸禄,那可是一个都少不了了。 “铛…” 朱威又挥出一刀,不过被挡住了,现在手臂发酸的厉害,差点握不住斩马刀。 身后好似有眼睛一般,朱威侧身躲过一刀,不过蹲的太久了,腿上已经有些麻木,动作有些变形,没有完全躲过。 那弯刀划破朱威的棉衣,带出好几颗血珠。 “嘶…” 朱威吃痛,抬脚将那人踢了出去,再回身突然松开斩马刀,让另外一人收不住力,差点摔倒,朱威趁机朝前冲去,一把捏住那人的脖子,凭借惯性将那人的脖子撞碎。 可是就只能这样了…没力气了。 不过还好,那些女真人好似并不想杀他,勉强躲过几刀之后,被人一脚踹倒。 朱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就这一瞬间,脑子里面想了很多,也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逞这个英雄? 到底是因为尤世功,还是因为他想杀了皇太极,想凭一人之力,杀一国之主?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朱威刚被拎了起来,耳边就有子弹飞过。 “啪啪啪啪…” 那是张三来了… 朱威又被摔了个狗吃屎,将脑袋从雪里扒出来的时候,朱威清醒了许多。 翻身躺在地上看天上落下来的雪花,心中想着:“今日过后…我朱威,再不会将自己放入险境了。” “呜呜呜呜…” 已经攻破一大半城池的女真人马,听到这号角声,也不管前面的刀枪剑戟了,全都朝后撤去… 但是辽阳军民,不敢追… “大人…醒醒啊!” 朱威推开陈子义的手:“我没事,女真撤了,辽阳安全了。” “那我们,也该回京了!” 第528章 变 “大人,真的不追了?” “大人,现在追上他们,说不定能捞到大鱼!” “大人…” 朱威摆摆手,闭上了眼睛:“让我歇一会儿,辽阳这边不用管了,去将尤世功大人的尸首收拾好,我们回京。” 看朱威脸色不对,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其他人走后,张三坐在朱威身边,缓缓开口:“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只是觉得这次…太冒险了一些。” 张三轻笑:“害怕了?” 朱威坐起来摇了摇头:“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不值得。” “哦?怎么说?” “来辽东之前,我将皇太极当作我最大的敌人,事实也是如此,哪怕到了宁远,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是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 张三眉头一挑,好似知道朱威的想法了,不过还是开口问道:“明白什么?” “明白了…皇太极不是我的对手,或者说…现在的他不配了。我有火器…我有新军,我有朝廷支持,就像辽王说的那样,哪怕皇太极将整个辽东占了又能如何?” “我根本不需要等多长时间,给我一年时间就可以了,借助朝廷训练两万新兵,装备最新的火器,只需要两万人…甚至不需要我出手,孙承宗,熊廷弼,刘铤,哪怕是王二那怂货这都能灭了女真。” “我在想,我为何会将自己陷入险地,去杀一个对我而言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人。” 张三微微点头:“那…若真的让辽东被女真占了,你想过没有,究竟要死多少大明百姓?” 朱威瞥了张三一眼:“辽东原本有军民三十万,而后迁流民入辽,人数已有五十万了,张大人…你觉得用十万军民的命换皇太极的命,值不值?” 张三一愣,眉头紧皱,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虽然当官的不应该这样说,但是让我选,我愿意。” 朱威点头:“那就对了,大明军民何止百万?十万人的命很多,但是用这十万人的命换一个太平,我也觉得值。” “那朱大人是认为自己的命,比十万军民的命,更加重要?” 朱威嗤笑一声:“张大人,你是了解我的,你自己说说,我朱威值不值?” 张三低头,轻声道:“值。可是朱威,你为何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了?” 朱威也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的目光不在辽东,不在朝廷,甚至不在大明,我需要做的事太多了,一个辽东,一个小小的皇太极耽误了我这么久,想想都有些好笑。” 张三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大人,抓到大鱼了!” 陈子义兴奋的声音传来,朱威转头看去,却看不清,雪依旧没停。 “大人…是范文程。” 朱威连忙起身问道:“范文程?” “对,就在前面,不过看着快没气了。” “带我过去。” “是…” 等朱威见到范文程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范文程右臂上伤口周围的血液,已经被冻住了,整个手臂淤青,想必就算活了过来,也是要截肢的。 身上还穿着那明黄色龙袍,但是被血污泥土染的,没有丝毫霸气的感觉。 头发只剩下后脑勺的小尾巴,很难看。 朱威皱着眉头问道:“能弄醒吗?” 陈子义挠了挠头:“试试吧,反正看着也活不了了。” 说罢抽出佩刀,在范文程的腿上来了一刀。 “唔…啊!” 范文程吃痛,朦胧的睁开眼睛,先是适应了一下光线,而后就看到在他面前的朱威。 也不知道为什么,范文程在看到朱威的时候,面色竟然红润了几分。 “朱大人!别…来无恙啊!” 范文程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不过朱威听得清楚,蹲下身子,拽住范文程的老鼠尾巴:“这个发型,不适合你。” “大人说的是,确实很丑。” 朱威叹了一口气,再看向范文程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你…该死。” 范文程苦笑:“是…学生是该死,但是学生,也是有苦衷的。” 朱威摇头:“所有苦衷都不是当叛徒的借口。本官没有兴趣听那些,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本官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范文程眼睛一亮:“朱大人…我可以死,我范家成年之人都该死,但是求朱大人,能够给我范家留下一道血脉。” 朱威就这般直勾勾的看着范文程,范文程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范文程,你说过,你是为了延续文正公一脉,这才投降女真的,现在女真败了…你又转过头求我保文正公一道血脉,想必你在投降之前已经想好了吧?你知道女真不会在乎你们的身份,因为他们是蛮夷,文正公在他们那里,没什么的吧?但是你知道大明肯定会保文正公血脉,所以…哪怕女真没有逼你投降,哪怕当初我能救你们一家人入关,你也会选择女真,你们范家也同样会选择女真。” “因为你们明白,跟着女真哪怕败了,你们也能延续,但是跟着大明你们败了,可就说不定了,这难道就是君子欺之以方?” “呵呵呵…范文程,我给过你机会,还不止一次,是你没有把握住的。” 范文程脸色煞白:“不是的…朱大人,不是这样的。” 朱威冷笑:“不是吗?那你告诉本官,你穿的是什么?你穿这龙袍是要做什么?这次攻辽阳,你是否劝阻皇太极了?你将皇太极当作范家的倚仗,为了女真不顾大明军民的安危,别的不说了…你负责的銮仪卫,杀了多少大明军民?” “你平常穿戴都是儒冠纶巾,看着干干净净的,世人都说我朱威弑杀,但是我手上大明人的血,都不如你手上的血多。你告诉本官,你有什么资格提这样的要求?” 范文程瘫软在地,不断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背叛大明,我只是在保护家人而已。朱大人,这是你说的,你说可以让我提一个请求的!” “不错…本官说过,但是…这个要求不行,本官能答应你的,就是给你找口好的棺材,给你立一块碑,上书大明国贼,范文正公十七世孙范文程是也!如何?” 范文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若是朱威真的如此,那范家的名声,可就真的臭了,数百年的文正清流…变成了个笑话! 朱威冷笑一声,起来转身就要走,范文程却突然挣扎着跪下,一下又一下的叩头:“朱大人!我之错…我一命抵之!还请大人放火文正公清名!” 朱威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好,本官答应你,不过也有条件…銮仪卫的据点还有布置,全都交出来!” “大人…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朱威迈步向前:“本官守不守信,你没有资格管,交代完之后,在辽阳城前自裁!” 第529章 山海关夜话 大明天启元年三月底,大雪连天。 辽东除沈阳抚顺以外,全都收复,大清銮仪卫统领,文正公十七世孙范文程自裁于辽阳。 朱威在辽东大战三场,共灭敌一万三千余人,缴获火铳七百余把,火炮三门。 消息入京,朝堂振奋。天启帝下诏,封朱威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受太子少保。 辽阳总兵尤世功,追封安辽伯,赐太子太傅。 辽阳中军太监李家豪,在辽阳城内设往生祠,赐四品官葬! 圣旨到了的时候,朱威已经到了山海关。 这时已经入夜,孙承宗的房内,却是灯火通明。 朱威,熊廷弼,刘铤,还有魏忠贤那个恬不知耻的阉人。 “朱大人,这次辽东之危,多亏大人了。” 说话的是熊廷弼,也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朱威没有接触的过的人,他对朱威很客气,但是客气中也带着疏远。 再怎么说,熊廷弼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孙承宗自然也是进士出身,而刘铤是武举中试,三人都是正途升上来的,魏忠贤那阉狗,自然被忽略了,只有朱威是凭借上位喜欢才坐到这个位置的。 所以朱威并不在意熊廷弼的态度,再说了…熊廷弼这人,可是一等一的能人,更是一等一的忠臣,对这种人,哪怕是朱威的脾气,也是能容忍的。 朱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摆了摆手:“熊大人,咱们就不必互相吹捧了,我看过熊大人针对辽东的布置,很巧妙,若是没有辽王那头猪队友的话,锦州都不会丢的。” 朱威这话给所有人吓了一跳,大明皇姓是朱,朱威说辽王是猪,这可就是大不敬了,但是在场的人都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就不说什么了。 不过魏忠贤眼珠子一转,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朱威又说道:“今日房中的话,只有咱们五人知道,几位大人我都是信得过的,若是有个三言两语传到外面,那我可就不管那么多了…我就全当是魏公公你说出去的!” 朱威没有回头看魏忠贤,但是魏忠贤却觉得自己的心思早都看透了一般,冷汗瞬间流下:“不敢不敢…咱家哪里敢乱说。” “不乱说就好,你好我也好,你不想好,我就让你不好。” 孙承宗重伤还未痊愈,在场的人他的官职最大,出口打圆场:“朱大人是说笑呢,魏公公别放在心上,朱大人…对于辽东的后续,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朱威将那杯茶水一饮而尽之后,放下茶杯这才开口:“不用管…” “嗯?不用管?” “对…不用管,女真只剩沈阳抚顺两城而已,这次他们的损失也挺大的,还有消息传来说皇太极重伤,想必一时半会儿是翻不出什么浪花了,那就不用管了,防备着就是了。” 刘铤和朱威熟悉一些,说话也就没有弯弯绕绕了:“但是这毕竟是个威胁啊!” 朱威伸出一根手指:“一年…只需要一年时间,女真可灭,至少可以将他们赶回长白山。” “你是说…火器?” 朱威摇头:“不止火器,更重要的一点是封锁,经济封锁,技术封锁,人口封锁,文化封锁。” 众人面面相觑,朱威解释道:“女真人口不多,能用之兵不过八万而已,加上所谓的汉营也不过十三万,现在受了打击,想必也就剩下十万左右了。” “而女真之民,也只有一百五十万左右,如此孤寡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他们需要的一切,都要从大明获取。” “只要将他困住,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山大王而已。并且这次入辽所用的武器,在我回京之后,都会给辽东拨付,敌弱我强,他们只有等死的份了。” 虽然说众人都觉得朱威说的是大话,但是朱威的战绩在这放着,没人认为朱威说的没有道理,只不过需要实验而已。 屋内陷入沉默,好半天之后孙承宗开口问道:“朱大人,你回京之后,想要做什么?” 朱威一顿,看着眼前众人,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回京之后,会先整治商贾,再整民生,而后是吏制,再之后就是开海了。” “这…不知道朱大人想从何处先行下手?” “商贾好说,大明五十六方势力,都在我宁夏赚着钱呢,民生也好说,以工代赈就好,大明要翻天覆地了,水泥路,铁路…各种作坊机械,都会横空出世,而吏制…是为了扫清开海的阻碍。” 孙承宗费劲起身坐了起来:“朱大人,别的我不说什么,但是开海之事,还请三思啊。” 朱威眉头一皱:“孙大人是反对开海?” 孙承宗摇头:“没有,不过朱大人,在万历四十七年之时,已经谈论过开海了,你知道为何最后无疾而终吗?” 朱威嗤笑一声:“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想开海呗。” “你知道?” “这没什么难猜的,郑和下西洋,多么壮阔的景象,后面为何不做了?真的是因为国库收不到钱吗?不是的…只是一些人看重了海路的利润而已。” “不论下西洋还是开港,所有利润都走的是公账,而走私的利润可全都是自己的,这可不难选啊!” “再一个,当初的倭寇,现在的海盗,为何总是越剿越多?还不是因为有贼之后,不论兵部还是下面卫所官员,还有属地的执政官员,都能从中获取油水罢了。” “朝廷要剿匪,首先要剿的是官。我回京之后,会将这些官员都给抓出来,以儆效尤!” 朱威这话说的很不客气,尤其是孙承宗还是兵部尚书呢,在这正主的面上说兵部的乌烟瘴气,着实有些打脸了。 可是孙承宗并不在意,因为这些事,也是他想做的:“好…朱大人若是有吩咐,孙某必将全力以赴。” 朱威对着孙承宗点了点头:“唉…我现在理解了一些东西了。” “理解什么?” “理解严嵩,理解徐阶,理解张居正!理解为何都是从一身抱负的热血儿郎,变成后面那样了,很多时候……与光同尘也是无可厚非的。” 说罢之后,朱威起身拱手:“诸位,夜深了,在下先行告退!” 没等招呼,朱威转身推开房门:“雪停了!” 第530章 回朝 第二日,朱威带人入关回京。 山海关千户之上的人,都过来相送,哪怕孙承宗拖着伤体也没有缺席,经过昨夜的谈论,他们都知道了,朱威大概率不会再回辽东了。 朱威的眼界在哪,他们不知道,但是绝对不会只在大明。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朱威,但是朱威在辽东做的事,所有人都是能因此受益的,加上军中最重军功,所以哪怕没接触过朱威,也都对他有种类似吴官的感觉。 朱威回头看着齐齐行军礼的众人,心思不像表面那般平静,这些人不是朱威嫡系,但是朱威相信这些人遇事会站在自己一边。 “诸位,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大人一路顺风!” 在这些人回话的时候,朱威差点阻止,因为他怕这些人和李牛王二一样,来一句什么一路好走之类的话。 “朱大人!请留步!” 朱威没有回头,他听出来人是谁了,可是朱威现在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了。 见朱威不理,孔礼又急忙说道:“大人…辽东暗卫!” 朱威轻轻摇摇头,对着王二使了个眼色,王二上前就是两个大耳光:“呸…暗你大爷的卫,差点让你小子坏了事!” 孔礼被打懵逼了,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朱大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在辽东还有什么秘密吗?” 朱威终于停下,下马走到孔礼面前,看着眼前与前些年相比,明显成熟许多的年轻人,目光从平静到嫌弃,再到憎恶。 其实朱威和孔礼的年纪差不多,不过朱威的经历可比孔礼要多得多。 在朱威看来,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朝气,比如宋应星那种的,比如朱镇还有朱由校那般的,而像孔礼这般这么早入了权谋场的人,朱威实在喜欢不上来。 “啪啪…” 朱威拍着孔礼的脸:“孔礼啊,很多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孔礼咽了一口口水:“朱大人,你是了解暗卫的,这么一股力量…大人真的要放弃吗?” 朱威摇头:“暗卫很好,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若是乖乖交出来的话,我可以帮你一些忙,但你若是拿这个做筹码的话,那就选错人了。” 孔礼一愣,随后拼命摇头:“不对,不对…你不是朱威,朱威不会对这些事熟视无睹的!” 朱威轻笑:“孔礼啊,你总觉得辽王和皇太极还有我朱威,全都是在辽东这棋盘之上,互相攻伐,相互出招拆招,但是我朱威若是跳出这棋盘…你能奈我何?我愿意入局和你们玩,那我可能会考虑一些别的后果,但是我现在不愿意了,辽东这盘棋,我朱威要做棋手!” 见孔礼满脸不可置信,朱威又道:“第一个出局的人,就是辽王了。在没有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小聪明,上不得台面的。陛下的圣旨没有处理辽王,你觉得是因为没有证据吗?” “错了…而是辽王本身已经无足轻重了,至于你,呵呵…孔礼,山东曲阜人,孔夫子的本姓之人,但又不是孔家的人,你就更加无足轻重了。” “那暗卫于你而言异常重要,于辽王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于我朱威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说罢后朱威又拍了拍孔礼的脸:“你现在应该想想,如何脱罪!如何帮你自己,还有你那主子脱罪,别的不说了,伏击兵部尚书辽东经略等多位朝廷大员,已经是死罪了,当然了…这些事还不配我来插手。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孔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朱威说得对,在朱威愿意在辽东这个棋盘上和他们对弈的时候,他们才可能有东西能够拿捏朱威,但是朱威若是掀桌子呢? 辽王和皇太极都没有那个实力掀桌子,而现在的朱威有! 在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你手中所谓的底牌,也只不过是笑话而已。 ……… 天启元年四月初五。 并非大朝会的日子,但是为了迎朱威回京,朱由校特意开了这大朝会。 与前两次天启朝的大朝会不同,现在京城各部官员都已经各自补缺。 万历朝的大朝会,五品之上只有二百多人,而今日大朝会,五品之上的官员已经多达四百七十多人。 甚至四品下的官员,都进不了乾清门。 朱威现在的官职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户部侍郎,太子少保。 说是文臣,但是武官官职更高,说是武官,但是文臣权力更重。 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看朱威所穿朝服,到底是武官补子的,还是文官补子的。 这代表着朱威回京之后的路线发展,若还是武官,想必很多人会松一口气,因为只要没有爵位,武官哪怕做到顶,也是能够随意拿捏的,但若是文官,想必很多人都会有想法了。 “宣…朱威觐见。” 在偏殿端坐等候的朱威睁开眼,眼神中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感觉,好似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眼神中没有了那般在战场上厮杀的侵略性,多了一些沉稳。 起身仔细整理了一番身上的大红官袍,又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椅子上的官袍,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出。 椅子上的官袍中间,赫然是麒麟补子,随着偏殿大门的关闭,补子上麒麟闪烁的光芒也被隐藏在暗中。 众人的视线被朱威吸引,在看到朱威胸前的锦鸡补子,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无数视线好似刀枪一般落在朱威身上,但是朱威却熟视无睹。 九十六步。 朱威走一步数一步。 这个地方朱威来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数过到御前有多少步。因为在万历在时,朱威的一切都如同空中楼阁,没有根基,虽是可能坍塌,但是今日不同了,今日的朱威,有底气,有势力,有战功,也有情分! 走到御阶前,朱威跪下三拜:“臣朱威,奉旨回京,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第531章 朱党 朱由校还是那副样子,若不是场合不对,想必都要跑过去拉着朱威吐槽一些东西了。 这时见到朱威,朱由校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快平身,赐座!” 就这一句话,满堂哗然,大明可是非老迈非大功不赐座的啊,朱威还不过三十,怎么都不能算老迈,至于大功…现在朝廷之中,可还有很多万历三大征时立过大功的人啊,朱威的功劳暂且不论,就说资历,那可是差的很远的。 朱威也有些懵,抬眼看了一眼朱由校,不过太阳反光,看不清楚。 陈百亲自搬来椅子,放在朱威身边,装作不在意的轻声说道:“朱大人,陛下在朝中受欺负了。” 朱威顿时明了,想来也是正常的,朱由校年少继位,并无任何班底,而朝中党争不断,哪怕已经有所收敛,那也不是朱由校能够止住的。 陈百说的受欺负,想必就是被那些人用一些官面话或者子曾经曰过之类的话教育了吧。 想想也是有些好笑的,朱由校现在赐座,很显然就是告诉所有人,朱威是他的人,想必以后说话能够在朝堂上的份量,应该就不一样了。 朱威作为朱由校的嫡系班底,这时候自然不能落朱由校的面子了,谢恩之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嗯嗯…坐的很实在,一般皇帝赐座,大臣们最多就是挨着半拉屁股,坐着比站着还累的那种,哪里有朱威这般好像在自己家中一样的坐法? 陈百椅子放的很有讲究,在文武队列中间,正对朱由校,左侧是成国公定国公等勋贵,右侧是方文哲徐光启等内阁大臣。 就在朱威坐定之时,徐光启身后中突然站出来一人:“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今日大朝会所为何事,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没人会在这时候弄一些杂事。 但是看出列的人,大部分人心中都已经了然了,这是给朱威上眼药呢。 出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高攀龙,东林党的领袖人物。 原本一呼百应的领袖人物,朱威在宁夏开商道之后,说话渐渐不那么管用了,虽说他本人和朱威并没有什么仇怨,但是好不容易再次站在朝堂之上,哪里能让朱威这等黄口小儿,和自己平起平坐? 朱由校有些头疼,就是高攀龙这老家伙,天天对他说教,但是这人又是朱常洛亲自请出山的人物,朱由校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可是一步一步容忍的结果,就是高攀龙这货越发的没有规矩。 “高爱卿,今日不谈杂事。” 听到朱由校的话,高攀龙立马吹胡子瞪眼:“陛下…此言差矣!朝堂之上哪里有杂事,臣所说所想,都是国事。” “这…那高爱卿,有何要事?” “陛下…陛下继承大宝已然快一年了,大行神宗皇帝曾给陛下指定侧妃,今日刚好朱威朱大人也回朝了,臣认为,早些大婚为好!” 朝臣的脸色各有不同,但是大部分人都是用恨恨的目光看着高攀龙。 因为高攀龙口中的侧妃,就是朱威的妹妹朱芷,按大明的规矩,外戚不得干政。 高攀龙意指朱威。 朱由校是喜欢朱芷没错,但是他现在做到了这个位置,儿女私情已经不能牵绊他了,他现在最看重的,是朱威的能力。 若是现在让他选,他宁可放弃朱芷,也不会让朱威离朝! 这是天家人的取舍,天家无情,说的就是如此了。 至于电视剧或者小说中的那些皇帝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国家权力的事情,从古至今没有发生过,哪怕只是有一点苗头,那女人都会被下面的人撕碎。 朱由校刚要开口,却瞥见朱威轻轻摇头,虽然不知道朱威为何不急,但是出于对朱威的信任,朱由校也就没有说什么。 果不其然,在高攀龙话音刚落之后,反驳的声音就先响起了:“高大人此言差矣,大行神宗皇帝赐婚,本是好事,也是大事,但如今大行神宗皇帝刚刚下葬不足一年,大行光宗皇帝的陵寝更是没有修建完成,如今说婚事,恐有不孝之嫌,大明以孝治天下,陛下万万不可失孝悌之道。” 高攀龙嘴角抽搐,猛地转身看着说话那人,那人站在很后面的位置,想必也就是不过五品官而已。 “你是何人?” “下官詹士府府丞陈立。” 听到这个官职,朱威也忍不住回头,因为这官他也当过。 “詹士府何时可以谈论朝政了?” “大人此言差矣!詹士府负责教导诸位皇子皇孙,礼不可废!礼不可违!礼为根本!国本之争为礼,大礼仪之争为礼,周公问之以礼,夫子护之以礼!” 这个话题被一下子抬得太高了,不说国本之争和大礼仪之争,就是高攀龙今日敢说一句周公和夫子对礼的不对,就要被士林除名了。 高攀龙脸色铁青,陈立这人他不认识,他平常接触的不是六部掌权之人,就是勋贵,而这等人物今日在百官面前落自己的脸面,这是丢人丢到家了。 不过…高攀龙自然也有帮手,很快出列两人,都是御史台的人。 言官说话是不需要为此负责的,所以这两个人哪怕骂人,扎人心窝子,也不会因此受罪。 陈立很快被反驳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但是一个陈立退下了,还有更多的人上前与高攀龙等人辩论。 这些帮助朱威说话的人,有本应该帮助高攀龙的东林党人,也有齐党浙党的人。 很多原本并不对付的人,今日却是站在了同一战线。 不为别的,全是为了利益。 也在今日,朝中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朱威此人,已经自成一党,这党只看中利益,但是反而比别的党派更加纯粹,也更加牢固! 朱党已成! 朱由校有些不可置信,看向朱威的眼神深处,有丝异样的光芒。 朱威则是冷笑着看着高攀龙从原来的趾高气昂,到现在的急头白脸。 向党争这种事,朱威若是以强力破之,必定是不成的,但是从侧边可以让他们互相攻伐,这般一来,党争也就不复存在了。 “高攀龙…呵呵呵,走着瞧吧!” 第532章 帝心 大朝会最后变成了菜市场,各方势力互相攻讦,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但是双方冲锋陷阵的,不是朝中重臣就是御史清流,哪怕是朱由校现在也不好太过偏袒一方,自然也就草草了事。 不过朱威并没有走,而是被朱由校叫到了御花园。 四月初春,御花园中早都无积雪,树木抽出新芽,显得格外有生机。 “先生,朕这皇帝做的啊,太累了!我终于理解皇爷爷为什么不爱上朝了,那群大臣太烦人了!” 在亭子下坐定,朱由校就开始吐苦水了,边上的人都让陈百给赶走了,于是两人说话之间的语气,倒也不像君臣。 朱威原本有些担忧,担忧朱由校上位之后就会变了性子,为此还特意减少与朱由校的书信往来,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的臆想罢了。 朱威刚准备开口,朱由校又突然说道:“先生,今日得事你回去不会告诉芷儿吧?这个…不是朕不想娶她,而是现在…” 朱威一愣,而后微微点头:“陛下请放心,臣不会与她说的。” “先生这是不反对我们了?” 朱由校这是想起来在朱府被朱威堵住教训的事了,朱威也是有些尴尬,当时朱芷太小,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而朱由校又是个混小子,朱威可真的是怕他们做出什么乱糟糟的事来。 不过这话朱威自然是不敢说的,挠了挠头不搭这茬了。 朱由校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因为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他一样,现在朱芷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比当初要差很远了,和朱威提朱芷也不过是为了拉近些距离,毕竟两人已经数年未见了,再装的像,也会有些生疏感的。 两人又谈天说地了好多事情,从朱威在宁夏做的事情,到朱威在辽东的布置,更有机械上的新玩意儿。 光是茶水都喝了两壶了。 “先生,你下面准备怎么做?” 突然说起正事,让朱威差点没反应过来,立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陛下…大明如今没有大乱,但是暗地里的威胁不少,臣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和陛下商议一番。” 朱由校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回殿吧,让内阁三位大人一块过来听一听。” 一听这个,朱威有些懵:“陛下…这事咱们不先商议一下吗?” 朱由校直接摆手:“不用,直接对接内阁就行,走吧!” 看着朱由校头也不回的背影,朱威有些皱眉,和朱由校在一起的时候,朱威想要找一个度,不至于太生疏也不会太放肆。 可是这个度不好找,帝心如海,表面的,不一定是真的。 朱威原本想要将后续的诸多打算告诉朱由校,这种国策之事,必须要得到官方的认同,否则后面会很难办。 现在朱由校却是直接让内阁几人过来谈论,这就出乎朱威的预料了,内阁三人中,朱威只认识徐光启,其他二人,朱威并不熟悉。 “朱大人…陛下已经走远了,大人也快请吧!” 陈百的话让朱威惊醒,对着陈百露出一个笑脸,而后掏出一叠银票塞进陈百的手中:“陈公公,别来无恙啊,这些年过的可舒心?” 陈百不动声色将银票塞进袖子中,满脸赔笑:“朱大人还记得小人,真的是让小的受宠若惊啊,托皇爷和大人的福,这些年挺好的。” 朱威朝前走着,但是嘴里不停:“在辽东的时候,魏忠贤魏公公可是急着要回京城呢,求我好多次,我都没搭理他,当时就在想,同样是陛下身边的人,为何差别这么大呢?” 陈百听到魏忠贤这个名字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又紧忙赶上,朱威说这话的意思更明显了,就是在说他们两个是一边的。 陈百现在可是秉笔太监,也是实际上的内相,可谓是风光无限,但是他也有怕的人,那人自然就是魏忠贤了。 魏忠贤能用两个月的时间,让朱由校信任并且疏远陈百,这等本事,能做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 若真的是让他入京了,自己的位子说不定过两个月就是人家的了。 这是陈百不能忍受的。 “朱大人,多谢!” 朱威轻笑,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陈公公说的哪里的话,我可没帮什么忙,不过陈公公…在下有件事想要请教公公,还望公公不吝赐教!” 陈百在朱威身后弓着腰,不过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大人想问什么,小的是知道的,不过大人…有些事啊,不能深究,陛下已经是陛下了。陛下不愿做先皇帝,也不愿做神宗皇帝。” 朱威轻轻点头:“多谢公公直言!” 陈百的话其实已经很直白了,一个皇帝,一个少年,自有他的抱负在。 身为皇帝,身为九五至尊,第一门课,就是要断绝情分,也就是要无情。 朱威能帮助朱由校的时候,朱由校自然会在一些时候支持朱威,但是朱威一旦失势,朱由校会立马舍弃他。 朝中党争,现在已经不影响大明大局,但是朱由校不希望再出现一个大到能左右朝廷国策的党派。 朱威现在已经有了这种苗头,在亭子中朱由校态度的突然变化,就是因为朱威所说的那些话,在朱由校看来,朱威这已经是僭越了。 朱由校可以和朱威谈古说今,可以谈论各种风俗趣事,但是国事之上,必须要由朱由校自己主导。 而朱由校目前的实力并不能完全主导,那就学嘉靖帝,学万历帝,用官去制衡官。 但是朱由校肯定对朱威比对别人要好一些,因为他手中有朱威的致命把柄,那就是朱芷,还有朱镇。 朱芷是万历赐婚,朱由校若是再过两年,说迎娶朱芷,那时候可没人会有反对的正经理由。 而朱镇则是被秦霄坑了,非要在朱家守孝期间参加乡试,这个污点,足以让朱家满门永绝朝堂。 到了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朱威突然停下脚步,陈百不明所以:“大人,到了,先进去吧!” 朱威轻轻摇头,回身看着陈百:“陈公公,陛下安排你的事,你做的很好,但是公公…咱们做臣子的,最好互相之间留一线。” 第533章 大基建计划 陈百脸色顿时变了,干笑着问道:“朱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的可以解释的。” 朱威死死盯着陈百的眼睛,直到陈百脸上都急出虚汗了,这才摇头道:“没什么误会,陈公公…你我都是聪明人,多的本官就不再说了。” 说完后转身:“走吧,内阁几位大人想必已经到了。” 眼角的冷汗滴落,陈百胡乱抹了一把,连忙上前将朱威迎入大殿。 进入大殿之后,内阁三人已经到了,毕竟内阁就在谨慎殿旁边,比御花园到乾清宫的距离要近的多。 互相见礼之后,朱由校直接开口:“今日叫诸位爱卿过来,主要是想一块听一听朱先生的政见。” 徐光启三人齐齐望向朱威,朱威一副坦然的模样,并不惧怕这些目光。 “那朱先生,你就说吧,把刚刚没说完的话,全都说上一说!” 朱由校一开口直接将朱威给卖了,大明的内阁体制,是决定国家政策的关键,而朱威略过内阁和朱由校直接说,不论说了什么事,其实都是不被内阁接受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陛下,三位大人,臣只是有些愚见而已,我一说,大家一听就好了,不用太过在意!” 徐光启笑呵呵道:“无妨的,朱大人请说。” 朱威对着徐光启微微点头:“好…诸位都知道,我朱威在地方的时间,比在京城的时间长很多。有些在京城看不到的事情,甚至听说了也不会相信的事情,我却是亲眼所见。” “大明两京十三省,包括各土司,各边境卫所,一共有多少流民,诸位大人可知道?” 这话一出口,别说朱由校了,就连首辅方文哲也是一脸懵。 流民之事由来已久,哪怕是在朱元璋时期都有,但是那时候的流民,更多的是黑户,就是没有统计在册的那些人。 现在的流民更多,除了黑户之外,更多的是失去土地的百姓,生活无以为继,自然只能外出讨口饭吃,这些人不管是哪里的官府,都不欢迎。 不止是因为这些人到了哪里,哪里犯罪率就飙升,更多的是这些人要吃饭,要生活,官府就要掏钱,还不能不掏,真逼急了,可就是大事了。 并且流民多少,也和当地执政水平相互关联,流民多了自然也就是差的,事关乌纱帽,所以流民这事,对于官员来说,是又怕又恨的。 徐光启在南京任过职,南京是陪都,流民相比较其他的地方少很多,而另外两位,没有在地方当过官,更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朱威见状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于是轻笑道:“给诸位说一个大概数量吧,大明现在共有流民一百七十余万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数字会很多,但是没人能想到竟然这么多! 一百多万啊,大明现在总人口也不过六千多万,六十分之一! 这个比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徐光启惊呼:“这…不会吧?年初之时各地上报流民总数,只有五十万啊!” 朱威摇头:“徐大人,为了京察,为了考核,您觉得有多少隐瞒不报?” 这话没法接,这是官场的规矩,什么事都不会做的太满。 方文哲问道:“那朱大人,你这数据从何而来?” 朱威笑了笑:“方大人,你若是觉得我这数据不准,不妨亲自下去查一查。别的不说了,光是宁夏从万历四十六年到现在,已经吸收流民近二十万,辽东自万历四十五年到如今,也有三十万流民安家了。” “这样一算,已经有五十万流民妥善处置了,而我说的那些数量,是减去这五十万的,诸位大人,还有陛下,民为国本,此事应当重视啊。” 朱由校皱着眉头,他感觉得到,朱威在御花园想要说的事,不是流民的事,可是流民之事也确实是国之大事,他也不好说什么,至于怎么处置?开玩笑呢,他哪里知道? 场面有些冷了,过了一会儿后,方文哲又问道:“朱大人,你既然开口说出这事了,是否已经有了处理方法?” 朱威点头:“有一些不成熟的建议,也算是抛砖引玉了,还望陛下和三位大人莫怪我想的太简单。” 说罢朱威看笑向朱由校,朱由校没有办法,只能开口道:“但说无妨。” “臣遵旨…这事说好解决也很好解决,那就是朝廷拨款,以工代赈!” “可否细说?” “诸位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有水泥路这么一个玩意儿了吧?” 这东西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了,朱常瀛和成国公逢人就说,让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东西很好用,成型快…质地坚硬,并且修成路之后,咱们蒸汽机车,就可以快速连接大明两京十三省了,无论是通商贸易,还是物资转运,又或者兵马调动,都会异常便捷。” “现如今,宁夏各主要城池,都已经连接了,各路商贾都是大加赞叹,宁夏吸收的二十万流民,最主要的事,就是修路,以此为例,大明若是将官道重新修一遍,那流民自然也就能有安身之所了。” 这主意听着倒是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钱从哪里来? 商税开收了,国库是有了点余钱,但是想要修遍整个大明的官路,这点钱就如同杯水车薪,完全无济于事啊。 于是方文哲问了出来。 朱威点头:“方大人考虑的是,若我有办法让朝廷不用掏太多的钱,甚至之后还能反补朝廷,诸位大人是否会同意呢?” 朱由校眉头一挑:“若真的不用内努出钱,国库出的也不多的话,朕就首肯了!” 朱由校当然同意了,机械是他的兴趣,他做的那些东西,肯定是要推广出去的,反正最后不用自己掏钱,还做了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内阁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但是也都动心了,流民之事如果真的是朱威所说的那样,那就已经是危及朝廷社稷了,不可掉以轻心啊。 “既然如此,那就给这个计划取个名字吧,就叫大基建计划如何?” 第534章 再入国子监 夜里,朱由校批复完奏折之后,往榻上一躺,万历也喜欢这样,而朱由校眉眼之间又有些万历的影子,让宫中的宫人,时常觉得万历好像还在一般。 朱由校半眯着眼,有种慵懒的感觉:“陈百,今日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陈百就等着朱由校问呢:“陛下,朱大人问奴才陛下都受了谁的气。言语表情都异常气愤。” 朱由校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今日他可是给朱威上了眼药的,但是现在看来,朱威心中还是挂念着他的,这就有些… 不过这种尴尬很快被朱由校掩了过去,朱由校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也已经习惯了。 “还说什么了。” “还问了问陛下近来身体之类的话!” 朱由校本能的觉着有些不对,在他印象中,朱威不是这样的人,但是陈百他是信得过的,若是旁人这样传话,朱由校会有五分怀疑,但是陈百说了,那就只有二分怀疑了。 朱由校坐起身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当朕有些不念情分了,赐朱威斗牛服,入宫不拜。刚刚回京,让他在家中休息三日吧。” “遵旨!” 朱由校示意陈百前去传旨,而他又往后一躺,直勾勾的盯着头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百带人出宫,现在的他是秉笔太监,出入自然也是前呼后拥的,周琦宫人祖宗的地位,自然也是被陈百取代了。 “干爹…咱们为什么要帮朱大人啊,儿子看那朱大人,对干爹也不甚尊敬啊,旁人见了干爹,都是礼数有加,哪怕是首辅大人,也要拱个手,这朱威好没规矩。干爹为什么对他这般不一样?” 陈百瞥了一眼那不过十多岁的小太监:“你懂个什么?你知道先皇位置未稳的时候,朱大人已经和陛下相识,不但助先皇稳定地位,更是让咱们陛下成为太孙,陛下小的时候过的苦啊,若是没有朱大人,只会更苦。” “算了,说了这些你们也不懂,就简单点告诉你们吧,就算朱大人失势了,那朱家还有朱姑娘呢,这可是大行神宗皇帝御赐的亲事,以陛下对朱姑娘的喜爱,成为正宫娘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朱大人可就是侯爷了。” “所以啊,你们这些人,不论在哪里当差,见到朱大人,把眼睛都放亮一点,忍了咱家没事,若是惹了朱大人,你们就抓紧点去找个好坟头!” “干爹教训的是!” 朱府好歹是万历赐下的,距离皇宫不远,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 现在朱府中门大开,香案都准备齐全了,俨然是知道肯定有旨意过来。 陈百一看这情况,顿时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刚刚给下面人说的那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更深层的东西,自然就是朱威这个人了。 从军户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全天下去看一看,哪里有第二个? 就凭这个,陈百在朱由校没有决定将朱威放弃,并且赶尽杀绝之前,必然要和朱威保持良好的关系。 细看大明朝的大太监们,哪个能够呼风唤雨的人在朝中没有帮手呢? 陈百起步太晚,虽然有很多人上杆子来和陈百拉关系,但是早些年的苦,让陈百知道,这些人都不能信。而朱威是个例外! 圣旨这个东西,朱威见得多了,包括接旨流程什么的,那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了。 接旨谢恩之后,朱威将圣旨递给朱镇,让他带着朱芷先回去,因为朱威知道,陈百肯定对他要有话说。 “朱大人,咱们…走走?” 朱威笑着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走在熟悉的路上,朱威叹了一口气,陈百问道:“朱大人何故叹气?”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几年前…也是在这条路,也是两个人,不过当时一起走的人,是毛纪而已,现在换成了陈公公,只觉得时过境迁,伊人不在了。” 陈百淡笑:“毛大人啊,小的也算了解,是真正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啊,能在那个位置全身而退,整个大明都没有几个。” 朱威说起毛纪也是心中欢喜,这是他在最难得时候,为数不多真正帮过自己的人,一个毛纪一个马文晟,这两个人,朱威永远不会忘。 又杂七杂八说了一些闲话,最终陈百走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朱大人,放手做事,咱家陪你。” 朱威没有多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了,在朱由校的赏赐到了以后,朱威就已经确定陈百是帮了自己的,不论陈百到底是何心思,对于朱威来说,都不重要,因为陈百最起码比魏忠贤要胆小,也比魏忠贤更好控制。 夜深了,朱威回到朱府之时,朱镇和朱芷都在等着呢。 许久未见的兄妹三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数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几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原本可以没什么忧虑,开心长大的朱镇和朱芷,变了一番模样。 朱术芷还好,再大的事情,也都被保护着,但是朱镇不同了,以往和善的少年,眼神中的郁色掩盖不住。 “哥,嫂子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 “辽东冷不冷啊哥?” “听说辽东那边有熊,还有老虎,哥你有没有看到过啊?” “哥,我明天想要出去玩,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朱芷一连串的问题,让朱威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不容易插上话,就将所有问题全都说了:“你嫂子还在宁夏,那边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完,不过最晚十月,我就接你嫂子入京,至于辽东那地方啊,真的不怎么好,太冷了,什么狗熊老虎的,我还没见到,陛下给了我几日休假,我就在家里陪着你们,你们想去哪里都可以。” 朱芷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哥…我想去国子监!” 朱威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什么?” 朱芷小跑过来拉住朱威的衣袖摇晃:“哥…我想去国子监,二哥当时在国子监好长时间呢,我问他在国子监好不好玩,他都不说,我问了其他人,其他人都说国子监就只是读书的地方,我才不信呢,那里面好多人看着都不像读书人,所以我想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不好呀…哥…” 最后一声“哥”,朱芷拉长了尾音,满是撒娇的味道。 朱威的心里防线在这句“哥”面前,荡然无存了,作为家中最小的妹妹,父母不在了,做大哥的,自然是怎么宠着怎么来了。 “好…明日我带你去。” “呀…哥,你真好,比二哥好。” 说罢朝着朱镇伸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朱镇一阵无语…国子监这地方,哪里有女人去的。 不过朱威主意已定,朱镇也不能说什么了。 第535章 线索 “小四,一会儿学着你二哥走路,可别迈你那小碎步了,国子监不同别的地方,这里面都是一些老学究,最重规矩,若是被发现了,少不得一些麻烦。” 朱芷不断点头,这一路朱威和朱芷对她说了很多了,别管听得进去听不进去,先点头糊弄过去再说。 可他们亲兄妹啊,哪里能不了解他们家小妹的习惯?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苦笑,今日若真的出了差错,可就真的要花一些功夫才能将事平了。 今日并非休沐,所以国子监学生很多,人多了自然对朱威一行人来说是好事,因为人多了他们就好隐藏了。 跟着学生大部队,朝着学堂走去,朱镇对这里很熟悉,在一个拐角,拉住二人绕到一条小路。 “兄长,小四,这是通往校场的小路,平常没什么人走的,在这里安全一些。” 朱威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马上就要上课了,现在去学堂太显眼了,总不能就在这待着吧?” 朱镇想了想道:“这样吧,不如我们去先生书房吧?” 朱威眉头一挑:“秦霄的书房?” “对…” “还在这里?” 朱镇点头:“神宗皇帝特定下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当然了,除了我这个学生以外。” 朱威对秦霄很感兴趣,虽说接触不多,但是秦霄这人的谋算,是朱威见过的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了。 哪怕朱威到了如今的地位,哪怕掌握暗卫,也照样有很多事情没有找到真相,或者所谓的真相其实都是假的。 在秦霄死后,朱威还曾经想过托毛纪找一些内幕出来,可当时万历明显是杀疯了的样子,毛纪也不敢轻易动手。 今日有了这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了。 秦霄的书房并不远,不过百步就到了,和朱镇说的一样,这个院子有锦衣卫和宫内太监把守。 朱镇上前沟通,可以看的出来各自之间已经很熟悉了,想必朱镇是时常过来的。 但是朱镇的沟通好似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兄长,小妹,好像咱们进不去了,他们都是死脑筋,除了我之外,他们不让任何人进去。” 朱威有些失望,正准备说带朱芷去校场看看呢,就听到有人喊他。 “朱大人?前面可是朱大人?” 朱威回头一看,原来是在院子里把守的太监,不过看着并不认识。 好似看出朱威的不解,那太监又道:“果然是朱大人啊,昨夜我们见过的,小的昨夜跟着干爹去给朱大人传旨。” 虽然朱威还是不记得,但还是装作惊喜的模样:“哦~我想起来了,公公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太监弓着腰赔笑:“朱大人,您可是想进这书房?” 朱威眉头一挑:“你有办法?” “看您说的,这地方就是小的在管着呢,大人想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有这样的好事,朱威自然求之不得了:“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公公了。” “好说好说!” 这太监脸上的兴奋之色藏都藏不住,明明是自己帮了朱威的忙,现在却像是朱威给了自己脸面一样。 有了这太监的招呼,朱威几人进入书房,也就不再有阻拦了。 书房很干净,也很拥挤,除了过道还有桌子之外,其余地方都是书。 书可是稀罕物啊,哪怕有了活字印刷,这一本书的价格也是不菲的,尤其是一些质量好的书。 能让秦霄收藏的,自然都是好的。 这些书若是放出去,多的不说,至少也能值个八九万两银子的。 加上其中的孤本珍藏,那更是无价之宝了。 “你平常过来,都做些什么?” 朱威突然开口问道。 朱镇连忙回答:“我只是在心情抑郁的时候才会过来,过来的时候,最多就是练练字,找找书,一次也不会待太长时间。” 朱威点头,随处看了看,他总觉得秦霄会留下一些东西给自己,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就算有东西,在万历的眼睛下面,应该也是藏不住的。 “平常秦霄坐在哪里?” 朱镇想了想,指着书桌道:“就在书桌,不过先生不爱正座,总是坐在侧边。” 朱威眼睛一亮:“坐在哪边?你过去将椅子摆好。” 朱镇不知道朱威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朱威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摆好之后,朱威上前坐在那椅子上,视线正对着书房唯一的窗口。 不过也仅仅是个窗口而已,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 朱芷拉了拉朱镇的衣袖:“二哥,大哥在干什么?” 朱镇摇头:“不知道,大哥的想法,和我那先生一样,都是让人猜不透的。” 朱芷撅着嘴巴表示不满,明明是答应陪自己玩的,现在倒好,没人理她了。 就在朱芷想要表达不满的时候,朱威说话了:“这里的布置可有变过?” “有…因为一些书原本不放在书房里面,最后神宗皇帝下旨封存起来,就将那些书本都给堆了进进来。” 朱威了然:“原来如此,如果我预想不错的话,当时新进来的书,应该放在那里吧?” 朱镇朝着朱威手指的方向看去:“对…就是这里。” 朱威起身看着两个弟弟妹妹:“行啦,别愣着了,过来找东西。” “注意看着,每一本都细心检查一下,找出书上有灰尘的那一本。” “好…” 三人动起手来很快的,窗下都快遮住窗户的书本,很快被清理了一半。 朱威又拿起一本杂书,这书放在这么下面,上面却能摸出灰尘。 “就是这了。” 朱镇扭头看过去,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看不出什么门道:“兄长,这有什么线索吗?” 朱威点头:“自然是有的,先将以前的样貌恢复了吧。” “好…” 找到线索,自然都有精神,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很快收拾出来,朱威再回去坐在那椅子上,盯着窗户和窗台下面的书,异常认真。 好半天之后,朱威终于仰天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啊。” 第536章 又见吴三桂 “兄长,你发现了什么?” 朱镇跑过去半蹲,也朝着朱威看的方向仔细端详,可是并未有什么发现。 朱威看着朱镇笑道:“自然是好事了,秦霄是你的先生,现在看来,倒也是很称职的。” 随后朱威起身走到窗边,将原先那些书对齐:“你再看看,能看出什么?” 朱镇又盯着看了一会,终于面露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这不过是平常的把戏罢了,就是在书的侧边写字而已,不过这些书都是被翻阅无数遍的老书了,看不太清楚而已。 看这墨迹,至少有三年时间了。 “镇…后…直…李” “兄长,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连贯啊。” 这几个字,没头没尾的,朱镇是真的不懂,可是朱威却是有些明白了:“这…应当是和你有关。” “我?镇?” 朱威点头:“我只是一个大概猜想,镇自然就是你,后应该是后路的意思,李很明显,应该是姓李的人,至于这个直…应当是地名吧。想必秦霄早都给你留了一些退路,不忍看你受制于人。” “秦霄死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 朱镇仔细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在最后那半年时间,先生都没有见我,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不过最后秦家人给了我一封信,但是那封信我也看不懂!” 朱威连忙道:“信在哪?” “在家里藏着呢。” 事关朱镇的前途,朱威自然着急:“走回家。” 朱镇好似也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连连点头:“好…唉?小妹呢?” 朱威这才发现朱芷不见了。 书房很大,但是能活动的地方很小,一眼望过去就能看的清楚。 “兄长,门开了!” 朱威扶着额头,满脸黑线,这在别的地方就算了,可是这里是国子监啊。 “快去找。” 两人连忙出门,迎面而来的就是那个把守的太监,朱威也不废话:“刚刚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人去了哪里?” 那太监一愣,原本还想着拉近关系呢,可现在看朱威这脸色,明显是不成了,于是弓着腰小心回话:“朱大人,那小妹子两柱香之前出来的,小的也没敢多问,看着是出门朝校场方向去了。” “你看的出来他是姑娘?” “额…朱大人,小的也算半个女人,有些女人身上的习惯,小的熟悉的很,不过旁人一般是看不出来的。” 朱威这才放下心,走上前低声道:“那就请公公保守秘密,今日你只见了我们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我会和陈百打招呼的。” 那太监连连点头:“是…大人放心,小的嘴最严实了。” 哪怕是不相信这个太监,朱威也不能拿他如何,边上还有锦衣卫呢,只能祈求这个太监是个嘴巴严实的人。 朱威两人到了校场,看着那人山人海的场面,顿时觉得血压都好了不少。 “兄长,刚刚问了,今日有演武考核。” 国子监的太学生也是要有考核的,一般来说都是考六艺,不过在弘治朝之后,箭术和马术基本不考了。 而在昌泰帝上位之后,又恢复了太学武考,而今日,正好是恢复武考第一年的考试日期。 洪武时期,百废待兴,人才奇缺,当时监生做官的机会多,升迁快,因此,实习期满多不愿回监。“故其时布列中外者,太学生最盛”。仁、宣后,随着科举人才的不断增多,实习监生的地位下滑,甚至出现了监生在“吏部听选至万余人,有十余年不得官”的现象。 所以在现在,国子监学生已有三千多人。 听着不多吧,但是要知道每三年的科举,不过才录取数百人而已,这三千多人可是三十年的积累。 从胡子花白已经做爷爷的老者,到不过八九岁,还时常冒鼻涕泡的少年,在这里可都不少见。 人多了,人杂了,想在这找出朱芷,就有些困难了。 “放开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朱威立马拨开人群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朱镇跟在后面,不过他没有朱威跑得快,又被人群挡住。 等到朱威冲到跟前的时候,就看到朱芷被一少年握住手腕,那少年还没有朱芷高,仰着头在对朱芷说些什么,不过听不清楚。 再往前两步,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声,朱芷涨红了脸,眼中已有泪珠显现。 朱威看到这里哪还忍得住?一把捏住那少年的脖子,那人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边上的人也是吓了一大跳,在国子监私底下打架动手的不在少数,但是在校场之上,还是武考的档口,这就有些大胆了。 “快放开,你知道这是在哪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哪个先生的学生?怎么没有见过你?” “快点放开啊,要不然我就要叫老师了!” 朱威的年纪不过二十六,虽然连年征战但是面上并未有什么风霜痕迹,若是忽略朱威眼中的那股狠劲和沉稳,那就是活脱脱的一个太学生。 谁都不会想到有国子监之外的人会到这里,因为上次朱常瀛大闹国子监之后,国子监对外来人员已经看守的很严格了。 今日进来国子监,也是凭借朱镇的脸面。 朱威对那些人的话充耳未闻,低声命令道:“放手。” 那少年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听话的将朱芷的手腕放了。 朱威另一只手将朱芷拉到身后,这才将那少年放了下来。 那人趴在地上半天反应不过来。 而边上的人都已经围了过来,将朱威二人团团围住。 “这位兄台,我刚刚在问你话,你到底是哪个先生的学生?” 朱威嗤笑一声:“怎么?想要告状?” 领头的人轻笑摇头:“咱们年轻人的事,自然是自己解决了,告状什么的,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不过在国子监,大都是沾亲带故的,我也是怕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闹得难看了,可就不好了。” 朱威点头:“是这个理,那可否先告诉我,你是何人?” 领头的人,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扇了两下,这初春的天气可还是有些冷的,这样烧包的动作,让朱威看的一阵牙疼。 “湖南布政司次子申久青。” 朱威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阵,并不认识什么湖南布政司。 而这样的表情。让那申久青以为朱威已经害怕了。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更甚:“我已通名,你呢?” 朱威面无表情,朝着地上的人努了努嘴:“你问问他吧,问问这个吴三桂,我到底是何人!” 第537章 学生徐希 趴在地上的吴三桂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等看清朱威之后,连忙起身,躲在申久青身后。 吴三桂如此表现,倒是出乎朱威的预料了,在朱威眼里,吴三桂是个狠人,是个自私的人,也是个有智慧的人。虽说还小,但是三岁看老,若按以前的样子长大,肯定会有一番成就的,当然了,这个前提条件,就是朱威不主动打压他。 吴三桂被万历留在京城,吴家两人都已经失势,虽说身上还有着指挥使的世袭职位,但是这小小的四品指挥使,在京城算的了什么? 以往的经历让吴三桂比平常学生成熟许多,但是在国子监,那点成熟也不算的什么。 在经历过几次打击之后,吴三桂还是主动收起自己身上的那份傲气。 在哪里都有圈子,在国子监更甚,因为这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 尚书的儿子和尚书的儿子玩,侍郎的儿子和侍郎的儿子玩,至于吴三桂,也只能和那些四五品的官员子弟在一起。 若是吴仁宝还在,有御史中丞的伯伯照应,吴仁宝应该会在这里如鱼得水。 但是吴仁宝被一撸到底了,国子监又重文不重武,一个武将家的人,哪怕是七品县令家的孩子都看不上,更不用说是四五品的了。 吴三桂是用了好久的时间,做出了很多让他想起来都觉得伤自尊的事情,才能做申久青的狗腿子。 吴家遭受到的一切,都被吴三桂认为是因为朱威的算计,他时常在想,若是没有朱威,他吴家子孙,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自私的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一切的错都是别人的。 申久青皱眉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吴三桂,他对吴三桂是看不上的,但是多个听话的狗腿子,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吴三桂现在有些心神不宁,申久青问了他两遍,都没有回答,申久青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上去就是一脚,将吴三桂踹倒:“老子问你话呢?他到底是谁?” 吴三桂看到朱威嘴角的笑容,身上又是一颤:“他…他是朱威。” 申久青挠头:“朱威?好熟悉的名字啊…想不起来啊,咱们国子监是不是有个叫朱镇的?” 吴三桂点头:“对,朱镇就是他弟弟。” 申久青恍然大悟,转头对着朱威没好气的道:“哦~懂了,弄了半天,你就是朱镇那小子的哥哥啊?那正好了,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 朱威有些不解:“新仇?旧恨?从哪里论的啊?” 申久青嗤笑一声:“你弟弟朱镇,抢了我的名额,当时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让我入秦夫子门下,可是后来被朱镇抢了,你说这是不是旧恨?” 秦霄到死,万历都没有公开他的“罪行”,所以秦霄现在依然是帝师傅的身份。而所有人都知道,入了秦霄门下的好处。 虽说朱威并不认为用家族力量就能让秦霄收下眼前这个货,但是这话也不能随意说出来,太打击人了。 “那新仇呢?” 申久青指着朱威身后的朱芷:“就是这位小兄弟了,撞了人难道就只是一句道歉吗?我在家中可是锦衣玉食娇贵的很啊,被撞了一下差点没缓过来,你说这事,算不算新仇?” 朱威轻笑摇头:“身子虚就好好看看大夫,不要整天弄一些有的没的。” 申久青脸色铁青,这话戳到他肺管子了!他的身体确实虚,他这样的身份,酒色都是不请自来的,年轻人又不懂得节制,身体早已经亏空了。 朱威看着变了脸色的申久青,也有些无语,当然了,也是不想闹得太大,朱芷的身份不暴露,这才是最主要的。 于是缓和了语气:“那你说吧,想要我们怎么样?” “好说…好说,第一,我要让朱镇当这国子监同窗的面,给我赔礼道歉,并且要高呼他不如我!第二,嘿嘿…让你后面的那个小兄弟,陪我去喝个酒。怎么样?不为难吧?” 在申久青说第一个条件的时候,朱威脸色已经黑了,更不用说第二个条件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哈哈哈…那就试试,是你朱家厉害,还是我申家厉害,忘了告诉你,当今大理寺卿高大人,是我表叔公!在京城,我也一样能玩死你!” 朱威冷笑:“哦~原来是高大人的亲戚啊。” “怎么,怕了?怕了就好,小爷我也不是什么不讲信用的人。只要将这两件事办好,小爷我既往不咎,并且以后朱镇在国子监,我罩着他!” 朱威不住点头:“不错…很好,果然是一丘之貉啊。” 申久青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我说很好啊,果然和高攀龙那杂种一样,都让人恶心!” “大胆!你敢这样说高大人,你知道高大人什么地位吗…” 不过申久青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人打断了:“哦?什么地位啊,让本世子也好好看看,这大明比我还高贵的人是谁啊?” 拥挤的人群自觉的让出一条路,为首之人朱威见过,好像是定国公家的人,至于叫什么,朱威忘了。 徐希好似看出朱威不认识自己了,上前躬身一拜:“学生徐希,见过先生。” 朱威想起来了,连忙将徐希扶起来:“原来是你啊,真的是几年不见,长的我都不认识了。” 徐希以弟子礼站在朱威身旁:“先生,可是遇到了麻烦?” 徐希过来之后,眼神都没有朝申久青瞥一下,两人身份不是一个档次的,就像申久青看不上吴三桂一样,徐希也是看不上申久青的。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小公爷…这都是误会。” 徐希皱着眉头大喝一声:“闭嘴,我在和先生说话,你插什么话?有没有误会你说了可不算!” 第538章 后路 朱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第一次见徐希的时候,还起了些冲突,那时候的徐希一看就是纨绔二世祖,开玩笑呢,定国公家嫡子,在这大明确实能横着走。 经过几轮的比拼,朱威是赢了,徐希也称朱威为先生,但是朱威并没有同意。 可是现在这徐希不但扫除那些纨绔的性子,还依旧对他行弟子礼,让朱威有些触动,这般家世背景,会怕他朱威吗? 这自然是不会的,勋贵一系与国同戚,哪里会在乎别人? 朱威与定国公徐厉良,不过是点头之交,之间的联系,更多的是利益关系而已。这让朱威一时不敢相信,徐希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另有所图?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朱威不可能会再轻易相信一个外人了。 在朱威思索的时候,徐希已经再度开口:“申久青对吧?你是觉得在国子监过的太舒坦了?今日武考可以选定对手,虽说你不配,但我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申久青身子一颤,连连摇头:“小公爷,我给朱先生道歉…” “朱先生也是你叫的?掌嘴!” 不用别人动手,申久青自己已经开始掌自己的嘴了。 “啪…小的该死!” “啪…小的有眼无珠!” “啪…求小公爷放过小的!” 朱威摇摇头:“徐希,算了吧,和一个二世祖有什么好说的。” 徐希一愣:“先生,这就放过他们了?太便宜他们了吧?” “呵呵…无妨,我去找他爹的麻烦!” 徐希立马兴奋起来:“那我让我爹也去…” 朱威二人说话,并未故意小声,所以周围的人都听得到。 申久青脸色已经白了,湖南布政司厉害吗?很厉害,可是在大明最顶尖的勋贵面前,还是不够看。 若是六部之中的从二品官员,定国公想要找麻烦也要好好思虑一下,可是一个地方上的官员,那就没什么忧虑了。 哪怕这官员身后站着的党派,也不会因为这和大明顶尖的勋贵作对。 “啪…” “都怪你!你个贱人!快去给朱大人道歉!快去给小公爷赔礼!” 吴三桂被打懵了,平常在这边当狗,虽说没有什么尊严,但也不会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耳光啊。 普通百姓就算了,官宦子弟在外面混,就是混一个脸面。 这也是为什么申久青自己抢着扇自己耳光了,他可忍不了让别人当众打。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有人已经去找国子监的老师了。 朱威拉着朱芷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低头对徐希道:“我不方便在这多留,这边交给你了,三日后我在醉仙楼宴请国公爷,你到时候也过来,该给你找个差事了。” 徐希大喜:“多谢先生!” 朱威笑着拍了拍徐希的肩膀:“挺好…” 而后看着还在懵逼状态的吴三桂,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有些人啊…是再也回不去了,原本朱威想着让吴三桂脱离原本的轨迹,现在倒好,脱离了是脱离了,但是已经自己掌握之中了,好处是吴三桂应当是没有机会再引清兵入关了,坏处是…吴三桂这种人要是心中生怨,恐怕后面会对朱威亲近的人不利。 想到这里朱威的眼神逐渐狠戾,吴三桂自然感觉到了,看向朱威的眼光满是恐惧。 不过朱威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拉住朱芷,绕过人群。 一直等到傍晚,朱镇才回来,给朱威说了国子监发生的事情。 朱威也没想到徐希竟然这般狠,将申久青的一条胳膊断了,而始作俑者吴三桂,更是被断了一手一脚。 申久青无所谓的,反正不通武事,胳膊长好还能浪,但是吴三桂,基本就废了。 在国子监发生这种事,那群老学究可不管什么国公勋贵,想必定国公也会被闹得灰头土脸。 朱威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情,咱们是欠定了啊。” “嗯?为什么?” “小妹对别人来说,应该是认不出来的,但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家中都有画像的,今日我在国子监那么维护小妹,谁都要多看两眼,可是徐希全程没有看,那时候我就在想,他肯定是知道了,现在他又为了小妹,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将视线全都转到定国公府,也是为了保护小妹,所以啊…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朱镇点点头:“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朱威轻笑上前:“你是朱家的男人,以后要学着点了。” “是…兄长。” 朱威没好气的踢了朱镇一脚:“读个书给你读傻了吧,叫哥多好听,偏偏要学人家来个兄长。” 朱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哥…” “这就对了,走吧,去看看你老师,给你留了什么后路。” 朱镇带着朱威到了自己房间,秦霄的信自然是异常重要的,朱镇将信放在床下暗格内,费了好大的劲才拿出来。 给朱威看的一阵无语:“你藏镇深干什么?” 手脸都是灰的朱镇一愣:“啊…当时先生都成那样了,他们给的东西,肯定惹人注意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能让秦家人给你的东西,秦霄自然能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出什么来,也就是说些东西给别人看了就是废纸而已…” 说到这里朱威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揪住朱镇的衣领:“凭你小子的聪明劲,这信上的东西,你都背过了吧?” 朱镇茫然的点了点头,朱威深吸一口气,差点忍不住将自己的亲弟弟打死在这… “你早说你背过了,咱们还过来找什么?” “哥…你也没问啊。” 朱威瞪了朱镇一眼:“拿过来!” 打开信看过之后,朱威倒抽一口凉气:“你这老师…果然是厉害啊,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放下信的朱威突然有些伤感:“明日我们去你先生的坟上上两炷香吧。” 朱镇点头:“好,哥,先生到底留下了什么?” “他给你,留下了他最宝贵的东西,明日到了秦家祖坟,你自然会知道的。” 第539章 军功 第二天一大早,朱威与朱镇就已经出发了,至于朱芷…哪怕现在让她出去,她都不愿意了,昨日的事可把她吓得不轻。 秦家祖坟在京城西郊,边上就是西山,也就是朱威当初弄蒸汽机挖煤的地方。 这里人迹罕至,地也不好,长不出多少粮食,地价自然也是上不去的,有如鸡肋一般,不过这里风水极好,渐渐的就成了京城中那些中等的富贵人家迁移祖坟的首选之地。 秦家往上数三代,也都有人当官,当然了,也只是一些五品下的小官而已,所以祖坟也就只能买到这里了。 去秦家祖坟自然要给秦家打招呼,不过也不知道为何,这次秦家派过来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管家。 不说朱镇是秦霄的学生,就说朱威的地位,让当今秦家家主一起过来,也是可以的。 当然了,朱威与朱镇并不在乎这些,只当是秦家不愿意与他们有太多牵扯的缘故吧,毕竟秦家…应该也不想再卷入纷争了,百年大明朝堂的纷争,死了多少人?灭了多少家族? “到了,朱大人,还有朱公子,这里就是老爷的坟墓了。” 那管家的态度也不甚热情,朱威点点头,拿出准备好的纸钱元宝。 可是没曾想到,被那管家阻拦:“朱大人,这还是算了吧。” 朱威皱眉,再想和他们撇清关系,也不至于不让人祭奠亡者吧? 好似看出朱威的意思,那管家又道:“朱大人,您看我们老爷坟前,可有祭奠的痕迹?” 朱威这才发现,附近的坟前还有前几日烧过的灰烬,而秦霄的坟前,丝毫不见那些东西。 “这是?” “我们老爷临走之前说过了,等您回来看他之后,才允许我们祭奠。今日朱大人来了,那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秦家了,没有理由老爷的第一柱香是外人上的。” 说罢之后,那管家一拱手:“朱大人,想必你们也有些话对老爷说,小的就不打扰了,在外面等您。” 朱威点头:“劳烦了。” 那管家走的时候,深深的看了朱威一眼,朱威也是盯着他走远之后,才回过头看秦霄的坟墓。 朱镇问道:“哥,先生为什么要等你过来?” 朱威没好气的道:“他啊,这个老人精…是怕我不来,专门留下这话呢,若是近些时候不来,说不定那秦家人就要上门叫人了。” “为什么啊?先生和你的交集,不深吧?” 朱威又踢了朱镇一脚:“问那么多干嘛?给我挖!” 朱镇大惊:“啊?挖~” 朱威连忙捂住朱镇的嘴:“小点声,不是挖坟,给我挖前面的供台。” 朱镇还想问什么,不过被朱威怼回来了:“别问,别说,干活!” 若是朱威挖的话,自然会快一些,但是有劳力不用白不用。 差不多挖了半个时辰,朱镇这才挖到一个盒子:“咦?真有东西啊?” “拿上来看看。” 朱镇也不管盒子上的泥土,随便拍打两下就打开了,里面整整齐齐放的都是书信。 朱威脸上露出微笑:“好…有了这些,在这大明,可就没人能动你了。” 朱镇一愣:“哥,你还没看呢!怎么知道啊?” 朱威瞥了朱镇一眼:“看信封就行了,上面三封,有吏部的人,也有礼部的人,还有御史的人,这些人要不然就是那个组织的漏网之鱼,要不然就是会帮你澄清守孝乡试的人,或者,这里面装着的,是那些人的把柄。不管哪个,你也都有了退路。” “好啦,别在这看,收拾好,回去之后慢慢看。” 走的时候,朱威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他总觉得秦霄这老东西,肯定还藏着很多秘密,说不定将他的坟掀了,就能知道更多了。 不过这只是想想而已,不说在这时代挖坟会被骂成什么样,就说被眼前这个眼睛都快冒火的秦府管家盯着,朱威也有些不好受。 回到家将信全都拆了,与朱威所料大差不差,这其中除了两人是有实际把柄之外,其余人都是那个组织的人。 小小的盒子,里面有上二百多封信,这可就是二百多个官啊,还都是六品以上的,京官比例更是高达四成。 朱威以前就觉得,那个组织二百年了,肯定不会只有那么一点力量。 看了半天朱威终于放下手中的信:“唉…好东西啊,小三,明年春闱,可有信心?” 朱镇一顿:“有是有,不过…我那守孝乡试的名头还没脱呢。” 朱威摆摆手:“不急,慢慢来,我已经差人去查那个姓李的了,你好好准备就好。” “是…” ……… 之后两天,朱威并未出门,也没有人来烦朱威,朱威现在和朝中势力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也正合朱威的意,否则天天迎来送往,朱威会疯的。 不过休沐的最后一天,朱威还是要出门的,因为约了定国公。 醉仙楼在京城排不上号,但是有个好处,就是清净,因为它在城郊。 说是酒楼,却是一个个单独的小院子,很多人喜欢来这里谈事情。 朱威刚到,就发现院中坐满了人,连忙又退了出去,仔细看了看:“是我定的,没错啊?” 就在朱威愣神的功夫,徐厉良已经看到了朱威,朝着朱威大喊:“嘿…在这呢。” 朱威这才走进院子,还没开口说话呢,就被成国公一锤捶到胸口:“你这小子,抢了老子的位置,回来了也不说去老子家看看。” 朱威苦笑:“公爷,别欺负我啊,你知道我也不想的。”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原本是朱承,现在被朱由校给了朱威,虽说没什么实权,但是名义上可是大明军方的最高指挥了。 并且这个职位一直被勋贵掌控,如今换了朱威这个年轻人,自然是有些… 朱威看到周围很多人,都是在五军都督府见到过的那些勋贵,眼神也大都不善。 急中生智,连忙大喊:“诸位,今日过来是给大家送军功的!” 第540章 灭白莲 朱威这一嗓子,让院中所有人安静了下来,勋贵是什么?是武将啊,武将最需要的是什么?必然就是军功了。 虽说没有军功,这些勋贵家也不会没落,有爵位在也肯定能够吃喝不愁。 朱元璋开国时,所封的首批勋贵中,有六人获封公爵,二十八人获封侯爵,二人获封伯爵。 而后的朱棣靖难又有一批勋贵出现,加上后面军功封赏,还有外戚封爵,人数是不少的。 但是到了明末,只剩下五公、二十四侯、三十五伯。 开国勋贵被朱元璋杀了很多,而后面丢爵的,大都是犯事了。 勋贵与皇家是一体的,但是勋贵借着皇家给予的好处,过的风生水起,自然也要出些力的。 毕竟情分这个东西,用一次就少一些。 双方的关系就好像银行卡,你若只存不取自然是越来越富,但是你若只取不存,那就只能变成个穷光蛋了。 而存钱的手段,自然就是立功了。勋贵之家,自然也是要立军功才算数。 徐厉良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今日朱威宴请的是他一人,而他这个猪脑子将京城所有勋贵都给弄了过来,这好处不就也要分出去了吗? 朱承则是一脸奸笑:“哈哈…老徐,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众人一阵哄笑。 二百多年的历史,除了那些外戚勋贵之外,其他勋贵之间都是同气连枝的,要不然可顶不住那些文官的撕咬,所以一家有了好处,其他人怎么着也能分点汤喝。 徐厉良瞪了朱承一眼:“你个老小子,也别想好过,朱威说的若是真的,你藏的那些好酒可要拿出来了。” 朱承一拍胸脯:“好说好说。想喝酒还不简单,不过朱威啊…你能具体说说吗?” 朱威点头微笑:“自然可以,诸位…额…诸位大人。” 这边公侯伯都有,总不能全都叫了吧? “诸位都是通军事的人,想必也知道大明现在的威胁在哪吧?” 朱承挠头:“辽东算一个,鞑靼现在只能算半个了,你不是想让我们去辽东吧?” 朱威连连摆手:“不是的,当然了,辽东也会有些安排的,公爷刚刚说的不完全对,依我而言,大明现在的外部威胁,已经不成气候了,不论辽东还是鞑靼。” “好大的口气啊!” 说话的人是永州侯胡大彪,在朱威当年刚入五军都督府的时候,还和他的侄子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回忆,不过胡大彪这人还可以,不护短,直肠子,朱威也知道胡大彪不是故意找事。 朱威转头对着胡大彪一礼:“侯爷,许久未见,您依旧是虎虎生威啊。” 胡大彪刚要说话,朱威又急忙道:“侯爷,今日我可没有穿甲胄,不行军礼也说的过去吧?” 胡大彪一拍桌子:“嘿…你个臭小子,够味!老子喜欢你。” 朱威一阵恶寒,虽然知道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有些… “不过你为什么觉得,辽东鞑靼都不足为虑了?你可知道咱们大明和他们打了多少年吗?” 朱威轻笑:“这自然知道的,不过我是有理由的,侯爷莫慌,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那我就直说了吧。” “先说鞑靼,鞑靼因为连年雪灾,人口下降的很厉害,不足嘉靖年间的八成,为何在嘉靖后期到了万历朝,鞑靼像疯了一般攻我大明。” “就是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他们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物料,甚至铁锅盐巴他们都没有了,我和鞑靼打过几仗,也算是稍微了解一些吧。” “若是没有大明互市,鞑靼最多五十年,就不成气候了,现在我在宁夏与鞑靼开放互市,并且那里的生意,诸位都有份额吧?” 这话一出,现场都是轻笑,赚钱嘛,不寒颤。 朱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灌下,而后接着说:“现在的鞑靼啊,终于有了好日子过了,鞑靼原本就是部落联合起来的,以前穷,跟着孛儿斤能混点饭吃,自然是忠心异常了,可是现在,他们不用靠孛儿斤就能过的很潇洒。” “诸位…你们说,若是现在鞑靼在和大明开战,他们还能拉起来多少兵马?有多少部落愿意跟着孛儿斤拼命?” 众人哑口无言,他们有生意在宁夏,自然也会了解一些,但是他们心中始终认为和鞑靼还是敌人,没有往深处想,而朱威这番话,就是撕开了孛儿斤一直想要维持的伪装了。 孛儿斤本部强是不错,但是若只是那一个部落,可对大明造不成什么威。 朱威不等其他人反应,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孛儿斤本部需要有大批人马在北边看着罗刹国,腾不出手的。” 而后朱威对着胡大彪道:“侯爷,所以我说鞑靼不是威胁,您觉得…是否有道理?” 胡大彪老脸有些红,不过晚上灯光太暗,看不清楚,瓮声瓮气的来了一句:“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还有辽东呢,吴官都被那群老鼠尾巴杀了,就算你这次又胜了,但是总不能说他们不是威胁吧?” 朱威摇头:“以前是,以后可就不是了,侯爷,你知道我这次大胜女真,用了多少人吗?” 胡大彪没那个耐心:“有屁快放!” 朱威一摊手:“好吧,我这次入辽和女真一共打了三仗,总共出动两千三百人,杀敌共两万四千多,而我部伤亡不过十五。” 胡大彪皱眉:“这是真的?不是那些文人谎报的?” 朱威恍然,怪不得呢,他在辽东打的那么精彩,回京之后竟然没人说这事,原来都以为是在谎报军情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侯爷,我朱威在此立誓,刚刚所说一切都是真的,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这总可以了吧?” “不是,你用的是什么法子啊?” “自然是火器了,宁夏发明了连发火铳,一次性发射三十发,还有新式火炮,新式的震天雷,最主要的还有新式白磷弹,这些东西啊,后面咱们大明,可是都会装备的,明日你们就可以去工部还有研究所看看了。” 胡大彪又拍了下桌子:“还等什么明天啊,现在就去!” 可怜的桌子啊,上面已经有裂痕了,朱威无所谓啊,他们想要去那就去呗,反正研究所和工部晚上又不休息。 就在这时徐厉良开口了:“老胡坐下,今日有别的要事说,明日再去不迟的。” 胡大彪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朱威就是一顿输出:“好呀你这小子,就是想让我老胡过去,然后你们吃肉立功不带我是吧?” 朱威一脸无语:“侯爷,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啊,都是你自己说的啊,关我啥事?” “废话少说,先说军功的事。” “好吧…现在有个好事,已经安排好了,诸位一家选一人出来入军,听我调遣,半年时间,我保证每个人手里都有大功。” 朱承皱着眉头:“朱威,这话不能乱说啊。” 朱威给朱承一个安心的眼神:“半年之内,我让白莲教灰飞烟灭,到时候…诸位都是大功之臣。” 第541章 有舍才有得 朱威这话一出口,没人接话了,原本听朱威谈论鞑靼和辽东,还像一回事儿,可是竟然大言不惭的说出灭白莲的话。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白莲教! 自宋朝开始,白莲教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百姓愚昧无知,太过隐晦的道理不懂,而白莲教教义简单,蛊惑人心的能力异常强大,所以白莲教的民众基础很是强大。 朱元璋的崛起,和白莲教也有一些关系,因为他的老丈人郭子兴,就是白莲教的大将。 所以朱元璋知道白莲教的厉害,立国之后,下旨全国,不准以任何名义,不准用任何方式,参加宗教活动。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禁的完呢? 到了正德之后,百姓过的越发困苦,白莲教自然也就能吸纳更多的人了。 说实在的,白莲教从根本上,就是朝廷的压迫和不作为才能不断壮大。 朱承咳了两声:“额…朱威啊,今日我们不请自来,就全当聚一聚吧,那些混话你别放在心上,在我们这些人面前,也不用装假。” 朱威听出这是朱承在给他圆话呢。 以朱威的布置,早就可以灭了白莲教,但是那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百姓依旧困苦,那白莲教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甚至会更加猛烈。 朱威有现代人的灵魂,自然看不上大明的这套体制,说到底,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朱威心底里都是底层人,但是要让他去支持所谓的农民起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历史的教训已经很多了,不论陈胜吴广起义,还是唐末黄巢起义,又或是明末所谓的闯王,或者清朝的太平天国。 这些起义虽然对当时的朝廷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是农民起义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只知道破坏,不知道建设。 每次起义都是血流成河,死的大多还都是穷苦人。 朱威自觉的没有毛爷爷那般的能力,哪怕照猫画虎弄一套所谓的规矩,想必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团结农民去推翻朝廷。 在宁夏得时候,朱威已经知道了,那些流民还有百姓的愚昧无知,在现在这种封建社会的体系下,想要团结他们,比登天都难。 百人千人可以,上万人呢?数十万人呢?拿什么去约束这些人?用钱?用粮? 用钱粮能约束那些受过训练的士兵,但是一群乌合之众,约束不了的。 在现在,哪怕那些农民起义成功了,也依然是同一套体制,不可能完全改变的,因为平头百姓已经习惯头顶坐着官老爷,让他们当家做主?开玩笑呢? 而较为容易的改革,就是团结现在的这些既得利益者,这群人有脑子,有实力,更重要的是,这群人也有软肋,穿鞋子的人,可舍不得脱掉鞋子,也没有那份决心。 朱威深吸一口气后,面色郑重:“诸位,我朱威既然说得出,就做的到,白莲教教主,十三分舵舵主,白莲圣母,还有二十四护法,四十八金刚,六堂堂主,已经全部在我控制之下了。” 说着朱威手重重落下:“只需要一声令下,白莲教高层都将身首异处!这个功劳,我朱威若是独得了,想必也没人会说什么吧?但是今日我朱威愿意给诸位大人分功。” 朱威的坚定给了这些勋贵一些信心,不少人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是也仅仅是缓和了一些而已。 “朱大人,除了我们出人,还需要什么?” 说话的人是个侯爷,爵位是济阳侯,这一脉也是厉害,在成化年间,还曾经做过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并且掌管神机营。 虽说现在只有一个直隶守备的职位,但也不能小觑,至少在这些勋贵们之间,说话的份量也是很足的。 朱威摇头:“不用…” 济阳侯往椅子上一靠:“朱大人,别怪老朽多言,这事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朱威点头:“这是自然,所以我后面还有计划,不过在第一步做完之前,还请容我卖个关子。” 胡大彪听完后,起身走到朱威面前:“娘们唧唧的,老子跟你干了,我儿子今年十九,明天让他过去找你报到。”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胡大彪这人啊,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彪。 别的勋贵家中至少都有两三个孩子,而胡大彪可是中年得子,唯一的一个独苗啊,就这样送出去?不怕绝后了? 朱威的坚定,给予他们的信心并不多,除了胡大彪之外,没人表态了。 朱承见气氛转冷,起身举杯:“今日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块,别的事就不讨论了,今日不醉不归!” 作为大明仅剩的五名国公之一,朱承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霎时间院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站在院中的朱威,本该是今日主角的,现在却是没人在乎了。 朱威也不恼,人各有志,送到手的好处都不要,那后面就别再怪吃不上肉了。 就在朱威想要告辞的时候,受了徐厉良指示的徐希快步上前,对着朱威一拜:“先生,学生愿意前往。” 朱威不由得看着定国公,而徐厉良朝着朱威遥遥举起酒杯,意思就不言而喻了,朱威也给徐厉良回了一个微笑。 “诸位大人,今日是我休沐的最后一天,明日还要早朝,恐怕不能多待了,还请诸位见谅。” 再与其余人说了两句场面客气话,就退出院子了。 今日本来是宴请定国公的,想从定国公口中得知一些魏国公的事情,可是出了这么档子事,让朱威的计划全乱了。 那就只能以后找机会了。 今夜月亮很亮,哪怕不用灯笼也能看得清楚路,朱威盯着月亮看了好一会儿:“唉…难啊!” “先生,您也会觉得难吗?” 朱威没有回头:“你怎么出来了?” 徐希轻声道:“父亲想让学生告诉先生两句话。” “什么话?” “父亲说先生懂得有舍才有得,但是对于人心而言,得不到的反而才是最好的。” 朱威转身,看着徐希轻笑:“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国公爷。白莲教的事情,你怎么想?” “学生愿意去,并且…学生能把朱老三也拉着去。” 朱威皱眉:“朱老三?成国公家的那个?” “对…” 朱威扶额苦笑:“你呀你呀,你若真的给他拉过去了,成国公可要将我朱府拆了啊。” 徐希摇头:“不会的,这其实也是朱伯伯的意思。” “哦?怎么说?” “要有人唱黑脸,也要有人唱白脸。” 徐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朱威大笑起来:“哎呀…看来以前我是多虑了,好啦,你回去吧,明日下朝你们来户部,我来安排。” “是…” 第542章 有事启奏 “开朝!” 十二道鞭响,午门大开。 朱威身穿二品锦鸡补子大红官袍,站在文官第四列。 周围全都是胡子花白的老头,朱威这个年轻人在其中显得格外扎眼。 第一次正式上朝,朱威却没有多紧张,只想着这朝会能够简单一些,让他早点去办正事,想到此处,朱威不由得看向站在第二排的高攀龙,有些仇啊…早点报,就早点舒坦。 大明的朝会,都是为了商议近日国事的,而这些事都已经放在皇帝案上了,而参加朝会的众人也是知道当日要处理什么事情,什么“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也都是哄人的。至于那些临时抛出一个事情让讨论的,基本没有,天下到处都是规矩,朝堂之上,规矩自然更重。 朱由校越发有天子气概了,眼神有意无意朝着朱威扫了两眼,这才开口:“今日只说一件事,就是治流民,有人提出以工代赈的想法。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在朝堂上,没什么秘密的,哪怕乾清宫中说的话,第二天也可能被放在有些人的床头。 所以有些能力的人,都知道这是朱威的主意。 不过朱威并不觉得以工代赈会受到什么阻拦,因为在宁夏有生意的人,已经看到水泥路的便利了,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在朝廷上的话语权很重。 果不其然,朱由校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列说道:“陛下,臣认为此事可行,流民已超百万,与社稷无益,朝廷拨付粮款也只是能解燃眉之急而已,不如以工代赈,让流民能够真正的活下去。” 此话引起许多人附议。 而反对的人,自然也有,比如黑着脸的高攀龙:“陛下,臣认为不可,三年前宁夏白莲教作乱,两年前山东白莲教造反,五个月前江苏流民冲击府衙,若是按朱大人所说招募流民以工代赈,百万流民聚集一处,若是被那白莲教裹挟,大明社稷危也!” 朱威挑起眉头,这高攀龙是真傻还是装傻?谁都知道这是朱威提的,可是谁都没说出来,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而高攀龙这样说,明显就是将矛头指向朱威,这就不是谈论事情了,而是在攻讦。 党争在朝堂上就是如此,你同意的我就要反对,你反对的我就要同意,和事情本身没有关系,就是看不得你的好。 而皇帝的作用在这时候,主要就是调节各方势力,也不会关注事情本身,这种制度下的朝政国策制订,很显然都是无用的。 民生疾苦可不关这些人的事。 有了高攀龙的反对,两方人马争执不停,菜市场都没有这么热闹。 朱威还是老样子,微微眯起眼睛低头,全当那些人说话是放屁。 可就在这时,朱威的衣袖被拉了两下,朱威睁开眼睛看着边上的刑部侍郎,而那刑部侍郎对着上面努努嘴。 朱威这才发现朱由校已经看了自己半天了,脸上的表情满是无语。皱眉眉头好似被吵得头疼一般。 以往的朱由校只能靠内阁几人把控局面,而现在内阁意见还没统一,只能将希望放在朱威身上了。 而此事朱威也肯定要做成的,于是出列道:“高大人,你是担心白莲生乱吗?” 高攀龙冷哼一声:“朱大人,宁夏白莲之祸,朱大人也是亲身经历,你难道不怕?” 朱威摇头:“这有什么好怕的,小小白莲教而已,挥手间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好大的口气…” 朱威淡笑:“高大人,你不懂兵事就不要乱说话,我敢保证半年之内,白莲可平,高大人可敢赌一把?” 高攀龙一滞,心中开始思量得失,白莲教的事可谓是大明的心腹之患了,若是朱威真的平了白莲教,那又是大功一件,他们制衡朱威的想法就要落空了,就像朱威说的那样,他不懂兵事,但是生猛如虎的鞑靼和女真都被朱威干了,白莲教好像比不上那两个啊。 可是现在朱威话已经说了出来,能在这时候阻止吗? 想了半天,高攀龙才梗着脖子道:“白莲教对朱大人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事,但是朱大人,百万流民哪怕不生乱子,就是日常消耗,每日至少要五万两白银,你是户部侍郎,咱们大明国库也支撑不住吧?” 高攀龙终于问到重点了,钱是大问题,没钱没粮可就不用白莲教了,流民自己都能暴动了。 高攀龙自然也知道现在朝廷有多少钱,哪怕将所有钱拿出来,也根本坚持不了一年,而修路一年时间肯定不够的。 朱威轻轻摇头:“高大人啊,你既然知道以工代赈是我提出来了,那怎么能不知道我当时也说过,不用朝廷掏太多的钱。” 说罢给站在朱由校身边的陈百一个眼色,陈百微微点头后让人拿上来一个册子。 “诸位大人,这是朱大人前两日呈上来的册子,里面有大明两京十三省共计七十九人的手印签字,这些人总共愿意掏出白银一百三十万两,用以修路。” 陈百说完后,就退了回去,而高攀龙被这个消息吓到了,要知道大明朝堂一年税收也不过五六百万两,日常开销一减,可就剩不了多少了,现在有人能够直接掏出一百三十万两白银,这是多大的手笔? 猛地回头看向平常跟在自己身后摇旗呐喊的众多东林党成员,可是没人看他的眼睛。 高攀龙叹了一口气,好似突然苍老了许多一般,原本还直的起来的腰,这会也变得佝偻了。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朱大人,这可都是真金白银,他们为何能白白拿出来?背后说不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再说了,他们万一只是嘴上说说呢?” 朱威摆摆手:“这就不由高大人担心了,现在第一批三十万两白银已经在路上了,想必半月之内就能送到京城,到时候高大人可要来看看啊。” 高攀龙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可是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不说话,可不代表朱威不说话,对着朱由校一拜,朱威又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这一嗓子给旁人都惊住了,刚刚才说过朝堂之上规矩最重,现在朱威却不管这规矩了。 朱由校脸色也有一瞬间的黑了,不过很快调整过来:“朱先生想要说什么?” 第543章 玩个大的 “陛下,臣受陛下信任,担任户部侍郎之职,这两日借着休沐的时间看了看账本,发现了一些问题。” 说到这里,朱威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心中都是一惊,在这站着的人,谁都经不起查。 朱威说的问题是什么?和谁有关?哪怕是替朱威说话的那些人,心中也有些发怵,谁知道朱威心里怎么想? 朱威回身扫视一圈,没人敢和朱威对视。 朱威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看向朱威的眼神,有些冷了。 “湖南布政司去年上缴税收,共四十六万三千三百零五两二里七分!” “听着还可以吧?挺像一回事的吧?但是这数字可比前年少了三万两啊。” 朱威说完所有人都明白了朱威的意思,不少人也在偷笑,笑高攀龙这货惹了不该惹的人。 国子监的那个申久青,能在京城用高攀龙的名声作威作福,自然也是受到了高攀龙的默许,虽然徐希帮朱威教训过了,但是朱威可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 尤其是和高攀龙这么亲近的人。 说实话朱威与高攀龙没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恨,但是既然高攀龙选择朱威当作他自己的对手,那么朱威不介意用高攀龙立威。 现在朝堂上看着朱威的声势浩大,但是朱威心里清楚,这些都是虚的,都是为了钱而已。 很多人表面恭敬,但是对朱威从心底并没有什么恐惧,反而因为朱威年纪,私下也说过不少编排朱威的话。 所以…朱威也是想找机会真正扳倒几个大人物,让下面人看看自己的雷霆手段,因为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始了,大明已经落后于人,朱威必须在朝中说一不二,这样才能让大明真正的立足于世界之林。 高攀龙脸色变了,嘴角抽动:“朱大人,去年湖南有雪灾。” “哦~雪灾啊!可是相邻的江西和湖北也都受雪灾了啊,但是这两省的税收和往年差距不大,为何只有湖南少了呢?” 高攀龙还不死心:“额…湖南多山,潇湘之地又多瘴气,受了雪灾可比旁的地方要严重的多。” 朱威淡笑:“高大人好厉害啊,这么一会儿就能想到这般的说辞,实在让人钦佩不已啊,但是高大人,为什么少的这三万两,正好是湖南申家所需要缴纳的商税啊?” “高大人,这不会是巧合吧?” 高攀龙老脸一红:“对…就是巧合,世间多少事情,有此巧合,不足为奇吧?” 朱威点头,笑得很开心,他觉得他是找对对手了,只有高攀龙这种脑子的人,才会顺着朱威的话说下去。 若是换成方文哲徐光启或者何宗彦这种的老狐狸,从朱威说湖南税收少了开始,都不会接茬。 “你笑什么?” 朱威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湖南税收的事情,我会派人去查,到时候还要请湖南布政司申大人好生配合啊。唉?那申大人是不是和高大人带亲啊?” 这话一说出口,哪怕以前不知道两人关系的人,也明白过来了,怪不得高攀龙这般替那个布政司说话,原来是自家人。 想到这里很多东林党的人都有些生气了,他们跟着朱威赚钱的时候,高攀龙可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他们口诛笔伐,现在倒好…自家人犯错了,就准备轻飘飘的过去了? 别人赚钱他不愿意,自家赚钱他拼命捂盖子?这等帮亲不帮理的人品,到底是怎么做到东林党领袖的? 而高攀龙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他还在努力找理由替湖南布政司开脱。 但是朱威却要退了,很多人很多事啊,不能一棍子打死了,一棍子打死了反而不好玩,并且死的太痛快了,威慑力也是不够的。 见朱威退回队列,朱由校才缓和了神态:“既然如此,刑部和户部,就一起去查一查吧。” 徐光启出列领旨,他还担着刑部尚书呢。 高攀龙脸色更黑了,徐光启也是和他不对付的。 ……… 下了朝,朱威又被留了下来。 朱由校很生气,原本以为朱威回朝是帮他的,却没想到朱威的势力竟然那么大了,现在倒好,在上朝的时候都不给他脸了? 虽说心里不满意,但是朱由校还是想听一听朱威的想法,因为以他对朱威的了解,朱威若是没有后手,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说吧,我的好先生!” 朱由校将“先生”二字咬的很重,给陈百都吓了一跳,可是朱威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陛下…想不想真正掌握朝堂?” 朱由校一愣,这肯定想啊,但是哪里有臣子这般对皇上说话的?于是脸色更黑了。 朱威不以为意,接着说道:“这就是机会了。” “什么机会?” 朱威冷声道:“将所有有其他心思的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朱由校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朝中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党争了,东林党势大,其余党派需要联合起来才能勉强对抗,陛下认为臣在宁夏做那些生意,只是为了钱吗?” 朱由校两手一摊:“不是吗?” 朱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当然不是,最有钱的人十分之三都是东林党的,以往东林党的商贾和官员,是一种较为平衡的关系,因为他们的利益已经分完了,没有什么矛盾了,所以我在宁夏开商,让他们出现新的利益矛盾,这样才能分裂东林党的实力。” 朱由校点头:“朕倒是没想这么多,但是你也太大胆了一些。多少事情都不和朕商量。” 朱威拱手赔罪:“陛下,后续还有呢,想不想玩个大的?” “说!” 朱威看着陈百努了努嘴,陈百一愣,指着自己:“我也要出去?” “快点的吧!” 陈百一脸被抛弃的怨妇样子,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第544章 破裂 “滚!给朕滚!” “朱威!你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 “陛下可是想做那亡国之君?” “大胆朱威,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大明能亡吗?” “那陛下是想做那宋徽宗?不对,陛下又不如宋徽宗有才气,还是陛下想要做汉灵帝!不对…陛下不如人家有心机。陛下连亡国之君都比不上!” “滚,来人啊,来人,给朱威压下去!轰出去!” 殿内的声音很大,陈百在门口听得头顶冷汗直流,刚准备带人进去,朱威已经自己打开了殿门。 “不用陛下叫人,臣自己会走!” 陈百小心询问:“朱大人,这…” 朱威眼睛一瞪:“你问你的好陛下吧。” 看着朱威决然离开的背影,又看看殿内到处都是杂乱玩意儿的场景,陈百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陈百,滚进来!” 不由陈百多想,朱由校的声音已经传遍整个大殿。 “陛下…小心龙体,可万万不能动怒啊。” 朱由校拿起砚台就砸了过来:“给朕将朱威拿下,下诏狱!” 陈百被吓了一跳:“这…这不好吧?” “好呀,你和他也是一伙的对吧?啊!” 陈百被吓的脸色煞白:“陛下恕罪,奴才这就去…” “滚回来!” 朱由校摆摆手:“算了,朱威既然想要作死,朕就成全他,下旨…并通内阁,白莲教之事,查税之事,加上流民以工代赈之事,全由朱威做主,旁人不得干涉。” “啊?” “啊什么,快去!” “唉…是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等到大殿内空无一人的时候,朱由校才甩了甩胳膊,嘴里嘟囔着:“好长时间不活动了,随便扔点东西就有点酸痛了,要想办法去研究所玩玩。” “唉…先生骂的真狠,看来还是演技不行啊,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了也没人跳出来。” 若是让旁人听到这些话,想必都已经懵逼了,什么演技?什么跳出来? 其实这些都是朱威和朱由校商量好的,或者是说朱由校单方面决定的,由朱威配合执行而已。 朱由校想要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是少年帝王的心思,本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现在的朝堂经过嘉靖和万历两代工于心计的帝王折腾,哪里是朱由校一个年轻人能玩的转的? 所以他才急着让朱威入京,好打破这种局面。 事实确实是打破了,但是朱由校的想法还没有实现,于是朱由校自己给自己加戏,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不愿意再听朱威话的人,或者是表现的对朱威不满。 借此来引出一些人铲除掉,这样天子的威望自然也就有了。 可是那群老狐狸在局势没有明确之前是不会跳出来的。 反而给朱威弄的有些被动了。 今日之前朱威只觉得是朱由校身份变了,性子也自然是跟着变了,可是今日朱威怼高攀龙的时候,看到了朱由校冷眼下的笑意。这才明白朱由校的想法。 满朝文武哪怕是成国公和首辅方文哲都不会陪着朱由校这般演戏,而朱由校又太想给朱威证明自己的能力。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戏。 不出所料的话,今夜京城就将传遍朱威与朱由校闹崩了的消息。很多藏在暗处的人,想必也会出来浪一浪了吧? ……… “厉害啊…有这个东西,还怕什么女真老鼠头,还怕什么鞑靼草原人,上去就是一梭子,谁来了都不好使!” “还有这个妖火,水浇不灭,土扑不灭,活生生烧死啊,这谁扛得住?” “最厉害的是这个火炮,你们想想…敌人还不知道咱们在哪里呢?一炮过去,那场面…不敢想象啊,想想都兴奋!” “原来弄了这么多好东西,咱们都不知道啊。” “我就说朱威那小子为什么这么有信心,原来这么多大杀器,” 众多勋贵对着研究所还有工部新造出来的东西,简直是爱不释手。 工部的人一整天都没休息一下,因为后院研究院的“啪啪啪”声音一刻都不停歇。 朱常瀛早上看到这么多人过来看东西,那可是非常傲气的,现在全然没有了,因为这群滚刀肉,朱常瀛拿捏不了啊… 你只要敢说一个这个不能碰,马上就是一堆老头对着你喷口水,说又说不过,打? 呵呵开玩笑呢,看着这群勋贵有些牙都掉了,但是真的动起手来,朱常瀛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打的过人家。 “哎呀!昨天早说答应朱威了!” 济阳侯一拍大腿,满脸的懊悔,其余侯伯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只有徐厉良和朱承在旁边看笑话。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来的人是济阳侯的管家,和在场的众人也算是老面孔了。 这么高兴的场合,让自家老人冲了,济阳侯顿时有些牙疼:“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天还没塌呢!” 那管家慌忙给周围勋贵行礼,而后才小声道:“侯爷,出大事了,咱们赶紧回府吧。” 济阳侯眼睛一瞪:“能出什么事?还要让我回府。” 那管家都快要哭了,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若是不说你就赶紧回府吧,别管老子。” 那管家急得不行,济阳侯也不管了,因为马上就要轮到他上手打连发火铳了。 “来啦来,给老子上弹,你们几个可要看好了,看老子宝枪不老!” “哈哈哈…啪啪啪…” “老爷啊,陛下和朱威朱大人闹崩了!” “啊?” 济阳侯被吓了一跳,还好连发火铳是被固定在靶位的,要不然能转过来将一群公侯伯全给扫了。 “你说什么?” “哎呀…老爷,整个京城都传遍了,朱威说陛下要做亡国之君,说陛下不如宋徽宗,也不如汉灵帝,陛下说要杀了朱威呢!” “啊?” “你说什么?” “消息可准确?” “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一群人围了上来,包括朱常瀛还有成国公定国公。 那管家也都知道这些人中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只不过是收到消息早晚的问题而已,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之后,周围人大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而后自然就是做鸟兽散了,至于刚刚说昨夜后悔的那些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等到人走的差多了,朱承眉头紧皱:“朱威,真会这么说?” 徐厉良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以朱威的脾气,这话还真的说不定。再说了,消息都传出来了,想必是真的了。” “哎呀,朱威怎么这般无脑!” 朱常瀛在旁边听得明白,又听到朱承的话,大笑道:“两位,你们信那些消息?” 朱常瀛的出声让两人眼前一亮,眼前这位和那两人的关系,可是不一般的,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秘密呢。 “桂王殿下,你知道些什么?” 朱常瀛摇摇头:“老子天天在这研究所,哪里能知道什么?但是有些事啊,你们不用着急,也不用随意猜测,站在朱威一边,肯定没有错。”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虽说站朱威一边,哪怕出事了,和他们两家的权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朱由校这身子状况,说不定要做那几十年皇帝,两家人几十年都要在朱由校眼皮子底下做事,可不能让朱由校记恨上了啊。 朱常瀛多聪明啊,哪里看不出来两人想的是什么,上前轻声道:“你们觉得父皇和大哥都说留下可重用的人,打服鞑靼,打残废女真的人,是傻子吗?” 第545章 劫杀 不知道几人说了什么,反正朱承和徐厉良出研究院大门的时候,脸色可说不上好。 暗中观察的一些人,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朱威好似没什么事一般,与徐光启一起将查税的队伍派了出去。 并且也是在当日,定国公嫡子徐希,成国公嫡三子朱永末,永州侯嫡子胡涛,都被朱威以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身份,任命为山东威海卫下属千户。 而朱承夜里故意大闹一番,好像更坐实朱威已经失宠,朝堂上的风向,好像开始变了。 ……… 天启元年五月八日,绍兴卫下属的一个千户所,共计六百四十人,运送三十万两白银入京。 “大人,前面就是北直隶了。” “好啊,他娘的,终于要到了。让弟兄们抓紧埋锅做饭,分批吃饭,再坚持两日,就能到京城了!” “是…” 现在已经春天了,草木茂盛,林子里面都是鸟叫虫鸣,格外有生机,可是在刚刚说话的那人耳朵里,却觉得这些声音太过嘈杂聒噪。 为首千户名叫白燕,也是世袭千户出身,为人圆滑细致,好不容易才能从一群“饿狼”口中将这美差抢了过来。 要知道这三十万两白银可是天下都瞩目的事情。 更有消息说当今朝廷最大的红人,也就是朱威朱大人还有大理寺卿高攀龙高大人都关心的紧。 只要将这趟差事办好了,那些大人物随便两句话都比自己干十年还好使。 所以白燕对此事异常看重,不但花了三百两银子贿赂卫所军需官,要了全新的甲胄兵器,更是用七百两银子当作这次任务的赏金,只要安全送到,这些钱就会发下去。 保守估计一人一两有余,这可了不得了,哪怕现在粮价比万历朝要高一些,一两银子照样能买一石半的杂粮,也就能够一口人过一年了。 所以整个队伍都是处于嗷嗷叫的状态。 而心疼的只有白燕一人了,从上下打点到后面的行动赏银,他的家底都差不多掏空了,一路上也是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人不长眼做出什么蠢事。 这里是北直隶和河南的交界处,边上十公里还有一个千户所,往前三公里还有村落,想必不会有人这么大胆吧? 白燕心里想着,但是还总觉得不对:“来人,排探马出去,四周两里范围内,老子不想看到任何人影。” “得令!” 探马四散,副千户上前打趣道:“大人,不用这么小心吧?马上就到皇城根了,哪里有贼人这么不长眼?” 这副千户名叫范厉,范家和白燕家里也算是世交,两人的爷爷曾经一起联手打过倭寇,真正的生死兄弟。 这种感情最是坚固了,所以白燕和范厉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甚至还准备结儿女亲家,但是天公不作美,两人生的都是儿子,只能做拜把子兄弟了。 白燕叹了一口气:“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越到地方,哥哥我这心里啊,就越慌,总觉得会有一些事发生。” 范厉拍了拍白燕的肩膀:“你呀,就是太紧张了,再两日我们就能到京城了,升官发财的事都在前面等着咱们呢。” 白燕被说的也有些心动了,出来这么一趟,不就是为了前途吗? “借兄弟吉言了,反正咱们两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老子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兄弟饿着。” 范厉笑道:“别说这些屁话啊,咱们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用的着这么见外吗?” 白燕也笑了,不过笑容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唉?鸟叫呢?没声了?探马还没回来?” “所有人戒备!” “嗖嗖嗖…” 白燕话刚出口,漫天箭雨袭来。 江南卫所的甲大都是皮甲,防御能力自然没有辽东的青甲强。 现在又刚刚埋锅做饭,大部分人都放下戒心,想着一会儿吃好的,所以瞬间倒下数十人。 用皮甲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江南多雨,夏天又太热,铁甲穿着没打仗呢人就先生病了。 所以在春夏两季,南方这边卫所士兵,都是穿皮甲。 白燕也算是打过两次小仗的人物,立马下令:“敌袭!放信号!” “嗖…啪…” 一朵暗红色烟花升空炸开,白燕以为稳了,这是大明通用的信号烟花,只要附近的人看到了,就必须前来救援。 可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出乎他的预料。 “啪啪啪…” 天上突然多了好多别的烟花,将原本的求救烟花全都给盖住了。 “他娘的!” 范厉拉住白燕道:“大哥,你先带人撤,我在这挡着!” “屁话,咱们兄弟两个,一个都不能死了,跟在我后面,杀他个狗娘养的。” “嗖嗖嗖…” 又是一阵箭雨,许多人被射中倒地。 拉银子的车马现在成了所有人的藏身之所,但是这箭雨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能躲到哪里去? “啊…” 白燕一把将范厉拉到身后,但是他的右手被射中。 “大哥!” 白燕流着冷汗,将手上的箭拔了出来,仔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妈的,是制式弓箭。” 说完后将手中的箭往范厉怀里一塞:“拿着箭去京城,找朱威朱大人。” 范厉摇头:“不,大哥,你走,我来断后。” “这是命令!” 范厉已经红了眼:“是…你们几个,跟着我突围。” 白燕这才笑了:“好兄弟,我儿子交给你了。” “大哥放心!” 听到范厉的回话,白燕粲然一笑:“兄弟们,今日不能善了,这群人不会留活口的,想要活命的,跟着老子冲!” 随后白燕一马当先,朝着林子中冲了过去,其他人见状,也是随着冲锋。 可是…有用吗? ……… 天启元年五月十三日,绍兴卫下属千户所副千户范厉,重伤归京,江南运送的三十万两白银被劫,六百三十多卫所士兵被杀。 第546章 玩明的,你不行 应天府知府得到消息,一头栽倒,差点没缓过来,等到清醒后,连忙派人前去通知朝廷还有朱威。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报上去三天了,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哪怕是作为当事人的朱威也是整日去上朝点卯,全然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是朱由校已经下令,这些事情全都由朱威处理,朱威都不急,别人能说什么? 现在有些人就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所有的后续准备,都用不上了。 又三日之后,高攀龙终于按耐不住了,冲进户部衙门,堵住朱威的房门,大声呵斥:“朱威,你做什么缩头乌龟?这么大的事情,数百人被杀,三十万两白银被劫,你作为主事之人,就这般不管不问?” 朱威充耳不闻,仔细看完手中的文书之后,对着旁边小吏道:“拿过去吧。” “是…” 高攀龙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在小吏出门之时,一把将那手中的文书抢了过去。 “高大人…这是要送还内阁的文书。”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拿内阁压本官!” 朱威起身走到门口,眼皮一抬:“这是谁啊?在我户部挡着?有句俗话说得好,好狗不挡道。” “朱威,你敢侮辱本官!” 朱威掩着口鼻,还扇了扇风:“好臭啊,没刷牙吧?一大把年纪了,不去死来这丢人现眼。高大人,我若是你,直接抹了脖子就好,省的活着恶心别人。” 高攀龙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朱威,你…你…” 朱威握住高攀龙的手,硬生生压了下去:“你妈没教过你指别人不礼貌吗?” “噗…” 还好朱威躲得快,要不然这口血可就喷到朱威身上了。 “唉…碰瓷是吧?边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和我没关系啊!” 边上人都是一脸黑线,他娘的,和你没关系,那能和谁有关系? “来人啊,有人要死了!” 朱威突然又大叫起来,边上人心想朱威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谁知道朱威后面接着道:“快去找寿衣铺过来量一量,棺材我出了!但是寿衣要这老家伙自己出啊,我手头可没什么钱。” 这是直接要把眼前这个已经翻白眼的高攀龙给埋了啊。 不过这种事没人敢插手啊,一个是杀人如麻的朱威,一个是九卿之一的高攀龙,这种大人物的事情,旁人上去就是个死,于是瞬间朱威房前没人了,包括刚刚的那个小吏。 最后没办法,这人也不能真的死这里了啊,没人了朱威就自己动手,拽住高攀龙的领子给拖到大门口。 往台阶下面一扔,随后拍了拍手,对着门前高攀龙的人道:“你们家这位犯病了,赶紧拉回去看看吧,看不了就埋了吧,我给你们提供工具。” 说罢也就不管了,转身回去了,顺便将户部大门关住了,并且下令,除了皇上来,其余人来,不准开门。 户部自秦霄之后,可就没有尚书了,并且秦霄拉起来的那堆人,也都被万历处置了,现在朱威这个户部侍郎,自然在户部也就是一言堂的存在了,否则朱由校也不会将朱威安排在这里。 户部的那些人要不然是原本就没有靠山的,要不然就是新调过来的,总而言之都是没有背景,或者背景干净的人,与其他势力也关联不深。所以在户部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是外面可是吵翻天了啊,高攀龙东林党领袖的身份是名存实亡了,但是他在士林中的声望可不低啊。 其一手创办的东林书院,在整个大明都是享有盛誉的,从中出来的大小官员数百人,遍布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从中学成的士子更是数不胜数。 第二天,北直隶和京城数十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就围了户部衙门,要找朱威讨个说法。 朱威也是光棍,让人全都打了出去。 这一打朱威是痛快了,可是局面越发的难以控制了,已经有人组织联名,向吏部,通政司,御史台,还有内阁上书,请求将朱威严加法办。 要不是陈百是个知道轻重的,将登闻鼓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靠近,要不然这登闻鼓想必一日都停不下来。 吏部一看这麻烦事,不想管,推到了内阁,通政司则是收都没收,内阁三人对着眼前的几份带着手印的文书,也是头疼。 方文哲捏了捏眉头,将文书往桌子上一扔:“这朱威到底想要做什么?一个朝廷重臣,满身的军伍脾性。” 徐光启笑呵呵的打圆场:“方大人莫慌,这朱威原来就是军中出来了啊,这般作态也是率性而为。” “率性而为?徐大人,老夫知道你和朱威的关系好,但是怎么说你也是内阁次辅,你要看全局啊。” 徐光启有些尴尬了,方文哲这话没什么毛病,但是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相似,这般说教意味明显的话,是非常不合适的。 何宗彦也皱起眉头:“方大人,说正事吧。” 方文哲张张嘴叹了一口气:“说什么?这东西肯定要给个说法的,但是朱威这人咱们有处置的权利吗?” 徐光启挑了下眉头:“方大人,你这意思,是要处置朱威?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这样处置是不是不太好啊?” 方文哲冷笑一声:“徐大人,多少人看到朱威将高攀龙像死狗一般随意扔了出去,高攀龙一回家就一病不起,听说是被气的,还有可能就过不来,这样的事实还不清楚吗?” “清楚啊,很清楚!方大人应该去刑部,这样才不算辱没了方大人的才能啊。” 朱威从门外迈步而入,脸上带着微笑,全然不像大祸临头的样子。 方文哲脸瞬间黑了,朱威这话的调笑意味太重了:“朱大人!你什么意思?” 朱威一摊手:“字面意思啊!方大人,你不会连这个都听不明白吧?” 徐光启想要接着打圆场,却不知道怎么打,两人的火药味太重了些,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为何会有这样的矛盾。 方文哲拿起那几份文书摔到朱威面前:“朱大人,你这是引起公愤了啊。” 朱威一脚踢开那些文书:“公愤?呵呵…方大人,一群叛国之人的话也算公愤?” “什么?” 朱威从怀里掏出一叠宣纸,随意放在桌子上:“这群傻子啊,玩明的,也玩不过老子的。” 第547章 招了 “这是什么?” 朱威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后还整理了下衣摆:“哦…没什么,只是辽王承认造反了。” “什么?” 内阁三人心中无疑都是震惊的,辽王的事情,在朝中不是秘密,可是辽东局势太乱,贸然动手恐怕会让局势更差。 所以无论辽王做的再明显再过分,朝廷最多是在别的地方找点麻烦,还都是些小打小闹。 这次朱威去辽东,将辽王抓了,还将宁远城付之一炬,朝廷并没有做出什么处置,因为辽王本身的实力还是在的。 谁都没想到,这辽王竟然直接招了? 方文哲也顾不得朱威刚刚的无理举动了,连忙翻看起来朱威拿过来的那些东西。 看着看着,方文哲脸色越黑了。 徐光启见状上前问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方文哲冷哼一声:“怎么了?你自己看看这是怎么了!今日围户部的人,还有上书的那些人,包括高攀龙…都在这供书上,朱大人,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徐光启和何宗彦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做的…确实太不讲规矩了一些。 朱威却是一脸无辜:“都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不会以为这是我弄的吧?三位大人啊,辽王就在内狱关着呢,我可没过去啊,别冤枉我啊,我最是善良了,扫地都怕伤到小蚂蚁的。” “无耻!你敢说这不是你弄出来的?” 朱威脸色一变:“方大人,说话可要讲证据,小心小爷告你诽谤啊!再说了,辽王咬出来的人多了,你为什么只看那些围户部还有上书的那些人?还是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朱大人,方大人怎么可能会和高攀龙是一伙的呢?只是从大局看,辽王这份供词,士林的天可就要塌一半了啊。” “徐大人,塌一半关我什么事,就算全塌了,也和我朱威无关,我从来不是士林的人。” 方文哲抽了抽嘴角:“朱大人,说说你的条件吧。” 朱威嗤笑一声:“条件?方大人,你是傻了吗?我有这种大杀器,还用得着和你谈条件?” 方文哲冷笑一声:“朱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若真的能拿这个东西当作那些人的罪证,就不会过来了吧?我不是高攀龙,也不是万历年间的冯伟杰,有些生意,我可以做。” “啪啪啪…” 朱威忍不住拍了拍手:“好…方大人果然爽快啊,那我可就说了啊!” “你再废话,这生意不做也罢!” 见到方文哲生气了,朱威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了:“第一…内阁发文,给我清白!第二…围我户部的那些人,该抓的抓,该关的关,第三…让高攀龙给我道歉!” 朱威说完之后,内阁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别的都不说了,一群有功名但是没有实权的人,等到风头过去了,该抓就抓,对内阁这些大人物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让内阁发文这就有点过分了,更不用说让已经半死不活的高攀龙去给朱威道歉,这是要逼死高攀龙啊! “第二条我可以答应,其余的免谈!这是内阁的底线!” “除了第二条可以商量,其余的必须按我说的做,这也是我的底线!” 方文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朱威,你不要欺人太甚!” 朱威也拍了桌子站了起来:“方首辅,你也不要以为我好欺负!” 徐光启和何宗彦快疯了,这两个人杠上了,他们在中间很难做啊。 “来人,送客!” “不用,本官自己会走。” 朱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方大人,我的时间很宝贵,最多等三日,三日之后若是方大人不能给我想要的,那就一拍两散吧!” 方文哲冷哼一声:“你在威胁我?” “威胁?谈不上吧,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 “呵呵…朱威,那本官也要给你一个时限,三日之内必须告破官银被劫一案,否则本官就算不当这个首辅了,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去!”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方大人,那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三日首辅风光吧,三日之后,咱们看看,到底是谁惨!” 方文哲冷笑:“朱威,你还以为你是帝师吗?陛下恶你,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哦?方大人的消息果然灵通啊。那就祝方大人好运了。” 说罢朱威头也不回的出了内阁,而内阁发生的事情,也在当日传遍整个京城。 这自然是方文哲放出来的消息,在大明,内阁的保密等级,要在乾清宫之上。 京城中各方势力也开始乱了,在大明,得罪皇上可能不会死,但是可没有几个和当朝首辅撞上的人还能活得好好的。 而后又有消息传来,江南收缴的第二批修路的二十万两白银,好像收不上来了。 高攀龙以半死不活的状态,重新掌握东林党。 朱威在朝堂,原本就没有什么党羽,和这些党派中的一些人,都是利益相关而已,以前朱威能提供利益,这自然可以为了利益对抗其余人,可是现在朱威先失圣宠,又与首辅交恶,好似下场已经明了了。 所以那些为了利益的人,大部分也就换了门头。 至于宁夏的利益,几大党派私下也都给瓜分的干净,至于谁多谁少,这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 朱威得到这些消息之后,只是笑了笑,跳出来的人越多,他这个局,才越有意思。 “大人,王千户回来了。” “让他进来!” “是…” 王二身上汗水和尘土都粘在一起了,一股汗臭味。 “大人,我回来了。” 朱威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 王二咧嘴一笑,摇了摇头:“不坐了,先说事吧。” 朱威点了点头:“说吧,是不是那个白燕监守自盗啊?” 王二瞪大了眼睛:“大人,你真的是神了啊,你怎么知道啊?” 朱威摆摆手:“先不说那些,他们的藏身地,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就在北直隶。” 朱威起身:“好,整军,咱们去走一圈!” “是…” 第548章 监守自盗 宫里传出来消息,朱由校在得到朱威大闹内阁之后,冷笑出声,最后来了一句:“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让这场“倒威”运动,达到了巅峰,原来还有一些犹豫的人,也都放弃了朱威,无数消息传到宁夏,让他们准备抢夺朱威宁夏得财富。 就在天下风云涌动的时候,朱威带着二百人,大张旗鼓的出京,更让有些人觉得朱威是活不长了,以往携功自大的人,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以往一股绳的勋贵集团,也有了些许分歧,定国公,永州侯等一众老牌勋贵,没有出声,成国公则是闭门不见外客。 济阳侯却是在公共场合说朱威不配与他们为伍! 大明五个国公,黔国公远在云南,魏国公已经被万历打断了脊梁,定国公和成国公都不说话,剩下的英国公,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比定国公成国公都要牛逼。 当代英国公张维贤,在万历末期到现在,一直领导中军都督府,把持京营,巩固京都。在明末乱七八糟吱吱嘎嘎的政坛局势中,一直具有定海神针的作用。 张维贤与明末三大案都有深层的关系,因为他同时执掌禁卫军。 但是英国公素来低调,基本不在人前露脸。 朱威从来没有见过,暗卫在京城的势力也很大,但是一切与英国公有关的,都没有半点消息。 朱威曾经问过徐厉良和朱承,但是这两人对本应该同路的英国公,都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是否掌握实权的原因吧,成国公定国公他们对上英国公,也都是低他一头的。 朱由校不是没有想过将禁卫军换人,但是没有更加合适的了,宫中禁卫自然是要勋贵统领才行,并且这勋贵与其他势力不能有太多关联,是孤臣最佳。 定国公是首先排除掉的,因为定国公与南京的魏国公同属一脉,力量已经大到没边了,恩宠可以给,但是实权还是要好好思量一番。魏国公自然也是如此。 黔国公在云南守卫边境,不能调动。 成国公一脉的高光时刻,是在嘉靖和隆庆朝,当时的成国公,直接参与了大礼仪之争,站在嘉靖一方,按理来说,万历应该也会对成国公一脉有好感,但是万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喜欢,甚至将追封嘉靖朝成国公的王爵给剥夺了。 朱由校是万历后代,自己爷爷的决定,他没办法说什么,也不能反驳,所以成国公一脉,在万历之后,就全是虚职了。 剩下的,也就只有英国公了。 至于那些侯伯之类的,说实话到了现在这个节点,还没有几个能够镇住场子的。 威望够的比如胡大彪,但是性子太直,这种人容易脑子一热做事,做个冲锋陷阵的猛将是可以的,但是守卫宫城,不太适合。 “大人,在想什么?” 朱威一笑:“想京城里面的烽烟。神宗皇帝弄下的烂摊子,可不好收拾啊。” 现在的大明表面上看,一切都好似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仔细琢磨琢磨就会发现,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不光是阶级问题,更重要的是信任问题,因为万历的原因,现在的大明,皇帝与大臣离心离德,皇帝与勋贵的关系也不是很融洽,勋贵与大臣之间更是不对付。 现在的“欣欣向荣”,只不过因为他们之间被朱威搭起来了一个异常简陋的共同利益渠道而已,随时可能因为别的事情,再度反目成仇。 朱威现在想要努力一把,让三方势力基本齐心,这样才能应对世界大趋势的发展,攘外必须安内,在这个时代,是真理。 朱威身边的人,跟着朱威之前都是苦哈哈,最可怜的时候,一斗杂粮就能换一条人命,在那个时候皇帝老子可不管他们死活,是朱威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朱威在他们跟前,不用在乎太多。 而王二这些人,穷是穷,憨是憨,但是仗义每逢屠狗辈这句话,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王二甩了甩头,听不明白朱威的意思:“大人,我以为咱们这辈子就打仗打过去了呢,谁知道现在天天搞这些费脑子的活计,啥时候拉我们去战场杀人啊。” 朱威苦笑摇头:“你啊,学学李牛和陈子义,这两个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你和秦成还是这么憨傻,这可不行啊。” “嘿嘿,大人别费心了,我什么样子我知道,这辈子不求别的了,只要给我家儿子赚一个世袭千户出身的前程就行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看你这点出息,快点看看舆图,到哪里了?” 王二摊开地图找了找,手指在一个地方说道:“快到了,就在前面三十里的山里。” “让弟兄们休息一下,半个时辰后出发,弹药之类的都准备好了,说不定有仗打。” “是…” ……… 京城,一座偏远庭院后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门内传出一道声音:“花落谁家?” “雨榭李家!” “吱…” 这后门好似许久没开过一样,发出刺耳的声响。 门外之人进门后就问道:“先生何在?” “在书房,不过…有客人,你先去后院吧。” “好…” 这几句话,若是让朱威听到,肯定会大吃一惊,这“先生”又是何人?和魏国公的那个“先生”有什么区别?是否是那个组织的? 京城的水,比朱威想象的,要深的多啊。 ……… “啾啾…啾啾啾” “咕咕咕咕…” 朱威满脸黑线:“你们两个用的是什么鬼暗号?” 王二咧嘴一笑:“这个…不是好记吗?” 朱威翻了个白眼:“是好记了,但是你他娘的要好好想一想,冬天没鸟了怎么办?” “额…到时候再说呗!快看,秦成来了!” 秦成身上绑着树叶和草,头上也没放过,妥妥的一个小绿人。 “大人…那些人就在前面山洞,真的是监守自盗。” 第549章 做梦呢 朱威嗤笑一声:“这群人啊,也就这么一点水平了,可恨可怜的是满朝文武竟然都被这种档次的计谋骗了过去,这大明是要好好换一批人了。” “所有人准备,听好了,可以不要活口!必须速战速决!” “是…” 此时白燕一行人,正在距离峡谷口十里左右的一处隐秘山洞中,外面流水潺潺,内里却是很干燥。洞中插了一些火把,倒也不是很暗。 白燕躺在银山上,也不嫌硌得慌,一手揽着银子,一手抱着一只烧鸡,好不快活,火光映照在银子上,反射的光芒,更是让他眼中的贪欲掩盖不住。 边上还有百十人,看穿着也是卫所士兵,但是现在和白燕一副模样。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王屋山脉和黛眉山脉的交汇处,这里是一道峡谷,附近人叫它龙潭大峡谷。 传说有神龙携带天书降世,就落在峡谷中,但是其内道路狭窄,乱石落石甚多,基本没有人来。 天知道这三十万两白银,白燕他们这点人是怎么搬过来的。 “大人…” 白燕睁开眼一瞪说话的人:“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叫老子大人,要叫老子老爷!你们之后,也都是老爷。天天打生打死的,也没几两银子,现在有了这么多银子,你们一个个都是人上人啦!回家买几个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置办一些田地,这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老爷说的是。不过老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都已经呆了半个月了,兄弟们鸟都闲出毛病了。” 白燕舔了舔嘴唇,好似想到了女人那白花花的身子,眼神中也有了一些欲火,不过随即被他压了下来,抓起一锭银子砸了过去:“鸟闲了有五姑娘,真不行剁了,再忍两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咱们就能出去潇洒了。” 那人笑呵呵的接过那银子:“老爷…这么多银子,那些人真的会给咱们?他们会不会?” 那人话没说完,但是白燕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这种过河拆桥的事,他们也干过,利益越大,这种事就越多。 平常人为了五六两银子都能狠下心杀人,就连白燕也曾经为了二百两银子杀人,更何况这里有三十万两? 白燕坐了起来,这会儿所有人都看着白燕了,这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谁都不能随便。 白燕也知道这东西不说清楚,队伍现在就有可能直接自相残杀。 “弟兄们,你们至少都跟着老子五年了,我白燕有口吃的,就不会让弟兄们饿肚子,以前是,以后也是,弟兄们只要信得过我,就将心放进肚子里。” 再怎么说也是千户,长久以来的威望让白燕的话很有说服力。 底层人有些小聪明,但是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要说他们能有什么主见,想必也是不可能的。 白燕给手下几个心腹一个眼色,那些人都会意微微点头,三十万两白银一百个人分和十几个人分,可是差好多啊。 龙潭大峡谷外,朱威看着这乱石小路,就有些头疼:“这群傻子还真会找地方啊,想必这也是他们背后的人给他们选的,让人堵住的话,逃都没地方逃。” “王二,你带一些人在这边埋伏起来,说不准有人也会来找那白燕的事,你听清楚了,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也要给拦住了。” “是…” “大人,这路不好走啊,那么多银子呢,要不要我去找附近卫所的人过来帮忙?” 朱威摇摇头:“不用,若真的是银子的话,可就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千户过来了。” 说罢朱威大手一挥:“剩下的人,跟我走。” 进入峡谷内的时候,朱威还给自己洗了洗脑,让自己觉得是出来旅游玩玩,可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朱威就无语了,这路太难走了。 在后世的时候,朱威倒也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的龙潭大峡谷已经是世界地质公园了,道路也都修缮过了。 可是现在的这片地方,真的是鸟不拉屎,已经快要入夏了,这里竟然还有一些积雪。 加上山涧滴水,碎石拦路,走两步可能就会崴个脚。 “大人,前面就到了。” 朱威精神一振,从边上人身上抽出一把钢刀:“他娘的,这可给老子好找啊,一会儿你们这群货都给老子下手慢点,给老子留两个出出气。” 众人欢笑一团,谁都不觉得朱威说的是大话,作为新军,虽然只是参加过几场战斗而已,还有很多影响战斗力的问题,但是就连辽东女真那样的敌人,都是手拿把掐的,这般南方卫所出来的人,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白燕在洞口也有布置,不过已经大半月了,没有丝毫动静,安排的那些人早都已经懈怠了,托里面的人偷偷拿酒出来,这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 那些人刚反应过来,就被秦成带着两个人给抹了脖子,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等到朱威等人冲进山洞后,适应光线之后,这都被眼前的“银山”晃了一跳。 “我去…真像啊!” 朱威也没注意脚下,踩中了一个半醉半醒的人的手… “啊…” 一群人冲进来没引起白燕的注意,但是这一嗓子可让白燕清醒了:“谁!” 朱威随手一刀解决了那人,对着白燕的方向咧嘴一笑:“白大人啊,还能是谁啊,老子朱威,取你狗命来了。” 白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周围的惨叫声和枪声才浑身一抖,嘴里颤颤巍巍的嘟囔着:“朱威?朱威…朱威!” 最后一句朱威是用尽了力气吼出来的。 差点将火铳的声音都盖过了,朱威掏了掏耳朵走到白燕身边,一脚将他踹翻:“鬼嚎你大爷啊。” 白燕身下可都是“银子”啊,凹凸不平不说,有些“银子”边缘还有些尖锐,朱威一脚也没收力气,白燕在“银山”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身上已然挂彩。 可是白燕可顾不上那些伤口,也顾不上身下那些尖锐的东西,直接往“银山”上一跪接着就磕头:“朱大人…小的有秘密给大人说,求大人饶我一命!” “呵呵…做梦呢?” 第550章 雨榭 白燕牙齿都在打颤,行伍之人谁不知道朱威的? 从出道到现在,少说朱威也杀了五万多人了,还都是实打实的战绩,这样的阎王若真的要杀人,谁拦得住? “大…大人……我还有用!我知道很多东西的!” 朱威嗤笑一声:“就你?你能知道什么?” 说罢朱威甩了甩滴血的刀,有几滴血水甩到了白燕脸上,他又是一激灵,朱威的刀尖越来越近了,白燕脸色煞白大吼一声:“李家!我知道李家!” 朱威一顿,神情有一瞬间恍惚,李家?是秦霄留下的那个李家吗? 朱威将刀横在白燕脖子上:“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不定我能饶了你。” 白燕已经虚脱了,不过他可不敢动,在别人面前可能还会用知道的东西作为筹码,去换平安,但是在朱威面前,他不敢。 白燕咽了一口口水后,轻轻开口:“李家,原来不姓李,姓蒲……是从宋朝开始就在江南地区繁衍的家族,现在势力很大。” 朱威皱眉,喃喃道:“蒲家?李家?呵呵…我知道了!” 白燕见朱威脸色缓和,心里也有了一丝安心的滋味。 “大人……这三十万两白银,就孝敬大人了。” 朱威回过神,冷眼看着白燕:“你觉得我……缺这点破烂?” 白燕一僵,天底下谁能将三十万两白银当做破烂?哪怕是皇帝都不行吧? 朱威叹了一口气:“看在你告诉我消息的份上,本官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着朱威捡起一锭银子用力一捏,那银子竟然直接碎成了渣,山洞中没有风,要不然一阵风吹过,说不定这“银子”,就真的消失无踪了。 朱威将手递到白燕脸前:“看看吧,这就是你背叛兄弟,杀戮同袍,换回来的东西。你真的觉得,以你的身份地位,能值得三十万两白银吗?你也配?”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都是假的,假的!朱威……我知道你是麒麟臂,这银子是真的对不对?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白燕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脖子上的钢刀?整个人陷入一种疯癫的状态,他已经规划好了,有了银子之后要做什么,可是现在……一切都成空了…… 朱威冷目相对,对于这种为了利益不顾道义的人,朱威向来不会有丝毫同情的。 “大人,都解决了!” 就在这时,秦成过来回话,和预想的一样,白燕那些人,根本不是新军的对手。 朱威转头看去,鲜血淋在“银山”上,更显得这“银山”的可笑。 秦成指着白燕道:“大人,那这个货怎么办?杀了吗?” 朱威摇摇头:“杀他干嘛?这样的人,让他活着,让他在破灭的幻想里痛苦的死去,才最有意思。” “哼……这些银子,就留给他吧,找些火药过来,将洞口炸了,给他放足够一月的食物。” 秦成咧嘴一笑:“是…还是大人厉害。” 朱威摆摆手,没有秦成预想的那般开心,表情有些凝重。 秦成比王二好一些,知道现在不能乱说话,索性闭嘴下去让人去找火药。 朱威在山洞口坐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他才起身,叹了一口气后下令:“炸了吧。” “是……” “嘶嘶嘶……轰…” 轰鸣声响起,山洞随之被落石淹没。 朱威深吸一口气:“回京,杀人。” ……… 等到朱威等人出了峡谷以后,已经夜深了,不过朱威不想休息,反正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夜路也没什么困难的,并且也能算是新军的野外拉练了。 一直赶路到第二天中午,这才在一处村庄停下休整,这个村子名叫雨榭村。 听着名字很有诗意,朱威来了些许兴趣。 要知道古代的地名或者村名都是有由来的,不会随便起名的。 这附近的村落在舆图上都是什么大王村,郭屯村之类的,这是因为唐朝安史之乱的郭子怡领兵路过此地,并在此地屯兵而得名。 在一众这般名字之间突然来了个雨榭村,确实显眼了一些。 “去找下里正。” 王二得令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将人带了过来。 那里正一副乡绅打扮,看着有五十来岁,胡子已经泛白,但是精神很好。 “小的雨榭村里正,见过将军大人。” 王二再傻也知道不能随便将身份暴露出去,只是告诉那里正,有大人物过来而已。 这里是北直隶,入京城的重要通道之一,这里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所以看着也不是很紧张,尤其是朱威太过年轻,他只以为这是哪个二世祖过来耍威风罢了,这种事,在这里也是时有发生的。 朱威瞥了一眼那里正,就收回了目光,因为这里正啊,打扮的太过于平常了一些,这样的人在京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所以朱威并不在意。 “你们村子的名字,倒是与众不同啊,有什么来头吗?” 那里正弓腰回道:“回将军大人的话,这里本来叫雨燕村,是因为唐朝郭子怡率领的雨燕军得名,不过后来为了避成祖皇帝的名讳,又因为唐朝大诗人刘禹锡的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那个王字我们是用不起的,就用了谢字,不过谢字一门也是豪宇阀门,所以又换了这么一个榭字。” 朱威听着不断点头:“看来你们这里的人,也是有读书人啊,村里可有人有功名在身?” 说到这个,那个里正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掩盖了过去:“回将军大人的话,以前倒是有过几个秀才老爷不过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朱威颔首,没有在意太多,这种事也是稀松平常,哪里有不败的家族? “好了,下去吧。” “是……小老儿告退。” 看那里正后退几步之后,转身越走越快,朱威皱眉叫住他:“等等…你叫什么?” 那里正一顿,转身弓腰回道:“小老儿李子坝。” 朱威嘟囔一句:“李?” 这段时间这个“李”姓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啊。 李子坝陪笑道:“对,我们雨榭村,全都姓李!” 朱威眼神微变:“北直隶,李家!呵呵…看来我要在这,多呆一段时间了。” 第551章 三朝灭族之家 朱威让李子坝带着他到了村内祠堂,规格建设倒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不过朱威总感觉有点不对,少了一丝香火气。 要知道祠堂之地,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是要日夜供奉香火的,并且一般不会熄灭。 长此以往之后,这祠堂中哪怕不烧香,也会有香火气,可是朱威进来之后,未曾闻到香火的味道。 “可有族谱?” “有的,将军大人稍等。” 李子坝对着祠堂中间的牌位三拜之后,从香案之下,拿出一个箱子,而后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了有上百本家谱,每一本看着都有百十张。 每本家谱都有编号,第一本竟还是从唐朝开始的。 朱威翻看一看,大吃一惊:“唐宪宗元和三年,山南道别驾李旭。你们这个小地方,还有这么大的来头啊?一道别驾,可是五品上的官员,看来你们一族祖上很阔啊。” 李子坝连连摇头:“将军大人哪里的话,不过五品官员而已,哪里称得上阔。” 朱威眯起眼睛:“哦?那你们一族,中间可断过传承?” “额,没有,将军大人您看我们族谱,这可是记载的清清楚楚的,从来没有断过的。” 朱威冷笑:“刚刚在外面没怎么看清楚,到了屋内,倒是看见了,你的眼睛为何偏灰色?身上可有外夷血统啊?” 李子坝一顿,明显的有些紧张了:“大人哪里的话,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怎么可能会有夷族的血统。” 朱威微微摇头,不再理会李子坝,而是看向那一层一层高高磊起来牌位。 “你是里正,那也就是族长了吧?” 李子坝低头道:“正是。” 朱威指着第三排中间的一个牌位说道:“那你说说你们李家的三代祖李鄞的生平吧,这人我好像有些印象记不大清楚了,正好遇到你们本家了。” 李子坝咽了两口口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朱威呵呵一笑:“看来你这个族长,做的不称职啊。自己家的祖宗,都记不清楚了。” “小的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将军大人莫要怪罪。” “不怪罪,当然不怪罪了,但是本官有几件事情不甚了解,想要问问你。” “将军大人请说,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威猛的转身:“好,第一件事,你可知道近些时日江南运送三十万两白银入京一事?” “额……这个小的不知道啊,这么多银子,肯定是机密的事,小的只是村野乡夫,着实不清楚啊。” 朱威面无表情,问出了第二件事:“第二件事,你们李家,究竟是原来的李家,还是已经换了血脉了?” 李子坝一惊:“大人何出此言啊?” “一般祠堂重地,哪怕是高官权贵想要进去,也要让本族老者同意,而你直接带我们过来了,这是为何?” 李子坝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这个……自然是因为将军大人生的高贵,气质与众不同,非一般权贵可以媲美的。” 这马屁拍的可就有些露骨了,不过朱威不吃这套,又是开口:“那这祠堂中,为何没有香火供奉?你们整个村子这么多人,难道这么些银子都凑不出来?” “这……主要是因为兵祸,靖难时期,这边是主战场之一,香火太多,恐引起兵祸,所以……后面就不再供奉了。” 朱威眉头一挑:“呵呵,你倒是个脑子转的快的人,那么第四件事,本官想好好问问你,你们到底是姓李,还是姓蒲啊?” 李子坝脸色突然白了一度:“大人,我们世世代代都姓李啊。” 朱威低头看着姿态放的很低的李子坝:“抬头,看着本官。” 李子坝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不过刚对上朱威的眼睛,就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空中鲜血口水带着几颗大黄牙,飞的老远了。 朱威随意从那族谱上撕了两张纸擦了擦手:“冥顽不灵的东西,真当老子好脾气呢?” “王二秦成!” “在!” “将雨榭村,所有人,都给老子抓过来。” “是……” 祠堂中只剩下朱威和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子坝了,朱威走到李子坝身边,用脚踢了踢,没见李子坝有什么反应,而后蹲下身子,用手撑开李子坝的眼睛,仔细端详之后,心中有底了。 雨榭村是个大村,登记在册的有三百余户人家,人数有上千人,这里是通往京城的通道之一,人多了,土地自然也少了,靠地里那些东西,活不了人的。 若是换成别的村落,很多人都会去在沿路做些小买卖,或者直接进京城找活干,而在这里,不论男女老少,竟然大部分人都在村中。 朱威将男女老少分开,专门查看了青壮男子,果不其然,大多数人户口都有茧子。 和普通人伺候庄稼的茧子不同,这种茧子是握刀才会留下的。 从开始集合到现在,用了一个半时辰,李子坝已经悠悠转醒,趴在祠堂门口看到这一幕,也不顾的自己的伤势,强撑着冲了出来。 “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朱威冷笑一声双手抱拳朝着天一举:“本官是在尊太祖皇帝之令,灭绝蒲氏一族……哦…不对,现在改成李姓了。” 说罢以后朱威盯着李子坝笑道:“本官觉得你们应该姓蒲,你觉得对吗?三朝灭族之家,千百年来,你们可是头一份啊,好生厉害!” “来人……” “在……” “不论男女老少,通通绑了,押送京城,男的为奴,女的为娼,我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是……” 第552章 蒲家 李子坝想要阻止,但是在朱威面前,他哪里还有说话的份,秦成眼疾手快,直接将他嘴捂住。 雨榭村其他青壮想要反抗,不过在数声枪响之后,也都蔫了。 将所有人都绑好之后,王二带人去村里搜查,果然查出好多刀剑,甚至还有弓弩,好歹没有甲胄,要不然这雨榭村应该是要被夷三族的。 不过就算搜出来那些东西,朱威也会替他们隐藏好,因为那么痛快的死了,哪里有在世上受苦来的解气? 在做好一切事情之后,秦成上前小心问道:“大人,这李家有什么问题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而后将王二也一起叫了过来。 “他们若是真的姓李,倒还好了,可是他们不姓李啊,他们本来姓蒲,不是咱们这里的人,是还要再往西好远好远的地方的人。对咱们来说,本来应该是异族。” 蒲家一族是地地道道的阿拉伯人,经常在阿拉伯、越南以及中国从事商业贸易。传到南宋时,族长叫蒲寿庚,他们家族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成为了生活在中国南宋,富甲一方的外来侨民,并定居在泉州(今福建省泉州市鲤城区) 当时南宋沿海海盗猖獗,蒲寿庚便联合自己的哥哥组建一支私人武装,帮助朝廷平定海盗;因此立功的蒲寿庚被南宋朝廷封为泉州市舶司、相当于现在的海关负责人。 蒲寿庚在泉州市舶司的位置上呆了30年,不仅垄断了香料、丝绸和茶叶贸易,还掌管了泉州的土地;因为泉州和泉州市舶司负责整个南宋的对外贸易,蒲寿庚凭此掌控了国家贸易的命脉。 1276年、蒙元大军攻破南宋国都临安(今浙江杭州),而南宋朝廷迂回辗转来到了泉州,想以此为抗元的根据地。 当时的泉州钱粮满仓、这里还有很多宋朝的宗室贵族、以及子民都支持朝廷挥师北伐、收复河山,可是当南宋皇帝和朝中重臣抵达泉州时,掌控泉州的蒲寿庚却在他哥哥的怂恿下向元廷俯首称臣。 不知情的宋臣陆秀夫、张世杰向蒲寿庚借战船,被蒲寿庚当面严词拒绝。眼看蒙元大军压境,张世杰等人无奈、率军强征蒲寿庚的家族战船,蒲寿庚以此为由称南宋朝廷欺压百姓,他趁机将泉州城控制起来,并将城内3000多位南宋宗室屠杀。 他还将大宋宗室的财产收归己有,将埋在泉州的宋朝宗室陵墓洗劫一空,事发后,愤怒的南宋朝廷下诏对蒲寿庚家族抄家、并严旨将蒲寿庚一家满门抄斩。可惜当时朝廷的掌控力已经非常衰微,面对南宋皇帝的圣旨并没有任何人执行 在泉州待不下去的南宋在陆秀夫、张世杰等人的领导下颠沛到了崖门镇(今广东江门市新会区),并在这里爆发了崖山海战。崖山海战中元军使用的战船全部由蒲寿庚所献,他还派那支帮南宋朝廷剿灭海盗的私人军队、训练元朝海军、配合元军打击宋军。 最终元朝大胜、崖山海战结束了元朝和南宋长达48年的对弈。因为灭宋的功劳,蒲寿庚及其家族得到元廷的信赖继续把持泉州城。1290年,85岁的蒲寿庚病死,十年后的1300年、掌控元廷对外贸易的蒲氏家族权势熏天,自认为可以和元朝分庭抗礼了。 于是蒲氏家族和元廷中央爆发了激烈矛盾,元朝皇帝一怒之下就下令对蒲氏家族抄家、还将蒲寿庚一系满门抄斩。泉州的汉族百姓得知消息后,就用了蒲寿庚对待宋朝宗室的手段、全城搜捕蒲氏家族。 百姓们还将蒲寿庚和他祖先的坟刨了出来,以报复他在1276年对宋朝宗室以及汉族百姓的屠戮。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对蒲氏家族的所作所为越想越气,他认为作为外来的阿拉伯人、蒲氏家族借住汉家的土地、拿着南宋的俸禄,却背信弃义进攻宋军。 于是朱元璋再次下达圣旨,对泉州蒲氏抄家,该家族男子一律不得读书为官、蒲氏的女子必须生生世世为娼为妓。 可是蒲家在中国的地盘发展上百年了,家族人口旁系亲属之类的,数不胜数。 所以最后还是有很多人逃过一劫,那些人趁着明朝初立,户籍不全之时改名换姓,纷纷隐藏了起来。 但是他们的狼子野心远远没有消停,他们一族人,想要在中国的土地上,做土皇帝,甚至做皇帝,用外族人的身份欺压中国百姓。 这样的一族,死不足惜! 听完朱威的话以后,哪怕是王二这种糙人都对着那被堵住嘴的李子坝吐了好几口。 而那李子坝也是听完了朱威的话,脸上再无生气。 朱威对着他冷笑:“今日心情好,我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一些事情。” “你知道你怎么暴露的吗?” 李子坝没有反应,朱威接着说道:“第一,本官刚刚问了,可得知江南三十万两白银入京的消息,你说不知道。” “可是这个消息,早都传遍天下了,你直接否认,自然是心里有鬼。” “第二,祠堂香火一事,你的解释也算通顺,但是你忘了一点啊,若真的是自己祖宗的话,那牌位上的灰尘不应该那么厚啊。” “第三,就是你的眼睛了,蒲家祖先的眼睛根据记载是蓝色的,和大明人不同,你的眼睛是灰色的,想必是因为血脉稀释的缘故吧。” “第四,就是你们村里的人了,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在地里忙活的时候,你们却是家家户户都关在家里,青壮的虎口还有握刀的茧子,一般村落怎么可能会这样?” “第五,呵呵……是本官的直觉,本官最近心里很窝火,想要发飙,你刚好撞到枪口了,不过你也不亏,能让我出手对付,你们也算是厉害的了。” 说完之后朱威扒开塞在李子坝嘴里的破布条:“不过你放心,你们死不了的,因为我送你们去京城,你们的后台就会过来救你们,那就要比一比,到底是我厉害,还是你们的后台厉害了。”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朱威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官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户部侍郎朱威。” 第553章 英国公 李子坝听到朱威的名头之后,直接瘫了,他们家族的人,对于政事格外在意,京城中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他们还都看过画像甚至是知道这些人的关系网。 但是朱威以前都在外地领兵打仗,如今刚刚入京不到半年,朱威的很多信息还在收集中,所以刚刚没有认出来。 但是这不妨碍李子坝听过朱威的名头。 朱威对李子坝的反应很不满意,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李子坝,甚至这个雨榭村,都不是他们的核心。 要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是这种只有一些小聪明的人呢? “秦成,你先行回京,将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秦成虽然不知道朱威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不会多问,领了命令之后就直接牵马离开。 王二在边上有些受伤:“大人,我也能去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呵呵,让你去?你这脑子懂个毛线,秦成比你好一些,最起码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东西不该说。至于你……二两马尿下去,你连你媳妇身上的痣在哪里都能给人家说的清清楚楚。” 王二眼睛瞪得老大了:“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偷看我媳妇!” 朱威一脑门黑线:“滚蛋,煞笔玩意儿!再乱说话老子让你当太监。” 王二一脸不服气,不过还是自己的老二要紧,捂住裤裆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 对于这个老家伙,朱威也是没办法,谁让这货是第一批跟着朱威的人呢。 “回京。” ………… 京城,英国公府。 “什么?朱威在做什么?他真的以为我们不敢动他?” 张维贤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睛,任凭自己的儿子破口大骂。 张维贤的儿子叫张之极,今年二十五岁,作为大家族的嫡子,他从小被培养,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是张之极实在是忍不住啊,他们的计划铺垫了三代人,用了五十多年啊,但是现在可能因为朱威前功尽弃,这换做谁应该都不好受吧。 “爹,你就任凭朱威胡闹?” 张维贤睁开眼睛:“淡定,不要急。” 张之极对自己家的老爷子也是无奈,明明是武将,但是性子却像一个儒生。 “爹啊,现在的朱威可是已经引起公愤了,不论陛下还是内阁,又或者朝臣和民间,对朱威的态度都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子了,咱们现在若是再给他来一下,说不定……” 张维贤摇摇头:“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张之极一愣:“难道还有别的内情?” “自然是有的,最起码陛下和朱威,不会离心的,至于内阁我也看不明白,但是朝臣和民间的那些声音,你想想看,可有几个是有分量的人发出来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局。” 张之极喃喃道:“局?一个局将天下都骗了过去?我不信。” 看着张之极颓头丧气的样子,张维贤站起身来,拍了拍张之极的肩膀:“是不是局,现在谁都说不准,你先不要急,先下去准备吧,你爹我啊,去会一会这个朱威。” …… 五日后。 日常轻易不出现在世人眼中的英国公,突然一反常态,英国公府中门大开,仪仗全出,英国公张维贤一身蟒袍,这是一等公蟒袍,仅次于亲王四爪龙袍。暗金色的龙纹衬托着张维贤更加有威仪。 张之极则是一身盔甲,骑在高头大马上,在最前引路,倒也是威武。 张维贤是英国公,是太子太保,是五军都督府中军都督,更是手握禁军的人物,所以他的仪仗人数,已达三百人。 比朱威见过的晋王朱承德的仪仗要大的多。在京城勋贵之中,也是最牛逼的一个了。 张维贤此次出京,并没有特意隐瞒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见朱威的,一个低调了数十年的人,突然这般高调,怎么看都是过去找朱威麻烦的。 高攀龙得知此事后,不顾旧病未愈,小跑到了方府,去见方从哲。 “方大人,这是好机会啊,英国公也和朱威不对付,现在内阁有你,朝中有我,勋贵有英国公,民间呼声也越大大了,陛下更是对朱威不喜,我们若是在此时再添一把火,那么朱威……” 说着高攀龙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方从哲皱着眉头:“高大人请慎言,我和你不一样,你与朱威已经是私仇了,但是我与朱威最多就是政见不合而已,还到不了那个份上。” 高攀龙咳了两声,而后笑道:“方大人,别人不知道你,我可是知道的,我们以前有争斗,但是这都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事,而那朱威是什么人?乡野小子而已,现在竟然能与你我平起平坐!未经科考,甚至不曾读书,方大人,你是内阁首辅,应有劝谏陛下之责,也有监察百官之责!” 方从哲面不改色,但是心中是有所触动的,他这一辈子,爬上来用了四十年,中间更是三上三下,得到今日的权势,受过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可是朱威凭什么呢? 高攀龙是了解方从哲的,应该说他了解所有的大臣,创建的东林书院,也成为了东林党的信息集散地,他知道方从哲已经意动,不过就是缺一个借口。 而这个借口,很好找。 “方大人,别的不说了,就说这朱威提出的以工代赈筹集百万两白银修路的事,此事若成,首功定然是朱威,可是此事不成,那首罪可是方首辅你啊。再说了,现在那三十万两白银已经丢失快一月了,朱威还是没有解决,天下人悠悠众口,第一个骂的也是你啊!” 方从哲深吸一口气,伸手打断高攀龙的滔滔不绝:“准备准备,随我进宫面圣。” 高攀龙大喜过望,连连称是,东林党内部有分歧,现在若是没有外力,只凭借他是斗不过朱威的,现在好了,有了方从哲,这朱威自然也就是手拿把掐了。 …… 京城往南三十里,英国公的仪仗停下,因为对面朱威的队伍过来了。 张之极端坐在马上,平视那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而朱威的眼神则是越过张之极,探向身后的马车。 在马车帘子被掀开之时,朱威下马拱手道:“朱威见过英国公。” 第554章 志同道合 张之极被朱威无视,正要发火呢,却听到他父亲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好啊,朱威…我可是想见你许久了啊。” 朱威也笑道:“我对公爷也是神往已久。” 张之极不乐意了,跳下马跑了过来,插进二人中间对着张维贤道:“爹,你不是过来出气的吗?” 而后转头对着朱威,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还有你,你干的那些事,我真的想揍你啊!” 朱威一脸莫名其妙,就在此时,李子坝突然冲了出来,吐掉口中的破布,对着张维贤就喊道:“公爷,我是雨榭李家的人啊,公爷救我啊!” 朱威淡然的看着这一幕,张维贤也不去看李子坝,而是盯着朱威的表情。 “朱威,你不担心吗?” 朱威看了李子坝一眼:“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公爷真的会和这些乱臣贼子是一起的吗?” “哈哈哈……朱威,你很好,我喜欢你。” 朱威笑笑不说话,开玩笑呢,张维贤是什么人啊,别的朱威不知道,但是此人绝对是忠臣无疑。 历史上对张维贤的记录很少,但是有一个大事,张维贤是主要人物之一,那就是扳倒魏忠贤。 当时天启帝驾崩后,魏忠贤欲秘不发丧,想着学正德时期从外地接一宗亲过来继承大宝,从而继续掌握大明。 这个阴谋就是被张维贤看破的,并且立马带兵入宫,遵从天启遗诏,迎崇祯登基。 笑过之后,李子坝又被秦成带了下去,几个暗肘过去,李子坝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都是聪明人,张维贤自然看的出来,李子坝能够开口,肯定是朱威的试探,否则所有人都绑的好好的,怎么就他能冲出来? 不过也是这一点,让张维贤对朱威,又看重了几分。 “今日没有外人,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今日随便问。” 张之极快无语死了,可是多年的教养让他忍住了。 朱威伸手将张之极推开一边,直面张维贤:“公爷,三大案中,你都做了什么?” 张维贤一滞,他原本以为朱威会问蒲家的事,或者组织的事情,但是没想到朱威问的竟然是三大案! 等了好一会儿,张维贤叹了一口气说道:“梃击案中那个人,是我放进去的,我安排了人,确保先皇不会有太大危险,但是这事会闹的很大,对先皇最有利。” “红丸案之时,那个李可灼所进红丸,第一次的我给换了,但是第二次的,人太多太杂了,我没能拦住。” “移宫案中,李选侍与魏忠贤都是我派人弄走的,否则凭借那几个文臣,可真的不行。” 朱威微微点头,说起来简单,但是这几件案子中,不论是谁,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而张维贤能够在背后做很多事情,必定也是费了很多心力的。 并且张维贤说出来的这些东西,与朱威预想的大差不差。 “那……公爷和蒲家,又是什么情况?” 张维贤摊了摊手,指着张之极说道:“让他告诉你吧,这小子憋了好多天了,再不说就要憋坏了。” 张之极就等着这句话呢,张维贤话音还没落呢,就说了起来:“你还知道个蒲家,还算不错。没我想的那么笨。” 朱威翻了个白眼,真的不想理张之极。 张之极却是直接转到朱威面前:“你既然知道蒲家,就应该知道蒲家大多都改名了吧?我们一家人啊,五十多年的布置,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你倒好,直接来了个打草惊蛇!” 朱威有些懵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说?” “我们张家从万历十三年,就开始查蒲家一脉了,但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小心,迟迟没有什么进展,而后经过数代的努力,才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准备时机成熟之后,一锅给端了,谁知道你中间钻出来了。” 朱威也学张维贤的样子摊了摊手:“你也没告诉我啊!先说好啊,这事别怪在我头上。” “不怪你怪谁!” 见张之极有些恼了,张维贤上前拉住他:“好啦,反正也差不多了,他们的主要核心人物咱们都已经掌握了,其余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不值当的。” 朱威对着张维贤拱手:“多谢公爷谅解。” 张维贤摆摆手:“还有别的问题吗?” 朱威突然面色凝重:“公爷,你是不是先生?” 张维贤一愣:“为什么这么问?先生…不是魏国公吗?” 朱威死死盯着张维贤,也不说话,张维贤无法,只能点头:“好吧,我就是组织的先生。” 虽然说早有预料,但是听到张维贤的承认,朱威还是有些吃惊:“竟然是真的,不过组织建立初始,不是为了建文帝吗?怎么会让靖难功勋做这个先生呢?” 张维贤有些无语:“我说朱威啊,你的脑子哪里去了?这么大的组织,不被朝廷把握住,那就肯定会被清剿的。” 朱威恍然大悟,他以前也奇怪,这暗卫或者组织再怎么隐秘,也不可能会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二百多年啊,没想到啊…原来这组织,就是朝廷的啊。 “那神宗皇帝……” 朱威没有说完,但是张维贤知道朱威的意思,解释道:“神宗皇帝,是因为私仇。他只杀了秦霄,魏国公其实除了不是国公之外,别的一切照旧,不受什么影响,并且借着这个名头,打压了好大一批人。” 朱威苦笑:“这都是什么事啊!” 张维贤也笑道:“好啦,你的问题应该问完了,该我了……你做这个局,是想对付谁?” 朱威没有犹豫,直接开口:“东林党和方从哲。” 张维贤诧异,倒吸一口凉气:“你胃口不小啊!” “那么公爷,可愿意助我?” 张维贤拉着满脸不开心的张之极道:“算不得帮助,志同道合而已。” 第555章 牛鬼蛇神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要针对方从哲?高攀龙的东林党我能理解,但是方从哲执政以来,也没什么坏名声啊。” 朱威抿着嘴唇不说话了,张维贤笑道:“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 朱威摇摇头:“对公爷,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不过我不知道我说的公爷是否能够理解。” “哦?那……说来听听!” 朱威点头:“公爷应该知道,徐光启在数年前上《亟遣使臣监护朝鲜》,主张监察朝鲜的内政和外交,到朝鲜训练朝鲜的军队,以便使朝鲜自强。从而让女真能够腹背受敌,以解大明之祸。” 张维贤点了点头:“不错,我记得这个,当时神宗皇帝也问过我的意见,我是支持的,可是后来不能成行,这中间确实有方从哲的缘故。” 朱威叹了一口气,感觉很无奈,朱威觉得方从哲这种腐儒,比贪官奸臣更加可恶。 因为他们务虚不务实,拿着书本上的东西高谈阔论,可是真正的危机却是看都不看。 徐光启的《亟遣使臣监护朝鲜》在明廷掀起轩然大波,赞成与反对者各有人在。 因为这在主客观上,都带有把朝鲜变成傀儡政权的倾向。 以兵科给事中薛凤翔等为代表的赞成派,与以阁老方从哲、兵部黄嘉善等为代表的反对派,围绕“监护朝鲜”展开了斗争。 当时的朝鲜国王光海君,因为陆路不通,从海上派使者过来,与徐光启的反对派联手,使“监护朝鲜”之行搁浅。 不过当时的朝鲜,对大明的依赖很深,光海君的背明政策,在朝鲜王国内部招致了大量反对派。 而后“仁祖反正”将光海君的统治推翻。 仁祖在执政前期出兵助明,反对后金的倾向非常明显。 皇太极借着封锁朝鲜,对朝鲜国内大明派系大加打击,使仁祖渐成傀儡。朝鲜也被清朝胁迫走上对明作战的道路。 曾经历史的发展应验了徐光启的预言。皇太极效仿徐光启的战略,派英俄尔岱和郑命寿监护朝鲜”,使得明明是宗主国的大明,在末期没有任何外部助力不说,反而让最忠心的小弟成了攻击大明的马前卒。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与方从哲脱不开关系,朱威自觉的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若是方从哲只是一个小官,甚至是一部尚书都无所谓。 但是作为内阁首辅,不以国家利益为先,这样的首辅,万万不可留。 张维贤轻轻摇头:“还是年轻人胆子大啊,若是我,我不会这样做的。” 朱威苦笑:“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公爷,你能调动暗卫,你应该知道大明东南沿海,还有吕宋等地,现在已经出现了西方军舰,有些大明属国,也被控制了。” “现在辽东女真与西北鞑靼已经不成威胁,我们未来的威胁在海上,咱们大明自那郑和下西洋之后,就收拢海防了,倭寇之祸刚刚过去没多久,可能又要有新的敌人。” “我不知道我们能有多少时间准备,所以……我希望能够越快越好。” 张维贤点头:“这也是我想和你聊的,神宗皇帝在的时候,你让暗卫去查海事,还要开海商,我就去查了查,吕荣已经有荷兰人了,琉球那边有西班牙人,暹罗、占城、苏门答剌有葡萄牙人,上个月有消息过来,说荷兰人和英国人可能会有动作。” 朱威一愣:“英国人?英国人也过来了吗?” 朱威记得明英战争发生于崇祯年间,是中国历史上与英国的第一次交锋,因世界格局变动,英国企图借助于长期垄断对华贸易的葡萄牙人打入中国市场。 与此同时,葡萄牙人在远东的商业霸权已经衰落,葡萄牙商船屡次遭到荷兰舰队的劫掠,损失惨重,也想联合英国人的力量以牵制荷兰人。 大明崇祯九年(1636年),英国的威德尔上尉指挥官,率领6艘船舰前来中国,与中国发生冲突,最终英方在广州答应明朝政府的要求,赔偿白银2800两。 可是英国怎么可能会这么早过来?难道是上次宣扬海商的结果? 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东南亚地区西方势力很大,海上原霸主葡萄牙,新晋霸主荷兰,还有海上强国西班牙和英国,以现在大明的实力,打陆战谁都不怕,但是海战不行啊,主要是没船。 “你后面想怎么做?” “先收拾了方从哲和东林党,而后将白莲教拔了,公爷应该也知道,我在山东训练了海军吧?” 张维贤点头:“自然知道,我也有人在里面,你那个手下考虑不到的事情,我的人会帮忙处理一二的。” 朱威连忙拱手行礼:“多谢公爷。” 张维贤摆摆手,而后拉过来张之极:“我想让犬子跟着朱大人一段时日,不知道朱大人可愿收下?” 朱威还没说话呢,张之极就火了一把甩开张维贤的手,怒道:“爹,你做什么?你让我堂堂英国公世子去他手下?他也配?” 张维贤也板起脸:“怎么不配?定国公家的世子还是朱大人学生呢,永州侯独子也在朱大人手下听令,你比人家多了什么?还这个不愿意那个不愿意的,今天老子就一句话,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但是你要是不听话,嘿嘿……你就等着吧!” 张之极顿时蔫了,他老爹的手段也是了解的,若真的生气了,那他可就要受老罪了啊。 张维贤又踢了张之极一脚:“滚过去行礼!” 张之极满不情愿的拱了下手:“朱大人安!” 朱威哭笑不得,他现在事情很多,实在不想在身边留这么一个纨绔,不过张维贤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朱威不好落了他的脸面。 也就点头道:“世子安,不过现在没有职位给你,要等几日让我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在给你安排。” 张之极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多谢朱大人了,不过我比那定国公家的徐希要大上一辈,可不能让我比他们差了。” 朱威一愣,也是点头应了下来,现在朱威和以前的想法一样,和勋贵和皇帝打交道,都比和那些大臣商贾打交道要好的多,因为这些人有底线。 “公爷,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回京吧,去会一会那些牛鬼蛇神!” “好,那老夫可否有幸,请朱小友上车一叙?” 第556章 进宫告状 朱威推辞不过,也就随着张维贤上了马车。 不过在车上,朱威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张维贤是忠臣不假,但是他和朱威还是交情太浅,反而说一些国家大事会好一些。 朱威也不去看张维贤,而是端详着马车内的东西。 张维贤这马车是家传的,嘉靖帝特意赏给张家的,光是用料就值数千两银子了,更不用说上面的工艺了,放在后世这就是无价之宝。 并且马车内部很大,不但有一张榻,还有茶桌盆栽,下面铺的都是熊皮,没有一点杂色的那种。 只能说古代权贵的生活,现代人完全想象不到,原本朱威以为那吴仁宝算是很厉害的人物了,第一次宴请朱威的时候,那场面给朱威哄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了解多了才知道,真正的权贵之家,反而是返璞归真的,平常看不出什么,但是随手把玩的小物件,都有可能大有来头。 张维贤给朱威倒了一杯茶笑道:“怎么了,看上了老夫的马车?这可不能给你,这是御赐之物,回去我找人给你打一辆出来,就当是朱小友帮我照看犬子的酬劳了。” 朱威连连摆手:“公爷说笑了,这东西我用不习惯的。” “这有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也不爱坐可是老了啊,只能靠它出门了。” “公爷老当益壮,就不用谦虚了。” 张维贤不接茬了,这话接下去,可就都变成拍马屁了。 并且张维贤看出来了,看出来朱威不想和他说私事,于是他主动开口:“那这次回去,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朱威眼光一凛:“我与陛下已经商议好了,就用这次的白银案,拉他们下马!” 张维贤摇头:“不行。” 朱威一愣:“为何?” “因为没有实质性证据,你们的想法太过于简单了一些。” 朱威皱眉:“神宗皇帝当时借着科举舞弊案,拿下了秦霄,这次借白银案,拿下方从哲和高攀龙,应该没什么的吧?” 张维贤还是摇头:“不一样的,秦霄那时候也是想要求死,好保存大明的底蕴,神宗皇帝是想借那事清除一部分人,可是这些人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每个党派都有?东林党处理一个巡抚,浙党就要下去一个侍郎,齐党就要发配一个二品大员。神宗皇帝是为了平衡,也是为先皇帝铺路。” “那时候没人敢说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在风暴中心,一不小心可就真的满盘皆输了,并且当时秦霄的势力也在帮神宗皇帝,所以才能那么轻松。” “而当今陛下现在威望不足,你又是新臣,方从哲是首辅,高攀龙是大理寺卿,两个一品大员后面跟着的五品之上官员,少说有三百多人,这些人一起发力,哪怕是陛下,也不能轻易处置。” “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所以齐党浙党也不会放任陛下和你乱来,毕竟唇亡齿寒。” 朱威自然知道,现在皇帝还真的不能随意处置大臣。现在的朝堂和以前的不一样,节制皇权扩张已经成为很多人的共同目标。 朱威是有办法扳倒方从哲和高攀龙的,不过也不妨听一听张维贤的方法。 “那,应该怎么办?” 张维贤是个人精,怎么能看不出来朱威不想将底牌交给他呢?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怪。 “你个小滑头啊,首先第一点,你要清楚这次行动的范围,比如你想扳倒方从哲,那么方从哲一党中,他的铁杆心腹也要一同扳倒,高攀龙也是如此,不过高攀龙的情况更加复杂一些,东林党与民间关联太深,动作不能太大,否则可能生变。” 朱威不住点头,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想的很细致:“那应该从哪里下手呢?” 张维贤笑道:“你领兵打仗的时候,是直接攻敌方大营,还是先剪除其羽翼呢?” “哦~公爷的意思是……先从下面入手,而后拔出萝卜带出泥?” “嗯?这个比喻妙啊,就是如此,比如方从哲吧,他是浙的首脑人物,还曾经当过吏部左侍郎,而如今的吏部左侍郎,也是他的心腹,吏部掌管天下官员升迁,屁股下面哪个没有腌臜,他们的把柄,还不好抓吗?” 张维贤的想法和朱威是差不多的,但是有一点不一样,张维贤是想从他们的羽翼下手,而朱威是想让他们的党派内乱分歧,从而得手。 张维贤的方法自然是最稳妥的,但是与党争无益处,朱威是胆子大一些,他想借此机会,彻底解决党争。 朝中很多人和朱威是一条船上的,不要小看人们的贪欲,有些人为了钱连国家都能出卖,何况这又不是卖国! 朱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张维贤沉默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太过于冒险了,一不小心,你会成为真正的众矢之的。” 朱威微笑道:“那就要看公爷是否愿意帮我了。” 张维贤苦笑摇头:“原来在这等着老夫呢?” 张维贤没有明说,但是朱威感觉的到,他会出手的,作为大明末期的定海神针,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英国公府和朱由校的交集不深,远没有成国公和定国公和朱由校的交情好。 这就是一个大问题,英国公一脉从正德皇帝开始就是京城中的第一勋贵,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能和皇帝一条心。 若现在朱常洛没死,他们自然不会着急,但是现在的皇帝已经成了朱由校,那就不得不考虑一些事情了。 …… “陛下,首辅方大人和大理寺卿高大人求见。” 朱由校连忙将桌上的小零件收了起来,随手拿了一本奏折,装作认真观看的模样,陈百对朱由校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并没有什么反应。 朱由校咳了两声:“咳咳……宣。” “额…陛下,先去净净手吧。” 朱由校张开手一看,上面黑漆漆的,那奏折也被弄的不能看了,连忙洗完手回来,顺便将那奏折压在桌上那堆奏折最下面,而后又让陈百宣二人进来。 第557章 落入陷阱 “陛下!大明社稷危矣啊!” 高攀龙一进乾清宫就嚎了这么一嗓子,别说朱由校了,就连和他一块过来的方从哲也被吓了一跳。 高攀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陛下,大明得国二百六十余年,何曾出现过朱威这般的人?军户出身,不通文墨,身居高位,却又排除异己,陛下啊…臣心痛啊,再让朱威这般下去,大明社稷就要危矣!” 朱由校舔舔嘴唇,轻声道:“陈百,扶高大人起来,赐座!” 高攀龙原本就是装的,陈百还没扶上呢,就自己起来了,方从哲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次选的队友,好像不靠谱啊,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等到都落座之后,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你们的想法,但是朱威此人有大功,现在再敌还未平定,在这时候对朱威动手,恐怕伤了人心啊。” 高攀龙眼中含着泪水,脸上还有些淤青,更给他添了几分悲凉的感觉。 “陛下啊,没有朱威的时候,我大明对鞑靼和女真,虽不能说百战百胜,但也没出现过大乱子,再说现在的鞑靼女真,都已经不成气候了,对我大明没有太大威胁,而朱威居功自傲,这是朝廷的威胁啊,陛下…这可不能不查啊。” 有句老话说得好啊,读书人是最要脸面的,可是也是最不要脸的。 说读书人要脸面,是因为在这时代读了书,天生就要比别人高一等,而说读书人不要脸面,那就是如高攀龙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人家将大明的威胁打残了,现在却说人家没用了,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这话方从哲听了,都感觉老脸有些红。 东林党是官商一体的,商人赚钱可不管什么脸面。而其余党派,还是儒家的立身之道理,更加重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东林党能够在朝廷占据优势的原因之一了,你放不下脸面的事,你不敢做,东林党敢做,有些话你不好意思说,东林党敢说。 “方先生,你的意思呢?” 方从哲微微欠起身:“陛下,臣认为高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并且朱威确实太年轻了一些,年轻人不稳重,容易性子急,以工代赈之事,千百年来不少见,但是朱威一开口就是百万人,还是有些好高骛远了啊。” 朱由校脸色有些不好看:“方大人的意思是说,朕也不稳重了?朕比朱威可要小不少呢!” “臣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按理来说,方从哲不会这么无脑在朱由校跟前说这样的话,但是他偏偏说了,还惹得朱由校不快。 因为方从哲的目的,就是如此。 与他说的一样,年轻人大都不沉稳,不论朱威还是朱由校。 尤其是朱由校作为少年帝王,哪里会让另外一个年轻人比自己的功绩高? 这是阳谋,对方从哲来说,朱由校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太过怪罪他,但是心里对朱威想必就越发有意见了。 高攀龙眉头一挑,偷偷给方从哲竖了个大拇指,两人第一次配合,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想要处理朱威,总该有个名头吧?你们说朱威居功自傲,说朱威不稳重,说朱威好高骛远,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真正的罪名。” 方从哲微微皱眉,他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对,朱由校答应的,太快了一些,不过不由他多想,高攀龙就已经出声了:“陛下,臣有朱威的罪证。” “哦?说来听听!” “臣祖籍江南,大明富庶之地,朱威此次提议以工代赈,所需要的银两,就是从江南搜刮的,朱威借着在宁夏控制的那些商路威胁江南商贾,使得人人自危,不得以,这才交了银子,想着破财免灾。” “可是谁曾想,那三十万两白银,竟然在路上就被截去了,凶手是谁暂且不知道,朱威在这时候不去追拿真凶,追回银两,反而要让江南商贾再凑一笔钱出来,江南富庶之地,已经被朱威弄的凋零许多,再这般下去,来年商税,恐怕都不能够缴纳了。” 高攀龙的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商税,至于朝廷空不空虚,才不管他的事呢。 商税主要提倡者就是朱威,他们东林党与朱威的最主要矛盾,也是由此而来。 朱由校也是大吃一惊:“什么?江南商税可能有变?” 而后看着陈百,陈百一脸懵逼啊:“陛下,奴才没有得到消息啊。” 自毛纪之后,锦衣卫指挥使就空缺了,朱由校底蕴太浅,没有特别信得过的人,只能由陈百暂时顶上了,这么大的事情,本应该是锦衣卫先收到消息的,可是现在没有,那就只能有两个可能了。 第一,就是高攀龙撒谎,第二,那就是锦衣卫不行。 “高大人,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高攀龙从怀中掏出两张纸,举过头顶道:“陛下,这是江南四十七家商贾联名血书,所有人都按了血手印,请陛下明察。” 陈百将那血书放在朱由校身前,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朱由校捏着鼻子,挥手让陈百将那东西撤了。 缓了一会后,朱由校还是摇头:“不够,这罪名不全,他们可有朱威的信件账本之类的东西。” “回陛下,没有…朱威年纪轻轻的,但是小心的过分,一丝一毫把柄都没有留下。” 呵……刚刚说不沉稳的是这些人,现在说人家心思缜密的也是这些人,反正好赖话都是他们说的。 “方大人,你有什么见解吗?” 方从哲沉默一瞬,而后郑重问道:“陛下,是真的要治朱威的罪吗?” 高攀龙一时间不知道方从哲想要做什么,疯狂的给他打眼色,不过方从哲看都不看,只等着朱由校的回话。 朱由校嘴角带着些许微笑,手中那些那奏折一开一合,满不在乎的样子:“朱威可是我的先生,在小的时候就教朕道理了。” 说到这里,高攀龙心中更沉了,不过朱由校随后说道:“但是天家无私情,为了社稷,所有人都可以舍弃。” 这句话说完,方从哲和高攀龙都露出了笑容,而后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等到午膳的时候,高攀龙和方从哲这才离开乾清宫。 人走之后,朱由校就不装了,将靴子甩开,躺在榻上,嘴里喃喃道:“这次…你们应该要跳进来了吧?” 第558章 嫩了点 距离京城南门还有十里,英国公的仪仗停下,朱威跳下马车,对着张维贤拱了拱手:“公爷,多谢!” 张维贤掀开帘子笑了笑:“已经说过了,同道之人,说别的可就见外了,这事完了之后,我家这小子可就要跟着你了,到时候替我好好管教一番就好。” “好说好说!” 两人丝毫没有去管边上脸色已经黑成炭的张之极。 等到张维贤的仪仗走远,朱威立马将王二叫了过来:“一会儿到了京城,你要这样……” …… 京城中自方从哲和高攀龙联袂出宫之后,京城的风终于开始刮了。 而后吏部突然传出消息,今年大计考察与京察者,为大理寺卿高攀龙,和吏部左侍郎阎路。 一个是东林党,一个是浙党。 一个是高攀龙,一个是方从哲的人。 这还不明显吗? 京察与大计制度的存在,本身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为帝国统治做出贡献。 然而正因为涉及了官员的奖惩,结果造成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十分明显,在发展的后期已经很难真正实现应有的作用。 大明前期,基本都如书上记载那样:“长官往往博宽大之名,每届京察,只黜退数人,虚应故事,余概优容,而被劾者,又不免冤抑。” 也就是说,除了太祖时期,其他时候都是做做样子,最后不看政绩,只看谁没后台。 而到了万历年间,这京察已经变成了党派排除异己的最佳手段。 这次是少见的两大党派没有互相拆台,而是共同去对付他人。 一个朱威能让这两大党派这么重视的根本原因,就是朱威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东林党不用说了,内部很多人都跟着朱威赚的盆满钵满。 方从哲这边则是因为朱威的一系列政策了,方从哲是很典型的儒家人。 他们守旧,不知变通,拿着圣贤书当做尚方宝剑。 而朱威弄出来的那个机械研究院,还在宁夏开办私塾学堂,现在又要征调流民。 所做的一切,都和他们原本的政策相背而驰。 简单说吧,高攀龙是因为钱,方从哲是因为权。 这两者也有根本的区别,高攀龙和东林党为了钱,可以不顾朝廷安危,可以不顾大明社稷。 但是方从哲和齐党浙党是有底线的,京城被李自成攻破之后,殉国最多的,也正是那些曾经与东林党对抗的其他党派官员。 京城南门。 很多休沐的官员都穿着便装过来凑热闹,还有一些人是偷偷跑过来的。 三两人一堆,躲在各个角落窃窃私语。 而英国公的仪仗,就正摆在城门口,将进出的通道完全堵死。 不过谁也不敢去说些什么。 所有人也都不知道为何英国公出去了又回来堵住路,但是看这架势,很多人心里想着,英国公是为了当众再打朱威一次脸。 “来了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人群开始攒动起来,好在城门口有守卫,没出什么乱子。 朱威还是出城的模样,甚至身上没有半点灰尘。 到了城门口后,朱威下马,走到端坐在城门前喝茶的张维贤身边:“下官朱威,见过国公爷。” 张维贤放下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唔了一声:“你就是朱威啊?老夫跑了十里路都没见到你,运气不错啊。不过你躲不过的。” 说到这里,边上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走岔路了,这个理由其实很粗糙,一个国公爷真想得到消息,难道还能弄错?但是人们啊,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而已。 朱威低眉:“公爷何出此言呢?下官不明白。” 张维贤冷笑一声:“呵呵……不明白?那老夫就让你明白明白,来人…掌嘴!” “是…” “慢着!” 朱威脸色很不好,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这样对他呢。 “公爷,本官也是朝廷正一品大臣,公爷想要当众掌本官的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吗?” 张维贤抿了一口茶:“许久没人敢这样与本公说话了,朱威,本公知道你的事情,但是奉劝你一句,年轻人还是不要这么高调,容易早夭。” “这就不烦公爷提醒了,下官从宁夏打到辽东,死在我手上的人不知凡几,这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反倒是公爷,在鞑靼肆虐辽东入侵的时候,不知道在干什么?难道是在家里造小人?” 张维贤顿了一下,不过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他作用不大,但是张之极忍不住,直接拔刀对着朱威:“你大胆!” 就在这时,朱威身后被绑着的李子坝突然吼了一声:“公爷救我!” 而后冲了出来,朱威被惊到侧身转头查看,好巧不巧,脚刚好绊住了李子坝的腿,李子坝整个人好似飞起来一般,直直朝着张之极的钢刀撞去。 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张之极避无可避,将李子坝捅了个透心凉! “这…朱威你坑我!” 朱威也是黑着脸:“小公爷,这是三十万两白银被劫案的主犯之一,本官还想从他口中查出那三十万两白银,你却直接杀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之极一把将李子坝的尸体推开,钢刀还是指着朱威:“屁话!是你做手脚9诬陷我而已,你自己查不出来,就准备杀良冒功,你这点小心思,谁人不知?” “杀良冒功?小公爷,说话可要讲究一个证据,你从哪里得知本官杀良冒功了?” 张之极另一只手指着朱威身后:“你自己看看,老弱妇孺都在,谁家劫银子将老弱妇孺都带着?” “那你可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吗?” “雨榭李家,就在直隶!距离京城不过二百里路。” 朱威冷笑:“哦?小公爷怎么这么清楚啊?是不是和白银案也有关系啊?” “朱威,你放肆!” 朱威右手掏了掏耳朵,左手将刚刚从李子坝嘴里抽出来的破布攥紧,不着痕迹的收入衣袖中。 开玩笑呢,李子坝被绑着呢,嘴也被封了,怎么说话?这是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朱威和英国公身上之时,被王二推出来的而已。 “小公爷啊,放肆不放肆,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告诉小公爷一句话。” “什么话?” 朱威迎着刀尖朝前走了两步,张之极自然不会真的对朱威动手,所以朱威往前一步,他就退一步。 边上人心里急啊,恨不得附身到张之极身上,一刀将朱威捅了才好。 突然朱威一手抓住刀背一甩,而后快走两步到了张之极身前:“小公爷,你还嫩了点!” 第559章 闭门思过 哪怕是张之极知道这是在做戏,可还是有了怒火,他原本就不服朱威,现在又被朱威冷嘲热讽,现在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哪里忍得住? 大明的勋贵子弟,有一点做的不错,那就是选中的那些继承人或者嫡子,都要从小习武,毕竟大明以武立国,他们也都是以武立家。 刀被朱威握住刀背,张之极一时抽不开,当下狠下心来,用头朝着朱威的脸撞去,两人个子差不多,这一脑袋若是真的撞的瓷实了,想必朱威也是不好受的。 不过朱威反应更快,一手握刀不动,一手直接抵住张之极的头,原本用头撞就是打一个措手不及,在力道没有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威力。 张之极见一招不灵,右脚上撩,朱威连忙抬脚回挡,开玩笑呢,这一脚下去,小朱威可就要难产了。 上下都不行,张之极脱手放下刀,使出双峰贯耳的招式,朝着朱威太阳穴攻去,朱威则是握住刀背一挥,逼迫张之极放弃进攻。 张之极身上的本领是不弱的,若是打擂台的话,像李牛王二甚至是以前的王异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战场上,张之极在那些人面前,活不过三招。 朱威笑了笑:“不错啊,小公爷看来是练了两年的。” 张之极可是四岁都开始扎马步了,到现在有二十年了,期间除了家传武学之外,更有民间大师傅亲自教导,平常和护卫家丁对打,一个打十个也是不在话下的。 到了朱威嘴里,却成了学了两年,这对张之极来说,无疑是侮辱了。 张之极今天出门,特意穿了甲胄,这会儿已经有些凌乱了。 索性张之极将头盔和甲胄全都脱下扔到一旁,还用脚将头盔踢远了一些,甩了甩胳膊之后,对着朱威勾了勾手。 朱威皱眉,不是因为张之极的动作,而是因为他对甲胄的态度。 吴官最后送给朱威的盔甲,朱威保存的很好,至少一月一擦拭,那上面的刀砍斧凿,血色在那些缝隙和痕迹中,经久不掉色。 陈其辰送给朱威的斩马刀,朱威也是月月用桐油擦拭。 不论盔甲还是刀剑,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无疑是第二条生命。 辽东将士无论多苦多累,盔甲和刀剑的清理从来都不会打折扣。 而张之极这一看就是造价不菲的甲胄,就被他随意扔在地上,这不是武人应该做的。 朱威瞥了一眼张维贤,发现他也对张之极的动作不满意,手中的茶杯已经被捏出了些许裂痕,见到这一幕,朱威才放心了,看来这不是英国公教的。 张之极见朱威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顿时更加恼怒:“朱威,你的对手是我,愣什么神若是在战场上,你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朱威摇头微笑:“你还不配做我的对手,也就是说,我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张之极是吧?名字很好,家世很好,长的不错,但是你这个人……不行。” 听听这叫什么话?不过周围人的脸色更加开心了。 英国公府在京城异常低调,但是这可不代表英国公府没有权势。 大明的定海神针,可不是白叫的。 如今京城第一号勋贵子弟被说人不行,这可就真的是打英国公府的脸了。 英国公一脉可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一般不会将人往死路上逼,但是被打脸了可就说不准了,这家人若是放出话要对付谁,哪怕是皇帝也要认真考虑考虑的。 张之极脸色很难看,现在脑子里哪里还有原来商量好的那些事,只留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眼前这个讨人厌的朱威打服! 于是张之极也不准备废话了,捏紧拳头就朝着朱威冲去。 直面一拳都带了一丝破空的声音,由此可见这一拳的力道之重。 但是比力气朱威还没怕过谁,伸手一握,张之极那势大力沉的一拳,竟然再也前进不了分毫。 “咿呀…” 张之极憋的双目都充血了,朱威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拳头不行那就用腿,还是撩阴腿,不过这次朱威侧过身子躲了过去。 张之极一击不中又改侧踢,朱威照样侧身躲过。 这不是朱威不和他打,而是朱威的武艺本身就是半路出家的。 战场杀敌无所谓,怎么狠怎么来,可是对张之极他自然不能下狠手的。 而张之极从小被名师教导,招式比朱威懂得那点三脚猫功夫厉害的多,比拼招式朱威是不行的。 所以只能先躲了再说。 “你堂堂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就只会躲?像老鼠一样!” 朱威握住张之极的手逐渐用力,张之极吃痛,硬咬牙关不出声,不过随着朱威的用力,张之极也是疼的满头大汗。 另一只手上去想要掰开朱威的掌握,不过丝毫没有作用,随着朱威往上抬,张之极身体也不自觉的向下跪去,要是不跪下去,他的手就真的断了。 “嗵…” 张之极最终还是跪下了,就在此时张维贤手中的茶杯也被捏碎。 茶水洒落一身,而张维贤却是全然不知的模样。 “公爷,小公爷他…” 边上护卫想要去帮忙,不过被张维贤拦下:“人多欺负人少,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小公爷撑不住了啊。” “撑不住就硬撑,咱们英国公府,没有认输的人。” 张维贤面上还语气都不好,但是他心里很高兴,终于有人能够替他教训教训张之极了。 他早都想让张之极吃些苦头,不过同龄人都比不上张之极,年纪大的地位高的,先不说人家同不同意帮忙,就算同意了,张之极想必也是不服气的。 现在好了,张之极和朱威年纪差不多,本事却是不如朱威,这样一来,张之极身上的傲气,想必也会收敛收敛。 张之极单膝跪地,一手被朱威握住,一手捏住朱威的手腕命门,想要借此逼迫朱威放手,不过这样也对朱威造不成多大影响的。 朱威已经能够感觉到张之极的力气在变小,想必很快就会脱力了吧。 “哎呀…这是做什么呢!朱大人,快快放手!” 朱威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原来是陈百领着一众宫人跑了过来。 连呼带喘的,很急的模样。 陈百缓了过来之后给朱威眨了眨眼睛,朱威了然了,开口说道:“陈公公,我们在切磋而已,不妨事的。” 陈百也不废话了,直接拿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户部侍郎朱威当街行凶,全然不顾官仪,罚朱威闭门思过,没有圣喻,不得外出。” 第560章 下诏狱 城门的人很快散了,朱威与张维贤对视一眼之后,也就转头离开,而雨榭村的人,全被张维贤扣下了。 朱威回家之后,随之而来的锦衣卫将朱府团团围住,朱镇和朱芷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朱威只是让他们安心呆在家里,不要出去就行。 在朱威进京之后的这段时间里面,兄妹两人也看的出来是有大事发生,两人也有心理准备了。 不过到底还是小,两人脸上的忧愁隐瞒不住。 “三哥,二哥不会出事吧?” 朱镇强装镇定:“肯定没事的,咱二哥是什么人?放安心吧,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要是真的没事,朱镇用得着说这么多吗?每一句没事,都是在给他也是给朱芷心理暗示,但是越说,心里反而越乱。 朱威躲在暗处看了看,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现在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否则…可能前功尽弃。 深夜,朱威书房。 “砰砰砰…” “进来。” “小的见过大人。” 朱威定睛一看,发现有些熟悉:“你以前是跟着毛纪毛大人的吧?” 那人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大人过目不忘,小的实在佩服,小的叫金巨,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以前跟着毛大人办差。毛大人来信特意交代过,让小的听从大人差遣。” 朱威点了点头,对于毛纪信得过的人,朱威自然也会放心很多。 “这段时间府上就劳烦金大人了,金大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过来和我说说话。” 金巨在锦衣卫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了,哪里听不出来?朱威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外面有什么动静的话,要过来告诉朱威。 朱府外面想必已经是各方势力的眼线了,用金巨的话,更加方便,也更加安全一些。 “朱大人,还真的有事,今日您回府之后,英国公与方首辅又进宫了,而后宫中内监与吏部左侍郎出了京城,是朝着宁夏去的。” 朱威挑了挑眉毛:“哦?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兵部侍郎,去了辽东。” 朱威顿了一下,而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多谢金大人了,坐下喝杯茶吧。” 金巨弓腰回道:“大人,下官还有办差,就不多留了。” “那就不送了。” 朱威没有动,连起身的动作都没有,这是为上位者的姿态,不是朱威想这样,而是必须这样。 金巨是毛纪的人,但是毛纪已经不在京城了,人心是最难猜的,朱威的姿态是给金巨看的,让金巨知道自己还有底气,否则对金巨太过于热情,恐怕会让金巨心中思索朱威是否真的要倒台了。 金巨从书房出来之后,擦了擦脸上的汗,他与朱威是接触过的,当时的朱威远没有今日的权势,很多地方还要靠毛纪照应,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威给他的压力,比以前毛纪给他的,还要大。 深深看了一眼书房之后,金巨转身出了朱府,一路小跑到了宫城,通报之后,被带到了宫中一处僻静的地方。 陈百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公公!” 金巨头低的很下,只能看到陈百的脚,陈百现在代掌锦衣卫,还是秉笔太监,作为自己的顶头上司,金巨不敢生出任何别的心思。 陈百面无表情,说话语气也有些冷:“都告诉朱大人了吧?” “是,已经都说了。” “那朱大人什么反应啊?” 金巨一顿:“额…没什么反应,只是听了,也没说什么。” 陈百皱眉:“他就没让你带出一些消息?” 金巨摇头:“没有。” 陈百摆摆手:“下去吧,以后不要自己过来,真有有什么事的话,咱家会找你的。” “是……” 等到金巨离开,陈百身旁的小太监出声道:“干爹,那朱威已经是被关起来的狗了,干爹为什么还这么在意他啊?” 陈百拿起手中的浮尘敲了敲那小太监的脑袋:“你懂个什么,有些事你只需要去看,不要说,也不要问,后面自然会知道的。” “儿子明白了,只是上次那朱威威胁干爹,让儿子觉得不痛快。” 这小太监说到这里,陈百脸上才露出了一些笑容,想着这个好儿子没白养。 这小太监说的威胁,就是朱威刚入京城的时候,朱由校表现的对朱威很不满意的那一次。 陈百想着朱由校都不喜欢朱威了,那他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过还好被朱威一通敲打之后没生别的心思,要不然人家两个是在演戏,最后死的可是自己个儿了。 所以这次陈百不用别人多说,他早都找准了定位,第一就是跟着朱由校,第二就是跟着朱威,有这两人在,他就不会出事。 除非…… …… 天启元年六月中旬。 朱威已经被闭门思过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外界可是热闹的很啊。 先是有少数官员上书为朱威求情,这些主要是一些势力推出来探路的。最高不过六品而已,大部分都是八品九品的芝麻官。 比如国子监的助教(正八品),临清县主簿(正九品),李桃县典吏(从九品)。 这些人本来是没有上书的资格的,可是这两个月,这种小官的文书堆满了通政司。 而这所有的文书,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那就是被当做垃圾扔掉。 这让有些人的心思更加坚定。 又过了五日,宁夏传来消息,说已经查明,朱威在宁夏私自制造枪炮,并且蛊惑百姓还私自练兵,更重要的是还在宁夏收拢了好些读书人,有造反的嫌疑。 此事传来,天下皆惊,这若是真的,那可就是造反啊…诛九族的大罪。 高攀龙已经笑的后槽牙都要掉了,而方从哲觉得有些过了,朱威是有功劳的,罪不至此。 就在方从哲想要入宫解释宁夏的事之时,辽东也传来消息。 朱由校身边最亲近的伴伴之一,也就是魏忠贤哭诉朱威在辽东之时,对皇上不敬,满嘴都是贬低朱由校的。 并且在辽东把持军权,架空兵部尚书孙承宗,无视辽东经略熊廷弼,打压山海关总兵刘梃,更是和女真眉来眼去,有养寇自重的嫌疑。 别人说的可能还有救,但是这些话从魏忠贤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朱由校的意见了。 方从哲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府,而后告病休养,不见外人。 当夜,朱府大门被敲响,而后大批锦衣卫和御林军冲了进去。 第二天才有消息传来,说那朱威已经被下了诏狱。 第561章 绑架 朱威被带走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在朱府街头的拐角处,有一个手脚残废的小乞丐,正恶狠狠的盯着朱府。 “我去…你们过分了吧?这是诏狱?” 朱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诏狱他是见过的,是被毛纪带着过来的。 当初只有一个小窗户的牢房中,阴暗潮湿,各种虫子还有老鼠横行,内里关的犯人一个个都是生不如死的样子。 可是现在朱威眼前的景象完全不是这样的,说是牢房,可是除了那门窗都换成了铁栏杆之外,和平常他住的地方,没有半点不同,甚至在面积和采光上还比他的房间好许多。 不但如此,内屋中的被褥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他一直用的那些,并且屋子内有檀香的味道,和普通牢房中的那些腐烂的味道完全不同。 金巨在朱威身后笑呵呵道:“大人,陛下年前说过,说犯官也是官啊,不能按照以前那样了,所以才将这诏狱改成这样子。” 朱威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在这里还能看到原来的牢房,他就真的信了。 “大人,因为您现在还没有被定罪,所以咱们诏狱这边不会拿大人当做犯人对待,内里有厨师,每日提供新鲜可口的饭菜,或者大人想要吃哪个酒楼的席面,下官也能给弄过来。” 朱威苦笑,摆了摆手:“不用了,平常的就好,不过有件事…你过去帮我看着。” “大人请吩咐!” “我弟弟还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是我妹妹就说不准了,并且我弟弟不一定看的住我妹妹,你派人好好看着,别让她出事。” 金巨一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说他可以接触朱家的其他人了,那就代表朱威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分。 “是…小的绝对办好差事。” 朱威点头:“嗯嗯,不错,你一会儿回若是路过朱府的话,将我书房桌上那些账本拿来吧。” “小的这就去。” 朱威挥了挥手让金巨退下了,有时候让别人费力帮忙,反而是给了别人甜头,这世道规矩人情,朱威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但是这不妨碍朱威办事,反正最后都是别人去理解他的意思,若是让朱威去听别人的话外音,朱威说不定真的不如这个金巨。 朱威是爬的太快了,像这种本事,除非是天赋异禀之人,否则都是要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至少十年才能掌握的。 “中午吃源春楼的葱爆海参。” “小的这就去准备!” 朱威往榻上一躺,觉得这里比家里还要自在一些。 …… 当夜,朱府内。 朱芷换了一身丫鬟的衣服,鬼鬼祟祟的跑到后院,这里有个狗洞,她想出去,出去找人救朱威。 别的东西她都不懂,但是她很早之前已经知道了,她会嫁给朱由校,朱由校现在是皇帝,在朱芷的心里,就没有皇帝办不了的事情。 “呲啦…” 这狗洞附近都是枯木朽株,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朱芷的裙摆被划破,手上也有些鲜血渗出。 哪怕朱芷的体型再小,想要通过一个已经废弃许久的狗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小的时候过的苦,天天干活,受伤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所以朱芷完全没有那富家小姐的柔弱,反而心底很坚韧。 “手给我…我拉你出来。” 就在裙摆又被枯木挂住的时候,狗洞外面有道声音传来,给朱芷吓了一跳,连忙想往回退。 “别怕,我是从辽东出来的,还见过朱威朱大人呢。我正准备去救朱大人,你愿意一起吗?” 朱芷顿住了,心里开始翻江倒海,相信这人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不出去的话,就救不了朱威,两难。 最后还是想要救朱威的心思占了上风,一只有些泥泞污垢的小手伸了出来,被另外一只一样脏的小手握住。 使劲一拉,朱芷终于出来了。 不过在朱芷看到眼前之人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眼前之人看着年纪应该不大,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有伤疤,拉朱芷的左手是好的,但是右手弯曲的不成样子,腿上也是一样,左腿看着是好的,但是右腿明显残疾。 朱芷撒开那人的手,小心向后退了两步:“你…你是?”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帮你就好了,你想去哪里,我送你。” 朱芷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芷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很危险,潜意识中的声音告诉她,这个人不能信。 “你不想救你哥了吗?” 朱芷还是摇头:“我没什么本事,救不了的。” 那人有些气急:“你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觉得我哥不希望我冒险。” 那人脸色冷了下来,脸上的伤疤因为激动,表皮外翻,更加狰狞可怖。 “啊!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但是你…回不去了,跟我走。” “我要回家,我不会跟你走的。” 那人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支箭头,抵在朱芷脸上,恶狠狠的道:“要不然乖乖的跟我走,要不然…我就让你的脸变得和我一样!” “呜呜呜…” “别哭,要不然我现在就划破你的脸。” “走……” 在那人的逼迫下,朱芷只能拉着往前走,一路上有巡检司的人巡逻,可是都被那人提前绕了过去或者直接捂住朱芷的嘴躲在一旁。 两人就这样走了许久,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了一处空宅子。 走了这么久,那人还是残疾,早都快忍不住了,将朱芷推到屋子内之后,那人一头插进院子中的水缸里,瞬间清醒了许多。 “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笑:“哈哈哈,我是谁?我是原宁夏总兵之子,原宁夏巡抚之侄子,按照辈分来说,我还要叫你一声干姑姑呢!” “干姑姑啊,侄儿吴三桂,见过姑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62章 急 这个破败的宅子很偏僻,传说这是成化朝宫中大太监的私宅,那太监没有男人的东西,心理渐渐变态,明着暗着弄了好多女人过来。 有三十以上的妇人,也有不过十二三的闺女,有从青楼买回来的,也有流民中挑选的,但是更多的,是趁着乱子,抢回来的。 太监本质上还是一个男人,可是通过人为阉割后他们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尊严,又长期在皇宫那种等级森严的地方遭受着非人的折磨。 被压抑的时间长了,他们就有了一些特殊爱好。 在心理上,他们自我认知仍旧是男人。在生理上,他们因为残存的荷尔蒙,仍旧会渴望女人,渴望性。 不少小太监们都曾偷偷翻阅了春宫图,导致整晚都辗转难眠,兴奋非常。 而为了满足心理需要,他们一般会在宫里找一个同病相怜的宫女,相互陪伴,这种关系叫做对食。 对食一段时间之后,如果情投意合,彼此都满意,那么他们的关系就可以更进一步,偷摸组成家庭,成为菜户。 对食,菜户,这样稳定的关系,对太监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但这样的关系也有隐患,因为宫女年满25岁便可出宫嫁人,但是太监则是非死不得出宫。 这就导致了宫女与太监两人关系不对等。比如说一对菜户恩爱非常,但只要十年一到,两人就必须分离。宫女到了外面,见识了更多的男人,还会稀罕身体残缺的太监吗? 太监失去了作为男人的优势,他们变得性格扭曲,偏激,甚至是变态。 在宫廷剧里,通常有这样一类太监,他们从小被老太监,被皇帝主子虐待,宫中常年压抑。等到自己混出了名堂,就会变着法子地折磨女人,来满足于自己畸形的性需求。 太监在深宫里什么刑罚没见过,他们为了追求极致的快乐,会把这些刑罚用在自己的妻妾身上。 就这样说吧,把那些东西写出来,是肯定审核不通过的。 在那个大太监被杀之后,在这宅子后院和井里面,发现女性尸体三百多具,有的已经成了枯骨,有的则是只留下一张充草的人皮。 大部分枯骨上,都有着重物打击的痕迹。 原本死人就阴森,更何况是被虐杀的女人呢? 原来这宅子周围也是有人家的,但是这宅子动不动就冒出一些动静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人为还是鬼魂,不过确实是没人敢在这附近住了,也就慢慢变成了鬼宅。 多亏现在的人迷信,要不然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哪里会留下这么大的一片地方? 吴三桂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来这里躲着,越躲心中对朱威的恨意就越深。 江苏是回不去了,原本吴三桂入国子监,就已经是吴家最后的希望了,可是就这点希望现在也破灭了。 吴襄和吴仁宝被白飞飞下药,现在就靠着一口气吊着,三百年吴家,全都因为朱威没了。 所以吴三桂要报复,要让朱威知道,他们吴家也不是好惹的!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朱芷突然出声,虽然还是害怕,但是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吴三桂舔了舔嘴唇,冷声道:“我要什么?呵呵,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们朱家万劫不复!” “朱威害我大伯,害我父亲,又断我前途,比仇不共戴天,第一个就是你,我的好姑姑啊,你准备怎么死啊?” 朱芷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吴三桂又恶狠狠的道:“姑姑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的,你是神宗皇帝选定的人,是要做当今圣上妃子的人,怎么能这么容易让你死呢?你死之前,我会让姑姑你,身败名裂!” “你这样…谁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会没有活路的。” 听到朱芷这样说,吴三桂脸上更加狰狞:“活路?我还有活路吗?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你让我怎么活?姑姑,你也别费力气了,这里没人知道的,你就乖乖的待着吧。” …… “大人…不好了,下官有罪!” 朱威刚刚吃了半个肘子,躺下榻上消食呢,金巨就跑了过来,开口就是请罪。 这给朱威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怎么了?陛下要杀我?” 金巨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 “是什么快说!” “哎呀,大人恕罪,县主丢了!” 朱威猛的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金巨面前:“你说什么?” 金巨咽了一口口水,朱威的脸色太过于吓人了:“我听大人的命令,回了朱府,给三公子还有县主都请了安,当时县主还在,不过刚刚我又去请安的时候,就发现县主不见了。” 朱威好似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父母在自己面前死了,他没能保护好,他绝对不允许朱芷再出什么事。 “开门,去给我的亲兵传令,让他们进城!” 金巨吓了一跳:“大人不可啊,大人现在是被圣命关押的,不说亲兵不得入城,就说现在已经宵禁,也进不来啊。” “那就去五军都督府,去巡检司,去顺天府,还有你们的锦衣卫,都给老子出去找!” “这……大人,下官没这么大的权力啊!现在正是大事的时候,万一打草惊蛇了,一切就白费了。” 金巨能被派到这里,自然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当然了,太过细致的也不会告诉他,不过只是知道的那些,就已经足够让金巨重视了。 朱威死死盯着金巨,拳头慢慢捏紧:“金巨,退开,让我出去!” 金巨摇头:“大人,您现在出去除了会弄的满城风雨之外,就没有其他用处了,下官已经让信得过的人出去找了,京城能藏人的地方就那么多,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朱威冷笑:“很快?呵呵,金巨,你当老子是傻子?外面那些勋贵大臣的宅子,关百八十人都是悄无声息的,你告诉我藏人的地方就这么多?让开,我不想再说第二次。” 金巨咽了咽口水,还是挡在朱威面前。 “你找死!” 第563章 狸猫换太子 朱威对朱芷的担心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拎住金巨的已经怒吼:“我不管这些,你不去那就我去!” 说罢,朱威将金巨推到一旁,就准备出牢房,金巨也是急了,当下抽出佩刀拦在朱威面前。 朱威冷笑:“你敢对我动手?” 金巨摇头:“下官不敢,但是大人真的要出去的话,还请大人杀了下官,否则…大人休想出门一步。” 朱威眯起眼睛:“你在威胁我?” 金巨苦笑:“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实在承受不住放大人离开的后果,所以…大人真的要出去的话,除非我死。” 朱威冷笑一声:“好啊,好…那本官就成全你了。” 朱威往前一步,一手捏住金巨的脖子,撞在了牢房大门上。 金巨现在已经双目充血,脸色铁青,朱威只要再加一丝力气,金巨也就交代在这了。 “啪啪啪…” “哈哈哈…好啊,老夫以为朱小友年少却稳重,没想到啊,竟然还能看到朱小友这般模样。” 来人正是英国公张维贤,身后跟着张之极。 朱威没有放手,也没有对张维贤露出好脸色,冷声道:“你也来阻止我?” 张维贤摇着头朝前走着:“非也非也,不是阻止你。” 等到了朱威面前停下:“而是帮你。” “你准备怎么帮?” 朱威不想说太多的,但是张维贤来了,他就知道他是出不去了。索性听听张维贤的想法,不过…若是张维贤再说废话的话,朱威可真的不会管太多了。 张维贤指了指已经快要晕厥的金巨:“是不是先放人啊?” 朱威松手,金巨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张维贤进入牢房,轻轻踢了金巨一脚:“下去吧,我们有要事说。” 金巨跪下叩头:“多谢公爷,下官告退。” 等到周边没有旁人了,朱威冷声道:“说吧。” 张维贤也知道朱威这会儿正压着火气呢,自然不能再说玩笑话了,笑道:“不用担心,县主无碍。” 朱威一愣:“你知道她在哪?” 张维贤一摊手:“我的朱大人哎,你忘了老夫还有一层身份吗?” 朱威眼睛瞬间亮了,关心则乱啊,忘了暗卫了,其实也不怪朱威想不起来,而是因为赵云澜不在身边,暗卫的体质很特殊,完完全全是单线联系,朱威给暗卫下令,只能通过赵云澜。 而张维贤是“先生”,先生是可以直接下令的。 “公爷的意思是?” 张维贤点头:“县主没事,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轻松,不过我没有救县主,我想着借着这次机会,将后续的麻烦也处理掉。” 朱威皱眉:“什么麻烦?” “神宗皇帝给县主和陛下定的婚事!你不会忘了吧?” 朱威摇头:“没有忘,不过…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你现在在外界人的眼里,可已经是阶下囚了,谋逆的传言都出来了,朱家的倒台,在很多人的心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神宗皇帝定的亲事,能因为你的事就推脱了吗?别说陛下不愿意,就算陛下愿意,那些老学究陛下都扛不住的。” “大明以孝治天下,陛下的名位是神宗皇帝定的,那这亲事陛下就不能推脱,但是大明外戚不得干政,县主若是入宫,你和朱镇,可就都不能入朝了。” “索性…让这事,闹的再大一些。” 朱威皱眉:“芷儿会不会有危险?” 张维贤给了朱威一个放心的眼神:“我亲自布置,不会有任何问题。朱芷日后改名叫张芷,为英国公府小姐。而朱芷,会因为吴三桂的失手身亡。” “往后再无朱芷此人,只有张芷,而你们兄弟两个,日后也能在朝堂效力,这是三方受益的事情。” 朱威顿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最大的受益者,是英国公府吧?” 张维贤一愣:“何出此言啊?” “英国公府,日后是不是要多个皇后娘娘了?” 张维贤大笑:“哈哈哈,不错,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我也实话告诉你,英国公府,需要这个皇后娘娘,但是…日后张芷可以拜你父母为干亲,说到底还是你们朱家的人。” 朱威深吸一口气:“公爷,你这是在通知我吗?” 张维贤连忙摆手摇头:“你别误会,老夫是在和你商量,首先朱芷的安全老夫能给你做保,她的事情和我们现在要干的事情,可以完全剥离开,不过日后陛下大婚之后,你和朱镇,就不能再在明面上了。一切都看你的意思,我英国公府需要这个皇后,但是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做那些腌臜事。” 张维贤这样说,朱威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而后问道:“公爷刚刚说,朱芷是被谁绑了?” “吴三桂。你认识的。” 朱威冷笑:“我肯定认识,吴家一文一武,都被我废了,这个小的,也已经被废了,原来以为他会乖乖的,没想到啊!” “那你想怎么收拾他?” 朱威指着旁边原本的诏狱牢房:“那就关进去吧,让他尝尝诏狱的厉害。” 张维贤眉头一挑:“朱威,吴三桂以前还叫过你干爹呢,他今年也不过十三岁,你确定要这样做?” 朱威眼神很冷,声音更加冷漠:“原山海关总兵吴官大人,认了吴三桂做干孙子,要不是这层关系,他早都死了,敢对我家人下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张维贤听完之后,很是满意,转头对着张之极说道:“好好学着点,做人做事,要有情义,但是也要有底线,情义重要,底线更加重要,日后你们两个有同一个妹妹,都是一家人,你以后见到朱威,就叫声兄长吧。” 张之极一愣:“(⊙o⊙)啥?给他叫兄长?我说老头子啊,你是疯了吗?” 张维贤却是不理张之极了,对着朱威说道:“以后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用担心别的,这小子被惯坏了,就该好好收拾收拾。” 朱威咧嘴一笑:“那正好,就让他留下吧,公爷你先去忙,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 第564章 风起 张维贤走了之后,朱威就不再理张之极了,而是叫过来金巨,让他搜集现在朝中的动向。 至于朱芷,有张维贤做保,应该无忧,朱威仔细想过了,哪怕是他出去,也不一定有张维贤将朱芷保护的好,京城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不说暗卫了,就是英国公二百多年的底蕴,天下能比得过的,也没有几家了。 张之极在这实在有些无聊,已经晚上了,可是他实在不习惯在这诏狱睡觉,更不习惯跟前有他人。 张之极在朱威跟前来回走动,可是朱威完全不看他。 最后张之极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道:“我说,你让我留下来干什么?” 朱威头也没抬:“没什么,做人质呢。” 张之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人质?你拿我当人质?” 朱威随意翻着金巨给他带过来的账本,嘴里轻声道:“所以你就先找清楚自己的定位,省得吃苦头。” 一听这话,张之极顿时爆了,指着朱威就开始大骂:“好啊你个朱威,我张家在救你,在帮你,你还这副样子,就你这种土包子,小爷都不惜的多看一眼,现在倒是拽上了,你凭什么?” 朱威抬起头,先是合住账本,而后嗤笑一声:“就凭我手上有五万敌人的血,你是将门虎子,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世受皇恩,从小锦衣玉食还有名师教导,那你告诉我,你杀过几个鞑靼?杀过几个建奴?” “那是我没机会上战场,你这样的人都能将那些人打的落花流水,小爷我上场,肯定也是手到擒来的。” 朱威摇摇头:“你若在战场上,就只能做兵,做不了将军的,看在英国公的面子上,最多给你个小旗当当,再高的职位,你还不配。” 张之极脸色已经很黑了,现在反而没有刚刚那般大吵大闹了,不过手指已经捏的发白。 “为什么?” 朱威一摊手:“很简单,你在城门口对我动手的时候,踢了一脚头盔。”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你知道你那一身甲胄值多少钱吗?至少三百两,通体软钢铁丝缠绕,并且看那样子,也是没穿过几次的吧?想必你家中有很多副这样的甲胄。” 民间私藏甲是重罪,但是对于公侯之家而言,十几副甲胄而已,谁家没有?这些勋贵子弟可能从小就玩过这些东西,哪里会在意。 所以朱威说完之后,张之极还是没能知道朱威的意思。 看到他还不理解,朱威又道:“你去过九边吗?” 张之极摇头,朱威又道:“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兵马吗?” 这个张之极倒是知道:“戴甲之兵百万!” 朱威苦笑摇头:“百万?可能有百万吧,但是带甲的,加起来不过十万左右,除了京营和辽东,其余地方的兵,是没有甲的,甚至…没有刀剑。” “不会吧?” “你不相信也不怪你,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你知道我是军户出身,那你知道我在烽遂里面看到过什么吗?” “满编百户所一百二十人,那烽遂内只有三十多人,没有盔甲,没有火器,甚至没有被褥,没有粮食,只有五把刀剑能用,小公爷,你告诉我,你若在那样的地方,能走到我今日的地步吗?” 张之极没了脾气,说到底他也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朱威说的那些,他就是想象其实都想象不出来,但是他也知道,若真的给他放到那个烽遂,他可能爬不出来。 朱威趁热打铁,又沉声道:“就原本的三十多人,你知道到现在还剩下几个吗?只剩下不过五人而已,这还是在没有败过的前提下,当然了,若是败了,我们也不会见面了。” “死在我手上的敌人很多,但是跟着我的人,死的也很多,打仗会要人命的,小公爷,你什么时候能够明白战争的可怕,那就能真正的担起英国公府的责任了。” 张之极抿着嘴唇,重重抱拳:“多谢。” 朱威摆摆手:“不用谢我,你若是普通人我不会给你说这么多,只不过你的身份不同而已,你的身份代表了你以后可能有机会领兵作战,你若还是现在的想法,到时候死的大明将士会很多,我朱威为的是那些将士的性命,不是因为你才说的。” 张之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想去山东,请朱大人同意。” 朱威一愣:“山东?你想去打白莲?” 张之极点头:“京城的腌臜事,我想不明白,也看不明白,我在这里没有用处,你也说了,说我是将门虎子,那我就应该去战场上杀敌,再说了,徐希和胡家小子都能去,朱家那傻子老三也去了,那我也能去。” 朱威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好,我应下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你最多只是小旗,徐希他们三人都是千户,你比他们还大一辈,是否能够接受?” 张之极很笃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 朱威不再多说了,抽出一张信纸,写了两行字,而后递给张之极:“拿着信去山东找他们吧。” 张之极郑重的双手接过信,又重重抱拳:“多谢,还希望朱大人,能够帮我瞒住我爹。” 朱威苦笑:“这点帮不了你,你爹的消息比我灵通的多,他若想阻你,你走不掉的。” 张之极能知道雨榭李家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他们家的一些底蕴的,也知道若是他爹不放人,他是走不了的。 张之极将信小心折好,放进怀中,头也不回的出了诏狱,他现在二十多岁了,一事无成,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虽然他哪怕不冒险,也会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但是他不想那样过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看着张之极离开的背影,朱威笑了,对于这个为了保护大明力战而亡的人,朱威自然是要推一把的。 现在大明的五大国公,有三人和他一条战线,侯爵第一人也和他是一起的。 那些勋贵不是傻子,为什么能让自己家的嫡子去冒险?除了勋贵本身的责任之外,更多的是朱威刚刚说的那样。 那些嫡子是给朱威的人质,或者是告诉朱威他们的心思。 就像张维贤想要让英国公府多一个皇后一样,其余勋贵也有着不同的利益追求,而原本不属于这场游戏的朱威,变成了他们实现追求的推动者。 朱威虽然在诏狱,但是丝毫不担心。 上有皇帝,中有勋贵,下有商贾,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哗啦…砰…” 大风吹开窗户,朱威走到窗边喃喃道:“风起了。” 第565章 救人 “老爷,少爷走了。” 张维贤一夜没睡,他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一直在等着。 英国公府现在的权力已经很大了,若是笨一些的人,恐怕会让张之极早一些入官场,早一步升迁立功,好能接上英国公一脉的富贵。 但是张维贤不这样想,英国公一脉从成祖皇帝到现在,一直是国之重臣,风光的太久了,需要好好沉淀沉淀了。 选朱芷为皇后,除了想要帮助朱家两人能够从仕之外,更多的是为自己家族考量。 朱芷以英国公府小姐的身份成了皇后之后,英国公一脉自然不能再执掌宫卫了,如此就能从那泥潭中脱身出来。 那三大案过去,可没有多久,那种一失足粉身碎骨的的感觉,张维贤不想再承受了。 而张之极没有那样的脑子,张维贤年纪又大了,再在那样的位置甚至更高的位置,英国公一脉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这步棋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朱芷了,朱芷改名为张芷,成了皇后之后,英国公府哪怕没有任何实权了,也照样是京城第一勋贵。 “老爷,要不要拦住少爷?” 张维贤摇了摇头:“不用了,随他去吧,路上布置一些人照应着就好。这京城啊,要乱一阵子了,他走了也好。” “是…” 等到管家退下,张维贤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令牌,通体黑色,上面只有一个“暗”字。 手指摩挲着令牌,张维贤轻声呢喃:“朱威,暗卫你能不能接得住,就看你这次的手段了。”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那管家去而复返:“老爷,锦衣卫金千古求见,说是朱大人有话要给老爷。” “让他去偏厅,我稍后就来!” “是…” 张维贤收好令牌之后,又回头从书柜上拿了两个小一号的账本,这才去了偏厅。 “下官见过公爷!” 金巨还没说完话,张维贤就摆了摆手:“长话短说,什么事?” 金巨低头盯着脚尖,不敢抬头:“回公爷,朱大人说,让方从哲或者高攀龙其中一人离京,去宁夏或者辽东都行。” 张维贤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分而治之,也算个好办法,还有别的吗?” 金巨顿了顿,才开口道:“朱大人还说,请公爷务必大力参他,带动的人越多越好,在这之前,朱大人希望得到张芷安全的消息。” 张维贤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朱威啊,倒是好脑子。” 说完之后将账本给了金巨:“将这东西给朱威,他会明白的。” “是,下官告退。” …… “咕噜噜……” 朱芷的肚子叫了一阵又一阵,虽说小的时候经常饿肚子,可是最近几年从来不缺吃的,饿肚子的滋味比以前更加难受了。 不过她又不敢说,因为吴三桂现在已经疯魔了。 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不时兴奋大笑,嘴里叼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发霉饼子,活脱脱的像条疯狗。 “就这样,哈哈哈,就这样!” 一把将树枝扔远,三两口吞下那饼子,狞笑着朝着朱芷走去。 朱芷很害怕,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嘿嘿,当然是做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了。” “你不要乱来啊。” 吴三桂摇摇头:“我不会乱来的,当然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衣服脱下来。” “呸,你做梦!” 吴三桂摸了一把脸上的口水:“看来你是不听话了,那就不怪我了,我要将你的衣服全扒下来,高价售卖,把你剥的精光扔到皇宫门口。你想想,那时候你们朱家还有脸面吗?哈哈哈……是不是很兴奋?” “疯子,你是个疯子,你知道你这样做你活不了,你们吴家也活不了。” 听到朱芷说吴家,吴三桂大声怒吼:“够啦,我们吴家三百年鼎盛家族,五品之上官员十数人,可是现在呢?我爹,我大伯,都瘫在床上了,一朝失势,才发现周围全是豺狼虎豹,我吴家完了,你知道吗?这都怪你们,怪朱威多事。” 朱芷冷笑一声:“怪我哥?吴三桂,我们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我知道你,我哥回宁夏的时候就说过你,说你聪明,将来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我是女子不通政治军事,我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 “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脸面说出这样的话?你说我哥害了你们,可是你们在宁夏差点害我嫂子失节,我哥将你当儿子一样养着,军营重地你都能随便进出,你爹也是我哥的拜把子兄弟,可是你们呢,一件一件,一步一步,都是想让我哥死无葬身之地。” “就这你还好意思说是我哥害了你们?依我看,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朱芷一股脑说了好多话,自父母死后,朱芷就变得有些沉默了,但是心里却越发坚韧。 加上她早都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了,她只要活着,就肯定要入宫,自家兄长这些年一直在危险中求活,这些她都知道,她也想成为自家兄长的助力。 在朱威不在家的日子里面,她跟着朱镇读书,和朱镇用自己想法辩论朝中局势。 虽说两人在朝政上都是半吊子,但是如今的朱芷,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懦弱的小姑娘了。 听到朱芷的话后,吴三桂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好一张利嘴,不过你以为是我们想这样吗?没有上面的命令,我们怎么会这样?” 朱芷对吴三桂说的话完全不诧异,当初那样的情况,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是谁想要让朱威死。 吴三桂说的对,那时候人人都是棋子,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朱家已经有能力成为棋手,而吴家…再也蹦跶不了了。 吴三桂深吸一口气:“你再不脱,我就上手了,到时候吃了苦头,可别怪我啊。” 朱芷冷笑一声:“我宁愿死。” 吴三桂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大笑道:“你在想什么呢?你死了或者你活着,有什么区别吗?到最后都是我刚刚说的那样,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堂堂朱家小姐,大明县主,神宗皇帝御赐的当今圣上的老婆,比别人扒个精光,哈哈哈。” 吴三桂超前一步,朱芷就退一步,但是这屋子只有这么大一点,很快就退无可退了。 吴三桂的手已经抓住朱芷的衣袖,再用把力就能将那被杂草枯木划烂的衣袖扯掉。 “嗖…” “啊…” 一支羽箭穿透吴三桂的手腕,订在墙上。 吴三桂猛的转身,一群蒙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将外面围得密不透风。 第566章 调虎离山 吴三桂唯一能用的手也废了,转头怒视那群蒙面人:“你们是谁?” 不过没人回答他,一手刀将吴三桂敲晕之后,带着两人出了那宅子,宅子外有两辆马车。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朱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察觉不对之后,掀开马车帘子一看,两辆马车朝着相反方向走。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朱芷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的,毕竟这种事情,哪里能让当事人知道太多。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声解释:“小姐稍安勿躁,小的奉朱大人与英国公之命,接小姐去城外庄子上暂住一段时间。” 朱芷皱眉,刚刚准备开口问他们的身份,说话那人就递进来一封信,朱芷学字学的晚,开始学字的时候,朱威也一直在打仗,所以都是跟着朱镇练字的,而这封信,也是朱镇写的。 看到熟悉的字迹,朱芷这才放下心来,一夜的担惊受怕,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随着马车的晃动,朱芷呼吸逐渐平稳,等到在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 掀开帘子看了看,并不认识这里是哪里,周围都是田地,远处还有些小山头。 又走了大概两炷香,马车这才停下。 “小姐,到了。” …… 京城。 “咚咚咚……” 登闻鼓的声音响彻云霄。 在这等紧要关头,突然敲响登闻鼓,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颤。 而得知敲响登闻鼓的是何人之后,大部分人都开始看笑话了。 因为敲响登闻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家老三朱镇。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给朱威求情,这登闻鼓直达天听是不错,但是下朱威入诏狱也是宫里的命令,这通鼓也就算白敲了。 很快陈百带人快步而来:“哎呀呀,我的小爷啊,你这是做什么呢?朱大人的事情还没有查明白,你现在弄出这动静是为什么啊?” 朱镇摇头:“学生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兄长之事,而是为了县主而来。” 陈百一愣:“县主?县主怎么了?” “县主昨夜单独出门,却不想被贼人掳去,至今下落不明,学生请求陛下救人!” 陈百也是大惊失色,连忙道:“朱公子莫急,我这就去禀报陛下。” 陈百走了之后,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朱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越多才越好玩啊。 在朱威与张维贤商定的那个晚上,他也知道了一些计划,并且他还是这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个关键,因为现在只有他能够真正的宣布朱芷“已死”。 朱镇跟着秦霄学了数年,心中有大抱负,自家妹妹做了妃子,他自然开心,但是他也不想以后混吃等死,他想要真正的立于朝堂之上,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也想继承秦霄的遗志。 这次的事情,是他给张维贤出的主意,并且故意隐瞒了朱威和朱芷,他觉得这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他害怕朱威不同意。 因为若是让朱威去选,朱威大概率会选择保护朱芷,哪怕以后再也不入朝堂。 这其实是朱镇想当然了,因为朱威的势力,可不止他看到的那些,哪怕朱威不在朝廷,也照样能够影响国策。 过了半个时辰,陈百才匆匆赶来,不过脸色不太好。 “陈公公,陛下怎么说?派了谁带队找我小妹?” 陈百叹了一口气:“朱公子,陛下口谕。” “朱芷为皇祖父钦定入宫之人,本应该恪守女德,现却私自出府,不守规矩,朕心甚怒,倬大理寺卿高攀龙为主,查询其下落以后,再作处置,朱镇随意敲响登闻鼓,按律杖责三十,朕念其兄长之功劳,减二十棍。” 陈百说完之后,现场鸦雀无声,这意思太过于明显了一些。 先表明了朱由校对朱芷的不满意,还派了与朱家不合的高攀龙去找朱芷,这能找得到才有鬼了。 又拿朱威的功劳抵朱镇之过错,那么大的功劳,只抵消了二十棍?可见朱由校对朱家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 朱镇好似突然没了力气:“公公,你不是听错了,陛下怎么能如此?” “大胆朱镇,陛下口谕哪里有你随意反驳的资格,来人,行刑。” 陈百身后冲出两人,将朱镇按在地上,就在这登闻鼓前,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打!” “砰砰砰……” 每打一下,周围人心就跟着颤一下,虽说心里都是开心的,但是这也让很多人害怕。 朱由校没有继位的时候,与朱威的关系,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当了皇帝之后,对以前最亲近的人,丝毫不留情面,那么其他人若是犯事了,后果可能会更差。 只打了十棍,但是现在天气热了,穿的都薄,朱镇屁股上两道血印,看的人胆战心惊。 陈百让人将朱镇送了回去,而后朝着大理寺跑去,这时候,计划才真正开始。 在陈百来之前,高攀龙就已经得知消息了,嘴角就没下去过。 “高大人,陛下有口谕。朱威在宁夏势力关联颇深,急需一位震得住场子的人物过去,将朱威的那些恶行都揭露出来,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陛下看了满朝文武,只有高大人最为合适,所以陛下想请高大人,去宁夏走一趟。” “好说好说,公公回去禀报陛下,就说老臣今日就收拾,明日一早出发。” 陈百却紧忙说道:“高大人,可否今日就出发?” 高攀龙一愣:“这么急吗?” 陈百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一会儿后才回道:“高大人,今日陛下的表态,必将引起那些老学究的反对,等这边消息传遍了京城,高大人想要出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陛下的意思是尽快动身,省得夜长梦多啊。” 高攀龙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还是陛下想的周全啊,那请公公回禀陛下,说我马上就出发。” 陈百顿了顿道:“高大人,陛下已经安排好了,车马侍卫,路上所用吃喝,都已经在城外等候了。” 高攀龙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皱着眉头道:“就连这么半天,都等不及吗?” 陈百从怀中掏出一封秘旨:“高大人,这次去宁夏,还有别的要紧事情。” 第567章 拿首辅开刀 高攀龙眼神一凛,接过圣旨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陛下是想要收黔国公兵权?” 陈百点了点头:“高大人,你是明眼人,应该看的出来,现在咱们大明的火器可是厉害的很啊,连发火铳,还有新式火炮,这可不是以前那些烧火棍能比的了,黔国公坐拥云南,有兵十万,若是全部装备这样的武器,难免会生出一些别的心思,陛下现在可还年少,有些人心里,可是不服气的,所以高大人,你懂了吗?” 高攀龙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懂了,那陈公公,咱们这就出发。” “好嘞,高大人这边请!” 就在高攀龙出城之后不到一刻钟,方从哲家亲自来到大理寺,为了阻止高攀龙离京,方从哲这老头子也是拼了命了,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哎呀!高攀龙,你是傻子吗?” “方首辅,陛下有请。” 方从哲转头怒视:“何令?呵呵,一个陈百,一个你,都和那朱威有脱不清的干系,老夫早都觉得不对了,没想到啊,还是漏了一手。” 来人正是何令,何璐死后何令不受万历身边的周琦看重,只能抱着朱威的大腿了。 现在的何令也是二十四监御用监大太监总管,享受的也是正四品内官待遇,与以前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以前的何令见到个官都要小心说话,而现在的底气可是足的很啊,对上首辅,也不虚半分。 “首辅大人,别的就不用多说了,陛下还等着呢。” 方从哲冷哼一声:“前头带路。” “大人这边请。” 乾清宫中,朱由校让人拿来好多新鲜玩意儿,都是朱常瀛新弄出来的,实用性暂且不说,最起码看着就很精细。 “陛下,方大人到了。” “宣。” 方从哲进来后看到朱由校满身油污,还在把玩那些东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行礼了,直接大吼:“陛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朱由校头都没抬:“方大人不是看的很明白吗?朕在做研究。” “由古到今,哪里有圣明天子整日弄这些奇技淫巧?陛下莫要忘了,宋朝之祸。” 朱由校冷笑道:“方大人是拿朕和宋徽宗比了?” 方从哲心想你朱由校哪里比的上宋徽宗?人家宋徽宗别的不说,就是那字画功夫,也是冠绝百年的,你朱由校哪里来的脸? 不过这些话方从哲不会说出来。 深吸一口气后,方从哲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听闻您让大理寺卿高攀龙出京了,不知道是去哪里?” “让他去宁夏。” “为何我们内阁不知道?” “事急从权,朕还没来得及告知内阁。” 方从哲慢慢找回了与朱由校对答的感觉:“陛下,高攀龙是一品大员,一品大员出京,是要有规矩的,事态再急,礼不可废,请问陛下,是否发了中旨?” 朱由校终于抬头了:“不错,朕是给了他一道旨意。” “那就好了,中旨未曾在内阁盖章,是为无效,臣这就将高攀龙叫回来,收回旨意。” 朱由校被气笑了:“方从哲,你是以为朕年轻好欺负吗?若是我皇爷爷在此,你敢这样说话吗?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臣子而已,大明不需要你做主。” 方从哲也是恼了,梗着脖子道:“臣为内阁首辅,在此位,就担此责任,陛下有错,臣劝谏乃是本分!” “很好,你有你的本分,朕有朕的态度,你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朕听不听你的,是朕来决定的,方大人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下去吧,朕还有要事要做。” 听到这个方从哲再也忍不住了,脱下乌纱帽,跪在地上:“陛下,臣请告老!” 这是方从哲在倒逼朱由校,内阁首辅这般的地位,想要告老还乡,中间至少要三请三离,朝中大臣自然也会上书求情。 若是没有过失的首辅请求告老还乡,当皇帝的肯定是不能同意的。否则会被天下人说道的。 不过方从哲这是选了个硬骨头啊。 在朱由校和朱威的计划中,方从哲必须要首先除掉,当然不是杀他,这货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好官,但是最起码这货罪不至死。 要除的,是他的官职,是这个首辅的位置。 在大明的体制中,首辅太重要,后续的一系列发展,需要一个听话的首辅。 还有就是朱由校和朱威想要消灭党争,自然而然的,各个党派的首脑,就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了。 方从哲这是两头都占了,不拿他开刀,可都对不起他了。 朱由校眯起眼睛:“方大人,你想好了?” “臣,去意已决,请陛下恩准!” “你果真想好了?” “是…” “不变了?” “不变!” 突然朱由校开怀大笑:“好啊,好…起居郎,你记好了没,朕是不是三请了?方大人也三离了,既然如此,那朕就准了。” “传旨,内阁首辅方从哲,克己奉公,年高德昭,准其请辞告老还乡,赏良田百亩,金三千,赐其老家宅院一座,封太子少保。感念其功勋,令顺天府大兴县立牌坊表彰,内帑出钱五千两,设立大兴学堂,擢方从哲为先生,钦此!” 方从哲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不由他想太多,朱由校已经扶着他起身了:“方先生,朕给你时间,三日之内出京,虽说你祖籍浙江,但是朕还年轻,很多地方做的不够好,实在不忍心让方先生远离京城,就在大兴县安身可好?” “朕万一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还想去请教先生呢。” 方从哲眼里通红,说话都带着哭腔:“陛下,社稷为重啊。” 朱由校笑呵呵的道:“大明江山是我朱家的,朕自然比你紧张的多,这点就不劳方先生费心了。” 方从哲还想说话,不过朱由校不理会了,直接吩咐道:“何令,送方先生出宫,用朕的御撵。” “是…方大人,请吧,陛下累了。” 方从哲苦笑:“大明啊,呵呵…臣对不住神宗皇帝,对不住先皇啊!” 朱由校眼神一变,这等老东西,实在可恶的很,总是爱道德绑架,可是今日…朱由校不想再惯着他们了,直接一挥手,何令带着两个小太监,就将方从哲架起出了乾清宫。 方从哲的乌纱帽,在众人推搡之间,被踩的粉碎。 等到都清静了,朱由校才叹了一口气,这消息传出去以后,才是重头戏啊,一个方从哲好办,可是满朝文武上百人,不好办啊! 第568章 尿裤子 打发方从哲之后,朱由校立即下令罢朝,召回英国公日夜守卫宫门。 别的倒是不用担心,万历在京城清剿过两次了,现在在京城中或者京郊带兵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也是朱由校能放开手和朱威搞事情的底气,现在大明外部没有什么太大威胁,时机也是好的。 坐在那龙椅上的人,怎么着都有一些远大抱负,而刚好,朱由校这种信念,很强烈。 原本的朱由校不是这样的,木匠那玩意儿很好,自娱自乐就行,不过后来被朱威带入机械的世界,听着朱威说的那些改变世界的话,越来越心热了,没有哪个帝王能够拒绝改变世界的机会,万一成功了,那就能和秦皇汉武唐宗明祖那样,被万世敬仰。 此时顺天府清河县,高攀龙越走觉得越不对,急忙掀开帘子:“停车!” 马车没有停下,不过有一锦衣卫打马过来问道:“高大人,怎么了?” “先停车,老夫要如厕!” 那锦衣卫皱着眉头,朝前面接了一个眼色,这才下令停下。 马车刚刚停稳,高攀龙就跳下了车,左右看了看,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他心中越发不安。 “本官有东西没有拿,咱们掉头回京。” 那锦衣卫直接摇头:“高大人,小的接到的命令是护送大人去宁夏,并且要快,大人还是赶紧上路吧,别难为小的。” 高攀龙脸色铁黑:“本官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 “请恕小的不能从命。” “若本官非要如此呢?” 那锦衣卫陪笑道:“高大人,小的不想对大人动武,还请大人不要再为难小了。” 高攀龙冷笑一声,不管那锦衣卫说什么,直接推开他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锦衣卫急忙上前阻拦,可是他又不敢真的用力,高攀龙已经六十了,一不小心可就伤到了,他可担不起这责任。 眼见高攀龙已经要走出队伍了,那锦衣卫也是心急,直接抽出绣春刀:“高大人,停步!” 高攀龙被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那锦衣卫脸上的踌躇,高攀龙反而不怕了,迎着刀就上去了:“来啊!来,朝着本官的脖子上砍!你敢吗?” 高攀龙前进一步,那锦衣卫就退后一步,最后直接将刀都扔了,因为高攀龙走的太快了,那锦衣卫真的害怕伤到高攀龙了。 “嘚嘚嘚…” 突然身后马蹄声响起,高攀龙下意识转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脸上就挨了一鞭子。 “啊…谁?是谁?” 高攀龙捂着脸跳脚,前段时间被朱威打的伤还没有彻底好呢。 好半天之后,高攀龙呲着牙吸着凉气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嘴黄牙的黑炭头:“你是谁?你知道本官是什么身份吗?你在找死!” 那黑炭头咧嘴一笑:“咋能不知道你是谁呢?老子过来就是看着你的,想知道爷爷的名字吗?那就告诉你,你爷爷叫王二!听说过没?害不害怕?” 高攀龙嘴角抽搐,他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个愣头青。 “你在哪里当差?本官想找你家大人好好聊聊。” 王二一摊手,满脸无辜的样子:“那高大人可就要失望了啊,我家大人在诏狱呢,想必高大人不想进去吧?” 高攀龙一顿,刚刚升起来的火气瞬间消散了,在诏狱里面的人,基本是出不来了,而跟着那些人的人,现在已经无依无靠了,说不定真的有脑子不灵光的,做事不计后果,那他可就真的倒霉了。 想到拆此处,高攀龙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了,笑呵呵道:“本官是大理寺卿,在朝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不妨告诉我你家犯了什么事,等本官回京之后,必定好生调查,早日给你家大人一个公道。” 王二笑的越发开心了:“那我可就说了啊。” “但说无妨,只要本官能帮的上忙的,肯定尽力而为。” “好,我家大人,就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户部侍郎朱威!敢问高大人,准备怎么帮我家大人啊?” 高攀龙愣了,随即又是胆颤:“你…你是朱威的人,你竟然敢假传圣旨!你们是要造反吗?” 王二学着朱威的样子捏了捏眉头,朱威捏眉头的时候,看着有一股儒雅的气质,王二捏眉头,可就有点不忍直视了,像是在搓灰。 “我说高大人啊,你还是当大官的人,假传圣旨这话你都说的出来?圣旨是谁给你的?是陈公公吧?谁给你安排的锦衣卫,是陛下吧?我家大人再怎么厉害,锦衣卫和秉笔太监还指挥不动吧?” 高攀龙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你的意思是…是陛下要对付我?不可能的,不会的!陛下心中早都对朱威有意见了,怎么会为了朱威对我如此?呵呵,你们不但假传圣旨,还用鬼话哄骗我,离间我与陛下的关系,罪不容诛!” 听着这一个个词语成语的,王二实在难受,掏了掏耳朵一挥手:“高大人不想走,那就绑了吧,早点到,早点喝酒,朱大人给咱们准备了上好的汾酒,今夜不醉不归!” “吼!” 高攀龙再说什么都没人听了,直接被绑了塞进马车,朝着大兴县疾驰,开玩笑呢,怎么可能真的将这货送去宁夏?真送过去了,这不是添乱吗? 宁夏现在可是很重要的,哪里有朱威的大计划,否则也不会留下秦冉儿在那里。 当夜,王二一行人终于赶到大兴县,这里有一处皇庄,平常没人过来,只有几个老太监领着数十个杂役管事。 不过毕竟是皇家的地方,住处之类的,倒也是很上档次的。 王二没有骗人,朱威确实给他们安排了好酒好菜,一群人看到那些好东西之后,都像疯狗一样狼吞虎咽,至于高攀龙,谁还会想的到? 可怜的高攀龙直到第二天中午,王二醒酒后才想起来,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本身身体就不好,老人夜里起夜也多,可是他的嘴被堵住,手脚也被绑了,叫天不灵,叫地无门,这是高攀龙第一次,在自己有记忆有感知的情况下,尿裤子… 第569章 需要一个张居正 京城。 现在和朱威做对的人,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领头的人全都找不到了,高攀龙不见了,方从哲没了官职,其余人原本就属于不同党派,现在没人领头,更是一团散沙甚至有些人还想趁着乱子,再拉下去几个原本不对付的人。 这也是朱威想要的效果,其实和张维贤还有朱由校说的那么多,预想各种困难之类的,都是让他们重视而已。 现在不像以前了,朱威是从万历年间过来的,那时候朝中党派虽然互相攻讦,但是在大事上他们还是在同一战线的,比如抑制皇权之类的。 可是被万历最后发疯打残了一批,现在上来的这些人,可没有那时候杨吉马文晟那些人那般的智慧。 或者说真正有智慧的人,在经历过万历和昌泰朝那些腌臜事,现在轻易不会暴露出来了。 内阁现在剩下徐光启与何宗彦,徐光启称病,不见外客,何宗彦可就跑不掉了,不过何宗彦比徐光启更加圆滑一点,不论谁来说什么,他都回答的模棱两可,是也可以,不是也可以,具体可不可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朱由校安排了很多人在午门,就是担心那些大臣学着前人过来逼宫,万历朝那次由杨吉为首的百人冬日午门觐见,朱由校印象很深,连他皇爷爷的性子都被那场面弄的慌张起来,他是真的担心。 可是很明显的,朱由校白准备了,一连五天,不见丝毫人影,并且连询问高攀龙和方从哲的奏折都没有几封。 “不是,这群人干嘛呢?玩朕呢?陈百,你去查查,到底什么情况?” 陈百有些尴尬:“陛下,锦衣卫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自己先乱了。” 朱由校有些无语,好端端的自己怎么能乱起来呢?不过朱由校突然明白一件事,明白朱威为何非要和那些大臣斗一斗了,说实在的,靠着这群人做事,结果能好了才怪。 可是偏偏这些拉帮结派的人,有升迁的门路,真正做事的人,很少能够出头。 想到此处,朱由校等不及了:“陈百,拿两身衣服,朕要出宫。” “啊?陛下…这…这个…不妥吧?” “废话少说,快去!” 陈百没有办法,只能听命了,不过宫中所有人进出,都要有名牌身份,宫中除了皇帝后妃,就是侍卫太监宫女了。 陈百还没有那么傻,最起码不敢给朱由校拿太监的衣服,只能取了一套侍卫衣服给朱由校穿上。 出宫这一路,陈百的腿都是抖的,这是吓得啊。 他这辈子可没有走在朱由校前面过,但是这次不行了,因为宫中的下人,没有人比他的地位更高了。 好在作为秉笔太监,在哪里都是有面子的,没有太多查问,倒也顺利。 …… 诏狱。 朱威刚刚吃过午饭,正拉着金巨下五子棋,不论前世还是这辈子,朱威都是底层的人,别的棋他也不会啊。 “看我乾坤阵!金大人,这个阵法异常巧妙,你可要小心了。” 金巨在朱威跟前还是有些拘谨,别看朱威现在笑呵呵的,前两天可是差点捏死自己。 “大人已经赢了十五把了,小的实在是跟不上大人的棋路啊。” 朱威很是得意,在这时代他就是五子棋的创造者,虽然没啥用,但是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玩什么呢?” 朱由校突然出声,给金巨吓了一跳,而朱威早都看到了,起身行礼后,给朱由校迎到上座。 不得不说陈百还是有眼色的,拉着金巨出去了,牢房中只剩下朱威和朱由校了。 “陛下,今日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先生,你说的那些都应验了,这朝中的人,大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咱们要收拾他们,现在看来,倒是也不难,但是收拾了以后呢?上来的人不一定就比这些人好啊,总不能全收拾了吧?总要留人办事。” 朱威点头:“陛下说的是,不过依臣看,这点很好解决。” “哦?怎么说?” “陛下可了解张居正?” 朱由校摇头:“只是听过,不甚了解,先生知道的,皇爷爷不允许谈论张居正的。先生提张居正,有何用意啊?” “陛下,臣认为,当今大明,需要用张居正的法子,才能真正稳定。” 朱由校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朱威思索一瞬,而后开口:“现在党派格局已经清晰明了,并且党派的理念也已经根深蒂固了,我们没有办法彻底消灭党争,除非将天下官员全都杀了。” “但是…那些官员都是有追求的,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权,既然有所求,那就好控制了。” “张居正刚刚入仕之时,是一个嫉恶如仇之人,可是为母丁忧过后,就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种人,臣认为这是大智慧。” “依靠个人力量,是无法改变当初的那种状况的,所以需要找寻帮手,合力突围。最终的结果,就是张党生,百党偃旗息鼓,朝堂所有大事,只有一个声音,这样完美的避开了所有内耗,这才使得万历初期,我大明再次中兴。” “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何其相似?我们要办大事,就要先阻止内耗,拧成一股绳,这样…才更好做事。” 朱由校眉头紧锁,不为别的,就因为朱威的话太过于赤裸了,他刚刚说谎了,说他不了解张居正,其实他是知道的。 朱由校明白张居正的执政思路,在现阶段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作为皇帝,是不想让一个臣子做大的,更不想让臣子分了自己太多的权力。 思索许久之后,朱由校沉声道:“朱先生,你想做张居正?” 朱威一愣,摇了摇头:“陛下,臣…做不了的,张公走一步想百步,甚至将身后之事都想清楚了,以张家满门为引子入局,工于谋国,拙于谋身,此等心性志向,臣万万比不得。” 朱由校死死盯着朱威,一字一顿道:“可是先生,朕现在需要一个张居正!” 第570章 不可能 “先生,大明如今的情况,你是最清楚不过了,外患还没有真正平息,内忧更甚,朝廷这些人就先不说了,就说眼下已经很要紧的事情。” “白莲教有先生安排,倒也好说,但是白莲灭了,会不会有黑莲出来?流民之数已经百万,不好好安置,比白莲之祸更大,还有卫所军士,加上他们的家人也有二百多万了,朝廷现在有了些银子,军饷是能发了,但是有多少能到他们的手中?” “朕做到这个位置之后,才明白大明已经危机四伏了,朕不敢去说皇爷爷什么不对,更不敢去说皇祖的不对,但是朕还年轻,朕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接这么一个烂摊子。” “所以先生,你愿不愿意做张居正?” 朱威苦笑:“陛下,臣万万不能也不配与文岳公相提并论,文岳公科举出身,名师徐阶,哪怕有党派之争,但是也是文人内部的争斗,这些争斗是可控制的。” “但是臣不一样,臣是武人啊,与读书人天生犯冲,我若做张居正,天下士林都会反对的,这天下,现在可离不开这些人,所以陛下,这个人选,不能是我。”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那先生你说说,还能有谁?徐光启不行,威望不够不说,还是老好人一个,何宗彦也不行,太过于圆滑了,什么责任都不想担,朕想要找一个不畏强权,还有脑子,能办事的人。” 朱威轻笑道:“陛下,咱们大明人才济济,这样的人也是有的。” “谁?” “臣有三个人选,第一个乃是叶向高叶老,第二个是兵科都给事中杨涟,第三个是左都佥御史左光斗。” 朱由校诧异:“先生,叶向高朕是知道的,皇爷爷很器重他,还做过首辅,左光斗朕也知道,也算个能人,但是这个杨涟只是一个小小的兵科都给事中,这样的人也能入先生的眼?并且朕没记错的话,这个左光斗是东林党的人吧?叶向高也和东林之人关联紧密,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朱威点头:“陛下记得不错,这个左光斗和杨涟都是东林党的人,还都是东林六君子,可以说是东林党的中流砥柱了,可是这两人和高攀龙他们不一样,这两人为国报国之心,不输微臣。” “叶向高是万历年间独相,苦苦支撑朝堂,能力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是臣看中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他的威望,士林中叶向高的威望,就有如曹魏曹子建,才气逼人,有此人上位,士林不会有太大的乱子。而左光斗和杨涟都是东林党人,这样可以在我们对东林党动手之后,极快的平稳朝局。” 朱由校摇了摇头:“不对,先生啊,你差点给朕绕晕了,朕说的是需要一个张居正,你给朕来三个人,他们中有人能做张居正吗?” 朱威摇头:“没有,不过这三人加上徐光启和何宗彦,完全抵得上张居正。” 朱由校不说话了,思索好一会儿以后才问道:“先生,你了解他们吗?” 朱威一愣,这话没法说啊,说了解吗?可是朱威现在除了接触过徐光启和何宗彦之外,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从哪里了解? 总不能跟朱由校说,这都是历史书上写的?要知道明史是清朝修的,以清朝那群老鼠尾巴的性子,那史书还不是随便抹黑? 但是就这样的史书,左光斗和杨涟,还都给写的正直忠贞,可想而知,这两人的品行肯定没什么问题。 至于叶向高,朱威是读过他的书,比如《续纶扉尺牍序》《苍霞草诗》《玉融志》等等。 在万历那样的局势下,都能将宫里和朝臣的关系捋顺,这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有这样的老臣坐镇,想要办事会更加容易一些。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原本历史上的明末三大案了,红丸案和移宫案,这三人都是参与的,并且做的很好。更有后面斗魏忠贤的事迹,这是实打实的不畏强权了。 若是没有朱威改变了很多东西,这三人必定能够在这时候脱颖而出。朱威现在举荐这三人,也是取巧而已。 见朱威说不出来,朱由校摆了摆手:“算了,先生现在对朕也有秘密了,到底是身份变了啊!” 朱威一愣,听着朱由校带着笑意的取笑,只能开口道:“陛下,不是臣不告诉你,而是有很多事,臣不知道怎么说,可否容臣好好想想,再给陛下解释。” 朱由校摇头:“不用解释,朕信你。以后咱们两个在一块,先生能不能别这么拘谨,让朕好不自在。” 朱威点头称是,不过心中附议,你一个一个“朕”的,让我自在点?开玩笑呢吧? 朱由校起身:“那就先这样吧,明日我召他们进宫看看,先生你也过来吧。” “陛下,臣过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高攀龙和方从哲都不在京城了,那些人都不成气候的,谁能拿你怎么样?明日朕叫人过来接你。” 说罢朱由校抬腿就要走,朱威急忙拦住:“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朱由校转头不解的道:“还有什么事?” “臣想辞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和户部侍郎之职,臣想去带兵,臣想去建立一支能让我大明铁骑纵横天下的军队。” 朱由校脸色变了,想都没想直接开口:“不可能,朱先生别想了,朕还想让你入内阁,你现在给朕说这些?” 朱威苦笑:“陛下,臣在京城一天,京城就不会真正平静,朝堂也不会真正安稳,臣是武将,不容于朝堂不说,本来也是应该去军中的,京城的生活很好,很安稳,但是这…不是臣想要的,并且陛下,古往今来圣明之君,文治武功缺一不可,臣在文治上实在不成器,但是在武功上,臣可以试试!” 朱由校毕竟还年轻,很多情绪藏不住的,这会儿眼睛都有些红了,撅着嘴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陛下,朝堂稳定之后,咱们的蒸汽机车还有咱们路全都修好了,那时候只要陛下需要,臣可以随时入京的。”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盯着朱威怒哼一声:“你说的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第571章 奏折 朱由校说完之后,迈步就朝着外面走,走了一半突然瞥到旁边牢房中有两个人影,气不能朝朱威撒,那就朝这两个人撒了。 “这两个人是谁?” 金巨连忙上前回道:“回禀陛下,一个是原宁夏总兵之子吴三桂,一个是原鸿胪寺丞李可灼。” 朱由校冷笑一声:“好啊,都是熟人啊,给朕铦了他们!” “是…” 谁都没想到,一个红丸案的主要执行者,一个在原本世界中,只要再过不到二十年,就能扰动天下风云的人物,被朱由校一句话全都给了断了。 这让朱威更加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稍加改动,结果可能就会截然不同。 “传朕旨意,谁要敢放朱威出来,诛九族!” “是…” 等到朱由校走了之后,朱威也出了自己的牢房,盯着在地上散发着恶臭的两人。 吴三桂朱威是见到他进来的,不过这个李可灼朱威却是不知道的。 当时那种情况,李可灼最后好像是没什么事的,没有被罚,也没有被贬,在鸿胪寺丞的位置上坐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诏狱? “抬起头来?” 吴三桂首先抬头,少年人眼中满是恐惧,原本的意气风发,原本的聪慧,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现在的吴三桂,只不过是一个全然没有用处的可怜虫而已。 朱威眉头一挑,轻声问道:“想活?” 吴三桂猛的点头:“求干爹救我!” 朱威冷笑一声:“可别这样说,我担不起这个称呼,在宁夏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已经结束了,你是江苏吴家的人,和我无关,和山海关吴官大人也无关,你今日落的此下场,你自己说说,是不是罪有应得?” 不等吴三桂说话,朱威给金巨一个眼色:“先铦这人吧!” “是!” 吴三桂拼命挣脱枷锁,可是原本就是残废,四肢只剩下一个左腿完好,做了半年乞丐,也早都没什么力气,哪里挣脱的开? 朱威转头看别的地方,不想再看吴三桂一眼了,对吴三桂朱威是付出过真心的,可是本性难移,朱威救不了他,也叫不醒他,现在这样的结果,对大明,对朱威自己,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在诏狱行刑,不用通过刑部大理寺,更何况还有皇上的口谕,诏狱中刑具还有行刑的人一应俱全,很快吴三桂的惨叫声就响起来了。 也正好,吓醒了呆滞的李可灼! 李可灼身子一抖,腿上被蛇虫鼠蚁咬的伤口早都流脓,这一抖,有些脓水被挤了出来,腥臭的味道更重了。 朱威原本想问些东西的,看到这场景,也是没了兴趣,捂着鼻子朝着金巨问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大人,李可灼是泰昌元年十二月入的监牢,罪名是谋逆,当时正是大人在辽东大捷的时候。” 金巨很聪明,从侧面将事情说了出来,不论怎么说,李可灼献药给朱常洛,导致朱常洛驾崩,本就该受罚,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原来不追究,不过是因为李可灼身后的党派实力不弱,可是只要让朱由校抓住机会,哪里有不收拾的道理。 朱威叹了一口气:“收拾了吧。” 回到自己牢房后,朱威呆坐在椅子上,吴三桂的惨叫声渐渐弱了,等到再也没有声响的时候,朱威才摊开一本空白折子。 “臣启!” “大明得国二百六十余载,得天垂青,得国之正,无出其右,圣太祖生于乱世,不忍百姓疾苦,驱逐蒙元于大漠,制定国策条法以安国,杀贪官酷吏以安民,太祖之圣明,臣日夜敬仰!” “圣成祖皇帝,领天命清君侧,开永乐盛世,天下太平。” “仁宗皇帝褒奖直言,虚怀纳谏,宣宗皇帝清革前弊,整顿统治机构,实行精简和裁冗措施,以振朝风。” “英宗皇帝废殉葬,景皇帝(明宪宗朱见深时追认他的皇帝之位,此时还没有庙号)励精图治,任用贤能,挽大厦之将倾。” “宪宗皇帝,斥逐佞幸,体谅民情,蠲赋省刑,考察官吏,朝中能臣汇集,成化犁庭杀的女真数十年不敢犯边。” “孝宗皇帝人宽厚仁慈,躬行节俭,不近女色,勤于政事,广开言路。不输汉文宋仁。” “武宗皇帝御驾亲征,打断蒙古最后一节脊梁。” “世宗皇帝厘革宿弊、振兴纲纪,退还侵占民田,汰除军校匠役10万余人,使大明社稷安稳。” “穆宗皇帝,兴利除弊,加强边防,俺答都请求封贡。” “神宗皇帝大兴改革,使大明中兴,先皇帝任用贤臣,革除弊政,积极改革,罢除矿税、榷税,拨乱反正,重振朝廷纲纪,” “我大明十三帝(这会儿不能说建文帝啊),兢兢业业才使得社稷保全,如今天下内外皆不安,陛下乃圣明天子,秦皇汉武之姿,当明白攘外必先安内。” “臣于万历四十三年入仕,如今已然七年,得神宗皇帝和先皇帝青睐,得陛下垂怜,以不到而立之年升迁为正一品官衔。” “然臣只通武事,不通治民,更不通政事,德不配位,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睡。” “大明人才济济,忠君爱国报国之人如同过江之鲫,臣在此位,实乃运气。” “天启新朝以开,西北无鞑靼之祸,东北无女真之乱,东南无倭寇踪迹,西南百越臣服。” “如今之事,应注重文治,臣以武人之姿,立于朝堂之上,恐惹天下不公。” “臣叩首,望陛下以国为重!” “天启元年七月,朱威!” 写完之后,朱威将金巨叫了过来:“将奏折呈上去,见不到陛下就去找陈百,务必让陛下明日之前看到,如果看不到,你就等死吧!” 金巨一颤,连忙接过奏折朝着宫里狂奔,心中实在是有些累了,在朱威手下办事,还不如在毛纪手下呢,朱威的脾气,实在是让他琢磨不透,刚刚还一起下五子棋呢,可是现在就可能掉脑袋,这谁扛得住啊? 朱威转了转手腕,来到大明之后,这字可真的不常写,一下写了这么多,还是有些累的。 …… 入夜,乾清宫。 陈百接到消息后,偷空出来,看到奏折以后也是头疼,这上面的写的这些,他怎么能不知道会惹朱由校不开心,可是又不能不递上去,因为他也知道朱威的脾气,让朱威盯上了,可就真的难受了。 “公公,朱大人说了,这东西递不上去的话,就要掉脑袋!” 陈百手一抖,差点将奏折扔了,擦了擦头上的汗轻声问道:“有没有说是掉你的脑袋,还是咱家的脑袋?” 金巨眼睛一转,立马打蛇上棍:“朱大人说了,这要亲自交给公公,至于掉谁的脑袋,朱大人没明说!” “我那个天爷啊!你给咱家滚!” 第572章 想开了 陈百捧着这烫手山芋,扔又不敢扔,交上去他也不敢,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了啊。 陈百原先与朱威的关系还算好,在朱由校想拿陈百放风筝的时候,还是朱威救的呢。 但是当朱由校上位,陈百德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心思慢慢变了,朱由校原本在朱威回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来和朱威疏远还有不信任,给了陈百一些底气,想着能够拿捏朱威。 可是被朱威一通劈头盖脸的教训,最后还是怂了,也还好是怂了,否则这就真的惹祸了。 朱威他是不敢得罪的,别看他跟着朱由校十多年,要是真的能摸得清楚这位爷的脾气,也不至于让魏忠贤用短短几个月就给挤兑差点失势。 陈百心里清楚,若是朱威要搞自己,朱由校不会帮他的。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去给朱由校呈这么一封奏折,朱由校的怒火他也怕承受不住。 到了乾清宫门口,陈百小声招呼自己的干儿子出来。 “陛下怎么样了?” “哎呀,干爹,太吓人了,陛下还在气着呢,那汝瓷都砸了十几个了,要多少钱啊?” 陈百恨铁不成钢的朝着那小太监头就敲了一下:“天天钱钱钱的,千金难买爷愿意,这天下都是陛下的,砸几个汝瓷算什么?小心砸了你的脑袋!” “是是是,干爹教训的是!” “谁在外面吵?陈百,给朕滚进来!”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陈百,立马成了苦瓜脸了,小跑进入乾清宫,跪下叩头:“陛下恕罪,奴才刚刚…” 陈百还没说完,朱由校就打断他道:“手上拿的什么?朕不是说过罢朝吗?那些奏折都给朕扔了,点火会不会啊?用不用朕教你?” 陈百吓了个半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心一横:“陛下…这个…这是朱威朱大人呈上来的。” 朱由校冷笑:“呵…还给朕上折子了?他不是说他是武将吗?武将上个什么折子?他不是说他不通文墨吗?谁替他写的?” 陈百只是手捧着奏折,头低的很低,完全不敢说话,更不敢有其他动作。 “砰砰…” 又是一个瓷器摔下,这个还好,没有碎,借着力道滚到陈百脚边。 朱由校见陈百不说话更是生气,一脚踹了上去,这一脚可没有收手,陈百这么大的年纪,哪里受得住这么大的力气? 不过他硬忍着了,爬起来之后,还是那个动作。 发泄完了的朱由校,对这个跟着自己十几年的老人也是有些心疼的,叹了一口气后道:“拿过来!” 陈百一路跪过去,地上的瓷片将他的膝盖扎破,一串的血色。 这可不是自残,而是陈百的一些小聪明,现在表现的惨一些,朱由校可就不会太过于苛责他了。 果不其然,朱由校接过奏折后冷哼一声:“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滚下去!” “是,奴才告退!” 刚出乾清宫,陈百的干儿子就过来跪在地上,小心捂住陈百的膝盖:“干爹,赶紧回去吧,儿子去拿药。” 陈百露出一丝侥幸的神情,并且对他这个干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宫里聪明人很多,他这个干儿子可不聪明,但是贵在实在,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所以陈百才这么器重这笨笨的小太监。 摸了摸那小太监的头,陈百轻声道:“不回去了,你去取药,一会儿啊,还有的跑呢。” “哎,儿子马上过来!” 不同于宫门外面的片刻宁静,屋内的朱由校看完朱威的奏折后,指甲都嵌入肉中了。 眼睛更是有些湿润,朱由校从小不得宠爱,自己的父亲都朝不保夕,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太孙能好到哪里去? 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只要外人流露出一丝善意,就想牢牢抓住。 朱由校以为自己抓住了,能让朱威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现在呢?朱威也要离他而去了。 作为朱威的学生,他不想这样,但是作为大明的天子,他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了。 正如朱威说的那样,大明朝堂最大的矛盾不是党派之争,而是文武之争。 自太祖皇帝设定文武分权之后,这个局面就已经形成了。 到土木堡之后,文官终于把持朝堂,再之后的百年中,武官不能寸进。 这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利益,也是整个文官集团的底线。 朱威携大功还朝,一人解决大明最大的两个威胁,这等功劳,封爵都可以了。 但是没人为他请封,现在只是一个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加一个户部侍郎,这都让那些人坐不住了。 否则怎么会有人在朱威刚回朝的时候,就跳出来找朱威的麻烦? 在对付朱威的事情上,各个党派之间是很默契的。 只要朱威在朝堂一天,这个斗争就不会结束。 哪怕换了方从哲和高攀龙,哪怕让左光斗和杨涟入内阁,都是解决不了的。 因为天下文官的利益,不是几个人甚至不是皇帝就能够摆平的。 正因为知道这些,朱由校才越发的生气。 只要朱威不想走,朱由校哪怕冒着被那些文官马成昏君的风险也会站在朱威这边支持他。 可是现在朱威自己要走,并且朱由校知道,这是朱威对他的保护。 朱由校以前觉得自己成了皇帝了,怎么也能保护自己的先生了,现在发现,还远远不够,还是要靠朱威这个先生替他考虑。 泪水滴下,晕染了笔墨,朱由校不爱哭的,因为小的时候哭没人心疼的,可是现在他就是忍不住想哭。 听着屋内传来的呜咽声,陈百连忙让附近宫人散开,而后扶着自己的胸口顺气,心想好悬啊,要不是自己急中生智,这会儿哭的肯定是他自己了。 等了大概一刻钟,陈百还在上药呢,就听到屋内的声音:“陈百,滚进来。” 陈百随意给伤口上撒了一些金疮药,转头就进了大殿:“陛下,奴才在。” 朱由校的声音很清冷,完全不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明日大早,宣徐光启,何宗彦,还有兵科给事中杨涟,左都佥御史中丞左光斗觐见。” “奴才领命!” 第573章 最后考验 第二天一大早,陈百刚准备去召集那些官员,还没出宫门口呢,就看到刑部,大理寺还有锦衣卫的人在午门前面来回走动,还时不时的朝里面看。 陈百走路一瘸一拐的,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可还是不想落下威风。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陈百是不敢太过拿捏的,但是他现在管着锦衣卫,这锦衣卫自然也就是自家的家雀儿,不用那么多考虑。 “哎,你,就是你,锦衣卫那部分的?” 那锦衣卫看衣服和令牌都知道,地位肯定不高,听到陈百的话,立马谄笑道:“公公,小的北镇抚司总旗李七头,见过公公。” 陈百翻了个白眼,弄了半天不过一个总旗啊:“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回公公的话,我们这是有事禀报陛下,是关于朱府县主的。” 陈百来了兴趣,这事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看来在官面上,也是有结果了:“哦?说来听听?” “是,有人看到县主跟着身份不明的人出城了,我们多方查看,最后终于得到线索,在大兴县十渡附近,有人见到县主跳崖了。” 李七头说完之后,连忙低下头,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派他们这种小人物过来,谁都看的明白,谁都不想过来惹一身骚,不过李七头也不能怪别人,谁让自己没后台呢?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是一样的,年纪看着都不小了,但是看那官服,也都是七八品的小官,这样的官能做什么决定? 更何况这种事关皇家的大事? 三人已经准备好被责罚了,谁知道陈百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好啦,咱家知道了,稍后会给陛下禀报,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啊到此为止,你们清楚吗?” 能免了责罚,这还能有什么不愿意的呢?三人连连点头,陈百一挥手,三人跑的比兔子还快。 这事啊,让高攀龙领头,本身就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嘴,现在不管查的人还有来的人是什么品级,但是代表了刑部大理寺和锦衣卫,这事趁着乱子定性,是最好不过了。 陈百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也不自己去叫人了,让自己干儿子跑一趟,他直接朝宫里面跑去。 “陛下…陛下啊!” 还没有到乾清宫,陈百的破锣嗓子就嚎起来了。 朱由校昨夜没睡,黑眼圈眼袋都出来了,还有些头疼,刚闭眼睛准备小憩一会儿,就被陈百吵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嚎丧呢?朕还没死!” 陈百被吓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瞥了一眼朱由校,发现朱由校并没有准备责罚他,这才大着胆子轻声说道:“陛下,县主的事,查明了。” 朱由校皱眉:“县主?什么县主?什么事查明了?” 陈百一愣:“就是那个…朱威朱大人家的那个县主啊!” 朱由校恍然大悟:“哦!朕想起来了,怎么说?” 陈百将结果说了出来,朱由校又开始挠头了:“这理由,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儿戏了?” 陈百干笑道:“陛下,这不是理由,是结果!并且这结果是刑部大理寺还有锦衣卫三方认定的,不会有问题的。” “那…应该怎么办?先生和英国公也没说后续啊!” 是啊,这事情来的太急,正是朱威被关进诏狱的那一天朱镇才想到的方法。 有一句话说得好,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谁都知道若是提前告诉朱威,他是不会不会同意的,索性就干了再说。 这也就导致了后续的事情太过于粗糙了,让高攀龙去查这事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刚好又和除高攀龙的事冲突了,现在也就成了这般模样了。 “陛下,内阁两位大人,还有左佥都御史中丞左大人和兵科给事中杨大人求见。” 小太监的话打断了朱由校的思考,挥手让他们进来,朱由校也是想看看,看看朱威举荐的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自四人进殿,朱由校就开始打量了,逆着光看不清楚,不过徐光启和何宗彦的身形朱由校倒是熟悉,那他们之后的两人就是今日的主角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还有些驼背,另外一个则是将脊背挺得笔直,两人是截然两种的风格。 左光斗朱由校是见过的,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人,另外一个自然就是杨涟了。 “臣等见过陛下!” 朱由校轻轻点头:“赐座!” “臣等谢过陛下!” 四人坐下之后,朱由校反而站了起来,走到四人面前,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徐光启恍然间看到了些许万历的影子,在他的印象中,万历总是这副表情,心思阴晴不定,最是可怕。 想到这里,徐光启心中一颤,起身行礼:“陛下,已经罢朝数日了,是否可以恢复早朝?国不可一日无君,许多大事需要陛下做主。” 朱由校轻轻摇头:“先不说这些,说说别的事吧,你们知道朕为何将你们叫过来吗?” 几人互相对视,都不清楚,这是朱由校的临时起意而已,谁又能知道呢? “不要紧张,朕问你们一些话,希望你们能够认真想想。方从哲告老还乡,你们对他比朕熟悉的多,来说说你们对他的看法。” 朱由校直呼方从哲的名字,就能让人听得出来,朱由校不喜欢他。 徐光启首先回答:“陛下,臣认为方大人实乃忠臣,为国尽心尽责,全然无私情,臣佩服。” 朱由校冷哼一声:“徐大人,别人这样说朕就信了,但是你这样说,朕怎么总觉得有些深意啊?你忘了你上书的《亟遣使臣监护朝鲜》吗?” 徐光启一顿:“这…这只是政见不合而已,这是常有的事情,并且经过方大人所说。臣也察觉到了臣的上书不太合适!” “哦?不合适吗?朕倒是觉得很合适啊!何大人,还有左大人杨大人,你们觉得呢?” 三人之中,何宗彦最为淡定,左光斗皱紧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最为紧张的,就是杨涟了,大清晨的,脸上已经有了汗珠。 第574章 兴天下 等了一炷香,朱由校也不急,让陈百准备早膳,自己踱步到大殿门口,看着外面的朝阳升起,心中的烦躁感,消散了许多。 “陛下…” 何宗彦起身:“臣以为,方大人对内有功,对外有过,但总体来说,功大于过。” 朱由校没有回头:“功大于过吗?可是要朕说,功过不能相抵。左光斗,你说呢?” 左光斗突然被点名,连忙起身:“陛下,臣不知!” 朱由校终于转身盯着左光斗:“不知?左光斗,你是左都佥御史,大明正四品官员,大明朝堂上你也站在前面,首辅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你还能知道什么?” 左光斗没有被朱由校吓到,声音很冷静:“陛下,臣不知的是方大人的用意,徐大人上书御边之策,臣也曾经拜读,臣觉得此策甚好,不过与我大明礼仪之邦而言,并不光彩。所以臣以为方大人反对,倒也说得过去。” 朱由校有些失望:“也就是说,你觉得方从哲没错咯?” “臣并没有这样说,虽说按照礼仪的角度,方大人没错,但是站在大明的角度,此事错了,所以臣才会想,方大人到底是什么用意,臣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国家利益大于一切,好似这话是朱威大人说出来的吧?臣…深以为然!” “不论何时何地,朝堂之上众人,若都能做到这句话,大明中兴可望!” 左光斗这话说的,就差指着方从哲鼻子骂他叛国了,怪不得朱威说左光斗不畏强权呢,果然如此。 朱由校深深看了一眼左光斗,瘦瘦的身躯中,好似有烈火燃烧一般,可能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朱由校收回眼光,看向最后一人:“杨涟是吧?” 杨涟急忙起身,因为慌张差点将椅子踢翻。 朱由校有些失望:“你是兵科给事中,也算是朕的身边人,为何朕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兵科给事中,是参与军事监察的职官名称,为皇帝的近侍职官之一。 职责是辅助皇帝处理兵机奏章,稽查兵部、太仆寺之违误,并有谏言进谏之责。明代初期沿袭前代设给事中一职,至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开始分设吏、户、礼,兵、刑、工六科。 所以按理来说,这都是皇帝的自己人,可是这人朱由校没有见过,这就说不过去了。 虽说朱由校上位之后,对朱常洛留下的人员没有太大的改动,但是也不至于没见过这么重要岗位的官员。 “回禀陛下,泰昌元年,臣领命督查云贵,上月回朝。” 朱由校点头,想到那段时间,多方势力较量,想必很多人害怕杨涟坏事,给打发出去了:“原来如此,那你说说吧,说说方从哲。” 杨涟还是不自在啊,又是擦汗又是咽口水的,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臣认为,方大人,做的很好。” 朱由校诧异:“哦?为何这样说?” “虽说现在臣觉得徐大人上书之事可行,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臣觉得没有人会做的比方大人更好了。” 朱由校陷入沉思,对呀,现在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在当时的情况下,所有的东西,其实方从哲说的不算,不管什么事,最后都是要听万历的。 杨涟的提醒很小心,他的意思是不想让朱由校再说下去,或者再查下去,因为查到最后,反而是万历的错了。 大明以孝治天下,朱由校不能去说这些的。 “哎,是朕孟浪了,杨大人很好,坐吧。” 杨涟谢过之后,屁股刚刚挨住椅子,朱由校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走到杨涟身旁:“杨涟?你是皇爷爷在时的举全国廉吏第一?” 在一旁的陈百笑着回道:“陛下,正是杨涟杨大人。” 陈百不说话还好,一说朱由校就生气了,转头怒道:“你早知道不给朕说?滚下去!” 陈百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火气还是发到了他的头上,出了乾清宫之后,陈百都快哭了,这半辈子被朱由校骂的加起来,都不如这两天的多,让陈百觉得,自己好像犯太岁了。 再说殿内,朱由校这会儿对朱威说的这两人,已经信了大半了,沉吟半刻,朱由校又道:“诸位都是国之重臣,对当前大明局势,可有什么想法政策吗?” 说方从哲还好,最多算是政见问题,可是说到国策,四人都紧张了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现在大明的每个国策,都是要经过一番腥风血雨才能制定下来。 很多人或者很多势力,就是靠着国策发财的,或者说,大明末期的国策,就是那群既得利益者设定的。 很多人富得流油,可是边关将士吃不上饭,很多人得了富贵病,躲在家中被人伺候,而门外面就是卖儿卖女的。 在很多人心中,他们的利益,要大于国家利益,蛋糕就这么大,原本国家能分到最大的,可是最后呢,国家连渣都吃不上的时候,他们还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多。 这种情况下的朝廷,所制定的政策,也就可想而知了。 见没人说话,朱由校先让人将早膳搬了上来,招呼四人边吃边说。 不过,还是没人开口,朱由校吃进一口春卷,净了净手嘴,开口道:“怎么?朝中重臣,让你们说些自己的份内话,还说不出口?” 还是没人说话,朱由校眯起了眼睛:“朕,想要做大明中兴之主,朕,想要富国富民,朕,想要强军强国,朕,想要灭党争,朕,想要办贪官污吏,朕,想要四方来朝。” “很可笑吧?你们是不是想说朕想的有点多了,想说朕好高骛远,痴心妄想!” “但是朕告诉你们,朕有信心,朕有能力,朕也有决断!” “徐光启何宗彦,你们两人一个老好人一个老油条,左光斗杨涟,你们是东林六君子,今日叫你们过来说了这么多,朕就只是想让你们清楚一件事。” “大明要强,首在朝堂!你们是朕选出来的人,你们四人加上叶向高,扩内阁,兴天下!可愿?” 第575章 新局面 诏狱。 朱威今天没有吃早饭,金巨按照朱威的口味搞了好大一桌子,一筷子都没动。 “大人,吃点吧,一会儿该凉了。” 金巨看的出来朱威心情不好,说话都不敢太过于大声。 朱威摇摇头:“拿下去你们分了吧,今天早上,不想吃东西。” 换个对象,金巨可能会再劝一劝,但是面前的人是朱威,他知道朱威说一不二,所以招呼人将饭菜收下去。 就在此时,张维贤来了,止住那些人的动作:“别收了,老夫还没吃呢,放下吧。” “哎…是…那下官先行告退。” 金巨出去后将附近的守卫都给叫远了一些。 朱威抬头瞥了一眼张维贤:“公爷,今日有空了?” 张维贤笑呵呵的道:“前两日陛下不是让老夫进宫了吗?也是昨夜才回来。” 朱威轻笑道:“公爷,我想明白了,看来这次,英国公府才是最赚的人。” 张维贤并不觉得诧异:“哦?说来听听?” “我原先一直以为,英国公府是因为不想在这泥潭中陷得太深,才出此下策,让我家妹妹入张家,让张家在宫里脱身,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吧?” “张家在京城二百年,禁军统领加上御营指挥使,想必是看不上的吧?这名字听着好听,但是想要再来功劳很难,还容易受责罚,不如脱身出去,没了京城的羁绊,大明九边哪里都去得!公爷,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啊?” 张维贤点头:“不错,老夫是这样想的,所有的勋贵其实都是一样的想法,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底,简单的说,我们需要有源源不断的功绩,来续上与皇家的情分。” “也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京城好啊,很好,但是嘉靖朝到现在,我们张家把持京营太久了,情分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这并非是有意瞒你,而是很多事,不是那么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也不是听了就能明白的。” “你可知道,我张家自我父亲开始,就在查泉州蒲家了吗?也是因为原因。现在蒲家基本已在掌握,若是犬子再在剿白莲中立功,我张家两代,也就无忧了。” 朱威苦笑:“公爷,你们是勋贵,与国同寿啊,为何总是看着眼前的得失呢?” 张维贤正了正心神:“朱威,你不懂,有的时候站的太高了,就身不由己了,我张维贤可以舍弃一切,那跟着我的那些老兄弟们呢?靠着我张家吃饭的那些人呢?我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我必须为他们考虑。” 朱威不置可否,叹了一口气后说道:“也是,就不说公爷了,就连我现在也要为那几个跟着我出生入死的怂货考虑了,抱歉公爷,是我想多了!” 张维贤摆摆手:“没什么的,我以前和你一样,总觉得要做些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我也不例外,现在只是想着能守住基业,也能守住底线就可以了,其他的…呵呵,我是不再想了。” “公爷豁达。” “屁的豁达,老夫这是没办法!” 说笑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张维贤喝了半碗粥,人老了,饭量就不成了,吃一点就饱了。 吃过之后,张维贤又开口了:“你在等什么?” “等结果。” “你怕结果不好?” 朱威摇头:“不,我是怕,结果太好了。” “这么有信心?” “我呀,是对陛下有信心。” “那还怕个什么?” 朱威缓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到房门前:“公爷,我怕动静太大,反而会过犹不及。” 张维贤笑了:“你刚刚还说,你对陛下有信心的。” 朱威低着头喃喃道:“可是他会很难。” 张维贤好似听到了,走到朱威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朱威,你别把你想的太重要了,老夫是老了,但还不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别的你不用管了,成国公和定国公这两个小子,我让他们住宫里。” 朱威一愣,随即笑道:“公爷,这两人了会背后骂你的。” “怕个卵,他们小的时候,谁的小雀儿老子没捏过?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徐历良和朱承刚到诏狱,就听到张维贤这话,顿时两张老脸一红,怕张维贤这老不休的再说出别的话来,朱承急忙大喊:“朱老弟,别听他瞎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徐历良是被惯坏的那种人,对着张维贤也是嬉皮笑脸的:“我说张叔,你这不地道了啊!我们两个在外面可没说过你的坏话,你怎么到处编排我们小辈呢?” 张维贤也是个不吃亏的主,嗤笑一声道:“那要不要验证下老子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子马上去午门,将你大腿根有个王八胎记的事传遍京城,你信不信?” 徐历良顿时急了:“别介啊,张叔,你怎么张口就来呢?” 张维贤冷笑一声:“怎么?不服气?不服气那咱们就去午门脱裤子,让天下人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王八胎记。” 得嘞,两头堵,徐历良也是快四十的人,哪里有那脸? 朱威上前打圆场:“好啦,一家人说笑无妨,被传出去可就被外人嗤笑了,不说这些了,两位公爷,你们过来是不是因为有消息了?” 这事情在别人那里可能是秘密,但是在这大明顶尖勋贵这里,也都是知道的。 徐历良与朱承对视一眼后,这才笑道:“有结果了,叶向高为中极殿大学士,内阁首辅,何宗彦为建极殿大学士,内阁次辅,兼任吏部尚书,徐光启为武英殿大学士,同次辅,兼任刑部尚书,左光斗为东阁大学士,兼任工部尚书,杨涟升为礼部尚书。” “高攀龙罢官永不叙用,方从哲告老还乡,加封太子少保。” 说完徐历良指着朱承道:“而我们两个,接替你眼前这老家伙的班,老朱守禁军,我领京营,基本就是这样了,其余各官员,还要等一等了。” 朱威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我随便写了几个名字,你们看看,有没有可用的。” 第576章 道理 若是别人这样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等朝廷官员任命的大事,怎么可能内定呢? 但是朱威拿出来,倒是没人往那块想,因为只要朱威愿意,他站的位置,要比现在高的多的多! 三人一人分了两张看了起来。 张维贤首先吸了一口凉气:“我说朱威啊,你写的这些人,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啊?” 徐历良和朱承也是点头附和:“对呀,这上面的有京官吗?” 朱威一愣,夺过纸张指着上面的名字问道:“这个倪元璐,你们没有印象?” 众人摇头,张维贤道:“没有,倪姓本来就少,若是官员我肯定知道的。” 朱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玩大了啊这个。 朱威是一股脑的将他知道的那些忠臣都给写了出来,可是很多人现在可能还没有功名,更不用说入仕了。 朱威连忙从几人手中夺过那些纸张撕碎:“好啦,刚刚是失心疯了,这事情你们就当不知道啊,我没有给你们看过什么,你们也没见过什么。” 三人被朱威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朱承眼睛一转,以为朱威想要多推荐几个好用的人,他这里刚好有一个。 “我说朱威啊,我这有个人,有才气,有节操,本性很好,要不要看一看?” “谁?” 朱承咧嘴一笑:“右春坊中允钱谦益!” 朱威眼睛顿时瞪的老大了:“你说谁?” 朱承被吓了一跳:“你慢着点,吓死我了,就是那个钱谦益啊,万历三十八年一甲三名进士,年纪也不大,今年应该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朱威冷笑:“好啊,很好,公爷,你信我不信?” 朱承一愣:“信啊,怎么了,这人有问题?” 朱威点头:“虽然说现在没有问题,但是我敢保证他以后肯定会出问题,早点将这货砍了最好,最起码的,不能让他再当官了。” 朱承想要再问什么,但是却被朱威打断:“还好有公爷提醒,我一会儿写一些人名,只要是官的,都要想办法让他们回老家,真不行杀了都可以。” 朱威说这句话带着些许杀气,让三人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 “左都御史崔呈秀,太仆少卿吴淳夫,大常少卿田吉,太常卿倪文焕,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左都督田尔耕,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锦衣卫崔应元,东厂孙云鹤,杨衰。周应秋,李蕃、李鲁。” 朱威写一个,张维贤就读一个,写完之后,张维贤忍不住道:“这次的人名倒是有很多熟悉的,不过官职不对!” 朱威一摆手:“那就不管官职了,这上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找到了就给赶回去种地。” “你认真的?” “必须认真的,三位公爷若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去找陛下说。” 张维贤觉得头疼:“得得得…别说了这事老夫来办吧,趁着还在位子上,办完之后老子回家躺着,刚好省事了!” “多谢公爷!” “报…三位公爷,还有朱大人,圣旨来了。” 四人跪下接旨,来人还是陈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初登大宝,心念先生教导,如今天下不稳,先生本该助朕,但先生自有决断,朕不忍违背,今罢朱威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罢户部侍郎之职,擢升大明新军大统领将军,可自募兵两万,募兵之事,天下何处官员,务必配合。” “皇祖钦定县主与朕之亲事,本该普天同庆,但世事无常,加封朱家四女为清河郡主,设衣冠琢葬于德陵!钦此!” “臣,领旨谢恩!” 朱威起身之后,陈百满脸堆笑:“朱大人,随小的入宫谢恩吧!” 朱威皱眉:“是你想让我入宫,还是陛下想让我入宫?” 陈百有些尴尬:“这个…哎呀,小的就直说了吧!朱大人哎,救救奴才吧!” 朱威有些无语,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好好说,别嚎啦!” “朱大人啊,陛下这几日是听我说话他生气,看见我他生气,看不见我他还生气,哪怕是我走路声音小了点他还是生气,你看看小的身上,都成什么了,朱大人,小的撑不住了啊,求求大人入宫,好好和陛下说说吧,要不然我这…我这就要去见先皇了啊!” 说着陈百掀开裤腿和衣袖,让朱威看的明白。 朱威一看觉得不对:“这伤口看着像是你这老小子自残的吧?你敢欺君!” 陈百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啊,只是…只是小的这些伤,陛下看到之后,脾气会稍微好那么一点。” 看着陈百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朱威一脸黑线,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马上就去。” 随后转身对着三位国公行礼:“三位公爷,我朱威年纪小,也没见过什么太大世面,但是得遇到诸位,实乃有幸,我这应该很快就要出京城了,这会儿也就不顾什么礼仪了,明日晚上,我在第一楼设宴,还请公爷赏脸!” 徐历良摆摆手:“别了吧,今日过后你朱威走到哪里都有可能有人扔臭鸡蛋,还是去我家吧,莫名湖上画舫游湖,可比那什么第一楼好多了。” 朱承也搭腔道:“对,就去定国公府上,他家有钱,随便造!” “嘿,我说老朱啊,你这不地道了啊!我都没坑你呢!” “你想坑也要有机会啊,你就抓不住那机会,这个怪谁?” 听着两人的玩笑话,朱威的心情好了很多,对着张维贤微微点头,而后随着陈百朝宫中走去。 …… 乾清宫。 陈百进入通报:“陛下,朱威朱大人请见。” “不见,让他走走的远远的!” 陈百退出殿门之后,对着朱威苦笑:“这个…朱大人,怎么办?” 朱威翻了个白眼,也不管陈百了,迈步而入,陈百在后面也不拦着,反而有些高兴。 “臣朱威,见过陛下。” 朱由校冷哼一声:“你过来干什么?你不是要练兵吗?朕给你了,你走啊!” 朱威笑了笑轻声道:“陛下,有些话臣想对你说。” “赶紧说,说了就走朕不送你。” 朱威拱手:“陛下,臣再自称一次陛下的先生,说些道理。” “什么道理?” “臣是武将,就用武事来说吧,哪个国家强大了,都会对周边弱小国家动手,哪个女人漂亮了,都会被别的男人惦记,利刃在手,易起杀心,权大无边,必搞腐败。所以陛下!” “陛下信任臣,是臣的福气,但是信任也要有度,否则…于国无益,于百姓无益,于天下无益,于社稷无益!” 朱威这是怕他不在了,又有第二个魏忠贤出来,朱由校的童年经历,让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尤其是表面上看对他好的人。 朱威要出京了,这事必须要让朱由校明白! 第577章 失望 朱威在宫里呆了两个多时辰,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朱由校在听,两人年纪相差十岁,可是不论从哪里看,朱威这个先生做的,都是无可挑剔的。 在朱威准备走的时候,朱由校突然开口:“先生,天下太平之后,能否留下?” 朱威笑着点头:“陛下,臣…其实最懒惰了,到时候啊,陛下赐臣几百亩田,就在京郊最好,我和冉儿还有小妹多种点瓜果粮食,到时候…呵呵…” 朱威没有再说下去了,他本身就是一个比较淡泊的人,对名利看的不重,尤其是死过一次了,知道什么东西重要,知道了要守护什么东西,他说的话,也确实都是他的愿望。 朱威出了乾清宫之后,陈百上前躬身行礼:“大人,陛下心情…” 朱威不回话,只是死死盯着陈百,给陈百看的背后直冒冷汗:“朱大人…嘿嘿,您怎么这么看我,我这脸上有东西吗?” 朱威沉声道:“有!” “啊?什么?” 朱威突然靠近陈百,在他耳边冷声说道:“陈百,你这颗脑袋,若想好好的长在你的脖子上,就安分一些,否则我不介意让它换个地方。” 陈百浑身一颤,腿都软了,被朱威一把扶起,边上小太监和其他宫人都往这边看,朱威嘴角上扬,做出老朋友一般的一样,拍着陈百的肩膀大声说道:“陈公公现在可厉害了吧,领着锦衣卫和东西两厂,这天下谁能拦着你啊?要我说啊,陛下是万岁,陈公公怎么着也要来个九千岁吧?” 陈百听了之后是再也忍不住了,腿抖的像筛子一般,朱威一松手,他就瘫在地上了。 “干爹,你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 陈百的干儿子连忙过来查看,陈百脸色也不好,嘴唇都没了血色:“快…快,扶咱家入殿。” “啊?干爹,你这模样进去,不好吧?” 陈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巴掌甩在他干儿子脸上:“别多嘴,咱爷俩的命,就在这一骨碌了!” 陈百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他这个干儿子,一下子将他干儿子打懵了,好在他干儿子笨,笨人有笨人的好处,那就是反应不过来,挨了一巴掌之后,心里想的还是陈百上一句话,手上更是不停,将陈百扶了起来就朝着殿里走。 “陛下…陛下啊。” 朱由校正伤感呢,被陈百这一嗓子吓得不轻,起身就骂:“好你个陈百啊,你是想让朕死?来人啊,给他拉出去砍了!” “别别别,陛下啊,奴才有事禀报啊!” “说!” “陛下,奴才现在领着锦衣卫和东西两厂,实在是能力不济,办不成差事,还请陛下怜惜,将这差事分了出去吧!奴才…奴才就只会伺候陛下啊!” 听到陈百这样说,朱由校心里暖了许多,只觉得这陈百和朱威,都是真心对他的人,要是别人,恨不得权力越大越好。 想到此处,朱由校放缓了语气:“好啦,起来吧,那差事给了你,你就好好干着,也算是替朕分忧了。” 谁知道陈百猛的摇头:“不不不,陛下,奴才真的干不了!” 朱由校皱眉:“是谁给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没有,只是奴才真的没有那个能力,不管锦衣卫还是东西两厂,都是手握重拳,也是陛下手中的钢刀,在奴才手中,这好刀都浪费了,还请陛下再差得力之人。” 朱由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自然知道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重要性,所以才交给陈百,当然了,要不是朱威不愿意接手,哪里来这么多事。 其实朱由校对陈百的能力是不看好的,陈百不了解朱由校,但是不代表朱由校不了解陈百,对于朱由校来说,陈百实属是有些表面了。 这个表面就是字面的意思,以前就算了,现在已经是秉笔太监了,可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这样的人,确实不适合掌权。 突然朱由校脑海中浮现出来一个人:“魏忠贤?” 不过这想法很快就被朱由校从脑海中擦去,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朱威不喜欢魏忠贤而已,在辽东大捷之时,魏忠贤本该回京,但是被朱威硬生生压在辽东了,所以朱威没有说,但是朱由校能够明白。 “算了吧,东西两厂这块你先别管了,让何令暂代,另外,召南京守备毛纪入京。” 陈百大喜过望,连忙叩头:“谨遵圣命!” 朱由校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让上任锦衣卫指挥使再度出山。 这可不是朱由校随便决定的,而是因为毛纪的能力是完全经得起考验的。 在万历朝那种情况下,毛纪办事没有大错不说,更是能够全身而退,这就代表了毛纪的能力,并且也显示出了他知进退,懂分寸,这样的人,在现在来说,是朱由校急需的人才。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朱由校有情,朱威在宁夏时,两边的消息都是毛纪传递的,这在当时可是很危险的行为,所以朱由校早早的就想将毛纪调回来,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位置,现在倒好,陈百自己请辞,一切也就自然而然了。 …… 朱威从宫中出来之后,直接回了朱府。 一进门就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再也没有小四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朱镇已经在院子中等了大半天了,见了朱威之后,有些不自在的叫了一声:“兄长!” 朱威笑了一下:“小三,你从秦霄那里,学到了什么?” 朱镇一愣:“先生的学问太深了,我只学了皮毛。” 朱威摇头:“不是问你这些学问,而是问你……学了那些品格。” 不等朱镇说话,朱威自顾自的说道:“秦霄,能够和张居正做朋友,能够为了大明社稷去死,能够用自己的命去保护那些好人,你说的那些学问,反而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优点了。” “你是我们家第一个读书的人,也是第一个考上功名的人,爹娘若是在,肯定很高兴,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你所谓的前途,去算计家里人。” “读书好啊,很多人都说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逢屠狗辈,以前不觉得什么,现在倒是明白了。” “朱镇,我很失望。” 第57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兄长,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威伸手打断朱镇的话:“我也想不是我想的那样,但是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明年大考,你冒名之事英国公会给你平了,原本想着让你试试,现在看来,你还不行。” 朱镇急了,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明年科考,若是得中,有朱家这个身份在,他不必像别的官员那般等太久,就能入朝堂,就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现在朱威一路轻飘飘的“不行”,就要将他的这条路堵住,再等下一届,那可就要再等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 “兄长,我做那些事都是有我自己的考量,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三岁小孩了,哥…我的前途,我的抱负,还有先生的寄托,我等不及了哥,你不能这样,哪怕你是我哥,你也不能这样。” 看着朱镇这模样,朱威有些恍惚,他还记着到了这大明之后,带着朱镇去打麋鹿的场景。 当时的朱镇衣服破破烂烂,鞋都没有一双,可是一心为家里考虑,十岁的年纪满身都是伤,只是为了给家里砍些柴。 再看看现在,自家妹妹…说算计就算计了,这还是当初的那个吃一口肉就能笑好几天的孩子吗? 朱镇有一句话说的很对,那就是人都成长了,都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想到这里,朱威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小四,去宁夏吧,我给你安排好,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人,有宋应星,有金大元,还有大伯和小堂哥,那里也有和你以前一样的孩子,那里更适合你,而京城这个名利场,不适合你。” “我不去!哥…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好不好,我们从宁夏到京城,走了六年,太难了…你不在京城的时候,你知道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不懂啊!” “爹娘不在了之后,我和小妹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不懂啊,现在有机会了,让小妹顺利进宫,你我也能在朝堂上受到重用,这不好吗?” “哥,你为什么要逼我啊!” 朱镇不说这些还好,说了这些之后,朱威的火气也起来了,直接领住朱镇的衣领,眼中都有了血丝:“朱镇,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长兄如父,父母不在了,你就要听我的。” 朱镇拼命挣脱,可是他那样的力气,哪里挣脱的掉,双手把着朱威的右手,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听你的?呵呵…你让我听你的?那好…我可以听你的,但是你说你是兄长,你为我们做了什么?” “你在外面到底做了什么?你得罪先帝,得罪神宗皇帝,得罪内阁大臣!你只顾着你自己!你倒是躲得远远的,可是我们呢?” 朱镇眼中有泪,摇晃着朱威的胳膊,还是挣脱不掉,他用右手指着自己的心窝。 “我们呢?家里仆人,丫鬟都被赶走了,有兵或者泼皮无赖守在家门口,我和小妹曾经三天没吃一口饭,为什么?因为我们不敢出去!要不是桂王殿下过来,你就见不到我们了,你知道吗?” “就这个宅子,我的兄长啊,你没住几天吧?也没有仔细看过吧?你去后院看看,看看那里有什么?弓弩射的痕迹还在呢,你再看看厢房,是不是比别的地方黑啊?那里着过火啊,大冬天的着火啊,要不是我和小妹机灵,现在你都看不到我们了。” “你再去看看房顶,新牙旧牙,新瓦旧瓦参差不齐,那是因为天天有人在房顶跑啊。小妹这么柔弱的人,天天屋子里面甚至床上都会被放蛇虫,更不用说其他借鬼神过来吓人的事情了,我们当时几岁?” “我十三,小妹十一!那时候你不说长兄如父了?那时候你在哪里?我们现在熬过来了,我读了书有了学问,我想变强!变得别人不敢在欺负我!有错吗?” “我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在我们有能力做事情的时候,你却出来指手画脚,你凭什么?朱威…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朱威手上突然没了力气,他知道朱镇和朱芷两个孩子在京城不好过,但是他没想到这么不好过。 朱威其实能解释,解释他当时遇到的困难,当时一步错,可能会让整个朱家荡然无存,但是他又不能解释,就好像他爹娘那时候,不论多苦多累,也都不会告诉孩子,他们有多难。 朱镇挣脱了出来,抹了一把眼泪之后,异常郑重的道:“我…朱镇,明年的科举考定了,并且我一定要中!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你保护不了的人我来保护。哥…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只是一次,就这一次!” 朱威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来,他现在不知道要不要阻止朱镇。 说阻止吧,朱镇现在有自己的思想了,算算年龄,现在也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越压抑,朱威怕反弹越大。 可是不阻止的话,以朱镇现在的偏执,可能会出大乱子! 再抬头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朱镇的身影了,朱威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朱府,他现在有些迷茫了。 说说也是可笑,在战场上称霸的人,遇到家事,反而没了头脑。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出了城,朝着张家庄子走去,朱芷在那里,他想去见一见了。 还好路上遇到了一队锦衣卫,借了匹马,否则天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张家庄子很大,因为朱芷在这里的原因,这里被张维贤安排了许多护卫。 查验身份比进宫还要严格。 等到见到朱芷,朱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反倒是朱芷很开心,见到朱威之后,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说她在这很开心,说她在这学会了什么,说她在这玩了什么,说她在这看到了什么,说她吃了什么好吃的。 说的都是一些小事,满满的欢快,而朱威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芷儿,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你…过的好吗?” 朱芷先是一瘪嘴,而后又装作很开心的模样:“挺好的哥,京城比宁夏有意思,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朱威打断她的话:“我都知道了。” 朱芷终于忍不住了,扑进朱威怀中大哭:“呜呜呜,我不开心…很不开心,我害怕…呜呜呜…” “好,没事了没事了,哥回来了,哥回来了就没人能欺负你了。芷儿乖,不要怕,不要哭…” 朱威安慰了好半天,朱芷才止住哭泣,不过两个眼睛已经肿的像桃子一样了。 朱威笑着将朱芷的眼泪擦去:“小花猫,哭起来不漂亮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朱芷一撅嘴:“三哥不让,三哥说你在外面比我们更难,比我们更危险,三哥让我装做很开心的样子,说怕你担心。”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还不算晚,以后都会好的!” “嗯嗯…哥,你…和三哥吵架了?” 朱芷的心思也是很敏感的,她能察觉的到朱威情绪不对。 朱威点了点头:“对呀…你三哥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止他做一些我认为不对的事情。” 朱芷歪了歪脑袋:“哥…我们都长大了,你总不能管我们一辈子吧?” 朱威一愣,点了一下朱芷的头:“你呀,就和你三哥亲。” “哎呀,哥~” “好啦好啦,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小妹啊,你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过些时候,会有人来接你,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你要乖乖的,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了!” 朱威揉了揉朱芷的头,轻声道:“那…哥今天还有事,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好不好?” “好!” 等到朱威出了那庄子,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心口有些疼,心疼他这两个弟弟妹妹,承受了不该他们这个年纪承受的痛苦。 朱威就在门口一直等到傍晚,这才起身朝着京城奔驰而去,今晚还有约…和真正老狐狸的约! 第579章 打秋风 “哎呀呀,这不是当朝的大红人朱威朱大人吗?怎么看着还不开心呢?是因为官还不大,还是因为媳妇不好看啊?” 朱威不用回头都能听的出来这是谁,除了朱常瀛那个刁毛,也没人这样和朱威说话了。 朱威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朱常瀛一脸受伤的样子:“好你个朱威啊,回来不来看老子就算了,老子堂堂一个王爷,亲自过来看你,你还这样说,你有没有心啊?” 朱威笑了,很开心,因为有些人没有变。 许久未见,朱常瀛已经不是当初那样的小白脸了,变得有男人味了,也有汗味,糙味。 “你是从工部过来的?” 朱常瀛点头:“对呀,这段时间一直在那弄你说的那什么炮弹的,到瓶颈了,徐光临那老头子头发都快掉没了,我说你也真的是个甩手掌柜啊,你还是研究院副院长呢,天天只给想法,什么活都不干,有你这样的吗?” 朱威有些尴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说自己一直闲不下来,就算闲下来,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还是因为材料?” 朱常瀛点头:“除了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朱威不说话了。 虽说自己是学工科的,很多东西知道一些理论,在原来的世界也会做一些东西,但是不代表他能够在这里弄出来,像那新火药他有原料是能搞一些,但是别的东西,他则是完全两眼一抹黑了。 原本的世界有着完整的工业化体系,不管什么东西,都有合适的材料或者工艺,现在不同啊,现在的大明,一切都是空白的,除了那蒸汽机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机器,在这里想要做出炮弹之类的东西,太难了。 现在的炮弹都是实心的,说的是炮弹,可不是那种开花弹震天雷之类的玩意儿。 炮弹是能打的远,并且会二次爆炸的,朱威在辽东用的白磷弹算是一种简单的炮弹,但是他射不远,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射出差不多千米的距离。 这在陆地上或者守城是够用了,但是若是在海上,可就有些不够看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材料问题,哪怕抗战时期咱们党用的那种没良心炮,也是需要油桶的,那时候的油桶可是铁的或者合金的。 若是放在大明重新锻造,说不定又是一个神兵。 当然了,现在的大明最高等级的锻造水平也是很牛逼的,可是炮弹是消耗品,不可能用锻造神兵利器的方法去搞,这样的话,哪怕有金山银山都撑不住。 而普通的锻造铸成的弹体很脆,要不然无法承受大量火药的冲击,直接在炮镗中碎掉,要不然就是做的太厚了,落地没办法炸开。 总而言之,这东西,每一步都是坎,尤其是朱威给他们画的图纸,上面的炮弹和子弹一样,都是一体结构的,这更是给工部和研究院增加的难度。 真正意义上的炮弹,在以前的历史中是1846年,由意大利人g.卡瓦利发明的,这是一种用线膛炮发射的锥头圆柱形炮弹,可赋予弹丸一定的转速,所以打得更远,威力更大。 现在的膛线倒是好搞,和新式火铳一样弄就可以,但是其他的还不行,现在朱威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看那些工匠了,看那些工匠能不能再创造一个奇迹。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了,今日过来是来跟着你打秋风的,可不能去晚了,要不然徐历良那老货就要把好东西全都给藏起来了。” 朱常瀛说着就将朱威往里拉,朱威可还没见过朱常瀛这个模样,眉头一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事。 果不其然,徐历良看到朱常瀛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道:“我说桂王殿下啊,您打秋风能不能换一家啊。” 说着指向边上的张维贤和朱承:“你去他们家啊,他们家也有好东西,别光带着我一个人薅啊。” 朱常瀛却是大咧咧的往那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翘了个二郎腿活像个大爷一般。 朱威有些迷:“什么情况?” 朱承在旁边笑的啊,都直不起腰了:“朱老弟啊,这桂王殿下眼光真的毒啊,自从他到了工部之后,时不时的来这定国公府,专门找好东西,找到了随口说一句喜欢就拿走了,那些东西少说也有二十万两银子了吧?” 徐历良苦笑:“何止啊,至少二十五万两了。” 这话给朱威惊呆了,他知道勋贵都有钱,但是不知道这么有钱啊,要知道万历时期一年税收最高的也不过八百多万两。 徐历良这二十多万两拿出去,还丝毫不伤筋动骨的,可见实力雄厚啊。 看着朱威盯着自己的眼神,和朱常瀛一模一样,徐历良真的快哭了:“我说朱老弟,没了…真的没钱了,我都半年没置办新衣服了。” 朱威咧嘴一笑:“公爷,你都给桂王那么多了,给我一点呗,我要的不多,四五万两就行。” 徐历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随后又软了下来:“我说朱老弟,你去找英国公要呗,他家拐走你家一个闺女,要个百八万两的,不为过吧?” 张维贤没想到火能烧到自己头上,狠狠瞪了徐历良一眼,不过张维贤明显比徐历良更加沉稳,稍加思索就笑着道:“就算你小子不说,老夫也是要给的,朱老弟要去练新军,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咱们作为大明国公,本就该尽一份心,多的不说,明日张家,将会奉上白银十万两,良田三倾,用于新军所需。” 朱威眼睛顿时亮了,不过他还没说话,朱常瀛就先忍不住了,一下子抱着张维贤手臂:“张叔,给我也来点呗,我也穷啊,研究院都快吃土了。” 张维贤也突然觉得牙疼了,不过还是点头道:“好好好,只有这一次,只有三万两,再多的没有了。” 朱常瀛笑的后槽牙都出来了,随后看着朱承。 朱承老脸一红:“我就算了吧?我家不比他们两个啊,我家也穷,要不然你们也资助我点?” 朱承这话自然给他赚了好多白眼。 朱承不以为意:“朱老弟练新军我倒是知道费钱,但是桂王殿下,你在研究院能花个什么钱?” 朱常瀛撇了他一眼:“我花钱的地方,比你们想象的多得多啊,火车上要花钱,铁路上要花钱,蒸汽机车上要花钱,咱们大明太大了,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气候,还有不同的地质,都要用不同的方式和技术,这可是为了马上全国通路做准备的,一天至少百八两银子砸里面,还不一定能保证有成果。” “我这一睁眼啊,就是花钱花钱,我封地里面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朝廷更不用想了,好不容易富裕一点,以前的窟窿还不知道要补到什么时候呢,一年只给拨付三万两,这点银子,给工匠发个俸禄就差不多了。” 越说朱常瀛越生气,一口将茶水干了,抹了抹嘴,而后咬牙切齿道:“他娘的,本王堂堂一个亲王,过成这个吊样子。” 三哥国公对视一眼,都默契的不说话了,这事办成之后,不说国家了,就说他们都是获利的,但是能不出钱就获利的事情,可舍不得真的出钱啊。 朱威算是看明白了,现在既然知道这三个金宝宝的实力,几十万两他可就不知足了啊。 “三位公爷,明日我就要去山东了,到时候让三位小公爷做前锋,必定能杀个昏天暗地,诸位以为,怎么样啊?” 第580章 求情 朱威这话一出口,三个国公脸色可就黑的不成样子了。 张维贤轻咳了一声:“朱威啊,你看这个…老夫刚刚可是答应拿出十万两还有上好的田地呢,犬子这个…没带过兵啊是不是,咱们商量商量,慢慢来,不用那么急着打仗。” 朱承则是对着徐历良咬牙切齿:“好你个徐历良啊,你儿子把我儿子拐跑了,要是掏钱的话,你要给我儿子出,要不然我们成国公府上下一百三十口子人,全都搬到你家去。” “嘿,你个老朱头,那是你儿子跟着我儿子去的,我儿子肯定还照应你儿子呢,我都没问你要钱,你这倒好,先怪我来了。” 几人的吵闹并没有让朱威放弃想法,这个竹杠今日不趁着机会敲,后面再想要,可就真的欠下大人情了。 徐历良是摆烂了,脖子一梗对着朱威道:“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朱威笑的很开心:“公爷说的这叫什么话?徐希怎么说也叫我一声先生呢,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育他?再说了,平常百姓家的孩子拜个师傅,还要送点谢师礼呢,堂堂定国公府,不会连这点钱都要省吧?” 得嘞,说到这个徐历良是没办法了,这是规矩,越是富贵人家规矩就越重,徐希不止一次当众叫朱威先生,这是瞒不过去的。 徐历良黑着脸瓮声瓮气的道:“行,你说这个我认了,我和英国公一样,给你十万两,够了吧?这也算天下独一份了吧?” 朱威却还是摇头:“不够,公爷,再加点。” “朱威,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朱威一摊手:“那就没办法了,公爷也知道我是武夫,既然当了徐希的先生,自然是要好好教的,手下若是没轻没重,公爷可不要心疼啊。” 徐历良真的快哭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堂堂国公,今日却被敲竹杠,这在天底下,也应该是头一份了。 “我再加五万两,朱老弟啊,朱大人哎,我是真的没有了。” 朱威也知道见好就收,连忙拱手:“哎呀,多谢公爷了,不过公爷也不必太伤心,咱们以前说的那水泥生意还有那铁路生意,可还作数啊,以后公爷就等着躺银山上睡觉吧。” 徐历良冷哼一声,坐下不说话了,而朱威又对上了朱承的眼睛,朱承立马急了:“我说朱威,我儿子不是你学生啊,再说了,我也没钱啊。” 朱威就这样死死盯着朱承,也不说话,不过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让人看了有种加毛骨悚然的感觉。 朱承左右看了看,旁边的很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是实在扛不住朱威的眼神,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好,我朱家出…最多出五万两。多的是真没有啊,我和他们不一样啊,我这最多的是地,他们最赚钱的是生意,不一样的。所以朱老弟,我这是把我一多半的身家都给了你了,我家老三…你看…” “好说好说,没有问题,我肯定让小公爷赚一个大大的前程!” 说到这个,朱承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朱承其实才是最愿意掏这个钱的,他家的老三最小,也是最受他疼爱的。 可是爵位是给老大的,家里产业是给老二的,只有老三什么都没有,或者是给的太少了,做父母的,只要偏心一个孩子,那就肯定是觉得给什么都不够。 朱老三跟着徐希去山东。朱承原本也是很生气的,但是最后也想开了,与其最后让老三受苦,不如真的去拼一个前程出来。 朱威敲完了,很开心,朱常瀛刚刚一句话都没说,但是朱威说完之后,他伸出一根手指头:“你们给朱威多少我不管,但是你们给朱威多少,就要给我至少一半,否则…嘿嘿……” 得嘞,刚刚缓和的气氛和情绪,全他娘的都没了。 没等徐历良和朱承说话,朱常瀛又道:“我说了,这钱是给研究院的,反正陛下是挂名院长,真不行我就给陛下说去呗,反正钱总会过来的,就看你们是自愿给,还是被动给了。” 这还有什么说的?刚刚徐历良和朱承分了禁军和京营,事办的好的话,就能像英国公那样,风光好几代人,现在能为了这点银子放弃吗?他娘的,借钱都不能放弃啊。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众人也没了游湖的兴致,匆匆散了场,朱威和朱常瀛走的时候,徐历良还在和朱承吵架,不过这事他们两个就不想掺和了。 朱威最后回首的时候,张维贤笑着对朱威点了点头,朱威回应,怀中黑色令牌,格外冷,却又格外热。 …… 到了安静的地方,朱常瀛搂住朱威的脖子:“我说你也是厉害,一开口就是十万两二十万两的,你就不怕他们真的生气?” 朱威反问:“你不怕吗?” 朱常瀛无所谓的样子:“我怕什么?我的名声原来就不好,他们能比我不要脸?所以说啊,对付这种老狐狸,就要比他们更黑,更不要脸,这样才能占便宜。” 朱威笑了笑,没有再说话了,他是临时起意的,但是这钱确实应该要,在原本的历史中,李自成入京之后,搜刮银两多达七千万两,大头可都是京城中的勋贵和官员。 最有钱的人,在那时候怎么都不愿意拿出那百万两军饷,最后鸡飞蛋打,全他妈完蛋了,不如拿出来做些好事。 想到这里朱威又笑了,毛纪马上就要入京了,让他去这些勋贵或者官员家里搞点钱,应该不太难吧? …… 第二日一早,朱威就准备出发了,给朱镇留下一封信,信中说支持朱镇的决定,但是朱威是保留意见的。 而后去了午门,按照规矩请辞,朱由校赐下一把剑,说对于五品下的官员,可不经三司,先斩后奏,不过最后,朱由校没有召朱威入宫,可能是害怕分别吧。 昨日去大兴走的是南,今日去山东,自然是走东门了,朱芷是见不上了。 “大人,已经准备妥当了,炮兵营和辎重营,已经提前出发。” 朱威颔首,而后深深望了一眼京城,下令开拔,这一去,可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了。 刚走半个时辰,还没有出京城的地界,前面探马突然回报有人拦路。 朱威皱眉:“什么人?” “看着是有些身份的,他让我告诉大人,他叫周琦,说他和大人认识。” 朱威一愣,随即道:“带他过来。” 周琦越发的老气了,走路都有些不稳了,颤颤巍巍的模样,有的时候啊,权力这东西就是养人,不过一年而已,原本的秉笔太监,就变成这般模样。 朱威下马拱手:“朱威见过周公公。” 周琦笑道:“多谢朱大人,还能记得起咱家这阉人。” “哪里的话,周公公对我的恩情,我朱威不会忘记的。” 说的恩情,除了在万历跟前说过两次好话之后,自然就是山西铲平八大家的时候了。 周琦眼睛一亮,声音很是急切:“朱大人,咱家老了,也累了,以前的好或者坏,都让他过去吧。今日斗胆拦路,是想求朱大人一件事,还望朱大人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务必帮忙啊!” 朱威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不过还是问道:“不知道周公公说的,是什么事?” “可否请朱大人高抬贵手,让我那不争气的干儿子魏忠贤回京啊?” 第581章 敌后工作 朱威心道果然如此,不过也是在情理之中,魏忠贤作为周琦的干儿子,周琦可想靠着魏忠贤养老送终呢。 周琦为了魏忠贤,可是付出了许多,每一条路都是付出了很多心思和人情,原本一切都是朝着预想的方向走的。 但是泰昌帝太短命了,哪怕再多活两个月,魏忠贤的地位都能够稳固了。 可是世事难预料,突然落的了这般下场。 宫里的人情冷暖,比宫外面来的更加直接,周琦第一天被卸任秉笔太监,第二天他就不再是宫里的老祖宗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太监都愿意收养干儿子的原因,干儿子比其他人更加亲近,也更加可靠,并且还有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干儿子必须尽到做儿子的义务,否则会被群起而攻之。 周琦现在过的不好,特别不好,他的银钱大多都给魏忠贤打点上下了,剩下的银子,还要在定陵中孝敬来的更早的太监。 别看周琦是做过秉笔太监的,但是他当权的时候,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可没少杀那些宫人,再加上万历因为嘉靖被宫女刺杀的事情,对宫人防备严格,周琦哪里敢真正培养自己的实力?弄到最后除了魏忠贤,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自己人了。 有钱的时候周琦是爷,没钱的时候,体力也不行,就只有受苦的份了。 说实话魏忠贤现在的地位不算低,大明辽东可是九边第一重镇,在那里做镇守太监,可是比宫里的一般的大太监还要有权有财,更有自由。 但是现在辽东都是什么人物? 山海关总兵刘梃,从南到北,领过的兵何曾之多?历经三朝而越做越大,这可是能随意拿捏的? 另外两个更厉害了,辽东经略熊廷弼,和兵部尚书孙承宗,都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这样的人物表面看来是一个人,但是能坐稳这个位置的人,难道真的是朱威或者朱由校就能够完全决定的吗?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背后关联的势力,可不是一个魏忠贤能够动摇的。 从陈子义的情报来看,魏忠贤在辽东仅仅安分了不到一月,终于明白自己入京无望之后,也是在背后弄了些小动作的,不过在辽东的地盘上,他的小动作,太过于可笑了一些。 不过对于能在历史上留下无数篇幅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现在的情景,只不过是没有将魏忠贤放在合适的位置上而已。 虽说不能将他放在大明,但是有个地方,倒是很适合他。 周琦见朱威半天没有反应,以为朱威不愿意帮忙,按照周琦的脾气,应该直接甩袖而去,但是现在不比以前了,他现在是求人的一方,这点低姿态,他还是能忍住的。 “朱大人,若是为难的话,就当咱家没来过吧。” 这句话让朱威从思绪中逃了出来,笑着道:“周公公,抱歉,刚刚走神了,魏忠贤的事,不是我不帮,让他在辽东,是为了他好,你若回京,必有杀身之祸。” 周琦一惊:“什么?京中…出事了?” 朱威摇头:“现在倒没有,但是周公公,你可别忘了红丸案和移宫案,这两个案子,可还没真正结束呢。” 这无疑是告诉了周琦,告诉他朱威已经知道这两个案子中有魏忠贤的影子。 周琦更加惊诧:“不会的,魏忠贤我了解,他不会卷入这些事情中的。” “周公公,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 周琦不断摇头:“我的朱大人哎,我怎么敢的啊,我在神宗皇帝身边呆了四十多年,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在这一点上,还是信任周琦的,因为不论是红丸案还是移宫案,以现在知道的情况来看,赌徒性质太过于明显了。 周琦在万历身边呆了四十多年还能安然无恙,绝对不可能是赌徒,而魏忠贤不同,魏忠贤进宫之前可是地痞流氓,更是一个赌徒。 赌徒的特性就是贪婪,想用最小的本钱去搏一个最大的利益。 红丸案中进药是为了让朱由校顺利继位,而移宫案中控制李选侍,是为了让朱由校变成傀儡。 很简单的手段,但是成功之后的收益可是泼天的。 以魏忠贤这样的赌徒,很难忍得住。 周琦脸色变幻不停,他实在无法相信他信任的人,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朱大人,是不是已经有证据了?” 朱威笑道:“周公公,这两个案子不管到底如何,都是宫闱恶事,不会闹的天下沸沸扬扬的,所以很多证据都被隐藏了起来,有个鸿胪寺丞,叫李可灼的,周公公可有印象?” 周琦点头,他的记性倒是挺好的,朱威继续道:“李可灼在诏狱呆了半年,周公公,你也是知道诏狱的,依你看,那李可灼可受得住那种严刑拷打?” 说着朱威凑到周琦耳边小声说道:“再说一句,那个李可灼,已经死了,陛下亲自下令活剐的。” 周琦苦笑,李可灼作为红丸案主犯,能死的这么痛快,怎么可能没问出来什么呢? 周琦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朱大人,今日当我没来过吧,这魏忠贤与我,以后也再无瓜葛。” 朱威摇头:“不不不,周公公今日过来很好,若是公公不过来,我还要去找公公呢,魏忠贤之事,也不是全然没有生机,就看公公愿不愿意帮忙了。” “怎么说?” “女真大败之后,短时间之内不会卷土重来,但是这是咱们大明的威胁,不可不防,我与陛下商定,想要派一个得力之人去往女真,收集情报,甚至趁机在他们内部捣乱,给咱们大明的发展争取时间,周公公,你觉得魏忠贤如何?” 周琦懵了,他知道朱威的要求会很难,但是没想到会这么难。 “朱大人,实话实说,我不一定能够说的动他。” 朱威轻笑:“不用担心,魏忠贤肯定会去。” “为何?” “因为他的赌徒,你只要告诉他,这事干成了,给他封个爵位都可以,但是干不成的话…后果他的知道的。” 说完之后,朱威一拱手,转身上马:“周公公,等你好消息了。” 第582章 威海卫 魏忠贤不管留在大明哪里,都是祸害,这样的人你是摸不透他的心思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在背后给你来一下,要说以朱威现在的实力杀了他也不难,但是正如朱威说的那样,有些人是有价值的,给魏忠贤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可能比杀了他得利更多。 现在的“大金朝”,正好适合魏忠贤这样的人搞事情。若是范文程还在,朱威不会这做,因为范文程会劝皇太极,别看皇太极后面对范文程很不满意,但是不可否认范文程在皇太极心中的地位。 现在的女真,几场大败之后,这几年抢大明的地盘也全都给吐了出来,皇太极的威望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魏忠贤这样心思阴暗的人,正适合皇太极。 现在就是给搭好台子,等着好戏开场就行了。 …… 京城距离山东不远,朱威这边又是轻装简行,不过三日就已经到了山东境内,朱威没有进城,在野外就下令休整,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修整一天以后,再往威海开拔,现在的张之极和徐希他们,都在威海呢。 这是朱威定的地方,这里对于后世人来说,是很有意义的,因为中国第一支北洋舰队就在这里建成,甲午海战也是在这里,这里有后世的耻辱,所以这辈子,朱威就想在这里启程,洗刷冤屈! “报…大人,京城来信。” “念!” “陛下下旨,全国搜查诛杀泉州蒲家之人,不论改姓与否,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有蒲家血脉,全不放过。” 朱威一愣:“下手这么快?拿过来!” 朱威大概看了一遍,原来是张维贤通过雨榭村,又摸出了几个大的蒲家之人聚集地,一举歼灭之后,其余蒲家之人,也就不成气候了。 这次不但将蒲家隐藏的主要人物搜了出来,更是抄家抄出了四十多万两白银,而这银子,全都被朱由校拿出来,用于新军建设。 加上三个国公出的钱,新军还未开始建设,就有了七十万两经费,这可是十分之一的税收啊,天文数字。 信上说的第二件事,就是江南来人了,上次那些人用假的白银和蒲家一起,准备坑朱威一把,没成想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们做这事的底气自然就是背靠东林党了,现在高攀龙都没了,左光斗和杨涟这样的人物,可和他们交集不深。 官面上突然没有能够左右事态发展的人物了,这可给那些人急的够呛,现在银子要出不说,蒲家的事说不定也有很多人受到牵连,这次他们过来,就是请罪的,朱由校让朱威全权处置这些事。 朱威冷笑一声:“来人。” “在…” “你立马回京去找英国公和陛下,告诉他们,要让这些人在原本谈定的基础上,再加五成,否则免谈。” “是……” 朱威不信这些人能扛得住,就算死要钱不要命,朱威也有无数方法能让他们吐出来。 现在大明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修路,安置流民,卫所改制,九边军饷,关系上千万人的生计,这靠着一年六七百万两的税收根本不够。 一年朝廷最低的固定支出在五百万两左右,剩下的那些,还要各种赈灾,或者平息粮价,每年都是入不敷出。 而现在,单是一条修路,哪怕各地商贾出钱将附近的路修通,那京城连接各个主要城市的道路,也是要朝廷出钱的,而这也是修路的大头,各地地质条件不一样,朱威在户部的时候,大概算了下,一里路材料钱加上人员开支,至少也要三十两,遇到需要开山修桥的,花费更多,大明地域广阔,全修完,恐怕是天文数字了。 卫所改制就更不用说了,上百万的卫所官兵,三百多万的关联之人,若是裁撤的话,为了不出乱子,给的补偿金至少也要两千万两。 就算不全部裁撤,也至少需要一千万两银子打底,所以现在朝廷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攒钱。 卫所制度现在已经成了大明的累赘,每年需要百万两白银维持,大明再不做出反应,若再出现一些大问题,说不定会直接被拖垮。 当然了,现在准备裁撤卫所的消息,只有朱威等少数几个人知道,在钱没攒够之前,在新军未成战力之前,是绝对不会动手的。 修路表面上是为了经济流通而后好赚钱,但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为了维持中枢的集权,加强中枢对于各地的控制力! 想到这里朱威苦笑一声,六年前在宁夏的时候,有个几十两都能养活一个烽遂三十号人一年了,现在几百万两上千万两,却总是不够。 想到这里,朱威心中更急了,原来想休整一天的,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一鼓作气冲过去得了。 “下令,开拔。” “是…” …… 威海卫濒临太平洋黄海海域外海,距离烟台青岛都在百公里之外,西连宁海州(今牟平),距离蓬莱百公里左右,与北隔渤海海峡与辽东半岛旅顺口势成犄角的烟台形成三角之势,共为太平洋黄海海域以及渤海锁钥,拱卫京津海上门户(威海距离京津1千里左右)。 威海卫为不冻良港,三面环山,口门向东,刘公岛扼其前,形成向东、向北两条航道和进出口,日岛、黄岛、牙石等岛罗列刘公岛两侧,构成港域天然屏障,形势险固。 这也是清朝为何选择在这里建立北洋舰队的原因了,想的很好,东可制日本,北可上辽东,南可入东海,西可护京城。 如此好的地方,如此重要的地理位置,却被满清玩的稀巴烂。 “快点快点,朱大人要到了!所有人都给老子精神点!” 到处喊叫的人是徐希,他现在是威海卫下属千户,这迎接朱威的事本轮不到他做,但是谁让人家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啊,这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现在的威海卫可是了不得啊,三大国公之子,一个侯爵之子,都在这里,威海卫的指挥使现在只是吉祥物而已。 众人在威海卫前十里迎接,等到朱威到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下官威海卫下属千户徐希。” “下官威海卫下属千户朱缶。”(朱老三) “下官威海卫下属千户胡厉。”(永州侯胡大彪儿子) “标下威海卫下属总旗张之极。” “见过大人!” 第583章 怎么选 朱威对这四人的精气神很满意,刚刚准备说话,这四人后面又伸出一个脑袋:“下官威海卫指挥使沈景,见过大人。” 朱威马上下马扶起沈景:“沈大人不必客气,这群小崽子在你这里,实在难为你了。” 沈景连连摆手:“不会不会,诸位小公爷小侯爷,都挺好的。” 朱威轻轻摇头,突然转头厉声道:“徐希,你告诉本官,你是谁?” 徐希一愣,支支吾吾的道:“学生……” “闭嘴,你想清楚,你是谁?” “下官威海卫下属千户徐希。” “很好,你有三错,第一错,为下者,越俎代庖,第二错,为将者,没有命令私自迎来送往,第三错,为兵者,大张旗鼓。你可知错?” 徐希懵了,现在朱威的模样,和他印象中的模样,截然相反,他印象中的朱威,虽说在外威名赫赫,但是看着还是温文尔雅的,有时候会让人忘记,让人忘记他还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 而现在朱威的模样,脸上全是冷漠,眼中全是冰寒,徐希有种错觉,若是他再说错话,朱威下一秒说不定会直接杀了他。 徐希不说话,朱威声音更加寒冷:“听不懂本官的话吗?” 徐希反应过来连忙回道:“下官知错。” “既然知错,那就要罚,王二!” “在!” “千户徐希,千户朱缶,千户胡厉,各杖责二十。总旗张之极,罪加一等,杖责三十。” “是…” 徐希小脸一白,有些害怕,胡厉和张之极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朱缶不同,朱缶作为成国公最宠爱的儿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在王二带人过来押他们的时候,朱缶直接推开来人,梗着脖子大喊:“凭什么?” 在威海卫中,就属他浪了,徐希好歹在国子监是兵科考试中的头名,胡厉不用说了,作为胡大彪的独子,四岁就开始练武,胡大彪是按照军中的规矩养他的,而张之极则是因为骄傲,他傲到哪怕觉得不合适,也不会自己出声辩解。 朱威没有反应,只是朝着王二问道:“王二,军中以下犯上,不遵军令,应该如何处理?” “斩!” 朱威点头:“那还等什么?行刑!” “是!” 朱威没有丝毫犹豫,王二更是不会去管要杀的人什么身份,这般的决断让众人心惊。 “你敢杀我?朱威,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朱缶的话,朱威突然笑了:“哦?那就试试吧,到时候看你爹到底能不能收拾我,若是收拾了在地底下本官再杀你一次,若是收拾不了,我给你烧纸让你知道,但是不管能不能收拾掉本官,你都要先我一步。王二…动手。” 王二也不废话,直接抽刀,这终于让众人觉得不是在开玩笑了。 徐希横跨一步,挡在朱缶身前,胡厉和张之极则是上去拉住王二。 朱威眉头一挑:“要造反吗?” 徐希拱手:“大人,朱缶只是一时心急,并非是故意以下犯上不遵军令,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从轻发落?你们现在都是兵,也都是大明顶尖的勋贵子弟,军中无戏言,军中无私情,这些道理规矩,不用本官再教了吧?徐希,你让我对他留情,本官若是答应了,军法威严何在?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是成国公之子?在本官军中,这些身份,你们最好通通忘掉。” 徐希无话可说了,他们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朱威说的那一套,不过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看军法的,自然会严格执行,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成为被执行的对象。 威海卫指挥使沈景给吓懵了,刚刚反应过来,差点吓尿了,朱缶若是真的在这出了事,朱威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们家是承受不住成国公的怒火的。 到时候自己一家几十口,说不定就要下去去陪朱缶了,于是也是赶紧上前挡在徐希面前:“朱大人,一切都是下官的错,是下官御下不严,下官愿意领罪!” 朱威对沈景很和善,笑着道:“这怎么能怪沈指挥呢?这群纨绔什么脾性本官知道,想必这段时间,沈指挥是深受其害吧?今日正好帮沈指挥出出气。” 沈景哪里敢出气啊?苦笑道:“朱大人,下官求你了,这小公爷真的不能杀啊!” 朱威对沈景客气,正是因为沈景不是自己人,沈景也是世袭的指挥,也是有脑子的,哪里看不出来?所以姿态放的很低。 朱威拍了拍沈景的肩膀:“沈指挥,放松,别人的面子本官不给,但是沈指挥的面子,本官是肯定要给的。” 说罢朝着朱缶道:“沈指挥给你求情,你应该如何呢?” 朱缶还是梗着脖子,死死盯着朱威,不说话也不动作,边上徐希和张之极急的啊,在旁边一直使眼色,可是朱缶还是当做看不见,眼见场面冷了,朱威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刚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站在旁边许久未说话的胡厉突然上前一巴掌打在朱缶的头上:“说话!” 朱缶的气势瞬间弱了,对于这个四岁就开始练武的人,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老老实实对着沈景一礼:“谢过沈指挥。” 沈景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也没做什么。朱大人,您看?” “既然如此,朱缶,你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杖责四十,你可服气?” 朱缶对朱威自然是不服气的,冷笑一声道:“朱大人,我不是因为你才低头的,你说我服不服气?” “很好,本官就爱整治你这样的人,现在你有两条路,第一条,就是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当然了,这杖责的惩罚就免了,第二条路,杖责加十,降级为总旗待用,你怎么选啊?” 第584章 调整 朱威给的这两条路,可都不好走啊,让朱缶灰溜溜的回去?朱缶可丢不起这个人,但是让朱缶降职,朱缶也不愿意,他是国公之子,按规矩起步就应该是千户之上的,好的甚至能到参将,现在变成一个总旗,恶心谁呢? 朱威摇了摇头:“要不是看在你刚刚面对王二的刀眉头都不皱的表现,你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走,当然了,要不是你爹的十万两银子,你也不会有总旗这个官职,现在的决定权在你,你是想回去继续做你的小公爷,还是留在这里,做一个小小的总旗,我的耐心有限,等不了你多长时间。” 众人一听,脸上情绪纷飞,徐希更是掏了掏耳朵,满眼的不相信,一个小小总旗竟然花了十万两白银?这总旗太过于值钱了一些吧? 朱威将众人的表情看清楚了,笑道:“别先惊讶,徐希,你家花了十五万两,张之极,你家同样是十五万两,我既然收了钱,就要办成事,当然了,你们如果不愿意在这,这钱也不会退给你们。” 朱缶好似吃了个风箱一样,整个人呼哧呼哧的模样。 朱威走近笑道:“怎么样了,小公爷决定了吗?” 朱缶和成国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样子,之前在抠门这上面是一模一样的,成国公被逼到最后才出了最少的银子,朱缶听到那么多银子换回来这么一个官,也是心里觉得他爹老糊涂了,但是让他放弃他还真的舍不得,舍不得这些钱啊。 “我要留下!” 朱威掏了掏耳朵,这货声音有点太大了:“他娘的,声音这么大干嘛,再加五棍!你服不服?” “服!” “很好,王二…行刑!” “是!” 随后就很有趣了,四个当朝顶尖勋贵子弟,趴在椅子上,挨个被打屁股。 砰砰砰的声音,军棍上的鲜血,每一下都好像打在沈景的心口,这个指挥使做的啊,太惨了一点,原本以为这些勋贵子弟过来,自己能攀附上通天的关系,可是那些勋贵子弟没人看得上他,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做多了,让这个指挥使很心凉。 攀不上关系算了,井水不犯河水也可以,可是现在又来了个朱威这样的大人物,在他的地盘上教训那些勋贵子弟,万一上面那些公爷侯爷心眼小一点,朱威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他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军棍一下一下落下,沈景的心也一下一下沉了。 朱威见状对着沈景轻声道:“沈指挥,这边有个新职位,不知道沈指挥有没有兴趣?” 沈景心越发沉了,这是嫌弃他了,想让他让位置了,但是形势比人强,他能如何呢? “一切凭朱大人做主!” 朱威点头:“那好,我就当沈指挥同意了,山东都指挥佥事的位置,沈指挥可感兴趣?” 沈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一切凭大人做主。” 前后两句话一样,可是语气截然不同。 威海卫下面只有三个千户卫所,是个小卫所,和平虏卫一样,指挥使是正四品,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都是从四品。 而都指挥佥事,可是从三品的官职,主管山东省所有的卫所屯田、练兵、巡捕、军器等等事务,这不但是高升,更是个有油水的职位。 “威海卫下面的人,不论官职大小,都要有新的安排,至于怎么安排,沈指挥可以看着办,下面的兵丁,本官会挑选一批,剩下的也都由你安排,这些杂事,沈指挥能不能做?” “能能能!” “好,那沈指挥就回去准备吧,本官只有三个要求,不得从中捞取好处,不得搞的人心惶惶,不得搞暗箱操作。有没有问题?” 沈景心中的杂想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朱威的话很显然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好不容易升了官,还有一些安排人的权力,这种机会怎么能不大捞一笔呢?可是朱威直接给这条路堵住了,朱威对那些勋贵子弟都丝毫不留情面,若真的被查到了,能对他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里,沈景咽了一口口水:“下官明白。” “去吧。” “下官告退!” 沈景走后,行刑也到了尾声,其他人都已经打完了,只有朱缶还差五棍。 王二伸手止住,不让继续行刑了,因为朱缶已经晕了过去。 虽说这次杖责,行刑的人心中都有数,不会打太狠,但是以朱缶的体质和杖责的数量,确实撑不住。 “大人,晕了!” 朱威挥挥手:“拉下去救治,醒了接着打!” “是……” 朱威的不留情面,在这时候才真正的显露无疑,走到徐希等人面前的时候,朱威反而露出笑容了。 徐希几人都趴在地上,朱威低头看着他们,因为逆光的原因,他们看不清朱威的脸色,不过朱威的大白牙他们是看的明白。 但是这笑容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惧。 果不其然,朱威开口了:“你们是觉得过关了吗?呵呵,还差得远呢,给你们十天时间休息,不管伤口好不好,都给老子爬起来。” “在这十天中,威海卫下属兵士,共计两千一百零八人,我这边会亲自筛选出来一批,而后交给你们,在你们没有形成战斗力的时候,你们要和他们一块训练。” “不是所有被挑选出来的人都能留下,你们也是一样的,你们若是表现不好,照样给老子收拾东西滚蛋,从今日起,你们只是兵,本官说的够不够明白?” “明白!” “很好,来人,将这几个废物弄走,脏了老子的眼睛。” “是!” …… 之后的十天时间内,一共挑选出来兵丁六百多人,这比例算是不错了,威海卫靠海,没粮食可以吃海鲜,兵员质量比宁夏强的多。 朱威将这些人单独成立一军,设置指挥一名,由王二担任,其余各级官员,由朱威带过来的那些老兵担任,新征召上来的人,包括徐希等人,通通是兵,没有任何特殊。 安排好后,朱威刚刚坐下,王二就冲了进来。 “大人,李牛来了!” 朱威猛的起身:“快让他进来!” “是!” 第585章 最后一课 朱威话音刚落,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大汉就冲了进来,见到朱威之后,直接跪下:“大人,李牛前来复命。” 朱威仔细一看,有些不太相信:“你是李牛?” “对呀,大人,你把我忘了啊?” 朱威揉了揉眼睛,实在是李牛现在的模样,和以前相比,变化太大了。 以前的李牛又黑又瘦,跟着朱威之后,吃的好了才开始发胖,但是个子长不了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像个球一样。 但是现在的李牛瘦下来了不说,比以前更黑了,脸上还有一道从左上到底的疤,左耳朵也被削去了半个,虽然呲着大牙在乐,但是越笑那疤痕边上的皮肉就越狰狞。 可以这样说,以前的李牛难看是难看,不过到底还是个人样,现在的李牛,晚上出去能吓死个胆子小的。 朱威扶起李牛,有些心疼,也有些难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牛倒好似是习惯了,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在白莲教里面,不狠一些,活不下去的。” “来,先坐下,给我好好说说你在白莲教里面,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传出来的消息,太简单了一些。” 让李牛坐下后,朱威给他倒了一杯茶。 李牛晃了晃脑袋,好似不太清醒一般:“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发生的事情很多,也很乱,白莲教里面原来分圣母一脉和教主一脉,教主势力大,圣母也就是飞飞这边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这次过来之后,先是通过暗卫的路子进入白莲教,后面跟着他们传教,杀人越货,欺男霸女,很多事我不想做的,但是没有办法,不做就会死。” “再之后,我花了些银子,进入到中层了,也就能和飞飞搭上话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就比较无聊了,圣母一脉,越发难以支撑了,现在能指挥的动的,就只有几十人而已,飞飞现在基本可以说是被软禁的,我这半年,只见了她一次,再后面大人安排我练习海军,就借故去了褚岛,最近一次和飞飞联系,还是在半月前,那教主已经忍不住了,大人如果还不过来的话……” 李牛没有说完,但是朱威知道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抱歉,这些日子受苦了。” 李牛摇摇头,情绪突然有些低落,朱威问道:“怎么了?还有其他事?” 李牛张张嘴,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放心说,弟兄们都在,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大人,我…我杀了人。” 朱威一愣,随即笑道:“杀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没杀过,死在你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李牛摇摇头:“不一样的,大人…我…我杀的是无辜的人,是百姓…还有…我在白莲教,也做了…也奸淫了几个少女,大人…这不是我本意。” 朱威听到后,也是冷了脸:“李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牛低下了头:“我知道,可是大人,我也不想的,我当时没办法,我不跟着他们干,就没办法完成任务,没办法和咱们暗卫的人接头,没办法摸清他们的真正的实力,我…我认罪!” 朱威深吸一口气:“你先下去吧,给你安排一个地方先休息休息,剩下的,后面再说吧。” “大人,我…” 李牛还想说什么,朱威直接挥手:“下去!” 李牛无法,只能退下,朱威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他最怕这样的事,也最搞不清楚这种事情的对错,可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一直到了晚上,朱威这才大概想明白,走出营帐一看,军营中已经没有多少声音了,只有路边火盆在噼里啪啦。 “大人。” 朱威转头,发现是王二:“李牛怎么样了?” 王二摇头:“不好,今日从大人营帐中出来之后,也不说话,也不吃喝,和大人一样,在那里呆坐着。” 朱威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你去将李牛,秦成还有徐希他们几个叫过来,有些事要说。” “是…” 很快人都到了,朱威没有让他们进营帐,而是指了指营帐前的空地:“坐吧。” 说罢自己首先坐下,王二和秦成随后跟着坐下,不过徐希几人就有些…他们屁股上的伤还没好,最近只能趴着睡,现在坐下的话,可能站起来就是一滩血了。 就在几人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王二偷偷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坐下,作为最熟悉朱威的人之一,王二知道朱威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几人没有办法,小心翼翼的盘腿坐在腿上。 至于李牛,低着头站在那里,想要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可是主帐跟前数个火盆,躲到哪里都能看得到。 朱威从地上拔了根杂草,没有像往常一般塞进嘴里咂摸汁水,而是在手中缠绕揉搓,很快那杂草就变得四分五裂了。 “今日让你们过来,都放松些,不是练兵,也不是考试,说说话罢了。问你们一个事情,若是有人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应该如何办?” 朱缶第一个开口:“杀呗,还能怎么办?活剐了最好!” 朱威没有回应,而是接着问道:“那如果这个人…是官人呢?” 还是朱缶回应:“那就罪加一等,不但活剐了他,还要抄他的家,流放他的族人。” “那如果,这人不这样做,会死!这应该如何办?” 朱缶嗤笑一声:“你死就去死呗,谁在乎啊,你死你的为什么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 朱威瞥了一眼李牛,李牛眼中已经没有光彩了,朱威又问:“那如果这个人,是去敌营做细作的呢?那些事是敌人逼他做的呢?” 朱缶顿住了,这可不好说啊。 朱威挑了下眉头:“怎么?不知道说什么了吗?” 朱缶摇了摇头:“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我在想,我若在那样的情景下,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朱威笑了,他对朱缶这样的想法很满意,看着这个纨绔公子,不是酒囊饭袋。 “徐希,你说,应该怎么处置!” 徐希轻轻摇头:“学生不知,按理来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是他又有任务在身,还不是自己自愿的,学生觉得,可以法外容情。” 朱威没有反应,而是看着张之极:“张之极,你的想法呢?” 张之极抿着嘴唇,冷冷的道:“这样的人,该死!” “为何?” “因为不论如何,做人要有底线!” 朱威点头,对于张之极这样想,他不意外,因为这些人里面,张之极是最骄傲的那个了,他的教养,他的道德,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在那样的情景下,对无辜的人下手。 “胡厉,你的想法呢?” 胡厉很冷静,有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下官认为,那人无罪,既然是细作,那就应该为了获取情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是对战事有益的,做什么都可以。” “王二,你说说。” 王二偷偷瞥了一眼李牛,而后大声道:“属下也认为没错。” 朱威摇摇头,不再理他,又朝着秦成示意,秦成现在也大概明白今日要说什么了,可就是因为明白了,才说不出来,开不了口。 等了一会儿不见秦成说话,朱威叹了一口气:“你们都说过了,剩下我了,那我就来说说吧,也是给你们上最后一课。” 第586章 适者生存 “首先,我不说那人是否有错,我想让你们想一想,如果这细作是你,你的任务是打入敌人内部窃取情报,这情报到手之后,我军将少死数千人,但是…获取情报,就必须杀无辜的人,必须跟着敌人一起折磨那些你们本应该去保护的人,你们应该如何做?” “张之极和胡厉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两个是两个极端,一个太过于骄傲,一个太过于狠辣,稍后再说你们的事。现在除了你们两个和李牛之外,其余的人,都说说吧。徐希先来。” 徐希有些踌躇,他的学生气太重了些,总想做到最好,这个最好,指的是老师眼里的最好,并不是他真正认为最好。 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因为他想摸清朱威的想法,想和朱威站在同一战线,但是朱威现在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他的回答,永远是模棱两可的。 “先生,此人有功有过,功过相抵即可。我若在他的位置上,想必也会和他一般做法。” 朱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后看向朱缶:“你呢?” 朱缶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大人,我若是他,就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有任务就以任务为主,那些错杀的人,后面多给他们家人一些赔偿就行了呗,只要赢了,都是值得的。” 朱威还是没有反应,看着王二和秦成,想想他们两个怂货应该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不让他们说了。 “你们都说过了,四个人有四个想法,徐希是以功过论,朱缶是以结果论,胡厉是以军令论,张之极是以道德论,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又全他妈的没我快道理!” 朱威突然发飙,给众人吓了一跳。 起身之后,朱威怒视众人,眼睛都红了,王二和秦成慢慢向旁边挪动,害怕朱威突然揍他们。 “你们真的是富贵人家啊,说的都挺好,你们的眼里有道德,有军令,有功过,有结果,但是唯唯没有敬畏!” “是什么敬畏你们知道吗?对生命的敬畏!说的很简单,杀了几个人,强奸了几个女人而已,仅仅而已吗?” “你们没有经历过苦难,不知道生命的可贵,那是几个字吗?不是!那是活生生的人!和你们一样的人,他们也有情绪,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亲朋好友,他们不是你们口中随意处置的垃圾。” “王二秦成我就不说了,他们是习惯了,他们那时候在烽遂里面,边上可能就躺着死人呢,有可能臭了才被发现,那是因为他们饿了,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死个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手上的人命也很多,都是敌人的,就他们这样的人,在外人眼里够冷血了吧?但是你让他们对着百姓下手,他们都不忍心,可是你们呢?” “你们话里话外可有考虑过那被杀的百姓?可有考虑过被奸淫的少女?没有啊,你们只是关心事情本身而已。” “新建伯说过,人要有同理之心,你们也是读过新建伯书的人,为何这点做不到呢?” 朱威口中的新建伯,自然就是圣人王阳明了,龙场悟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心学之精妙,让人难望其背。 朱威说完后,张之极和徐希都是若有所思,但是胡厉却是反驳道:“大人,这是战争!为将者,应该冷血无情,大人这般作态,会让属下没有必胜的信心。” 朱缶也跟着点头:“就是啊,事情本来就要一码归一码,要不然考虑越多越会出错。” 朱威点头:“对,你们说的不无道理,那好,王二~” “在。” “去威海死牢中,带几个犯人过来!” “是!” 王二绝尘而去,众人也大概都知道朱威的想法了,用死囚练胆,在他们这些人的认知中,可没少听过。 “你们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给你们时间准备,到时候…可不要害怕啊!” 朱威说完后,叫着秦成和李牛入了大帐,留着那四人在外面。 刚进大帐,李牛就跪下了,以头叩地,秦成用尽力气,也是扶不起来。 朱威轻轻摇头:“李牛,你到底是过不了你心中的那道坎,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怪你,更不会罚你,可是你还是这样,这就是你们几个和外面那几个人的不同了,你们对于生命,有敬畏之心。但是人啊,总要往前看,总要迈过去的。” 李牛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大人,我在白莲教中,差点已经变成我以前最痛恨的那种人了,甚至…甚至有时候我做那些事,会感觉到兴奋。我有罪,我认罚。” 朱威缓缓蹲下,扶着李牛的肩膀:“抬头。” 李牛抬头了,不过还是不敢看朱威,朱威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苦,有时候环境是会影响人的,老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莲教中都是一些不是人的畜牲,你在他们中间失了人性,还有…就是身体的本能,那种刺激会让你感觉快乐,好似突破了道德的枷锁,无比自由。” “孟子云,人性本恶,但是人…之所以称为人,和畜牲的最基本区别,就在于人有道德枷锁,这枷锁限制了人的恶,和畜牲待久了,就会褪去枷锁,这很正常,你不必自责的。” 李牛摇头:“大人,我怕我过不去这道坎。” 朱威笑了:“李牛,你知道为什么我身边只留你们几个人吗?” “不知道。” “就是因为你们啊,有各种各样的缺点,有各种各样的小聪明,有各种各样丢人现眼的心思,但是这才是真实的人,我和你们在一起,我才会感觉到到我不是一个杀人机器。” “在宁夏不止有你们,有平虏城的金三顺,还有他的姐夫刘伟平,这两个人比你们都聪明,也是跟着我卖过命的,但是我为什么不把他们留在身边呢?因为和他们说话,我还要去思考,去想我这句话会不会让他们感受到歧义。” “我不喜欢太过于聪明的人,我也不喜欢你们几个钻牛角尖,那些人死了,是你杀的,在军里,你是为了任务,我不会多说什么,但是你只需要记住,你欠了他们的就好。” “有时候纨绔有纨绔的好处,就像朱缶说的那样,给他们的亲人多些补偿就好,当然了,这对于那些死了的人不公平。不过你想想看,那些人已经死了,你现在这般模样是想要去给他们赔命吗?这样有什么用处吗?” “你死了,我少了一个左膀右臂,大明少了一个能够冲锋陷阵的猛将,你父母少了一个能够光耀门楣的儿子,李虎少了一个如山的父亲,白飞飞……白飞飞就不说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朝前看就好,你的罪…不是非要用命才能偿还的。” 朱威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也不知道李牛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若是按照朱威刚刚穿越来大明的脾气来解决这件事,必定会让李牛偿命,但是现在不同了,乱世之中,本来就是人命如草芥,死了…其实也就是死了而已。 朱威也承认自己变了,但是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适者生存,在你改变不了环境的时候,就要去适应环境。等待自己真正有力量改变环境的时候,那就一切都好说了。 “大人,死囚带到。” 第587章 陈初三 王二回来了,很快…这里距离威海城不过十五里路而已。 朱威站起身,不过没有让李牛起来:“李牛,你就在营帐中听着,有些事啊,本身就是两难,从不同的角度看,可能是截然两种不同的结果,就看你到底怎么想,怎么去处理了,你的心结只能由你亲自解开。” 随后朱威出了大帐,徐希几人已经起来了,朱威从几人的细微动作上看的出来,他们心里可不像表面这般平静。 “大人,威海城中共六名死囚,五男一女,都已经带到了。” 朱威点头,挨个看了一遍,不论男女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瘦。 还都带着枷锁,明朝的枷锁最初重量为三十五斤,到了正德年间,由于大太监刘瑾的加码,重量增加到了一百五十斤。 这种重量的枷锁对于许多犯人来说是极其沉重的,甚至可能导致窒息死亡。刘瑾覆灭之后,枷锁又有所减轻,但是基本重量都在三十斤左右。 所以这六人都是跪在地上,太重了,也没有力气,实在站不起来。 朱威走到第一个人身边,这个人头发散乱,看不清模样,也看不出来年纪,刚刚走近就有一股腐烂的味道迎面而来,细看那人腿边,有黄褐色的脓液流出来,想必是经过严刑烤打了,后期又没有好好医治,按照现在的天气温度来说,这人基本撑不过两个月了。 “抬头。” 那人小心抬头,虽说本能的害怕,但是朱威从他的眼里,看到的都是麻木冷漠。 “你为什么获罪?” 那人不说话,朱威也没追问,而是朝王二看了一眼,王二会意上前说道:“大人,此人叫陈初三,威海城巡检司军户,今年三月,偷军粮被抓,经过镇抚司查验,证据确凿,上报卫所,判斩刑。” 朱威点头,而后朝后看了一眼:“你们四个说说,他该不该死?” 胡厉直接道:“依军法,该死。” 张之极却是问道:“敢问陈初三,偷了多少军粮?” “一斗杂粮。” 这话一说完,胡厉明显身子抖了一下。 朱威见状问道:“胡厉,你知道一斗杂粮值多少钱吗?” 胡厉摇头,朱威又道:“万历四十六年,一两银子能买两石杂粮,而今年,两石杂粮一两二钱,也就是说,这一斗杂粮价值六十文,胡厉…他还该死吗?” 胡厉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力气,他心中坚信的军法不能违,第一次有了动摇。 军法本应该法不容情,但是为了这几十文钱,就要杀一条人命? 朱威没有继续逼问,而是又问道王二:“他为什么偷粮食?” “回大人,他家中有七十老母,年前得了病,家中已经没有钱财粮食了,老母亲差点饿死,所以这才铤而走险。” 这次不用朱威问了,胡厉自己开口:“大人…陈初三…不该死!” “为何?” “大明以孝治天下,陈初三虽说犯错,倒也情有可原,可以法外开恩。” 胡厉也算是机智了,这么快就想到了借口。 朱威笑笑不再问他了,而是问到其他几人:“你们呢?觉得这人…该不该杀?” 三人都是摇头,朱威明了了。 踱步到胡厉身前,抽出胡厉的佩刀,玛瑙玉石镶嵌的刀柄,镀金的刀鞘,就这一把刀,至少价值千两。 “好刀!真的是好刀。” 朱威不由的惊叹,他见过的刀很多,不过这么精致的刀还是第一次见,再看胡厉那大咧咧的样子,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大人,这刀是我母亲给的,下官本不想拿,但是母命难违。” 朱威颔首:“不错,令堂很是有眼光,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说着朱威将刀递给胡厉:“拿着刀,去杀了陈初三。” 此话一出,徐希几人皆是惊诧。 朱威却是好似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拿着你母亲给你的刀,去杀另外一个为了母亲犯罪的人。胡厉…动手!这是军令!” 军令二字一出,胡厉紧紧握了下刀柄,但是随后摇头:“不…大人,下官不能从命!” “说说你的理由。” “陈初三此人本没有大错,更何况还是为了他母亲,于情于理都不该要了他的命。” 朱威冷笑:“胡厉,你还记得你刚刚说过什么吗?你说军令不可违,不论任何原因,为何此时却违抗军令,还是说你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是永州侯教出来的人吗?” 朱威说道胡大彪,胡厉可就忍不住了:“朱威,这与我父亲何干?我是看出来了,你刚刚说的那个细作就是李牛吧?你是为了让李牛脱罪,就拿这些人来逼我们,亏我父亲将你说的那么好,依我看,你就是一个小人!” 胡厉说的又急又快,徐希等人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朱威却是无所谓的样子:“这里我最大,我说要杀他,他就不能活。” “你…我要回京,我要告你!” 朱威指了指军营大门:“大门就在这里,你可以随时走,但是本官会按逃兵处置你,堂堂永州侯府出了个逃兵,也是笑话啊。” 胡厉蔫了,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家族的荣辱已经深入血脉了,他们哪怕死都不会去做让家族蒙羞的事情,更何况以胡大彪的性子,他若真的走了,胡大彪会亲手打死他,而后立马自杀。 见胡厉蔫了,朱威这才笑道:“还是那个命令,胡厉,你去杀了他,你从小被当做军人培养,难道不敢杀人?若是有命令让你们去杀一股打扮成百姓的敌人,你是否也会这般瞻前顾后?” “先生…” 徐希想要说情,朱威突然转身打断他的话:“闭嘴!” 徐希吓了一跳,胡厉也被这声冷喝惊醒。 “胡厉,动手,本官不想再说第三次了,你若不动手,那就弃刀,脱下甲胄,滚回京城做你的小侯爷!” “我不回去!” 胡厉大喊一声,直接举起刀朝着陈初三砍去。 “砰…” 第588章 有罪无罪 胡厉一刀,砍在了枷锁之上,深入三寸,但是未伤陈初三分毫。 陈初三还是没有反应,没有害怕,甚至眼神中有些许期望。 胡厉跪在地上:“大人,我…我要回京!” 朱威没有说话,走到陈初三身后,小声对陈初三说了一句:“你娘,本官养了。” 陈初三麻木的眼神中突然迸发出光芒,想要回头感谢,不过枷锁在身,转不过去,只是嘴里不住的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胡厉不明所以,抬头准备看到底怎么回事,朱威脚上就有了动作,一脚踩在胡厉的刀背上,有了后力的刀势如破竹,随后就是鲜血四溅,朱威的脚上,胡厉的脸上,还有他的刀上。 胡厉手已经松开刀了,嘴里都有着血液特有的铁腥味,整个人已经懵了。 陈初三从脖子开始,一直到右臂都仅剩皮肉相连,除了往外冒着的鲜血热气,边上所有人心都是凉的。 “这就杀了?先生…为何啊?你为什么要杀他?他罪不至死啊!” 一直希望得到朱威肯定的徐希,如今突然变了模样,他对朱威再无滤镜了,这样的人,和他心中的先生,相差甚远。 朱缶整个人也是呆了,他第一次见到杀人,要不是张之极在旁边扶着,他都要倒下了。 而张之极的右手,紧紧握住,看向朱威的眼神,好似盯着仇人一般。 反观王二秦成,一脸平静,他们不知道朱威为什么杀人,他们脑子转不过来,但是他们对朱威的信任完全可以让他们忽略这个人,究竟该不该死。 场面平静了好一会儿,朱威这才轻轻开口:“怎么?都觉得难受?呵呵…难受了才好,若是你们不难受,我会让你们陪着陈初三一起去死,最起码,我不会再要你们了。” “刚刚说过,你们少了同理心,现在看来,你们不是没有同理心,而是站的太高了,你们的生长环境还有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是高高在上的,没有对下的情感,所以在你们说细作杀百姓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现在看来,你们还是有感情的,呵呵…我很高兴。” 朱威说完之后,徐希冷笑一声:“朱大人,你为了看我们是否有同理心,就杀了一个罪不至死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家中还有老娘要养的人,你好冷血啊!我以前真的是看错你了!”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现在看清楚,也不晚。但是你的话不对,你们都觉得他罪不至死,但是依我看,他犯的就是死罪!并且罪不容赦。” “徐希我问你,军法为何特别规定,偷军粮者死?” “回答不上来吧?那我告诉你,一支部队,有粮则安,无粮则乱,在军中,武器和粮食,都是基础,没有这两样,天王老子来了,也成不了军。” “陈初三偷的是不多,只有一斗而已,但是不论他偷多少,都是必死无疑,不论他为了什么,都绝无活路而言。” “我放过一人,就是开了个坏头,别人有样学样,又该如何?” 说完之后,朱威叹了一口气,他可曾愿意这般做?他也不愿意,但是不论是吴官还是刘梃,都曾经说过他妇人之仁,以前总是改不过来,因为上面还有他们在,现在不成了,朱威自己独当一面之后才发现,有些事情不能开口子。 就比如在宁夏时,从鞑靼回来的那些奴隶,朱威给他们田地,给他们种子,给他们工作,让他们能够休养生息养家糊口,当初也有规矩,但是不遵守的人多了,朱威也没有罚,规矩也就不成规矩了,最后的结果很差,发生营变,杀了上千人才平息下来。 从此之后,朱威不再感情用事,至少在军中,一切都该随军法。 回过神后,朱威看着唯一的一个女人问道:“她是何罪?” 王二回道:“与人私通。” 朱威一愣:“依《大明律》通奸应该杖责八十啊?为何会成死囚?” “她还杀了与她通奸之人,这是按照杀人罪判的。” 朱威再度转身:“这个…有没有人有不同意见的?” 没人说话,好似还在因为陈初三的死走不出来。 朱威也不管他们了,自顾自的问道:“既然通奸,为何杀人?” 那女人和陈初三一样,默不作声,还是王二开口:“大人,这女人是王氏,万历四十三年,嫁与威海卫总旗刘海为妻,后刘海死了,留下她和两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还有刘海的父母,家中没了经济来源,女人又不能出去抛头露面,日子慢慢拮据,后威海卫城门守备百户看上了她,威逼利诱之下,两人也就好了起来,王氏付出身体,那百户则给些银钱,倒是日子能过得去。” “但是在过年的时候,那百户为了与王氏交欢,一脚将她的儿子踢昏,王氏情急之下,失手杀人。” 朱威点头:“很好,张之极,朱缶,徐希,你们三人怎么看?这王氏该不该死?” 三人这会儿已经不敢再随便下结论了,他们害怕他们说不该死,朱威就要杀了她。 见没人说话,朱威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都考虑不明白吗?” 徐希深吸一口气:“女子失节已经是重罪了,更何况她还杀了人,所以…该死!” “朱缶呢,你说说。” 朱缶咽了咽口水:“我…我觉得,情有可原,但是罪不容赦。” 朱威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张之极,张之极先是盯着朱威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冷冷说道:“她该死,但是那百户,更是死有余辜。” 朱威觉得心好累,这就是这群少爷的思维方式了。 等了一会儿,朱威才沉声说道:“我若说,她不该死呢?” 此话一出,又激起一阵惊诧莫名。 “王氏为军中之人遗孀,军中可有照抚?若没有照抚,则该追究威海卫指挥使的罪,再说通奸之事,王氏为了养家糊口,虽私德有亏,但也是无奈之举,至于杀人…呵呵,本官认为该杀!” “同为袍泽兄弟,欺辱孤儿寡母,死不足惜。所以,我认为王氏无罪。你们以为呢?” 徐希三人面面相觑,连带着胡厉都有些诧异了。 徐希现在是一下先生都不想叫了:“朱威,你是觉得很好玩吗?一个我们认为不该死的,你杀了他,一个我们认为死不足惜的人,你却觉得无罪,不管陈初三还是这个王氏,你都有一大堆理由,你到底是在审案,还是在玩我们?” 朱威眉头紧皱,死死盯着徐希:“徐希,这就是答案了,有些事,他不分对错,只是角度不同而已,你们觉得陈初三没错,可是他必须死,你们觉得王氏有错,但是她…本官保定了!” 第589章 成长 朱威说完之后,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对他们的身份而言,在他们身边发生的所有事,只有一个标准,哪里有这种是对非对的事情? “我这个决定,谁有意见?” 朱威的霸气在此时显露无疑,没人吭声了。 朱威随即缓和了语气:“你们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是谁?” “徐希你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胡厉是永州侯府的小侯爷,张之极是英国公府的,朱缶是成国公府的。呵呵…大明顶尖的勋贵子弟都在这了。” “你们这样身份的人,平常可接触过这些事情?陈初三为何偷粮食?是因为他穷,是因为他饿,因为军饷被贪墨,因为他状告无门,而不是因为他坏。” “王氏为何与人通奸,是因为她一家人活不下去了,在这种时候,谁还会守你们口中所谓的道德?” “陈初三若不是军户,也可以不死,王氏若没有杀那百户,本官绝对杀了她。他们的错是不小,但是真正错了的,是这个世道。” “你们这群日后的公侯都好好看看,看看底下人过的什么日子!高高在上的人,低头看一眼人间,看看支撑你们荣华富贵的百姓。” “本官相信大明会越来越好,但是大明好起来的第一步,就是你们这群人必须明白,有无数人还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随后朱威摇了摇脑袋:“哎…说跑题了,王二,其他人犯了什么罪?” “回大人,另外四个是一伙人,因为采生折枝被抓,按律应处剐刑,但是这四人已经在牢里面呆了一年多了。” 朱威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人,在山西杀金家满门,就是因为他们干了如此的勾当。 “先吊起来,既然是剐刑,那就好办了,新兵六百四十人,明日大早,每人三刀见见血练练胆,找大夫和有经验的刽子手过来,可别让他们死的太痛快了。” 这次朱威没有问徐希等人,这种事不论怎样,在朱威这里都只会有一种结果。 交代完成之后,朱威转身:“判罚已定,你们几个,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之极原本紧握的手松开了,有血顺着手背流下:“朱大人,你的判罚,是否只是看自己喜恶?” 朱威有些无语,徐希和朱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这个张之极却是油盐不进。 朱威叹了一口气:“张之极,你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在入军之前也已经独当一面,处理了不少家中事宜,你的观念已经成型了,其实我说再多,你也很难相信了,不如这样吧,明日我带你们去威海城,去公开审理这三起案子,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张之极眼中放光:“好!” 其余几人也是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激动。 军营中不能有女人,所以王氏被送回了威海城,至于其余四个人贩子,自然是扒光吊起来了。 回到大帐之后,李牛还在跪着,就像朱威说的那样,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解决,旁人帮不了什么忙的。 但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朱威叹了一口气:“李牛,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会选择完成任务,还是选择保护那些人?” 等了许久,李牛才缓缓开口:“我…我不知道。” 朱威笑了笑:“其实你知道的,就是不想承认而已,你猜一猜,猜猜徐希他们四个真的遇到这种状况,会怎么办?” 不等李牛说话,朱威接着道:“他们都不如你,胡厉看起来很刚毅,但是他心里才是最脆弱的,他父亲让他来,他就一句话不说的来了,他母亲给了他一把明显不适合军营的刀,他也带着了,其实…他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人,四岁开始练武,很厉害吧?但是他没有童年,本该嬉笑的年纪却必须让自己变得坚强。” “平常看起来很冷,但是你只要与他交心,他能将命都给你,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够完成你的任务,他…下不去手的!” 本应该回营帐休息的四人,这会儿正在大帐外偷听,朱威突然说这个,也是因为看到他们几人被火光映照的影子。 朱威说完之后,胡厉头低的很低,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这会儿已经干了,但是胡厉眼角留下的湿润,让空气中的血腥味又重了一些。 营帐内的朱威并没有停下。 “再说徐希,其实在这四人之中,徐希是最不适合入军的,书生气太重了,学堂上的那一套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若是在任务中出了变故,他反应不过来。” “张之极…呵呵,张之极道是个好苗子,他与你的区别,就只是经验了,他缺少历练,等到经历了真正的战火硝烟,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军人。你听他说的挺好,但是让他去做你的任务,他也做不了,他一心想要做到最好,他想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能够保护那些百姓的性命,可是哪里可能呢?这不是过家家,是真的会死人的战场。” “而朱缶这人,怎么说呢,纨绔一个,看起来没有一丝可取之处,让他去当细作,大概率会是个逃兵,不过…他有一个好心态,这点很重要,不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能笑着面对,其实说白了,就是没心没肺,但是这样的人,往往能够创造奇迹。” “李牛,我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其实只是想让你明白,咱们在军中不讲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咱们见惯了生死,其实你这次能这么难受,我还挺高兴的。” “不光是我,还有王二秦成他们,都很高兴,因为我们不是机器,我们是人,我们哪怕杀再多的人,也不能让我们的心变冷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牛闷声闷气的应了一声:“大人,那些人的身份,我都查清楚了,等灭了白莲教之后,我想借大人一些银子。” 朱威点头:“好,多少银子我都借,但是你记住,要还的…没还清之前,你小子就在我手下乖乖听话,知道了没。” 李牛眼角有些湿润,他再傻也知道朱威是真的关心他,说什么还钱之类的,都是怕他想不开而已。 朱威也是难受,越傻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今天说的这些话还不够,还要再想想办法。 而营帐外的四人,心情都不好了,他们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们都被看穿了,他们这样的人,明明都有自己的面具,可是为什么在朱威面前不起作用了? “你们四个还想听到什么时候?明天大早你们四个一人一个先动刀子,给老子滚!” 第590章 剐 李牛走了之后,朱威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这会儿真的是想念秦冉儿了,若是秦冉儿在的话,至少能给他按一下。 今日若不是李牛这档子事,朱威不会这么早让徐希那四个人见血。 原本准备训练至少半年,再拉出去找个白莲教分舵练练手,可是现在朱威想要提前了。 不为别的,就为李牛的遭遇,现在只要晚一天…就可能有许多百姓失去性命,也会有很多女人失去贞洁。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那就是小小的威海城里面,竟然有六个死囚! 要知道明代一年死刑犯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六七十人,平均都在三四十人左右,这是全国的啊,两京十三省数百郡县的总死刑犯人数。 但是在这个总人口不足五万的小县城里面,就有六人,占了全国的五分之一!这里面有多少阴暗? 所以朱威不想等了,新兵真的不行的话,那就调暗卫,不过…不能调山东都指挥司,白莲教在山东这地方扎了千百年的根,朱威不相信山东上层没有他们的人。 而其他地方的部队现在都不敢动,免得打草惊蛇。 …… “呜呜呜……” “列队!以总旗为单位!” “快点…磨磨蹭蹭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妈的,你们今天敢比隔壁老勒慢,老子弄死你们!” 朱威按照现有的条件和实际情况,定了几种日常的号角声,刚刚吹的就是紧急集合的意思。 虽说有经历过辽东战争的人作为骨干,这支队伍基本架子已经成型,不过现在还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 这十天朱威最大的收获,就是这群叼毛,终于不再顺拐了,哪怕在现代社会,当兵的还都读过书,行动力比古代更是强得多,就这样在新兵连还总有些教不会的人,更不用说现在了。 以前朱威看历史书,上面写着练兵一练就是三五年的,当时朱威以为是夸张,现在看来这才是实际情况。 文盲率太高,命令都听不懂,又大都吃不饱饭,营养严重不良,在这时代想要练出精兵,可不得三五年吗? 朱威现在手下的人,李牛他们跟了朱威六年,可是原先的三十人现在只剩下八人了,后面就是义州陈子义那些义军了,现在剩下的也不过一百多人而已,其他的人都是后面朱威在宁夏训练的新兵。 六年时间,朱威一共才拉起来这两千人的部队,可见这练兵之事,是真的不容易啊。 想到这里,朱威又对灭白莲之事没底了,虽说暗卫和李牛已经将他们内部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真正要剿灭,还要看真刀真枪。 秦成跑了过来:“大人,集结完毕,共用时一炷香。” 朱威又是一阵摇头,一炷香基本就是十五分钟,六百多人竟然集结了十五分钟,放在后世你敢想吗? 可是看秦成那样子,还是一脸邀功的表情,朱威翻了个白眼:“大夫和刽子手到了吗?” “王二早都动身了,想必很快就回来了。” “好…准备吧!” 没听到表扬,秦成有些失望,闷闷的应了一声,而后将火气全都发在了那些新人身上。 朱威不去管他,而是看着队伍最前面的四个年轻人。 徐希四人虽说已经有了官职,但是在这里他们还是新兵,与其他人一样训练,一样的吃食,一样的铺盖,没有什么别的优待… 嗯…也不对,也是有优待的,要不是他们的身份,换成别的地方话,昨夜这里应该是九颗脑袋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太阳都升起来了,暖洋洋的,感觉很好,当然了,若是队列前面没有吊着那四个人的话,会更舒服。 “报…大人,人已带到,不过…” “不过什么?” “威海县令与典狱司还有巡检司的人也来了。” 朱威冷笑:“还想着去找他们呢,没想到啊,自己送上门了,让他们进来。” 王二咧嘴一笑,朗声道:“是…” 经过昨夜的事情,王二怎么会想不出来那些冤屈背后就是那群当官的人呢?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看着朱威想要找麻烦的样子,王二自然兴奋了。 “下官威海县令王卫,见过朱大人。” “下官威海卫巡检司百户李春,见过大人。” “下官威海县典狱司主簿,见过大人。” 三个人看起来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看着倒都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过人啊,从面上看是看不透心到底是黑是红的。 朱威问道:“你们几个过来干什么?本官好像只让大夫和刽子手过来吧?” 那王卫笑着回道:“朱大人,这死囚…毕竟是我们县的,大人虽说是上官,但是军政不想干啊。这些人应该由我威海县来处置。” 朱威摇摇头:“你说的不对。” “敢问大人,有何不对?” 朱威冷笑一声:“王二!教教他。” “是…” 早都等不及的王二,上前就是两巴掌。 将那县令打翻在地之后,还补了两脚,王二什么身手啊?边上的那两个官都没反应过来,王卫已经躺在地上吐苦水了。 朱威上前两步,走到另外两人面前:“你们两个呢?是否也觉得不妥?” 一般大城才有巡检司,并且非军镇的一般巡检司,是归知州或者知府节制的,不过威海地理位置很重要,于是一个小城安排了一个卫,巡检司也是由卫所管的。 所以那巡检司百户也算军方的人,哪里敢对朱威说不? 至于那典狱司主簿,小小九品而已,更是不敢说话。 朱威没了兴致,这几人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碰到厉害的,就拼命摇尾巴,遇到弱小的,就开始呲牙,左右都是狗。 “将他三人带过去,让他们好好看看怎么剐人的,谁要是害怕或者晕了,那就顺手一块剐了吧!” “是…” 王卫被朱威这话吓得立马不知道疼了,连忙爬了起来:“朱大人,自己人啊,咱们是自己人啊。” “谁他妈和你自己人?王二…等着老子亲自动手吗?” 王二听了以后立马上前,一手拎着一个就往那队伍前面走,另外一个就落入秦成的手了。 一切准备就绪,朱威拿着刽子手准备的道具,走到张之极身前:“由大到小,张之极,动手!” 张之极咽了咽口水,接刀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大声吼道:“是…” 第591章 习惯血的味道 吊着的四人,嘴都被堵住了,原本看到王卫过来,他们还觉得能活命了,现在终于有了对死亡的恐惧,呜呜呜的叫的不停。 张之极见过杀人,也见过锦衣卫用刑,但是自己亲自动手,还是第一次。 张维贤让张之极接触了很多事,但是对自己的亲儿子,很多太过于狠厉的事情,是不会让他粘手的。 不过在这,没人会护着他,朱威了解剐刑的要点,招呼刽子手上前看着,而后大声道:“第一刀,前胸二两。” 张之极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上前,不过小刀碰到那人的皮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滑。 剐刑的小刀都是特制的,因为人身体中血管很多,刀太锋利的话,说不定就划到血管了,所以一般都是较为钝的刀,剐刑…重在一个剐字。 若非如此,朱威也不会让他们来干,一刀下去解决犯人,和用尽力气从犯人身上剐下一点碎肉,这两种方法给人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朱威没有时间等,只有让他们亲手感觉到了,才能更快的成长。 “张之极,给你五息,时间一到,你不动手,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五…四…三…二…” 朱威读到最后一个数的时候,张之极终于忍不住动手了。 “啊!” 这叫声是从张之极嘴里喊出来的,剐刀被他当做匕首了,已经刺入犯人胸膛,不过看那深度,应该是刺到肋骨了。 血都没流出多少。 “呜呜呜…” 犯人的呜咽声,惊醒了张之极,手中一松,剐刀落地。 朱威沉声道:“本官说的是,剐去胸前二两肉,再给你一次机会,捡起刀…动手!” 张之极摇摇头:“我…我退出。” 朱威冷笑,朝着新兵们大声道:“诸位…你们看看眼前这人,知道他是谁吗?这是我们大明英国公府嫡子,堂堂小公爷!今日却被一把小小剐刀打败了,可笑不可笑?” 张之极第一次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他的骄傲在这时候,一文不值。 朱威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英国公是何等人物?统帅京营与宫卫二十年,带出我大明最厉害的精锐,人们都说虎父无犬子,今日我倒是涨见识了,英雄也能生出狗熊,可不知道英国公一脉的祖宗,看到有这么一个怂货,是什么反应啊?” “别说了!” 朱威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就想摆你小公爷的架子?你敢做,不敢让别人说吗?你是不是从小耳边都是一些阿谀奉承啊?你很骄傲,但是在我这里,你只是个废物而已!” “我不是!” “不是就捡起刀!” 张之极猛的弯腰捡起刀,大叫一声,又朝着犯人捅去。 这次力道很足,入体两寸,不过是在肚子上,也不是什么致命伤。 张之极拔出剐刀,盯着朱威冷声道:“朱大人,可以了吧?” 朱威摇头:“本官的命令是,剐去胸前二两。继续…” 捅一刀的感觉和剐皮肉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是剐刀不利,用力撕扯肌肉组织的声音,是最骇人的。 朱威想让这群人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那么现在能做到的最残忍的事情,都要让他们亲身经历。 张之极现在握刀的手已经不抖了,反而是边上刽子手抖的厉害。 给张之极指了下位置之后,张之极的剐刀第三次落在了犯人身上。 冷血狠厉的人,在自己被当成试验对象又无力反抗的时候,承受的恐惧可能更多,因为他们知道这种痛苦。 肌肉纤维被大力割断,乳头连接着的乳腺被拽了出来,受了刺激的细胞扭曲变形,像蛆虫一般,场面更加狰狞可怖。 张之极脸色惨白,但是眼神逐渐坚定。 朱威笑了,最难的一步走了出来,剩下的,那就好办了。 “很好,徐希,第二个犯人交给你来第一刀,朱缶第三个,胡厉第四个,其他人依次排队,一个个来,都有份,可千万别急。” 张之极将剐刀交给后面的人,就准备离开,但是朱威能这么容易让他走吗? 当即叫住了他:“张之极,你们四个和这个威海县令一样,都在这给我看着,看不完我可不答应啊。” 张之极一滞,面无表情的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徐希三人虽然也都不敢,但是有张之极的前车之鉴,他们还是强忍着完成。 不过之后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越往后的人,心理压力越大,因为前面的人都知道,知道他们只是割一块肉,杀不死人的,但是越到后面,犯人就越可能在自己手中毙命。 更何况,越到后面,场面越血腥,这对这些新兵的心理冲击太大了。 “呕…” “憋着!谁吐出来,谁就给老子滚!” “呕…噗…” 还是有人承受不住,吐了一地,酸臭味扑面而来。 朱威沉下脸,冷声道:“王二,拉走,从哪来的,送回哪里去。” “是…” 朱缶见这后果,都到嗓子边的东西,硬生生咽了下去。 朱威刚刚对张之极说的话,何尝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不管朱威怎么训练,场面怎么恶心,他们可以退出,但是绝对不能做第一个退出的人。 现在这四个人,都是在争一口气,而这正是朱威想要的。 也有人还没排到就害怕的不行,这样的人也被朱威剔除。 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半夜,那四个人贩子,从刚开始还有力气挣扎,到现在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身上的肌肉组织基本剐了干净,腿上和胸膛处全都露出白骨。 而六百多人最后只有四百八十多人坚持到最后。 威海县令和另外两个官员,也都是吐了好几次,肚子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酸水。 “王大人,这几个人本官用完了,现在还给你,你可看好了,还都活着呢。” 王卫硬撑着爬了起来,指着朱威:“本官要上书朝廷,本官要告你!” 朱威冷笑一声:王大人随意,不过在这之前,本官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 不等王卫说话,朱威接着道:“大明一年死刑犯不过三四十人,你这小小威海就有两成,本官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所以…想要查一查,王大人应该不会阻拦吧?” 王卫脸色大变!不过他拿什么阻止?威海卫的官都他娘的去山东都指挥司了,这里还有谁能挡的住朱威? “张之极,徐希,朱缶,胡厉,你四人各带百二十人,拿着陛下钦赐御剑,去威海县城,匡正道,平冤狱,扫不公,还天下太平。不论是谁阻挡,不论是什么官职,准许先斩后奏!” “领命!” 第592章 敲山震虎 “王二,差人压阵,火铳全部上弹,新兵发刀。”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威海城冲去。 王卫想要跟着跑,却被朱威拦住:“王大人,这些小事让下面人办就行了,咱们不要急,来…我给你煮点茶,咱们边喝边等。” 就在这漫天血腥味的地方,就在这满地粘稠血液的地方,就在这耳边还有痛苦呻吟的地方,朱威让王卫喝茶,朱威是喝的下去,王卫呢? 威海县内的秘密太多了,多到整个山东甚至整个大明都要动荡的地步。 王卫心里急啊,哪怕只被他们找出来冰山一角,最先死的人肯定是他。 想到这里,王卫放缓语气:“朱大人,威海城的水很深啊。” 朱威脚边踢着不知道谁身上的碎肉,满不在乎的道:“越深才越好玩啊,本官派出去的人,有英国公嫡子,有成国公嫡子,有定国公嫡子,还有永州侯嫡子,大明顶尖勋贵都在这了,王大人觉得有什么事,是这些人办不了的?” 王卫却是摇头:“朱大人,在咱们山东,有些事啊,那些勋贵也办不成的,说不定到了最后,还可能有杀身之祸。” 朱威摆摆手:“王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吧,山东这潭水,究竟有多深,本官比你知道的多的多,无非就是一明一暗两大势力而已,明面衍圣公,暗处白莲教,呵呵…王大人,本官说的可对?” 王卫一惊:“你…你都知道了?” 朱威摇头:“本官什么都不知道啊,但是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堂堂儒家圣地,为何会出这不忠不孝的白莲?堂堂礼仪之源,为何会出现这么多倒行逆施之辈?王大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王卫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朱威说的那衍圣公可是从古传承至今,千百年来未曾断绝。 虽说现在早已经不像隋唐时期那样门阀士族把持朝廷,但是孔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天下士林。 而现在天下的话语权,就在读书人口中,也就在孔府口中。 虽说没有兵权,但是孔府有家丁上千,真拉出来,不比一般精锐差。 而白莲教就更加可笑了,在哪里建老巢不好,偏偏建在孔家的地盘,而这么多年没有被剿灭,反而越闹越大,谁敢说和孔家没有关系? 衍圣公是宋朝设立的,而白莲教,也是宋朝开始出现的,这样的巧合,是否太过于巧合了一些? “你…你想怎么办?” 朱威洒然一笑:“敲山震虎而已。” 王卫脸色一白:“依下官愚见,朱大人是想要杀虎吧?” 朱威连连摆手:“王大人,你可别说胡话啊,我最多杀几个豺狼,那虎豹我可动不了。” 王卫刚松一口气,朱威接着说道:“但若是失手了,可就说不准了…” 王卫一下没反应过来,朱威却不给他反应时间:“王大人,咱们就在这等着,看看到底能不能搜出你的罪证,若是能搜的出来,那就正好了,这边一切都是齐全的,若是搜不出来,那王大人尽管去告我,如何?” 王卫不说话了,做官多年,屁股下面的屎堆的都成山了,以前总有人保他,但是现在看来,天下可没人会为了他这么一个小县令,去和四个勋贵作对。 “秦成,老子没过瘾,这次过来的,不还有巡检司的人吗?吊起来,继续剐!” 那巡检司百户懵了,嘴里嘟囔着不关他的事,可是秦成怎么会信这些话? 吊起来以后,朱威走到他身边:“巡检司,呵呵…好巧啊,昨夜本官刚刚杀了一个巡检司的人,叫什么陈初三,因为偷军粮被抓,不知道这位大人,有没有印象啊?” 李春连忙道:“有有,大人…这个陈初三是在小的手下当差的,不过他的事和我没关系,大人杀的好,偷军粮就该杀。” 朱威点头:“不错,陈初三该杀,毕竟军法不容他,但是本官有一点不明白啊,他为什么要去偷军粮呢?还只偷了一斗杂粮,不知道李大人能否给本官一个解释啊?” 李春眼珠子一转:“大人,那陈初三原本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平常偷个衣服什么的,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谁知道这次他竟然偷到军粮上了。” 朱威冷哼一声:“呵呵…真的是这样吗?万历四十七年,神宗皇帝拨付百万两白银犒军,昌泰元年,光宗皇帝拨付八十万两白银,同年也就是天启元年,当今陛下拨付百万两白银,再加上平常军饷,若是这些钱都能足额发放给陈初三,依本官看,他倒是不用偷粮了,你觉得呢?” 不止李春,王卫和典狱司那主簿也急了,这种事,他们上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的。 不过朱威不准备再听什么解释或者借口了,随手拿起一把小剐刀,插入李春左眼! “啊…” “朱大人,这是朝廷命官,就算有罪也不能如此啊!” 鲜血顺着刀柄流在朱威手上,朱威随意甩了甩,溅了王卫一脸。 “呀,抱歉啊王大人,没收住手,按理来说,这个李春是卫所的人,好像我有处置的权力吧?再说了,陛下圣旨上说的清清楚楚,本官有权处置五品下的官员,好像王大人你,也不到五品啊!呵呵…” …… 威海城。 威海卫指挥使沈景已经去上任了,带走了不少人,现在的威海城内,只有巡检司的五十人和守备司的百人而已,其余的都是衙役,还要分散四门。 完全挡不住张之极他们带着的几百人。 王二只是压阵,具体的事由都是张之极四人来办。 这四人中,张之极辈分大,年纪大,经历多,自然以他为主。 刚进城门,张之极就将其余三人叫到一起:“咱们分一下,徐希,你去衙门,将那些官员全部控制住,胡厉,你去接管威海城防务,朱缶,你去抓城中的商贾乡绅。” 徐希问道:“那你呢?” “我…我要找一个答案。” 第593章 都他妈的是雏 张之极的想法,自然也是徐希几人的想法,陈初三和王氏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很大,他们的想法和朱威的想法完全是截然相反的。 他们想去看看,到底谁才是真的对的,不过对于张之极的安排,他们都没有意见。 不是因为张之极的辈分和年纪,而是因为张之极安排的很合理。 胡厉从小被当成兵培养,让他来接手城防,自然是合适的。 徐希书生气很重,去衙门以柔示人,能避免矛盾激化。 朱缶则是个二世祖,让他去处理那些商贾乡绅,简直是手拿把掐。 于是三人没有意见,各自行动。 在后压阵的王二,对这个安排却是嗤之以鼻的,张之极四人互相了解,却都不了解朱威。 而王二不聪明,但是他了解朱威,朱威让他们过来的时候,说的很清楚,是为了平冤狱,匡正义,这是什么意思? 说明朱威认为威海城中的那些官员还有其他乡绅,都他娘的是不正义的,对于不正义的人,冲过去搞死完事,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其实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与刚出世的雏儿的区别所在。 很多时候啊,事情是查不清楚的,或者说就没有真正的真相,每次在这种时候,只需要站在力量最大的一方即可,这个最大的力量,按照朱威的意思,就是百姓了。 百姓愚昧,百姓觉得你好,你不一定好,可能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是百姓觉得你坏,肯定是有原因的。 徐希带着百人冲进衙门,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只要是管事的,都被他带到了大堂之上。 大明一个县里,有品级的人,基本就是知县一人,正七品。县丞一人,正八品。主簿一人,正九品。其属,典史一人。 正式编制一共四人。小县还要少一些,没有主簿或县丞或者都没有,还有吏,吏是不属于正式官员。县吏由七八人至十三四人不等。 威海县是大县,所以除了县令之外,还有三人有品级。 别看只是七八九品的小官,放在在京城里面都不敢大口喘气的,但是放在这里,这可真的是土皇帝了。 “你们是什么人?” 县令不在,自然是县丞管事,这县丞看起来不过三十,见到徐希的刀枪,也不见有什么害怕的神情。 徐希一拱手,刚刚准备说话,那人又骂道:“我等朝廷命官,身着官服乌纱帽,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你等兵痞不通教化,本官也不会怪罪与你们,现在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徐希一滞,这通说辞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王二在后面摇了摇头,徐希这货,啥时候都讲礼貌,真的是简直了! 那县丞就是看到徐希拱手,这次硬气了起来,作为小官,他见的人太多了,见过的事也太多了。 这种上来就说好话的,一般没什么大背景,都是有求于人的那种,这种人最好哄,也最好拿捏。 这等小人物哪里见过勋贵子弟什么样的?大家族的孩子,可以欺男霸女,可以为祸乡里,但是敢在别处失了礼仪,回家最起码是要家法伺候的。 徐希对自己的身份,一时转变不过来。 若是徐希上来就直接硬气起来,这县丞肯定一时摸不准,现在倒好,攻守异势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徐希竟然还是想着讲道理:“这位大人,本官是新军千户徐希,今日奉命前来县衙,有事需要诸位大人配合…我等…” 还没说完就被那县丞打断:“配合什么?你说你是新军千户,官身文书先拿出来,说让我们配合,好…山东布政司的文书何在?什么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配合?就凭你们手里的刀?我等学的是圣人之道,何曾怕过这些?” 这话说完之后,其他官吏也是附和,场面逐渐脱离徐希的控制。 王二忍不住了,从边上人手中接过火铳。 “啪…” 得嘞,消停了。 那县丞脸上一个血洞,仰头倒在地上,嘴边的奚落还没有消失,但是他的命,却是归了阎王爷了。 其他官吏包括徐希都被吓了一跳。 “王大人,你这是…” 王二瞥了徐希一眼,没好气的道:“徐小公爷,现在可没功夫听你们打嘴仗,别忘了大人让你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徐希急了:“不是,王大人,再怎么说,还没问清楚,为何要杀人?还是一县县丞,正八品的官啊,朝廷任命的啊。” 王二掏了掏耳朵:“朝廷任命的怎么了?他们的罪死十次都还有多余的罪没赎完。” 徐希又想到昨夜朱威对陈初三还有王氏的判罚,火气又起来了:“总是这样,朱威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因为一斗粮食就杀人,对于女子失节杀人,却是法外开恩,现在倒好了,一个县丞,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随意射杀,你们到底是朝廷的官,还是朱威的狗!” 王二眼神一凛:“徐小公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呵呵…王二,我知道你是朱威从宁夏带出来的,但是你也要知道,咱们大明天下,还是有王法的!” 王二不气反笑:“好,徐小公爷,你说大明有王法,那我请问,偷军粮者该当何罪?” 徐希一愣,这自然是死罪,但是他现在说的话,就是打自己的脸了,于是梗着脖子问道:“那与人通奸并杀人,当属何罪?” 王二不假思索:“依大明律,该死,但是依军人情感,可活。” 徐希嗤笑一声:“到你这里,就可以感情用事了?” 王二摇头:“徐小公爷,我是粗人,没有读过书,甚至不认识字,但是我是一个兵,这种事我能够感同身受。” “陈初三可怜,这事不假,但是就像大人说的那样,你偷一点,我偷一点,这兵还怎么带?所以军法必严,王氏不同,他是军人遗孀,我们当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战死沙场了,家中妻儿老小该怎么办?” “若是都落的王氏这般田地,谁会真的给朝廷卖命?徐小公爷,你徐家是大明第一武将世家,你应该懂的这些,可是你不懂!” “他妈的都是雏儿,雏儿就该好好看好好学,别他妈靠着关系就在军中乱他妈来,这兵是打仗的,是为大明,为你们这么勋贵打仗的,懂不懂?” 徐希已经懵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懂王二说的那些呢?但是细想一下,这才是真理啊。 就在这时,有人跑了过来,对着王二道:“王大人,胡千户那边搞不定了,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594章 孔家人 王二刚刚说到兴头上,眼前这位可是小公爷啊,平常自己见了这位爷可是要跪着听候差遣的,现在有了机会上去就是一通骂,心里别提多得劲了。 可是被眼前这个不长眼的给打断了,不过转眼一想,那边那个也不差,这话说的没错,小侯爷和小公爷对于王二这种身份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样子的,都是高高在上的。 想到这里,王二又冷哼一声:“小公爷,你看看,你听听,你们六百多人啊,这个小小威海城只有二百不到的兵丁,让你们弄成什么样子?到处起火漏风,你应该庆幸朱大人没有将你当成自己的兵,要不然…哼哼,有你好受的。” 说罢之后,紧忙转头离去,要不然嘴角的笑容就掩盖不住了。 徐希现在是真的懵逼啊,朱威说什么道理,说实话徐希现在不是特别相信,因为他知道朱威聪明。 可是王二这怂货都明白的东西,为什么他会不明白?难道自己的想法,真的是错的? 徐希陷入迷茫中,王二给老兵交代了几句,也是给徐希这边托个底。 冲到大街上之后,王二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那传令的有些无语:“大人,那胡厉这事办的哦,太…太笨了,他接手防务之后,竟然不堵着四门,还是让人随意进出,小的给他提了意见,却被打骂了回来,不是小的看不起他,只是现在这情况,人全都跑了,咱们还抓个屁啊。” 王二笑了笑:“你说什么胡话呢,你能想到的事情,咱们家大人想不到?这会儿跑出去的那些人,肯定会被拦住的,就是不知道是秦成还是李牛。” “大人果然神人也!” 王二一顿,舔了舔嘴唇:“你再说一遍,让老子背一背,这话好啊,等我说给大人听,大人肯定喜欢。” 那传令兵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他们这几个上司,说实话,是一个正形的都没有,但是所有人都服,因为王二几人,打仗是真的冲在前面,事后有赏了也是先给弟兄们分,出了嘴碎了点,别的都挺好的。 两人说说笑笑就来到了西门,军营在西边,这里也是他们刚刚进来的城门。 王二进城的时候,打眼一扫,就基本知道了这里的防御体系还有屯兵之地在哪里了,更是基本明白在这里防御的重点应该放在哪里,因为他可是真正组织过宁夏营啸的防务的,更是在辽东跟着朱威后面和刘梃学了很多。 现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后,王二像吃了两斤狗屎一般。 说胡厉弄的好吧,嗯嗯…确实好,好似从兵书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可是那至少是宋之前的兵书了。 王朝更替,武器装备加上兵员素质不一,导致部队在布置上面有很大的差异。 比如秦以前,弓弩在前,长戈两翼,战车冲杀,唐朝则是步兵居中,骑兵两翼,宋朝因为马少,主要是重装步兵和战车,元朝不用说了,他娘的都是骑兵,而明朝不一样了。 明朝火器配比已经超过五成了,在城门处防御应该是先看防御重点在城内还是城外,现在都是连发火铳,几把火铳就能压的人不能冒头。 最好的布置就是找寻隐蔽又视野广阔的射击点,现在倒好,背着火铳的老兵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城门头上,这是最危险也是最显眼的位置。 王二走到城门前,没好气的喊道:“关闭城门,所有人不得进出。” 胡厉刚刚巡逻回来,听到这话满脸怒气:“王大人,这里我说的算。” “算你大爷啊,胡小侯爷,老子问你一句,你带过兵吗?守过城吗?” 胡厉一顿:“这…总会有机会的。” 王二冷笑:“好,很好,以后肯定有机会,但是现在还要听老子的,你弄的是个球。” 胡厉眉头紧锁,他和徐希不一样,徐希一般都是有什么直接说了,而胡厉却是比较隐忍的,这和他的性格关系很大,没有童年的人,总是沉默寡言的。 这四个人中,王二最喜欢胡厉,不为别的,就因为胡厉身上有一股兵味,虽说味道不大,但是与其他三人相比,胡厉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妈的,你和别人学学啊,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老子过来,告诉你应该办。” 从城头开始,一直到城门,王二说的口干舌燥,胡厉却是从冷漠到惊诧再到佩服。 他从来没有想到,朱威手下的一个这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能懂得这么多。 “好好学着点吧,老子跟着我家大人学的,我家大人跟着镇北伯和山海关总兵刘梃刘老将军学的,按照读书人的说法,这就是有名师指点,一脉相承,懂不懂?” 胡厉点头:“懂了,不过…我爹告诉我的,为何和你说的这些不一样。” 王二异常得意的扬起了头:“因为咱们这里,有着全天下最好的火器,有着全天下威力最大的炮弹,有着全天下吃的最好的兵丁,胡小侯爷,永州侯说的没有错,因为他没有真正的兵。” “大明卫所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能有什么战斗力?所以只能用笨办法,所有的布置只求不败,或者晚败一会儿,出发点都不同,布置起来自然不同了。” 胡厉深吸一口气,对着王二行了个军礼:“学生胡厉,想拜入王大人门下,聆听教导,请王大人教我。” 王二一愣:“啥?我…当你老师?别开玩笑了。” 胡厉猛的摇头:“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从昨夜到现在,我想我应该知道了朱大人的一些心思,我想更快的带兵打仗,而不是被当做一个废物。所以…请王大人教我。” 王二也是无语:“不是我不教你,而是因为我没什么可以教的啊,更不会教老子这些东西,都是跟着我家大人后面学的,我家大人比我厉害的多,要不然小侯爷,你回去试试找我家大人?” 胡厉刚准备继续劝王二松口,却听到城门处传来一道异常嚣张的声音。 “在这山东地界,还有人敢拦我衍圣公孔家的车马?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啦!叫你们家管事的过来叩头认错,否则…嘿嘿…” 第595章 来了条大的 这声响立马引起了王二的注意,别看他在徐希和胡厉身边装的好牛逼的样子,其实骨子里面,他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主。 并且,王二许久没有听过这么嚣张的话了,顿时更加兴奋。 小跑下了城门头,看着眼前精致的马车,舔了舔嘴唇:“刚刚是谁在说话?” 就在王二出声的瞬间,马车的帘子唰的被掀开,一个人模人样的少年,坐在正中,若不是他鼻窝处有一撮毛的话,倒也是符合现下的审美,也算的上英俊。 但是那一撮毛,破坏了整体气氛,倒是有些滑稽了。 “你是管事的?” 王二懵了,明显没看到眼前这少年嘴动,却有声音从那少年身上发出,这是什么戏法。 王二踮起脚尖朝着车厢中张望,那少年冷哼一声:“和你说话呢,是聋子吗?” 王二指了指那少年:“是你在说话?” “废话!” 王二又指了指自己:“在和我说话?” 那少年只当王二在调侃自己,眼神瞬间冷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二摇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用知道,不过看你这年纪,想必是当孙子的人,正赶巧了,爷爷我是当老子的,要不然老子吃点亏,让你叫我一声爹,怎么样?” 那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王二说的太绕了,直到边上发出一阵嘲笑声,那少年才后知后觉,原本阴郁的脸上更加狰狞。 “好胆子!可敢报上你的姓名?” 王二嘿嘿一笑:“叫声爹就行,老子给你发红包啊。” “你…你…粗俗,威海县令何在?威海县丞何在?本少爷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时候,因为你不要后悔啊。” 王二还是那样子:“县令你见不到了,县丞倒是可以,不过刚刚被老子宰了,你想见的话,可要下去才能见面了。” 那少年一愣:“你杀了县丞?你到底是何人?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或者说你知道了也够不到老子,至于你,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孔家的人吗?” 说到孔家,那少年顿时脊背挺的笔直:“你也知道本少爷是孔家的人,还敢这样对我说话,你到底是胆子大呢,还是傻呢?” 王二嗤笑一声:“别他妈的装了,在老子跟前,孔家算个屁!” 那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冲出车厢,指着王二鼻头:“大胆,来人啊,给我拿下!” 说罢,他身边的三个下人模样的人,拿着短棍就要上前,王二咧嘴一笑,抬头示意了一下,身后也冲出十多个老兵,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三人按倒了。 至于那少年,还未反应过来呢,就被王二攥住伸出来的手指头,使劲一掰。 清脆的骨头折断声与杀猪似的惨叫声,经过城门洞的回声,让半个威海城的人,都能听得到了。 王二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胡厉道:“看到没有?事情是这样办的。” 胡厉咽了咽口水,这人到底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呢,就这样粗暴对待,万一这人背后势力很大,这不是给朱威找麻烦吗? 不过这些话他问不出来,胡厉和徐希最大的差别,就在这里了。 王二等着胡厉问呢,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有些无语了,他还想着在这个小侯爷面前再威风威风呢,可是这货不给机会啊。 看着王二盯着自己,胡厉愣了愣,随后拱手问道:“王大人,这人要不要给朱大人送过去?” 王二点头:“嗯嗯,是要送过去的,不过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对他吗?” 胡厉摇头:“大人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下官想不想知道,不重要的。” 王二终于感觉到难受了,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有些无力的挥挥手:“你们几个,将这几人给大人带过去。” “是…” ………… “王大人,你真的不试试吗?” 王卫快疯了,他实在快坚持不住了。 朱威将茶水什么的都准备好了,但是他喝不下去,巡检司的百户现在还吊在上面呢,右腿已经只剩骨头,胸前也开了一个洞。 地上全是碎肉不说,最主要的是,那人还没死啊,朱威动不动就将碎肉拿到王卫脸前,或者直接往他身上甩。 是不是还问问他要不要也来两下,那典狱司的人已经晕了,王卫现在有些羡慕那人,要是自己也晕过去,该有多好。 朱威摇摇头:“你看看…王大人啊,不是我说你,你太不懂情调了,有些事真的该试试,要不然怎么能知道,到底是爽还是不爽呢。” 王二苦笑:“朱大人,下官…下官真的不能说啊,也不敢说。” 朱威做这样子,就是在逼迫王卫坦白,王卫也知道,可是现在的他啊,不论说不说,都可能会死。 可是不说的话,活的机会更大一些,朱威的行为,太过于残忍了一些。 “报…大人,在威海城抓了个人,王二说要给大人带过来看看。” 朱威回头看着王卫轻笑:“王大人,你猜猜看,看这人到底是谁?” 王卫摇头:“朱大人,别难为下官了。” 朱威冷笑:“带过来吧。” 那孔家少年是被抬过来的,从小到大他可真的是没伤过没碰过的,突然指头断了,这让他差些昏厥。 朱威皱眉:“这货是谁啊?怎么像杀牲口一样?” 有人刚准备回话,王卫就突然起身跑了过去。 “哎呀呀…哎呀呀,孔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啊?” 而后转头怒视朱威:“朱威啊,祸事啦,这是祸事啊!” 朱威摊了摊手:“你先告诉我,这人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他,就有祸事了?” “这是孔家四房的人啊,真正的孔家人啊,朱大人,赶紧让大夫医治一下,事情肯定还会有回旋的机会。” 朱威冷笑:“呵呵呵,回旋?老子不需要,老子很高兴啊,高兴抓到了一个大的。” 第596章 活着 王卫一脸死色,现在他是知道了,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 孔家啊,这可是孔家啊。 随便出来一个人说两句话,就能让天下都震动的孔家。 在朱威眼里,却是和吊在上面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王大人,拜托你一件事,去孔家走一趟,告诉他们,本官来找麻烦了,让他们都识相点。” 王卫差点吓尿了,颤抖着手指着自己:“我?” 朱威洒然一笑:“王大人,我这是在送你活命的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王卫苦笑:“大人,我若真的听你的了,我命是保住了,可是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大人,我一家老小可都在山东啊,我家的祖宗,也都在山东啊。” 朱威冷哼一声:“给你点颜色你还想开染坊啊?让你办事,是看得起你,要不然就凭你在威海的所作所为,你们一家人,可都跑不了。”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王卫自然也知道,自己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左右都是死,现在只是想看看,怎么死了最划算,可是谁又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生命即将消失呢? 就在王卫愣神的功夫,又是一声惨叫。 朱威拿起那少年原本被掰断的手指,扔给王卫:“给你,拿着当个信物,省得他们觉得老子是在哄他们玩呢。” 王卫捧着断指,紧闭双眼,随后长叹一口气,他已经认命了。 “朱大人,今时今日,下官也有几句话,想要告知大人。” “但说无妨。” “朱大人,孔家是圣人之家,最是好面子,若是这指头还在孔少爷的手上,看在朱大人是陛下身边功人的份上,说不定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但是现在…孔家少爷残了,这…就是打孔家的脸,孔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朱威听完后笑了一下,随后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的更加大声了。 “王大人,看看你的官袍乌纱,上面有什么?有朝廷的法度,有陛下的圣恩,有你金榜题名的荣耀,有万千百姓的性命,可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孔家。” “圣人我认,但是圣人之家?呵呵…什么玩意儿?自汉董仲舒之后,独尊儒术,大汉国力日渐昌盛,可是圣人之家的功劳?” “隋唐强大无比,开科举,福士人,可是圣人之家的功劳?” “宋富裕,开海贸,可是圣人之家的功劳?” “我大明驱除北元,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万历中兴,可是圣人之家的功劳?” “你若是说圣人儒家的功劳,我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是你说圣人之家?他们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躺在圣人留下的遗产上混吃等死的人罢了。” “衍圣公由宋初设,孔家既然已经认下了,那宋就应为孔家之君,孔家就应该为宋臣,但是宋亡之时孔家在哪?他们在元!” “在元也行,那就真的为元死战啊?可是我太祖皇帝起兵灭元的时候,他们又降了我大明!若是有一天,我大明也遭受兵祸灭顶,是否这孔家也会投降别人?” “孔夫子最重礼,最重忠,最重孝!” “而孔府后人,以中华之文明,跪降元朝蛮夷戎狄,可是懂礼?” “而今已改三姓家奴,可是忠?” “做出如此恶心的事,还日夜供奉圣人,以圣人之名为自己谋利,可是孝?” 朱威说到这里,瞥了一眼王卫:“王卫,你是大明的官,你的品行我不了解,但是现在看来,并不好,无数先贤的儒家至理,你做不到,孔家…也没做到。” “本官辞去户部侍郎之职,辞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之职,辞去研究所副手之职,不远千里来到山东,你以为本官是为了什么?为了区区白莲教?” “你是聪明人,应该能想得到吧?” 王卫苦笑:“下官,想到了…若非有更大的图谋,朱大人为何会将那些勋贵拉进来?不过下官也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朱大人此次之举,全是你一意孤行,和朝廷,和陛下都没有关系。” 朱威笑了:“不错,本官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瞒你说,我现在只有两千六百人而已,和孔家在山东的力量比,并不大,但是我能赢,你信不信?” 王卫摇头:“朱大人,你这是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了,你不会赢的,肯定不会的。” 朱威没有因为王卫的话而生气,而是沉声说道:“大明百废待兴,想要更快发展,更加强大,是要去除一些坏的东西,党争是,白莲教是,孔家…也是,我知道在官面上,没人会同意我这般做法,但如若木已成舟…” “朱大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朱威被这么一问,也有些愣神了,许久之后才道:“我不知道啊!” “我是军户出身,家里穷,吃不上饭,还总被欺负,原来只想着能在自己人还有鞑靼人手里活下来,后来想靠着杀鞑靼人赚银子,当时想的很简单的,就是想活,还想活得好而已。” “再然后,神宗皇帝召我入京,被迫参与到朝廷纷争中,我的想法没有变,还是想活下来罢了。” “谁知道啊,位置越站越高,危险也越来越大,不过想法还是没有变,还是想活着。” “为了活着,我当了神宗皇帝手里的一把刀,和朝臣死拼,这时候…我的想法变了,那时候知道了,我能不能活,不是我能决定的,于是我不想做刀了,我想做拿刀的人。” “不论鞑靼女真还是罗刹国,若是花些心思,本官能灭了他们,做刀的时候可以,拿刀的时候,却是不行的,本官利用鞑靼对大明的威胁,保证本官的命与地位。” “用女真对大明的战争,实验新出的武器,用罗刹国牵制鞑靼女真,让他们不能够再发展。” “六年时间,本官用了六年才亲手握住了刀柄,但是这时候…再锋芒太盛,就会刀断人亡。” “因为党争不灭,因为国库空虚,因为百姓挨饿,因为兵无战力,将无战心,因为官想发财,因为商想窃国,因为朱门酒肉臭,因为不公平!” “这些东西,王卫,你应该很明白,我若还在朝堂之上,这些东西,是做不来的,所以我出来了。” “当然了,没有所谓的公平,但是世界不该这个样子的,你说是不是啊?” 王卫呆了,他想到了以前。 七八岁刚刚启蒙,他就知道了为何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是如今的自己呢?成了什么样子? 从金榜题名的风光无限,到后面数年的怀才不遇。从兢兢业业却无法升迁,到后面的同流合污赚的盆满钵满。 从二十出头的天之骄子,到了如今不惑之年左右逢源。 不过短短二十年而已,为何会有天差地别的改变?甚至这样的改变,王卫都没有任何察觉,要不是朱威今日说了这么多,他也不会想到这些。 “哎…朱大人,你刚刚说…你喜欢和聪明人讲话,既然您都夸我是聪明人了,那我自然不能让朱大人白白夸这么一通,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朱大人赐下一副墨宝,裹身而用。” 朱威一顿:“想写什么?” 王卫笑了笑:“读了半辈子书,现在却也想不起来究竟为何读书了,圣贤书已经变成账本了,如今下官的脑子,已经没有生气了,还请朱大人替下官想想。” 朱威点头,沉吟半刻之后,朗声道:“二十年歧路,追悔莫及。四十年生死,初心依在。” 王卫听了后,竟然失声大哭:“好!二十年歧路,追悔莫及,哈哈哈…悔不当初啊,四十年生死,初心依在,不过太晚了些!” 说罢之后,王卫将眼前那早都凉透,并且有脏血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猛地起身,从地上抓起一把剐刀,朝着李春的心脏刺去。 李春整个身体一抽,再也没了动静,杀过巡检司百户之后,王卫没有停下,转身拿着剐刀朝着已经晕厥的典狱司主簿脖子插去。 不过三五个呼吸而已,跟着王卫来的两人,都被他亲手解决了。 瘫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王卫却是带着笑容:“他们该死,我也该死,死了好,死了好啊!” 王卫拿起孔家那少爷的断指,迎着太阳看了看:“朱大人,你说这孔家人,怎么血也是黑的啊?哈哈哈…和我一样!” 朱威没有回话,王卫现在一口气已经吊了起来,现在的他,不需要别人去说什么了。 “朱大人,多谢,告辞!” 朱威拱手:“告辞。再也不见了。” 王卫笑着点头:“对,再也不见了。” 就在王卫走出大营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李牛突然道:“大人,会不会有诈?” 朱威摇头:“聪明人啊,犯不上使诈的。” 说完之后,朱威后知后觉,有些不确定的道:“你…好了?” 李牛挠了挠头:“没什么好坏的,只是大人刚刚说的那些,我也听了一些,觉得很有道理。” “哦?我刚刚说什么了?” 李牛异常郑重:“大人说活着!” 朱威无语,他娘的,说了那么多,这货就只记着这一点? 不过也对,说到底,朱威现在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活着,让自己活着,也让其他人活着,天底下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朱威拍了拍李牛的肩膀:“好…很好啊,人活着就要做事,王二在威海城,秦成去堵那些跑出来的人,你想做什么?” 李牛想了想,随后有些小小的说道:“大人,我想…去孔家,可不可以?” 朱威一愣:“你说什么?你想去孔家?” 李牛点头,很坚决的样子。 “不行,绝对不行。山东这么大,港口也很多,老子为什么偏偏来威海?是有一些别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你距离这里近,孔家的势力在山东,不比咱们在宁夏的势力小。” “老子跑的远远的,就是怕真的出了事,能够有个缓冲区,你倒是厉害了,直接想跑人家孔家去?你怎么想的?” “如果真的能去的话,老子早都去了,怎么会让一个小小县令过去?好不容易活了,现在又想去死了?你是什么脑子?” 李牛嘿嘿一笑:“大人,骂骂就行了,别真的动气,我老牛傻,但是不代表我老牛不懂事啊。” “大人现在需要理由,弄残这个孔家少爷也是这个想法吧?” 朱威刚想反驳,李牛却是不等他说话,继续道:“但是这个理由不够,太牵强了一些,不说这人只是孔家四房的其中一个儿子而已,就算这是孔家四房主事的人,也不一定能让孔家真的暴露出来。” “我们不能等了,再等下去,白莲教又要害多少人?所以大人,我愿意去,哪怕是真的死了。” 朱威恨不得一脚踢死这货:“你…你先回去,让我想想。” “大人,就当…就当我是去赎罪了吧。” 朱威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挥挥手:“那就去吧,多带些人,注意安全,别忘了孔家有白莲,你若真的死了,说不定就嫁祸白莲了,所以你要记住,一定要活!” “是…小的一定活。” “滚吧!” “大人告辞!” ……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朱威坐在血泊之中,衣衫都被浸湿,而后又干了,风起来都吹不动衣摆的,朱威坐在这里,好像一座雕塑一样。 突然一阵摩挲声音响起,朱威定睛一看,原来是孔家的那少爷,想要趁着四下无人,慢慢爬走。 朱威冷笑一声:“不想马上死的话,就给老子爬回来。” 那人浑身一颤,连忙往回爬。 到了朱威跟前,立马跪下磕头:“这位大人,别杀我啊,我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杀了我是浪费大人的力气,是脏了大人的刀啊!” 朱威慢慢起身,走到那人跟前用脚踩住他的断指伤口,使劲拧了两下:“你…真的想活?” 第597章 孔胤植 这时候这少爷却是能耐得住疼了。 “想…我想活!” “好,放松些,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孔继蒂,是…是孔圣六十六世孙,家父孔胤孝。我来威海是为了生意,我们家在这有生意,主要是和海上的一些人做生意,有倭国的,有朝鲜的,也有一些…海…海盗,不过我们做的生意,都是普通的那种,没有资敌,我们卖的价格很高,也算是…也算是削减他们的实力。” 朱威还没怎么问呢,孔继蒂就将自以为重要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 这让朱威有些无语,这货太恶心了,一点风骨都没有。 不过他说的话,倒是引起了朱威的兴趣:“海商?你们有没有船?我说的不是福船,而是海船。” 孔继蒂咽了咽口水,随后疯狂点头:“有…有…不过这个船不归我管,是其他人管着的。我只是负责交货而已。” 朱威很诧异,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次来山东,有四件事。 第一,就是白莲之祸必须铲除。 第二,就是敲打孔家,不论怎么说,只要现在还是儒家当道,孔家就不能断,衍圣公的爵位也要保全。没什么杀了一了百了的好事,一切为了稳定。孔家能够在宋之后还能风光无限,就是因为统治者的需求,要不是查出孔家和白莲教的关系,朱威也不想动孔家,这个庞然大物,稍有差错,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第三,则是海事,想要开海,就绕不过去两件事,一个是兵,一个是船,兵的话李牛在白莲那边训练了一些,虽说肯定不够,但是有个架子也好,唯一差的就是船了。两年前,朱威让暗卫在江浙地区,搜寻能造海船的工匠,是找到了一些,但是造船太复杂了,哪里有那么快? 第四,则是明面上的,练兵。 这四件事,说白了也是一件事,因为这四件事,只要有一件事做不好,那就四件事都做不好了。 而现在所有事情的关键,就是孔家了。 孔家不给打服气了,白莲不绝,海事不平,新兵难练。 “报…大人,威海城已经控制。” 朱威缓过神来,问道:“有发生什么乱子吗?” “额…有吧?” “到底有没有?” “有,总旗张之极,当街杀三人,总旗朱缶,当街杀两人。现在都被王大人抓了,等候处置。” 朱威没有感觉到任何意外,很多时候啊,人们发现自己所知道的,自己所认同的都是错的,或者说,没有那么正确,那基本上会有两种应对措施。 第一就是死鸭子嘴硬,给自己洗脑,也给周边的人洗脑,让自己和别人相信,自己没有错,但是这种方式,说白了就是自欺欺人。 第二则是现在张之极和朱缶这种反应了。他们会觉得以前的自己被蒙蔽,被欺骗,以后也会对那些事情深恶痛绝,至少会长个心眼。 见朱威没反应,那传令兵问道:“大人,那威海那边?还用不用查一查?” 朱威听完后转头,对着孔继蒂道:“你在威海城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熟悉吗?” 孔继蒂一愣,咽了咽口水:“大人,这个…我不熟悉啊。” 朱威冷笑:“你再哄我?” “不敢不敢,只是…只是大人,你也知道小的身份,在这里想要和我们孔家拉上关系的人很多,他们想要请我吃饭,都要送好些礼,说好多好话,对这样的人,小的真的是不会了解太深。” 朱威恍然,孔继蒂说的朱威也没有怀疑是假的,这事很正常,尤其是对孔家这种世家的人来说,所有的人都没有自己身份高,那自然不会费力去记那些人的身份喜好了。 “那你将想和你拉关系的人,都交代出来吧。” “是是…” 半个时辰之后,孔继蒂才交代完,要说不说,这货是有点本事的,至少记忆力可以,说是不熟悉,但是那些人的身份信息,包括后台关系,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中有四人是和孔家有着一些干系的,但都是和偏房庶子的,像孔继蒂这般四房嫡子的人物,倒是没有。 想来也是,威海这个地方,位置是很重要,但是毕竟不大,人口不多,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不见得有什么太硬的关系。 “按着名单抓人,人抓完了,留二百人负责治安,其他人就撤回来吧。” “是……” 威海城不大,抓人很快,夜里王二等人就已经回来了。 不回来还好,一回来朱威又开始头疼了,刚刚开导了一个李牛,现在又来了三个。 胡厉还好,只不过是越发沉闷了而已。 朱缶有些迷茫的样子,不过看起来还好。 但是其他两人可就不行了,一个个跟死了亲娘一样。 朱威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的问道:“来来来,挨个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希先开口:“先生,我们大明的冤狱,多吗?” 朱威点头:“多,肯定多啊,多如过江之鲫,威海的情况是有些特殊,但是别的地方,不见得比威海好多少。” “那这些冤狱,能平吗?” 朱威摇头:“很难…或者说,不可能断绝。” 徐希突然变得有些暴躁:“为什么?我们有刑部,我们有大理寺,我们有锦衣卫,这么多的衙门口,为什么还是有冤狱,为什么无辜的人在受罪,有罪的人却在快活!” 朱威笑了笑,拍了拍徐希的脑袋:“因为…因为这世界就是不公平的。” “徐希,你是定国府的小公爷,你平常接触不到这些,就像我说的那样,你们遇到的事情,都是好的,在你有权力的时候,你遇到的都是好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天下只有一个定国公,但是有上千万陈初三和王氏这样的人。” “他们以前根本不在你眼里,当然了,你也不在他们眼里,你可能随意的一句吐槽,就能让下面的人当成大事来办,但是他们哪怕叫破喉咙,你也是听不到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冤狱了,有权有势的人,犯罪的成本太低了,而无辜的人,没有力量去反抗,这般长此以往,冤狱可不就越来越多吗?” 徐希摇头:“不应该这样的,先生……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朱威也是摇头:“没有,我刚刚说过,这种事是断绝不干净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人要做恶,他们也知道那样是犯罪,可是他们还是做了,朝堂法度在他们眼里,是不存在的,犯罪的人花着银子就能脱罪,办案子的人能收好处不说,还能结案,甚至因功升迁,双方都有利的事情,他们自然都愿意去做。” 开玩笑呢,别说这时代了,哪怕到了朱威原本的二十一世纪,制度已经那么健全,监管已经那么严格了,可是冤假错案可曾少了? 归根结底,还是老百姓没有说话的渠道,说的是老百姓有监督的权力,但是老百姓发现错了,活着是有冤屈了,办事的人不是选择去解决事情,而是选择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因为这样更加省时省力,更容易规避风险。 他们眼里的风险从来不是老百姓,而是那些能够决定他们乌纱帽的人。 朱威叹了一口气:“今日你见到的那些事情,天下到处都有,你管不过来,也平不干净,这样说虽说不好,但是这就是事实。” 徐希苦笑:“我巍巍大明,堂堂中华,原来……也是阴暗不堪。” 朱威止住他的话头:“不能这样说,徐希,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情,更没有绝对完美的人,你应该庆幸,庆幸今天是你过去了,你能解救很多人,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会有麻烦。所以…你是否愿意去努力让更多的人获得公平?” “学生愿意!” 徐希的话斩钉截铁,语气异常郑重。 “好…那你就应该好好做出个样子来,说实话,你不适合在军中,山东事情了了之后,我会请陛下下旨,新设提刑监管衙门,让你负责,你可愿意?” “学生愿意!”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不一样的是,这次徐希更加振奋。 朱威说徐希不适合在军中,是有原因的,学生气太重的人,太过于讲究证据公平的人,在军里这种一切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场景下,他不会舒坦的。 说完徐希,朱威看着张之极,现在的张之极和李牛那天的表情一样,眼里都是迷茫。 “张之极,你为何杀人?” 张之极反应过来,苦笑道:“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们该死!” “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张之极嘴角抖动,好似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无从下嘴。 好半天之后,张之极才缓缓开口。 “我去了王氏家里,她家五口人,全都上吊死了。她的公婆,她的两个孩子,还有她自己。” 朱威一愣,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躲过吗?” 张之极听了以后,眼泪已经布满眼眶:“是那个百户的家人逼的,王氏入狱之后,她的公婆和孩子就日夜被那百户家人欺辱,他们反抗不了,孩子才两三岁,胳膊都折了,被他们强逼着喝尿吃屎!” “她的公婆被那些人拿着锁链套着脖子游街,家中所有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就在今天,王氏回家,他们又来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当着王氏公婆和孩子的面,强辱了王氏!” “王氏悲痛欲绝,找了五根绳子,挂在房梁上,她先亲手将两个孩子挂了上去,而后和她的公婆一起吊死在那里,而侮辱她的人,还在那里大笑着说风凉话。” “在这时候,我不杀人,就不算人了!所以我杀了他们,我没错!” “可能…王氏也没错。” 朱威先给张之极道歉:“这是我的问题,原本想着威海的事结束之后。将王氏一家送去宁夏,那边有很多从鞑靼回来的女人,他们之间不会有欺辱不会有冷言冷语,不过…就差这一天。” 张之极摇头:“不怪大人,大人说得对,王氏的事,不是失贞的事,而是…活不下去的事。若是那王氏男人的抚恤能够完整下来,后面的所有事,是不是都可以不发生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张之极顿了顿道:“大人,我准备彻查军中贪腐之事!就从山东开始!” 朱威笑了:“很好,不愧是英国公府的人,但是我现在不能放你去查这些事,这事情…凭借英国公一家,是压不住的,天下卫所战兵百万,你若真彻查,会有多少人夜不能寐?现在大明要稳定,一切要从长计议!” 张之极点头:“我明白,大人尽管放心,我不会那么大张旗鼓的,灭白莲必将和山东卫所打交道,我就从这里开始。” “好…陛下赐下的御剑,你随时可用。” “谢大人!” 张之极的阅历,毕竟是比徐希等人多,他现在已经过了那做事不动脑子的年纪,三观基本确定了,朱威对他倒是放心的。 至于最后一人,朱威最头疼的就是这位了。 “朱缶,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找个乡绅商贾怎么也跟着杀人了呢?” 朱缶摊了摊手:“不知道啊,当时就觉得忍不住了,上去就捅了两刀,谁知道那人这么不经捅,直接断气了。” 朱威搓了把脸:“具体怎么回事?” “没什么啊,我就是和他们吃饭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街上的一个漂亮姑娘,谁知道有个不长眼的直接派人给掳了过来,还让人准备了沐浴新衣,让我好好享受。” “他娘的,老子是那样的人吗?老子也是有底线的好不好?我还小呢,我注重的是感情,可是他们侮辱我,那我可就忍不住了,不过…杀了就杀了吧,一看那人就不是好玩意儿!” 朱威张了张嘴,手指着朱缶半天憋出一句:“行了,知道了。你自己玩去吧,别在老子眼前晃悠。” “哦…” ………… 曲阜。 孔府。 孔家的信息网比朱威预料的要强大的多。 朱威这边刚刚有动作,还不到五天,他们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要知道威海距离曲阜,可是有六百三十公里的,快马都要七八天左右。 “大哥,朱威这人,留不得!” 说话的人是孔继蒂的父亲,孔家四房孔胤孝,他主要是负责商事。今年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气度姿态涵养,还有与生俱来的贵气,都是一等一的。 而他口中的大哥,就是如今的衍圣公,孔圣的六十五代孙,孔胤植。 第598章 危险 孔胤植微微眯眼,淡笑着道:“不急,不急…一个朱威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的。我孔家,可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 “他们来人了,就好好接着,给他们看看咱们家的气魄与尊贵,让他们都收起心思,不要自误。” 孔胤植这样说,自然是有底气的。 衍圣公始于1055年(宋至和二年),历经宋、金、元三朝,如今到了大明,已经六百年了。 其实册封孔子后裔,始于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十二年),当时封孔子的第八世孙孔腾为奉祀君(主要是管祭祀礼仪之类的,也算是承了孔子的衣钵)。 也是自此以后,孔子嫡系长孙便有了世袭的爵位,之后的千年时间里,封号屡经变化,直至1055年(宋至和二年)改封为衍圣公,曾一度改为奉圣公,后又改回衍圣公,后世从此一直沿袭封号。 所以从这里算的话,衍圣公一脉,已经风光了一千八百年了。 原本一开始,孔家都是祭祀官,品级不高,存在感也不高。 到了在宋代时的衍圣公,只是相当于八品官,因为投降元朝有功,自元代起提升为三品(后有实权),到了大明,朱元璋为了安稳,将衍圣公的品级提为一品文官,后又“班列文官之首”。 其实从宋朝末年开始,金人、蒙古人和宋朝三国并立,为了笼络天下的文人,金、蒙也都找来了孔子的后裔,于是就出现了三个衍圣公的奇特景象。 文人之间的谩骂侮辱之言也是漫天飞舞,好不热闹。 当时就可以看出来,那些文人们也并非全都清高,拿着所谓的孔家后人,绝大多数人,都是想通过自己的血脉,还有手中的书,给自己搭建一个能够登天的台阶罢了。 元朝灭了宋、金,为了让流落周边的汉人能够重新归附,元朝给衍圣公正三品的待遇。 其实这时候的衍圣公乃至于孔家,基本上就已经是一个打着儒家正宗的幌子被皇家供奉的空壳罢了。 咱们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自然也知道,朱元璋从小家里穷,没有受到过什么太多的教育,他放牛、当和尚,甚至造反都不过是为了吃一口饱饭。 在他的眼里,那些摇头晃脑的文人老爷们,是和那些官府中吃人喝血的蛀虫们没有太多区别的。 因为站在了不同的高度,所以思考的问题也就不同,原本抵触的文人在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也成为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助力,这就让他也逐渐改变了对文人的想法。 但儒家的思想却和他的想法有了很大的冲突。 朱元璋是依靠武力起兵造反夺的天下,用掌握权力来控制武装和政治是他的根本想法。 这其实就是中央集权制,或者可以叫做独裁统治。 他这样的想法和儒家的“平等”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朱元璋想的是“人人都得听我的”,儒家讲的则是“对我好才是真的好”,这很难让朱元璋接受儒家。 再加上衍圣公为首的孔家几百年来左右摇晃,尽显墙头草的本色,更让朱元璋对孔家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所以朱元璋给孔家提了品级,给了虚名,但是从不给权,自朱元璋之后的明朝所有皇帝,也都严格按照朱元璋的想法执行,衍圣公到了明朝,又回归到了它吉祥物的位置。 而孔家,说实在的,他们自持自己血液的尊贵,从心里看不起底层发迹的朱元璋。所以李自成进城之后衍圣公投靠了大顺军,多尔衮打下山东又投降了大清,真正做到了“头不断、血不流,孔家招牌不能丢”。 “公爷,威海那边的人,明日就该到了。” 管家过来禀报,在家里叫的是公爷却不是老爷,也正说明了孔胤植对权势的向往,否则哪里在家里还称呼的这么官方的,甚至他的妻妾,也都是叫他公爷。 孔胤植挥手让管家退下,而后对着孔胤孝道:“那就交给你了,其他的无所谓,只要别弄死就行。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孔胤孝起身行礼:“绝不负公爷信任。” “去吧,好好准备。” “是…” …… 济宁。 李牛和王卫领着五百人,一路上快马加鞭,基本没有休息过,这会儿人困马乏,李牛下令休整一夜。 李牛在海上晒的很黑,现在穿着甲胄,加上天色渐暗,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面貌,直接就是一坨黑。 王卫还是那一身血衣,不是朱威不给他换,而是他不想换,他怕换了之后,就要打退堂鼓了。 “王大人,怕不怕?” 李牛这几天对王卫的感观还不错,一副文人模样,但是骑着马骑了五天,一口泄气的话都没说出来过。 王卫坐在火堆前,烈焰熊熊燃烧,将他的脸映照的通红。 听到李牛问他,王卫苦笑一声:“怕?怕什么?我的罪,够死百次了。现在不过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李牛往王卫身边一坐,嘿嘿笑了一下:“这次啊……我也没打算活着回去,和王大人的想法一样,我也算是赎罪吧。” 王卫是简单了解过李牛的事情的,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无语:“李大人,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王卫叹了一口气:“李大人,你…钻牛角尖了,有些事,不分黑白的,你做的没有错,并且他们的死,和你无关,没有你,他们也会死。” 李牛笑着摇头:“王大人,你说这话,我家大人也给我说过的,我也知道他们会死,可是…我接受不了他们死在我手里,我李牛曾经和他们一样,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啊,我也想过放下的,但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有很多以前的我,躺在我身边,各种死法都有,我受不了。” 王卫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许久以后才道:“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在做错事的时候,有这么多人帮你,我就不同了,我做错了很多事,没人管我的,他们都想一步一步将我拖下深渊,好踩着我的骨头往上走,你真的很好,有朱威这样的上官,有王二那样的兄弟,有很多愿意和你交心的人,所以李牛…你不该死的,也不能死。” 这番话,让李牛有些动摇,说实在的,他想死只是为了逃避,可是他逃避了,朱威王二怎么办?他的家人怎么办?都要承受自己死了的痛楚。 “呜呜呜…” 就在这时,号角声突然响起,李牛瞬间起身:“怎么回事?” “报…大人,探马来报,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马过来。” 第599章 死了就是死了 “妈的,所有人准备,火铳上弹,车马粮草列圆阵,探马在百米外点火照明。” “是…” 李牛打过仗,在这时候异常镇定。组织是有条不紊。 王卫有些紧张,他知道孔家的一些事,自然也想的明白过来的是什么人。 在李牛布置的间隙,王卫插嘴问道:“李大人,咱们只有五百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要不要派人去请救兵?” 李牛回头看了王卫一眼:“王大人,你是山东的官,你告诉我,山东哪里的兵马最可信?这里是济宁府,在这里都能组织这么多人马过来围我们,去哪里找救兵?再说了我们现在距离大人本营有一千里地,来回至少十天,黄花菜都凉了,现在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能挡住多久就挡多久,老子还不信了,鞑靼女真都能给打的落花流水,今日还能让区区白莲给打趴下了?” 王卫一顿,而后有些诧异的问道:“大人知道这是白莲?” “这有什么?山东境内,可还有其他势力?刚好,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剿灭白莲,哪怕死了,多杀一些也是好的,能让大人少费些心思。” “快点,他妈的没吃饭啊。” “将火铳都给老子准备好,他们敢露头,就打他娘的。” … 李牛这边阵仗已经摆好了,所有火铳上弹,车马粮草围成一圈充做堡垒,可是一连等了一个时辰,月亮都高高挂起来了,却不见任何人影。 越等李牛心里越沉,他不怕那些人一窝蜂的涌上来,因为那样的话,只能代表那群人是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气候,更对他们这种正规军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敌人现在这么能耐得住性子,可见那些人并不是散兵游勇,至少也是受过训练的,领兵的人,也肯定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好在李牛这次带过来的都是老兵,最能耐得住性子,不急不躁,敌人不来,他们都不用多说,自发的轮流休息。 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害怕恐惧,也没有什么激动不安,有的只是平静,一个个好似都是机器一样。 王卫不懂兵,但是看这些兵摆的阵势,还有每个人瞄准的方向都是不同的,就可以断定,这是一支铁军。 “李大人,这样的兵,若有十万,大明可霸天下!” 李牛翻了个白眼:“想屁吃呢?十万?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活下来的,以前没有连发火铳的时候,每场大战损失都在三成左右,数次大战下来,前两批跟着我家大人的兵,现在不过二百人,其他的兵,经历的就少了,只有辽东几战而已,但是也有了精气神。” “我家大人用了六年时间,从鞑靼打到女真,也不过才训练出来这两千多人而已,真要十万,呵呵…可不得几十年了。” 这会儿敌人没动静,李牛也是放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你看看威海的新兵有六百,不对…现在只有五百了,这还只是敌人不动让他们捅,就这样都有五分之一的人受不了,等到时候啊,上了战场只会有更多的人受不了,像我这边的这些好兵…老兵,都是用自己的血还有敌人的脑袋喂出来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来十万兵的。我家大人不是为了凑人头才练兵的,是为了练精兵强将,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王卫倒是来了兴趣:“李大人,你说老兵都是用血喂出来的,那我想问下,李大人你杀过多少人?有没有特别害怕的时候?” 李牛一愣,随后笑道:“我?我杀的人…记不清了,太多了。” “刚开始打鞑靼,打不过的,一个千户所五六百人,被人家几十个骑兵追着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丢了。” “当时我们最怕的,就是那马蹄声了,王大人应该知道我们是朱大人从宁夏带出来的吧?” 王卫点头,李牛接着道:“按理来说,宁夏和草原离得那么近,应该不会缺马的,但是我们那里,只有千户才有马,下面的人去哪都是靠腿。” “兵器平常也不给你,都是有事了随便给你发一件,至于兵器好坏甚至能不能用,在这之前,你都不知道的,运气好的,能发个囫囵的,运气差的只能领到破烂货了。” “打,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所有我们那时候啊,最怕的就是鞑靼,最怕的就是马蹄声。” 李牛声音很大,边上的老兵也都听的入神。 “可是有一天,变了,变成我们几个人,就敢冲去鞑靼汗庭,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哈哈哈…厉害吧?” “能有这么大的改变,都是因为朱大人,因为朱大人,我们才会知道,原来鞑靼人也不是三头六臂,原来鞑靼人受伤了也会流血,原来鞑靼人也是会死的,原来鞑靼人也全他娘的是穷光蛋!” “我们烽遂原来有三十人,第一次跟着朱大人打仗,就死了一半,后面补充了六十人,然后又是一仗,只剩下二十多了。” “但是我们杀了上百个鞑靼人,当时的卫所指挥亲自过来给我们庆功,朱大人更是被神宗皇帝看重,调入京城。再到后面,就没什么了,一路转战宁夏山西辽东,大明西北我们算是都去过了。” “而我这个泥腿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废人,从小兵到小旗,再从小旗到总旗,而后就是副千户,再到千户卫指挥佥事。” “跟着大人六年,我也杀了六年,死在我手上的人,少说有上百个了。你问我害不害怕。” “哈哈哈…怎么能不怕,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但是…我们是兵,在战场上你不拼命,你就要死,我不想死,只有敌人死了,我才能活,所以我不怕了。” 说到这里,李牛突然反应过来,看着王卫嘴角的笑意,也是有一瞬间的出神。 “呵呵…哎呀,王大人,你可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王卫摆摆手:“我这辈子杀的人,不比李大人少,但是我杀的人…都不是经过我手,可是他们又真的是死于我手。李大人…活着才能赎罪,比如我这次就要赎罪,但是死了也就死了,你说呢?” 第600章 救 “大人,动了!” 李牛立马止住话头,已经入夜,月光也不太好,在百米外点的火堆,早都熄灭了,只剩一些火星,也只能看到一丝朦胧的人影。 “所有人不要慌张,检查火铳,枪法好的上前准备,好好盯着,等到他们过了火堆再打,其他人待命。” “吼…” 只有五百人而已,但是吼声响彻天地。 围过来的白莲教徒,一时也有些慌乱,原本还算凑合的队形,有了些许不稳。 孔胤孝在后坐镇,也是发现了异常:“来人,上前督军,后退者,杀!” “是…” 本是文人,还是孔圣血脉,但却如此狠厉,不过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了,白莲教说白了就是民间武装而已,平常还要躲在暗处,训练自然也是稀松无比,没有严明的军纪,到了这时候,只有让那些人对自己的恐惧大于对面的,才能有赢得希望。 “上…圣王有令,后退者,杀无赦!” 对面的吵闹声自然也是传到了李牛耳朵里:“圣王?王大人,这圣王又是什么人物?我在白莲教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过啊?” 王卫有些失神,喃喃道:“怎么会是他啊?” 李牛皱眉:“谁啊?” “孔四。” “孔四!孔家老四?” 王卫点头:“对…这事没多少人知道的,要不是威海距离白莲教老巢近,以我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知道这孔四年少时曾经游历名山大川,被白莲教上任教主看上了,传尽衣钵不说,还将白莲托付于他,不过孔四志不在此,重选一人为教主,而他则成了白莲后面的圣王。” “现在白莲教对外都是教主还有圣母当权,其实真正的权力在圣王手里。” 李牛一脸兴奋:“大鱼啊!不过王老头啊,你知道的这么多,为什么不上报啊?” 王卫苦笑:“怎么报?给布政司?还是直接密信给陛下?威海在山东最东,距离太远了,路上出了差错,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再说了…以前…以前我也是他们的人。” 李牛摆摆手:“现在不说那些了,你告诉我,白莲教中都有什么武器?” 王卫想了想:“也没什么吧?都是平常卫所的制式军备,不过质量都还不错。” “有火器吗?” “有鸟铳,有三眼铳,其他的就没了。” 李牛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有这些东西,要是来个虎蹲炮甚至火炮,他就不用打了,直接凉凉得了。 “李大人,他们为什么只围三面?” 李牛嗤笑一声:“因为他们那个圣王,应该是读了几本兵书,围三缺一,是不想让人破釜沉舟,在辽东的时候,我家大人教我的。并且他们放的那一面,可是曲阜方向,他们在前面肯定还有布置。” 王卫恍然:“那…” “别他妈的那了,人上来了!” “准头好的,给老子打!” “啪啪啪…” 一阵不太整齐的枪声响后,白莲教前面的人是齐刷刷的躺下了,太晚了,是该睡觉了。 这让剩下的人更加骚动起来,无数人后退或者朝着两边跑,孔胤孝的督战队,有三百人,拿着钢刀在后面杀了许多,这才止住溃散,可是结果呢,就是他们杀的人,比李牛这边杀的人还要多。 李牛是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是孔胤孝知道啊,接到回报之后,差点一口气没有缓上来,整整死了四百五十人啊。 不过只有八十多是中枪身亡的。 “圣王,咱们这样,也不行啊。” 孔胤孝冷笑:“怎么不行?我就不信他们不睡觉,我就不信他们不吃饭,我就不信他们的子弹无穷无尽。” “传令,每半个时辰,派百人偷袭,建功者,赏神水一碗,突入敌营五十米内,赏神丹一枚,杀敌军一人者,升外护法,杀敌三人者,升大护法,杀敌五人者,升堂主,杀敌十人者,升舵主,斩敌将者,赏其在本圣王坐下听道三日!” 听到孔胤孝的命令后,所有人都激动起来,白莲教的人,都是被洗脑的人,他们深信是有天国,虽然在平常的时候,也会惧怕生死,但是听到有神水神丹之后,就全然不怕了。 在他们的心里,神水神丹是能肉死骨的存在,有机缘的人,甚至能够白日飞升,去到他们的无当世界做神仙。 这些人啊,活这一辈子,太苦了,飘渺虚无的东西,最能激发他们的心思,他们不想再受苦了。 说起来这些人也都是可怜人,被官吏权贵欺压,入了白莲教之后,照样是做炮灰的存在。 这就是朱威这次来山东,只想诛恶首的原因了,百姓愚昧无知,被奸人裹挟,非百姓之错。 百姓之苦,也非百姓之错,错在朝廷,错在权贵,错在不公平,错在有怨不能申,有苦说不出,错在制度,错在天下。 …… 朱威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李牛那边可能会出事,可是李牛已经走了六天了,他现在派人过去,一来回至少十天,十天啊…朱威哪里有那么长时间等? “大人……” 朱威出了营帐,皱眉问道:“怎么了?” 王二支支吾吾的样子:“大人,我心里不安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你也有这种感觉?” 王二点头:“对,就突然之间心悸,平常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我觉得…我觉得可能是李牛。” 朱威眉头皱的更深了:“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觉,难道李牛真的有危险?” 王二是有些急了,急忙说道:“大人,我们去接应李牛吧?我真的不放心,李牛去白莲教卧底,我都没有这般过。” 朱威想了想,一咬牙,下令道:“所有人集合,找暗卫过来。” “是…” 朱威现在是暗卫的实际控制者了,他身边会跟着数名暗卫人员,都是负责传递情报的。 王二去集合部队了,朱威回到营帐,在书案上写了两封信,随后暗卫赶到,朱威将信递给他:“不管用什么方法,要将两封信全都送到了。” “一封给陛下,一封给晋王!” “领命!” 第601章 布置 朱威写的两封信,一封给朱由校,让他下旨让晋王出兵入鲁,虽然山东有好几个藩王,但是朱威一个都信不过。 另外一封是给晋王的,让他务必见到信之后,领兵入鲁。 这是一步险棋,藩王私自带兵离开封地,按大明律,视同造反。 朱威也是在赌,赌晋王朱承德,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晋王在袭爵之后,与朱威的联系没有断绝,他们时常会分享一些练兵用兵的心得,还有火器的使用方法之类的,虽然联系也算紧密,但是让朱承德冒这么大的险,朱承德不一定能够同意啊。 朱威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让李牛去了,本身李牛就没有想开,心中还有死志,现在更是难搞了。 “报…大人,暗卫消息。” 朱威瞬间起身:“说!” “济宁府周围有大批不明身份的人马聚集!” 朱威喃喃道:“济宁府?你说的是济宁府?” “是…” “妈的,小看他们了啊,竟然敢在济宁府动手!” “大人…队伍集合完毕了。” 朱威对着暗卫道:“传令,济宁府周围暗卫,在不暴露自己还有不伤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全力营救李牛等人。” “得令!” 随后朱威出了营帐,两千二百人已经准备妥当,经过这些天的训练,新兵也有了一些老兵的风采。 “所有人听着,咱们要去打仗了,急行军一千里!所有人带足五天口粮,每人一百发子弹,粮草辎重通通放下,老子只给你们五天时间,哪怕跑死了,也要给老子跑到了!现在想退出的,出列!” 没人吭声,只有风声激荡。 “很好!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准备,半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王二,秦成,朱缶,张之极,胡厉还有徐希留下,其余人,散了!” “吼…” 回到营帐之后,朱威取出舆图,就放在地上,这舆图是朱由校给的,皇家珍藏,最是详细了。 “你们看,济宁地形以平原洼地为主,地势东高西低,在这里打仗,骑兵有优势,但是本官不觉得白莲教有什么骑兵,所以大概率还是步兵为主,李牛现在应该已经和他们交上火了,五百老兵,每人配发二百子弹,对付白莲教的那些散兵游勇,应该能够坚持五天,这是在白莲教人数不超过五千的基础上算的,可是…白莲教这次领兵的人是谁?咱们不知道。白莲教这次出动多少人咱们也不知道,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的想法?” 王二直接道:“管他是谁呢,冲过去干他丫的。” 朱威大怒:“闭嘴!这是打仗,不是儿戏,老子知道你和李牛关系好,但是这不是你不动脑子的理由。” 王二低头不说话了,朱威扫视一圈:“怎么?都没有想法?” 张之极缓缓开口:“大人,我们现有战马二百匹,末将愿意领二百人,先行过去接应。” 朱威直接摇头:“不行,敌我态势不明,咱们人数不多,若敌人真的控制了主要道路,你这二百人就是白送的,这种添油战术,咱们不能打。” 胡厉皱着眉也说话了:“大人,可否能知道白莲的基本信息,比如他们的人员配比,装备情况?” 朱威摇头:“不知,李牛在白莲教中卧底了一段时间,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济宁府是在山东内部的,李牛得到的那些情报,做不得准,我能告诉你的是,白莲教的战力肯定不高,大概率比山东这里的卫所战斗力还要低不少。” 胡厉也摇头:“那不对啊大人,既然如此,李牛李大人应该无恙啊,五百人每人二百发子弹,这可就是上万发了,哪怕五发子弹打死一人,敌人也早都溃散了。” 朱威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以为战场上开火和你在靶场上开火是一样的吗?你在靶场上十中六就已经是很优秀的成绩了,但是战场上不是,战场上的环境更加复杂,并且敌人会动的,不是死靶子站着让你打,我们在辽东,两千人每人一百发子弹,只杀伤女真三千人马,基本上十发子弹才能杀一个人。” “还有…敌将想必不是傻子,围困住李牛之后,有无数的方法让李牛不得休息,疲于应付,这样下来,说不定二十发子弹都杀不了一个人。” 说罢之后朱威直接点人:“徐希,你说。” 徐希有些迷茫,低着头小声道:“属下,不知。” 朱威无奈,徐希果然不适合军中,而后看着朱缶,朱缶一愣,硬着头皮道:“大人,我家在山东有生意,也有护卫之类的,多的不说,少说也有三五百,还都是打过仗的,对山东也是熟悉,我可以休书一封,找人快马过去,让他们给咱们沿途麻烦处理好,别的不说,我们成国公的面子,在这山东还是管用的。” 朱威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果然啊,纨绔有纨绔的优点。 脑子活,或者说,朱缶是用惯了家中的力量,遇到事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家中有什么力量能够帮上忙,比张之极胡厉两人更灵活一些。 “张之极,胡厉,徐希,你们家在山东的人马,也都调集起来办事。” “是…” 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 所有人都是轻装简行,现在比以前好多了,火铳配备已经百分百了,甲胄之类的可以省去了,每人少了几十斤的负重,经过朱威的训练,还有日常补充的营养,让不论新兵老兵的身体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否则朱威也不会说五天赶一千里的路。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因为山东地势平坦,道路也好,平均一天二百里,在这样的条件下,是完全有可能的。 “听令!开拔!” “吼…” …… 再说李牛这边,确实是遇到麻烦了,不间断的骚扰,让每个人都很紧张,这样的紧张状态,是不可持续的,现在只能等天亮了,夜晚对他们不占优势。 但是白天和夜晚,能差多少呢? 第602章 只知孔府,不知朝廷? 三天后。 济宁府内,现在也是乱作一团了,谁都没想到,孔家竟然在这里和新军对上。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逼他们二选一了。 山东布政司衙门内,无论文武,都是坐立难安。 新上任的山东副指挥司指挥佥事沈景,站在最后,他比其他人更加不知所措,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知道新军中有大明顶尖的四大勋贵子弟。 旁人都以为对面的只是朱威,可就算是朱威,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山东布政司使叫袁一琦,是万历二十年二甲八十六名,赐进士出身,这个排名可不好,差点就变成三甲了,这样的排名一般人可做不到布政司使这种封疆大吏。 但是袁一琦不是一般人,他是孔家的女婿,借着孔家的东风,一步步高升,逐渐走到了让孔家都要对他礼遇有加的位置。 原本作为孔家的女婿,是不能在山东任职的,但是在万历朝的时候,万历可不太管这些,只要听话,什么他都无所谓。 所以袁一琦在山东,一呆就是三十年,从小小县令,做到一省布政司使,山东全境,都有他的门生故吏。 哪怕是山东的鲁王齐王衡王,都要对他三分客气。 “好啦!” 稍加苍老的声音从袁一琦的口中说出,堂中众人,皆是安静下来。 “城外有白莲余孽,新军朱威朱大人,领兵剿灭,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朱大人没有开口求援之前,不得一兵一卒出城,否则按律惩处。” 众人都有些心惊,听袁一琦的意思,现在是朱威围困白莲教,可是实际上呢?是新军被白莲教围困,如此指鹿为马的话,在袁一琦口中好似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众人心惊归心惊,可是不会在这时候当众反对或者提意见的,袁一琦的官做到现在,手里的血比一个边军将领还要多的多。 “沈景,可在?” 沈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被边上人推了一下,这才急忙出列:“下官在。” 看着沈景紧张的模样,袁一琦轻笑:“咱们这里,只有你一人见过朱威朱大人,想必你是了解朱大人的,你说……朱大人会不会灭了白莲呢?” “这…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和朱大人有两面之缘而已,说不上了解,不过…” “不过什么?” 沈景咽了咽口水,还是决定将话都说出来,因为那后果,他这小身板实在扛不住。 “不过,朱威朱大人手下,有几个新兵将领,他们在下官手下呆了两月,倒是可造之材。” 袁一琦皱眉:“本官问的是朱威,你提那些人做什么?” 沈景头低的很低:“下官多言了,不过那几人的身份,都不简单。” 袁一琦眼神犀利:“什么身份?” “有成国公之子朱缶,有定国公之子徐希,有英国公之子张之极,有永州侯之子胡厉!” 每说一个名字,堂中都会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几个勋贵子弟,来一个都会让山东整个省份紧张起来,这次一下子来了四个,写了不得了啊。 袁一琦嘴角抽了抽,黑着脸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沈景连忙跪下:“还望大人恕罪,不是小的不说,而是…而是小的收到了死命令,不能说。” 这其实不怪沈景,也不怪袁一琦,四大勋贵加上朱威的暗卫,想要隐藏几个人的身份,再简单不过了,除非有熟人见到,或者他们几个主动说出口,否则不会有人知道的。 勋贵嫡子干系太大,说小了,这是关系一家命运,说大了,这也是关系到大明社稷,所以这些人出行,都会有严格的保密计划,凭借躲在暗处的白莲教,还有孔家那些三脚猫功夫的细作探究的情报,还真的打听不出来这些人的身份。 所以袁一琦不知道,他也没有往这边想,在他的印象中,勋贵子弟都是混吃等死的货,有几个差不多的,也必定会好好安排地方历练,怎么可能跟着朱威过来这边受苦? 袁一琦有些摸不准了,他们敢这样做的底气,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朱威已经不受宠了,觉得可能因为“朱芷之死”,朱由校和朱威之间的蜜月期已经结束了。 朝中内阁人员变化很大,又大都是与朱威不一路的东林党人,更让他们确定了心中所想。 谁知道啊,谁知道四大勋贵嫡子都跟着朱威,这样看来,他们的想法错的太离谱了。 那现在,该怎么补救? “报…大人,有人求见。” “谁?” “他们说是京城的人,有大事和大人商量。” 袁一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京城来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否和济宁府外的事有关?是否和孔家有关?是否和白莲教有关?是否和他有关? 其余人也都伸长脖子等着袁一琦的选择,不过短短一刻钟,很多人的心思都变了,若只是朱威一人,他们大部分人会跟着袁一琦和孔家,一条路走到黑,但是加上四大勋贵嫡子,他们就没那个胆子了。 说到底,这些人心底还是以大明臣子自居,除非孔家造反当了皇帝,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反抗朝廷的。 袁一琦眼睛扫了一圈,众人表情的细微变化,也是看在眼里了,心中气愤这群人见风使舵,但是他的心里也是没底。 “让他们进来。” “是…” 很快两个商贾打扮的人进入大堂,袁一琦见到二人,眼睛一凛:“原来是赵掌柜,还有陈掌柜啊。” 二人对着袁一琦拱手:“见过袁大人。” 这两人在山东做生意,做的还不小,自然和袁一琦有过交集,但是也仅仅是有交集而已,这两人做的生意,大都不是民生生意,而是大宗盐铁生意,能做这种生意的人,背后都是有大势力的。 袁一琦以前倒是想过和两人交好,但是这两人很骄傲,哪怕对一省布政司使也是不拿正眼看的,袁一琦也曾经找过他们麻烦,但是马上就会被上面警告。 再之后,袁一琦和他们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他们赚他们的钱,袁一琦当自己的官。 “不知道两位掌柜的过来,是有何要事啊?” 那个更显老的赵掌柜的上前一步,脸上的嬉笑也收起了,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小人不过一介商贾,本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今日不得不问一句,敢问袁大人,山东是否只知孔家,不知朝廷啊?” 第603章 知不知道 袁一琦心中一紧,不过多年的经历能让他很快平静上来,笑呵呵道:“不知道赵掌柜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我们堂内的这些人,都是大明臣子,对陛下,对朝廷,都是忠心耿耿的,这点毋庸置疑。” 赵掌柜冷笑一声:“哦?那我怎么看不到呢?济宁府外,数千不知身份的人,围困大明新军,袁大人作为山东布政司使,为何不出兵解围?这里距离那里,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吧?” 袁一琦还是一笑:“赵掌柜,你是商人,不通军事,这样说也是没错的,但是本官作为山东布政司使,首要责任,是守好济宁府,守好我大明的疆土,城外贼人数千,可是我济宁府内,只有兵丁五千,若是贼人围魏救赵,我等该如何呢?” 半天没说话的陈掌柜也是上前一步:“山东都指挥司距离这里也不过一天路程而已,据我所知,那里大营中有兵丁八千,各县各府卫所兵丁加起来,达七万余,这么多兵,一个都调不了吗?” 这话已经有些问责的语气了,袁一琦其实心中已经不高兴了,但是还是没有表现出来:“陈掌柜,你知道我山东多大吗?年前有少许海盗在青岛威海等地露头,潍坊菏泽等地,又冒出来白莲教的痕迹,那里不需要重兵把手?我山东有兵七万是不假,但是我们首要责任是,保全我大明疆土,本官身为山东布政司使,绝无旁贷,至于其他的事,都不如此事重要。” 陈掌柜与赵掌柜对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 “成国公家将赵世杰。” “英国公家将陈列。” “袁大人,我们家的小公爷,就在城外,你要知道,若是小公爷有什么损伤,大人和在场的各位,都脱不了干系。” 袁一琦眼睛一眯:“可否让老夫看看你们令牌的真假?” 赵世杰和陈列,也没有在意,对他们而言,在大明,成国公和英国公可是金字招牌,没人不敬三分的,都以为袁一琦看令牌,应该是不放心而已。 袁一琦拿到令牌之后,仔细摩挲,令牌入手清凉,两块都是同一材质,为墨玉制成,光是材料都价值不菲,而上面还刻有两家国公府的私印,这是做不了假的。 好半天之后,赵世杰皱眉:“袁大人,可看好了?” 袁一琦轻笑:“看好了,不过…这令牌不对啊,本官怀疑你们是贼人奸细,偷偷溜进济宁府意图不轨!” “大胆,袁一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要造反不成?” 袁一琦摆摆手:“瞎说什么呢,造反的是你们,本官只是在做分内之事,就算后面被查出来了,也就是一句误会而已,两位掌柜,你们在山东做盐铁生意,是否在暗中资助白莲呢?” 赵世杰和陈列,都是武人出身,在言语上哪里是袁一琦的对手,满肚子的话,到了嘴边都被袁一琦堵住了。 “来人,将这二人押下去,等待本官查明身份,再做处置。” “是…” 堂中众人有些骚乱了,这事情的发展趋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对于不可控的事情,所有人心中都是没有底的。 看到这状况,袁一琦又开口了:“若是本官错了,那本官亲自当众赔礼道歉,但是此时此刻,贼人作乱不止,本官不可有丝毫的松懈。诸位…咱们都是大明臣子,应当为君分忧,从现在起,济宁府内外一切军政之事,全有本官处理,任何人不得有意见。诸位…可有别的说法?” 众人面面相觑,现在这情况,就算有想法,也不敢说出口啊。 这里的官啊,大部分都是袁一琦提拔上来的,袁一琦看人很准,他不求下属能力,不求下属忠心,只看那人是否胆小,只要胆子小了,他就能随意拿捏,而其他性子的人,不好控制。 山东是大省,无数只眼睛盯着呢,所以袁一琦不可能将官员都换成自己人,但是他这样的处理方式,不但能够掩人耳目,更能达到他的目的。 “若是没什么意见,诸位大人,就下去休息吧,本官给诸位大人准备了厢房,济宁府内外都已经戒严了,没有本官手令不得进出,还望诸位大人,不要做傻事啊。” 众人都离开之后,袁一琦对着门口护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那护卫会意,转身朝着关押赵世杰和陈列的地牢走去。 “啪…” 一个令牌落地,弹跳几下,摔了个粉身碎骨。 …… “啪啪啪…” “报,贼人退了。” 李牛强忍着睁开眼睛,这三日他睡的总共不超过三个时辰,强烈的困意,让他头脑晕眩。 使劲拍了拍脑袋之后,李牛这才开口:“统计一下,还有多少子弹,还有多少粮食,还有多少水,将这些东西全都聚集起来,统一分配,另外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贼人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的。” “是…” 王卫嘴唇有些干裂,这里水不多了,他知道文官,不会打枪也拿不起刀的,能做的只是少吃点,少喝点而已。 “李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啊。” 李牛甩了甩依旧晕眩的脑袋,没好气的道:“老子知道不行,但是能怎么办?突围吗?” “西边是城,没人出来救咱们,咱们现在也不敢去,北边是沼泽,咱们进入就成活靶子了,南边他们至少三千人围着,凭借咱们现在这种情况,能突过去吗?至于东边…呵呵…东边更是龙潭虎穴了。” “那咱们就坐以待毙?” 李牛翻了个白眼:“别和老子说成语,老子听不懂,不过我家大人说过,在所有事态都不明朗的情况下,保持原样,会是最好的的选择,现在别的地方咱们都没有把握,那就好办了,听我家大人的就行。” 王卫苦笑:“也不知道朱大人,知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况?” 李牛嘿嘿一笑:“肯定知道的,我家大人是谁啊?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我家大人还有我那两个兄弟,就会过来救我们的。” 第604章 那就提前 “大人,咱们现在的粮食,还能吃两顿,水只剩下三壶了,子弹还有一万一千多发。” 李牛叹了一口气,而后说道:“子弹优先给打的准的兄弟,粮食和水,全都拿过来,交给王卫王大人统一分配。” “是…” 王卫更加诧异:“李大人,这东西交给我?是不是有些…” 李牛摆摆手:“王大人,这里就属你认识字,是个文化人,我们一群大老粗的,心不够细,刚刚我说…我说我家大人很快就会过来,但是你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我们不求突围,也不求杀敌,只求能够稳住,我不希望让我家大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你我的尸体,所以王大人…有劳了。” 王卫心中震荡,他是什么人啊?他是威海县令,是朱威的敌人,是孔家的人,也是白莲教的人,明显对立的情况下,李牛和他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倒也没什么,谁都不会真正在意,但是现在,李牛将这五百人的身家性命给了他,这是什么啊? 哪怕王卫心中知道自己已经脏了,也已经决定用自己这条脏命去赎罪,他从来没有想过,能被这样信任,心中还是有些激荡的。 “弟兄们,饿了…就都挺着,渴了…都舔舔嘴唇,咱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现在才吃饱穿暖几年时间啊?别告诉老子,你们连这点本事都丢了。” 李牛的话让众人会心一笑,原本都是贱命,在朱威手底下,已经享受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苦日子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要比能扛,还得是这些苦哈哈们,换成别的人,别说这三天了,第一天都撑不住。 …… “圣王,咱们这边…没粮了,下面的人,已经开始闹了。” 孔胤孝面前有精致的小点心,边上还有时节的瓜果,稍微远的地方,正在熏着鹿肉。 烤肉的香气飘的很远,周围都是流着口水的白莲教徒。 孔胤孝抿了一杯茶,而后有些嫌弃的道:“这边水不好,差人去济宁城内,拿泉水过来,这般水是污了我的茶。” “是…” 边上人还想问粮食的事,不过明显的,孔胤孝不想搭理这茬,他们家里,都是跟着孔家几辈子人了,最是懂规矩,孔胤孝不想说,他们也不敢再问了。 至于那些白莲教徒,在他们眼里,就是材料而已,有粮食了,扔一边过去,没粮食了,就饿着呗。 孔胤孝不怕的,不怕那些人造反,不说他圣王的名头,就说这些人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到下辈子,或者是死后升天,那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袁一琦将所有文武官员软禁之后,也是连忙出城,想要与孔胤孝说最新的情况。 到了以后才发现,这三天竟然毫无进展。 这可将袁一琦气的不轻,上前一脚踹翻摆放瓜果的案子,指着孔胤孝的鼻子就骂了起来:“你在作甚?赶紧将这伙人收拾了,日久生变,你是不懂吗?” 孔胤孝眼神一凛,看着袁一琦的表情很冷,不过随即又笑了出来:“侄儿拜见姑丈。” 袁一琦娶的,就是孔胤孝的五姑,这是很近的血缘关系了。 但是在孔家,规矩比外面重的多,女人只有联姻的份,什么亲情血缘,都比别处要弱的多,在这种一切以礼为基础上的家族中,只有家族荣誉和利益,没有什么骨肉相连。 孔胤孝的语气中带着一些调笑,说实在的,孔家嫡系都是看不上袁一琦这种人的,因为不论是谁和孔家结亲,孔家都是处于主导地位的。 袁一琦没有孔家,做不到这个位置,就算做到了,也在山东坐不稳,所以对于孔家嫡系来说,袁一琦和那些整日伸着脖子等待他们赏赐的下人是一样的。 当然了,这也都是心中想法而已,面子上他们不会过于苛责或者冷漠,就像现在一样,哪怕袁一琦踢翻了案子,孔胤孝还是起身先行见礼。 “姑丈有所不知,这伙人手里拿着的,都是朱威他们搞出来的连发火铳,比我们现在用的,要好得多,现在只有宁夏辽东还有朱威的新军配备了,咱们现在上去,就是送人头的,兵书曰,兵不血刃,才为上策。这边只是孤军而已,围困骚扰,让他们夜不能眠,等到弹尽粮绝之时,这些人自然束手就擒!” 袁一琦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他们是孤军,可是你别忘了,朱威就在山东,这边没有消息传过去,他会不会过来?他若过来了,你又能如何?” 孔胤孝还是轻笑:“姑丈,这里距离威海一千里,来回至少十日,现在不过只过去了三日而已,咱们有的是时间扫尾。” 袁一琦顿时一滞,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想的通透,但是你万万不可小看朱威啊。” “这有什么?一个不再受宠的武人而已,咱们家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要怪就怪他朱威运气不好,天下哪里去不得?非要来我山东?来就来了,干什么不好,偏偏练兵!哼…咱们家的秘密,是会要命的,他给咱们添堵,咱们就要了他的命!这边收拾完之后,朱威也会很快去陪他们的,姑丈…将心放进肚子里,天塌下来,孔家顶着,哪怕大明亡了,我孔家也是万世一系。” 袁一琦长了张嘴巴,随后叹了一口气:“那是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朱威没有失宠,反而…反而实力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孔胤孝眉头一挑:“姑丈,是知道什么了吗?” “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永州侯,三大国公之嫡子,一大侯爵嫡子,都在朱威军中。” 说着指向那围困的新军:“说不定这里面,就有那些人,你告诉我,一个朱威咱们不怕,杀了就杀了,但是四个顶尖勋贵,四个和朝廷紧密相连的家族嫡子,咱们能杀吗?咱们敢杀吗?” “已经有人拿着国公府的令牌找我了,我给解决掉了,但是这事再拖下去,可就真的瞒不住了。” 孔胤孝面色突然狠厉:“既然如此,那就提前…全都杀了了事,最后推给白莲就好。” 第605章 济宁 袁一琦听完后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牙齿咬的紧紧的:“你是疯了?全都死了,朝廷会息事宁人吗?那些个国公侯爷能饶了我吗?你别忘了,我是山东布政司使,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 孔胤孝退后一步,躲开袁一琦的唾沫,而后轻笑道:“姑丈,你今年七十有三了吧?这次不是个好机会吗?刚好退下来颐养天年,上次去拜见姑母,姑母还在说呢,说姑丈你啊,一心扑在衙门上,家中实在冷清,人老了,一些身外之物就都看淡一些。” 袁一琦冷笑:“孔胤孝,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衍圣公的意思?” 孔胤孝一摊手:“有什么区别吗?不管是谁的意思,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就不怕我和你们鱼死网破?” 孔胤孝摇头:“姑丈~咱们是什么关系啊?咱们是亲戚,打断骨头可还连着筋呢,咱们怎么也到不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吧?” 袁一琦却是嗤笑一声:“孔胤孝,你说这话,脸都不会红的吗?亲戚?你也说得出口?你可有当我是亲戚?你可有当你姑母是长辈?以往的都不说了,就当做生意,但是这次这事,我不同意你的做法!” 孔胤孝还是轻笑的模样,凑近袁一琦轻声道:“姑丈,你觉得…一个被白莲匪徒杀了的布政司使,还有一个引咎罢官的布政司使,这两个哪个对孔家带来的利益最大呢?” 袁一琦浑身一颤,满眼不可置信:“你要做什么?” “姑丈…白莲教若是只杀了朱威和那些勋贵子弟,那不论是你还是我孔家,都是逃不脱干系的,但是…若是你陪他们一块死呢?你是我孔家的女婿,你们袁家和我孔家,可都是抵抗白莲有功啊,姑丈…你说侄儿说的,对不对啊?” 袁一琦从来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孔家通天的垫脚石,看着孔胤孝满是笑意的脸,眼中却全是阴冷,袁一琦转身就走。 看着袁一琦狼狈逃窜的样子,孔胤孝嗤笑一声:“就这胆量,还能做什么大事!废物一个!” 边上他的心腹上前:“圣王,要不要…” 孔胤孝挥挥手:“先不急,刚刚说的,那是最差的情况,毕竟是叫他姑丈的,能活着就养着吧。” 不过转身看到一地沾满尘土的瓜果之后,孔胤孝眯起了眼睛:“今夜…你们入城,事办的漂亮点,随后拿着我的令牌,控制整个济宁城,用袁一琦的身份,调济宁与威海之间所有卫所,让他们拦住朱威。” 对于这种前一秒还是笑呵呵,后一秒就改变主意的孔胤孝,边上人都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的,这事啊,孔胤孝做的太多了,孔家也做的太多了,他们就是专门干这种黑事的,最是了解不过了。 “骚扰不要停,告诉下面人…等到杀了这群人之后,所有人都会有肉吃。” “是…” …… “休整两个时辰,抓紧吃饭休息。” “是……” 借着月光,朱威打开舆图,将王二等人全都叫到身边,指着地图说道:“现在过了潍坊,距离淄博还有百里,距离济宁还有三百里,吩咐下去,明日晚间,跑死了也要赶到!” “是……” “嘚嘚嘚嘚嘚嘚……”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朱威没有在意,这马蹄声应该是前面探路的探马回来了,就当他准备上前听探马得到消息的时候,前面新军中突然骚乱。 “下马…再不下马开枪了!” “我们是成国公府的人,求见小公爷和朱大人。” 朱威连忙推开人群,一眼望去心有些沉,来的人不过五人,每个人身上还都有血迹。 “你们是成国公府的?” “对,这位大人可是朱大人?” 朱威点头,而后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般模样?” 为首的人叹了一口气:“大人,我家小公爷可在。” 朱威一招手,朱缶小跑上前。 那几人见到朱缶之后,直接跪下开始痛哭:“小公爷啊,出大事了吧。” 朱缶没经历过这种事,也有些紧张:“快起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公爷啊,赵世杰和英国公府的陈列去济宁城找布政司使,想让他们出兵,可是一去不回啊,我们四百多人的聚集地,也被不明身份的人马袭击,现在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什么?是谁?到底是谁?” 朱威按住朱缶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身侧:“你们说,你们的人去找袁一琦了?” “对…” 朱威手上用力,捏的朱缶肩膀直疼。 “嘶…大人……” 朱威深吸一口气:“好,很好。” 朱缶有些没脸见人了,这事是他提出来的,可是现在做成这副模样,实在有些丢脸。 “大人…这个…” 朱威挥手打断朱缶的话:“这事做的,很笨,很傻!” 朱缶低下了头,但是成国公府的人看见自家小公爷被这样对待,也是有些脾气了:“我说朱威,对我们小公爷说话客气点。” 朱威冷笑,没有看那几人,而是盯着朱缶问道:“我对你很不客气吗?” 朱缶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大人是在教育我。” 朱威想说什么又不想真的说出口,看着朱缶有些失落的表情,也是不忍心再开口责怪了,拍了拍朱缶的肩膀,半天之后才慢慢道:“你们这群人做生意做傻了,在敌友不分的情况下,贸然出动,这是大忌!不过也不是全无作用,最起码的,我们知道了济宁府的人不能信。那现在就简单了。” “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冷笑:“没什么意思,我们的目标要换了,原本是去济宁城西救李牛,现在看来,要先入济宁城了,否则两面夹击,我们都过不了。” “下令,休整时间变为一个时辰,目标济宁府城,到了就给老子打下来。” “吼…” 第606章 封 山西阳泉。 今日的阳泉,和以往大不一样,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附近卫所千户之上的武将,附近州府七品上的文官,全都聚集在此,这么大的阵仗在山西也就只有晋王朱承德能够搞起来了。 这等盛况,自靖难之后,也是第一次出现。 靖难前的藩王,是有军、政之权的,当时的晋王,可是风光无限,是整个山西加上大同军镇的实际控制者。 不过靖难之后,藩王军政之权,大都被削了,平常还要受封地官员节制。 这次主要也是因为朱由校准许的原因,才能如此,否则哪里敢这般大张旗鼓。 晋王府内。 丝弦之声不绝于耳,不论文武皆是喜气洋洋。 最上首坐着的,除了晋王朱承德之外,还有宫中的何令何公公。 何令现在的气度可了不得啊,除了是二十四监御用监的大太监之外,还管着东西两厂,手里可是实打实的权力。 眯着眼看着下面身着红青官袍的人,何令很是自得。 “何公公,朱夫人请你到后堂一叙。” 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愣头青,何令刚准备表示不满,可是听到朱夫人三个字之后,顿时止住了心思,连忙起身,还正了正衣冠,而后轻声道:“赶紧头前带路。” “是…” 朱承德瞥了何令一眼,也大概知道了谁找他了,这天底下,能让何令如此的不过一手之数,这其中了不包括他这个晋王,但是正好,现在的晋王府内就有一个,正是朱威的夫人,秦冉儿。 今日之事,和宁夏关系颇深。 何令到了后堂门口,又左右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而后躬身道:“朱夫人,奴才何令请见。” 这姿态给边上的人看傻眼了,何令在晋王府已经三日了,吃穿用度细致的很,说话行举皆是高深莫测的模样,现在这般真的是反差太大了。 堂门一开,秦冉儿从内走出,抬手虚扶:“何公公安,可不敢如此,妇实在惶恐。” 何令起身笑呵呵道:“朱夫人,可别这样说,奴才能有今日的风光,全靠陛下,还有朱大人和夫人的赏识,奴才不是那样不知感恩的人。” 秦冉儿也笑了:“何公公,你和我家大人都是老相识,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咱们就是朋友,不分那些礼数,可好?” 秦冉儿都这样说了,这真的是因为看的是何令了,何令哪里能不愿意,不过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何令在宫里也快三十年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也能听的出来秦冉儿是真心的,但是恩人就是恩人,哪里能做朋友,别人给脸,自己可不能不知轻重。 没理会这茬,何令接着说道:“奴才先行恭喜夫人了,这次的事,陛下异常看重,一切封赏都是顶尖的,并且这次内阁还有朝臣,都没有太多反对。” 对封赏的事,秦冉儿不甚在意,但是何令说的朝臣没有反对,让秦冉儿有些惊奇:“朝臣也没有反对?” 何令点头:“对呀,这次陛下原本准备打持久战呢,没想到这么容易,让陛下都有些不敢相信,还是内阁首辅叶大人找了陛下好几次,才让陛下印下大宝。” 秦冉儿心思通透,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第一,自然就是这次的功劳可以说是利在千秋万代,还是大明社稷稳定的基石,这等大义,让朝臣无法反对,第二则是交换或者说是补偿了,作为朱威舍弃朝中大权的交换,补偿给这些朱威的人,一些合乎情理,否则凭借朱威的功劳,现在只是这样的官职身份,知道内情还好,不知道的肯定认为朝廷赏罚不公,如此做法,谁也说不出闲话来。 何令故意将话说的很晦涩,但是他知道以秦冉儿的聪明,一定能明白的。 看的秦冉儿的神色,何令暗自点头,有些事,是真的不能说清楚的。 两人又谈论了近一个时辰,前堂酒宴已经到了高潮时刻,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这才止住话头。 秦冉儿将何令送出后堂,返回屋内后,久久不能平静,她现在和普通妇人无异,这么多次生死离别,让她更加希望平淡的生活,朱威交代她的事,她办的很好,以后两人就能长相厮守了,不过这只是她心中的想法,她也知道,跟着朱威这样的人,是闲不下来的。 何令到了前堂之后,管弦器乐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知道,正戏来了。 何令先朝着朱承德一礼,朱承德起身微微点头,而后站在何令对面。 何令从身后小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圣旨到!跪!” 由朱承德领头,数十文武加上那些下人齐刷刷跪下,声势烜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得国二百六十年,历太祖之高德,经祖宗之武功,无愧于天,无愧于民,却天有异象,冰雪之灾祸不断,以致民乏国困,然祖宗佑我大明,今宁夏山西培育红薯大获成功,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育苗皆以备齐,大明此后再无饿伏,朕亲告太庙,得祖宗允许,宣告天下。” “举人宋应星,育苗有功,功在千秋,封屯田伯,食千户,赏金百两,锦十匹,御赐宅院一座,封其母为三品诰命夫人。” “举人宋应晟,教育有功,封世袭锦衣卫百户,其余学子皆有封赏。” “商贾金大元,赏金百两,赐皇商头衔。” “宁夏前卫指挥同知赵云澜,擢山西都指挥佥事,世袭宁夏前卫指挥使。” “宁夏前卫军户朱二,擢宁夏军备千户,其子朱堂,擢军备百户,世袭锦衣卫百户。” “晋王朱承德,为国有心,赏金千两,良田三顷,其母追谥旌德元惠祥尊王妃,入后庙祭祀,其父追谥御德敬瑾御辰晋王,入太庙祭祀。” “原宁夏前卫军备百户王不留,赏世袭锦衣卫百户。” “其功最高者朱威,封长留侯,千秋万代,与国同戚,其妻秦氏,封超一品诰命夫人,同郡主食户。” “钦此,诸臣…谢恩!” “臣等,领旨谢恩!” 何令读完圣旨之后,笑呵呵的对着朱承德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朱承德接过圣旨起身:“同喜同乐!” 而后转身对着诸位文武大喝:“今日同喜,同乐,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人堆中的宋应星兄弟还跪在地上呢,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这事太大了一些。 原本不过是个举人,现在一个成官了,一个成勋贵了,就这短短两年,完成了整个家族阶级的跳跃,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朱承德自然看到了,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对于这个新的伯爵,他的兴趣很大,尤其是这种粮食之事。 还没走到跟前呢,突然外面一阵急杂的声音响起:“滚开…有紧急军情!” 众人都被这声音吸引,大明西北已经好几年不动刀枪了,紧急军情是什么?难道是鞑靼又忍不住了? 朱承德没有多想,让人将那人带了过来。 那人见到朱承德就往地上一跪:“殿下,朱威朱大人发来紧急军情,山东白莲作乱,与当地文武甚至孔家里应外合,情况紧急,附近卫所人马不敢相信,特来请晋王殿下带兵驰援!” 第607章 追兵 此话一出,全场好似被直接按下了暂停键,全都安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事?这是让藩王出兵啊,现在无诏藩王都出不了封地,可是现在朱威直接让出兵,这是做什么啊? 若这事是假的,晋王刚刚得到的封赏全都没了不说,晋王这个藩王可能都会直接没了。 但这若是真的,也是能让天下震荡的大事,白莲之祸不说什么了,可是山东官员还有孔家若都和白莲一党,那可就真的要命了吧,山东可是大明的基石之一,若是出事,可就真的是灾祸了。 “殿下,朱大人已经给京中传信,不过从京城出兵到山东,路途太远,现在山东之事已经是万分急切,还请殿下出兵。” “你是何人?” 那人从怀中掏出朱威亲笔信,还有一个令牌,正是暗卫令牌。 朱承德脸色变幻,实在拿不定主意:“你先起来吧,此事要从长计议。” “殿下…” “别说了,先起来。” 朱承德皱着眉头,他若不是藩王,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可是他偏偏是藩王,他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事不劳殿下操心了。” 来人正是秦冉儿,对着朱承德微微一福之后,满脸刚毅:“赵云澜。” “在…” “今日之事不知真假,但关系到我家大人安危,我为妇人,夫即是天,我欲前去营救,赵大人,你是朝廷的官员,无令不得调兵,今日本不该这般麻烦你,但是我一妇道人家,身无寸力,还请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出手相救。” 赵云澜没有丝毫犹豫,上前对着朱承德拱手:“殿下,今日事出从急,宁夏总兵沐军大人不在,末将想要请辞,还望殿下说于沐大人。” 而后转身对着众人道:“今日我赵云澜,辞去山西都指挥使之职,带亲兵家丁,前去山东,可有一路同行者?” “我去…朱威是我堂弟,肯定有我一份。我朱堂,今日也辞官不干了。” “我也去…咳咳,是我家老爷不放心,我也能开弓射箭的。” 这是杨大年,金大元的护卫首领,曾经在镇北堡任职,也算一名好汉。 宋应星也想上前,不过被边上人拉住:“咱们读书人上去除了送命添麻烦,什么都不会,还是算了吧。” 何令沉着脸走了过来,周围人给他让了一条路,何令先是看了看那封信,而后对着秦冉儿轻声说道:“夫人,这字迹没错,可是此事太大,恐怕…” 秦冉儿叹了一口气:“既然字迹没错,那我就应该去,何公公,还请你速速回京,将此事禀报给陛下。” 何令张了张嘴:“是…” “赵大哥,我们出发。” “好…” 就在秦冉儿刚走出五步不到的时候,朱承德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朱夫人且慢,本王…愿意出兵。” “殿下…” 周围人惊呆了,这是将身家性命都压了上去啊,朱威和晋王从什么时候开始穿一条裤子了?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朱承德手里紧握暗卫令牌,有了这个令牌,他哪里能不知道这消息是真的呢?可是他的身份实在太过于敏感了。 不过让她眼睁睁看着秦冉儿他们这点人过去送死,他又实在不安心,若是出了差错,他可就真的没脸见朱威了。 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干他娘的。 秦冉儿转身:“殿下…这…” 朱承德挥挥手:“无妨,本王信朱威,至于赵云澜还有朱堂你们的辞呈什么的,都给本王收回去,这次之事,一切责任,本王承担,山西锦衣卫千户何在?” “下官在!” “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上报陛下,说明白了,一切责任在本王。” “是……” 这锦衣卫千户是毛纪的心腹,也知道朱威和自家大人的关系,心中已经想好了,将这事压住一段时间。 “来人,传令三卫整军,明日天亮之前兵发山东。” “是…” 山西宁夏一群文武,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成这种地步,却没人上前阻拦。 宁夏的就不说了,算得上朱威的自己人,山西的其实也差不多,朱威在山西闹了好大一通之后,上上下下都被换了个干净,现在的这些人,大都是知道朱威的为人的,也都知道朱承德的为人。 再说了,哪里有造反这样造的?这么大张旗鼓,还这么仓促,很多人心中的想法和那锦衣卫千户一样,先压一压吧。 而何令走到朱承德身边,轻轻拍了拍还有朱承德手上的圣旨,朱承德会意,一路要经过直隶,这圣旨能免去不少麻烦。 …… “大人,后面淄博那边出兵了,好像是追咱们的。” “妈的,来了多少人?” “看着有一千左右。” “距离济宁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 朱威前后看了看,一挥手:“所有人停下,转头将后面的人先收拾了,所有人记住,不要浪费子弹,瞄准了打,此战不需要俘虏,打散了就行。” “是……” “探马上前,给老子将这里到济宁的情况,全都摸清。” “是……” “朱缶,将你的人带过来。” 朱缶领着家将过来后,朱威直接问道:“淄博这边守将是谁?你们有没有关系?” 那人点头:“淄博只有一个千户所而已,现在基本只有五百多人,千户是个刚刚承袭父职的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很好打发,不过也因为年轻,和我们说不到一块去。” 朱威点头:“那就好办了,打疼了,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报……后面追兵距离咱们只有五里了。” “全军准备,熄灭火把,距离二百米再开枪,尽快结束战斗。” “是……” 第608章 能 淄博在这时候可不是后世的地级市,后世的淄博在大明叫淄川府,淄博只是下面的一个县而已,这里位置原本也算重要,明初是有个卫的,不过在成化十四年裁撤,只留下一个小小千户所,百年来基本没有什么战事,外无海盗之忧,内无白莲之祸,兵丁军户和原本的宁夏差不多。 不过新任千户丁源上任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练兵法子,练出来的兵倒也显得很威武,最重要的是,这货不克扣军饷,平常和下面的人也都是称兄道弟的,从而在所里,也是很有威望。 这次他接到的命令,是围堵逃窜的白莲教徒,对于这种事,丁源是没有兴趣的,一群散兵游勇而已,实在没什么挑战。 可是命令来了,他也不能拒绝,正好当练兵了,不过他不想这么容易就结束了,于是只是跟着而已,在朱威休整的时候,8他才接近了一些,不过这就是这接近了十里路,被朱威发现了。 “报…大人,前面突然没了火光,应该是发现咱们了。” 丁源有些意外,按照他的想法,这群人就是拿着武器的民夫而已,现在看来,竟然还有组织会兵法。 “嘿…好玩了哎。” 意外过后,丁源反而有些兴奋了:“来人,打着旗号上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洗好屁股,等着老子疼!” “哈哈哈…” 周围一片笑声,这些当兵的心里都是明白的,知道他们打女真海盗倭寇什么的就是送菜,但是打白莲,他们一个能打俩。 这次跟着出来,也没有以前那种害怕恐惧,基本都是和丁源一样,抱着玩一玩的心态。 再看朱威这边,等了半天之后,只跑来单人单马。 朱威皱眉:“什么鬼?被发现了?这边还有人有这样的脑子?” 没人回话,朱威下令不许开枪,那人也很快到了朱威阵前,到了之后也是一呆,这他娘的哪里是白莲啊,明显是正规军啊。 朱威一个眼色,王二上前一把将那人拉下马,拖到朱威身边。 朱威问道:“你们是淄博千户所的?” “是…” “是过来追我们的?” “不是…我们接到命令,说是有白莲匪徒逃窜。” “谁的命令?” “山东布政司衙门。” 朱威他妈的气笑了,这群呆货都不想想,若真的有白莲教匪徒作乱,也应该是由山东都指挥司发命令吧?一个布政司说是能节制军方,但是这种调兵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而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整个山东的军政体系,其实都已经被把持了,只不过一般小事没人在意而已,可是就是这些小事,才能暴露出来问题。 “王二。” “在…” “跟着他回去,将淄博千户带过来。” “是…” 很快丁源被带了过来,不过他还是很小心,将自己的人放到了百米的位置,身上穿了两层甲胄,给他那原本就有些老了的战马压的喘不过气。 王二一脸嫌弃:“你能不能快点,我家大人等着呢!” 丁源还年轻,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听完就准备和王二怼上两句,可是看王二那嗜血眼神,顿时有些怂了:“走就走啊,这么凶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家大人是谁呢!能过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啊。” 王二又是一瞪眼,丁源连忙疯狂抽打战马,与王二拉开距离。 朱威此时已经从阵中出来了,站在最前,左右是秦成和朱缶他们。 “来人可是丁源?” 丁源没有在意,这边还算是淄博地界,他的名字被知道了,也不奇怪。 “本将军正是淄博千户所千户丁源,前面何人,报上名来!” 丁源坐在高头大马上,很是意气风发,他觉得他说出这句话时,有那种古将阵前对垒的痛快。 可是他没痛快多久,就被后面跟过来的王二一把拉了下来:“行礼,你面前的是陛下亲封新军总领朱威朱大人。” 丁源一愣:“你是朱威?” 随后挣脱王二的束缚,冲上前去,绕着朱威转了两圈:“你真的是朱威?” 朱威有些无语,这两天原本就没有休息好,现在还来了个这种二臂,也是有了火气,挥了挥手道:“别打死,打服了带他过来。” 边上的秦成等人和朱威的心情差不多,听到命令后全是一脸兴奋的模样:“是…” 身后的惨叫声朱威不想理会了,让其他人就地再休整一下,身后的追兵解决了,前面的那些可不好搞。 丁源也是从小习武,对上两三个人是不落下风的,像朱缶胡厉这些勋贵子弟,他还能打的有来有回,但是王二秦成这种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人,他可不是对手,尤其是王二秦成打架是没有章法的,什么下三路什么阴招都上。 很快丁源就缩成一只虾,护着自己下三路和头,王二等人打了十多分钟,这才将他提到朱威面前。 此时朱威坐在土堆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后抬眼一看,也是倒抽一口凉气,打的真他妈狠,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说,肿的眼睛都快没了,原本有些宽大的头盔,现在也是很合适了。 不过还好,都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了。 “说吧,你带了多少人?” “五**呼*百人。” 丁源说话有些漏风,细看门牙缺了一块,朱威翻了个白眼,但是也没怪罪王二几人,心里有火,发泄一下也是好的。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你信不信我?” 丁源抬头瞥了一眼王二等人,随后轻轻点头:“除了…这几个…我不信,大人我是信得过的。” 朱威点头:“好,那你先别管他们几个,给你一个任务,你若能完成了,本官保你前程,若是完不成了,死了还好,若是活着,就再让他们几个打一顿,怎么样?接还是不接?” 朱威现在已经学明白了,和武人说话,就应该直来直去,否则全是对牛弹琴。 丁源想了一下,而后说道:“我不要前程,若是完成任务了,我能不能跟着大人?” 朱威有些诧异,向前倾着身子,深深看了一眼丁源:“你要跟我?我的身份你可还不知道真假呢?这就敢跟我?” 丁源点头:“我知道大人身份的,新式连发火铳,只有辽东、宁夏和大人这边有,别的地方都没有,我年前奉命去辽东支援的时候见过的。” “哦?也算是个聪明人,本官答应你,你若真的想入新军,这次事情之后,我收你,但是前提,是这次不能出任何差错。” 丁源脊背挺直,拱手道:“请大人吩咐!” 朱威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 而后转头指着济宁城方向:“现在情况紧急,多的我不说了,你也别问,现在我要入济宁城,但是那里的人,不让我进去,我需要你打掩护,将我的人掺在你的人中间,你要负责将他们带进去,能不能做到?” 丁源狠狠点头:“能!济宁城守备千户,是我爹的好兄弟,我一定可以。” 第609章 入 虽说丁源答应的斩钉截铁,但是朱威可不会这样就信了他:“你的那些人,可不可靠?” “大人放心,这些人以前都是苦哈哈,跟我之后才有饱饭吃,对我绝无二心。” 话都会说,但是事实如何,朱威不知道啊,思考良久之后,朱威这才下令:“朱缶张之极,你们两人和你们那些家将一起,再带三百人,混进丁源的队伍中,你们那些家将熟悉济宁城中的防备情况,入城之后,全面接管防务,拿着御赐宝剑,不听话的,全都杀了。” “是…” 朱威深吸一口气:“这次任务不同以往,是不是练兵,不是考核,是会死人的,所有人,包括丁源,都要听张之极的。违抗者,军法从事。” “是…” “你们下去准备,丁源选出二百人就行,其他人放在这里,不许动。张之极,你过来,我与你说说怎么行动。” 带着张之极走到僻静处,朱威开口道:“你知道这次为何选你吗?” 张之极自然知道不是那些家将的原因,于是摇了摇头。 朱威笑了一下:“因为你最细致,王二秦成不行,他们两个粗汉子一个,难免会漏掉一些关键,胡厉和徐希,一个太软,一个太硬,都不适合,而你和朱缶两人,一个细致,一个胆大。” 张之极点头:“不过大人,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吧?” “对…最重要的,你是你们四人中,最适合带兵的人,你看我这段时间不断打击你,是因为你还需要磨练,原本是想要再等一段时间的,不过这次太急,也就先上吧。” “但是,这次的事,你必须放弃一些规则,放弃一些底线,你要知道,你进了城,发生的一切事,都可能超脱你的控制,在那时候,你若还是像以前一样刨根问底,可就全都玩完了。该狠的时候,要狠,该不讲理的时候,要狂,该杀人的时候,要不眨眼,知道了吗?” 张之极狠狠点头:“属下明白,绝不辱命。” 朱威叹了一口气:“去吧,我会在你们身后三里跟着,把持城门之后立马开门,在我们进城之前,至少保证城门不失守,否则军法从事!” “末将领命!” …… 济宁城中很安静,但是安静的让人恐惧。 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软禁,城中部队全都是袁一琦心腹把控,甚至在这时候实行了宵禁,完全进入一种军管的状态。 布政司衙门。 袁一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没有任何动静,灯火摇曳,映着他瘦弱的身姿,鼻腔有鲜血滴下。 可是堂中空无一人,谁都不会知道,大明的封疆大吏,山东的布政司使,朝廷的正二品大员,孔家的女婿,在这么一个不算特殊的日子,被刺身亡! 有两人借着夜色翻出高墙,很快隐入夜色中。 巡逻的兵丁打着哈欠,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宵禁巡逻,不过整日整夜都能听到城外的枪声,让他们也有了一些紧张的感觉,虽说济宁城高墙厚,还有火炮,没谁敢不张眼攻城,但是作为底层军户,他们最希望的,反而是平稳了。 为首的人突然一伸手,吓了后面人一跳。 “老张,怎么了?” 那叫老张的领路的人,呵呵一笑,将手中长枪递给身后的人,自己解开裤腰带,站在那济宁最大的一个酒楼门前,就开始放水了。 “我去…老张,这是府君的生意,你也敢啊?” 那老张才插手:“怕个球,他娘的天天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就知道让他们干活,人家现在抱着小老婆睡觉呢,咱们还要在这绕圈子,反正没人知道,弟兄们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这话说的,明日请我们吃个酒,这事就烂肚子里了。” “吃个屁,想着吧你们…” 一队巡逻的人马,基本人数在八人左右,按理来说至少需要一个小旗领着,可是现在的济宁城,身上有那么点官职的人,全都歇下了,只留下这群苦哈哈,没人管着这群兵油子能给你干好事了?想必是不太可能的。 再说济宁东门,丁源一马当先走在最前。突然嗖嗖两声,两支箭落在丁源身前十米处。 “嘿…哪部分的?过来回话,要不然开炮了!” 丁源听了之后,让张之极等人向后退几步,自己将武器全部解除之后,打马上前。 城门头上有无数弓箭和火铳对着他,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谁也不敢保证,没人走火。 到了城头之下,丁源脱下头盔,又蹭的伤口生疼,强行忍住之后,仰起头让城头上的人能看清:“我是淄博千户所的丁源,奉命围捕白莲教徒,一路追了过来,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 “这里没看到,你和你的人马,立即后退三里,明日清晨开门。” 丁源连忙道:“别啊,兄弟,我们追了一夜了,实在累的不行,让我们进去休整一下呗。” “退后,要不然开枪了!” 丁源不死心,接着喊道:“你们的守备千户是我叔,你找他过来说话。” 城门头没了动静,谁都不知道真假,但是这事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于是有人去找千户了,剩下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刻钟后,丁源已经想后退了,城头上有道粗狂的声音响起:“是小丁吗?” 丁源大喜:“陈叔,是我!快开门让我进去。” “这个…不行啊小丁,这边死命令,不能进人的。” 丁源在这陈千户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指着自己的脸:“陈叔你看看,我刚刚跑马摔了,一身青紫啊,说不定伤到内脏了,你可不能不管啊,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可还没后呢,你是我爹拜把子兄弟,我爹走了你就是我爹,可不能这么心狠啊!” 城头上的人也是哭笑不得,不过接着火光确实看到了丁源脸上的伤,就像丁源说的那样,他们两家基本和一家人一样,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想了想之后,那陈千户才小声说道:“我给你放吊篮,等一会啊。” “不行啊陈叔,我那些弟兄们可还在外面呢,我怎么能自己进去不管他们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丁源哼哼两声:“这还是你教我的呢,要和弟兄们同吃同睡,这才能练出好兵。” “怕了你了,我给城门开一条缝,你们小心点,慢慢的进。” “好嘞!” 第610章 事不如愿 城门开了一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缝,不敢开大了,这家伙上千斤呢,全开了动静太大。像战马之类的,也都不能进去,畜牲若是在城里弄出动静了,这可就瞒不住了。 这是陈千户给的理由,丁源虽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多想。 而城头上的那个陈千户名叫陈思,现在脸色变幻莫停,招呼过来几个心腹:“一会儿你们看着,等到他们进来一半了,就关城门,火铳上弹,弓弩准备。” “啊?这不是大人的侄子吗?” “屁的侄子,他娘的…他真当老子是老子的话,就不会陷我于不义,他练的什么兵,老子能不知道?你看看他后面的那些人,一个个像石像一样,不动也没声响,这是他能练出来的?” “这小子从小熟读兵法,能不知道半夜叫门是兵家大忌?这小子肯定已经和咱们不是一路的了,或者说这小子被威胁了,不管怎么说,一会儿等我命令,先打了再说。打对了,你我升官发财,打错了,咱们也算是尽忠职守,没什么后果的,明白吗?” “是…不过大人,直接不让他们进来不就好了吗?万一真的有危险呢?” 陈思翻了个白眼:“你他娘的很有钱吗?堵在城外和咱们设计杀了他们,哪个功劳更大?哪个赏银更多?你和傻脑子,乖乖听话就好,其他的别废话。” “是……” 城外的丁源呲着大牙给张之极等人招手,他以为一切都如他预想的那样,殊不知危险已然来临。 张之极察觉到有些许不对,这样的事,关系再近,也不至于这么简单,除非济宁城中都是酒囊饭袋,可是这可能吗? 能让山东军政两路人都乖乖听话的袁一琦可能是酒囊饭袋吗?他若不是,那他选定的守城人能是简单的人吗? “不对…朱缶,情况不对,恐怕有埋伏,你领着人后面压阵,火铳全部上弹,我进去之后,先行控制城门,你们在这也要小心,明打暗不好打,暗打明好打,现在距离城头二百多米,他们的火铳打不到的,你负责压制城头火力,给大人争取时间。” 朱缶点头,他也感觉不对,不过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张之极是他们的领头人,他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张之极带着人假装排队,但是中间拉的很长,就是在为后面的朱缶争取时间。 而朱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也是有了一套自己的应对方案,仔细查看自己与城头的距离,领着后面二百人后退三十多米,这里在连发火铳的杀伤范围之内,但是城头上的三眼铳和鸟铳,哪怕有着城墙的加持,也是打不到这里的。 张之极到了丁源身边的时候,丁源还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这事还磨磨蹭蹭的,若真被发现了,这么好的机会就丢了。” 张之极按住他想要往前的身子:“手握住刀,你这个陈叔,可不把你当亲儿子,一会儿你自己小心,我没空护着你。” 丁源还想说什么,不过张之极两三步跃到前面,让丁源一头雾水。 他心里可不觉得他的陈叔会害他。 陈千户此时已经站在翁城楼梯口了,满脸笑容的看着刚刚入门的丁源,不过很快目光就被张之极吸引过去了。 张之极哪怕在军中半年了,但是身上那副世家子弟的气质还在,这是骨子里带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隐藏住的。 更重要的是,张之极背上露出来的东西。 御赐的宝剑附在张之极背上,明黄的剑穗在火光映照中格外显眼。 在这时代,非皇亲国戚,不得着明黄,这是天大的规矩。 就在张之极经过陈千户身边时,被拦了下来:“慢着,你背上是什么?” 张之极手刚伸起,陈思边上的护卫全都抽出了钢刀。 张之极摊开两手:“大人是想自己看?就在我背上,大人请便!” 陈思一时摸不住,不是说东西摸不准,而是张之极这种镇定的神态,让他摸不准。 直到丁源看到这一切,连忙跑了过来:“陈叔,这是怎么了?怎么动刀动枪的。” 陈思斜眼看了丁源一眼,而后嘴角带着些许笑意道:“小丁啊,你会不会哄骗你陈叔啊?” 丁源一愣,有些尴尬的道:“陈叔,这是哪里的话,你就是我亲爹啊,我哪里敢哄骗你啊。” “哦?是吗?小丁你有这样的心,陈叔很高兴,不过小丁啊,之后骗人的时候,先学学演技,你这样的演技,可骗不了人啊。” “啊?陈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思摇头:“没什么意思。”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现在进来的,已经有二百多人了,于是冷笑一声:“时间也差不多了,小丁啊,陈叔我啊,就不陪你玩了。关门!” “关门”二字,陈思是吼出来的,随着这一声令下,城门口的那些守兵,一部分驱赶张之极的人入翁城,一部分去关城门,高一丈的城门,开难,关起来,也难。 也基本在同一时间,陈思的人和张之极的人,同时动手,近战火铳的作用可就不大了,钢刀寒光乍起,刺的人胆颤。 陈思被护在后面,脸上笑意更浓:“小丁,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是兵书上学不会的,今日你陈叔,再教你一次,除了兵不厌诈,还有一课,就叫关门打狗。我这里人不多,东门只有六百人而已,但是你们不过二百多人,又无地利,又无天时,必输无疑,现在放下武器投降,你陈叔我看在两家的情分上,还能帮你说说话。” 丁源苦笑:“陈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过…不行啊。” “怎么说?” 丁源指了指周围的人:“他们都不是我的人,我说话,可没人听啊。” 陈思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死活不论,所有人听令,一个不留。” “吼…” 站在距离陈思最近的张之极淡淡道:“好大的口气,陈大人不是想知道我背上是什么吗?我现在就让你看。” 说罢反手抽出御赐宝剑:“大明皇帝御赐宝剑,上斩奸臣,下斩污吏,本官大明英国公嫡子张之极,奉命山东剿匪,若有人阻拦抗命,立斩不赦!” 刚刚已经准备动手的人,全都愣了,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们一群苦哈哈,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陈思这个级别的了,现在突然来了一个让他们伸长脖子都忘不到的人物,这可就要了命了啊。 陈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他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虽说也不知道真假,但是从那宝剑的做工,还有张之极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来看,说不定就是真的了。 “大人,怎么办?” 陈思在济宁城中也算的上是袁一琦的自己人,他陷的太深了,知道让张之极这些人如愿的话,他就完蛋了,索性心一横,深吸一口气:“白莲匪徒,假传圣意,罪无可恕。” 随后拔出佩刀,举刀大吼:“诸位弟兄,随我杀敌!” “杀敌!” 第611章 取济宁府 张之极一马当先,御赐的宝剑看着哄人,但是归根结底,是个装饰物,不可能用来杀敌的,在这时候,哪里还管的上什么御赐不御赐了,将那宝剑随手一扔,抽出腰间钢刀,就与陈思的护卫拼到了一起。 张之极师从多位武林高手,虽说不是战场拼杀的功夫,但也是世俗中一流的好手,钢刀挥舞银光乍现密不透风,以一敌三竟然也是游刃有余。 丁源说实在的,只是纸上谈兵而已,嘴上天天和那群苦哈哈一起谈天说地,说怎么摆阵型,从哪里找出敌人的弱点,可是实际上呢?刚刚见血就愣住了。 还好边上的人都知道丁源是陈思的侄子,没有什么不长眼的真的上去动手。 最为惨烈的地方,是在城门处。 张之极进来之前下了死命令,城门必须守住打开,而城门处的守军,又是陈思军中最为精锐的,两方人马混战一处,顿时鲜血四溅,残肢乱飞。 有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少年,在新军中一直是吊车尾的存在,身体太过孱弱,全凭借自己的毅力才能不被淘汰,新军中因为大都用火铳了,为了方便都没配甲胄,而济宁城中兵丁,大都是穿轻甲,虽说防御力不如青甲,但也是一层防御。 于是很快新军被压制,那少年胸前中了一刀,伤了肺腑,吐出来的血里都是血泡,这等伤势,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了的,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双手紧紧抓住身体中的钢刀,不让敌人抽出。 而后抓住机会,扑到那人身上,朝着脖子处就咬,这才是真正的玩命。前面说过,山东内陆这些地方,是真的多年不见兵祸,他们之中的精锐,其实也只是比别处的兵吃的好一些而已。 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血的兵,不管怎么练,都是菜鸟一个。 被扑倒在地的那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原本刀捅进人身体就已经让他不适了,现在又来这般操作,直接三魂六魄跑了一半,竟是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了。 很快脖子上的痛让他清醒一些,费力将那少年推走,可是脖子上已经被撕下来一块皮肉,更重要的是,动脉破了,捂着脖子都挡不住汹涌而出的鲜血,嘴里想要说话求救,却也发不出声音。 那少年嘴里的肉还流着血,笑的有些狰狞,看到那人倒地,这才缓缓闭上眼睛。 朱威练兵,首先第一点就是让他们消除恐惧,就是让他们心狠,他们每个人都在死囚身上下过刀,见过血之后,他们的忍耐力要比其他人好的多。 以上场景在这小小的城门处不断上演,战场上最真实的场景,不断冲击着参与者的内心。 丁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绊倒了,身边躺着一个还有些气息的人,而他的另一边,则是一条断臂,断臂手中还握着刀,刀上也有血,谁知道这血是刀主人的,还是别人的。 “杀…” 张之极拼着腰间被撩一刀的风险,极限躲避将手中的刀刺入前面一人的腋下。 鲜血溅了陈思一脸,陈思也是富贵日子过惯了,哪里还想打打杀杀,觉得自己不安全了,连忙后退上了城头。 “火铳准备,给老子打。” “大人,下面还有咱们的人呢。” 陈思上去就是一巴掌:“听令,要不然老子先砍了你祭旗。” “是…” “火铳准备…放!” “啪啪啪啪…” 三眼铳和鸟铳用的还是以前那种火药,打过一轮之后,白烟半天消散不了。 张之极手臂被打了一枪,连忙抓起一具尸体挡住自己,快速朝后退去。 其余活着的新兵基本都是一个样子,这是朱威教的方法,这时代的火器或者箭弩,很难贯穿一个人的。 而济宁城的那些守卫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原本与自己拼杀的对手要不然就是被火铳打死了,要不然就是迅速朝后躲去,而他们站在那里,正是下一次的活靶子。 “啪啪啪啪啪啪…” 又是一轮射击,这次倒下的,大都是济宁城的人了。 张之极退入城门洞中,也不管手臂上的伤了,立马开始指挥:“他妈的,玩阴的,所有人举着尸体,侧边开枪,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火器。” 其余人早都忍不住了,离得太近,火器确实不如钢刀好使,但是这会儿,可就真的到他们主场了。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只要已经咽气了,全都成为移动的堡垒,有些人没力气,那就一人在前面举着尸体,一人在侧边开枪配合很是得当。 “打!” “哒哒哒哒哒哒…” 连发火铳可不是老旧的三眼铳能比的,城门洞只能有二十人扑来而已,但是这二十人射出去的子弹,比陈思那边上百人两波射出来的子弹还要多,威力也要更大。 济宁城墙通体青砖打造,最是坚固,一般火炮落上去,最多就是裂个缝而已,但是这连发火铳这么近的距离,产生的威力,足以让青砖四分五裂。 飞溅的石块擦破了陈思的脸,他摸了摸,喃喃道:“这是什么火器?” 没人回答他,有的只是更急的枪声。 上百人的火器营,只是两轮而已,已经损失过半,其余人更是不敢露头。 城外的朱缶听到枪声后,也是组织来火,顿时济宁城头,各种惨叫声各种飞沙走石,俨然成了炼狱一般的存在。 第612章 教育 “大人,他们火器太厉害了,咱们不敢露头啊。” 陈思看着左右全都趴在地上,心中有气想要让他们上,可是自己也害怕啊,原本想着让丁源带人进来,而后关门收拾了,可是现在呢?完全脱离了陈思的掌控,功劳肯定没了,罪责肯定难逃,偷鸡不成蚀把米,在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好歹陈思也是带兵多年的人,知道现在就差一口气了,他若虚了,这边就不用打了,于是给自己壮了壮胆气:“弟兄们,别怕,他们上不来的,老子就不信了,他们能有子弹?马上就打完了,咱们城里五千兵呢,就凭借他们二百个,翻不起风浪的,弟兄们再坚持会儿,一会灭了他们,老子请你们喝酒啊!” 平常当下面人是牛马,现在临时抱佛脚,谁又会听他的? 有着城墙防护,他们死伤倒是不多,不过所有人都和陈思一样,趴着不敢动啊。 稳住局势的张之极,和后面的人一起打开了城门,朱缶等人一拥而入,兵合一处之后,前排顶着尸体稳步向翁城内推进。 前面说过,城门之后有翁城,而想要上城墙,也要通过翁城旁边的楼梯。 张之极现在带着一群人挤在翁城向前走,若是此时上面能组织干一下,肯定会死伤惨重,不过这事已经不可能发生了。 很快张之极等人冲上城墙,陈思的人很自觉的都丢下武器蹲在一旁,对于他们来说,什么为国捐躯什么为国争光的,都不存在,只要活着就好。 “朱缶,这么大的动静,城内别的部队肯定会来,你组织一下,挡住其他方向的人,给大人争取时间。” 朱缶点头之后,带着人先将那些扔掉武器的人,全赶到一旁去,派人看着他们,而后带着剩余的人,在左右建立临时阵地。 张之极脸色有些发白,手臂上的血还没有止住,走到还趴在地上的陈思面前,一脚踢开他手中的刀。 “陈大人,你真的是厉害啊!” 陈思咽了咽口水,抬头陪笑:“小公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公爷放了小的一条狗命,以后小的这条贱命,就归小公爷差遣了。” 张之极冷笑:“现在知道老子是小公爷了?哼,老子要你这条贱命干嘛?恶心…” “对对对,小的恶心,小的一会就跑的远远的,不会污了小公爷的眼睛。” 张之极眯起眼睛,对于这种没有底线的人,张之极是看一眼都嫌弃的,就在此时,躺在尸体堆里面的丁源醒了,小跑上了城头。 陈思见了之后,爬起身就大声呼喊:“小丁啊,你陈叔在这呢!小丁啊,我可是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你要救我啊。我是你爹的拜把子兄弟,你一定要救我啊。” 没等丁源说话呢,张之极就皱着眉头一脚将陈思重新踩回了地上。 丁源跑过来之后,看了看陈思,又看了看张之极,想了许久还是走到张之极身边,轻声道:“小公爷,能否?” 丁源没有说完,张之极就冷笑一声,用脚挑起陈思的佩刀,用捂着伤口的手接住,决然劈下。 硕大的头颅,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滚落在丁源脚边。 “啊!” 丁源被吓得后退好几步,撞到城墙这才停下,又和刚刚一样,瘫软在地。 而张之极因为这一动作,左臂上的血流的更快了,撕开一个布条手嘴并用的绑住,这才能好一些。 懒得再理丁源了,这会儿济宁城其他方向的部队都朝着这边赶来,他可没时间再浪费了。 朱威距离张之极只有三里而已,在这边战斗结束后不到十分钟就赶了过来。 过来之后第一件事没有问张之极的伤势,而是问道:“死伤如何?” 张之极一愣,这时候觉得朱威有些太过于不近人情了,低着头有些失落的道:“死六十八人,其余人基本都带伤。” 朱威冷目看着张之极:“伤亡太大,记你一过,这次事罢,再行处置。” “是…” “朱缶!” “在…”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报告大人,连发火铳!” “有这东西,在这守着当活靶子吗?带人给我从城墙上出击,天亮之前,城头上不许有任何其他人,四门包括翁城,都要在我军控制之内,明白吗?” “末将领命!” “秦成王二,你们二人跟着朱缶一起行动,受伤的人留下。” “是…” 朱缶立马放弃刚刚弄好的临时阵地,会合王二秦成,左右分兵,迎着远处渐渐逼近的人影冲去。 张之极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问道:“大人,直接冲过去,是不是有些…冒险?” 朱威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张之极,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觉得你这次打的怎么样?” 张之极一愣,随后低头:“不好!” “哪里不好?” “这…” 张之极说不出来,他认为他这次做的还不错,死伤不过百的情况下,能够攻下城门,这放在哪个部队,放在哪场战争中,都是大捷,可是朱威明显的不满意,让他有些受挫,心中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 朱威瞥了一眼呆呆靠着城墙的丁源,指着他对张之极说道:“你和他一样,纸上谈兵可以,真正实战,还是不行。” “你有着比济宁守军更好的火器,有着比他们更强的兵,入了城门之后也有先手的机会,咱们的长处是火器和军纪,你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若是入城之后,有三五十人同时先手来火,凭借火器他们还有反应的机会吗?还可能被拖到白刃战吗?” 张之极想了想,脸色越发苍白:“可是…可是万一他们是真的不动手呢?” 朱威冷哼一声:“你过来之前,本官告诉过你,真正的战场上,不需要底线,本官要的,只是赢,懂了吗?哪怕他们真的不动手,哪怕他们真的看在丁源的面子上和咱们一起,你…也不能轻易相信,在战场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赢重要,本官给你的命令是夺城门,你只要夺下来,哪怕将其他人全都错杀了,本官也会记你一功!” 第613章 把持济宁 “可是…可是那样不就会滥杀无辜?” 朱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些:“滥杀无辜?张之极…你是兵,在战场上除了你的弟兄,全都是敌人,在这种情景下,你怎么分辨是敌是友?既然分辨不了,那就全杀了了事,这是最方便,也是最好的选择,本官不需要一个瞻前顾后的下属,新军更不需要一个没有决断的武官,你若想不明白,早早回京得了,本官不想对你再费口舌。” “本官今日所说,全因为你是英国公之子,我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对你说这些,你若不是英国公府的人,现在的你,早都被老子砍了!” 朱威的话没有丝毫客气,当然了,这是因为朱威看到张之极已经受伤无力再战,这才说的,若是张之极还能打,朱威肯定要等到事后再说。 张之极还没反应过来呢,靠着城墙的丁源反应过来了,起身就是哭笑:“所以…朱大人,你只是把我当做一枚棋子?” 朱威瞥了他一眼,随后摇头:“棋子?那倒不是,因为你还不配做棋子,你只是个工具而已。” “大人这样说,是否有些太过于伤人了?” “呵呵,伤人?你也配?不过这次你也算有功劳,有功自然要赏,本官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回你的淄博等调令,升你为淄川卫卫指挥佥事,第二条…那就是入新军,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入我的眼!不要着急回答,给你时间,现在出城,你的那些兵都在那里等着呢,天亮之后你再回答本官。” 丁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抱起陈思的头颅,失魂落魄的下了城头。 站在朱威身后的徐希,走到张之极身边轻声道:“先生都是为你好,还希望张叔莫要怪罪先生。” 张之极摇头:“我虽然现在还不理解,但是我相信朱大人必有深意。” 这话被朱威听到了,朱威被气笑了,转头劈头盖脸就骂了起来:“深意?深你大爷的意,张之极,老子没有什么深意,老子只是觉得你蠢,蠢的要命!” 张之极猛的抬头,他是异常骄傲的人,若是军事上的事情,他确实不如朱威,朱威说什么他都能忍,但是朱威说他蠢,这个他忍不了。 “大人,就算我错了,你也不能如此侮辱我。” “呵呵…侮辱你?你应该庆幸老子还骂你,这代表老子对你还有些期望,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蠢吗?除了刚刚说先手的事,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再攻下城头之后,在这呆呆等着!” “本官说了,你有火器,三五十人在这种地利的情况下,守住城头没什么问题,可是你让朱缶和后面的人在这守着。”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成了活靶子!我若是守军,得知东门陷落之后,我只需要干一件事,那就是将其他门的火炮转过头,对着东门轰就行了。济宁城有火炮十七门,哪怕除去东门的四门之外,还有十三门,你觉得你扛得住?” “张之极,本官知道你懂兵法,学的很多,可是现在时代变了,时代变了你也要改变,现在不是骑兵冲锋火炮对攻的年代了,还是那句话,你若能明白,本官这里给你留位置,你若不明白,就早点滚蛋!” 可能是说上头了,旁边的徐希也没躲过,朱威指着徐希鼻子:“还有你!天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山东平了之后,滚去提刑司平你的冤假错案去。” 徐希摸了摸鼻子,低着头不说话,朱威说的,他也明白,他是真的不适应军营,打打杀杀什么的,他做不来,但是让他去平冤假错案,他是非常愿意的。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果然不出朱威所料,王二和朱缶他们进展神速,大半夜的,真正有权的人早都搂着娇妻美妾睡着了。 济宁城中五千兵,在城头上的,不足三千人,除了陈思的那些之外,就只剩下两千人而已,连发火铳一轮下去,基本都吓得跪地投降了。 而城中的部队,被那些官老爷拉起来保护自己家去了,也没人上来,所以等到天亮的时候,济宁城墙已经完全被朱威控制了。 枪声响了一夜,无数人冲到布政司衙门,想要请袁一琦出来主持大局,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袁一琦早都在攻城之前就去见了阎王? 而袁一琦在济宁城中的威势太重,叫不开门,也没人敢真的上去强闯。 就这样僵持下来。 一直等到朱威调转城门火炮对准城内喊话,让他们放下武器投降,这才让那些官员死心了。 当然也有不长眼的,被轰了两炮,也就老实了。 朱威在护卫下步入布政司衙门,那些还在外面的袁一琦心腹,不论文武都跪的整齐,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生怕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朱威砍了他们。 而这些人,根本不在朱威眼里,朱威走到袁一琦书房前,大声道:“袁大人,可否出来一见?” 没人吭声,更没有动静,朱威可不是袁一琦的下属,反而是胜利者,胜利者给失败者面子才喊了一声,可不代表胜利者就能耐着性子等待失败者回应。 朱威皱着眉头一挥手:“上…” 身后的王二秦成快不上前,一脚踹开书房大门。 袁一琦还是死时的那样子,低着头,坐在太师椅上。 口鼻中的血液早都干枯,刚刚天亮,屋内昏暗,也看不清楚。 看着就好像袁一琦为了保持风骨,穿戴整齐坐等被杀以圆其气节一般。 王二这种性子的人,可看不惯袁一琦这般装模作样,一脚踢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竟然能直接将袁一琦连带太师椅踢翻,而翻倒在地的袁一琦,没有任何动静。 王二这才觉得不对,上前探了探鼻吸,而后转头:“大人,这老头死了!” 众人哗然,袁一琦好歹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封疆大吏,还是孔家的女婿,就这样死了? 朱威上前摸了摸,发现袁一琦早都僵硬了,眯起眼睛喃喃道:“好狠的心!” 第614章 反 朱威起身让人将袁一琦的尸首吊在城头上,这个决定有很多人反对,其中包括朱缶和徐希,不过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理由,都阻挡不了朱威的决定。 无外乎都是说袁一琦是朝廷任命的二品大员,在朝廷没有定罪之前,如此做法会让朝廷威严扫地,并且袁一琦在山东党羽众多,威望也高,可能会激起民变。 朱威只说了一句话:“这是军令。” 一连四天半了,朱威实在是累的不行,多余的废话他也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了,现在一共只有两千多兵而已,去救李牛都可能不够用,在这样的情况下,用铁血手段灭了那些有别的心思的人,这才是真理,要不然朱威一出济宁城,再想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时候若是还想着那些文人道理规矩,还打个什么仗? 而后朱威理都没理城中还剩下的那些官员,直接下令。 “令!济宁城中大小官员乡绅商贾,全都关进地牢,不许任何人探望。” “是…” “令!拆卸四门火炮,销毁城中兵器弹药。” “是…” “令!城中兵士,全都缚手,在城东集中关押。” “是…” “令!宣告城中百姓,兹事如常,有人趁机作乱者,杀无赦!” “是…” “休整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随本官出城救人。” “是…” “张之极,你与伤兵留下,除了本官之外,任何人叫门都不能开,还是那句话,你若将城守住了,哪怕将城中所有人全杀了,本官也记一功,若是丢了,你自己自裁吧!” “末将领命!” “报…大人,城外丁源求见。” 朱威一晃神,差点将丁源忘了,挥了挥手让他进城。 基本所有人都忙活起来了,除了徐希,他追上朱威轻声道:“先生,你很看重那个丁源?” 朱威摇摇头:“谈不上看重,只是他在这时候还能不贪不占,用心练兵,确实是一股清流。” “那先生是准备让他入新军?” “这要看他的意思了,他若想来,我欢迎,但是我觉得,他大概率不会来!” 徐希有些诧异:“嗯?他不是也很敬仰先生吗?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朱威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徐希笑道:“你呀,还是这毛病,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丁源不可否认有些小聪明,也有些想法,也有抱负,但是这种人,在他的世界里呆久了,很难适应外面的世界,或者说他自己是不想脱离他的安乐窝的。有小志,而无大的决心,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看徐希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朱威又道:“你不信就跟着吧,让你好好看看,你老师我的识人手段,到底准不准。” 很快丁源到了,朱威见到他后主动开口:“想明白了吗?二选一,一整夜,应该不难选择吧?” 丁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朱威能看到他眼中的不安,以往他听到的朱威,和他现在真正看到的,是两种人。 以前他只是羡慕朱威能够上阵杀敌,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能够建功立业,能够高官厚禄,而现在不一样了,他眼中的朱威俨然就是一个嗜血恶魔。 等了一会儿后,朱威有些无语:“本官耐心有限,你若没想好,本官替你做决定,在山东好好做你的官,好好练你的兵,新军这块,你就不用考虑了。” 朱威这样一说,丁源有些急了:“大人…我还想问问大人,如果我选择在新军中,大人准备怎么安排我?” 朱威指了指边上的徐希:“看到他了没?这是咱们大明定国公之子,入新军之后,任千户之职,不过马上就要退出了,他不是这块料,还有昨夜杀你陈叔的那个张之极,他是英国公之子,在新军,只能当总旗,你要后台没后台,要背景没背景,要才能也不怎么样,所以你进来之后,最多带一小旗,不过你放心,新军中只要肯干,升迁也是很快的。” 徐希也有些无语,朱威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想让丁源来啊。 果不其然,丁源听到这些话后,脸色难看了起来,别的不说了,就算朱威不升他为卫指挥佥事,那他正五品千户在这淄博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他说一句话,下面多少人都要费尽心思去想其中的意思,钱财女人之类的,更是不缺。 可是按照朱威的想法,到了新军之后,他就只能做一个小旗,官职之类的暂且不说,手中的权力还有以前的待遇可就全没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丁源是家中独苗,一辈子除了昨天晚上受挫之外,都是顺风顺水的,他还真的舍不得以前的神仙日子。 见丁源还是不说话,朱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的想法本官知道了,济宁城正好缺人,你带你的人配合张之极守城,这事完了,就回家等调令吧。” 说罢之后,朱威直接带着徐希从丁源身边走过,没有任何留恋,等到丁源反应过来后,朱威早都没影了。 而朱威此时正躲在墙角看着丁源,他对丁源还有些期待。 “先生,你若真的想要他,直说就行了,何必给他说那些让人丧气的话?” 朱威瞥了一眼徐希:“你闭嘴吧,老子要练兵,就要练精兵,你们这四个人,要不是有那些银子做保,都没资格进来的,现在在老子跟前说风凉话?丁源是不错,但是他和你们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没有收到过挫折,这种人顺风的时候,一切都好,只要逆风了,很可能坚持不住的,机会我是给他了,他不要那就算了。” 说罢后朱威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样的官,大明有多少?” “先生是想?” 朱威摆了摆手:“我不想…我只是从丁源身上看到了一些东西而已,而那些东西,在这时代,是要被抛弃的。好啦,不多说了,老子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剩下的你来安排。” …… 济宁城外,李牛处。 李牛满脸都是血,却也是呲着大牙乐呵。 这边坚持了四天半了,弹药没了,粮食没了,只能白刃战了,不过还好,这种刀刀见血的对决,反而更符合李牛的气质。 刚刚打退一波进攻,这些白莲教徒的战斗力,还不如普通卫所呢,基本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可是要想冲出去,基本也不可能,人太多了,而这边自己人力气也基本用尽了,真要突围,说不定半路自己就先跑不动了。 “弟兄们,你们听到了没?” “听到了!” “哈哈哈……连发火铳的声音,是咱们的人,大人要来了,咱们再坚持坚持,等到大人来了,肯定有重赏!” “吼……” 不远处的孔胤孝脸色铁青,一连四天,没有任何进展,他是有些扛不住了,尤其是昨夜济宁方向的枪声,让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来人!拿着老夫的名帖,去山东都指挥司,让他们将人都带过来!” “是!” …… 直隶,保定。 朱承德三卫加上宁夏前卫一部,上万人浩浩荡荡从山西冲入直隶,一路没人敢阻挡的,不过到了保定,被拦下了。 保定是什么地方啊?这是直隶大门啊,过了保定再往北,了就是京城了,谁敢让藩王的兵马从这过啊?因为最后不管朱承德说的是不是真的,谁下令让过,那谁的脑袋都会不保。 这是最基本的忠心问题了,就像原本的山海关吴官一样,在这种重要的地点,放的人能力如何是次要的,忠心是第一位的。 朱承德在保定等了差不多一天时间,好说歹说都没有获取通过的批复,这让他直接怒了,下令硬闯! 而闯过去之后,无数弹劾奏折雪花似的朝着京城涌去。 上面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晋王反了! 第615章 明 京城! 朱威给朱由校的密信,与保定等地弹劾晋王的奏折,基本同时到达。 按理来说密信应该会早到一些,不过山东那边防备太过于严了,尤其是往京城方向,查的不是一般的严格,暗卫也是转了好几手,送了不少礼,这才能出山东境界的。 一般情报有信鸽,而重要的情报,只有自己人才是能信得过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叶向高被再度请出山后,干劲十足,比徐光启左光斗这般的中年人还要勤奋,只因为叶向高上上下下多次,宦海沉浮,腥风血雨经历的多了,反而更在乎眼前这种平淡而又能干事的时候。 这时候的京城太忙了,上百万两的银子涌入京城,机械研究院还有户部工部批款的折子堆的比山都高了,这些事还都要叶向高把控。 因为内阁其他人,要不然就是徐光启这般不懂账的,要不然就是何宗彦这种太过于认真的,都不适合做这些事。 银子多了,很多人的念头也就多了,叶向高数十年的宦海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了利益才能激起人的斗志。 所以叶向高在不同的批款中,上下都留出一些利润来,这种也算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了。 只要拿了这钱,就必须将事办好,否则下次可就没份了。 这也是一个紧箍咒,拿了这钱,其他的钱可不能动了,否则你这拿钱的把柄,可是真真实实握在上面手里呢,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好好办事。 这样的风气其实并不好,但是在这种时候,反而格外的好用。 “报……大人,保定急文,晋王反了!” 叶向高正在签字的手一顿,一团黑墨印染手下的奏书,在这一瞬间,他有些失神,他想过很多祸事,可是绝对没有想过会有藩王作乱。 “快快……召集内阁诸位大人,随我入宫!” “是…” 乾清宫。 朱由校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与朱芷,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张芷了。 他与张芷的大婚,婚期已定,就在入秋之时,距离现在也只有一个多月。 平常百姓家结婚也要大操大办的,更何况是天子的婚事? 而普通百姓最多就是拜个天地,拜个父母而已,但是天子的婚事,讲究的地方太多了。 礼部,户部,工部包括监天司,还有二十四监大大小小的琐事,都要让朱由校过目。 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没人给他主持婚事呢?要说宫里确实有一个人身份适合,那就是万历的郑贵妃,但是朱由校怎么可能会让她来掺和自己的婚事? 就在陈百给朱由校念大婚礼仪的时候,内阁的人来了。 “陛下…陛下啊,祸事啊,祸事!” 朱由校顿时有些不开心了,虽说婚事有些杂乱,但是也是喜事,怎么到了叶向高嘴里,就变成祸事了呢? “怎么回事啊,叶老啊,慢慢说。” “晋王,晋王反了!” 朱由校先是有些懵逼,而后不可置信,但是倒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道:“哦?这事当真?” 若是说别人,朱由校可能会紧张,但是说晋王,朱由校可就不紧张了,因为晋王和朱威是一伙的,晋王反了朱威肯定反,但是朱威会反吗?绝无可能啊。 叶向高对于朱由校的想法全然不知,直觉的他的这个陛下啊,脑子有些不好使。 连忙拿出了保定上报的奏折:“保定上下都有奏折上书,无一例外都说晋王反了!” 朱由校还是淡淡的道:“哦…朕知道了,让毛纪过来。” 叶向高一听这话,有些急了:“陛下,现在要宣的应该是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为何宣锦衣卫啊?” 叶向高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毛纪来了的禀报,这让叶向高有些惊奇,刚刚下的令,现在就到了?这是什么效率啊? 毛纪进殿之后,立马跪下,手举文书:“陛下,朱威朱大人密信,山东孔家与白莲同流,山东诸卫所,诸府县皆无可信之人,新军已与白莲教徒和孔家交手,不过人数相差太多,恐怕支撑不住,还请陛下快快派兵入鲁,另…晋王殿下也是接到朱大人的密信,这才领兵入鲁!” 朱由校这下是淡定不了了,立马下令,让英国公成国公进宫,而叶向高还想劝朱由校小心被哄骗,可是被徐光启和何宗彦联合拦了下来。 这两人是知道朱由校与朱威的感情的,现在说什么,朱由校都不相信,他只会信朱威的话。 一炷香后,人还没来,朱由校来回踱步,派出去好几波人去催。 “禀报陛下…英国公成国公觐见。” “快让他们进来!” 第616章 笑 张维贤和朱承刚刚进殿,还没行礼呢,朱由校嘴里的话就像机关枪一般吐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现在朕的大舅哥有难了,你们两个的亲儿子也有难了,山东孔家不长记性啊!太祖皇帝就说他们蛇鼠两端是读书人的耻辱,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朕欲效仿我大明成祖皇帝和宣宗皇帝,御驾亲征山东,你们两人任征讨左右使,随朕一起,京中三大营和御马监全部出动,直隶省还有宣府卫所也带上,随朕杀他个片甲不留!” 朱由校说完后,所有人都懵了,叶向高更是嚎了一声,差点没撅过去。 还有叶向高觉得朱由校话里的大舅哥,听着好像是朱威,不过张之极也在山东,说不定是朱由校情急之下说错了呢,也就没太在意。 他以为朱由校最多派英国公和成国公去山东,没想到朱由校存的心思竟然是御驾亲征! 这可不行啊,今天就算是死在这乾清宫,也不能让朱由校出去啊。 “陛下!你要御驾亲征?” 叶向高直接上前距离朱由校不过两拳距离,鼻毛再长点都能塞进朱由校嘴里了。 不过也正是叶向高的无礼举动让众人都反应过来了。 纷纷上前劝朱由校三思。 其中包括张维贤和朱承,实在是怕了啊。 自从宣宗之后,哪次大明皇帝御驾亲征都会闹出好多乱子来。 不说最牛逼的大明战神朱祁镇了,就说那正德皇帝朱厚照,出去一趟可是让整个天下的人都胆战心惊。 明史记载了朱厚照亲手杀敌一人,这是打的多么激烈,才能突入保卫最严密的皇帝之侧? 还好朱厚照有底子,换个别的皇帝,可就说不准了。 这事过去了小一百年了,但是在这些臣子心里,可是没有办法抹去的。 一屋子人全都对着朱由校说三思全都在说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给朱由校弄的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朱由校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跳上书案道:“停!” “你们做什么啊?朕又不去打鞑靼,也不去打女真,山东距离京城一千多里而已,来回一个月就够了,有三大营御马监,还有直隶卫所,五六万人呢,这没输的可能吧?所以……朕意已决,诸位爱卿,无需多言,下去准备吧!” 朱承和张维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东西,这两个可是正儿八经的老狐狸,朱由校从小不受宠,但是在很早之前因为朱威的关系,朱由校和勋贵可是很熟悉的。 自从朱由校成为太孙之后,他的一切习惯还有性子,都被摸的清清楚楚了。 朱由校自小在压抑的环境下长大,最是守规矩了,和万历成年后的放纵不同,朱由校并没有太大的性格转变,所以两人知道,朱由校也知道,御驾亲征是不可能的。 现在不比正德年间了,现在朱由校若是说御驾亲征,马上午门口就能来上百个抬着棺材的官员劝谏。 所以…朱由校这是在诈人呢,先漫天要价,而后再说一个平常可能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事情,这样大概率也就成了。 别看叶向高老了,七十多岁了,可是徐光启和何宗彦两人都没能将他拉住,一下子就冲到了书案下,拽住朱由校的衣摆,满脸刚毅的道:“陛下想要御驾亲征也可以,今日就在这里,就在这乾清宫,将老臣打死,踩着老臣的尸体再去亲征,否则…绝不可能。” “大明祖宗在上,看到陛下这等顽劣子孙,可会瞑目?我叶向高,深受神宗皇帝之恩,哪怕舍身取死为我大明社稷,也在所不惜!陛下!请下旨杀臣!” 朱由校懵逼了,他的计划里面不是这样的啊,朱承和张维贤也是愣住了,叶向高他们也熟悉,不过平常看起来叶向高就是个好好先生,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叶向高本人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啊,他是万历中兴的时候入的仕途,眼睁睁看着大明中兴,又眼睁睁看着大明衰落,那节骨眼,他还是首辅呢,可是没有办法,万历不会听他的。 叶向高辞官之后,时常夜不能寐,一直在想当初若是他能再坚决一些,是否大明会继续强大下去,可是没有如果。 但是今日,大明国库日渐丰足,鞑靼女真之祸已然远离,朝中内阁没有勾心斗角,党争已然慢慢平息,这样的大好局面,叶向高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啊,可是如今这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老天既然又给他了一次机会,那他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强硬起来,不能由着朱由校性子乱来,大明必须强大起来,大明也必须稳定下去,他这条命,今日也就不要了。 朱由校咽了咽口水,小心蹲下,想要将衣摆从叶向高的手里拽出来,但是没有成功,给张维贤使眼色,张维贤两眼望着天,根本不给朱由校机会。 没有办法了,朱由校只能软了下来:“叶爱卿啊,朕就是那么一说,没有真的要去亲征。” “陛下说的话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居无戏言。” 这样说叶向高才缓了神情,松开朱由校衣摆,跪下请罪:“老臣失礼,还望陛下恕罪。” 朱由校跳下书案扶起叶向高:“叶爱卿为国为民,忠心可表,哪里有错?不过山东不可不救!叶爱卿,还有徐爱卿何爱卿,你们有什么想法?” 朱由校都退了一步,叶向高等人自然不能再得寸进尺了,齐齐行礼道:“一切由陛下做主。” 朱由校等的就是这句话:“好,英国公!” “臣在!” “朕封你为讨逆征东大将军,带神机营,领直隶三卫,立马出京入鲁平叛!” “臣领旨!” “成国公!” “臣在!” “朕封你为讨逆征东督军事,为英国公副手,一同出京平叛。” “臣领旨!” “此处出征,内帑拨付白银一万两,户部拨付白银三万两,用以劳军!” “臣谢陛下恩典!” …… 等到出了乾清宫,叶向高才露出些许微笑,给旁边的徐光启看的有些莫名其妙:“叶老,您这是笑什么?” 叶向高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看着徐光启反问道:“如今朝廷有钱,朝堂有忠,陛下圣明,外无忧患,天下欣欣向荣,如此盛况,为何不能笑?” 第617章 守着 徐光启一愣,随后也笑了,不过他还是问道:“但是叶大人,山东的事,可不好办啊,孔家…难…难…难!” 一连三个难字,道出了徐光启并不平静的心思,边上的何宗彦也是一样的情绪。 叶向高摇摇头:“左光斗还在加固黄河堤坝,还要些日子回来,他若在这,必定能给你们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哦?叶老,您就别再看我们笑话了,这么大的事,天下士林可都会闹翻天的,难道…还里面有别的事?” 叶向高又笑了,招呼何宗彦近一些,轻声说道:“这事啊,说来话长了,孔家之祸不远矣,但是孔家以后还是那个孔家,只不过里面的人,要换了而已。” 徐光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有人选?” 叶向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指着天空道:“天机不可泄露!两位大人,老夫这里事情太多了,就不和你们说闲话了,两位也赶快回去办事吧,这段时间,都别想歇着了。” 说罢就直接转身离去,留下徐光启和何宗彦两人面面相觑。 “何大人,你听到什么风声吗?” 何宗彦摇摇头:“你我二人是一样的,我不比你知道的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在神宗皇帝在时,也有对孔家动手的计划,但是最后不能成行,因为那时候需要齐党制衡别的党派,而现在…不用了。所以此事,应该是蓄谋已久的。” 徐光启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哦…哦,我知道了,这次朱威离京,左光斗入阁,杨涟为礼部尚书,高攀龙和方从哲都被处置,东林党和齐党浙党的主心骨全都被贬出京城了,也就是说,山东现在在朝中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了,现在处置孔家,正是时候啊!” 何宗彦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是刚刚想到的,看来陛下和朱威的心思,深不可测啊,咱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丝察觉,大明可兴啊。” “是啊,大明可兴!” 两人现在对朱由校和朱威那是相当的佩服,不过若是朱威在这,肯定想将这两人狠狠揍一顿,因为他们想的和实际情况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齐党浙党的主要人物是被处置了,这是因为朱威知道这两党是邪党,在以前的历史中,这两党都是投靠魏忠贤的,杀了好多忠心之人。 至于孔家的事,完全是碰上了,什么万历也想对孔家动手的事,朱威和朱由校是完全不知道的。 现在倒好,在徐光启和何宗彦心里,反而成了朱威和朱由校的功劳了,真他娘的可气啊。 并且这事就算朱威知道了,他也没办法反驳,因为这两人将万历搬出来了,硬生生的给朱威安了一个名头,这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 神机营可是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开启了世界上火器部队的先河。 永乐五年(1407年)平交趾(今越南),朱棣得神机枪炮法,特置神机营肄习。明成祖在亲征漠北之战中,提出了“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作战原则,神机营配合步兵、骑兵作战,发挥了重要作用,使火器的应用更趋专业化。 全营兵力:步兵3600人(全配火器); 骑兵1000人; 炮兵400人(管理野战重炮及大连珠炮); 共计官兵5000人。 装备火器:霹雳炮3600杆(步兵火铳,现在可全都是连发火铳了。); 合用药9000斤; 子弹90万发; 大连珠炮200杆(多管火铳); 合用药675斤; 手把口400杆(炮兵防身用手铳); 盏口将军160位(野战重炮)。 关于车营的编制:战车子营按照营-冲-衡-乘-车分5级编制。 每营4冲-每冲2衡-每衡4乘-每乘4车(偏厢车), 合计战车128辆,配属给步兵子营使用。 步兵子营和骑兵子营则仿照战车子营编制。 步兵子营每100人为1乘-400人为1衡-800人为1冲-4冲3200人为1步兵子营。 骑兵子营以50骑为1乘-200骑为1衡-400骑为1冲-4冲1600骑兵为1骑兵子营; 另配一个2冲的骑兵权勇队(预备队),一共有2400名骑兵。 加上辎重营辅兵,光神机营就有上万人了。 但是京营毕竟是京营,精锐毕竟是精锐,朱由校刚刚下旨,这边就已经接到命令了,上万人只是准备了两个时辰,就全部做好开拔准备了。 张维贤原来就领着神机营呢,对其中的人马异常熟悉,不用多说什么,甚至连朱由校拨付的银两都没提,只说了一句话:“随我入鲁杀敌!” “杀敌!杀敌!杀敌!吼!” “开拔!” 上万人行止统一,步伐基本一致,前后探马,左右厢车,都是井然有序,完全不用太过于指挥。 而朱承则是去了直隶,直隶拨付三卫,这三卫也算是京营外围的部队了,虽说没有神机营那么好,但是也比其他卫所强一大截。 三卫加上辎重辅兵,也有两万人了,在天津口,与神机营兵合一处,借着水路朝着山东进军。 从北而南,可以借着运河支流,直达山东聊城,而聊城距离济宁,不过三百里而已。 水路快捷,两天即可到达。 …… 山东,济宁。 距离济宁还有二十里,朱威等人又被拦住了。 李牛是救了出来,孔胤孝带着的那些白莲教徒,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不过一个时辰,朱威的援军就将那三千人全都打跑了。 不过现在朱威这边的两千三百多人,与济宁城之间,横着山东都指挥司的八千兵马。 最重要的是,朱威这边没多少子弹了,而山东都指挥司这边,火器不少还有火炮和霹雳炮,这是正规军,和白莲教徒是两码事。 “大人…要不要,直接攻曲阜?” 朱威摇摇头:“不用,守着就好!曲阜那边的情况不明,现在咱们是久战成乏了,再长途跋涉,不明智啊。” “安排下去,让弟兄们分批休息,没有子弹了,就将刀拿好,援军很快就到!” 第618章 城外 其实现在这种状况,朱威哪里知道有没有援军? 但是军心不可乱,就像曹操望梅止渴一般,只是安心罢了。 朱威这边还有两千多人,那山东都指挥司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正好给了朱威等人喘息的时间。 朱威带的这些人,别的不说,至少执行力要比其他部队强得多,朱威下令就地组织防御阵地,其余的也就不再管了,下面的人自然而然知道该如何做。 朱威躺在一处空地上,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放空脑子,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不能急。 “大人,你…不该救我的。” 朱威没有睁眼,随意摆摆手:“剩下的话憋回去。” 李牛腰间也是包的严实,这是天黑不小心蹭到的伤口,原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休养几天就好,但是现在又一下跑了这么远,伤口更深了,看着倒是很骇人,不过对于李牛这种糙汉子来说,没有一点问题。 王二和秦成在边上呲着牙:“我说李牛,你这怎么回事?现在越来越娘们了。” 李牛摇摇头:“我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可是大人不一样…” 朱威忍不住了,坐起身来,抓了一把土扔向李牛,而后大骂:“滚你大爷的,不一样什么啊?老子从小在焕土堡长大,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你是苦日子过来的,我以前可吃过几次饱饭?都是贱命一条,谁比谁珍贵啊?别再让老子听到你说这些,再说把你鸟剁了!” “哈哈哈…” 王二秦成哄然大笑,朱威确实在他们跟前没什么架子,很多事记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味道就变了。 朱威骂完之后,拍了拍身边草地:“过来坐。” 李牛坐下之后,朱威接着道:“李牛,王二的儿子已经快三岁了,那小伙子可爱的很啊,长的一点不像王二,我那会儿问过王二,我问他…要不要留在宁夏,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李牛摇摇头,朱威给王二一个眼色,王二笑道:“我当时就告诉大人了,老子有儿子了,有后了就不怕死啦,拼命给那个臭小子赚一份厚厚的家底。” 李牛也笑了:“我家虎子,也大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秦成接话道:“放心吧,我替你看过了,现在在咱们大人家养着呢,那小伙子壮实的啊,一顿饭吃两斤肉,可不得了。” 李牛眼中有些迷茫,又有些幻想,朱威轻笑:“李牛,这次若是能活下来,我给你去提亲,别说什么白莲教圣母了,就算是郡主县主,我也会给你要过来当媳妇。以后你啊,也就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了,那日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李牛一愣,没有说话,朱威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牛,接着说道:“所以…你还想死吗?” “我…” 李牛说不出话来,王卫给他说了很多,他也答应了很多,但是有些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朱威攻下济宁,若是在城内固守,想必孔家再想攻下济宁,可没那么容易,可是为何带着这么多弟兄过来呢?朱威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风险会很大吗? 朱威当然知道了,甚至王二秦成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也知道,更不用说像徐希朱缶这样的聪明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不好办,这不是个好方案,可能会功亏一篑,满盘皆输,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却所有人都没说。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弟兄二字。 其实出城的时候,张之极单独问过朱威,为何非要出城冒险。 对此朱威只有一句话:“为救自己弟兄,从何来冒险二字?战场是见血的,但也是见情的,我这条命,其中一半是李牛他们给的。” 说完之后,张之极不再问了,也不再阻拦了,很多事啊,说不明白的,没到那份上,说再多也不会明白。 朱威这边的笑声将胡厉徐希他们吸引过来了,一共七人,有新人有旧人,在这时候,全都放开心扉,朱缶说着他的风流,徐希说着他的学问,胡厉说着他的武艺,李牛说着他的见闻,王二说着他的儿子,秦成说着他的羡慕,一副欢快的景象,每个人说的事啊,若是在平常,都不会轻易开口的,可是在此时,很自然的就说出口了,因为他们知道,再不说,说不定明天就没得说了。 对面八千兵,数倍于自身,后面追兵说不定也会很快追到,而自己的援军,到底有没有,还是一个未知数。 朱威就这样轻笑着看着这一切,他也再想,想秦冉儿,想小三小四,想父母,想大伯大娘,想朱堂,想金大元,想宁夏那些人,反而到了这会儿,他心里没有想朱由校,没有想大明,最后他想活! 山东都指挥司指挥,名叫李继升,世袭济南卫指挥使,因在万历四十六年平白莲骚乱有功,升为都指挥使。 可是看这个情况,明显就是他们互相之间做的一出戏而已,一家人联合起来哄骗上面。 “大人,咱们不打吗?” 有人来问李继升,下面的人都觉得现在是好机会,一战定功,而后直接回家领赏喝酒去,岂不美哉? 谁料李继升到了以后,只是封住朱威回济宁的路,而后摆出防御阵型,这就让下面的人看不懂了。 李继升手中盘着一串佛珠,听说是他家人在辽东大悲寺求的,甚是灵验,李继升也是从不离手,佛珠现在已经被盘的油光锃亮,听到来人问话之后,李继升轻轻摇头:“打什么?现在打了,谁看的见?没看见的话,赏金是不是要大打折扣啊?笨脑子…滚蛋!” “哎哎…大人说的是,小的失言了。” 李继升随后笑道:“再说了,咱们有多少人啊?八千而已,济宁城多少人啊?五千啊,还有城池营垒,这都被攻下了,可见对方的厉害,若是我们直接上了,死的可都是咱们的人啊,现在…懂了吗?” “懂了懂了,大人果真是孙武在世,有鬼谷之智,有诸葛之谋!” 李继升感觉这话很受用,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才能,怎么着也能当个总兵吧?可是蹉跎几十年,还是靠着孔家才混上这都指挥使,实在是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啊。 “那城里?” 李继升嗤笑一声:“城里有谁啊?” “额…城里有淄博千户丁源。” “那不就是了,有他在,这城就是咱们的,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大人说的是!” “派人过去,让丁源看清楚形势,以前的事,本官既往不咎。” “额…大人,既往不咎,恐怕会让下面的人…” 李继升冷哼一声:“本官只说本官既往不咎,可没说别人也既往不咎啊,本官在山东可说不上什么话的。” “哦…大人机智,小的现在就去!” 第619章 城外来人 当夜,济宁城南外五里,有人偷偷摸摸进了一片小树林,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小密道,道口狭小,只能有一人通过,来人也不点灯,直接往里面钻。 这是山东大城周围都有的密道,挖掘时间有些长达十年之久。 一般密道最多挖个几百米的,可是山东的这些密道,至少都在三四里以上,没办法,挖密道的人肯定知道,知道日后若是真的用得上了,肯定不能挖的近了,因为到时候这城外可能站满了兵。 济宁城内。 虽说丁源被安排和张之极一起守城,但是像城门军备库这些地方,还是由新军这边守着,给其他人实在是信不过。 这也导致了每个城门只有三五十人把守,连发火铳的子弹不够,好在有济宁的军备库,这里的火铳和火药弹丸是够的,只不过用起来不如连发火铳顺手而已。 十七门火炮全都拆卸下来,装好弹药,正对西门口,由张之极亲自坐镇。 敌众我寡,最后拼的就是命硬不硬了,张之极不明白朱威为何冒险,但是他也没理由阻拦朱威。 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给最终的结果,增加一份变数,这个变数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张之极自己也不清楚。 夜已经深了,丁源也是睡不着,过来想找张之极说说话,他的心里可不平静,他昨日见了袁一琦的死,就明白了这事不是他能掺和的,可是已经如此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来找张之极,只是想从张之极这里获取一些信心而已,要不然他是扛不住的,从小在山东长大,丁源是最知道孔家的力量,而他现在对抗的就是孔家。 “小公爷安,夜深了,不如我替小公爷一晚?” 张之极眯起眼睛,看着丁源满脸不屑:“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余的…不用你插手。” 丁源一顿,还是陪着笑道:“小公爷,咱们是一边的。” 张之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是这声冷哼听在丁源心里,犹如被利刃刺心一般。 张之极是极为骄傲的人,若是在那天晚上,陈思死后,这个丁源直接反了朱威,张之极还会觉得丁源是条汉子,可是第二天这丁源就真的投降了。 在这时候,其实也可以,因为那陈思毕竟也是先动手的人,可是在朱威给他两个选择的情况下,这丁源直接放弃新军,这让张之极觉得丁源此人,没有什么志向,完全就是一个废二代而已。 面对这样的人,这么骄傲的张之极,是真的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的。 丁源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最后还是拱手道:“既然如此,小的就不打扰小公爷了,小的告辞!” 这事张之极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丁源觉得这是奇耻大辱,能攻下济宁城,丁源自觉的自己是首功,可是现在呢?却被如此对待!他不甘心,他不情愿。 就在他刚刚回到住所的时候,下面有人来禀报,说是地牢中有人想见他。 正在气头上的丁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新军留下的人太少了,还都有伤在身,只能把持重要的军事设施,地牢还有布政司衙门都是由丁源这边守着的。 步入地牢之后,丁源就听到了呼喊他的声音。 “丁源,丁千户,在这里!” 丁源走到地牢最后一排,按照常理,最后面关着的,永远是最重要的。 到了之后丁源定睛一看,差点吓尿了,连忙行礼道:“孔先生!” 那孔先生笑了笑,而后指着牢门上的锁:“丁千户,难道就隔着这牢门说话?” 丁源连连摆手:“当然不是,来人,快开门。” 开了门后丁源小跑进去,弓着腰好似个太监一般:“孔先生,实在没想到是您啊,当时您被关的时候,小的在城外,实在没有看到孔先生。还望先生恕罪。” 那孔先生摆了摆手:“还好你不在,要不然老夫可就等不到现在了吧。” 这说的是实话,朱威是真的没管这些人,只是随意关进地牢而已,但是这些人中若是有个孔家的人,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 这孔先生,名叫孔连府,若按辈分来说,还是孔胤孝和孔胤植的叔叔呢,但是他们这一支是旁系,所以在孔家并不起眼。 但是这并不起眼说的是在孔家内,可没有说在外面,若是在外面,这孔连府的地位,不弱于孔继蒂。 “丁千户啊…” 丁源都快跪地上了,连忙说道:“别,先生叫我小丁就好。” 孔连府也没争执这些,继续说道:“你为何跟着叛贼啊?” 丁源一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了,他能怎么说?孔连府已经直接定性朱威是叛贼了,他能说是因为对朱威心中向往?这不是找死吗? 孔连府冷笑一声:“你呀,太年轻,不知道人心险恶,被人哄骗了吧?” 丁源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对,小的是被哄骗了。” “既然已经知道被哄骗了,为何还不迷途知返?是等着越陷越深吗?”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小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朱威的人马还在外面守着呢,我这边也只有不到五百人而已。” 孔连府招手让丁源近一些,而后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布政司衙门书房,第二阁书柜后面的方案下,有一密道,你去守着,应该会有人告诉你,到底应该怎么做。” 丁源一愣:“这…” 孔连府挥挥手:“去吧,希望丁大人,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第620章 一锅粥 晚上布政司衙门很安静,是那种渗人的安静,按理说现在这时节,晚上虫鸣声应该不绝于耳,可是这里,听不到丝毫虫鸣。 听说这是因为前后好几任布政司使都因为不同原因在这里病逝,导致阴气太重,当然了这都是哄骗外人的说法,真实情况无外乎是为了保护那密道而已,蛇虫鼠蚁不足为怪的,不过都是生活在地下,不论打洞还是松土,都有可能让密道暴露,所以整个布政司衙门,都在土层下铺了一层生石灰。 丁源先让守卫出去,自己一人步入书房,天色太深了,昏暗的书房给他异常压抑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丁源忘记了点灯,摸索着到了孔连府说的位置,手心已经因为紧张出汗,也不敢坐下,就这般等着。 一直等到天微微亮,那个方案下,才终于有了些许动静,丁源死死盯着那地方,不过并没有上去帮忙。 一刻钟后,一声闷哼声从地下传来,而后方案下的地板被推起,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 那人好似没有发觉丁源一般,小心从洞口爬了出来,刚出来他就发觉不对,猛的抽出腰间的匕首转身:“谁?” 丁源连忙摆手:“别急,我是淄博千户所千户丁源,受孔连府孔先生指点过来等候大人。” 那人听到孔连府的名字,这才放松下来,不过架势还是防御的架势:“你就是丁源?既然孔先生告诉你了,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丁源点头,不过又有些为难:“这位大人,守城的人叫张之极,是英国公嫡子,这恐怕…” 那人冷笑一声:“英国公嫡子?谁知道他的身份?战场上刀剑无眼,被白莲教徒所杀,又有何意外的?丁源…有些事你只需要听命令就好,别的不是你该琢磨的。” “是…那什么时候动手?” “呵呵…等到曲阜来人,城外枪炮声响起,你就同步动手。你放心,你这事做好了,你的前程就和孔家绑在一起了。” 丁源大喜:“下官领命!” 在山东,孔家就是天,孔家不灭,那丁源的前程,还有他家族的前程,那可就能千秋万代了。 这上千年以来,不论何朝何代,只要儒家不灭,那孔家就不灭,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愿意和孔家绑在一起的原因了,在山东,孔家比朝廷更加可靠。 丁源是有报国之心,是有征战沙场之意,但是这一切,都不如前程重要,就像丁源拒绝新军一样,新军小旗,哪里能和一卫指挥佥事比?而一卫指挥佥事,哪里能和孔家的承诺比? 可是丁源他又何曾想过,就凭他?就凭他一个小小千户,凭他手下几百人,哪里有资格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眼睛被权利名望迷住,可就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丁源得到信息之后,召开几个心腹,分别布置下去,新军战斗力不低,他们单对单是打不过的,但是别忘了,城内还有几千降兵呢。 朱威与李继升对垒,谁都不出手,都在等待第三方力量,李继升等的是孔家,朱威等的是援军或者济宁城中的人马。 不过朱威知道,自己这次大概率是等不到的。 午时,有探马来禀报,说后方有两千人马快速逼近。 朱威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就破灭了。 李继升也是收到消息,大笑出阵,对着朱威的方向喊道:“朱大人,在这里,你是翻不了天的,现在投降的话,本官可以饶你一命!” 李继升是个识时务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山东混的风生水起,但是他又是异常胆小的人,做事之前,先要想好后路。 就比如这次,他不先动手,一方面是为了让孔家看到他的付出,从而获取更多的好处,另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朱威的身份了,朱威若是死了,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说会推到白莲教头上,但是他作为山东都指挥使,无论如何是拖不得干系的,他知道孔家会帮他,但是能帮到什么程度,他也不知道,所以李继升的底线就是,朱威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朱威冷笑,看着距离他们不足三百米的李继升,有些调侃的道:“他们不知道老子箭无虚发?” 王二急忙从边上马上卸下铁胎弓:“大人,来一箭?” 朱威摆摆手:“不急,让他再浪一会儿,一会儿正主来了再说。” 王二有些失望,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朱威射箭了,对他们这些老人而言,朱威的神箭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朱威现在已经有意的不用铁胎弓了,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变态的能力还能存在多久,王异死后,朱威开始练刀,因为这是真正能握在手里的东西。 孔胤孝心情很不好,原本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弄的这么复杂,这对于他在家族中的声望是很大的打击。 尤其是在杀了袁一琦之后,还被朱威攻下济宁,这让他视为奇耻大辱。 等到终于追上朱威之后,孔胤孝没有在乎自己带的人是否已经疲乏,也没有管李继升为何没有动手,而是直接下令攻击。 这直接让李继升直接懵了,哪里有这样打仗的?不过朱威这边已经做好准备了,倒也没有显得太过于慌张。 “弟兄们,有子弹的,全都打出去,而后抽刀!杀!” “杀!” “啪啪啪啪啪啪!” 谁能想到最后反而是朱威这边先开火了,连发火铳的威力,再次在这战场上显威。 孔胤孝这边还好,已经承受过这种洗礼了,但是李继升这边不同,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武器。 在李继升的预想中,直接三百米外火炮齐射,三两轮也就能将面前的对手打散,而后骑兵营火器营一同上前追剿,这事也就平了,他就等着收好处就行了,谁能想到朱威竟然有这种杀器? “快快…火炮拉过来,给老子轰!” 城中的丁源听到枪炮声,浑身一震,随后面露狰狞:“动手!” 第621章 混战 丁源手下的人,前面都说过了,全是因为丁源他们才能有饱饭吃,平常的训练也是比其他卫所正规的多,所以行动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四百多人兵分三路,一路由丁源带领,直冲西门,准备拿下西门杀了张之极,第二路则是直奔关押那些降兵的地方,准备放出降兵,第三路是从冲上城头,准备把持城头军事要点,从而能够更直接的控制济宁城! 想的很好,可是张之极对于丁源这种人,怎么能没有防备? 在丁源带着二百人冲到西门的时候,差点吓尿了。 因为原先对着城门处的十七门火炮,现在正正的对着他。 张之极左手吊着绷带,一脚踩在一门火炮上,右手拿着火把,对着丁源一笑:“丁千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想不想尝尝火炮的滋味啊?” “小…小公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丁源已经有些颤抖了,哪怕前面全是弓弩他都不怕的,他身上有甲呢,但是这火炮不一样啊,这打在人身上,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呸…应该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张之极可不想废话,直接点燃了引信,引信的滋滋声仿佛是生命的倒计时,丁源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转头就想跑,他的那些兵马也是一样的动作。 可是人跑的再快,哪里有炮弹跑的快? “轰!” 炮弹呼啸而来,一瞬即到,也是一瞬而过。 灰烟散去,面目疮痍。 原本的青石板上,出现一条血色的路,路上全是残肢断臂。 丁源运气比较好,没有打中他,但是他也没有跑成,被路上的不平绊倒,好巧不巧,在他摔倒的时候张着嘴呢,嘴里飞进去一根断指。 “呕…呕…呸!” 这等情况,应该大部分不习惯血的人都受不了吧? 丁源被边上心腹拉了起来,原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可是别忘了,张之极这边有十七门火炮,刚刚只是单炮发射而已。 现在…可要齐射了。 丁源一看,瘫跪在地上,任凭心腹拉拽,他都走不动了,昨夜心里的想法,还有原本家族的荣光,在这一刻,全都是虚妄的,全都是假的了。 “大人…快走啊!” “大人…” 剩下的声音听不到了,因为火炮声又响起来了,轰鸣声过后,济宁城主路,全是血色。 有被开膛破肚的人,还没死呢,拼命往自己肚子里面收裸露在外肠子,不管这肠子上是否有别人身上的器件。 有人腿断了,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现在靠着双手往前爬。 有人半个脑袋没了,另外一半脑袋上的眼珠子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挤了出来,咕噜噜的滚了一身血,而后被慌张逃窜的人一脚踩碎。 血色与脑浆的白色,还有屎尿的黄色,胆汁的绿色,交相呼应,若是不听那些濒死的呻吟声,景色还算是不错的。 刚刚赶过来的那些降兵,看到这一幕,一个个不敢上前,张之极没管这些,而是继续装弹,又摆出刚刚的姿势,火把就放在引信边上,眼中没有情绪波动,只是无神的看着那些远处的降兵。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怪叫一声推开人群朝后跑了,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了,很快上千人一哄而散。 在城中火炮轰鸣声传来之后,李继升被吓了一跳,他以为是他这边走火了呢。 而后发现不是,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准备装弹药发射,可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大人,那边的人已经战在一处了,现在打炮,是不是有些…” 李继升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所有人,放下火器,抽刀…给老子冲!” 好一个给老子冲,若是朱威这边的人,不论是李牛王二还是徐希胡厉,又或者是朱缶秦成,基本都会说“跟老子冲”。 一字之差,却是差的十万百千里了。 这正是朱威想要的结果,朱威知道自己这边的短处是什么,也知道李继升这边的长处是什么,投鼠忌器让李继升这边的火器全都变成烧火棍,自己一方的赢面自然会更大一些了。 朱威左手一把制式钢刀,右手是斩马刀,双刀飞舞如花,这是王异的双刀刀法,朱威学的不精,若是对付那些女真精锐,说不定以一敌三都是问题,可是对付这种白莲教徒,那就是无往不利了,没一次挥舞刀剑,必定见血。 很快身上全都是血了,好似修罗一般。 他边上的王二那些人,基本都是一样的,哪怕是武力最弱的朱缶,现在手上也有那三五条人命了。 “怕不怕?” “不怕!” “爽不爽?” “爽!” 朱缶的回答让朱威很满意,很显然的,前面的教育训练没有白费。 李继升这边都算得上是正规军,和济宁城一样,都是身着轻甲,三千千人排着整齐的队阵逼着朱威新军不断向后退。也更激发了新军这边的气势,杀孔胤孝这边的人,杀的更狠了。 而李继升剩下的人,则是朝着济宁城的方向走,他想着先去控制济宁,有个退路。 “妈的,废物!” 躲在远处的孔胤孝又摔破了一个上好的钧瓷茶杯,他对白莲教这边战斗力,太失望了,也对李继升这边的操作,感觉到受到了侮辱。 朱威看到李继升这边加入战局,带着身边的人迎面而上,不过还没等到他们对上呢,突然济宁城城头挥舞的旗帜,让朱威一顿,连忙下令全都朝着孔胤孝方向突击。 其实这旗语很简单,也是新军中都要学的那种,城头上的旗语只有两句话,就是躲避和炮击。 这原本是朱威准备用在水军上的旗语,现在刚好用上。 战场距离济宁城五里,按理来说是打不到这里的,本不应该这般,可是朱威好似知道张之极之后的想法一般,没有任何犹豫。 “吱吱……” 济宁城门突然大开,李继升原本以为丁源已经成功了,刚刚露出微笑,可是随即微笑僵硬在脸上了。 “轰轰轰轰轰轰……” 十几门火炮吐出火舌。 而此时李继升的队伍距离济宁城,不过一里而已,刚刚好好,在这火炮的杀伤范围之内。 第622章 援军终至 “轰轰轰……” 李继升的部队原本是想要进城的,于是并没有像另外三千兵一样展开,而城门大开之后,那么大一点的地方,十几门火炮一同开火,城墙都被震得掉渣了。 飞出的炮弹更是硬生生被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给挡住的。 那漫天血雨有如烟花般灿烂,尤其是一发炮弹就在李继升面前十几米处才堪堪没了力气,给李继升吓得差点没尿了。 而他的部队也有人掉头就跑的。 李继升也算是知道战场上溃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于是立马下令让督战队杀了那些逃跑的人,而后大喊:“杀,给老子杀进去!” 济宁城的火炮是老式的那种,不论是装填还是使用都很繁琐,没有办法在开火以后快速装填来第二发。 于是张之极在火炮发射之后,就扔掉火把,抽出钢刀,而后给在城墙后的人一个眼色。 朱威给他的命令,是守住城,朱威也说了,哪怕将城中的人全都杀了,只要城在,他也是有功的,反之则是有罪。 张之极知道,凭借他们这二百多人,是不可能守住这么大的济宁城的,但是他接了朱威的命令,他就要去努力做到,哪怕他死。 骄傲的人就是爱钻这种牛角尖,明明不可能的任务,却偏偏不会放弃。 这也是朱威为何派张之极的原因了,因为只有张之极的骄傲,才能撑着他不后退一步! 那这城,是否一定要守住呢?在朱威心里,这是否定的,济宁城对于朱威来讲,只是拦路虎而已,进去出来,拿下或者丢了,对于当前局势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为何朱威要给张之极这个命令呢?张之极不懂,但是他也不问,朱威自然也不会说。 可能最终的理由,要等到都能活下来才能够揭秘了。 张之极右手反握刀,他左臂受伤,正握挥砍会带动左臂起伏,牵扯伤口,影响其战斗力,而反握主要为上撩反刺,会好一些。 就当李继升的先头部队已经入城门之时,张之极面色刚毅,抬脚向前走去,不过没走两步,边上冲出来几人将他拦下,赫然是成国公府的那几个家将。 “做甚?” 那几人没有废话,围住张之极就卸了他的刀,制住之后,抬起张之极就朝后跑去。 “你们做什么?放我下来!” “王八蛋!放我下来!” 可是受伤的张之极哪里是那几个家将的对手?根本挣脱不掉。 而此时,伤势比较重的那些伤兵,全都手拿火把靠在城墙之上,而他们边上,是从济宁城军备库中拿出来的一部分火药。 在练兵的空隙时间,朱威也会讲一些他的经历,比如在焕土堡烽遂被细作偷偷点燃火药,将烽遂炸了一个大洞,导致烽遂差点就守不住了。 又比如在辽东宁远城,大火引燃火药库,宽一丈的城墙都被炸出好大的裂缝来,而朱威也是差点送命。 这些事情让张之极记忆深刻,所以他制定了一系列的守城计划,有火炮堵门,有同归于尽。 可是本来应该他点燃的火药,现在换成了那些重伤的兵。 “轰…” 地动山摇… 有如地龙翻身。 刚刚冲入城门的数百人,包括那点燃火药的二十多人,全都变成灰烬。 城门也被冲击力砸的粉碎,城墙上不太牢固的青石也被强大的冲击波变成要命的玩意儿,在敌军中肆意收割。 整个战场,为之一滞。 原本高耸的济宁城墙,生生矮了一米,城门洞更是像要塌陷一般,不时还有碎石掉落。 李继升又是堪堪躲过,现在的他,已经没了再上前的心思,这是玩命啊,真正的玩命,和他平常虐杀的那些平头百姓和白莲教徒不一样,这城里的人啊,他是没胆子再对上。 城门爆炸之后,朱威紧了紧手中的刀,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句“杀!” 而后又陷入苦战之中。 “嘚嘚嘚嘚嘚嘚…”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三方又警觉起来,现在是混战,还算平衡,但是再有一方势力过来,这个平衡必定被打破。 所有人都在看,来的人到底是谁。 硕大的旗帜遮挡落日光辉,上书“礼仪圣人孔”和“大明衍圣公”。 “哈哈哈…朱威,你完了!” 朱威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过可能会死在大漠之上,也想过可能会死在辽东女真手里,也可能死在倭寇或者西洋那些海盗手里,可是偏偏没有想过会死在大明。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朱威曾经想过可能会死在万历手里,也想过可能会死在东林党手里,又或者是魏忠贤手里,甚至死在白莲教手里他都想过的,可是说实在的,从来没想过会是孔家。 “朱威…现在束手就擒,老夫给你留一个全尸!” 朱威扔下了刀。 让众人一惊,不过熟悉朱威的人自然都知道,他不会投降的,果不其然,朱威朝着王二伸手。 王二会意,满脸堆笑的将铁胎弓递了过来。 握住铁胎弓,朱威再次感受曾经的那种血脉相连的状态。 开弓搭箭,一气呵成。 “嗖…” 黑羽箭破空而去,孔胤孝看到一个黑点急速而来,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再也不会有反应了。 黑羽箭从孔胤孝左眼穿过,又射入背后一人,穿透轻甲,箭头露出体外。 “圣王死了!圣王死了!” 在白莲教中,圣王是神仙,圣王身上搓下来的泥丸都是灵丹妙药,可是现在呢…这样的神仙,竟然在他们面前死了! “嗖嗖嗖……” 朱威又射出三箭,一箭中李继升,一箭射穿那孔家旗杆,另外一箭则是将那旗子射了下来。 而后朱威重新拿起刀,准备等待着敌人的怒火。 可是孔家那边没有任何反应。 好一会儿之后,那边才冲出一人,手捧孔家令牌:“孔家所属,放下武器跪地。恭迎朝廷钦使!” 朱威一愣:“朝廷钦使?是咱们的人?” 随后给了王二一个眼色,王二小跑上前,查验过后对着朱威大喊:“大人,是晋王殿下!” 第623章 一命换一命 朱威一愣,随后大喜:“好!” “吼!” 有了刚刚的爆炸和孔胤孝的死,已经让其他人没什么打下去的心思了,晋王这边人马一到,全都是跪地投降的人。 朱威让李牛王二在这接应晋王,自己却是连忙转身朝着济宁城内跑去,张之极啊…可不能死啊。 徐希等人也跟在朱威身后,刚刚的爆炸太过于吓人了一些。 朱威几人也不管城门洞会不会坍塌。 冲入城内之后,发现现场比他们预想的更加… 整个城门洞黑红相间,黑色是未完全点燃的火药,而红色的自然是血了。 而城门洞附近,全是残肢断臂,没有一个囫囵的人影。 再往内走,临着街道的房屋大都受损。 一直跑到快米处,这才发现有活口。 “张之极人呢?发生了什么?说话!” “禀报大人,张大人准备引敌军入城,而后点燃火药与他们同归于尽,不过中途被成国公府家将拦下带走了,现在…” 话还没说完,张之极就从远处飞奔而来,到了朱威面前,往地上一跪:“大人…幸不辱命。” 朱威深吸一口气,上前扶起张之极:“做的很好,不过…你若没有被他人拦下,你会死,你知道吗?” “下官知道!” “那为何要做?” “守住城池,这是军令!” 朱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摆摆手让他下去先休息休息。 张之极不愿退下,朱威也是没办法,让他将事情始末简单说说。 在听到丁源反叛之时,朱威叹了一口气:“这事怪我,在他拒绝新军的时候,我就应该处理的,是我的错。” 张之极摇头:“大人,不怪任何人的,我其实也没相信过他,他弄出来的乱子,其实并不大,若是我们人再多些,可能根本不会有乱子。” 朱威点头:“对,这次事情其实是我急了,我以为孔家不过是个土财主而已,谁能想到,竟然是土皇帝。” “哎,算了…先不说这些了,随我去迎一迎晋王吧!” 张之极大惊:“晋王来了?藩王带兵离开封地这是等同造反啊!” 现在还没有京城来的消息,朱威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又叹了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这次,不会坑了晋王。” 现在的朱威才后怕起来,这次在山东,做的所有事情,都太过于欠考虑了一些。 不管是威海城杀人,还是派李牛去曲阜,又或者自己带兵来救,还有就是让晋王出兵相救,所有的一切,都好似疯魔一般,没有考虑任何后路。 朱威现在也在反省,反省是否是因为朱由校上位了,让他心里没有了危机感,若是万历还在,他会这样吗?想来是不会的。 人走的太顺,难免得意忘形,还有一点,是因为朱威对新军有着太过于不平常的信心了,以为有了连发火铳,以为有了不一样的军纪军貌,就能用几千兵横扫敌军了,可是现在事实证明,还是不行的。 想着想着,就到了城外,城外已经消停了,不论是白莲教徒还是山东都指挥司的人马,全都已经投降。 晋王的人马,正在收拾战场。 “小威!”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朱威转头一看,立马笑了起来,来人正是朱堂。 朱堂跑到朱威身边,一把就抱了上去:“哎呀,小威啊,想起我了你,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朱威顺着朱堂的意思转了一圈,他在家人面前,基本是有求必应的。 “好啦,小堂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在宁夏吗?” 朱堂嘿嘿一笑:“你消息过去的时候,我们都在山西呢,红薯育苗已经完成了,两京十三省都能供应上了,那个宋应星封爵了,我也成了世袭百户了,嘿嘿…咱们家,大发了!” 朱威也笑了起来,而后问道:“你说你们,都有谁来了?” 朱堂侧过身子,指着已经泪流满面的丽人道:“诺…你家媳妇也来了。” 朱威一愣,缓步走了过去,擦拭秦冉儿脸上的尘土,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抱歉。” 秦冉儿摇摇头:“没事,安全就好。” 朱威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问道:“晋王在哪?” “妾带大人过去。” 朱承德这会儿有些迷茫,这事就算完了吗?应该不会吧? 不过不管这事完不完,他好像都要有难了! 朱威到了之后,朱承德苦笑:“你是安全了,我可就难了。” 朱威有些不好意思,两人的关系其实没有到这种地步,可是朱威却想到了他,而他也丝毫不犹豫。 这让朱威有些… “多谢晋王殿下,我会上书说明情况,一切责任我来担。” 朱承德摆摆手:“现在说这个没什么用,我说你啊,神箭还是不弱当年啊,我为了免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特意挂了孔家的旗帜,你这两箭就给射了下来,还好不是射我,要不然我可就真的亏大了。” 朱威低头不说话了,他现在要考虑的东西有些多,后续怎么处理,山东孔家是否会拿出别的力量来对抗他,他都不知道。 朱承德也知道,拍了拍朱威的肩膀:“说吧,后面准备怎么办?是直接杀到曲阜,还是在这等待京中消息?” 朱威深吸一口气:“晋王殿下,我后面想要做的事,有些难…也有很大的风险,你…愿不愿意帮我?” 朱承德一愣,随即笑道:“你呀你呀,都已经这般情况了,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再说了,你觉得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跟着你浪一浪,后面京城里面也不好交代啊。” 朱威拱手:“多谢!” “别说这些了,你先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威转头扫视一圈,无数尸体躺在地上,血腥味浓厚,让人想吐,可是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有很多都是自己兄弟,若不是朱威自己看错了形势,他们不会死的。 “我…想要一命换一命。我的人不能白死!” 朱承德一愣:“额…可是,好像你们杀的人比死的人更多啊。” “朱威摇头,我说的是孔家,我死一兄弟,孔家就要出一人偿命!” 第624章 我要杀 济宁城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地牢中的那些人迟迟等不到他们的人过来,孔连府一脸灰败的模样,任凭边上的人呼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在他的预想中,绝对不会如此的啊。 “丁源!竖子误我!” 到了现在,他还以为是因为丁源没有按照他的方法去做,才导致现在这种状况,殊不知,那个丁源,现在已经变成了好几块了。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被突然打开。 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扫视一圈以后,厉声问道:“谁…是孔家的人?” 没人说话,有人偷偷看向孔连府所在的牢房,朱威发现了,迈步上前,盯着闭着眼睛的孔连府道:“你是孔家的人?” 孔连府睁开眼睛,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还敢这样对老夫说话?想必,你就是那个朱威了吧?” 朱威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让人将他带了出来。 出来之后的孔连府以为朱威要放了他,更加神气了:“朱威,你很厉害啊,无缘无故竟然敢攻济宁城,还擅自杀大明正二品山东布政司使袁一琦,等老夫回到曲阜,必定告你!” 朱威面无表情:“你没机会了。” 孔连府一愣,还没明白什么意思呢,朱威一挥手,身后的王二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扔到他面前。 孔连府定睛一看,失声大叫:“孔胤孝?朱威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们孔家嫡系,是大朝廷任命的奉祀官!你怎么敢杀他?你怎么敢啊!” 朱威冷笑:“别急,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第二个死的人是你,而后是那个叫孔继蒂的,再之后,我会去曲阜…去那儿杀人,到时候你们孔家的人,在下面汇合之后,可别忘了老子。” 说罢朱威直接转头离开,孔连府还想说话,不过被王二捂住嘴巴,而后心口一疼,匕首穿胸而过,直到没气了,孔连府都不敢相信朱威会真的杀他。 而孔连府的死,让其余人更加心惊,全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还好王二也没管那些人,砍下孔连府的头颅,连带着孔胤孝的头颅,也不嫌弃脏,一手抱着一个,就跑出去追朱威了。 而地牢外面,朱承德和秦冉儿他们都在。 朱威出来后,与几人对视,眼神中有诸多信息。 朱承德左右看了看,一边是秦冉儿,一边是朱堂,这两个是朱威自己家人,想必不会在这时候劝解朱威。 而他的身后呢,是朱缶胡厉这群人,这群人一个个看着朱威的眼神火热,想必朱威说什么他们都会听着,也不会跟着他劝解的。 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了,朱承德叹了一口气:“我说…朱威啊,孔胤孝和孔连府都已经死了,这两人在孔家的地位不低的,其实…已经可以给他们一个警告了,没必要再…” 朱承德还没说完,朱威伸手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道:“晋王殿下,你觉得孔家再这般下去,会如何?” 朱承德一愣:“这…” “若不是这次偶然发现山东已经成了孔家的独立王国,假以时日,大明两京十三省,是否要变成两京十二省?再之后百年呢?是否大明就要分成两个王朝?再说凭借孔家的脾性,若是大明有了外敌,孔家再携山东等地投敌,大明会直接失去半壁江山!晋王殿下,这天下是你朱家的天下,旁人阻我拦我,情有可原,可是为何你也如此?” 朱威这话,让朱承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了,不过还好朱承德脑子转的快,连忙拉住朱威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些,可是孔家是儒家正统,杀了他们几人没事,可是动了他们嫡系,天下士林都要动荡啊。” “嫡系?这次我要杀的就是嫡系!山东曲阜孔家不灭,我朱威…绝不停手!” “朱威!你要明白你在做什么?你真这么干了,陛下也救不了你!” 朱承德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朱威也激动起来,指着他朱承德身后的张之极等人:“朱承德,你回头看看,看看这些人,张之极差点死了!外面的那些兵,也差点死了,还有六百多人已经死了,这还只是我的兵,而除了我的兵,地方百姓每年死在孔家人手里或者死在他们控制的白莲教手里的人命,要有多少?你知道吗?我巍巍大明,怎么能容这种道貌岸然之圣人子孙?我巍巍大明,怎么能将这等人家奉为衍圣公?” “你说我为了私仇也好,为了国仇也罢,你说我不知进退也好,说我无知无畏也罢,总而言之,这孔家!绝对不能再如此下去,这圣人之家,绝对不能由这般嗜血的人在当下去!我意已决,一切责任,我担着!我朱威现在只有一妻一弟,其余的再无牵挂,以我一命换大明,换山东朗朗乾坤,也值了!” 朱承德指着朱威的手不断颤抖,他是佩服朱威的,可是这样的事,谁做谁死啊,对于他来说,朱威要比孔家更加重要,为了孔家换取朱威的命,不值啊! “大人,不论大人做什么选择,妾身都会支持你。” 秦冉儿在这时出声,声音柔弱,却又坚毅,秦冉儿是个丽人,更是个聪明人,从秦霄到辽王,都是视她如心腹,这样的人,哪里能不知道朱威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可是朱威要去做,那她就无条件支持。 “就是…小威,别管那么多,想做就去做,带我一个,咱们家可都是爷们,怕个鸟啊?” 朱堂在这时也开口了,朱威嘴角动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大人,真要做的话,下官请前锋之职!” 朱威一愣,盯着张之极道:“你就别掺和了。” 话音刚落,徐希也道:“先生,加我一个呗,我文不成武不就的,真不行躲回家就成了,我爹肯定不舍得让我死的,到时候过个几年,事就平了。我出来还是小公爷。” 朱威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朱缶也开口了:“大人,带我一个,别的不说,我这有好多替死鬼呢,到时候交出去一些人就成了,反正那些人都是坏事做尽的,让他们替咱们死了,也算他们的福气。” 胡厉也是一抱拳,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中的刚毅让人看的清楚。 朱承德快疯了,一个朱威他已经说不动了,没想到这群勋贵子弟也跟着朱威犯傻,这群人闹起来,可能整个天下都要地震了,文武原本就不对付,这次哪怕是事出有因,只要有这些勋贵子弟掺和,必定会演变成文武对抗,到时候… 第625章 反省 “朱威,最后就一句话,你若是要去动孔家,我不会帮你!你自己想清楚了!” 说罢之后,朱承德甩袖而去,他是真的有些急了,回去之后立马修书送往京城,这事太大,哪怕再来两个藩王,也是压不住的。 朱承德走后,朱威让人在布政司衙门生了一堆火,现在天气很热,本不用生火,不过朱威这样说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火堆升起来之后,朱威招呼一行人围坐一圈,没人说话,定定坐着,只有火柴的噼啪声。 许久之后,朱威才开口道:“这次…怪我!” “我朱威犯了几个不可饶恕的错。” “第一,敌人实力不详,贸然出击。” “第二,太过于轻敌,只派李牛五百兵,导致李牛部被围。” “第三,明知敌人围点打援,还是落入陷阱。” “第四,没有提前组织山东可用人马。” “第五,明知守城为上策,却还是出击,只至于陷入险地。” “第六,识人不明,犯下大错。” “第七,遇事反应不足,导致损失惨重。” “第八,意气用事。” “以上八条,均为我朱威之错,你们…可有什么要补充?” 张之极在听到朱威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之后,有些动容:“大人,其实你不必自责…” 朱威伸手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朱威自一烽遂百户至今,大小战斗数十场,有以少胜多过,有以强击弱过,但是每次战斗之前,我都有预定计划,也都会想到后路。可是这次我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时脑热,就差点造成不可原谅的后果。” “外面还躺着五百多具兄弟的尸体,更有数十人,连尸首都没了,其中有两人,是跟我六年的烽遂老兵,有二百九十多人,是我从宁夏带过来的,剩下的都是在山东招募的新兵,这些人既然跟着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这次若不是我头脑发热,就算有损伤,也不会这么大。” 说罢之后,朱威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怎么弥补我的过错,现在就算我用命去补偿,他们也回不来了。” 秦冉儿轻声道:“大人,逝者已逝,生者应坚强。” 朱威摸了摸眼睛,眼神绕了一圈,看到一群人都是一副担心的神色,突然笑道:“怎么?以为我会想不开?放心吧,我的事还没有做完,我的目标也没有完成,我不会想不开的。今日在这和你们说,一是因为都是自己人,我说出来能好受一些,二则是因为想让你们引此为戒,这样的错,万万不可再犯。” “领命!” 一群人齐齐拱手,朱威让他们放下,而后问道:“张之极,有些事,我想知道答案。” “大人请问。” “你抱着必死之心守城,当时心中有没有想过,我的命令可能是错的?” 张之极苦笑:“想过,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军令如山,我接了,那就要守住。” 朱威叹了一口气:“其实让你死守,是想磨去你的骄傲,我知道你那心中的骄傲会死守,可是我就想让你为了那些兄弟放弃所谓的骄傲,你的骄傲与这里所有人都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并不代表你错了,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没有对错之分。今日看来,是我想茬了,你的骄傲很好,将无贪生之意,将也要有自己的骄傲,如此才能为将。我向你道歉,为我曾经对你的误解道歉。” 张之极连忙起身,半跪地上:“大人,万万不能如此…不过,多谢大人。” 朱威笑着扶起他,让他坐下后又对着朱缶道:“这次啊,让我最意外的是你,风流快活的人物,原来杀起人来,也是这么疯批,你很好…不过你若是早年和胡厉一样醉心武艺,那就更好了。” 朱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大人,你是第一个肯定我的人,就连我爹他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我,我在家排行老三,爵位和我无关,家业也和我无关,从小我就知道,我就是一个废物罢了,我在京城闹了好多事,其实就是想让我爹认认真真看我一眼,可是…他一直都是惯着我,宠着我,我不想这样的,所以这次徐希告诉我说来新军,我一个不字都没有,我也是男儿,我也想建功立业,我不想一辈子浑浑噩噩只靠着父亲和兄长。” 朱威轻笑:“所以你来对了。” “胡厉,有什么感觉?真正的战场,和你从小在兵书上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胡厉有些愣神:“我…不知道,我想象中的战场,和现实完全对不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威脸色有些不好:“胡厉,你是你们几个之中,最像兵的人,可是你这个兵,也不怎么合格,你太善良了,是那种不忍心下杀手的善良,你明明知道对方是敌人,你却也是只伤不杀,明明有更省力的方法可以杀人,你却选择用更费力的方式来让敌人失去所谓的战斗力,这不是一个兵应该做的。” “你认为…敌人失去战斗力之后,就没有威胁了吗?那些重伤的兄弟,用自己的命换了敌人数百人,你难道不害怕有一天,你和你的兄弟,也被敌人这样换去性命吧?” 胡厉低头,朱威说的对,他明明是最像兵的人,可是却又最不像兵。 朱威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胡厉,我很看好你,其实你是天生为战场而生的,否则你前面这十多年的苦,就真的白吃了。” “大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改。” 朱威笑道:“不急,不过我要对你的职位做些变动,你是否能够接受?” 胡厉眼睛一亮:“大人请说,下官莫敢不从。” “好,现在,解除你在新军中所有官职,分配到随即小旗中,以后,你只是一个兵,希望在真正的军伍中,你能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善良。” 胡厉没有任何不满,高声领命。 最后自然就是徐希了,徐希已经舔着脸等待朱威的评价了,不过朱威好似忘了他一般,转头说起别的事。 “别呀,先生,还有我呢?你也说说我呗?” 朱威转头没好气的道:“说什么?还是那句话,你应该去做提刑司的官员,你也心善,但是你和胡厉的心善是两码事,你的善意更加直接,你深受儒家思想的灌输,你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有扫平天下不平事的心思,这样很好,所以…你不适合这里,我原先答应你的,我会做道,希望咱们大明自海瑞之后,再出一个徐青天!” 徐希眼里的亮光闪耀,朱威说的对,他要扫平天下不平事!他要做青天。 “报…大人,成国公与英国公携带大军已到曲阜,有信使前来通报!” 朱威立马起身:“快叫进来!” 第626章 入曲阜 传令兵一进来,跪下就道:“小的见过侯爷,见过诸位小公爷、小侯爷,见过朱夫人。” 这一通称呼,给朱威弄的有些懵:“慢着,侯爷?哪个侯爷?” 那传令兵一愣:“啊?就是朱大人您啊,你现在是陛下亲封的长留侯,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了!” 朱威回头看着秦冉儿,秦冉儿捂嘴一笑,微微点头:“大人,这是真的,原本想告诉大人的,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朱威这才苦笑:“谁家封爵,当事人不在的?” 随即摆了摆手:“算了,你先起来,你刚刚说成国公和英国公已经到了曲阜?” “对,陛下亲自下令,要两位国公领着神机营还有直隶半数卫所,共四万多人,现在已经全部到达曲阜,并且暗中控制了孔家,现在就等大人过去处置了。” “神机营也来了?” 这不怪朱威诧异,要知道京城三大营的使命,可是护卫皇城,也是皇帝亲军,与南京的孝陵卫一起,都是大明最顶尖的精锐,也可以说,他们就是大明最后的屏障。 让谁来朱威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让神机营来,朱威是真的没想到。 “对呀,是神机营,陛下原来还要御驾亲征呢,不过被内阁几位大人拦下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朱由校对他,真的算很好了,从古到今,可有那位皇帝愿意为了之臣子御驾亲征的? “好,王二李牛,传令下去,休整一夜,明日启程,去曲阜。” “是……” …… 曲阜。 最近孔胤植的右眼一直跳,让他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这两日英国公和成国公带着大军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将整个曲阜围得水泄不通,他与外界的消息渠道,完全断了。 他现在就在祈祷,祈祷孔胤孝能够快些解决那边的事情,以孔家的势力,只需要一天,就能让一切都干干净净,任谁都查不出来什么。 这两日他一直请见两位国公,不过两人并不理他,这让孔胤植更加心急。 “来人,再去请英国公与成国公过来,就说老夫这里有圣人亲留手书还有刻刀,请两位国公前来鉴赏。” “是…” 不过很快那管家就回来了:“公爷,小的没见到两位国公,没到门口呢就被赶了出来。” 孔胤植脸色一白:“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还有没有将我圣人之家放在眼里?老夫也告他们,对…来人,准备笔墨纸砚,老夫要上书朝廷,老夫要让天下士林都知道,都知道这英国公与成国公不尊圣人!” 这管家是孔家私奴,几辈人都在孔家,别的时候他不知道,但是以他在孔家这四十年的光景看,孔胤植这种反应是从来没有过的。 现在的孔胤植有点像…像什么呢?像那种将要大难临头,还在色内俱差的装强撑。 那管家想到这里,心中一惊,这种想法本不应该在他心里出现的,孔家啊,千年的家族底蕴啊,怎么可能会落的如此下场? 对…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孔胤植见没人给他拿东西过来,气的将茶杯摔在那管家头上,鲜血瞬间流下。 “你是聋了吗?就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我孔家就算落难,也是你的主子,你现在想做什么?想要造反是不是,是不是?” 那管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不敢再说话,他对孔胤植太过于了解了,孔胤植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现在只要敢解释,就肯定是要死的。 还好,孔胤植发过火后,大吼一声滚,那管家也顾不上破碎的茶杯是否会割伤他,将那碎片揽入怀中之后,连忙退出。 堂内只剩下孔胤植一人了,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灰败。 虽说现在没有确切消息传来,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他感觉到,可能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了,要不然…大军不会直接围了孔府。 难道京城已经知道他们暗地做的勾当了?难道京城里面的那位新君,要对他们动手了? 越想心越沉,身体更加是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孔胤植把持孔家已经二十年了,第一次有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以前孔家的名头,孔家的底蕴,就是他的底气,现在呢? 现在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孔家,在这时候,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他以前以为的那些足以笑傲天下的力量,足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力量,在真正的大军面前,竟然显得如此可笑。 “呵呵…我孔家,何至于此啊?祖圣,我孔家,怎会如此啊?” 孔胤植将自己关在房里,关了差不多一天,一直到了晚上,才有人过来禀报。 “公爷,英国公与成国公请公爷去前厅!” 孔胤植立马起身开门,披头散发的样子吓了那下人一跳:“你说什么?他们愿意见我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事?” 那下人摇摇头:“没…没说什么,就是…就是让公爷赶紧过去。” 孔胤植稍微冷静了一下,又问道:“还有谁?除了他们还有谁?老四回来了没?济宁城那边有没有消息?”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孔胤植一把推开那下人:“没有没有!你只会说没有吗?滚…都给老子滚!” 下人退下后,孔胤植又踌躇了一刻钟,这才认命般的叫来人给他梳头换衣,换的衣服,正是衍圣公朝服,天下独一份的朝服。 抚摸着朝服上的暗绣金丝,上是赤罗衣、下是赤罗裳、内是白中单、头是梁冠,脚是夫子履。 这身朝服,是集天下能工巧匠历经数月打造,比藩王朝服都要讲究的多,孔胤植除了袭爵之时进京谢恩,还有告祭孔林之时才穿过,算起来,这是这辈子第三次穿了。 “事不过三?哼…可笑!” “来啊,请圣公仪仗,随本公,去会一会京中之人。” “是…” 十二盏宫灯前方照路,八顶黄绸盖伞居中,八名金瓜侍卫护卫,后跟着屏障披风十数人,比亲王礼仪,还要高半等! “衍圣公到!” 张维贤和朱承两人正在下棋,朱承这货不太会,下的完全没有章法,不过张维贤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会是会,但是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他的路数在朱承这样的乱糟糟的下法跟前,也是没占到什么便宜。 刚好听到衍圣公到了的声音,头疼的张维贤将棋子扔在棋盘上,棋局直接被打乱:“好啦,该干正事了!” 朱承一脸不情愿:“我说张叔,你这不地道了啊?” 张维贤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而后站定等着孔胤植过来。 而此时的朱威,也正好到了曲阜。 第627章 白莲之祸 张维贤和朱承看到孔胤植的行头之后,实在是被雷的不轻啊,这时候穿戴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给他们施压? 开玩笑呢,死到临头的人了,还总爱搞一些有的没的,实在可笑至极。 仪仗之后,孔胤植迈步而出,看到张维贤两人之后,也不行礼,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二人,好似想让二人先给他行礼一般。 可是张维贤是何人?把持京营宫卫几十年的老人,什么人没见过,会怕他? 朱承更不用说了,完全是滚刀肉,看到孔胤植之后,还抠了抠鼻子弹了一下。 孔胤植见到这模样之后,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深吸一口气后,这才开口说道:“孔某,见过英国公,见过成国公,两位国公爷安。” 张维贤和朱承还是那副模样,并没有要上去客气一番的意思。 孔胤植这会儿可忍不住了,哪里顾得上气度什么的,直接指着张维贤道:“这就是英国公在别人府上的做客之道吗?京城中人,难道不学圣人礼仪吗?” 两人还是不说话,看孔胤植的模样,好像是看小丑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也传出一声通报:“大明长留侯朱威朱大人到。” 张维贤与朱承对视一眼,联袂向门口而去,将孔胤植落在后面,看都不看一眼。 当然了,朱威到了之后,他们也没看朱威,而是朝着朱威身后找自家的宝贝儿子。 这给朱威看的一脸无语,他终于知道明明那么好的两个少年,怎么一身的毛病,原来根源出在这两个老头子身上。 朱承最是夸张,见到朱缶之后,差点眼泪都要出来了:“哎呀,我的儿啊,受苦了啊。你是不知道你偷跑之后,你娘那个眼睛都要哭瞎了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万一出了些什么事,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朱缶一脸嫌弃,想要将朱承推走,可是又下不去手,只能用眼神求助身边的好友,可是这会儿谁理他? 张之极就要好很多了,大大方方对着张维贤一礼,不过左臂有伤,没办法行全礼:“大明新军下属总旗张之极,见过国公爷。” 顿了一下之后,又道:“孩儿见过父亲。” 张维贤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不错,精气神好多了。伤的怎么样?” 张之极摇头:“无妨,休息几日就好。” “好,很好。” 朱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咳咳,我说你们两个老头子,想要找儿子,就去别的地方找,我军中都是兵,没有你们的儿子。” 这话一出口,张之极与朱缶连忙站定,脊背挺的笔直,不再看那两人。 朱承刚要说话,又被之后赶来的人吸引过去了,大叫一声:“妈的臭小子,哪里跑?” 说罢就朝着晋王扑了过去。 一众人一头雾水,也没听过这两人有什么交集啊,并且看着两人的关系,不只是有交集,还有仇啊! 朱承德一看躲不过,也就认命了,苦笑着道:“国公爷啊,你别找我啊,你要找找我爹去啊。” “你大爷的,你爹都死了几年了,你让我找他,我看你就是欠揍。” 朱威揉了揉脑袋,他这次过来做足了样子,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威严,可是现在这么一闹,全他妈的落空了。 “够了,你们做什么啊?能不能干正事?” 朱威发起火来,还是有些骇人的,就连朱承都耸了耸肩,放开了朱承德。 不过朱威确实好奇两人的关系,名字都差不多,要知道皇家和勋贵之间也是有联姻的,算起来都是一家人,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你们怎么回事啊?有仇?” 朱承冷哼一声:“他也配?老子是和他爹有仇,他娘的…老子叫朱承,他给他儿子起名叫朱承德,就是说老子没德呗?他娘的,那老小子,最不是东西了。” 朱承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不过还是没说出来,再吵下去,朱威真的要生气了。 听到这个回答朱威也是笑了,这群人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以表面情况确定,如此一来,朱威后续的计划,就要将勋贵这块也给考虑上了。 孔胤植脸色已经发黑了怒声道:“你们当老夫不存在?你们将孔府当成菜市场吗?” 众人转头看着孔胤植,朱威更是嗤笑一声:“哦~这里还有一个人呢?看着穿着,应该就是衍圣公了吧?不过怎么长的这么磕掺?” “你…朱威,你大胆!” “我当然大胆,来人,将本官给衍圣公的礼物拿上来!” “是…” 很快两个盒子被拿了进来,一股血腥味也是扑面而来。 孔胤植眼睛猛的睁大,他预想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如此了。 朱威冷笑着道:“打开吧,让孔先生看看,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两个盒子被打开,孔胤孝和孔连府的头颅赫然在目。 孔胤植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指着那盒子:“死了…死了?怎么能死啊?不应该的,不会的,都是假的,假的!” 朱威蹲下身子,直视孔胤植:“是不是真的,想必孔先生比我更加明白吧?孔胤植,孔家…要到头了!” 孔胤植冷笑:“呵呵…朱威,这一场,我是输了,但是你说我孔家到头了,是不是口气有些太大了,天塌了…我孔家,还是孔家!” 朱威点头:“不错,你的孔家,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你的孔家还有多少人呢?这次的事情,让我损失了六百多个弟兄,一命换一命,不知道你们孔家的人头,够不够赔啊?” 孔胤植嘴角抽搐,身子有些颤抖:“你敢!我们是圣人之家,有孔家才有儒家,有孔家才有士林!有孔家才有国之基石。你敢吗?” “对呀,有孔家才会有这么多乱糟糟的事情,如果没有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腌臜事了?孔先生…你听过白莲之祸吗?” 第628章 清算 孔胤植瞪大双眼:“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将你准备用在我身上的东西,用在你身上而已。” 孔胤植愣了愣后突然大笑:“哈哈哈…朱威啊朱威,你若真的干了那是,你觉得天下人会信你吗?” 朱威摊了摊手:“信不信又如何?最多将我说成屠夫而已,孔胤植,你不会真的以为,天下读书人都会为了你孔家和我拼命吧?孔家…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 “衍圣公,好大的名头,但是说白了,你们就是朝廷养的一条狗而已,朝廷以礼待你们,你们却以为是天经地义的,凭什么?就凭你们有个好祖宗?” “圣人云,其身正不令而行,不学礼无以立,圣人云,君子不忧不惧,而你们孔家呢?做到了哪一点?” “忠孝仁义礼智信,你们做到了哪一点?忠吗?数次修降表叛国,这是你们的忠!孝吗?就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还打着圣人名头,让圣人在千年之后还被人诟病,这就是你们的孝?” “仁义礼智信就更不用说了,你们若是有那些节操,就不会豢养白莲,残害百姓,只是为了你们的一己私欲。” “所以,你们孔家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你觉得天下士林以你们为榜样?可是事实呢?大多数人是尊孔圣,并非孔家,孔家若是没了,你信不信,会有很多大儒拍案叫好。” 孔胤植现在这状况,可不就是他为鱼肉,朱威为刀俎吗?大军在这,他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 灰白的的脸上满是不甘,谁能想到一个他们认为的已经失宠的人,竟然动的了他们孔家的基业。 孔胤植再望着周围一圈人,一个藩王两大国公,这样的阵仗代表着谁不言而喻,新君上位,他没有发贺表,就是看那小皇帝年纪小好打发,现在看来,那皇帝的心思,也是很深啊。 还有什么? 对了,还有内阁,还有朝臣。 难道朝堂之上的那些人,也都不想再要孔家?这可能吗?孔家万世一系,已经成了儒家代言人,更是大明的士林领袖,没了孔家,难道天下士林真的不会说话吗? 想到这里,孔胤植止住颤抖的手,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朝服,朗声道:“我可以死,可是孔家你灭不了,哪怕当今陛下同意,哪怕朝堂众臣同意,你也灭不了,只要天下读书人还读春秋,还读论语,还自称为圣人门生,你朱威,就灭不了我孔家!” “你杀了我,还会有他人来做衍圣公这个位子,天下读书人,你是杀不尽的!所以…朱威,朱侯爷,其实…我们可以谈谈。” 朱威皱眉:“谈?你想谈什么?” 孔胤植听到朱威回话,心中大喜,这就代表着朱威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坚定。 “侯爷,如今朝堂要的是稳定,我孔家深受皇恩,自然当仁不让,白莲教余孽作乱已久,山东更是他们的大本营,我孔家愿为稍等,解我大明心腹之患!而一切的功劳,都是侯爷你的,不用侯爷出一兵一卒,不用侯爷出钱粮军饷,只要侯爷点头,不用十日,山东白莲可清,到时候…老夫亲写贺表以示天下,到时候…侯爷不但武功了得,更有孔家认可,文武皆有功劳,必定前途无量。侯爷…这样如何?” 朱威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眉头一挑:“哦?有点意思,不过…” “不过什么?” 朱威指着边上的人说道:“不过这里有藩王,有勋贵,你光给我一人好处,可不够分啊!” 孔胤植牙齿都要咬碎了,心里暗骂朱威不知好歹,白莲教是他们手中的王牌,这次将白莲教都抛出去弃军保帅了,以后他们孔家可就只有明面上的力量了,等于数百年的底蕴全都没了。 就这样朱威都不满意,还想让他们怎么办?再说了,边上的人有藩王有老牌勋贵,都是与国同寿的存在,他们会看上孔家的这些好处? 说白了,孔家就是大明的硕鼠,不断给自己家划拉东西不说,也在啃食大明的根基,这也是孔胤植为何将希望放在朱威身上的原因,因为相比于从底层爬上来的朱威,其余人是真的不好合作。 在孔胤植心中,从下面摸爬滚打上来的朱威,对于这样光明的前途,肯定不能把持住。 想到此处,孔胤植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阴狠,走上前两步,趴在朱威耳边轻声道:“侯爷,天大的功劳,只有一份,这些人都是你的阻碍,不如借此机会…全都给扫除干净了,如此灭白莲,更是有理有据,功劳还会更大。” 看着孔胤植眼中的精光,朱威实在是无语,这等傻子都能做到孔家家主?还不如一个威海县令王卫呢。 不过这也算现在孔家能够破局的唯一机会了,现在曲阜被围的水泄不通,所有消息都是传不出去的,那么孔胤植想要绝处求生,就要将心思打到朱威内部去了。 只要朱威这个团体内部有了缺口,那孔家回旋的余地可就大了。 但是这个可能吗? 朱威瞥了他一眼,转过头笑道:“晋王殿下,还有两位国公爷,这老小子让我干掉你们,独吞功劳。你们说…我是做还是不做呢?” 孔胤植一愣,指着朱威大喊:“朱威,你个小人!” 朱威并不在意孔胤植怎么说,朱威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孔胤植能作为孔家家主,自然是有智商的,城府之类的肯定也很出色。 不过一个人啊,被下面的人恭维久了,智力是真的会倒退的。 “晋王殿下,英国公,成国公,我想麻烦三位一些事情。” 张维贤笑道:“但说无妨。” “请三位带着所属人马,退出曲阜。” 张维贤立马明白朱威的意思了,皱着眉头道:“朱威,有些事,人多一些,会轻松一些。” 朱威摇摇头:“公爷,真的不用,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 朱威的决定,张维贤和朱承并不能阻止,而想要阻止的朱承德,早都被朱承捂住嘴巴,说不出来一个字。 等到他们的人马都退了出去之后,朱威拎着孔胤植的脖子,出了孔府。 站在那功德碑前,朱威下令:“孔府…及其所属,不论男女,不论长幼,皆被白莲匪徒所杀,孔府除了藏书阁与孔林,皆化为焦土!尔等可明白?” “领命!” 第629章 桎梏 孔府之外,朱承德用力挣开朱承德控制:“够啦,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什么也跟着朱威胡闹!” 张维贤轻笑道:“你以为这是胡闹?” 朱承很是激动:“不是吗?孔家没了,儒家根基就没了,以后各方势力对儒家经典随意解析,互相拆台攻伐,没了孔家的最后解释,咱们大明文风就乱了!之后士子学不同,见不同,意不同,怎么科举?科举不成,天下怎么能不乱?” “朱威拎不清就算了,你们都是朝中老人了,你们也拎不清吗?” 张维贤有些意外,他想不到朱承德竟然有如此见地,在他的想法之中,朱承德最多想到士林哗然,朝中不稳,最多到文武对立的层面,没有想到朱承德竟然想到了最后一层。 “不愧是秦霄的学生,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实在让老夫惊讶。” 朱承德这会儿可不管张维贤的辈分大不大,指着他的脸就开始输出了:“我呸…你也配提我先生?亏我先生还在我跟前说说过,论忠勇英国公是无人能及的,可是现在这档子事,让我觉得先生错了!你自私自利,为了武人的羽饰误国殃民。你是贼!” 而后转头指着朱承:“你也是!” 朱承摸了摸鼻子,好端端的被骂了一顿,这让他有些无语,刚要说话,张维贤就开口了:“晋王殿下,你觉得现在大明想要真正摆脱桎梏,应当要如何?” “桎梏?有何桎梏?现在机械研究所都已经成了正式官署衙门了,党争现在也是消散无形了,商税已然平稳成为定局,国力蒸蒸日上,外敌灭的灭残的残,都不成气候了,朝堂之上忠心可用之人不少,你告诉我,还有何桎梏?” 张维贤眯起眼睛:“没有了吗?晋王殿下,你对天下的局势,看的还是不够透彻。” 朱承德嗤笑一声:“还请英国公赐教!不过别想着这样拖住我好让朱威动手,要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本王就和你们杠上了!哪怕陛下怪罪下来,本王也在所不惜!” 张维贤点头:“好,绝对让殿下满意。殿下刚刚说的那些东西,确实是有道理,可是那些都是表面的,而深层次的东西,殿下应该也懂,不过只是不愿意去提及而已。既然如此,老夫就做这个恶人,让殿下好好清醒清醒。” “首先就是流民之祸,我大明流民已经数百万之巨,虽说马上有大基建计划,可以消化这些人力,但是之后呢?这些人要活,要从流民变成真正的百姓,应该如何?至少要有可耕种的土地吧?那大明土地就这么多,从哪里给他们挤出来土地?” 朱承德一愣:“乡绅?官员?商贾?” 张维贤点头:“不错,现在大明良田,四成在官员乡绅手中,一成在商户手中,而商贾的背后,都是官员,那这些乡绅官员又是什么人?” 朱承德喃喃道:“儒家!” “也对也不对,可以说是读书人,也可以用朱威的话来说,这些人都是既得利益者!也就是说,这些人吃着大明给读书人的红利,这才能够占有这么多的土地和资产。那…最大的读书人是谁?” 谈话的主动权已经落入张维贤手中,张维贤一问,朱承德脱口而出的回答:“孔家!”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对,孔家是士林的基石,孔家还在的话,士林就有了主心骨,进退一致,可拒皇权,咱们大明的皇帝,想干什么事,首先就要看那些文官的脸色,这还是皇帝吗?世宗皇帝,神宗皇帝,包括光宗皇帝,到了如今的陛下,难道要一代一代这般下去?晋王殿下,你是藩王,也是皇家,如此情景你可能忍?” “我…我…” 朱承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维贤接着道:“所以,孔家不能再存在了,这是朱威的想法,也是陛下的想法,更是为了大明的基业,原先的计划,是钝刀割肉,可能会用十年甚至二十年,将孔家的圣人光辉用各种方法磨掉,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就只能提前了,虽说做法激烈了一些,但是目的是一样的。” “当然了,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皇亲加上勋贵。” 朱承德大惊:“什么?你们是要疯啊!” 张维贤笑道:“怎么?晋王殿下的地,也是不愿意放出来?” 朱承德摇头:“陛下若是需要,整个晋王府都可以给陛下,但是我好说话,其他人呢?就不说别的藩王了,福王您们怎么办?整个洛阳都是福王的封地,你们能收的了?” 张维贤摆摆手:“没关系的,明的不行来阴的,阴的不行来狠的,皇亲国戚包含其亲属现在已有百万人了,这些人不事生产,只享荣华,大明财政被这些人拖累的几近崩溃,是到了要解决的时候了。并且皇庄大部分,也会拿出来的,晋王殿下,陛下是真的想要解决一些问题,少年天子,心高气傲,有冲劲,有血性!你可不要…” 张维贤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朱承德的表情,现在的藩王之中,因为山西有两大军镇,所以只有晋王有三卫能战之兵,其余藩王只有卫兵而已,最多只是两卫,还大都是没经过训练的那种,不足为惧。 朱承德眼神有些飘忽,这让张维贤皱起了眉头,若是朱承德不愿意,其余的藩王自然会有样学样了。 要说朱承德心中没有任何波动,那是假的,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句话就要送出去,换谁都受不了的,可是朱承德知道,若是孔家和士林这次真的栽了,皇亲国戚和勋贵是肯定跑不了的。 等了一会儿之后,孔府内已经传出惨叫声了,张维贤冷下了脸:“晋王殿下,这边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回山西了。” 朱承德反应过来,立马摇头:“英国公别误会,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这次本王擅自带兵离开封地,已是大罪,我会上书请陛下裁撤晋王三卫,罚没良田冲公。” 朱承德说的情真意切,不像是假的。 张维贤与朱承对视一眼,而后扶着胡子:“善!晋王殿下,有时候,失即是得。记住这句话,往后有大好处!” 朱承一愣:“可否明言。” 张维贤却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了,转身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个你去问朱威吧,他会告诉你的。今夜要无眠咯!” 第630章 剿白莲 孔家到元朝前期,传至五十三代时,裔孙已达八十四人,连通上下几代共有三百三十四人。至明朝五十七代时,人丁(不含女性)超过万人。 当然了,孔府这边只是上下嫡系所在,其余人等都是不受重视的偏房,大都在曲阜之外的地方,就这样孔府之中也有嫡系子孙八百五十多人。 孔府占地240亩,前为官衙,后是内宅,下人奴仆更有上三千之众。 而这次朱威的命令是鸡犬不留,也就是说,那些奴仆下人,也是一个不留。 有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婢女冲出大门,可是还没跑两步呢,就被后面飞过来的钢刀捅了个对穿,那少女眼中全是迷茫恐惧,还有不甘,多少年了,多少年来不管皇朝如何更替,孔家都是岿然不动的,怎么现在突然遭此大祸?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刚开始,就没了以后。 随后从府门冲出一个人,将那婢女身上的刀拔掉,随意甩了甩上面的鲜血,狞笑一声又冲回门内。 朱承抹了一把脸上被溅到鲜血,嘴角有些抽抽:“我说…朱威带的兵,怎么都这么…这么嗜血?” 张维贤倒是很满意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兵啊,平常的时候你看不出什么,真到见血的时候,这群人可做利刃凿阵,当真了得。不过这群人若是全都作为骨干,充当中低级军官,那一副铁军的架子,也就成了,不愧是朱威用了数年打造出来的。” 朱承德在旁边眼光灼灼,哪一个带兵的人,不希望能有一支铁军呢? 但是这事他也只能想想罢了,现在的大明,藩王哪里能够真正领兵? 想到这里,朱承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若不是藩王,该有多好!” 张维贤回头:“晋王殿下刚刚在说什么?” 朱承德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场太吵没听见,还是张维贤故意的,不过那话题他也不想再说了,这种事,没什么如果可能。 “没什么,刚刚国公说了土地之权,本王已然明白,那还有别的桎梏吗?” 张维贤点头:“自然是有,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刚刚说的土地问题,而后就是处理官风问题了,现在哪个当官的不贪?哪怕是马上要进行的大基建计划,关系数百万流民,关系上千万两白银,关系大明社稷,就这么大的事情,叶向高叶阁老,照样要在账中留下让上下其手贪墨的银子,否则这事就干不成。” “由内阁盯着,陛下盼着,各部执行的事情,都是这样的结果,其他的事情,可想而知了,所以要治官!当然了,官员的俸禄之类的也会调整,再之后就是官商分离,以后用权为商开路的事情,将纳入官员考核之中,另外也要恢复一部分太祖皇帝的律法,用以惩戒犯事的官员。” 朱承德冷汗都要下来了,要说刚刚说的是将既得利益集团打散,现在说的可就是要那些人的命了! “英国公…这事决定了吗?” 张维贤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快,现在做的所有事,都是前无古人的开创之举,一不小心就会社稷动荡,所以一切都会慢慢来。” 听到张维贤这样说,朱承德才松了一口气,若是现在直接强来,大明表面的蒸蒸日上都保不住的。 可是张维贤又道:“十年吧,基本十年之内,这事也要有个结果,我这把年纪坚持坚持,想必是能看到的。” 这话一出,朱承德差点没站稳,这种事情,哪怕是百年都可能完成不了,现在直接来个十年,这是要命了啊。 咽了咽口水,朱承德问道:“这…恐怕不行吧?” 张维贤笑道:“普通的情况是不行的,可是现在有别的办法。” 朱承德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张维贤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指了指天:“这事,你还是要问朱威,我知道一些,但是具体怎么操作,朱威最是明白。” “又是朱威,英国公,朱威要做的这些事,难道就没有人想过去阻止?” 张维贤摊了摊手:“为什么要阻止?晋王殿下,你在山西直面鞑靼,并且对前些年大明的情况也是了解的,你觉得大明若是还不动刀挖去腐肉,还有多久的命数?” “这…” 张维贤伸出一只手:“最多不过半百之年,现在一切看起来很好,但是大明内的根本矛盾并没有解决,再好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所以晋王殿下,其实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当今陛下有秦皇汉武之志,我等为臣者,也不愿做那亡国之臣,更不愿意让大明忠心之臣以后做那陆秀夫!” 就在此时,孔府中火起了,正值盛夏,再遇大火,一众人只觉得酷热难耐,可是张维贤不走不退,火光映照在脸上,让他显得更加有气势:“自土木堡之后,我大明颓势已现,再好的家底,也扛不住这么多代人的挥霍,现在…只有一次机会了,成!我大明则再享千年天下,败!则尘归尘土归土,大明社稷不再,大明天下不在,大明皇室勋贵则如土狗。” 朱承德苦笑:“这天下,这局势,我怎么看不懂了呢?”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看不懂,但是我是武将,在必败的时候,有一丝赢的希望,我都要去试。” 朱承德低头不说话了,他的位置太微妙了,身为藩王,本是皇家,可是天下大事他不能多说话,现在就连自己家的那点家底,也要交出去了,大明若是真的变强了,藩王基本也就是养在圈里的牛羊,大明若是败了,他们反而更是没有活路。 就在此时,朱威一身是血带队走出孔府大门,没有管几人在说什么,直接插话道:“孔府内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孔家人,加上白莲教,也要尽快处理,两位公爷,还有晋王殿下,你们的兵要干活了。” 几人对视一眼,张维贤开口:“一切你来安排。” 朱威也不废话,直接点头:“好,晋王殿下,你的人马全都交给王二,他将带着你的人,控制山东所有卫所官署。英国公,神机营调拨给李牛,李牛知道山东白莲教老巢还有各个主要人物的据点,神机营训练有素,定能一战功成,成国公,你派直隶卫所的人和秦成配合,控制山东往外的所有通道,并且抓捕剩余孔家之人。” 朱威说完后,众人齐齐拱手领命,虽说论官职和地位,朱威都比不上这些人,但是在山东,朱威反而是主心骨了。 安排完成之后,朱威松了一口气,拱手道:“晋王殿下,还有两位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631章 抢倭 几人没有带亲兵随从,打马走了差不多两里路这才停下。 停下之后,朱威直截了当的说道:“咱们算是一块干了件大事的了,也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东西想要问我,现在可以问了,我朱威今日,不会有任何隐瞒。” 朱威话音刚落,朱承德就问道:“刚刚英国公和我说了土地之法,还有治官之策,这些事…可是真的?” 朱威点头:“不错,是真的,也是马上就要做的了。” 朱承德深吸一口气:“这事我原则上是同意的,可是其中的道道,可不简单,你有把握能够处理好?” 朱威轻笑:“什么把握不把握的,马上要做的事情,往前数千年也没有先例,能遇到什么事情,咱们也是不知道的,我若真的说有把握,我自己都不相信。” 朱承德苦笑:“你都没把握,陛下和这么多勋贵也愿意跟着你闹,你到底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 朱威摇头:“没有什么迷魂药,也确实没有把握,但是可以转移矛盾。” “转移矛盾?” 今天各种新词让朱承德有些懵逼啊,什么既得利益者,什么转移矛盾,都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具体怎么说?怎么个转移法?” 朱威笑道:“很简单啊,由内到外,由近到远,由亲到疏。比如我们大明现在的基本矛盾,就是土地问题,那么那些乡绅官员愿意将土地拿出来吗?肯定是不愿意的,若真的强逼他们,肯定要出乱子,但是若是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拿出来呢?” 朱承德摆摆手:“别开玩笑了吧!刚刚还说绝对不会隐瞒呢。” 朱威摇头:“可这就是事实,还记得万历四十六年的开海童谣吗?” 朱承德一愣:“开海?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海外黄金白银遍地,任君取之,远的不说了,就说倭国,倭国盛产白银,产量可达十多万吨,也就是一亿斤,也就是十亿两,咱们大明一年赋税最多也不过千万两,一个小小的倭国的白银产量,就有百年的税收之多,更别说别处了。” “还有南洋诸国,宝石甚多,粮食更是可以一年三熟,西方有大洲名曰非洲,黄金遍地,没有国家控制,只有一些野人部落,还有一大洲,名曰美洲,土地肥沃,矿产丰富,还都是平原,所有耕地是大明的数倍之多。” 朱威说了这么多,嘴都有些干了,舔了舔嘴唇以后又道:“这些东西如果都归我大明,你觉的会如何?” 朱承德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了,他知道海外的一些事情,但是知道的并不是很多啊,朱威说的这些对于他而言,犹如天方夜谭,实在是不敢相信,可是朱威又如此信誓旦旦,这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别说朱承德了,就连张维贤和朱承也是张大了嘴巴,他们知道的要比朱承德多一些,可是这么细节的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怎么让那些人相信呢?” 张维贤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问题,朱威继续解答:“不用求着他们相信,只需要组建一支海军,带回来足够多的好处,到时候…哪怕我们说这是假的,也会有无数人觉得我们是在骗他,这就是人性中的劣根性。” “我也是第一次觉得,咱们大明禁海是正确的,到时候只有发放牌照的人或者商家,才能进行海商,其余人等皆是海盗。而牌照需要用土地银钱兑换,如此一来,土地就能收上来一部分了。” 朱承德又问道:“可是在咱们大明,土地是根,就算利益再大,也有很多人不愿意呢放弃田地,到时候那些人应该怎么办?” 朱威嗤笑一声:“晋王殿下,你在山西和宋应星那些人培育了那么多红薯,还想不明白吗?田地产出的东西是什么?” “粮食啊!” “对,粮食除了吃还能卖,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因为人毕竟是要吃饭的,所以田地是保障,也很值钱,但是现在红薯育苗成功,两京十三省都要进行种植了,产量之高前所未有,一年至少两熟,天下再无饿伏,那你告诉我,田地还值钱吗?” “拿着以后不值钱的东西给子孙后代做保障吗?到时候的地价,恐怕比现在的要低至少六成以上,他们拿在手里作什么?种烂大街都没有人要的红薯?” “就算还有人能够忍得住,想等到灾年或者人祸再大发横财,那也无妨,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你以为我们马上要搞的大基建计划只是为了让流民有活干这么简单吗?错了…到时候天下道路交通全部贯通,从京城去哪里都在十日之内,也就是说,朝廷可以随意控制各州府的市场了,只要国库充足,天下物价粮价,再无飞升的可能,那时候的田地,也就只剩下种粮食这一条路了,也不再值钱了。” “等到那时候,想必有很多人巴不得将地卖出去换些银子,而剩下的那些顽固派,想必不会很多,与大局也是无关紧要了。” 朱承德嘴角抽了抽,朱威这人让他感觉到可怕,今日听到这些,才知道朱威竟然在数年前都有计划了,那时候的天子还不是朱由校呢… 朱威眼神扫了一圈:“还有别的问题吗?” 朱承德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好,但是你说的那些东西,也是一样没有把握的吧?” 朱威摇头:“不…这些是有把握的,至少第一点是有把握的?” “第一点?” “倭国白银,我朱威是势在必得的,并且倭国与我大明仇深似海,也是时候该做一个了断了。” 第632章 对日行动 张维贤听到朱威的话之后,眯起了眼睛,随后笑了笑:“朱威,别打马虎眼了吧,你对倭国的计划,已经开始了吧?” 朱威摇了摇头:“果然还是瞒不过公爷的眼睛,几位可还记得魏忠贤?” 朱承德摇头,其实在处置山西八大家的时候,他是见过的,不过那时候的魏忠贤,只是跟在周琦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他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印象了。 张维贤和朱承倒是点头,魏忠贤给他们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尤其是张维贤,三大案中,他都有参与,而红丸案和移宫案中,都有魏忠贤的身影,要不是魏忠贤是朱由校的人,红丸案和移宫案太过敏感了一些,若是爆出来魏忠贤的话,肯定有好事之人说都是朱由校的授意,这等污名,可不能出现在新君头上。 也是因为如此,才放过了魏忠贤,要不然魏忠贤哪里能够活到现在? 张维贤皱起眉头:“朱威,魏忠贤这人,不可用啊!此人做事不计后果,完全一副赌徒心态,太过于极端了,不论你让他做什么,都可能被他坑害。” 朱威点头:“公爷说的是,魏忠贤此人做太监之前,确实是赌徒流氓,也确实无法让人相信,但是这人若是不在我大明,那就是我大明的助力。” “此话何解?” 朱威轻笑:“魏忠贤是周琦的干儿子,周琦的后半辈子,就指着魏忠贤过活呢,所以他求我让魏忠贤回京。” 张维贤立马道:“你不会同意了吧?” “自然没有,但是我也没有把话说死,我给了他们一条路,只要魏忠贤能够将那事办成,我就保他们一世太平富贵。” 朱承有些受不了朱威这种说话留一半的作风,忍不住在朱威背上打了一下:“你快点的吧,老子忍你很久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不过后续还要坑这货一次,也就忍了下来:“说说,现在就说!我让魏忠贤去女真了,现在女真已经被打断了骨头,短时间内不敢再进犯我大明,可是皇太极此人,绝对不可能偃旗息鼓,这小子心里狠着呢,原本有范文程给他出谋划策,也能压住他暴虐的性子,现在范文程死了,他可是没有信得过的谋臣了,剩下的那些将领残的残死的死,女真内部肯定有人已经蠢蠢欲动了,但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在皇太极面前,想必是讨不到好处的,皇太极在这时候,也需要一场战略上的大胜,大明他们现在不敢动手,那就只能朝北打罗刹,或者朝东打朝鲜。我让魏忠贤过去,就是引他们对朝鲜动手!这也是我留着女真的原因了。” 朱承是真的搞不懂了:“朝鲜?不是,不是在说倭国和魏忠贤吗?怎么又扯到朝鲜了?” 朱威对朱承德反应真的是挺无语的,张维贤脸也有些黑,和这样的人在一块,其实是有些丢人的。 朱承看到众人的反应,有些懵逼:“不是,你们这样看我干嘛?是朱威说的不清不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维贤没好气的道:“倭国要攻我大明,首先打哪里?” 朱承脱口而出:“朝鲜啊!” “那不就得了?朝鲜是倭国攻击我大明的跳板,那我大明想要攻击倭国,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跳板?朝鲜是我太祖钦定的不征之国,贸然动武占不住大义的,我大明属国众多,不能开这个先河,否则所有属国都会人人自危。” 张维贤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朱威,朱威会意,接着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真正的能够服众的理由,等到女真将朝鲜完全攻占,朝鲜王朝国将不国的时候,我大明正义之师再行出击,不但能够一举将女真击溃,更能将朝鲜真正收为成为我大明的郡县,从而成为我们远征倭国的补给地。公爷,现在明白了吗?” 朱承摇了摇头,脸上的横肉甩的啊:“不明白,你不是要在威海建立水军吗?从威海过去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非要朝鲜?” 朱威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指着朱承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了:“你个猪脑子,威海到倭国多远?三千里啊!朝鲜到倭国多远?只有一百里,海上不比陆地,没有补给的话,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我们从朝鲜出发,不出一日就能到倭国,从威海出发呢?半月都可能到不了,更不要说我们的水军实战经验不多,万一碰到海难,可就全完了,现在懂了吗?” 朱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他是真正的马上将军,什么水兵什么海战,他是实在不懂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解释了,现在和朱承解释不清楚的:“这事成功之后,我大明先占朝鲜半岛,再占倭国,渤海东海日本海,都将成为我大明内海,加上琉球和小琉球,可以将我大明海域连接起来,水兵可以控制所有海岸和通商口,而这也是我们解决土地之事的关键。” 朱承德听完之后,苦笑摇头:“朱威,我终于知道了!” 朱威诧异:“知道什么?” “知道先生为何不将暗卫交给我了,你比我强,我最多只能看眼前事,可是你不同,你看的很远。” 张维贤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朱威的计划一环套一环,从红薯普及制约地价,到辽东大捷,制约女真,再到驱狼吞虎,收朝鲜倭国,而后开海,将乡绅官员商贾的土地换回来分给百姓,让大明真正的矛盾消散无形,而后对外开疆拓土,对内治官,这等计划,这等雄心,张维贤也是今生仅见,他现在很庆幸,庆幸相信了朱威。 想到这里,张维贤拍了拍朱威的肩膀:“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实在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以后的大明,靠你们了。” 朱威摆手:“哪里的话,大事大的方面还要靠公爷这样的老辈人把握方向呢。” 张维贤摇头:“别说这些虚话了,山东事情最好在半月之内结束,别忘了…十月初陛下大婚!你…一定要出席啊!” 第633章 山东事了 陡然听到朱芷的消息,朱威有些愣神,虽说他和朱芷的感情还是没有变,但是现在的朱芷已经成了张芷,是英国公府的人了,在她成为皇后之后,朱家肯定要避嫌的,和张芷的关系,肯定会远一些了。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也要变成别人的媳妇了,这让朱威有些难受。 张维贤倒是笑呵呵的,大事已定,张家不但在这次中央权力交接中全身而退,更是出了一个皇后,张家再往下三代无忧了。 人啊,就是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张维贤对着朱威调侃到:“你看看,我张家没什么本事,可是又出了一个皇后,原本我都想着一家人啥都不管了,过潇洒日子去,没想到啊,事事造化弄人,看来还要干几年了。” 朱威脸瞬间黑了,盯着张维贤冷笑:“好啊,好得很,既然如此,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张之极这次表现不错,我准备提拔他为水军统帅,灭倭国之时,我让他当先锋,肯定再给你英国公府赚一个大大的前程回来!” 张维贤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连忙陪笑:“这…朱威啊,朱大人,我的朱侯爷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之极这小子在你手底下,实在是有些碍眼了,不如让他回去?” 朱威嗤笑一声:“行啊,你去给他说,让他回去当他的小公爷,你看他愿不愿意?” 张维贤顿住了,他的儿子他能不了解吗?现在是铁了心的和朱威干了,要说恶人还要恶人磨,张维贤哪里会想到,驰骋朝堂数十年了,现在倒是被朱威拿捏住了。 朱承在旁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刚刚他被这两人一通说,现在攻守异势了,他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 谁知道朱威直接转头指着他的脑袋道:“你也别笑,朱缶很好,打朝鲜的时候,朱缶就是先锋了,呵呵…我朱威高低给你成国公府再搞一个爵位回来,成国公…这是我应该做的,就不用谢我了。” 朱承德笑容也僵住了,朱承德小心朝张维贤背后藏去,朱威现在逮谁咬谁,他可不想现在去触霉头。 可是朱威也不会放过他啊,一手将朱承德拎了出来:“晋王殿下,你也要好好准备准备了,倭国孤悬海外,怎么能没有一个藩王坐镇呢?最多三年,你的封地就要换地方了!” 朱承德快哭了,山西够苦了,现在要给他弄到海外去,他怎么面对晋王一脉的列祖列宗啊?可是朱威哪里会管这些,又是冷哼一声:“我今天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不信可以试试!现在老子说完了,有没有反对的?” 三人都不说话了,尤其是张维贤一大把年纪了,现在在朱威跟前像个孙子似的,没办法啊,命根子在人家手里捏着呢。 “既然没人反对,那就这样定了,山东事了之后,我会和陛下商议出一个具体的实行计划,到时候你们可不能跑啊。” “回营!妈的,搞老子,看到底谁搞谁!” 说罢之后,朱威打马离去,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朱承忍不住对着张维贤抱怨:“我说你干嘛呢?一大把年纪了,不知道谦虚吗?非要浪,现在好了吧?你家来个皇后牛逼坏了啊,小心儿子没了!” 张维贤嘴角抽抽:“大意了,忘了朱威的脾气了,不过你们也别说我,就算没有这档子事,你们信不信朱威说的那些他也是做得出来的,并且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说的那些事,想必是早都想好了,就算没有今天的事,张之极和朱缶还有晋王殿下你,都是跑不了的。” 其他两人点头,他们对这话,丝毫不怀疑。 其实张维贤和朱承还好,因为他们知道,朱威不会真的让他们的儿子去送死,但是朱承就不一样了,朱威刚刚的话再和前面说的那些话结合起来,让他知道了对皇室藩王的处置方案了,那就是…海外分封!这也是朱威说的由亲及疏,重要亲近的藩王,将分封到重要的关口节点,而不受待见的那些藩王,肯定就是要分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 山东现在各地都是乱的,无数兵丁上街抓人,其实说抓人也不确切,应该是杀人,只要是白莲教相关的,除了底层教众之外,全都是一刀砍了,孔家的那些人也是一样的。 而白莲教的据点之类的,更是直接火炮轰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面,解决掉这些人。 同步的,还有毛纪的锦衣卫和暗卫,大明各地已经掌握的白莲教据点,基本都受到了致命打击。 其实说实在的,白莲教这类的教派,没什么难解决的,因为不论哪个王朝的情报系统,都不是一个宗教能够媲美的,而白莲教能存在这么长时间,根本原因就是勾结。 说起来也是很简单的道理,天下太平之后,有些人想要立功,想要接着往前爬,那就需要豢养类似白莲教的势力作乱,哪怕没有孔家,也会有其他家族,甚至一整个大的集团势力在背后控制。 而这种宗教的教义也是异常简单,就是让你觉得这辈子没盼头了,信了他们下辈子能够成为权贵,或者死了之后,能够飞升天国而已,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教义,在中华大地上经久不衰。 这是为什么呢?还是因为底层百姓,确实没有盼头,很多人一辈子吃不上几次肉,很多人一辈子赚到的钱不如权贵一顿饭钱,这样的不公平,对底层人来说,是无解的,除非造反,可是在王朝没有崩溃的时候,谁又能造反成功呢? 很多事,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愿意去做,很多事不是不能说,而是没人愿意去说,而朱威不在乎这些东西的,他要的…是国强民富!这两样缺一不可。 二十天之后,血腥告一段落。 山东境内基本被扫了一遍,自山东布政司衙门到下属州县,数百位官员被杀,当然了,其家族也是被灭,朱威的命令是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孔家的影响力太大了,哪怕漏掉一个小人物,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再五天之后,山东圣人之家孔家满门被灭的消息,传遍大明,士林哗然,天下哗然。 后白莲教被灭,天下更是震动。 而这些事,朱威已经不在乎了,他与几个张之极等人,跟着张维贤他们已经快到京城了。 第634章 还是来了 距离京城还有不到五十里,朱威的情绪还是不太好。 张维贤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推了朱威一下:“我说你能不能给个笑脸?好歹是大喜的日子,就算芷儿还是你朱家的,那她就不嫁人了?你不能管她一辈子,再说了,你天天在外面打仗练兵,芷儿怎么办?你也照顾不了她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 朱威也不知道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现在他们家是富贵了,还封侯了呢,妹妹更是要成为当朝皇后,此等风光无限的场景,却让朱威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在后世他是个任人欺负的底层人,到了大明,前些年也是过的如履薄冰,陡然富贵了,让他觉得不真实。 在王异和父母死了之后,朱威就怕再看到身边的人离去了,站的越高,这种风险就越大。 朱镇有了自己的心思,朱芷现在成了张芷,也成了皇后,原本和睦的一家人,在苦难的时候互相扶持,现在日子好过了,却离得越来越远了。 到距离京城十里的地方,陈百已经等候多时了,这等待遇别人可得不到,哪怕是张维贤和朱承也知道,陈百能够出宫,完全是因为朱威。 陈百一路对着朱威陪笑,他不怎么聪明,要是聪明的话,也不可能当时被魏忠贤用两个月就差点让他失宠,但是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识时务。 朱威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哪怕是陈百,在朱由校的心里,也不及朱威十分之一重要,所以别看陈百是秉笔司大太监,有内相之称,但是在朱威面前,他风光不起来的。 等到入了京城,朱威瞬间呆住了。 京中到处张灯结彩,沿街商铺还有房屋,不论是百姓的还是官员的,都是挂满了红灯笼。 有些是自发的,有些则是被逼的,按照大明的习俗,皇帝大婚也是以不扰民为主,但是朱由校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不惜动用皇帝特权,也不惜和内阁翻脸。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内阁退步,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朱由校这做法不是为了给天下人看,也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是做给朱威看的,想让朱威知道,他的妹子在朱由校心中的地位,也是让朱威放心。 陈百立马笑着道:“侯爷,这都是陛下的命令,为了这个,可是和叶阁老吵了好几次呢,最后叶阁老也是没办法了,捏着鼻子认了,而后咱家的东西两厂番子全都出动了,也就没人敢不弄了,您看看这些,喜庆不喜庆?” 朱威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明显好了一些。 大明皇帝大都长情,太祖与马皇后,成祖与徐皇后,任宗与张皇后,甚至英宗与钱皇后也是感情甚笃,更不用说再后面的万历和郑贵妃了。 朱由校好似也是遗传了这个优点,在他心里,张芷就是他想要的人,虽说作为皇家人,朱由校十多岁都已经有了暖床奴婢和侍妾,也不是纯情小哥了,但是对他而言,和那些人在一起,只是解决生理需求的罢了,心之所属还是张芷。 这话现代人可能觉得有些恶心,但是那封建社会中,哪怕只是一个小地主,都可能有众多侍妾,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朱威在大明有七年多了,有些东西,也已经接受了,至于他最后会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也不知道,但是此时的他,还没有那个心思,秦冉儿,很好。 想到这里,朱威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陈公公,有心了,我们快些走吧,早些入宫,早些给陛下道喜。” 朱威这样一说,陈百脸色有些不自然了,支支吾吾的模样:“侯爷…今日还是别入宫了。” 朱威皱眉:“为何?宫中有事?” 陈百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朱威对陈百是没有什么耐心的,拉着脸也不管他了,招呼张维贤和朱承,就要和他们一起进宫。 这可让陈百急了,他这次出宫可不仅仅是接朱威的,也是来拦住朱威的,现在可不能让朱威过去,要不然又要出乱子了。 陈百张开双手拦在朱威面前,本身个子不高,也挺瘦的,现在这模样更是像螳臂挡车了。 “侯爷,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休息好了,陛下自然会召见。” 朱威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次陈百过来接他,只是领了几个侍卫和小太监而已,这样的配置别说接人了,就是陈百自己出行也不是这样的档次啊,刚刚思绪不在这里,没有注意到,现在看来,陈百这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陈公公,宫中可是有其他人在啊?” 陈百一愣,咽了咽口水,他原本想要否认的,可是看到朱威的眼睛,不自觉的将实话说了出来:“对…好多人都在。” “为的是什么事?” “是…是山东的事!” 朱威恍然,他原本就有些奇怪,奇怪山东这么大的事,士林和朝堂不应该这么淡定啊,他从山东一路到京城,用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不论是暗卫还是锦衣卫,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明显不正常啊。 现在看来,这段时间里面,有些人也是没闲着的,现在肯定是觉得力量够了,这才突然向朱由校发难。 想来也是,孔家啊,圣人之家,延续千年,士林的主心骨和风向标,现在突然没了,哪怕朱威做的足够细致,没有让人跑出来,还用白莲教作为借口。 但是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瞒得住。 因为这种事其实不需要确凿的证据,朱威当时在山东,也是因为朱威,成国公和英国公才会带着神机营去山东。 在大明顶尖的战力下将孔府满门屠戮殆尽,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不正常。 他们没有证据,但是他们默认了这一切都是朱威自导自演。 而他们在朱威回京之日,在朱由校大婚前夕再行发难,就是要打朱威和朱由校知道措手不及。 朱威深吸一口气:“陈公公,我不为难你,你也别阻拦我,我现在就要入宫!” 第635章 朱威到 张维贤比朱威更加有城府,自然也更加有耐心,听到朱威要进宫,张维贤出口阻止:“朱威,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 朱承也附和道:“就是啊,现在你过去没什么用啊,不用想肯定又是那群老学究,天天之乎者也的吵的人头疼。” 朱威摇头苦笑:“我知道的,我可以不去,你们也可以不去,但是…你们忍心让陛下一个人承受这些压力吗?叶向高徐光启左光斗他们,能帮陛下抗住吗?别忘了,陛下今年不过二十。陛下曾经叫我一声先生,现在出事了,老师怎么能站在学生身后?我做不到。再说了,这事因我而起,我哪里能够袖手旁观?两位公爷,你们回家吧,我自己去。” 朱威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让朱承和张维贤两个人老脸通红,这两人自诩忠心耿耿,可是到了这时候,反而存着明哲保身的想法。 其实朱威没有怪他们,因为武将勋贵被文官集团打压的太久了,他们自己潜意识里面不想和文官集团起冲突,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那样做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曾经的豪气,若是年轻个二十岁,两人还真的跟朱威冲入宫去,可是现在两人都是一把年纪了,一大家子的顶梁柱,背后承载的东西太多了,什么豪气不豪气的,只能暂时放下。 朱威对着两人拱手行礼:“两位,告辞!” 朱威说罢自顾自的朝前走去,陈百知道拦不住,只能垂头丧气的跟在朱威身后。 “老了啊!” 张维贤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朱承点了点头:“是老了,不过…咱们就真的不管了?” 张维贤眼睛一瞪:“你还真的想置身事外啊?赶紧回去联系人,那些在京城的藩王勋贵都给叫上,他们文官人多是吧?咱们人也不少,联系好了在宫门集合,跟着老子闹他一闹!” 朱承呲着个大牙连连点头:“好,咱们分头行动!” 说干就干,两人直接朝着不同方向去联系人了,留下张之极朱缶四人… “那…咱们呢?” 张之极脸色也是莫名不好,他比其余几人更加知道这事处理不好的后果:“你们三个过来,咱们也要出把力!我们先这样…” …… 乾清宫。 一派喜庆的场景下,气氛却是异常紧张。 朱由校早都收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会儿也是正襟危坐。 叶向高一大把年纪了,在前头抹着虚汗,徐光启和左光斗更是被一群老夫子模样的人挤到墙角插不上话。 何宗彦则是在前面拼命拦着那些情绪激动的官员。 在现在这等情况下,谁还管什么内阁大臣,一个个的恨不得冲上去将叶向高等人骂死在这乾清宫! “陛下!孔圣之家!文学之脉!士林之脊梁!朝廷之栋梁!天下之榜样!就这般没了!陛下!休要再说什么白莲之祸,白莲之祸由来已久,虽历朝历代都不曾灭绝,但是哪怕在万历朝时候的唐赛儿,都没有那个能力灭绝孔家,现在的白莲,哪里有那么大的势力?要是有了这么大的势力而朝廷不得知的话,锦衣卫包括山东各州府的官员,全都该死!如今天下人要的是一个公正的,能让人信服的结果,严惩真凶,还我大明文人脊梁,还我大明朗朗清风!”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罢官的前任首辅方从哲。 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很多人急需要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来带领大家一起让朱由校退步。 别看现在党争已经偃旗息鼓了,但是各个党派依然存在,找谁都有人不服气,而已经不问世事的方从哲,反而成为最好的人选了。 而方从哲也很愿意帮这个忙,他是有野心的人,在首辅之位上,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权力,而这些权力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快感。 可是这样的快感,来的快,去的更快,他不甘心,他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在朝堂中再次发出声音,从而获得更多的支持,为他再次出山打好基础。 毕竟叶向高这种老家伙都能上位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至于其他人,像国子监还有礼部和鸿胪寺的一些人,确实是为了为孔家找一个公道出来,而其他人,更多的是想要浑水摸鱼。 这事太大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过去了,只要追责或者问罪,那肯定会有一些空余的位置出来,而这些位置,就是他们的目的了。 就好比方从哲被罢官一样,看着是一个人的事,可是首辅要有人顶上,内阁也要有人顶上,而那些顶上去的人又会留下新的位置,所以看似一人动,其实是百人动。 尤其是这次的事情,关系到朱威,朱威现在的风光,可是建立在很多人的痛苦之上的,虽说很多人和朱威绑定在一起了,但是还有一些人认为若是没有朱威的话,会赚的比现在多得多,所以朱威不可避免的就成为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各怀鬼胎的众人全都想要借着孔家之事,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吃人的朝堂。 朱由校揉了揉太阳穴:“方先生,这事你就不要掺和了,好好在家修身养心。” 方从哲却是梗着脖子:“陛下,这事老臣不能不管!虽说老臣现在已经不在朝中任职了,但是老臣还是孔孟门生!圣人家事,就是国事,也是老臣的事,陛下…天下士子都看着呢!圣人都不能保全了,他们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方从哲痛哭流涕,跪倒在地:“陛下啊,读书人读的是什么?读的是四书五经,春秋左传啊,圣人之道在心,如今心不宁,恐社稷动荡啊!” 方从哲说完后,下面众人齐齐附和。 就在此时,一声冷笑传来:“读书人心不宁,社稷就要动荡了吗?你这老东西,将读书人看的太过于重要了一点吧?”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朝着乾清宫门口怒目而视。 “长留侯朱威,朱大人觐见!” 第636章 欺世盗名 朱威进殿之后,刚刚准备给朱由校行礼,可是他慢了一步,因为他身后的陈百进了门就跪下了:“陛下…奴才实在拦不住朱侯爷啊!” 朱由校拿起书案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废物!滚出去!” 还好,陈百是在门口说的,距离朱由校远了些,没有被砸中,但是就这样也是给他吓得不轻,下体有了些许液体流下:“陛下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这就告退!” 连滚带爬的出了乾清宫后,陈百连忙捂住自己下体,而后招呼两个小太监过来将他扶起来,快步朝着远处走去。 朱威离陈百很近,太监身上的味道原本就重,现在还是盛夏,穿的也薄,所以陈百身上的尿骚味直冲朱威鼻腔,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这让方从哲以为朱威在针对他,立马开口:“朱威!山东之事,是你做的吧?” 乾清宫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朱威这个回答异常重要,虽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朱威不会承认,但是万一呢?毕竟朱威做事,众人也都算是领教过的。 朱由校也怕朱威直接认了下来,连忙道:“朱威,我与诸位臣公有要事相谈,你先回去,随后朕会召你。” 说着还不断给朱威打眼色,朱威为何而来,他再清楚不过了,就像他不想让朱威承受压力一样,朱威也不想让他承受这一切。 方从哲却是不愿意了:“陛下,长留侯正是此事的关键,我们商议怎么能绕过长留侯呢?” 方从哲说这话很有意思,短短两句话,就能看出来方从哲的政治觉悟很高。 第一他没有说朱威是当事人,只说了朱威是关键人物,这样给人的感觉,好似是朱威肯定知道内情一样,而又不会直说那事是朱威做的,省得给人留下话头。 第二,则是朱威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叫朱威姓名,现在却叫爵位名,能够让殿中的人都明白,此人是勋贵,是武将,文武对立,互相争斗夺权,这是文官集团的根本利益之一,能够让各方心怀鬼胎的人暂时拧成一股绳。 毕竟是做过首辅的人,方从哲太知道怎么拉拢人心了。并且将事情说开,朱威若是不接招,那这事,可就随他们怎么说了。 朱威嘴角冷笑,没有看方从哲,而是对着朱由校深深一礼:“陛下,臣闲来无事,暂且听听也是无妨。” 方从哲立马跟上:“好,长留侯,老夫在问你一遍,山东之事,可是你所为?” 朱威没有丝毫犹豫:“确是我所为!” 大殿之上,众人皆惊。 方从哲更是精神一振,想要乘胜追击:“好胆!侯爷真的是胆大包天,那敢问侯爷,你可知罪?” 朱威装作很迷茫的样子:“罪?我有何罪?不应该是有功吗?” 方从哲一愣:“朱大人,你梦争了吗?此乃大罪!是动摇国本的大罪,你竟然还有想着功劳?” 朱威挠了挠头,扫视一圈以后,轻声道:“可是…我剿灭了白莲教啊。白莲教不是邪教吗?这不应该是大功一件吗?” 方从哲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指着朱威没好气的道:“我们说的是孔圣之家被屠戮之事!不是白莲教之事!” 朱威反问:“难道白莲教之事就不大了吗?白莲教自宋开始到现在,已经有数百年了,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我与英国公和成国公一起,剿灭了这股乱贼,更是给孔家报了仇,这不应该赏吗?” “一派胡言!朱威,我们说的是孔家之事,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就只说孔家!” 朱威摊了摊手:“说呗,方先生不要急,你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万一真的气死在这了,可没有什么抚恤银子。” 方从哲冷笑,朱威这种反应,正是想让他动怒而后失去方寸,可是方从哲是何人?纵横官场数十年,哪里会被这等小伎俩影响。 “朱大人,这是乾清宫,是商议天下大事的地方,可不是什么菜市场,还希望朱大人,能够认真一些。” 现在又从爵位名叫成大人了,毕竟现在是在争论,叫爵位的话,总显的他低朱威一等。 朱威也差不多明白方从哲的意思,既然方从哲在意,那就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朱威清了清嗓子:“方先生说的是,不过…敢问方先生,现居何职啊?为何能在我大明乾清宫大放厥词?你是有爵位?还是有官职?又或者…你只是一个闲野村夫?若只是一个闲野村夫的话,那就请闭嘴吧,朝廷大事,不是你能够随意胡说的。” 方从哲顿时老脸通红,他爱权……比什么都爱,可是现在他最看重的权力没有了,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人所导致的,否则凭借他的资历,怎么能落的如此地步? 而现在导致他如此的罪魁祸首,反而还方面嘲笑他,这让方从哲差一点没忍住。 深吸一口气之后,方从哲厉声问道:“这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我等读书人!此事又涉及孔圣之家,我等读书人,更是责无旁贷!” 这话说的倒是掷地有声,很是符合现在方从哲的身份,可是谁都知道,朱威最不在乎的,就是身份,尤其是这种心思肮脏的读书人身份。 “是吗?那方先生果然是士林楷模,在士林中,方先生是否也是宗师一般的人物啊?” 得嘞,这又是一记重锤,方从哲在士林中哪里有什么威望,要知道大明的读书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除了被朝廷豢养的那些之外,其他的遇到看不过眼的,自然也是要分说几句的,可是大明对于读书人实在优待,所以也就养成了读书人敢谈天说地的气质。 可是这种气质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对他们看不上眼的人不服,而方从哲正好,不论哪一方都对他不服。 别的不说了,就说好歹方从哲也是做过首辅的人物,可是一首诗词一篇文章都没有流传出来,所以士林都认为方从哲是个肚子空空的草包而已。 朱威见火候差不多了,冷笑道:“原来不过欺世盗名之辈尔!” 第637章 尊孔圣,不尊孔家 方从哲再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就朝后倒去。 若是他还在位,这时候应该有很多人上去扶他,可是他退了,官场上人走茶就凉的特别快,又因为朱由校的几次调整,以方从哲为首的浙党,基本已经远离朝堂,现在殿中的人,可没有和方从哲一波的了。 能站在这里的人,没有傻子,方从哲的心思大都能明白一二,方从哲想要利用他们重整旗鼓,而他们又何尝不是想让方从哲做这个出头鸟呢? 选他,并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这样就不怕分赃不均了。 朱威针对方从哲的时候,也是在不断看着其他人的表情,可是越看朱威心越沉。 现在的朝堂,表面上一片和谐,但是暗流涌动不次于万历朝,只不过现在都被压制了而已。 而如此的官员,大明天下,哪里都是,这更让朱威坚定了治官的决心。 要不然哪怕大明成为世界第一强国,有这些人在,迟早玩完。 方从哲这一倒下,脑袋可是撞的不轻,咚咚的…… 众人先是呆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叶向高这才连忙叫人将方从哲抬下去医治。 路过朱威身边的时候,朱威仔细看了一眼,发现这老小子眯着的眼里有光,不禁有些可笑,这时候了,还不忘着耍心思。 方从哲可不傻,他在前面说了半天,后面一个支援的都没有,这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他在其他人心里,确实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的那种,那还玩个屁啊,赶紧溜走得了。 在朱威看来,方从哲这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在党争最激烈的万历朝,他也确实是做了一些事情,才没有让大明的局势变得太差。 但是这人啊,在高位的时候,想的是平衡各方势力,甘愿充做润滑剂,但他并没有强大的能力来解决当时面临的问题。 另一方面,则是他拎不清急缓,妨碍贤能(比如否定徐光启的《亟遣使臣监护朝鲜》,要不然徐光启也不至于被搞到南京去当官)、庇护奸党(党争误国误民,但是方从哲则是党争的急先锋,利用权势包庇了不少与他交好的人)、失误国事等等等等。 人嘛,有一两个优缺点不足为奇,可是人啊,最怕的就是这种无才无能却能够身居高位,进而影响朝堂,再而损害国家利益,并且他们还怡然自得,总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朱威说的欺世盗名,其实不太准确,对于方从哲来说,应该用没有自知之明更合适一些。 场面冷了下来,没人说话,朱威也不吭声,就是想看看,还有谁要做这个出头鸟了。 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对朱威不利,但是细看下来,对面人再多,也不过是土崩瓦狗而已,除非对面这些人,能够真正的团结起来。 但是这可能吗? 明显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争取各自的利益,而想争取的利益都不同,谈何团结? 朱威与朱由校就是不想让朝堂再变成万历朝那样,才对朝中众人各种安排,打乱其原本小团体,打散其核心领袖。 这样才不会落的那种皇帝被文臣逼宫的场面。 “咳咳…” 见没人吭声,这样愣着也不是办法,叶向高咳了两声:“诸位同僚,山东之事,有好有坏,也确实事关重大,孔家之事不是一两日就能查清的,现在在陛下大婚的档口,再说这些,恐怕不太合适了,不如等过了这两日,咱们再一起讨论一个方法出来,如何啊?” 众人互相对视,还是没人说话,叶向高也有些无语,这群人一般要好处的时候,能给你谈论个三天三夜,现在要出头了,反而一个个的当鹌鹑了。 “至于长留侯剿灭白莲教一事,这可是大好事啊,应当昭告天下,以鼓舞人心,也宣扬我大明圣主之君,内阁会出一个方案,到时候咱们也一起商量,如何啊?” 说起朱威的功劳,这可有人不愿意了,一人阴测测的道:“现在孔圣之家之事还未查明,朱威并不能完全脱罪,现在论功,是否有些太早了?” 不用去找是谁说的,因为在他说话的时候,原本挡在他前面的那些人,都移开了位置,毕竟又来一个出头鸟,可不能被别人误会是自己了。 那人有些无语,不过这些人都看着呢,他也只能梗着脖子与朱威对视。 朱威轻笑道:“这位大人好面生啊,敢问身居何职啊?” “翰林院侍诏使,孔继及!” 朱威眯起眼睛:“孔?继及?继字辈的啊?可认识孔继蒂?” 孔继及一愣,点头道:“自然认识,那是我族堂弟。” 朱威恍然:“原来如此啊,我就说名字这么熟悉呢,我在山东见过你那堂弟,生的倒是一副好皮囊,不过死的也惨啊,被剥皮充草了,现在还立在山东威海县衙外呢,陪着他的也是个能人,叫王卫,人还算不错,但只是最后死之前那段时间表现的不错,以前这人和你那堂弟应该是一丘之貉,要不然啊,他的头颅也不会埋在了县衙怨鼓之下。” 孔继及一愣:“你…诸位大人,还有陛下,叶阁老徐阁老还有何阁老,你们听到了没有?朱威承认了,朱威承认是他杀了孔继蒂,他杀了我孔圣之家的人。他就是凶手!请陛下下旨,诛杀朱威,以明天下!” 朱威冷笑:“我何时说了我杀了孔继蒂啊?” “不是你杀的,你怎么能那么清楚?” 朱威摊了摊手:“我清楚还不好吗?这不正说明,本侯办事认真吗?孔家的每一个人,还有山东死的那一百多名官员,他们怎么死的,为何而死,我都一清二楚。” “孔大人若是想要知道更加详细一些,我会专门找个时间去给你说说,包括孔胤植和孔胤孝,那死的啊!更惨!” 孔继及双目通红:“大胆!朱威,你说的是衍圣公,是圣人之后,怎么能这般语气态度。” 朱威听到这话也是怒了:“闭嘴,老子尊孔圣,可是不尊孔家,孔家算个什么玩意儿!” 第638章 治罪 孔继及差点像方从哲一般撅了过去,指着朱威喘着粗气,可是嘴里只能挤出:“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啊!” 朱威狞笑着推开有些挡路的其他人,其他人也是敢怒不敢言,甚至主动给朱威留出了更大的地方。 很快朱威到了孔继及面前,孔继及不由想着向后退去,可是别人会让朱威,可不一定会让他啊,挤了两下没挤出去,孔继及一脸灰败:“朱威,你要做什么?这里是皇宫,陛下还在那坐着呢,你难不成想要在陛下面前行凶?” 朱威冷笑:“对你,还用得着用行凶二字?说实在的,就是让我打你,我也嫌弃脏了手!” 天下最好面子的家族是哪家呢?想必除去孔家,也没有别家了吧?应该是他们也知道他们做的事上不得台面,所以想在别的地方找找自信。 孔继及乱吼一声:“啊!朱威,我孔家与你势不两立!” “啪啪啪…” 听到这话,朱威反而鼓起掌了:“好啊,老子求之不得,你们孔家剩下的这些蝇营狗苟,可要听好了,也要看好了,老子以后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说罢朱威也不管刚刚说过打他是脏了手,一拳就捶了过去。 “啊!” 朱威这麒麟臂要是真的打人,少有人能扛得住,不过朱威也知道在这打架还好说,但是真的打死人了,可就难办了,所以这一拳只用了两分力气,可就算如此,这哪里是孔继及这等文弱书生能够抗住的啊? 孔继及只觉得鼻梁一疼,眼泪直接喷出来了,捂着脸就蹲下了。 朱威可不想现在就停手,已经打了,那就打的更狠一些! 在朱威踹出第二脚的时候,边上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有叫侍卫的,有在求朱由校下令的,有在让叶向高说话阻止的,可是无一例外,没人敢上去拦朱威。 朱由校踩在椅子上,想要透过人群看看朱威怎么打人的,少年性子显露无疑。 而门外的侍卫可不听那些大臣的,除了皇帝,他们才不在乎别人是谁。 至于叶向高,更是装作要晕倒的样子,毕竟年纪大了嘛,总不能硬推他上去挡着吧? “孔家是吧?很牛逼是吧?” “朝廷让你们做衍圣公,是想着让士子们一个个的修身养性,做谦谦君子,让你们给天下人做个榜样,忠君爱国,舍生取义,宁折不弯,提携玉龙为君死,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可是你们呢?大宋朝,可没亏待你老孔家吧?对你们家的学生那是极尽优待!宋朝虽然被大金国怼的鼻青脸肿,可还没咽气呢!你们不想着为国分忧,反而派出孔端操向大金国表忠心?那群野人大字都不认几个,知道啥是衍圣公?让他们给你们封,也不嫌牌匾腥膻?” 越说朱威越生气,脚下的力道越发狠了,孔继及现在已经拳成一只虾的模样,只求能够保住性命。 “眼瞅着大金国也要不行了,好么,又投靠蒙古人?你们家那个孔元用,亲自率领你们老孔家族人加入元军,来清剿我们汉人“反贼”?” “你他妈的,你们这换祖宗的事问过孔圣人吗?还为蒙古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直到“不幸”死在军中,为蒙捐躯?这还真是做到“提携玉龙为君死”了。为了捧老蒙家臭脚,你们老孔家竟然派出大儒张德辉与元好问,觐见忽必烈,死皮赖脸的跪请他为“儒教大宗师”?不接受就长跪不起?人那是自己都不好意思才接受的好吗?书都没咋读过就成宗师了?滑天下之大稽!” “呸…你大爷的,眼瞅着蒙古鞑子撑不住了,干不过咱们太祖了,二话不说立马又跟太祖皇帝混了,咱们太祖皇帝没灭了你们,那是咱们太祖爷对圣人尊敬,可不是因为你们这群货。” “还有你们看看你们在我大明做的那些事事,成化五年,你们当时的那个衍圣公,杀人命四条,奸污妇女多达四十余人。行嘞,最后没杀你们吧?…咱们宪宗皇帝也算忍了你们一次了吧?” “可是你们呢?私底下说什么?说天下只三家人家:你们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这他妈也是你们能说的?” “是不是过几年,你们就该想怎么坐天下了啊?你们也配!” 朱威说完之后,终于停下了踢人的动作,一边打人一边说这么话,还是挺累的,加上夏季炎热,朱威头上也有了些许汗珠。 “哎呀…怎么能这样呢?” 朱由校突然开口,让众人心中一震,以为朱由校终于要治罪于朱威了,可是谁能想到朱由校后面说出的话,简直让一群人想去死。 “哎呀呀,先生怎么出汗了,一会儿中暑了可不行,来人啊,上冰鉴,赶快给先生消消暑!” 朱威咧着嘴对着朱由校一拱手:“多谢陛下赏!” 再反观那孔继及,已经成了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可是没人管他啊。 若是孔家还在,肯定一群人上去说好话的,但是现在孔家那些嫡系都没了,只剩下远处的偏房,要让偏房继承衍圣公? 这可别开玩笑了,大明因为好几次立储的事,搞的天下不宁,最是看重血统嫡庶了,谁敢让偏房继承衍圣公,那就是真的不想混了! 所以闹了这么久,所有人都在说追查真凶,惩处凶手,可没人提什么衍圣公这爵位以后该怎么办? 这也代表了很多人心中已经默认孔家没了,哪怕衍圣公的名头还在,以后也最多是个样子货了。 “咳咳…陛下,这个孔继及,怎么处理?” 叶向高这句话又将其他人雷的不轻,什么怎么处理?这是人啊,能用处理两个字吗? 朱由校沉下了脸:“太祖皇帝对孔家优待更盛前朝,列祖列宗更是对他们一忍再忍,可是如今呢?天下还未平稳,大明忧患甚多,这孔家的人在朕的面前,一口一个孔家!将朕放在何地?将天下放在何地?将圣人教诲放在何地?更不用说他们还拿自己与天家相比,哪怕这次没有白莲教之祸,朕也要治他们的罪!” “叶爱卿!” “老臣在!” “内阁抓紧会同六部三司,拿出一个处置的方案出来。” 叶向高一愣,这孔家都没了,还拿什么方案?不过随即他就想明白了,这是要将孔家在官面上处置了。 这样的话,哪怕孔家的事真的被人查出来是朱威干的,也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想到这里,叶向高高声领旨。 “来人,将这个眼中无父无母,无君无臣的叛逆,给朕押下去,交由锦衣卫严加审问!” “是…” 第639章 午门 这事其实到这里,已经可以告一段落了,朱由校这么急着给这事定性,就是怕这事闹的太大了,读书人的事,实在是难办的很。 要不然大明也不会南北分科,现在就是要在事情没有发酵之前,将那苗头湮灭,否则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地震。 现在大明的皇帝,可不像开国之时那么强硬了,皇帝最大的助力勋贵集团,没什么话语权,再加上文官集团天然的优势,很多时候皇帝都是被逼着做他不想做的事。 所以哪怕朱威不是朱由校的先生,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联系,朱由校还是会帮他,因为灭了孔家,也就等于斩断皇帝身上的一条枷锁,对皇帝是有利的。 现在朱由校这个样子,内阁众人很明显也是和朱由校站在一起的,而那些想要在这事中获利的人,又没人愿意出头,所有人都觉得这事,应该是定了。 “报,陛下…不好了!” 突然有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朱由校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回事?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不是不是,是士子们!” 朱由校一惊:“士子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高攀龙!高攀龙携东林书院还有江浙地区数百名在京城待考的士子,刚刚到午门,在那里…在那里想要冲宫,他们想请陛下,严惩长留侯,英国公还有成国公!” “砰…” 朱由校一手拍在桌子上:“无法无天!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是要逼宫吗?” “来人啊,召毛记过来!再让何令给朕滚过来!” “是…” 叶向高等人一愣,连忙上前阻止:“陛下不可啊,这事要从长计议!” 不能不拦着啊,毛记是什么人?锦衣卫都指挥使啊,何令又是谁啊,管着东西两厂呢。 这可都是大明最残忍最胆大妄为的机构啊,真让锦衣卫和东西两厂动手,那这天下士子肯定都要闹腾起来了,到时候可就真的难办了。 “报…陛下,英国公和成国公定国公,还有一众勋贵到了午门,和那群士子骂了起来!” 众人又愣了,勋贵也来凑热闹了? 勋贵集团虽说在朝政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但是不代表这群人没有实力啊,流水的官员铁打的勋贵,人家一个勋贵能熬死几辈子的文官,再有一些心眼小的,在背后专门针对那些让他们受气的文官家人霍霍,所以大部分人在除了根本利益上之外的事情,是不想和勋贵做对的。 但是现在这事算得上是他们的根本利益了,所以更多的人出来痛斥勋贵们不知礼仪,辱没朝廷。 朱由校又开始头疼了,心中更是对高攀龙恨到了姥姥家,他娘的,明明再撑一会会儿,可就真的能够尘埃落定了,偏偏这时候来这么一下。 “高攀龙,你这次不死,老子跟你姓!” 朱由校心里恨恨的想道。 朱威刚刚想说话,门外又来了一个小太监。 朱由校再也忍不住了:“你们有完没完,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说?非要一下一下的,玩朕呢?” 那小太监腿一软,跪下只顾着磕头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威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说,又有什么事?” “午门外…午门外…” 朱由校拿起毛笔就扔了过去:“午门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再不说将你舌头拔下来,之后都不要再说了!” 果然还是威胁管用,那小太监说话顿时顺畅了许多:“太学生,是太学生,太学生也到了午门外,不过…不过他们也和高攀龙带来的那些学生骂了起来!” 朱由校一愣:“什么?太学生?和高攀龙的那些人骂了起来?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那小太监哪里知道这些啊,连忙摇头:“这个…奴才不知。” 朱威眉头一挑,大概想明白了。嘴角也是露出一丝微笑:“陛下,毕竟是宫门重地,如此下去也是不成体统,不如臣过去看看?” 朱由校点头:“好。那就麻烦先生了…” 朱威领命刚走了两步,又被朱由校叫住。 “先生且慢!” 朱威回头有些疑惑,朱由校又道:“不如我们一块去!诸位爱卿,随朕一同前往。” 其他人也是心急的想知道事态发展到了哪一步,自然都是愿意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午门而去。 而现在的午门啊,已经变成菜市场了。 朱承张维贤还有徐历良为首的勋贵还好,刚刚到午门就有宫人拿了桌椅板凳过来,还很贴心的奉上茶水,更是找了伞盖遮阳。 而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盛夏本就酷热,现在又都在打口水仗,也没个阴凉处,又都是书生,眼看有人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还好张之极等人有眼力见,冲过来将勋贵这边的茶水打劫一空,交给自己人补充体力。 而勋贵们就坐在这里看戏,不时的还指指点点的。 “你看看那小子,呀…耍阴招啊,哎呀呀,偷桃了哎。嘿嘿…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粗鲁,你看看那边的,多和谐,说不过互相吐口水,恶心但是不伤人,这才是上策,毕竟攻心为上嘛。” “哎呀,不对…他娘的怎么擤鼻涕啊?呀扔嘴里了哎,咦…好恶心…” “你就闭嘴吧,光听你哇哇叫,我在记录呢,别的不说啊,这群读书人骂人都是文绉绉的,说话好听,要全都记下来,后面肯定用得到!” 就在他们看的正欢的时候,午门大开。 “陛下到…” 第640章 姨姐? 朱由校一行人出午门之后,也是有点懵。 原先他们以为这是勋贵士子国子监三方对骂。 现在倒好,一群勋贵像老太爷一样坐着看笑话,而那些士子和国子监的学生,却是谁都不让谁。 哪怕朱由校和一干大臣都已经到眼前了,这群人还是那般模样。 “英国公,怎么回事?” 朱由校皱着眉头问道。 张维贤笑呵呵的走上前来:“陛下…老臣也不知道啊,原本老臣和高攀龙他们讲道理呢,可是高攀龙那老小子啊,上来就骂人…” 还没说完呢,朱由校打断张维贤的话,朝着人群扫视一圈:“哎?那高攀龙人呢?” 朱由校是能抓住重点的,这三波人里面,只有高攀龙会坏事,其余两波都是自己人,而现在高攀龙这个当事人不在,让朱由校有点心里没底,文人若是做起恶心事来,是没有底线的。 张维贤顿了顿:“这个…老臣没看见!” 朱由校翻了个白眼:“你要欺君?” 张维贤摆摆手:“老臣不敢,年纪大了,脑子有点不好使了,陛下这么一说,老臣突然间想起来了,好像刚刚真的看到过高攀龙一眼,不过后面好像被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带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别说朱由校了,就连朱威也懵了,朱威也仔细看了一番人群,除了高攀龙丢了之外,张之极徐希那些人也没了。 刚刚听到国子监的时候,朱威就猜到这肯定是徐希他们搞的鬼,开玩笑呢,徐希几人是国子监扛把子,牛逼的很呢! “陛下,臣请命去找高攀龙。” 朱由校对着朱威点了点头:“好,锦衣卫东西两厂皆可调用,天黑之前若是找不到,那就不找了。” “微臣领命!” …… 堂子胡同。 “堂子”,是苏沪方言里对妓院的称呼。 明代,这条胡同是有名的烟花巷,所以被人们称为“堂子胡同”,与如今大家熟知的“八大胡同”差不多。 满清入关之后,汉人被赶到外城居住,堂子胡同里的营生也被取缔,而后变成清朝达官贵人的住所,最有名的就是恭王府了。 在胡同最里面,有一家与别的地方格格不入的阁楼,名叫洁月阁,与边上那些俗气的什么怡红院之类的上了不少档次。 当然了,这里做的生意,和别处没什么不同,不过这里的档次更高一些,从那些因罪冲籍的官家小姐,到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这里是应有尽有。 在其中最大的一座厢房内,有一衣着淡雅的女子抚琴。 一曲奏罢,那女子起身走到朱缶身边:“朱公子,今日带着这么多朋友过来,造型还挺奇特的,真不愧是小公爷,做什么事都是让人眼前一亮。” 朱缶是这里的常客了,而眼前这个女人,则是这里的头牌。 若是在别处,他人肯定都觉得此人是大家闺秀,哪里会想得到,竟然做的是这种生意的人? 要说这人也是场面人,朱缶和张之极等人,可都还穿着甲胄呢,边上还绑了一个老头,明显干的就不是正事,可是在他嘴里,却给夸成这般模样,也是没谁了。 不过这也正常,朱缶是成国公家的小儿子,最是受宠了,在大明地界上,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朱缶轻笑:“冉儿姑娘莫要害怕,我只是在这待一会而已,马上就走。” 那叫冉儿的刚想说话,就被张之极打断了,张之极对着朱缶问道:“你说她叫什么?” 朱缶一脸懵逼:“冉儿啊,刘冉儿,云南大理宣州知州刘远道之女,万历三十四年,因与缅甸作战失利,被充入教坊司。怎么了?你看上了?” 张之极皱着眉头:“滚一边去,你忘了吗?咱家大人的夫人,也叫冉儿,若是被咱家大人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朱缶一愣,连忙拍了拍脑袋:“哎呀,忘了这一茬了。” 随后转身对着刘冉儿道:“这个…刘姑娘,咱们能不能改个名字?” 做这种生意的女人,对名字看的可不重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拒绝的,尤其是提出这个事情的,还是朱缶,可是刘冉儿脸色一边,咬着嘴唇摇头:“小公爷,抱歉,请恕奴家不能从命!” 朱缶一滞,他没想到刘冉儿会拒绝他,不过从他纵横风月场多年的经验来看,觉得这刘冉儿不过是想要多些好处而已。 “说吧,要多少钱?只要不过分,本少爷就准了,但是你要是太贪的话,本少爷可不会怜香惜玉。” 刘冉儿却是直接跪下:“小公爷,你若说别的,奴家绝无二话,可是改名字,奴家宁死不从。” 朱缶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无法无天惯了,眼前这女人确实符合他的胃口,可是这不代表他就会对这个女人听之任之。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除了正妻之外的其他女人,都是玩物而已。 今日他们将高攀龙绑了过来,就担心被别人发现,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朱缶杀心已起! 刘冉儿好似感觉到了一般,身子一紧,抬头看着朱缶眼神欲泣:“小公爷,奴家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小公爷体谅!” 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踢开了,朱威皱着眉走了进来,身后的,则是毛纪了,在京城还没人能够瞒的过锦衣卫的。 毛记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没有进门,反而在门口守着。 让锦衣卫指挥使这般模样的,想来是对这些勋贵子弟也是头疼的很啊。 朱威往凳子上一坐,也不看张之极等人,更不看高攀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没什么滋味… 张之极等人一口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是真的怕朱威。 “怎么了?刚回京城就耐不住寂寞了?跑到这里来寻快活吗?快活就快活吧,现在还要来强的?老子他妈的平常就这样教你们的吗?还是你们的老子就这样教你们的?” “砰!” 酒杯被朱威砸到地上,原本心中就有些气,现在看到被自己抱有厚望的几人还是这副模样,经历过威海县那些事之后,还来这一套,朱威一时间只觉得失望透顶。 在这时候,什么高攀龙,什么方从哲都不重要了,朱威很少喝酒的,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喝酒,就是因为失望。 大明在这个阶段,能不能继续强大下去,靠的不是朱威这种人,而是这些官二代权二代,这封建背景下,社会能不能进步,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决定的,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这群少数人手中。 其实朱威一直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自己去影响更多的勋贵或者大臣,这群人只要好了,大明就坏不到哪里去。 可是现在呢?朱威只觉得一切真心都被喂了狗。 朱缶知道这是朱威误会了,可是朱威这副模样,他一时间也乱了方寸,只是低着头,也忘了解释。 张之极,徐希还有胡厉也是一样的。 “这位大人,奴家暂且这般叫你,您误会小公爷了,小公爷只是想让奴家改个名字而已。并没有行那种强买之事。” 朱威眉头一挑:“名字?你叫什么?” “奴家刘冉儿!” 一道闪电从朱威脑海中闪过。 “刘冉儿?你说你叫什么?” 朱威猛的起身,将刘冉儿吓了一跳,不过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刘冉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道:“奴家刘冉儿,云南大理宣州知州刘远道之女,因万历三十四年,明缅之战失利,奴家被充入教坊司,万历四十六年,奴家从南京调到京城,直至如今!” 朱威呆住了,抹了抹脸,有些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姨姐?” 第641章 名声尽毁 朱威这声姨姐一出口,惊呆了一众人,哪怕刘冉儿眼中都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朱威甩了甩脑袋,嘴里喃喃道:“对了,应该是对的…冉儿给我说过,她是云南大理宣州知州刘远道之女,也有个姐姐…他的姐姐今年应该…应该二十二,比她大了三岁!是不是?” 刘冉儿咽了咽口水:“冉儿…还活着?” 听到这明显的答案,朱威又哭又笑的,半天才缓过来,而后将刘冉儿扶起:“活着…过的很好,她现在在山东,用不了几日,也会进京,到时候你们就能见面了!” 刘冉儿陡然听到这消息,捂住嘴就哭了起来,呜咽声听的人心里难受。 朱威只能安慰着,不过朱威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瞪了朱缶一下,朱缶会意,上前说道:“原来都是一家人啊,哈哈…” 得嘞,更尴尬了! 有他娘的这样说的吗? 还是张之极靠谱:“刘姑娘,你不愿意改名字,是否就是为了你妹妹?” 刘冉儿点了点头,将眼泪抹去:“对,那时候太小了,家人都没了,只剩下妹妹了,以前总是奴家护着她,奴家怕她之后被人欺负,更怕以后找不到她,那时候妹妹才七岁,奴家怕她记不得我的名字,索性我就改成她的名字,奴家本身叫刘玉儿,奴家无时无刻都在想她,奴家怕她不记得我了,更怕她记得奴家。” 说罢之后,刘冉儿对着朱威一礼:“这位大人,奴家不知道你的身份,可是你能够让小公爷这般尊敬,肯定是身居高位的,奴家是个脏女人,可是奴家的事,和冉儿无关,我们…我们没有关系的,请大人不要嫌弃冉儿,奴家愿意一死,求大人成全!” 刘冉儿这话,又让众人动容,风尘女子为了多年未见的妹妹,竟然宁愿去死,这等真情,在普通人身上都是少见的。 朱威直接摆手:“姨姐不用担心,冉儿不会嫌弃你,我也不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明长留侯,太子少保,新军统帅朱威。” 刘冉儿一愣:“你…你是朱威?” “姨姐听过我的名字?” 刘冉儿点头:“有很多恩客…” 说到这里,刘冉儿顿了顿,毕竟恩客这个词,太过于…… “他们有时候酒后会说些朝中大事,奴家听过侯爷的名字。” 朱威轻笑:“姨姐放轻松些,什么侯爷不侯爷的,你叫我朱威就好。” 而后指着朱缶等人道:“至于他们,也都算我的学生。你可以随意差遣,从今日开始,没有什么教坊司刘冉儿,只有长留侯府妻姐刘玉儿。” “毛大人,麻烦跑一下教坊司,将刘玉儿的户籍身契带过来。” 毛纪点头,这点事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再等朱威转头的时候,已经皱起了眉头:“朱缶,你是这边的常客吧?玩的挺花啊?要不要以后跟着陈百陈公公混个差事啊?” 朱缶差点被吓尿了,连连摆手:“大人……您别开玩笑啊,我经不住吓的,我也很少来这里,刘玉儿姑娘…我这也是…也…哎呀…我以前不知道啊,大人不知者无罪,还请大人恕罪,还请刘姑娘恕罪。” 刘玉儿,早都不是完璧身了,以前她确实也是清馆儿,但是年纪一大,清馆是做不成了,又因为大都在南京北京这种权贵多如牛毛的地方,真要有人用强,她一个小女人,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朱威叹了一口气:“姨姐,一会儿就跟我回府,若是不愿意待在京城,可以去别的地方,比如辽东?比如山西,山东或者宁夏,咱们家在这几个地方,都是有产业的,可以帮忙照看着。” 刘玉儿手指紧紧拽着衣服,她心乱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朱威见状也没继续问了,而是转头对着躺在地上的高攀龙道:“高大人,别来无恙啊?” 高攀龙嘴里被堵着,说不出话,但是看那表情,明显在笑。 朱威让人将他嘴里的东西取了出来,高攀龙先是干呕,而后大笑:“哈哈哈…朱威啊朱威,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你这种无耻下流之徒,就该有这种娼妓姨姐!你们朱家,都是下贱坯子!哈哈哈…这事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了,你说你们的名声会怎么样啊?” “你弟弟明年要科举是吧?你妹妹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要成皇后了对吧?你妻子…嘿嘿,你妻子以前也是辽王养的舞姬吧?你们完了,哈哈哈…朱威,你完了!” 朱威眯起眼睛冷笑:“呵呵,高攀龙啊高攀龙,你觉得你说了这些话,还能够活命吗?” 高攀龙却是不怕,还是大笑:“你敢杀我吗?我的学生我的同窗我的好友都在京城,我若死了,你觉得你会好过?” 朱威摇头:“那好,那就不杀你,不过…我会让你名声尽毁!” 第642章 果然还是女人毒啊 没想到朱威这种威胁,对于高攀龙来说一点都不可怕:“哈哈哈…朱威,你怕了对不对?名声尽毁?你猜猜是你的名声尽毁还是老夫的名声尽毁啊?我东林书院,现有学子四百六十人,从我东林书院出来的官员,在大明有上千之众,内阁两人是我东林之人,六部之中,我东林占了半数!你怎么让老夫名声尽毁啊?” 说罢高攀龙瞥了一眼门外,毛纪刚刚站在那里:“就凭借锦衣卫?你觉得我们士林众人会怕锦衣卫,今日老夫为匡扶儒家正道,就算是死了,也是名垂青史,各地将给老夫建庙祭祀,千百年后,老夫照样香火旺盛,可是你呢?” “堂堂长留侯却娶了舞姬为妻!而这人还是罪臣之女,还有个做娼妓的姐姐,一家子脏人,和你也是相配了。” 朱威满脸铁青,朱缶在旁边忍不住了,一脚就踹了上去。 高攀龙闷哼一声:“怎么?忍不了了吧?忍不了就杀了我啊!来啊!” 高攀龙现在基本就是一心求死了,要不然不管是落在锦衣卫手里还是落在东西两厂手里,他都要遭大罪。 高攀龙这般年纪,说实在的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还不如现在一死,求个身后之名,读书人嘛,所为就是权财名三样东西罢了。 权是没了,这是被堵死的路,而财…在他这个年纪,也不会看重了,现在就是一个名字,让他放不下心来。 创建东林书院之时,他心中所想就是名。可是蹉跎一生,名声混了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地步,实在可恼的很啊。 本来高攀龙已经认命了,因为在官面上,他斗不过有朱由校撑腰的朱威。 但是孔家突然被灭,又给了他机会。 孔家到底被谁灭的,高攀龙不在意的,到了一定层面的人,可都知道孔家的德行,什么衍圣公不衍圣公的,明明就是一群表面冠鲜亮丽,背后男盗女娼的货而已。 但是孔家有大义,这个大义是孔家的根本,也是士林的根本,更是如今这个时代稳定的根本基石之一。 那么高攀龙此举,正是维护那所谓的大义,不论能否成功,不论是否能够将朱威拉下马,都会是士林的榜样,他的名声更是会如日中天,就像他说的那样,此事办成之后,名留青史也未尝不可。 看着高攀龙疯癫的样子,朱威是真的觉得难办了,当一个人什么都不怕的时候,其他的手段都是无用的了。 高攀龙此举,正是阳谋,他将自己的想法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就看朱威如何处理了。 朱威若是不杀他,朱威后面少不得麻烦,并且出去之后,高攀龙会鼓捣起更大的声势声讨朱威。 可是朱威杀了他,那他也没输,因为高攀龙已经明确告诉朱威了,他要求名,死了的名声更大更好。 “你不是想让老夫名声尽毁吗?来啊!朱威啊朱威,你这几年过的是顺风顺水啊,是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老人了?但是我告诉你,你还嫩的很呢,想和老夫斗,再练个二十年吧。” 张之极看朱威脸色不对,也担心朱威中计,连忙上前:“大人,冷静。” 朱威摆摆手:“我没那么容易被他的话影响,不过却是有些难办。” 就在这时,刘玉儿突然开口:“侯爷,奴家有一计。” 朱威一愣:“说来听听?” 刘玉儿微微一福:“侯爷,奴家见过的人多了,尤其是那种附庸风雅的读书人,这些人一肚子坏水,可是表面清高的不得了,手里摸香暖玉,嘴中却是忧国忧民,这种人其实最好对付,只要让他丢脸就好了。” 朱威有些迷茫:“丢脸?具体应该怎么做?” 刘玉儿轻笑:“也很容易,读书人在乎名声,看名声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咱们眼前的这位也是一样的,可是要毁掉一个读书人的名声,也很容易,他们自视甚高,自诩一身正气,那就让他们当众做出丑事来,比如…当众交合!” 朱威顿时有些冒冷汗,别开玩笑啊,当众交合的事朱威也只是在一些日本爱情教育片上看过,就算在后世这种片子也是很少的,而在这个时代,虽说背地里三五好友同时搞一个女人,甚至同时搞一个男人的事情,都是很常见的,但是那是私下里,放在明处可就不同了。 “咳咳…这,是不是有些…再说了,高攀龙这老小子,哪里还硬得起来?” 刘玉儿眼睛一眯:“侯爷,您忘了奴家是做什么的吗?奴家这里,有着各种壮阳药,除非他是太监,否则…就算是一根烂面条,奴家也能让他立起来!” 朱威嘴都张大了,自家这个姨姐,看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主啊。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只有朱缶眼睛一亮,想着后面从刘玉儿手里讨要一些,男人嘛,还是要有些存货的。 而高攀龙也是眼睛瞪得很大,咬牙切齿道:“朱威,这么下作的事你都能做得出来,果然和婊子是一家人啊。不过你别白费力气了,老夫若是没有这等自控力,如何建的起书院,如何做的了先生。” 而后高攀龙对着刘玉儿呸了一口口水:“呸…贱人,别用你那对付那些下等人的恶心手段来对付老夫,你还不配。” 朱威皱着眉道:“锦衣卫也有高攀龙的信息,其中确实没有好色一说,并且…他现在也只有一任妻子,还没有别的小妾,那种药对于他而言,说不定真的不起作用。” 刘玉儿被那句“和婊子一家人”刺痛到了,没有听朱威说的是什么,而是直接开口:“这位高先生,果然厉害,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你知道的还太少了,奴家这里有一种药,原本是给牛马催情用的,后来经过南京神医改进,虽说成果是失败的,但是这药也有好处。” “只要服下药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会浑浑噩噩,失去所有思绪,只保留最原始的冲动,到时候啊…就算给他一头老母猪,他也会上去疯狂一把的。” 朱威倒抽一口凉气,最毒妇人心,今日他是感受到了。 第643章 一荣俱荣 高攀龙也是一惊:“毒妇,荡妇,贱妇,你们一家人都是恶心胚子,千人骑万人上的贱人,你与那秦冉儿还有那朱芷一样,都是贱人!” “啪啪…” 突然高攀龙脸上挨了两巴掌。 一巴掌是朱威打的,一巴掌是刘玉儿打的。 两人打他都是因为同一个事,那就是他侮辱自己家人。 对于朱威来说,他不在乎秦冉儿以前的身份,也不在乎自己这个妻姐的身份,在这时代想要活下去很难,尤其是罪臣之后,还是女子,那就更难了。 没人想卖身求活,可是时代如此,一个人的力量,又能奈何呢? 朱威现在做的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这种底层人的悲剧不再重演吗? 而刘玉儿就更加直接了,她能受尽苦难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她还有个牵挂。 现在她的牵挂过的很好,好到她都不敢想象的程度,但是现在有人要毁了她妹妹,那她宁愿死,也要拉着那人下地狱! 高攀龙也是有些慌了,刘玉儿说的那种药,他是听过风声的,在南京也是轰动一时的东西,可是因为这药太过于伤天和,被魏国公府禁用了,他是不太相信刘玉儿手中有这种药的,但是万一呢? 刘玉跪下叩头:“侯爷…请侯爷准许奴家用药。” 朱威直接摇头:“不行,高攀龙死不足惜,但若是因为用药而死,肯定会被追查,在京城中,锦衣卫能查到的地方,别人说不定也能查到,等到毛纪过来。你就脱了贱户籍,你还要等你的妹妹回来,现在…不能节外生枝。” “侯爷…” 刘玉儿还想说什么,但是朱威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事本侯已经决定了,莫要再说其他。” 场面冷了下来,高攀龙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后背早都湿透了,而张之极几人眼神不断互相交流,好似在商量什么秘密一般。 半刻钟之后,毛纪终于回来了,不过手中并未拿东西。 朱威问道:“东西呢?” 毛纪摆摆手:“先别说这个,陛下召你,快些走吧。” 朱威却是不动,他答应刘玉儿了,现在要带她回朱府。 毛纪叹了一口气:“朱威,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陛下在等着呢,这边的事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一会儿办好拿过来,再让他给刘姑娘送回去,如何?” 刘玉儿这会儿也帮腔道:“侯爷,家国大事要紧,奴家不在乎这一两天的。” 没有办法,朱威对刘玉儿道了一声抱歉,而后让朱缶张之极四人看好高攀龙,而后跟着毛记出了这烟花巷子。 有意思的是,毛纪在离开之前,也对着朱缶几人使了个眼色。 “知道陛下找我什么事吗?那群大臣又闹起来了?还是午门的形势把控不住了?” 毛纪摇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倒也不像有什么大事。” 朱威停下脚步:“毛大哥,你不会在骗我吧?” 毛纪一愣,有些不自在:“为什么这样说?” 朱威盯着毛纪:“要是陛下真的有事找我,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前来,你到底瞒我什么了?” “毛大哥,咱们两个认识有六年了吧?万历四十三年,可对?” 毛纪点头:“不错。” 朱威继续道:“那我们也算是一同经历过荣誉,更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我叫你一声大哥,也希望你能够对我坦诚相待。” 毛纪叹了一口气:“朱威,有些事,你晚一些知道,会更好一些。” “什么事?” “你就别逼我了,最晚今天晚上,你就会知道了。” 朱威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不对…你在框我!” 说罢就要转身回去,可是毛纪哪里能让朱威再回去,拦在了他面前:“朱威你冷静!这事对你,对陛下,对夫人,对皇后,对朱镇,甚至对我们,都是好的。” 朱威眼睛已经充血:“可是对她不公平!她没有错!她只是想活着,她只是想认回妹妹,她有什么错?” “一个人死总要比所有人陪葬要好的多吧?” 朱威指着毛纪不断摇头:“我朱威,这一辈子,行得正坐的端,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毛纪知道朱威的性子,若是朱威硬闯,他拦不住的。 叹了一口气后,毛纪让开道路,朱威路过他的时候,很用力的撞了他一下。 而此时的房间内,高攀龙被胡厉柃了起来,张之极和朱缶硬生生掰开他的嘴,徐希拿起酒壶就朝着高攀龙嘴里倒。 高攀龙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是用上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开的。 很快一壶酒被灌的七七八八了,见高攀龙喝下去不少,几人这才将他松开。 恢复自由的高攀龙连忙用手抠嗓子眼,想要将那酒吐出来,可是他又能吐出什么东西呢? 几人对视一眼,对着刘玉儿齐齐一拜。 朱缶道:“刘姑娘,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大人不愿意牺牲你,可是如今…只有你死了,才能真正解局!我朱缶欠姑娘的,下辈子再报了。” 刘玉儿轻笑:“无妨,对于奴家来说,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你们都见过奴家妹妹吧?长的好看吗?” 朱缶点头:“像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大人心疼的紧,也爱护的紧,夫人不但长得好看,性子更是温柔体贴,还是神宗皇帝亲自赐婚给大人的,身上也有诰命在身。” 朱缶说的这些,无外乎就是告诉刘玉儿,她的妹妹过的很好,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忧的。 果然,在朱缶说完之后,刘玉儿笑靥如花,这是她这半辈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刘玉儿拿起那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奴家刚刚说笑了,奴家没有妹妹,奴家这等人,怎么会有妹妹呢?呵呵…” “砰…” 刚刚扶起来的门,又被朱威一脚踢碎。 朱威冲了进来,看到这副场景,哪里能不明白。 “你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刘玉儿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嘴唇,将酒水擦去:“侯爷…还有半个时辰,另外…别让冉儿知道奴家。” 第644章 身不由己 “吐出来,快吐出来啊!”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找些催吐的东西过来吧?!” 任凭朱威如何说,没有人动一步,追过来的毛纪松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办成了,其他的,就无所谓了。 刘玉儿左右看了看,对着所有人都是在笑,除了毛纪的其他人,都不敢正视刘玉儿的眼睛:“侯爷,还有诸位大人,奴家残枝败柳,不过一条贱命而已,不用为奴家伤神,时间不多了,哪位大人送奴家上路?” 毛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刘玉儿轻轻一福:“多谢大人。” 至于高攀龙,自然也是被毛纪拎走了。 朱威哪里看不出来,刘玉儿自身也是求死的,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拉不回来一个一心要死的人,可是就算死…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去死。 刘玉儿自说自己是残枝败柳,确实,在这个时代,别说朱缶张之极这群勋贵子弟了,刘玉儿这种人,是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看不起的存在,可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等到刘玉儿离开之后,朱威满脸落寞:“好啊,你们可真好啊,你们…能否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让一个女人去死?” 朱缶和徐希都是怕惯了朱威的,不敢说话,胡厉又不会说话,最后只有张之极了。 “大人,刘玉儿本可以不死,可是她的身份是您的妻姐,那就必须死了。” 朱威一把将刘玉儿刚刚喝过的酒壶砸到了张之极头上,鲜血瞬间流下。 以张之极的身手,躲过这酒壶不成问题,可是他不能躲,也不愿躲,现在必须让朱威心中火气发出来,而后他们才能解释,否则朱威在盛怒之下,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大人,您是长留侯,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更是享郡主食邑,以前的夫人的身份,已经受人诟病,不过这是神宗皇帝亲自赐婚,旁人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刘玉儿的身份若是藏不住,那夫人的清誉,大人的清誉,甚至朱镇与张芷的清誉,都将会受影响。” 朱威冷笑:“哦?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我朱威…何曾怕过这些?” 万历给朱威赐婚,安的什么心思,朱威是一清二楚的,不得不说万历想的很长远,也布置的很完美,他怕他针对朱威的布置出了差错,从而压不住朱威,所以给了朱威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的妻子,这样的话,朱威身上就永远有一个污点,在文官集团把持朝堂的时候,是很看重这些的,这是万历给朱威的枷锁。 可是朱威并不觉得这是枷锁,朱威的思想和现在人的思想还是有差别的,一直在相对平等的社会中长大,所见之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可是在这个时代不同啊,贵人就是贵人,贵人养的狗都比人娇贵,贵人一句话可定人生死,一句话也可让人鸡犬升天。 “我朱威…这一辈子,杀的人很多,可是每个人,都是死不足惜,我手上,没有一条无辜亡魂,今日我想请教诸位小公爷小侯爷,你们告诉我…刘玉儿,就因为她的身份,就因为她是我妻姐就要死吗?这是什么道理?” “身份低贱的人就不配和你们这群权贵有关联吗?她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吗?” 张之极右眼被血水糊住了,努力眨了眨眼,但是不曾管用,反而更加难受,不过他也不去擦拭:“大人,朝中形势您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大人已经自成一党,我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定国公府,永州侯府,包括大人不怎么熟悉的黔国公府,还有晋王殿下,还有辽东诸将,还有锦衣卫毛大人,宫内何公公,这只是大人物,还有更多依附于这些人的人,加起来已然上万。” “还有宁夏的宋应星兄弟,宁夏的金大元掌柜,宁夏的朱二朱堂一家,京中的朱镇张芷,内阁的徐大人何大人,这些人加上下属的那些人,又是数千。再往大的说,辽东铁甲十多万,也都和大人息息相关。大人…你不再一个人了,你的每个决定,都可能对这些人有影响。” “大人的风头正盛,可是宵小之辈不曾断绝,无数双眼睛盯着大人呢,一步错步步错,更别说如今正是做大事的时候,士林正愁没有理由攻击大人,这等能让人身败名裂的事情,还是不要暴露出来的好。” 朱威冷笑:“原来我这么重要啊?那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呢?徐希朱缶还有胡厉,你们是否也是一样的想法?” 几人并不说话,但是沉默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朱威眼中有泪水打转,抿着嘴唇好久说不话来,平静下来之后,朱威才指着几人道:“好啊…我朱威今日终于看清楚了,看清楚了我费劲心思教出来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了。” “不得不承认,你们说的对,可是又不对,张之极…你口口声声说我的决定会影响很多人,可是你心底想法很自私,你是怕我影响英国公的布局,而徐希是怕我影响定国公,朱缶是成国公胡厉是永州侯,你们担心的是我吗?” 朱威摇了好几次头:“不是啊,你们只是担心自家的利益受损而已,哪怕你们说我的决定对陛下很重要,可能影响陛下的决断,打乱陛下的布置,甚至让天下局势有些许变化也好啊。” “可是呢?没有啊…说了这么多,从京城说到宁夏,从辽东说到宫里,从朋友说到亲人,你们什么都说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们自己。” “可能你们已经习惯了,认为一条贱命比不得你们的事情重要,更比不得你们的权势重要。也许你们是对的,可是我朱威做不到。” 朱威指着自己的胸口:“都说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朱威就是这样的人啊,我做不得大事,我就是一个底层摸爬滚打又有些幸运的人罢了,我若没有被神宗皇帝见到,我就不会进京,更不会结识你们这群权贵。若是咱们不认识,我在你们眼中…是不是就和刘玉儿一样啊?随意就能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魄力,真的是好厉害啊!” “很多时候,在上位着,都会身不由己,因为牵扯的人和事太多了,比如宁夏前卫原来的指挥使,比如庆王,比如山西八大家和大同总兵,他们做什么都不由得他们自己了。” “出卖自己的灵魂,换取无数权力和钱财,这对你们来说,是不是稀松平常啊?但是在我这儿…过不去的,威海县令王卫最后幡然醒悟,在白莲教围困李牛部的时候,也有功劳,他对山东异常熟悉,我若留下他的命,山东的局面会很快打开,若是换成你们,你们是否会留下他?” 张之极点了点头:“大人在下令杀王卫的时候,末将就想劝大人了。” 朱威冷笑:“那你为何不劝?” 张之极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朱威走到张之极身边,盯着他被血糊住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他的死活,和你无关紧要,他活了…你没有好处,那你怎么可能冒着违抗我的命令来救他呢?我说的…对…还是不对啊?” 身体一直紧绷的张之极突然有些摇晃,朱威的问题,直达他的内心,他好像,确实是这般想的。 而后朱威指着其余三人笑到:“你们也肯定是差不多的想法。其实我也想过,但是最后发现,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我留下王卫的命,可能山东的进展会快一些,能省下很多人力物力,但是他造的孽呢?谁来偿还?” “威海的陈初三还有王氏,他们的命,就这样白死了?那时候你们为王氏鸣不平的时候,我很天真的以为你们真的会改变的,可就在今天,你们还是变成了当初欺辱王氏的那群人之一。” “呵呵…王氏和陈初三不过刚刚死了两月时间而已,你们就忘了?今日你们做的事,与王卫等人有何差别?甚至…与孔胤植孔胤孝等人,有什么不一样?” 张之极有些站不住了,他扶着桌子,身上有些颤抖,朱缶几人眼神中都有着迷茫,在朱威说王氏之前,他们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可是现在呢?他们也变成杀害王氏的凶手了!这是他们当时最痛恨的啊。 “刀…不划在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别人的命,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别人若是能给你们带来好处,你们就会死命的保他,若是不能甚至有坏处,就一脚踢开还怕死的不干净,再上去补两刀。这些事对于你们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你们自己都感觉不到,你们其实是天下最冷血的人了。你们的善意你们的心软,最多最多,也就只能保持那么一点点时间,可是这不够啊。” “你们以后要出去独当一面的,你们的决定才会决定无数人的生死,不是我呀!” “你们以后做什么人呢?要当什么官呢?是会变成衍圣公那样欺男霸女心怀不轨的勋贵,还是变成王卫那种同流合污草菅人命的官呢?”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并不想对你们说这么多,我也累…对我而言,刘玉儿的事,是我的家事,与我的权势与我的名声无关,她仅仅是冉儿的姐姐而已。” “你们因为她的身份,联想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影响,就想着将这个麻烦掐死在萌芽之中,可是实际上有影响吗?” “陛下可会为了刘玉儿的身份疏远我?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还有永州侯,可会因为刘玉儿的身份不与我来往?既定的大基建计划和新军计划可会因为这事停滞?” “朱镇可会因为这事不能科考?张芷可会因为这事当不成皇后?辽东可会因为这事军心涣散?” “不可能啊,完全不可能啊,你们将我朱威看的太重要了,也将事情想的太复杂了,这事就算暴露出来,最多也就是那些御史文官弹劾我而已,不痛不痒的,他们何时曾看我顺眼了!” “毛纪这般我能理解,因为他做锦衣卫数十年,心理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刘玉儿自己想死我也理解,虽然身处烟柳之地,但是心中有情义无价,我佩服她!我以我有这样的妻姐骄傲!” “你们几个,解除新军中所有职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咱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有半点关系了,我朱威就是普通人,我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只会遵循我心中的想法去做事,我不需要那些替我做决定的人。” “陛下曾经想让我做大明第二个张居正,自污其身还天下太平,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做不到张居正那般大公无私。” “哎…我只是一个运气好点的普通人而已,比不得诸位的身世和家族底蕴,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罢,朱威不管众人反应,独身一人出了巷子。 刚刚走到大街上,就有人群朝着皇宫方向跑去。 朱威手指捏的很紧,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哎呦…我的朱大人哎!您怎么在这啊,快点走吧,出了大事了啊,朝堂已经吵翻天了。” 来人正是何令,他知道朱威在这,可是他也知道毛纪带了两个人离开,在宫里想要活下去的首要条件,就是要记得,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知道,不该看到的事情就不要看到,何令很明白的。所以他在这里等着朱威。 朱威声音有些沙哑,心中虽然已经知道如何了,可是还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何令表情很夸张:“哎呀…侯爷啊,您是没看见啊,那高攀龙简直是牲口一般的人物啊,大街上露出阳具,蹂躏一个女人的尸体,那女人长的还挺漂亮,不过也是残啊,人都死了,还要受这罪,那些朝臣和陛下,还有那些士子和国子监的学生,可都看见了,影响太差了,陛下发怒,现在正在乾清宫…” 何令说了很多,可是朱威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遥遥瞥见了毛纪,毛纪对朱威深深一拜。 朱威指甲掐入手中,鲜血淋漓。 第645章 留个面子吧 朱威进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锦衣卫和巡防营的人,将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全都给赶走了,朱威路过现场的时候,只能看到半条雪白的小腿,其余地方全都用白布盖住。 朱威站在人墙之外,愣了许久,何令也不催促,直到宫门点灯之后,他才缓过神来。 “走吧。” 此时乾清宫内,没了早上那剑拔弩张的味道,朱由校是大骂了一通高攀龙,顺带着将其他要求给孔家一个说法的大臣怼了一遍。 而本能打着大义的名号对抗朱由校的这群人,因为高攀龙做的恶心事变得没理了,也就只能做个鹌鹑了。 “臣,见过陛下。” 朱由校见朱威来了,很是高兴:“好啦,现在人都到齐了,说说吧,后续怎么处理这些事?” 叶向高上前一步:“陛下,此事重大,瞒是瞒不住的,但是老臣觉得也不能一下子全都将事情说出去,这样必然有人不信,更有甚者可能会觉得朝廷故意包庇,所以老臣以为,要分几个阶段,慢慢来。” “哦?具体说说!” “第一步,孔家覆灭之事,现在天下人已然知道了,可是朝廷还没有正式的官面文书,才会有这么多人借此事惹事生非,所以老臣建议,对孔家之事,要昭告天下,写明事情缘由。这部分夸大一些也无妨的,并且还可以借此事宣扬我大明剿灭白莲教之事,如此一来,一方面可以降低孔家覆灭带来的影响,另一方面可以大大提高我大明百姓的士气。” “第二步,则是要尽可能高调的处理高攀龙之事了,高攀龙借孔家覆灭之事,裹挟士林学子,以孔家大义扰乱朝堂,其心可诛,臣请陛下下旨,对高攀龙及其学生同窗,严查审查,抄家流放其族,以正大明律法!” 叶向高不愧是首辅,原先能够让天下动荡的孔家覆灭之事,现在一两下之后,让其他事情将这事掩盖一二,后面再慢慢运作一下,比如拿高攀龙高调开刀,严查其家人朋友学生,就会让更多的人将目光放在这上面,毕竟孔家的事,远没有刀剑真正落在自己头上来的重要。 当然了,若是真的如此做,肯定会让一些真正的那些大儒受些罪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及时挖掉些许腐肉,才可能走的更远一些。 叶向高在士林中威望很高,其所作的《续纶扉尺牍序》,《苍霞草诗》,《玉融志》等,都备受推崇。 而他现在的提议,如果传扬出去,必定会让其名声大大受损。 可是此人在朝堂几十年,知道大明的症结在哪,更是一个实干派,现在有了一些对症的药,他也就甘愿做那被人诟病的药引子了。 怪不得《明史》评: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赞曰:熹宗初,叶向高以宿望召起,海内正人倚以为重,卒不能有所匡救。盖政柄内移,非一日之积,势固无如何也。 要知道明史是清朝修的,清朝一般可不给明朝的官好话,由此可见,叶向高此人的人品,着实可信的很。 果不其然,叶向高说完之后,朝臣哗然,礼部左侍郎忱占更是破口大骂其为国贼! 叶向高却是笑笑:“诸位同僚,现在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呢?老夫上书请罢矿税之时,你们为何不说话呢?” 得嘞,场面突然安静了,万历朝中后期,明朝处于严重的内忧外患之中,主要表现在:军事开支庞大;朝廷大兴土木、奢靡无度;矿监、税吏四处收刮;苛捐杂税沉重;财政入不敷出。 面对种种窘境,叶向高首先大胆揭露矿监、税吏的危害,强烈要求万历制止不合理的矿税制度。 叶向高在南京当礼部侍郎时,面对辽东人民深受税监高淮的荼毒,就上奏了《公劾辽东税监疏》;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叶向高升任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读,因上疏请罢矿税,撤税监,被首辅沈一贯排挤出京,转任南京礼部右侍郎的虚职。 此后,叶向高再上《请罢矿税揭》疏。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叶向高在《请处置钱粮揭》中陈述国家费用增加的弊端,同时指出矿监、税吏对正赋侵夺的危害。自万历二十四年至四十二年(1596—1614年),经叶向高痛切进谏,反复力争,神宗皇帝终于罢免辽东税监高淮和福建税监高寀。 而现在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当初的事情,可是在当时站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老夫万历十一年入仕,到了今日已经有…嗯嗯,哎呀…让老夫好好算算,哦…已经有三十八年了吧?可是老夫不结党营私,不拉帮结派,不收纳孝敬,对上直言进谏,对下礼遇有加,老夫一辈子行得正坐的端,敢问忱大人,何为国贼啊?” 忱占自觉无理,低头不说话了。 叶向高转头对着朱由校行礼:“陛下,此事已经拖不得了,还请陛下下旨,老臣请封钦差,亲自查办。” 朱由校刚要答应,朱威却突然开口:“陛下…臣有一言。” “哦?朱先生请讲。” 朱威深吸一口气:“其他事情都没有问题,但是臣不同意高调查办高攀龙。” 叶向高一愣:“为何?” 叶向高是真的不懂了啊,朱威现在不应该将高攀龙往死里踩吗?为何突然这般? “高攀龙办东林书院,引导贫困士子像学,是大功一件,高攀龙的“实学”理念,更是现在大明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高攀龙的学生同窗,在大明有千人之多,高攀龙所推崇的“除刑戮”、“举朝讲”、“用谏臣”、“发内帑”,也是为国为民。” “虽说其有错,死不足惜,但是臣反对连坐,更不能磨灭他的执政思想。” “还有一点…若是高调查处高攀龙,那女人的身份必将成为天下人的笑谈,对她并不公平。” 何宗彦也开口了:“一个女人而已,听说还是烟花巷子的女人,长留侯,不必为此影响大局吧?” 朱威抬头:“她是烟花巷子的女人,不过…她并不下贱,不论是高攀龙,还是这个女人,可以死,但是…彼此都留些面子吧。” 第646章 正使 朱威一番话罢,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因为在大明最近这差不多百年的官场之上,党争是家常便饭,只要一方势力占了上风,必定将另外一方往死里整,不将危险泯灭,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所以基本所有人,都认为朱威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是朱威做事,总是这么出乎意料。 朱威虽说恨不得将高攀龙碎尸万段,但是说实在的,他与高攀龙之间,其实更多的是私人恩怨,其执政主张还有实学思想,确实是大明的出路之一。 只不过高攀龙本身作为东林党一员,在后期的时候,对东林党的利益,超过了国家的利益。 而多年党争,让他习惯了对所有不满他的人,都当做是敌人一般。 可是朱威不想再这般下去了,高攀龙是东林党的核心人物,在东林党中威望很高。 现在内阁中左光斗和杨涟,都是东林党的人,六部中也是占了半数,天下州府更是有上千人,若是高调针对高攀龙,必将人人自危,恐怕还会再度开启已经偃旗息鼓的党争。 这是朱威不愿意看到的,这也是朱威说他永远成不了张居正的原因之一了,若是换成张居正,东林党今日就会被连根拔起,不管东林党中是否有好人,因为张居正觉得,与其去花心思找到好人,不如直接灭了省事。 张居正是真正的实干派,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华夏上下数千年,也不过一个张居正而已,哪怕是在现在的中国,张居正的执政手段,也是贯穿整个体制的。 何令趴在朱由校耳边说了一些什么,朱由校恍然,而后咳了两下:“咳咳…先生所言,朕以为极是,叶爱卿,就按朱先生的说法办吧。” 叶向高轻轻摇头,他好不容易决定想要将自己名声压上,让大明官场风气重振。可是现在… 没有办法,叶向高只能领命。 殿内其他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谁都不会再提孔家覆灭之事了,也不会再为高攀龙开脱了,因为最终还是自己的命更加重要一些。 “天色已经暗了,诸位爱卿,不如就在宫中用些晚膳吧,还有其余事情,需要说道说道。” “臣等领旨。” 大明皇帝大都节俭,说是宫中御食,但是除了摆盘细致一些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甚至不如一些官员的家常饭食。 朱由校吃饭很快,没有那么多讲究,因为小时候也没人认真教他,现在性子已经定了,身份也变了,再想掰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皇帝都放下筷子了,其余人当然也是不敢在吃了,反正也没几个人是真正吃饭的,满肚子心事,哪里吃得下去。 “十月初,朕大婚,现在时间只剩下三天了,但是婚礼的正副使还没有人选,朕准备让长留侯朱威,担任大婚正使,定国公担任副使,内阁也出一人任副使,如何?” 这事本不应该朱由校亲自定的,因为一般这种事,都是皇家长辈来管,可是现在宫里最有资格的人是郑贵妃,谁敢让她来啊? 而内阁和礼部也没办法绕过郑贵妃,因为这不符合礼数,所以只能让朱由校亲自来定了。 这其实也是朱由校和内阁商议出来的结果,洛阳的福王请了好几道折子,要郑贵妃去往洛阳封地颐养千年,可是朱由校不愿意,内阁也不愿意。 移宫案和梃击案,郑贵妃都脱不了干系,说明此人是对皇位有想法的,也是现在宫里最大的不安稳因素,在宫里还好,现在到处都换成朱由校的人了,可若是出宫了,可就不一样了,福王深受万历宠爱,光是田地就占了洛阳半数,更别说别的金银钱财了,甚至还有完整的福王三卫,虽说现在还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也是武装力量,不得不防。 所以朱由校此举,就是要看清楚郑贵妃的心思。 若是郑贵妃为此事大吵大闹,朱由校刚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但若是她默默忍了,朱由校就绝对不可能放她出宫了,因为那样的郑贵妃,放出去和福王呆在一块,说不定就要出些乱子了。 “臣领旨!” 朱威首先站出来,他没想那么深,但是正使能见自家妹妹,否则他现在可没什么机会能去和张芷见面的。 内阁紧随其后领旨。 看到事情说完了,朱由校只留下了朱威,其他人,自然是各回各家了。 夜晚风起来了,吹散了一些燥热,朱由校让人在凉亭准备了瓜果酒水,邀请朱威夜游御花园。 现在还有些应时节的花开着,香气扑鼻,月色也是正好,不过朱威没有心思去看这些。 朱由校走了一会儿,发现朱威的心思不在这里,苦笑道:“先生啊,朕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君子了。” 朱威一愣:“陛下是在说臣?” 朱由校点头:“若朕是你,朕不会轻易高攀龙的。刘玉儿的事情,朕已经知晓,并且让锦衣卫抹去她所有痕迹,以后此人…就再也找不到了,在大明也就完全没有这人的线索了。先生可以放心了。” 朱威摇头:“不用…刘玉儿是臣妻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人想用此事针对臣也无所谓的。”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刚刚说先生是君子,果然没错啊,但是…朕不是君子,英国公定国公成国公他们也不是,辽东诸将也不是,宁夏诸位也不是。新军中的那些人更不是了,所以先生…你能明白吗?” “朕有很多大事想要交给你,这对大明社稷异常重要,所以先生…你不能有污点,否则会有很多人借机生事,先生告诉过朕,大明已经危机累卵,而想要改变,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朕没有时间,大明也没有时间,所以先生…朕需要你成为明面上的君子,但是真正办事的时候,不能做君子!” 第647章 小人如我? 朱威与朱由校谈论了很久,等回到家时,已经四更天了,不过朱镇还没睡,坐在院中等着朱威。 “怎么还不睡?” 朱镇起身:“不困,弟在此等候兄长。” 朱威摆摆手:“行了,咱们也见面了,回去睡吧,明日还要忙活小妹的大婚。” 说罢朱威就准备绕过朱镇,不过朱镇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朱威皱眉:“你想做什么?” 朱镇摇头:“弟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和兄长说说话。” “今天事情太多了,我头有些疼,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一定要今日!” 朱威看朱镇那坚定的表情,也是没办法:“行了,你说吧,早点说完早点休息。” 朱镇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听说兄长放过了东林一党?” 朱威揉着眉头:“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应该要好好准备明年的春闱。” “兄长,明年我肯定能中试,中试自然是要做官的,我若成官,那些东林党人自然会成为我的同僚,这和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关系?” 朱威一滞,叹了一口气:“行行行,我告诉你理由,东林一党,加上东林书院那些学生,人数数千,再加上背后的那些商贾,人数可就上万了,波及太广,对社稷不利。” 朱镇却是不信,继续问道:“只是因为如此吗?” “当然还有高攀龙本身的优点,并且东林党人,不一定都是坏的其中也有很多如左光斗一般为国为民之人,现在大明正是缺少人才的时候,一棒子打死了,损失太大了。” 朱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对朱威说的话嗤之以鼻:“兄长,你说这话,让弟很看不起啊!” 朱威一愣,好似没有听清楚一般:“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不起你,你的处事之道,你的道德标准,你的为人,我都看不起。” 朱威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朱镇:“你说我?我是你兄长啊,你这样说我?” “兄长,你既然做得出,就应该有这般被人说的准备。” 朱威顿时狂怒:“别人说我可以,对我而言,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你不行,你是我弟弟!你是我如今最在意的人之一,可是为什么连你都这样看我?为什么!” 朱镇没有被朱威吓到,继续道:“兄长,东林党有好人,孔家就全是坏人吗?你能灭孔家满门,为何不能对东林党下死手?你不是不知道党争的可怕,齐党浙党自然再无法为继,现在就剩下东林一党了,你为何不愿意?你觉得你能控制他们吗?若你失势,东林党再次上位,党争还会重启,到时候你朱威,就是千古罪人!” “到时候连累我朱家,都会被后人诟病,大明新君初立,大刀阔斧做了多少事情?大明已然蒸蒸日上,不趁现在的机会解决后续麻烦,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就因为东林党中有些许好人吗?可是这事事关天下,一步错了,就是让万千百姓的生计受到影响,一步错,就会让大明社稷毁于一旦!” “今日朝堂之上,礼部左侍郎骂叶阁老为国贼,他也是东林党人,叶阁老所说所做,皆为大明而已,弟实在佩服的紧,这声国贼,应该给你,给你这个大明新贵长留侯!”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愿意吗?你是不想让刘玉儿的身份暴露出来,你是因为不想让嫂子伤心,你朱威真的是大方啊,那些大明的前途去为讨好自己的女人,叶阁老明白你的想法,他不说,陛下知道你的意思,他也不说,所有人都知道你错了!可是都不说,那好…这个恶人我来做。” “你说张之极朱缶他们,为了利益罔顾他人生死,你说毛纪心狠不择手段,可是他们的做法,能让我们停止这场闹剧,割去大明身上的腐肉,而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你曾经告诉过我,很多人说过你妇人之仁,然后你也告诉我了,你说你已经改了,确实…你是改了,可是你只是在战场上改了,你知道你对面的都是敌人,你就可以不用在乎那些道德礼仪。” “可是在朝堂之上呢?你的妇人之仁又出现了,这是为什么?你真的是为了那一条人命吗?不是…你是为了欺骗自己,你想让你自己相信你是善良的,但是你杀了多少人啊?你手上都是血,哪怕现在我都能闻到你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哈哈哈…屠夫一般的人物,竟然心存善良?哈哈哈…朱威啊朱威,你当真可笑至极!” “张之极他们说的有错吗?以一人之死换的万人之活,这就是最大的善良,而你的善良,只不过是伪善而已!” 朱威拼命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弱小他也是人,他也有活的权力,他不是你我手中的工具,死一人活万人,对那一人,何其不公!” 朱镇冷笑:“兄长,你真的是伪善啊,我问你,若是两军对垒,李牛王二被围,你明明知道去救他们可能导致上百数千的弟兄死亡,你愿意吗?” 没等朱威说话,朱镇就继续道:“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在山东李牛被围,你带着那么多弟兄,其中还有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去救,最后呢?你是赢了,可是那些死去的人呢?那些人原本可以不死!威海县靠海,你明明只要出海往北就可到辽东山海关,辽东是你的地盘,到时候大军齐出山东,还是会赢。” “而你呢?带着兵不远千里救援,还让本是藩王的晋王殿下调兵,如此做法,只是因为你觉得李牛的命重要,那别人的命呢?就不重要吗?晋王殿下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归根结底,你只看重你在乎的人,看似心系百姓,善良无比,可是你这种人,最是冷漠无情!” 朱威忍不住退后几步,脸色变幻:“那你呢,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呵呵,我?我会拿一人之死换百人之活,也愿用万人之命,换大明百年安稳。” “为何?” “因为不论怎么选择,都会有人死,既然总要有人死,为何不能是少数人呢?兄长,你这般模样,不是君子,而是真小人!” 第648章 屠龙 朱威只觉得胸口疼,眼前也是阵阵的黑,捂着胸口蹲下,嘴里喃喃道:“小人?我是小人?” “哈哈哈…我成了小人了!我怎么会成小人呢?朱镇…我不是啊!” 朱镇看到朱威这副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但是现在朱威的每一步都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朱镇觉得必须要将他骂醒:“你不是?那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理由?” 朱威愣了愣:“东林党好杀,可是都杀了之后,谁来补缺?用那些做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候补举人?还是用那些在翰林院写了十几年文章不通政事的老翰林?你也说了,大明现在正是要改变的时候,换上来那些人有什么用?” 朱镇嗤笑一声:“兄长,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蠢,那些人是有经验,但是那些经验,更多的是怎么贪污受贿的经验吧?现在大基建计划已经提上日程,户部工部都在核算所用人员和所需银两,可是你知道吗?这其中至少要有十分之一会落入那些贪官污吏手中,这是什么?这是他妈的规矩!没这些钱,大基建计划就动不了。” “而这其中,又以东林党拿的最多,要不然你以为叶阁老会拿着自己的名声全部压上吗?对我而言,叶阁老是为国为民的忠义之士,而你朱威,不过是沽名钓誉的屠夫而已!” “你说你要治官,好啊…现在有机会了,你却自己怂了,你说全杀了没人办事?那也总比身在其位不谋其事要好的多吧?” 这一声声的犀利言语,让朱威更加难以接受,他有着后世人的思维,有着后世人的处事方式,他想要尽可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大明的问题。 朱威知道,在这个时代,权谋还有算计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这两点,朱威都是欠缺的。 朱威是承认自己欠缺,但是后世人的骄傲,总会让他对这个时代的一些东西没有那么的重视。 朱镇并没有停下,继续道:“在大明,单枪匹马是做不成事的,你想要做事,就要扫平前面的障碍和给你制造障碍的人,有些人…他人不坏,甚至在民间声誉很高,但是他和你的思维相左,那他就该死。这是斗争,朝堂之上的斗争,比战场上更加可怕,你在战场上知道你的敌人是谁,知道该怎么打他们,但是在朝堂上,很多并不起眼的人,也可能随时给你使绊子。” “兄长,这等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弟一直当兄长为自身榜样,弟入国子监,弟承科考,也都是为了追随兄长,愿为兄长披荆斩棘,可兄长若还是这般模样,弟…将看不起兄长了。” “宁夏前卫指挥使杨灿,假面与兄长交好,最后害的父母惨死,鞑靼流民假意归附,实际则是包含祸心,差点让宁夏前景荡然无存,这都是实实在在的例子!兄长,别怪弟说话直,兄长现在的所做所为,弟认为,只是小善,而无大义之举!” “兄长战场谋略和战略眼光甚好,但是执政思想,弟实在不敢苟同!你觉得高攀龙执政思想好,所宣扬的实用主义也好,但是这些东西,只有高攀龙能做到吗?错了,若是你想,若是叶阁老想,若是陛下想,一夜之间这种思想就能在大明开花!” “你知道高攀龙的执政思想为何不能普及吗?就是因为他是东林党人,党争之人说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让天下信服,因为他们这群人,为了自身利益是不择手段的,同理!现在兄长留下东林党,朝廷发布的政策,他们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去有效执行,这不是政策之错,也不是他们之错,错…只在党争。” “兄长,现在大明最主要的事情,不是新军,不是机械研究院,不是流民,不是鞑靼女真朝鲜倭国,更不是出海,现在大明最重要的,就是要将党争彻底消灭,否则其他所有东西,都会在后来的党争中灰飞烟灭。” “兄长的心血,天下的赋税,大明的社稷,都将成为飞灰。所以兄长,你说…你是不是国贼!” 朱威脸色惨白,朱镇的一番话,让他知道了他的天真和错误,是啊…朝堂争斗,不是小孩过家家,这类争斗,是拿着国家机器国家利益和百姓福祉做武器的争斗,这样的争斗,可能打了败仗更加可怕。 党争是什么?党争就是不管对方说的有没有道理,我全都反对,不管对方是否真的为国为民,只要不是我这边的,我都要弄死。 这种争斗,最是伤国家元气。 “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朱镇眼睛一亮,不由得笑了起来,朱威这样问,那就很明显了,他的话朱威是听进去了。 “自然有,还是借孔家之事,再借白莲之事,将东林一党的主要人物废了,而后锦衣卫和刑部吏部户部工部大理寺,联合京察,将剩下的东林党人,还有那些其余党派残留下来的人,连根拔去。” 朱威一愣:“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 朱镇摇头:“非常事,就要用非常手段!” 朱镇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在胸前紧握,有一种掌握一切事情的信心,这给朱威看迷糊了:“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朱镇一滞,脸色有些不自然:“这…弟不想瞒着兄长,不过现在不是明说的时候,所以还望兄长莫怪!” 朱威摇摇头:“我不会怪你,你长大了,自然是要有自己的秘密的,我不是那种什么都要知道的人,但是我想让你记住,我不会害你,若是有需要,你随时开口。” “多谢兄长。” “砰砰砰砰砰……” 打更声响起。 五更天了。 朱镇对着朱威行礼:“弟今夜实在无礼,惹兄长不快,弟自罚闭门思过三日,还请兄长准许。” 朱威刚想拒绝,不过又止住了,朱镇说三日,那就是刚好过了小妹大婚,想必是朱镇怕自己在那时候失态吧。 点了点头:“好…回去休息吧。” 朱镇又是一礼,刚刚转头走了两步,朱威盯着朱镇的身影突然吐出两个字:“屠龙!” 第649章 文武 朱镇脚步一顿,不过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兄长,你说什么?” 朱威眯着眼睛,盯着朱镇后背:“没什么,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针对东林党吧?” 朱镇转头:“兄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威轻笑:“不明白吗?小三,你哥我啊,是有很多毛病,做事上面也总是办不利索,但是你哥我不笨,你是到了年纪,该有些自己的秘密了,我也不应该再管着你,但是有些事,我还是放不下的。就比如…你们的屠龙术…” 说到这里朱威摇头:“不对,也不能叫屠龙术,而应该叫压龙术!你是这般,秦霄是这般,张居正也是这般。只不过你和他们两个不同,或者说…你和你身后的人,达不到他们两个那种层次!” “张居正和秦霄压龙的根本,是让天下安稳,并且让皇帝不那么容易随心所欲的去影响天下,在这个基础之上,对皇帝的行为进行规劝,如此的话,就需要有一个团结强力的官宦集团对对抗皇权,张居正为天下安稳,不惜以身入局,落得了一个权臣奸相的名声,秦霄为了天下安稳,以大儒身份入暗卫,以高龄之身作饵,让神宗皇帝处理了一批贼人,而你呢?还有你身后的人呢?” “你们最先想的,不是如何让大明安稳,而是要将朝堂众臣变成一堆散沙,而后再行收拢起来,或者趁着此事安插你们的人入朝,如此一来,你们就变成张居正第二了。” “不对…你们做不了张居正,你们想做严嵩!” “朱镇,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朱镇面无表情,他知道骗不了朱威多久,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朱威叹了一口气:“小三,你可以科考,可以入仕,可以做官,这些我都答应你,但是…你走的路不对。” 朱镇摇头:“兄长,前人的路,虽然走岔了,但是也有可取之处,大明已经二百六十年了,弊政太多,应当以雷霆手段解决,否则危害无穷。” 朱威皱眉,朱镇这是左右而言他,他问的,可不是这个问题。 “你说的我也知道,但是我说的,你也清楚,为何不正面回答我?” 朱镇沉默了一瞬,而后深吸一口气:“兄长,若是天下万事全由皇帝一人以他的喜好处理,天下会变成什么样?若是明君也罢了,可是没有哪朝哪代,全是明君的,万一有皇帝穷兵黩武,万一有皇帝骄奢淫逸,这又该如何?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我们不能将希望全都放在一个人身上,这对我们,对天下,都是不负责任的,我既然已经决定入仕,就要担起这责任。” 朱威不由得想到在后世看到的那部电视剧了,就是《大明王朝1566》中严世蕃说的那句话,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是在他的肩上担着,可是事实如此吗?严世蕃怒骂张居正高巩等人,真的是因为他心中有大明天下吗? 不是的,严世蕃是想接他老子严嵩的班,成为大明首辅,延续他家族的荣光,保住他的权势地位而已,什么为国为民,在这些人口中,只不过全都表面的幌子而已。 再看朱镇,一个还没入仕的举人而已,就想要去担这天下的责任,可笑不可笑? 朱阵对朱威的反应很是恼火:“兄长笑什么?觉得我不配?” 朱威摇头:“不是你不配,而是你…自视太高了,朱镇,在这茫茫人海中,在这历史的滚滚洪流中,你我…都只是一朵小的不能再小的浪花了,你为何有这样的自信,能让你觉得天下应该按照你的意思来?你是读书读傻了吗?” 说到这里,朱威也用了《大明王朝1566》中的一段台词,正好也是严世蕃说的:“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 这时朱镇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朱威冷哼一声继续道:“读了两天书,见到了一些从前觉得是天边的人物,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吗?你朱镇…还有我朱威,都是军户之子,因缘和合才能过上这般光景,你我在这之前,吃饭都是问题,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拯救大明?” “我不管你身后的是谁,是方从哲也好,是何宗彦也好,或者是其他人也罢,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我朱威没什么大本事,我站在如今的位置上,最多也只敢对某些政策出些主意而已,不论商税还是大基建或者治官又或者是新军,一切事情都在士大夫和乡绅这个层次之上,我况且不敢对百姓民生之事,国家大事还有君王家事高谈阔论,你又怎么能敢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是有道理,东林党一事是要处理,但是还是我说的那样,好人留下,坏人去死,能为国为民办事的留下,贪污腐化的去死,一棒子不能打死所有人,左光斗和杨涟就是例子,咱们华夏人最讲究中庸之道,不管你往哪里偏了,都会让天下动荡。我这样说,你是否明白?” 朱镇嘴角有些抽搐,他今日是预演了许久才敢这般对上朱威,也是为了让朱威看到自己的能力,可是现在呢?朱威连消带打之下,他竟然找不到突破口。 其实朱镇觉得自己比朱威强,因为他是读书人,在这个时代,读书人本身就高人一等,更何况他还是秦霄的学生,这地位又要高一等了。 而众所周知,朱威只是识字而已,在内外的形象上朱威也不过是个武将,现在成了勋贵,就更是武将一系的了。 武人懂治国吗? 朱镇眼睛一亮,好似抓到了一些突破口:“兄长说的有道理,不过兄长,你是武人,你的考虑你的办事思维,恐怕是不合时宜的,天下要交给士大夫来管理,这才是上策。” 朱威嗤笑道:“士大夫?就是你这样的吗?就是严嵩这样的吗?就是秦桧这样的吗?朱镇…我有些后悔同意你入仕了,现在你都想着文武对立,以后真的有了权势,那还了得?” 第650章 以后 朱镇摇摇头:“兄长所言差矣,文官治国,武将守国,这是天理!我并没有说武将不好,也不想与兄长争辩,但是文官治天下,更有心得,所以哪怕我觉得兄长说的有些道理,我也不能听兄长的。” 朱威被气笑了,心中也有一阵阵的疼:“朱镇,你是我们家第一个读书的人,本以为…有了小时候那么苦的经历,能让你在明白一些道理,可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也是,你是家里的第一个读书人,没人能够指导你,在你需要解惑的时候,父母帮不上你,我也大多时候都在外地,对你的管教是落下了,既然我又责任,那我就应该负责,小妹大婚后,徐希将入刑部提刑司,巡查天下冤假错案,你去做一个书吏,明年科举之前再回来。” 朱镇急了,科考在即,他怎么能够在这时候跑去外面? “兄长,我已经长大了,我能对自己负责,你的安排,我不能接受。” 朱威轻笑:“这由不得你!” “朱威,我若真的不去,你能拿我如何?” “你若不去,那就打断你的腿,然后绑着去,我说到就能做到,朱镇,你不要想着挑战我的耐心。” “你敢!” “我有何不敢?长兄如父,父母已逝,朱家现在我做主,这道理去哪里都说得通,我朱威也不怕讲道理,你现在不应该想我敢不敢,而是想想你自己敢不敢赌!别忘了,大明选官的条件,身体残疾者,不得入仕,这是太祖皇帝的祖宗之法!天下还没人能改。” 说罢之后,朱威再没有管朱镇了,绕过他朝着房间走去,而朱镇在院中呆呆站了许久。 朱威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洗漱了,往院子里一瞥,朱镇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不过朱威也不在意了,他还有很多时间,朱镇也还小,一些事应该还是能拽的回来的。 朱威昨夜也想过,万一朱威真的失控了他会怎么办,不过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吃早饭,朱威就出门了,不过刚一打开府门,就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朱家门口跪了四个人,正是张之极和朱缶徐希还有胡厉。 这四个大老爷们,大早上的光着膀子的,背后背着藤条,而他们身后的人更是不得了了,三大公爷加上永州侯是全到了。 朱威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之极拱手:“属下昨日犯下大错,特来请罪!” 其他三人也是一样,高呼请罪。 朱威皱着眉头,朝着张维贤那几个老货方向看了一眼,看着那几个人一脸奸笑的表情,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是谁的主意了。 “呵呵,请罪?好啊,不过你们几个就算是请罪,也要有点诚意吧?人家都是负荆请罪,你们背的是什么啊?烂滕条?” 张之极一愣:“这个…大人只要原谅我们,我们马上回去换荆棘!” 朱威冷笑:“怎么?我不原谅你们你们就不用换了是吧?真是聪明啊,可是脑子没用对地方!” 几人都低头不说话了,他们也是见过血的人,怎么可能怕荆棘呢?不过他们的爹娘不这样想啊,尤其是胡厉的娘,一辈子没和胡大彪发火,可是今天说什么都不愿意让胡厉真的伤害自己。 原本不是这样的,可是胡厉将他在山东的事说给胡夫人听了之后,胡夫人就怒了,一辈子努力做个贤内助,在儿女教育上从来不插嘴的胡夫人,破天荒的第一次和胡大彪对着刚,看这模样,自然是胡夫人赢了。 朱威一脚将离他最近的张之极踢倒,而后理都不理直接跨过他们走到了张维贤几人身边:“我说老几位,你们这是在逼我?” 张维贤笑呵呵的道:“哎…朱老弟啊,你看你说的是哪里的话啊,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你跟前学本事,惹你不开心了,你就随便打随便骂,这是应该的,他们犯错当然要有犯错的态度了,不是吗?你看看这边人山人海的,马上这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朱老弟啊,你这面子可是够大的啊。” 朱威冷笑:“是吗?那我朱某人,若是不要这个面子呢?” 张维贤一愣,随后给朱承打眼色,朱承会意,马上发挥出他那滚刀肉的实力,双手往朱威脸上一摊:“那也好说,还钱吧!” “什么钱?” “老子让儿子跟着你,可是掏了十万两白银啊,这哥几个除了胡大彪之外,加起来也有三十万两了,现在呢?这几个小兔崽子不过在你跟钱半年,啥都没学到,你还不要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现在什么都别说了,还钱…连本带利,一共五十万两,少一两,老夫就赖在你们家不走了,我们成国公府上下一百多口,就全在你家吃喝了!” 朱威不由的抚头苦笑:“我说成国公,你要不要脸啊?” 朱承咧嘴一笑,问出了一个直入灵魂的问题:“你别说我,我就问你,让你和我一样不要脸,但是能赚五十万两白银,你做不做?” 朱威一愣,随即点头:“做啊!谁不做谁傻子!” “那不就是了,朱威啊,我为了给你弄银子,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你可不能这样收了钱不办事啊!” 朱威无奈:“好好好,他们几个我还是留下好不好?只要别提钱的事,咱们什么都好说!” 几人顿时大笑,今日这事说白了,就是互相给一个台阶而已。 同为勋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哪里能老死不相往来? 以英国公定国公还有成国公这种家室的人物,本不用这般的,但是这顶尖的勋贵,可都不傻,他们是最能看清楚之后形势的人了。 现在的新军架子已经搭了起来,最多十年,应该就要取代卫所制度了,到时候收回那些乡绅官员的土地,分给卫所军户,天下也就不会乱了。 而勋贵就是武将的代名词,所以勋贵这边,必须在新军中有所布局,否则到时候,自家可就真的落后太多了。 张维贤等人知道,朱威也知道,所以他们是合作关系。 勋贵要靠着朱威的新军保持勋贵的权力,而朱威要靠着勋贵的能力,尽可能平稳的将卫所改制。 各取所需罢了。 “好啦,赶紧的吧,就剩两日陛下就要大婚了,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做呢。” 第651章 后台 皇家的婚礼,在普通人眼中,自然是盛大无比的,可是明朝不一样,不论皇帝还是藩王又或者藩王子嗣,婚礼都是有规格的。 朱由校可以在这个规矩之外,弄一些表面的事情,比如让京城沿街商铺张灯结彩,但是他也不能,也没有权力去打破那些原定的规矩。 大婚之前七日,新娘不得出门,家中一应男性,都不能相见,在这七日之中,新娘需跟着宫中嬷嬷,学习男女之事,并要在最后一日,将发髻盘起。 朱威说是大婚正使,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其他的事情,都是由礼部来办,他也不知道规矩,更是插不上话。 内阁派过来的是徐光启,这也是因为徐光启和朱威的关系比其他人和朱威的关系要更加亲近一些。 另外的副使,是徐历良。 明面上是英国公府嫁女儿,所以一条心的勋贵大部分都到了,和朱威等人一样,都是凑热闹而已。 原本是要坐在一起的,不过上次给这群人说灭白莲成新军的时候,可没人愿意,那就不用说什么了,朱威和他们,自然是和张维贤几人是分别对待的。 于是朱威和徐历良还有徐光启胡大彪坐在内堂,张维贤和朱承和那群勋贵在外堂。 徐历良大概明白朱威的心思,看边上也没有外人,抿了一口茶后轻声道:“朱威,没有永远的敌人,有些人处着处着,说不定就成朋友了。” 徐光启笑着点头,他在朝堂之上,更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朱威却是摇摇头:“公爷,我的性子大概是改不了了,我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或者合我性子的人,哪怕他什么什么都不会,哪怕他经常办错事,我也一样会对他付出真心,可是遇到不喜欢的,或者太过聪敏的人,我一般都是敬而远之的,我和公爷想比,更像一个纯正的武人,执政我不在行,治民我理不清,但是在军中,我知道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将这习惯带到军外,也是一样的。” 徐历良指着朱威笑道:“你呀…还是年轻,年轻人好啊,年轻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的厌恶,不像我们,老夫现在都有些想不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和朱承那家伙天天打架,当时我们是谁都看不上谁,但是现在你看看,我们两个像穿一条裤子似的。” 朱威摆摆手:“我对你们两个老家伙穿一条裤子不感兴趣,你们是天然的关系,家中十几辈子的情谊了,和外面那些勋贵一样,不管年轻的时候怎么打闹,最后都是一家人,就像新建伯和镇北侯无法融入勋贵集团一样,我这个新任长留侯,也是和你们格格不入的。” 新建伯是大明圣人王阳明,而镇北侯是山海关总兵吴官,这两个人都是后面封爵的,吴官更是死后才封爵位,而这两人的家族,可还没有得到勋贵集团的接纳,而他们的勋贵身份又和文官集团不对付,所以这两家人啊,现在过的并不好。 这些事朱威知道,徐历良也是知道的,所以朱威说完之后,徐历良有些尴尬,捏了捏鼻头,徐历良道:“还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人啊,是和我们任何一人都没有关系的,现在家族也不在京城,联系的也少,自然就不成了,但是你不同啊,你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有好多年的交情了,大事上我们更是步调一致,不管你认不认,外人都已经知道我们已经是一波的了。” 朱威没有松口:“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看上的人,无论人品如何,我都会结交,我看不上的那些,还是算了吧。” 徐历良见自己说不通,就想拉着徐光启一起:“徐阁老,你说说老夫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光启原本不想在这上面说什么的,因为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勋贵圈子的事情,和他无关的,可是徐历良都这样说了,他不开口可就是不给人家面子了,于是沉吟一瞬才开口道:“公爷说的有理,不论在军中还是在朝堂,凭借个人力量是走不远的。” 说到这里徐历良眼睛一亮,对着徐光启微微点头,在勋贵中,英国公张维贤是资历最老的,也是勋贵圈子中大事的决策者之一,而他徐历良,则是人缘最好的,徐家一门两国公,皇家给的富贵是无人出其右的,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代表了定国公一脉不可能真正掌握什么权力,那就给其他勋贵腾下多少位子了。 对于这么一个人畜无害还能帮的上自己忙的人,勋贵们自然喜欢的很。 而徐历良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对他而言,权力既然无法掌控的话,不如联合其余人,那么其余人手中权力,也就是他手中的权力了。 在这个位置上,要是没点想法,那就只能混吃等死了,太无聊了可不好。 徐历良正准备附和徐光启的时候,谁知道徐光启突然话音一转:“但是呢…有句话说的好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朱威笑的很开心:“徐阁老说的对,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朱威不是很聪明,我不知道有些人背后会不会捅我刀子,我也不擅长捅别人刀子,现在这样挺好,他们不来烦我,我也不过去找不自在。” 徐历良叹了一口气,这朱威是铁了心了啊,现在的朱威在朝堂上看似没有话语权,但是谁都知道,朱威想要办到的事,朱由校会出面的,在大明朝这样的格局下,谁的权力最大呢?毫无疑问,那就是皇帝了。 这也是朱威反对朱镇的原因,朱镇他还小,他不明白人心险恶,别人拉他入伙,看中的是他的才华吗?看重的是他的师承吗? 都不是,朱镇是有些才能,但是大明有才之人如过江之鲫,至于师承,现在更是空话了,秦霄都没了,利益面前谁还在乎他的老师是谁? 朱镇不明白啊,他不明白朱家最大的靠山其实是皇帝,朱威也只能跟着皇帝一条心,这样才能做他想做的事,或者说,这样他才能活。 至于那些勋贵或者文官,互相之间都是利益纠缠不清的,一个年轻人,凭什么能够入他们的眼? 就像新建伯和镇北侯的家族一样,始终融不入他们的集体,朱镇是读书读傻了,认为自己是士大夫的一员,可是士大夫集体,他又怎么能融入的进去呢?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认,自毁长城,朱威是实在有些无语。 当然了,勋贵或者文官这边,朱威也不是完全不信任,比如张维贤和徐光启,这两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那话题已经到头了,朱威看有些冷场,开口道:“公爷,我准备让徐希去刑部,他给你说过了吗?” 第652章 朝鲜求援 徐厉良苦笑:“我还没找你呢,你反而先问起来了,我说你怎么想的,让他去刑部,还让他去查天下冤假错案,你这是将我徐家往死里坑啊!” 朱威端起茶杯,不去看徐历良的眼睛,这给徐历良搞得,有种有劲使不出的感觉。 “公爷,你这可就错怪我了啊,你想想,天底下能做这事的人,除了定国公府,还有哪家?依我看,哪怕是英国公府都不成,甚至桂王他们也不成,只有你徐家,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徐历良被气笑了:“朱威啊朱威,咱们两个也算是老交情了吧?你不能因为我们徐家适合干这事,就将我们徐家拉下水啊。” 朱威轻笑:“公爷也承认徐家最适合做这事儿了吗?” 徐历良一愣,翻了个白眼:“刚刚你自己还说你不聪明呢,现在看来你满肚子都是心眼。” 朱威两手一摊:“没办法,谁让我是天生纯良之人。” “噗…” “抱歉抱歉,咳咳…岔气了!你们继续。” 徐光启手忙脚乱的拿着手帕擦拭身上的茶水,神他妈的天生纯良,手上数万条人命了,还纯良?纯良个屁!现在夏天正是蝉鸣的时候,可是朱家自从朱威回来之后,就没有那些虫鸣鼠叫了,外人都在说这是因为朱威身上的杀气。 可是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不过大部分人都是信这个说法的。 若是朱威知道这个小道消息,肯定要暴怒的,他娘的他只不过昨夜在家待了两个时辰而已,什么没有蝉鸣鼠叫,和他有毛关系? 徐历良叹了一口气:“好啦,没有外人,你就说说吧,为什么要让徐希去,如果能说得动我,我就同意,要不然怎么着我都不会让他出门的。” 朱威撇了撇嘴:“公爷啊,你啊,看的太近了,不要只盯着这京城的一亩三分地,要往外面看看。” “什么意思?” 朱威抿了一口茶:“你知道陛下想过重用公爷吗?原本英国公卸任京营指挥还有交出宫卫之权之后,陛下是想让你接手的,你比成国公那滚刀肉更加细致一些,但是最后没能成行,你也是知道原因的。” 徐历良苦笑摇头:“天命如此,图能奈何啊?” 朱威继续道:“但是这并不代表陛下就放弃公爷了,陛下现在在等一个机会,也在等一个合适的位置,不可否认六部之中,刑部最容易突破。吏部主管三品之下官员升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交给勋贵的,工部主管天下军备和工程建设,油水多到爆,那些人不可能容忍勋贵插手,礼部不用说了,咱们这群大老粗过去能干什么?户部兵部更不用想了,钱和兵,那一样对你来说都是烫手山芋,那么…只剩下刑部了。” 徐历良紧紧握住茶杯,定国公确实太尴尬了,魏国公把持南京,权势太重,同一门的定国公,自然只能往后放放了,原来还好,可是到了成化年之后,定国公府就再也没有一丝实权了,最多就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而已。 徐历良早都认命了,要不然也不会用天下第一勋贵的名头,去拉拢那么多不如他的勋贵。 可是现在朱威的话中透露出来一些内容,好像能让他徐家重新掌权,这就不得不让他心动了:“继续说!” 朱威眼睛一亮,知道徐历良是上钩了,不过这也在他的计划之中,这事除了徐家,还真的没人能干了。 “既然如此,那就自下而上,徐家以前盯着的位置,都太高了一些,这般下去自然阻力很大,现在是个机会。” “威海县一事,你应该也已经知晓了,小小的一县之内,就有如此多的冤假错案,而天下数千县,数百州府,又要有多少?” “陛下是心系天下之君,现在的大明弊端太多,陛下抽不出空来,可是这事又是陛下的心头刺,不除不快,那么由定国公牵头做这事,你觉得陛下会不会高兴?” 徐历良心中一动,这还用说吗?这事要是做成了,朱由校肯定对徐家的好感又要提升不少。 朱威继续道:“当然了,除了陛下的态度之外,还有几点考虑,第一是定国公府有绝对的能力能够压住那些魑魅魍魉,第二则是大势,这百年来,大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流民之祸已久,各地乡绅商贾官员沆瀣一气,做了很多蠢事,让百姓们深恶痛绝,而巡查天下冤假错案,一能正视听,让天下人知道朝廷还是在意他们的,二能扬正道,三能收民心,四则是能作为治官之前法,也为后续官治做准备。” “这事一笑办成了,公爷,你觉得陛下会怎么看定国公府?天下人会怎么看定国公府?到时候不管别人怎么反对,定国公府肯定能在六部中,占有一席之地。” 徐历良听完后突然大笑:“朱威啊,你可真是帮我徐家一个大忙了啊,别的不说了,今日以茶代酒,先行谢过,过了这几日,我亲设宴席,请长留侯,务必赏光。我定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 朱威摆摆手:“公爷言重了,别忘了,我还是徐希老师呢。” “对对对,咱们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来喝茶喝茶!” 就在此时,有一太监飞奔入英国公府,边跑边喊:“紧急军情,紧急军情!女真大举入侵朝鲜,朝鲜重镇相继沦陷,朝鲜使者入京求援,宣英国公,成国公,长留侯,永州侯觐见!” 第653章 女真使者 朱威立马起身,听到这话后,大笑出声:“哈哈哈,来了,终于来了!” 徐历良懵懵的,连忙问道:“你怎么这么高兴?朝鲜是我大明属国啊,现在女真打朝鲜,咱们肯定要出兵的,你这人真是的,只要打仗你就兴奋!” 朱威没理会徐历良,而是看着徐光启道:“徐大人,你的《亟遣使臣监护朝鲜》,现在是机会实施了。” 徐光启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朱威又说了一遍:“我说…十年前徐大人你的计划,现在已经成熟了,我大明若是抓住这次机会,北境就无忧了。” “好啊,好…快快,快走,快些进宫。” 朱威笑了笑:“徐大人莫急,陛下没传你,我与英国公成国公他们先去看看,你也快去内阁,将我们的想法告诉叶阁老他们。” “好…” 两人走后,只剩下了徐历良,徐历良看着桌上的两个空茶杯,叹了一口气,他活了四十年了,浑浑噩噩的,心里也是想做点事的,喝完杯中的茶后,徐历良也起身了,他要回去给徐希好好说说怎么去查那冤假错案,朱威说的不错,这是他们家的机会,哪怕最后只能留下一个四五品的实权官职,对定国公一脉来说,也是进了一大步了,毕竟只要迈出这一步,再往后就简单很多了。 张维贤胡大彪还有朱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到朱威后相互点了点头,就联袂朝着宫中而去。 “朱威,你知道什么内幕吗?”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张维贤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朱威摆摆手:“容我先卖个关子,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对咱们大明来说是好事。” 张维贤点了点朱威:“你呀,你和陛下现在心里想着什么,我们都是要靠猜的,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别总是藏着掖着的。” 朱威摇摇头:“不是故意隐瞒诸位,有些事没有到时间,说出来容易节外生枝,不过诸位放心,朝鲜的事啊,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其实张维贤最是懂人情世故的,朱威没有告诉他们,他自然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是想知道这事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坏而已,从朱威口中得到消息之后,张维贤也就放心了。 “嘚嘚嘚嘚嘚嘚…” 就在快要进午门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朱威几人都很诧异,在皇城边上,就连张维贤都没资格跑马,那就只有一个情况了,那就是紧急军情。 果不其然,马蹄声渐近,马背上的人也在高声喊道:“辽东六百里加急!辽东六百里加急!” 几人对视一眼,先是朝鲜,现在又是辽东,难道女真还敢对辽东动手? 看着那传令兵朝着兵部而去,几人也抓紧进宫。 走到乾清宫外,有一身着红色官袍的人跪在台阶下,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惹朱由校生气,不过走近以后才发现这人身上的官袍和大明的不一样。 朝鲜李朝(1392年—1910年)一直以华夏汉文化的方方面面为学习对象,明朝廷又长期向朝鲜王室赐服,直接施以衣冠礼制的影响,因此朝鲜王朝的衣冠文物几乎为明朝中国的翻版。 朝鲜文人徐居正有云:“明皇若问三韩事,衣冠文物上国同。”完全可以说,相比其他周边民族和国家,冠服礼仪受中国影响以朝鲜为最深。甚至在明亡之后朝鲜仍然尊奉明朝为正朔,在服制上未作任何改动,依然延续明朝衣冠,哪怕是满清都没能改变。 当然,韩服在“衣冠文物悉同中国”的基础上也发展出不同特征,比如官袍就要比大明的短一些,只能到小腿下三寸,乌纱帽的扇翅,也要比大明的短一些,总而言之,就是什么都短。 陈百在乾清宫门口等着朱威等人呢,见到人后,小跑过来,瞥了那朝鲜使臣一眼,低声道:“诸位公爷侯爷,陛下等了许久了,跟咱家来吧?” 朱威下巴一抬问道:“怎么回事?” 陈百一脸晦气的模样:“别说了,这憨货叫什么金善,是朝鲜的左住国,还是那边的礼部尚书,过来第一句就将陛下得罪了,他说什么朝鲜是代大明受过,要不是他们朝鲜在前面挡着,大明肯定就要被大金灭国了,嘿…侯爷,您说这人是不是缺心眼?” 朱威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倒也符合他们朝鲜那边的风格,地不大,心不小,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谁说不是呢?朝鲜王怎么会派这么一个铁憨憨过来呢,诸位大人莫在这里站着了,要不然陛下又该生气了。” 几人随即跟着陈百入殿,刚进殿内就看到朱由校在书案上写写画画,看着异常用力的样子。 “臣等见过陛下。” 朱由校伸出手摆了摆:“免礼免礼,等朕一会儿,马上就完事。” 等了差不多半刻钟,朱由校这才放下了笔:“哈哈哈…好玩,就这样,你们过来看看,看看朕画的好不好看?” 朱威几人上前一看,差点绷不住了,朱由校画的正是如今的朝鲜王李淏,当然了,脸是王八脸,要不是边上写着名字,朱威几人也是看不懂的。 “怎么样?朕让那个朝鲜使者将这幅画拿回去,命他们挂在他们的王府正中,可以吧?” 朱威倒抽一口凉气:“陛下,你这是要打他们脸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打他们脸?他们也配?小小朝鲜而已,派来的使者却口出狂言,国小而不自谦,这是取死之道,别以为有太祖皇帝的祖宗之命,就以为朕拿他们没办法了,嘿嘿…看着吧,这次朕玩不死他们!” 朱威苦笑,马上就要大婚的人了,怎么办事还是一副小孩模样。 张维贤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东西:“陛下,那朝鲜使者,就这样让他跪着?” 朱由校摆摆手:“他愿意跪就让他跪着,这可不是朕让他跪的,他在学魏征呢,说朕要虚心接受建议,哼…他也配提建议?” 朱由校话音刚落,就有人前来通报:“陛下,兵部左侍郎严珏求见。” 朱威皱眉:“他来做什么?朕没有叫他,让他回去。” 朱威连忙拦住:“慢着,陛下,刚刚我们进宫的时候,有辽东六百里军情。” 朱由校一愣:“辽东军情?女真有这么大胆?” 朱威摇摇头:“不知道,想来是不会的,不过还是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好吧,宣。” “宣严珏觐见。” 严珏是个“新人”,原本只是兵部考功司员外郎,十多年没有动过,在孙承宗升任兵部尚书之后,这才给提拔起来。 严珏进殿之后行礼:“陛下,辽东六百里军情,女真派出使者想要进京觐见陛下,孙尚书和熊经略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示陛下。” 第654章 玩不死他 朱威一听之后,眉头一挑:“严大人,可知道使者是谁?” 严珏回道:“是女真人,名叫岳讬。” 朱威惊呼:“岳讬?” “朱先生认识这个岳讬?” 朱威点了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也说不上认识,只是听过而已,这岳讬是代善之子,代善在锦州之战中被杀之后,岳托没了靠山,本不该这般被器重的,说不定这次岳托过来,有所图谋,还是小心为上。” 说着话朱威还朝朱由校眨了眨眼,朱由校明白了,明白朱威说的是假话。于是也学朱威皱着眉头:“按先生的说法,这个岳讬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召集内阁大臣,一同过来商议一下吧。” “来人,给诸位爱卿看座看茶,诸位爱卿休息一会儿吧。” “臣等领旨。” 之后朱由校将朱威叫到内室,刚一进来朱由校就忍不住问道:“先生,那个岳讬怎么回事?” 朱威轻声道:“这个岳讬现在还很年轻,但是从暗卫得到的消息,因为辽东之战女真损失太大,莽古尔泰更是残废了,导致女真无将可用,皇太极就从女真八旗子弟内部选了一批人亲自指导,而这岳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对于清朝的开国将领,大众熟知的可能并不多,但是这个岳讬,正是其中大放光彩的一位。 原名叫爱新觉罗·岳讬(yoto,满语意为“呆痴人”“傻公子”,可是这人并不傻,说这个名字应该都不认识,但是说他的封爵,应该有很多人熟悉,那就和硕成亲王。 在历史中,岳讬早年投身戎马,跟随努尔哈赤攻辽沈,征蒙古,先后受封台吉、贝勒,掌镶红旗。 努尔哈赤去世后,岳讬以大局为重,与弟萨哈廉力劝父代善拥立皇太极。其后在丁卯之役中随二贝勒阿敏出征朝鲜,成功阻止了阿敏欲留在朝鲜的图谋,又参与宁锦之战、己巳之变、大凌河之战,并三次随征蒙古察哈尔部,主管后金兵部,深受皇太极器重。1636年四月,皇太极称帝,建立清朝,论功行赏,封岳讬为和硕成亲王,同年随征朝鲜。 可以说若不是努尔哈赤死的太早,代善也死的太早,这个岳讬,早就名扬天下了。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办?让不让他进京?” 朱威点头:“让啊,让他过来,这人留在女真,对我大明来说,是个祸害,不如让他入京,不但可以让他和那个朝鲜使者狗咬狗,后面再搞出点事情,让他将命留下。” 朱由校一脸奸笑:“果然还是朱先生阴险。” 朱威笑道:“彼此彼此,陛下更阴险。”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内阁几人已经到了,乾清宫并不大,在内室说话外面也能听到一些的,两人的奸笑让所有人都翻了个白眼,这两个货在一块,肯定没好事。 当然了,这只是心里想想罢了,朱由校再怎么说也是皇上,年纪小性子洒脱一些,做臣子现在还真的不敢说什么。 陈百见状,上前轻声提醒:“陛下,内阁诸位大人到了。” “怎么来这么快?” 朱由校出来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得嘞,场面又尴尬了。 叶向高无奈,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等今日处理完手头的事,联袂去往英国公府,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刚到英国公府,就听到朝鲜使者觐见的消息,而后又听到辽东军情,于是我等就在宫门等候了。” 朱由校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可是这给叶向高气的够呛,你问呢他回答了,得到的就是一个哦? “好啦,人都到齐了,既然都知道了,那就说说吧,朕想让那岳讬进京,看看他们这群女真蛮子心里藏着什么坏,朝鲜这边先晾着吧,等岳讬进京之后再说,你们什么想法?” 众人满脸黑线,你都决定了,还问他们做什么? 叶向高朝着朱威瞪了一眼,朱威没回京之前,朱由校再怎么说也是和他们有商有量的,现在倒好,只听朱威的了。 朱威也有些心虚,低头不说话,别看叶向高老了,这货的眼神还是很有侵略性的。 朱由校看没人说话,挑了挑眉头:“没人有意见?不对啊,叶爱卿,你也没有意见?” 叶向高摇了摇头:“陛下圣明,臣以为陛下的方法极好。” 徐光启已经将朱威的心思告诉叶向高等人了,叶向高等人不像方从哲那般迂腐,他们稍加思索就知道这对大明来说是好事,以前可能不行,这事要是宣扬出去,一群以儒家正统的读书人能吵翻了天,现在不用怕了,孔家都没了,怕个叼毛啊。 现在反而是朱由校不自在了:“咳咳…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吧,传旨辽东,让岳讬进京,所带亲兵仆从,不得超过十人,不可携带兵器,由山海关派兵护送。” “臣等领旨!” …… 此时辽阳城内,岳讬被安排在一处两进院子中,说是两进,可是他能自由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屋内和外面一小片的地方而已,他带过来的人,也都被分开,到别的地方住下。 虽说大明不承认大金,但是这次岳讬来,拿的是大明册封女真建州卫指挥的文书,这才让孙承宗等人觉得难办,若是不拿这个,现在的岳讬早都人头落地了吧。 “岳将军在这住的可还习惯?” 来人正是孙承宗。 岳讬对着孙承宗行了一个标准的儒家拱手礼:“大明乃吾之心之神往之地,自然是习惯的很。” 第655章 又见銮仪卫 孙承宗对岳讬的感观很不好,明明是一个武人,说话却总是文绉绉的。 看孙承宗脸色不好,岳讬起身笑道:“孙大人,在下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不知道大人可否直言?” 孙承宗皱眉:“你想问什么?” “我们现在最关心的人,只有朱威,敢问孙大人,朱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孙承宗冷笑:“自然是好人,是忠臣,是良将,是大明脊梁。” 岳讬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这对孙承宗或者大明来说,自然如此,但是对于女真来说,朱威可真的是魔鬼一般的人物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岳讬又道:“原大明辽东中军太监魏忠贤,孙大人可熟悉?” 孙承宗随意挥挥手:“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阉人罢了,老夫是科举出身,又是兵部尚书,怎会对一个阉人熟悉?” 岳讬轻笑:“哦?原来是这样啊?可是魏忠贤告诉我说,他对孙大人可是仰慕的很啊。” “对我而言,他的仰慕,让老夫恶心,不过他在你们那里也是好的,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垃圾就应该在垃圾堆里。” 岳讬倒是没有生气,两方现在可是打生打死的关系,这点言语攻击是再正常不过了,他若是连这点言语都忍不住,那就不会被派过来了。 孙承宗一直在观察岳讬,岳讬表现的越冷静,他就越不安,原本以为辽东一战,已经将女真骨头打断了,现在看来,还早得很啊。 而相同的,岳讬也在观察孙承宗,毕竟拦在他们最前面的人,就是这位了。 并且辽东的所有政策,还有所有的防御体系,都是出自这人之手,对于女真来说,朱威是大敌,不过他们现在与朱威相隔太远,只会在战场上碰到而已,但是孙承宗不一样,辽东是女真的必争之地,女真想要再次站起来,就要与大明在这辽东争锋。 不过现在的辽东,早已经不是几年前的那副模样了,以前的辽东除了大城之外,女真铁骑哪里都能去得,现在呢?女真是哪里都去不了了。 尤其是这次过来,竟然拿的是大明给建州女真的册封文书,女真上下,都视这是奇耻大辱。 不过形势比人强,他们也无可奈何,如今朝鲜的两京八道,已然已经攻下一半了,可是另外一半能不能拿到手,还要看大明的态度了。 否则大明趁着女真大军在前,再来一次成化犁庭,那女真可就真的完了。 “岳讬,听说你们大金迁都平壤了?” 岳讬心中一动,连连摇头:“什么大金?咱们大明边上还有大金这个属国吗?” 孙承宗冷笑:“哦?那是老夫记错了?那你们跑平壤干什么?” 岳讬轻笑:“北边罗刹国和罗斯国不是在打仗吗?罗刹国败了,一些人残兵败将侵扰朝鲜,我建州卫也是大明的人啊,怎么能看咱们的藩属国被人欺负?再加上朝鲜王的求援,我们这才出兵平叛。” “原来如此啊?看来是老夫被人懵逼了,前两日还有消息传来,说朝鲜使者路过山海关,已经去往京城了,看来也是去求援的,不过既然建州卫已经将事情办了,想必就不用朝廷出兵了吧?” 岳讬却是摇摇头:“孙大人,这就是下官此次来的目的了。” 孙承宗摸了摸胡子:“怎么说?”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朝鲜已经有人投靠了罗刹国,并且因为罗刹国比我们去得早一些,朝鲜王的王印金册,都已经落入了罗刹国之手,我们有线报说,有朝鲜的官员拿着假冒的国书,去往京城,就是想让咱们大明在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内讧,从而让他们彻底占领朝鲜。” 孙承宗一副看傻子的样子:“这理由听着……像那么回事。” “孙大人不信?” “我信不信很重要吗?岳讬,你应该知道,在大明让谁相信你说的,才最重要。” 岳讬恍然:“多谢孙大人了。” 孙承宗摆摆手:“行了,既然你在这里住的还行,那就等着吧,这两日陛下大婚,流程上可能要晚一些,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下官不敢!” 孙承宗没有再理会岳讬了,径直出了宅院,而大门口辽东的主要人物可都齐整了。 熊廷弼首先出声:“孙大人,怎么样?这人是留是放啊?” 孙承宗回头看了一眼,虽说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孙承宗知道,这个岳讬在他转身之时,有一瞬间的杀意,而后更是死死盯着自己。 别看孙承宗是科举出身,好似一个文弱书生,但是别忘了,孙承宗在这辽东,可也是待了七年之久了,一部尚书天天和兵痞子混在一起,可不是别的文人能比的。 孙承宗回头之后摇了摇头:“先留着吧,看京城有什么消息吧,但是这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熊廷弼也是皱眉:“孙大人的感觉应该是没错的,我见这人的第一眼,也是觉得不对,背着他的时候,总感觉他要动手。” 孙承宗一惊:“你也有这种感觉?” “孙大人也有?” 两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两人可是都知道对方在辽东的作用和地位了,山海关总兵刘梃越发老迈了,已经提了告老还乡,而辽东又没设布政司,也没有巡抚,军政大事,就是两人在做,不管是哪一个出事,辽东都可能有大乱子。 当夜。 孙承宗和熊廷弼都住在辽阳总兵府,而现在的辽阳总兵,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毛文龙。 毛文龙原本是辽阳千户,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升叆阳守备,授加衔都司。 在贺世贤两兄弟为国捐躯之后,被任命为辽阳总兵。 毛文龙也是真的有本事,辽阳作为大明的桥头堡,直面女真,毛文龙根据地势,加固了辽阳城许多防御设施,更在城外很多地方,都埋了火药地雷,还善于用毒,在基本所有的水源处,都布置了毒药,主打的就是一个女真敢来那就一个也别想跑。 而他的这些措施,也是被孙承宗和熊廷弼点头默许的,对外族人,可没什么君子不君子之说了。 三人正在房中谈论岳讬之事,不过岳讬怎么处置,他们还要等京城的消息,还有就是孙承宗准备让毛文龙接替刘梃。 同样的,这事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山海关地理位置太重要了,这个职位,也就只有一个人能够决定了。 “啪啪啪…” 孙承宗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这是枪声,还是新式火铳的,他听的明白。 毛文龙推开房门:“怎么回事,哪里在放枪?” 很快一行人到了门前,领头的人也是老熟人了。 陈子义对着几人行礼:“诸位大人,暗卫查到女真细作在辽阳城,原本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不过察觉到他们要作乱,就直接处置了,看身上标记,应该是銮仪卫。” 第656章 大婚 “銮仪卫!范文程一死,这銮仪卫不是都散了吗?” 陈子义摇头:“侯爷让我就在这里,就是因为銮仪卫了,銮仪卫在范文程死后,确实已经偃旗息鼓,但是他们没有停止渗透,只不过是更加隐蔽了而已,几年前辽东数个大城都被女真占领,加上流民涌入,他们安插进来的人,比以前只多不少。我们现在已经摸到了一些线,不过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孙承宗皱眉:“阴魂不散!这群蛮子,简直可恶,早晚灭了他们。” 陈子义笑着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孙大人和熊大人,为了安全起见,从现在开始,两位大人的防卫由我们接手。” 孙承宗和熊廷弼立马明白了,刚刚銮仪卫搞出来动静,就是针对他们的。 陈子义现在的官职,不过只是一个千户而已,但是他在辽东的地位很高,仅次于孙承宗熊廷弼还有刘梃三人。因为在大明军队序列中,他不属于辽东,他属于新军,而众所周知,新军的头是朱威,所以可以说陈子义就是朱威在辽东的代言人。 所以不论是从安全角度讲,又或者是给朱威面子,孙承宗两人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小友,能否给老夫透露一些消息,这朝鲜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陈子义咧嘴一笑:“这些事情,刘不劳孙大人费心了,不过侯爷有一句话让我给几位大人说。” “是什么?” “抓紧整军,封狼居胥的日子,不远了。” 几人神情微动,都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不可思议的大事。 “你是说…” 陈子义连忙摆手:“我没有,我没说,诸位也没听到,太晚了,诸位大人休息吧。” 说罢,陈子义留下换防的人,自己撒腿就跑,留下孙承宗几人面面相觑,不过心头都是异常火热,哪个大丈夫,不想建功立业呢? …… 京城。 大婚之日终于到了,今日不但是朱由校大婚,更是大明皇后的册封大典,京城中所有官吏都要参加,大明各个藩王也都要派人前来,加上各地学子入京准备明年的春闱,整个京城人头涌动。 人太多了,也不好,安全上面可能会出问题,于是三大营之中的三千营和五军营,连夜入京布防,皇城外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明朝皇后的册封大典流程非常繁复且隆重,主要包括以下几个阶段: 前期准备。这包括选择皇后、进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等仪式,以及准备礼仪用品,如锦襦、璎珞、鞍辔、珠宝等。当然了,这一步其实已经省略了,啥都是准备好的。 第二步就是奉天殿的布置。在昨日,就已经在奉天殿设置册宝案、节案、册案、宝案等,并在殿外陈设彩舆和皇后卤簿、车骆等。 当然皇帝和官员的准备工作也是很多的。皇帝及官员需进行斋戒沐浴,并祭告天地及宗庙。朱由校在四更天的时候,已经沐浴更衣了,刚刚从太庙回来,这会儿已经去奉先殿行礼,告以册立事。 看着眼前不断有宫人端着不知名的东西过来过去,另外礼部和钦天监的官员也是忙得很,作为大婚正副使的朱威,徐光启还有徐历良,则成了场上最闲的人了,也是场上最挡路的人。 边上礼部的九品小官,踌躇好几次了,想要上前让朱威等人站到别处去,可是没那个胆子。 朱威手放在额头挡着朝阳,眯着眼睛看人来人往,又发了打哈欠:“我说…咱们又没事干,起来这么早干什么?” 徐历良翻了个白眼:“他娘的,是你徒弟和你妹妹大婚,你还这副模样?” 说起这个朱威就牙疼:“他娘的,活生生降了一辈。” “哟哟哟,长留侯好厉害啊,还想着总比陛下大一辈呢?” 朱威冷笑:“我突然觉得徐希不太适合去刑部,徐阁老,刑部是你管着的,你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想法啊?” 徐光启可不傻,这两位“打情骂俏”呢,可别交连带着他,于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查看边上宫人手中托盘上放的东西。 徐历良嘿嘿一笑:“朱威啊,你晚了一步哦,任命文书,昨天我都拿到手了,嘿嘿嘿…” 朱威一愣:“嘿,你个老头子下手够快啊。” “那是,要不然怎么对得住长留侯对犬子的教导呢?” 朱威摇摇头,不想再和这个货说什么了,从徐光启眼前的托盘上揪了两颗葡萄,扔进嘴里,砸吧砸吧之后,对着端着托盘的太监说道:“嗯?没尝出味啊,这东西不对,你把这个留下,让本侯查验一番,你再去拿一份吧。” 这小太监给吓得啊,不说话也没反应,朱威却是不管不顾,将葡萄顺走了,而后进宫的各级官员还有勋贵皇亲,都看到了这辈子最让他们觉得惊奇的事情。 只见长留侯朱威和定国公徐历良,还有内阁次辅徐光启,两个勋贵一个阁老,一共三人,蹲在御道阴凉处,抢着一串葡萄,全然没有官员威仪。 但是这又如何呢?谁又敢说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中宫皇后张芷,英国公贵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持节授大明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钦此!” “陛下万安,皇后娘娘万福!” 第657章 密谋 原本大礼进行的很顺利,虽说枯燥了一些,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事。 可就偏偏在张芷坐上凤椅,接受众臣朝拜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余可看这大明,不尊也罢!” 朱威瞬间沉下了脸,先不说这人话中的不敬,就说在自己妹子的册封大典上闹事,朱威就已经想要宰了那人了。 众人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正是鸿胪寺的方向。 皇后册封大典,按礼来说,在京城的各个藩属国署官,也是要来的。 近来京城的藩属国署官并不多,只有朝鲜琉球还有鞑靼和西域的三个国而已,但是汉话说的这么好的,不用多想了,只有朝鲜使者了。 果不其然,朝鲜使者金善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直接起身,好一副鸡立鹤群的场景。 朱威也不废话,快步过去之后一拳打在金善眼上。 金善原本还准备说些什么呢,可是那嘴边的话直接被这一拳打成了惨叫。 边上的小太监还有锦衣卫也是连忙过来,这些人最是明白怎么处理这些事了,两三个人朝着金善身上不同的地方使暗劲,很快金善就发不出声音了,不过身上一瞬间就冷汗直流,有些痛是深入骨髓的那种。 何令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侯爷,小的万死!” 朱威冷哼一声:“赶紧处理了,别耽误大典!” “是是……你们几个,将他押入地牢。” 等金善被拉走了之后,朱威才搓了搓脸,露出一副笑脸,高声道:“朝鲜使者突感身体不适,耽误大典,本罪不可赦,但念其身体不好,也并非其所意,陛下格外开恩,免其死罪,大典继续!” 朱威作为大婚正使,也是有这个资格在这会儿说话的,不管是信,还是不信,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能多嘴,于是大典接着往下进行。 …… 这个小插曲,外面还都不知道,不过此时的朱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砰砰砰…” “谁?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有什么事,等我们侯爷回来再说吧。” 方从哲笑了笑,高声道:“请前去给朱三公子通报,就说当朝太子太保,大明内阁前首辅方从哲不请自来。” 门内没有动静了,这里的下人,都是当初桂王和朱由校拨付过来的,而朱威又大都在外地,和这些人着实不熟,而这些人以前都跟着朱由校或者朱常瀛,最是灵活了,一听门外人的身份,就有些两难了。 一面是朱威的命令,一面是朝廷大臣,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请大人稍候,小的前去通报。” 就在此时,朱镇已经到了大门口:“不用了,开门迎客!” “额…三少爷,侯爷那边…” 朱镇大手一挥:“兄长那边我去说,兄长只让我不出门,也没说不准我见客吧?难道你们想要软禁我?” 那小人被吓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开门。” 大门中开,方从哲一脸笑意站在门口:“朱小友,许久未见,神采依旧啊。” 朱镇拱手行礼:“方先生安,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朱小友,莫要再客气了,难道就准备让老夫在这站着?” “学生失礼了,方先生请。” 两人进府之后,走着说着,方从哲先开口:“老夫说的没错吧?你兄长那人啊,什么都好,可是不懂治国之道,现在大明要治的是百姓,或者是商贾,又或者是那些军户吗?都不是啊,现在的大明,首要要治官,只要官员一心,以儒家治世之道,必能海清河晏,重铸我大明荣光,万历朝如何中兴的,靠的不也是此般道理吗?” 朱镇深以为然:“方先生说的是,大明有此基业不容易啊,我等读书人,必将以先贤为榜样,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从哲对朱镇很满意,点了点头:“有些事,咱们知道,也只有咱们能去做,你兄长打仗是个好手,可是国事不是兵事,可不是将敌人杀了就完事的了,国事更加复杂,一般人是处理不了的,我若不是两度为首辅,也不会有这般感触。可是现在啊,我老了,很多人也没了,现在上来的这些人,全然没有自己的思想,人云亦云,只会做一个随声附和的傀儡,这是当今朝堂的症结所在。” “朱镇,你还年轻,我们老了,以后的大明要交到你们手里了,我们希望交到你们手里的大明是富强的,是完整的,是有勃勃生机的,而不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你不在民间,你是不知道啊,现在整个天下哀鸿遍野,无数人没了生计,一家人无以为继,只能眼睁睁的等死,这些人可都是大明的百姓啊。” “太祖皇帝祖宗律法,二百多年来谁敢动,谁敢改?可就在这几年,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三十抽一是太祖皇帝国策,现在变成十抽一,卫所制度是天下安稳的基石,现在却要改制,数百万人的命运啊,就只靠这朝堂几位大人?简直可笑至极。” “乡绅官员不纳税,是太祖钦定,现在呢?不出两年想必也要一同纳税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说的很简单,但是这其中也有等级的森严制度,官若与民无异,谁还要当官?民可还会怕官?长此以往,官不官,民不民,天下制度崩坏,大明是要大乱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朱镇屋外的庭院,朱镇请方从哲坐下之后,才叹了一口气:“先生说的这些,学生都明白,可是现在很难。” 方从哲点头:“确实很难,现在的朝堂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墙头草,孔家覆灭之事,没有一个敢出头的,简直丢了读书人的脸。” 第658章 密谋二 方从哲说道此处有些激动了,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叶向高此人,名声倒是好的,说什么向高有裁断,善处大事。向高为人光明忠厚,有德量,好扶植善类。更有人说他以宿望召起,海内正人倚以为重,卒不能有所匡救。盖政柄内移,非一日之积,势固无如何也。” “你听一听,这都是谥号文正的人才能有的评价,现在倒全都出在他身上了,凭借自己写了两本书,蒙蔽士林学子,落的了好名声,可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配得上这样的名声?” “他小时候可是经历过倭寇之祸的,本更应该知道民生疾苦,但是现在呢?犹如大明秦桧也!” “再说那徐光启,文不成武不就,天天鼓捣那这奇淫技巧,这些奇淫技巧对我大明可有半分功劳?身为内阁次辅,还主管刑部,现在倒好,天天往工部跑。” “还有那何宗彦,外人多说他为官清廉,治事井井有条,遇事能以大局为重,多次直言进谏,在廷臣中声望日高。可是现在呢?不如一只鹌鹑!” “左光斗和杨涟倒是有些文人风骨,不过在这等大染缸之中。那点风骨,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老夫曾经一人独相数年,最是知道如何做事,而现在呢,老夫心痛,夜不能寐,大明不能再如此下去了。朱镇,你是秦霄的学生,也是张居正的师侄,你可不能随波逐流,变了模样啊!” 方从哲说到这时,已经泣不成声,给人一种着实是为国为民的模样,朱镇哪里知道人心险恶?哪里看得出来这等老狐狸的伪装。 当时也是动容,抱住方从哲的手,就差发誓了。 而就在庭院之外的大树之上,有一人蹲在树丛之中,将两人的谈话都给记录了下来,两人都没有发现。 “陛下少年继位,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这代表了我大明有朝气,可是朱镇啊,你也知道,陛下他…不爱读书啊,不读书不通礼仪,不读书不通道理,不读书无以知天下,不读书不能知百姓疾苦,现在陛下按照他的意思做的事情,为人臣子本不应该说什么,可是老夫不吐不快啊,以老夫之愚见,陛下轻信叶向高徐光启之谗言,是亡国之举!” 这句话一出口,给朱镇吓了一跳:“方先生,请慎言!这里应该有我兄长的眼线。” 方从哲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笑了笑道:“你呀你呀,都这么大了,明年可就要科举了,怎么还这么怕你兄长?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敢说敢做敢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论前方是谁,不论前方有何艰难,我辈读书人,都要勇往直前!” “先生说的是,不知道先生和那位殿下,说的如何了?” 树丛之中人,听到殿下二字,心中激荡,差点没握住笔…这事,好像大发了。 …… 皇宫地牢。 朱威已经等了许久了,不过这宫中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那金善现在还是那副模样,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不过冷汗没停过。 地牢潮湿闷热,朱镇身上也是流了一身汗,随手将衣领拉开一些:“何公公,这货不会死吧?” 何令在旁边陪笑:“侯爷,不会的,只是刚刚下手太狠了一些,想必还要半炷香才能缓过来吧。这里实在闷热,侯爷不妨先出去休息一下。” 朱威摆摆手:“没剩多长时间了,我就在这等着吧,何公公,近来看你总是神清气爽的,想必是过的不错啊。” “托侯爷的福,小的有今日,除了小的的干爹之外,就是侯爷帮忙最多了,小的宁死不忘侯爷大恩大德。” 朱威苦笑:“何公公,咱们是朋友,别说这些客气话了,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何公公,还请公公明言。” “侯爷请吩咐,小的知无不言!” “好…我想问,宫中郑贵妃可有异动?” 何令没有隐瞒,直接说道:“郑贵妃现在基本不出宫门了,每日吃斋念佛,抄录经书,除了福王殿下的书信之外,和外面也都没有联系。” 朱威微微点头,张芷现在可是皇后了,后宫原本是郑贵妃做主,现在张芷一来,自然也不能有二主,想必是要有一番争斗的。 何令也是聪明人,知道朱威的意思,接着说道:“陈公公已经暗里说过了,后宫之中一切由皇后娘娘做主,小的们也只认皇后娘娘这一个女主子。” 朱威笑了,很开心,一般情况下啊,都是小鬼难缠,宫中不受宠的那些妃嫔,可是连个小太监小宫女都能给脸色的存在,现在看来,张芷应该不会遭受这些小鬼的轻视了。 朱威现在的亲人,只剩这朱镇和张芷了,张芷最小,也最乖巧,可是这样乖巧的人,突然入了最吃人不见血的皇宫大内,自然朱威是最放心不下的了。 沉吟半刻,朱威又问:“信王殿下可常入宫?” 何令一愣,信王就是朱由检了,今年不过十岁而已,按照何令的想法,这信王可真的不如远在洛阳的福王重要,为何朱威会问到一个不起眼的藩王呢? 朱威皱眉:“怎么?何公公是有难言之隐?” 何令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告罪:“小的知罪,侯爷,小的愣神了,还望侯爷见谅。” “这信王殿下,平常都是三五天就要入宫一次,可是…自从侯爷回来之后,信王殿下,就已经有十日没有进宫了,想必…想必是知道陛下大婚吧!” 何令没有明说,可是也算明说了,要不然不会说朱威回京以后信王不入宫。 朱威眼神中昏暗交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由检,可能以后是个阻碍! 别人不知道,朱威可是知道的,他知道朱由校朱由检两兄弟感情甚笃,但是也知道朱由检是烂泥扶不上墙。 对朱由检有句评价朱威觉得说的很好,那就是:“朝更夕改,自出而自忘之,崇祯用人行政往往如此。上无道揆,下无法守,真莫甚于斯时。” 崇祯皇帝,可以说是被大臣们玩于鼓掌之中的皇帝,一代帝王,却被大臣们耍的亡国…简直可笑! “侯爷,那金善醒了!” 第659章 你想要什么? 金善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那种无法承受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他是不想再经历了。 朱威刚刚上前走了两步,金善就应激的蜷缩起来,眼神中满是恐惧。 “抬头,回话!” 金善咽了咽口水,朱威让他抬头,可是他现在哪里敢啊,身子一软就顺势跪下。 朱威一脸嫌弃的模样,好歹也是一国使者,出来代表的是一国的脸面,原本看在金善敢在皇后册封大典上发难,以为这人怎么说也是有点骨头的,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这人想必在朝鲜,养尊处优惯了,以为天底下哪里都是一样的,没吃过苦头,所以不知道苦的滋味,现在尝试到了,可就再也不想尝了。 “我问,你答,不要想着隐瞒或者说假话,本侯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金善浑身一颤,以头叩地:“小国之臣不敢。” “很好,你来大明之前,女真攻到了哪里?” “小国两京八道中,平安道和宁安道,已经落入敌手,黄海道也有半数沦陷。贼军一度突破京畿道至汉城附近,王已带两班大臣退至忠清道。上国侯爷,小国地小兵缺,实在不是那贼人的对手,还望上国发兵,保存我朝鲜宗庙!” 朱威眉头一挑,心中算了算日子,再对比一下朝鲜和女真的战力:“也就是说,你们朝鲜二十多万军士,仅仅只是一个月,就让女真攻入汉城腹地?据本侯所知,女真不善攻城,朝鲜之地的城,虽不如我大明高大,但是也不至于纵马可跃吧?你刚刚说求我大明出兵救援,但是本侯怎么觉得,你们居心不良呢?” “上国侯爷,为何这样说呢?” 朱威弯下腰,给金善的压迫感更加强烈了:“就算是二十万头牛羊,站着让女真人杀,也不至于一个月就全没了吧?依本侯看,你们的王,是不是怕和女真真的对上了,实力受损啊,所以才会这般,让我大明出兵,去和女真斗个你死我活,你们朝鲜再在后面捡便宜,本侯说的,对不对啊?” 金善一惊,不管朱威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不敢承认啊:“侯爷,小国积弱多年,还在苦寒之地,近些年雪灾严重,民无以为继,兵无棉傍身,所有军备,还是上国万历年间打击倭寇给小国留下的那些,小国二十万军士不假,但是可用能用之兵,不过三五万而已,但是女真贼人人高马大,军备精良,以一敌三任然不落下风,小国损失实在惨重,千里飘浮,血流成河啊侯爷!” 金善现在真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几十岁的人了,一点不矜持。 不过这样的人,才可能被利用。 “金大人,汉学学的很好啊,你说的很多词,我这个大老粗都说不出来的。” “侯爷,我们朝鲜以大明为尊,从衣冠服饰到民俗风情,从朝廷官制到语言文化,一切以大明为师,下官是小国命官,小国选用官员,首要就是通汉话,懂汉制!而侯爷是大明的天将雄师,这些繁文缛礼的,不通也罢!” 朱威笑了:“话说的倒是挺好听的,朝鲜的事,陛下很是在意,毕竟朝鲜是我大明太祖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与我大明别的藩属国不同。” 金善大喜,以为朱威这是松口了,准备出兵救援了。 可是朱威话风一转:“但是…金大人也应该知道,我大明这几年,可没闲着啊,西击鞑靼,北抗女真,中间还有罗刹西洋等国侵扰,而你朝鲜有雪灾,大明也不好过,所以啊…这次恐怕我大明有心无力了。” 金善急了,抱住朱威的大腿就开始哭泣:“侯爷啊,小国宗庙中可是供奉着大明太祖皇帝的灵位,我朝鲜王族日日祭拜不敢断绝,我朝鲜之地虽小,但也是大明咽喉之地,女真狼子野心不死,在辽东失利之后,就想图谋朝鲜,而后与大明对抗,女真此次入侵,与万历年倭寇入侵是同理啊,他们的目标不是朝鲜,而是剑指大明,可以说我朝鲜小国,是代大明受过,大明可不能不管啊!” 朱威冷笑,这金善好歹是将实话说出来了,朝鲜与中原王朝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他们害怕中原王朝强大,因为每个强大的中原王朝,都曾经对朝鲜半岛有所图谋。 可以说,对于朝鲜而言,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他们最大的敌人从古至今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原王朝。 而当中原王朝虚弱的时候,他们又总上趴上来咬上两口。 在明朝建国初期,因为要集中力量进行北元的战争,必须确保东北有一个明确支持自己的势力存在,因而对于李氏朝鲜一直采取容忍的政策,当时的朝鲜王李远芳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将势力扩大到了对东北深入的女真部落的渗透。 胡里改部,又称兀良哈部,是元代五万户之一,最早居住在松花江下游的黑龙江省依兰地区,元朝末年南迁,长期定居在牡丹江一带,因当时的牡丹江称胡里改江,因此称胡里改部。 1392、1395、1398 这几年里,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数次来到朝鲜向李成桂朝贡,李成桂则对阿哈出授予官职,使其“纳税服役,无异于编户”。 1403年,朝鲜李朝太宗三年,大明永乐元年,大明成祖朱棣即位。此时的大明王朝对北元已经处于绝对压倒的优势,基本确立了自己作为中华正统王朝的地位,再不能坐视朝鲜蚕食自己的疆域和人口了。 明成祖开始恢复对东北地区设置官员和地方政府,力图恢复中央王朝对东北地区的实际控制权。 可以说,大明王朝的这一举动,完全是合理合法的,明朝拥有对东北地区的主权,对这里行使实际管理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因为这样的作法与朝鲜李朝发生了利益冲突,导致两国的矛盾最终激化。 到1409年为止,大明朝一共设置了130个女真族卫所,从而基本恢复了对东北地区的实际控制权。对此,朝鲜方面虽然极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小小的朝鲜国,是不能与泱泱大明朝相抗衡的。然而,随着位于朝鲜半岛北部的一些女真部族的回归,朝鲜李朝的统治者终于再也坐不住了。李远芳宣称:“本国东北地方,自公崄镇历孔州、吉州、端州、英州、雄州、咸州、等州,俱系本国之地。” 李远芳认为,明朝不应接纳已经划入朝鲜版图的女真人,因为他们已经“融入朝鲜”,更宣称,自己的祖先生活在明朝的东北地区,自己的祖坟还在东北地方,言下之意,不仅“融入朝鲜”的女真不应回归中国,朝鲜更有“权力”要谋求对东北地区的“主权”。 李远芳于是派大臣出使明朝,因为朝鲜人熟知辽、金历史,很清楚辽、金的《地理志》里没有那些部领地的地名,因此,即提出“若考辽、金《地理志》则虚实自明矣” 由于大明王朝的大臣们,对于辽、金的历史不求甚解,竟然真的只查看《地理志》而无视其他记载,结果,礼部官查看在辽、金的地理志里,的确没有那些部族的名字,就摆出“天朝大国”的“大度”把那些部族划给了朝鲜人。 并且也是因为如此,朝鲜多次明里暗里阻止女真并入大明,还多次离间女真各部和大明之间的关系。 可以说,在明朝后期女真能够做大,朝鲜也是功不可没的,只不过最终,他们也是自食恶果罢了。 “侯爷…小国…” 朱威止住金善的话:“本侯没功夫听你的废话,直说吧,大明短期之内不会出兵,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现在说罢,你们想要什么?” 第660章 靠山 最后两人谈论的结果,没人知道,或者说,没到时候让外人知道。 等朱威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黄昏。 书房内,一暗卫在给朱威汇报情况:“侯爷…三少爷今日见了方从哲,话语中有殿下二字,辽东传来消息,女真布置暗杀孙承宗与熊廷弼数次,都被陈子义拦住了,不过辽东流民太多,排查起来太过于复杂,山东白莲隐藏力量也被一网打尽,夫人在不日就能到京,在山东收缴海船八艘,李牛已经在白飞飞的帮助下开始操练,王二继续在山东征兵,现已征千人。” “研究院蒸汽机车有了新的发展,动力更强,更加平稳,桂王殿下准备上奏批量制造,工部连发火铳已经生产千把,准备全部交付给新军。新式火炮生产四门,准备先行更换京城城防。” “南京魏国公府有喜事,当今魏国公嫡子诞生,喜报已经送往京城,浙江布政司使节留商税一万两,瞒报田税商税达三万两之多。福建布政司使,与西洋海盗有所勾结。咱们沿海造船工坊,第一艘海船已经试航。不过效果并不好,工匠正在改进。” “吕宋,小琉球,都发现了西洋人的身影,有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还有大不列颠,不过这几方互相不对付,在大洋上对峙。” 朱威越听,眉头皱的越深:“怎么这么多乱糟事!要是早个几年我能坐到这个位置,该有多好!” “侯爷…若是没有吩咐,小的告退。” 朱威想了想开始吩咐:“贪腐最盛的地方,冤假错案就会越多,过几日安排徐希和朱镇巡视天下牢狱,安排下去,提前在江浙地区还有福建等地做准备,该收集的证据,要全部收集起来。” “是…” “另外,将大明善于水战的人,都给搜集出来,南方那些造船工坊还有工匠,都要小心安置好了,吩咐下去,只要船造好了,一艘船,本侯赏银千两!” “是…” “下去吧,暗地里好好查查,那个殿下,到底是京城的那位,还是洛阳的那位!” “领命!” 暗卫走后,朱威一个人坐了很久,等到月亮升起,朱威这才起身朝着朱镇的院子走去。 朱镇也没睡,坐在凉亭中,好似在赏月一般。 朱威在他身后站了许久,朱镇都没有反应:“我说…你在喂蚊子?” 朱镇没有回头,好似知道朱威过来了,又好似对朱威的神出鬼没已经习惯一般:“蚊子?京城中的人都说兄长身上有杀气,蛇虫鼠蚁哪里敢来?” 朱威嗤笑一声:“是吗?那些人啊,整日都在说一些他们自己都不信的话,蛇虫鼠蚁不敢来吗?今日不是来了一个吗?” 朱镇扭头,对朱威能够知道方从哲的到来丝毫不感觉到奇怪,反而朱威若是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奇怪。 这也是朱镇这么晚了还不睡的原因了,因为他知道,朱威肯定会过来的。 “兄长,朝堂之事是朝堂之上的,不关学问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和方从哲在讨论学问?” “正是!” 朱威冷笑一声:“好,很好啊,你确实长大了,你现在已经知道睁眼说瞎话了,这是个进步,你想要做官,这就是不可或缺的一点。” “兄长在嘲笑我,还是在嘲笑兄长自己,别忘了,兄长也是朝堂上的一员!” 朱威摆摆手:“你错了,睁眼说瞎话这种技能,在意的都是普通官员,或者是一些没有靠山的官员,而我,不需要这样,我的靠山是大明的天,我不需要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 朱镇摇摇头:“可是这天下,不是只有天,还有士农工商兵,而除了天之外的其他身份的人,这才是真的靠山!” 朱威被气笑了:“我就说吧,读书不能瞎读,读书读傻了可还行?” 朱镇梗着脖子:“难道我说的不对?做官不为天下人的安稳生计,那做的是什么官?” “你说的对,不过你的路走错了,你若真的为天下人生计,就应该去看看天下人,去了解天下人的想法,去感受天下人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侃侃其谈,这是读死书,书上的道理,和现实差距很远。” “但是书上的东西,总是有道理的。” “道理是有,正理歪理就不知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让着谁。 最后还是有人过来了,这才停下。 “侯爷,出事了。” “怎么了?” “朝鲜使者在鸿胪寺大闹,说侯爷贪生怕死不愿意救朝鲜,引得很多人围观,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准备明日弹劾侯爷。” 听到这话朱威哈哈大笑:“好,真不愧是人才,要不然怎么能派到大明呢?” “侯爷。咱们要不要?” 朱威摆摆手:“不用,任凭他们闹,闹的越大越好。” 等那人走了,朱镇才皱眉:“兄长就当真不怕?” “怕什么?一群无事生非的废物而已,正愁找不到理由呢,明日有好戏看咯,可惜你看不上。” 说罢朱威直接转头就走,朱镇看着朱威的背影,手指捏的很紧…他觉得和朱威越来越远了。 第661章 底气 朱威回房后,在纸上写写画画,将几个主要人物用不同的符号代替,京城中的官员这些年来,被万历清理过一次,被朱常洛清理了一次,而后又被朱由校清理了一次。 按理来说,剩下来的那些人,都和原来的党派没什么太大关系了,或者是如左光斗这种的,将国之利益看的比党派利益更重的人。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明面上已经消除的党争,可能在暗地里更加复杂激烈。 而朱威自身是有条件自成一党的,就在朱由校继位的时候,无数跟着朱威在宁夏大赚特赚的人,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觉得朱威必定会成为他们一派的主心骨。 可是朱威放弃了,这等用利益绑定起来的党派,朱威不相信,因为这些人为了利益会附和他,也会为了利益背刺他。 朱威初到京城的时候,有很多人来找,朱威是一个不见,而朱由校当时的态度,也说明了一些问题,当时的朱由校,明里暗里都好像在敲打朱威。 这也是高攀龙和方从哲想要扳倒朱威的信心所在。 而当朱威明确不会拉帮结派之后,朱由校又是换了一副态度,朱由校给朱威说的是,他想让朱威看到他的变化,看到他的成长,可是实际上呢,朱由校和朱威都是清楚的,当时没有明说,还有现在避之不谈,都是为了不破坏两人的关系,因为两人相识于危难时,雪中送炭的情谊,比其他的还是要重一些。 朱由校不想再有党争,不想再有权臣,这是他与朱威保持良好关系的前提。 要不然,不管是什么样的情谊,在天家面前,都是不做数的。 天家本就无情,或者说…他们不能有情。 也正是因为朱由校如此,朱威才感觉到一丝安心,有想法,有冲劲,有抱负的帝王,本就该如此。 若是朱由校对朱威拉帮结派还是无动于衷的话,朱威也就不会对朱由校太过于忠心了,因为他能这样对朱威,也能这样对别人,一个不知轻重,没有决断的帝王,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大明现在的状况,可不是那种性子的帝王能够扶起来的。 “还有谁…能够相信呢?叶向高可以,徐光启可以,何宗彦…左光斗,杨涟!孙承宗…刘一燝…钟羽正…” 朱威将现在京城有实权的人一一做了记号,而这些人互相之间好似没有太大的关联,但是文人骚客,关系网错综复杂,同乡同窗同科,都有可能在私底下成为同党。 “朱由校…你心里怎么想的?” 朱威现在最为摸不准的,反而是朱由校了,朱由校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到对天下政事手到擒来的地步,所以现在看来,很多事情都是内阁在决定。 别人不知道,可是拥有天下最强大的情报组织的朱威知道,很多暗卫在查的事,锦衣卫和东西两厂也在查。 而这些动作,没人告诉朱威,包括和朱威兄弟相称的毛纪,还有将朱威当做恩人的何令,他们都对此事绝口不言。 所以朱威也明白了,明白了如果真的有所谓的二选一,这两人是不可能站在朱威一边的。 不过朱威和朱由校的关系,两人都是在尽力维护,朱威只要不做超出朱由校底线的事情,朱由校会对朱威极尽容忍,什么官爵荣华富贵,都可以给,甚至大明的政策和发展方向,朱由校都可以让朱威参与。 而朱威更是要替朱由校去解决他所遇到的难事,从万历手里的一把刀,变成朱由校手中的一把刀。 虽说性质没变,但是刀与刀是不同的。 做万历的刀,只是杀人而已,并且会有很大的可能与要杀的人同归于尽,但是做朱由校的刀不一样。 不论是红薯育苗,还是商税入法,又或者是组建新军,还有对辽对朝鲜政策,更有之后的开海之事。 在这些事情上,朱威有着很大的决定权和自主权。 不过有些事,朱由校不想让朱威太过于参与,比如机械研究院。 朱威现在还挂着副院正的名头呢,但是有什么新的发展或者突破,没有人会告诉朱威,名头也只是名头而已。 朱由校不傻,他知道机械研究院造出来的那些东西,是能够改变大明的利器,所以这些东西,只能由皇家控制。 相反的,在火器制造上面,朱威反而有很大的自主权,平常人可能会想,火器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有了枪炮,就能攻城掠寨。 但这也证明了,朱由校的聪敏,因为不管什么火器,都要成建制之后才能有作用,而所有的铁矿煤矿,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所以在这上面,朱由校给了朱威很大的权力,也知道朱威不会乱来,因为三五把枪,扛不住千百铁骑的,两三千把枪,也扛不住数万大军的。 可是这些事情,对于朱威来说,都不是事情,现在能够做的,已经很多了,也足够了,朱威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其他事情就算让他去做,他也做不了的。 朱威早都没有穿越时候的那种感觉了,原本以为能像别的主角一样,各种横推,但是真实情况却是处处受挫,一个国家,一个政权,想要改变,除非是像黄巢一样全都灭了,但是那种只会破坏不懂建设的方式,朱威不懂,也做不来。 所以说,现在这样挺好,朱威能够去做一些他想做的事,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个最后的汉人王朝,能够让华夏不再掉队,能够让华夏,不再有那百年屈辱,这就够了。 第二日大早,朱威出门,刚出门就碰到了朱镇站在门口。 “有事?” 朱镇拱手:“兄长,弟想问你,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不担心那些大臣,不担心朝鲜兵事,不担心女真站稳脚跟,不担心陛下猜忌吗?” 朱威笑了笑,摇头道:“不担心,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能看到的知道的,都不足整个事情的十分之一,等你哪天真正能够有资格明白事情原委的时候,你也会和我一样的想法。” 朱镇皱眉:“兄长是凭什么这么自信?” “凭我有底气。让开,别挡着我上朝。” 第662章 为何留东林? 朱镇往前一步,张开双手拦住朱威,满脸的不服气:“兄长,弟今日只问你一事,你只要说出道理来,弟就听你的跟着徐希巡视天下冤狱,否则,弟宁死不去!” 朱威挑了挑眉:“你在威胁我?” 朱镇摇头:“不…我在找一个真相!” “好…今日我也就花一些功夫好好与你说道说道。你问吧。” “为何救东林?” 朱威一愣,没想到朱镇还在想着这事。 “怎么,兄长无话可说?” 朱威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想不明白,你明明没有入仕,东林党与你关系也不大,为何偏偏对东林有意见?” 朱镇冷哼一声:“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朱威苦笑:“你呀,还是太年轻了。” 其实朱威对于东林党,原本也没什么好的印象,以前也觉得,东林党是大明被灭的罪魁祸首,可是现在朱威见到的多了,对于东林党的态度,也有了些许改变。 原来的大明为何会败,这当然与东林党不无关系,但是一个朝代到了末期,到了连张居正也救不了的时候,大约就只有完蛋了。大规模党争往往在此时出现。东林党也是如此--大约出现在明亡40年。党争与明亡,谁为因,谁为果,或者互为因果,是说不清的事情。 东林党真正掌权的时间很短,给朝廷制造麻烦的历史则很长,无论谁掌权--魏忠贤也好,崇祯帝也好,都讨厌东林党。但少数偶尔掌权的东林党人,如天启的老师孙承宗,是辽东战略的制定者和执行者。孙承宗的实际作用,比后来的袁崇焕重要得多。可在原本的时代中,天启这个专业木匠兼职皇帝看来,孙承宗远不如魏忠贤重要。 党争的实质在于让皇帝找不到可信任的“好人”可用。崇祯和阉党是仇敌,他初期鼓励东林党和阉党斗,启用了周延儒等人。但很快对东林党失去信任。选了温体仁。选这个“问题人”,很大程度上一是因为他不是东林党,二是他事实上配合了皇太极的反间计,积极告发袁崇焕,导致袁崇焕被凌迟处死。但是崇祯对温体仁也很快失望,他实际上重新在转回依赖宦官的思路上去。温体仁被免职就是因为得罪了崇祯身边的太监。如果崇祯不吊死煤山,一个新阉党掌权不是不可能的。 然后还有当时中国经济重心在东南。无论皇帝本人(那个收矿税作为私房钱的),阉党还是东林党的作为,都损私害公。但即使在东南多收了税,银子能运到西北,但中原已乱,物资仍运不到西北,通货膨胀之下,大明的结局也不会两样,最多迟缓几年而已--就象唐末东南粮赋输送西北之路径一旦断绝,唐朝就无法挽救了。 东林党是一帮愤青不假,但这帮人里面有的确气节高、骨头硬的(如左光斗),有干实事的(孙承宗)、有奸佞(周延儒)、有气节不如妓女的败类如钱谦益。但连钱谦益这样的败类也有一个学生叫郑成功,这个秀才将领比他老爸、儿子都更有气节。 宋朝待士大夫恩泽优渥,所以陆秀夫背着小皇帝投海。明代对士大夫廷杖,对武臣也苛刻(须屈居文臣之下、须忍受皇帝和宦官的无端猜忌)。所以明亡之时,士大夫无气节,狂嫖滥饮而已。且内斗影响到边防,孙承宗、袁崇焕、祖大寿、吴三桂等一系列的事件,实际上早在东林党与阉党狂斗的时候,就埋下吴三桂用弓弦绞死永历帝的伏笔了。有因就有果,历史向来如此。 朝廷腐败,精英逆向淘汰,英雄崛起于愤青者比比皆是。以清朝而言,和平时期,左宗棠这样的大愤青如何显露头角?即便是朝堂之上的清流,也有张佩纶(张爱玲的祖父)和张之洞的区别。纵然戊戌六君子这样的愤青一无是处,到底培养了教员这样的隔代弟子(谭嗣同为杨昌济之师,杨昌济与毛教员为翁婿兼师生关系)。 东林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周延儒、钱谦益之流在。也有史可法之流,因无力阻止清兵三屠,而自己身死家灭,可谓悲哀。但反过来想,清兵在扬、嘉之间大肆屠杀,难道不是因为忌惮有气节的汉人传承文天祥、陆秀夫的精神?蒙古人杀遍世界,也只是在中国才碰到居然有文、陆这种人存在,有奶就是娘的游牧民族死也不懂“留取丹心照汗青”有啥用。 东林党的价值取向大体是好的,做到做不到是另外一件事--有些做到了,有些做不到,有些本人是反面教材,但学生却是民族英雄。即便是萤火之光,在暗黑的深渊里,也是引人向上的力量。 东林党再烂,也是中国人,重视祖宗坟墓。 “兄长…兄长!” 朱威回过神:“哦,愣神了。” 朱镇嗤笑一声:“我看兄长是不知道怎么说了吧!” 朱威不理会这一茬,而是问道:“你觉得孙承宗此人如何?” 朱镇一愣,随后想了想道:“孙大人可与唐朝裴度相媲美。” 裴度是谁啊,这可是唐朝名相,朱镇对孙承宗能有此等评价,这是让朱威没有想到的。 “评价这么高?可是你别忘了,孙承宗也是东林党人!” 朱镇摇摇头:“一人为君子,不代表一党是君子!” “那左光斗呢?刚刚治理完长江水患,差点落水而亡,你觉得他如何?” 朱镇不说话了,左光斗君子的名头,可是天下公认的,朱威又道:“他也是东林党。” “邹元标如何?赵南星如何?顾宪成如何?这些人都是东林党!”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熟悉吗?这就是东林书院的对联,他们很多人是想要读书不忘救国的,那么这些人,为何要赶尽杀绝?” 朱镇皱眉摇头:“不对,不对,兄长你没有正面回答我,东林党中有好人我承认,但是东林党不灭,党争就不灭,所以…” 朱镇还没有说完,朱威就伸手止住他的话:“党争?你知道什么是党争吗?山东人的齐党,湖北人的楚党,安徽宣城人的宣党,江苏昆山人的昆党,浙江人的浙党。这些都是党派。” “浙党的沈一贯、方从哲先后出任过内阁首辅。他们在当权期间,依附皇室、勋戚,交结宦官,不断排斥官员;齐、楚、浙、宣、昆等党的重要人物都官居要职。他们为牢固地保持自己的权位,以攻击东林党为首务。于是这才有了党争,朱镇……你是读书人,你应该明白实事求是的道理,把党争完全归咎于东林党,实在有失偏颇了。” “还有…不要跟着方从哲乱来,这人…心思阴暗不堪,为己私利不顾国之安危,实在可恨的很,高攀龙我暂且敬佩他三分,而方从哲,我只有恶心的份!” “今日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朱镇没有反应,朱威也不管他了,直接绕过他离开,离开之时又道:“若是几方一心为国的志同道合之辈联合起来的党派,互相之间为了大明利益争锋,这又有何不可。” 朱威说完这句话,顿时心中一松,昨夜还在头疼党争之事,现在全然通畅了,合理的党争,好像是好事! 第663章 不通政事 乾清宫。 今日朝会与往日不同,没有人奏事,基本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看着那姗姗来迟的长留侯朱威。 朱威则是半眯起眼睛,全然不在意那些目光。 现在朝堂上的人,有很多朱威并没见过的新面孔,这些人本来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可是这几年朝堂变动太多,让以前并不够资格的人升迁至此。 其中有双鬓发白的老者,更多的则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按理来说,这群人的升迁与朱威的关系很大,但是很显然,这群人中,对朱威抱有敌意的人更多一些。 朱由校端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没什么表情,不过心里是受用的,就像他透露给朱威的那样,他的天下,不需要权臣。 只要朝中官员越敌视朱威,他就对朱威越发宽容,平衡之术,好似对与朱家人来说,是天生都会的一样。 “朕昨夜听闻一些事,不知道是真是假,朝鲜使者可在?” 金善听闻之后,连忙出列跪倒:“陛下圣安!小国使节金善,叩拜上国天子陛下!” 朝鲜是太祖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在大明的地位也是与别国分开的,在朝堂之上,专门给他们留了一个位置,代表他们来到大明,那就是大明的臣子,不必像别国一样,等候召见。 这本是好事,可是自太祖皇帝驾崩之后,朝鲜使者就再也没有这般过了,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本是一国,虽说臣服大明,但也是独立的存在,而金善今日又运用此特权,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朝鲜是真心的。 朱由校对金善的反应,其实并不在意,因为按照他和朱威的计划,朝鲜最后都是并入大明的,以前是因为朝鲜天寒地冻,山多地少,这才弃之不要,而现在红薯已然可以在辽东种植,那就代表在朝鲜也是可以的,对于中原人来说,再小的地,只要能种粮食,那就是有用的。 “金爱卿平身,此次来大明,朝鲜王的请求,朕已知晓,并派了长留侯给你们出主意,可是为何,你要说长留侯的不是啊?” 金善变脸是很快的,朱由校刚刚说完,金善就是鼻涕加泪水一块出来:“陛下可要为小国做主啊,小国地小兵却,实在不是女真贼人的对手,现在朝鲜两京八道,已经有三道落入贼手了,朝鲜一直以大明为尊,上国之令,莫敢不从,可是长留侯他……他竟然说大明无法出兵相助,如此做法,任我小国被欺凌,小国委屈啊,请陛下做主。” 朱由校挑了下眉头:“哦?长留侯,可有此事?” 朱威出列拱手:“回禀陛下,金使者说的没错,臣确实是这样说的。” 朱由校眼睛扫了一圈,昨日鸿胪寺那么大的动静,无数人说要上奏弹劾朱威,今日由头也给了,那群人应该要跳出来了吧? 可是让朱由校失望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发言。 金善也懵了,这和昨天说的不一样啊。 当然了,朱威也是没想到的,一大段在昨夜准备好的反驳语言,现在全都堵在喉咙口了。 与朱由校对视一眼之后,朱由校无奈的道:“长留侯,那你说说,为何不出兵救援?” “启禀陛下,我大明近两年战事太多,兵困马乏,朝鲜又远在千里之外,路途遥远,还要经过女真的地盘,要救朝鲜,必将先剿女真,而女真大部,都隐藏在深山老林之中,我大明军士哪怕再多十倍百倍,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是不可能的,哪怕能够强行打入朝鲜,粮草军备运输,也是一个难题,女真必将侵扰运粮路线,还有…女真使者不日就要到京,女真方面的理由,与朝鲜使者说的截然不同,我大明因为辽东战事,与朝鲜失去联系将近三年,朝鲜国中信息我大明并不知晓,臣担心有诈。” 朱威刚刚说完,金善就反驳道:“长留侯,我有朝鲜国书,也有上国太祖皇帝御赐的金册,这还不能代表我的身份吗?陆路不行,可以走海路,小国已将沿海港口全部放开,只待上国天兵一到,就能反攻女真贼人,到时候上国大军在辽东与朝鲜两面合围,女真必灭!此举不光关系朝鲜宗庙,也关乎大明社稷啊。” 然后场面又陷入诡异的寂静中,朱威都快疯了,明明已经将把柄喂到那些人嘴里了,可是为什么没人接茬呢? 昨夜闹的轰轰烈烈,今日倒是没有任何动静了,难道昨夜喝酒嫖妓将身子弄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咳咳…好了,这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不过朝鲜使者不必担心,大明对朝鲜不会坐视不管的。” 金善又是叩头:“小臣,多谢陛下!” 下了朝之后,朱威自然是被留下了,与朱由校面面相觑:“额…陛下,这……” 朱由校挠了挠头:“咋回事啊?” “不知道!” “难道他们听到了什么风声?” 朱威想了想,随即摇头:“不会吧,昨夜我一直在家,与陛下都没有联系过,咱们的计策不会泄露的。” “那就怪了…先生,你昨夜当真没有与别人说什么?” 朱威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臣与朱镇聊了聊。” “聊的什么事?” “额…说的东林党。” 朱由校挥挥手将宫人全都赶了下去,而后才开口道:“先生…现在没有东林党了,那些昆党浙党也都不存在了。” 朱威苦笑:“明面上不存在了而已,但是暗地里,还是有的。” 朱由校冷哼一声:“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些党派之争吗?” 朱威摇摇头:“这是人之常情,前些年的党争,很多人得到了好处,也有很多人有了仇怨,所以…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解决的。” 朱由校突然目光幽幽的盯着朱威:“那先生,你是怎么考虑的?” 朱威在这事上,对朱由校倒是没有隐瞒:“臣以为,堵不如疏,与其让他们在暗地里面搞小动作,不如让他们放在明面上来,党争而已,大明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只要不发展成神宗皇帝时期的那种就可以了,各朝各代都有党争的存在,但是更多的是政见不同而已,若是所有党派都是一心为国为民,也未尝不可容忍。” 朱威越说,朱由校的脸色越差。 不过朱威并没有发现,自顾自的说着:“其实是否有党争,或者党争是否会对天下,对大明社稷有影响,都在陛下的把控之中,现在孔家已灭,没有人能够一呼百应,陛下只要把握住其中的度,党争说不定能让大明变得更好,以陛下之才能,想必不难…” “砰…” 朱由校直接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够了!” 朱威一愣:“陛下…您这是…”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先生…皇爷爷对你的评价,不无道理,皇爷爷说你…心中有抱负,却总是无门,眼中有社稷,却总是无从下手,总结来说,就是你…不通政事!” 第664章 我还是带兵吧 朱威此时已经懵了,他不觉得他有什么错,若是说政事,他确实不如那些朝堂之人,但是有着后世的理论经验,朱威不觉得自己是不通政事的人。 朱由校起身,继续说道:“先生以为合理的党争是好的吗?错了…大错特错!对于天家而言,这个天下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朕的声音!” “朕可以容忍在一些朝政上有不同意见,但是只要朕决定了,那就不要再有别的意见了。而党争,会将他们的意见强行加在朕的身上,你想让朕,变成一个傀儡?” 朱威慌忙摇头:“臣不敢,只是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陛下错了呢?” 朱由校冷笑:“错了?朕错了,若是想认,那就改,若是不想认,那朕就没错!先生…朕是大明的体面,朕为皇孙时,都不能有错,何况为天子乎!” 朱威苦笑摇头:“陛下,这不是圣明之君的做法!” “圣明之君?什么是圣明?是那些文臣儒家吹捧的圣明吗?我大明太祖皇帝何等圣明,驱除北元,还我汉人江山,不至于我中华文脉断绝,可是那些文人呢?他们怎么说的?他们说我大明太祖皇帝杀戮太盛,这是为何?是杀北元的人太多了吗?非也…是因为太祖皇帝杀文人杀的太多了,不论贪污受贿,还是不作为,有一个算一个,我太祖皇帝只要见了,就要杀!因为太祖皇帝知道,只能以杀来震慑那些文人!” “自汉武帝至今,一千多年了,所有的君主是否圣明,都是那些文人写的,对他们好的,让他们犯罪还不用处罚的,那就写的很好,写的圣明,可是对他们差的,他们就写的残暴不仁,你说…什么是圣明?”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先生,朕不愿意做一个只会对臣子千依百顺的帝王,朕将太祖作为榜样,所以…后世人对朕的评价到底如何,朕不关心,朕只是看现在,看当下的大明,到底有没有朗朗乾坤!” “先生,你说可以有合理的党争,但是你怎么保证,朕能够驾驭的了?就算朕驾驭的了,那先生怎么保证,朕的后代,大明的继往之君能够驾驭?若是这都保证不了,朕为何要容忍这党争?” “内阁中,叶向高此人清高,不理会党争之事,徐光启算得上是浙党的,但是他基本不会为了党派失去底线,左光斗和杨涟,都是君子一般的人物,何宗彦清修有执,无党无派,这都是先生挑选的人物啊,朕认为先生也是会想将党争彻底消灭,才会选这些人入内阁,可是现在呢?先生又要重启党争,这是为何?” 朱威皱着眉头,许久不说话,朱由校说的这些,他竟然没有想过,朱威在军事上,可以看好几步,因为军事简单一些,但是在政事上,他最多只能看到眼前,没有经历过,没有与他人争锋过,就不可能有太高的政治觉悟。 “陛下,臣…错了…” 朱由校摇头,拍了拍朱威的肩膀:“不,先生没有错,朕知道先生的本意是好的,也是为了大明才这般说的,只不过实际情况,和先生想的,并不相同而已。” “先生…你觉得那些大臣,若是有一天突然国难临头,他们有多少愿意为我大明舍生入死的?” 朱威一愣,随即异常坚定的道:“陛下,依臣愚见,忠心者甚多。” 朱由校一愣,随即摇头,他那里知道,大明亡国之后,甘愿自尽的官员士绅数以万计,他那里知道,其实大明最不缺的,就是风骨,只不过…有风骨之人,注定在原本的大明没有立足之地。 就连张居正和海瑞都是如此,何况其他人? “先生,这话有点假了。” 朱威郑重摇头:“不…陛下,臣相信忠心大明者,比那些宵小之辈更多,以前相信,现在也依然相信,如今陛下不想要党争,那就应该将那些一心为大明,如内阁诸位大人一般的人物,都给找出来,朝堂之上,若是都是这样的人,大明何忧啊?” 朱由校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朕会派人去做,只不过这次…不能让先生插手了。不是朕不信任先生,而是先生虽为武人,但是善良异常,容易被有心人左右。” 朱威苦笑:“臣…知错。” “这不是知错不知错的问题,古人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格如此,那又能怎样呢?” “先生还有一点不太了解,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也是大明人的天下,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天下到底如何,和他们没有关系的。” 朱威不太明白:“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以前朕也不懂,但是宫里有许多外面看不到的东西,朕好好读了许久,就如孔家一般,很多人不在乎天下是哪家哪姓座,因为不管是哪家哪姓,都要用他们来治理天下。” “所以这些人就大肆贪腐,结党营私,他们挖大明的根,养肥了自己,因为哪怕大明灭了,他们依然会身居高位,真不行那就再投降呗,最后的最后,王朝更替与他们无关,天下易主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用捞好处就行了!” “所以先生灭孔家,朕是很高兴的,这就是一个例子,朕想让天下人看看,想让那些硕鼠看看,他们的想法如今已经不成行了,朕的天下,容不得这种人。” “朕知道,先生也一直在查天下官员,毕竟有暗卫在,先生的情报比朕说不定都要快一些准一些,但是先生只是查贪腐,不查别的,而朕查的,是他们的心思。” 朱威听完以后,自己完全懵逼了:“陛下…臣还是去带兵吧,这些事,臣搞不明白。” “搞不明白就对了,朕也搞不明白,想着全杀了完事,但是杀不尽啊…” 说到这里,朱威突然想到一件事:“陛下…东林党的法子,说不定可用!” “哦?什么法子?” “办学啊?不是国子监这种的,而是给真正的寒门子弟办学,臣在宁夏已经开始做了。” “具体说说!” 第665章 帝王终究是帝王 朱威将在宁夏开办学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宁夏现在学堂规模又扩大了一些,有学生六百多人,教书的先生,除了宋应星他们,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士子,其中有功名的人也是不少。 读书人,不全是如孔家那样的,很多的读书人是寒门子弟,他们考不中进士举人,做不成官,可又有着读书人的骄傲,无法去做那些普通百姓做的工作,而学堂先生,再怎么说地位也要比普通百姓高一些。 再说了,朱威给的薪资不低,一个普通的能教人识字的读书人,朱威能给每月三两白银,更有粮肉补贴。 要知道当时在宗人府从事“裱褙玉牒”的工匠,每月工食银为1.5两,全年收入在18两左右,与自耕农的收入水平类似。 而不用从事体力劳动的教书先生,一年净得白银三十六两,已经是很丰厚了。 其余的那些有功名的先生,每月得银更多,甚至有位曾经做过一县教谕的老举人,朱威给开到每月二十两白银的高薪。 一两银子一石精米,多少小地主一年到头也落不了几两银子的。 所以这些读书人都是人生在世蹉跎半生,在宁夏倒是乐得自在。 “陛下,臣在宁夏所做,也是受东林书院的启发,现在的士林中,各种拉帮结派,每拜一师,每求一学,都会被打上标签,谁是谁的人,谁和谁一波的,都是清清楚楚,这样的人天生就会为他们的集体利益考虑,所以不如将教育普及天下,大明人多,读书人却不多,话语权都在读书人手中,这是他们和陛下对抗的底气所在,若是这个底气没了,陛下也就好做了。” “砰…砰…砰…” 朱由校手指敲击着书案,不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这让朱威心中一惊,难道…这样的好事,朱由校也不愿意? “陛下…” 朱威刚刚开口,朱由校就伸出去打断朱威的话:“先生…读书人多了…会好吗?” 朱威一愣:“这…不敢说好或者不好,只不过读书的人多了,知理的人也就多了,陛下用起人来,可替代的也就多了。” 朱由校摇头:“不…先生,不行。” “敢问陛下,为何?这是好事啊,若是这般做了,数百年之后,我大明人人识字,人人读得懂书,天下大治也就是如此了吧?到时候陛下的文治堪比文帝!” 朱威说的文帝,就是汉文帝,汉文帝是千年以来,文治最盛者,所开创的文景之治,更是成为后世基本所有帝王都想要比肩的存在。若是没有文景之治,就没有后来的汉武帝北征匈奴,更不可能有强汉。 哪一个皇帝不想让自己的名字和汉文帝挂钩呢?朱威以为说出这话,朱由校将不会有太大的顾虑,可是朱威想错了。 “先生…士管着民,是用什么管?” 朱威一愣,随即答道:“律法!” 朱由校摇头:“非也,是用学问。天底下人都知道,读书人就是高人一等,那么只要让读书人听话,那天下就乱不到哪里去,百姓愚昧,不开智慧,他们信读书人的话,可是…人人都能读书了,还有多少百姓,愿意去听读书人的话?先生,你这不是在给朕送功劳,你这是在掘我大明的根!” 朱威呆呆站着,脑子里面已经成了浆糊了,这等利国利民之事,为何到了朱由校嘴里,就成了这般模样? “先生,以宋之富饶,读书人也不过百之三四,以唐之强大,读书人也不过百之二三,唐太宗之胸襟,宋仁宗之仁爱,他们难道不知道有法子能够让百姓都读的起书吗?可是为何他们不做?你可以说是唐之门阀垄断,可是宋呢?造纸术与印刷术都不成问题了,为何还是控制读书人的数量?” “先不说这法子好不好,也不去说这东西能不能有成果,就说当下…就在大明,是没办法执行下去的。官之所以为官,是因为朝廷给了他们体面,而朝廷也需要他们来维系统治,这是两利的事,朕再反对党争,再反对权臣,可是这最根本的点,朕也是承认的,太祖皇帝那么痛恨读书人,可是也知道读书人杀不尽,也杀不得。” “没有读书人替朝廷管理百姓,天下则是一盘散沙,可是先生现在要做什么?让天下人人人都成为读书人,现在的读书人,现在的官员,他们会同意吗?” “以前这科举只有他们这一小撮人竞争,都读书之后呢?他们就要和全天下人竞争,哪个的赢面大一些?先生在宁夏那样的小地方这样做没事,但若是在大明两京十三省推行,咱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平稳局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说到这里,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先生,治国如烹小鲜,听着很简单吧?但是动作稍微大一些,调料稍微重一些,那就不能吃了啊!” 朱威苦笑:“陛下,我大概明白了…你一面要保护士大夫的根本利益,一面又要保护好皇家利益,一面还要阻止士大夫集体对皇家利益的侵占,按照陛下所说,天下治理离不开士大夫,可是如今朝堂动乱则是那群士大夫惹的祸,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朱由校摇头:“若是有,自秦至今这么多雄才伟略的帝王,早都解决了,朕比不过他们,他们都解决不了的,朕也不费那些心思了。” “先生…朝中之事,你就不要再费心了。” 这是朱由校今日第二次这样说了,朱威心很乱,他想要的大明,不是这副模样的,可是他又改变不了。 “先生…以后私下里,朕还是称呼你为先生,还希望先生往后,不要再对朝堂之事发表什么意见了,咱们在外人眼中是一体的,你说的话,就代表朕的话。所以先生…你懂吗?” 朱威有些失神,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笑话,废了多少年才摆脱的棋子身份,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棋子,只不过当时做棋子是没有办法,而现在自己这个棋子,却是浑然不知。 朱威不知道脑子里面都想些些什么,也没有给朱由校告退,就自己走到了大殿门口,而在这时朱由校突然开口:“长留侯…朕…终究是帝王!” 第666章 都一样 朱威没有停留,可能听到了朱由校的话,可是听到了又能怎样?也可能根本没有听到。 朱威此次进宫,除了上朝之外,还想见见张芷,可是现在…怎么去见? 再说了,外男不得入内宫,这是规矩,更何况朱威现在明面上并不是张芷的亲人,这就更加没有立场了。 出宫之后的朱威,有种和这个世界脱离的感觉。 初来大明之时,朱威也曾经有过改天换地的想法,可是事实给了他一记重击,饭都吃不饱,从哪里改天换地? 后来能吃饱饭了,也有了功劳,进入大人物的视线了,可是无依无靠的朱威,只能做万历的棋子,只能做万历手中的刀,若不是有秦霄在,朱威活不到现在的。 在那段时间里,朱威得罪了万历,得罪了文官集团,得罪了商贾,整个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让朱威得罪了遍。 朱威也就成了所谓的“孤家寡人”。 再后面,朱由校继位了,朱威的功劳越发的大了,原以为凭借与朱由校的关系,能让整个大明焕然一新,可是现在呢?一切的一切,都抵不过利益二字。 对啊,皇帝也是要看利益的,而皇帝的利益是什么呢?自然就是他们的统治地位了。 就像朱由校说的那样,千百年来无数雄才伟略的帝王难道不知道有些事能让天下人过的更好吗?能让天下百姓过的更像一个人吗? 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不愿意,他们也做不到。 不愿意的,是因为他们觉得愚民政策才能更好的维护自己的统治,做不到的,自然就是压不住各朝各代精英阶级的反对声音了。 原来…千百年都是一样的道理。 怪不得杜牧的阿房宫赋中写到: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意思就是如果后代人哀叹它而不引以为鉴,那么又要让更后的人来哀叹他们了。 其实,细想起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比如隋朝开科举,就是想要打破门阀势力对国家的掌控,可是结果很明显,被唐取代了。 而唐坐了天下之后,也是一样的想法,不过收效甚微,在当时的条件下,能读的起书的,还是那些精英阶级。 在后面就都知道了,黄巢将那些门阀精英阶级一扫而空,这才得以在宋文风盛行。 可是读书人有了权力之后呢?都想变成隋唐门阀,家族利益与国之利益相比,家族利益更大一些,还是朱由校说的那样,天下不管谁去坐,皇位上的人可能会变,但是治理天下的人是不会变的。 就在这时候,朱威突然明白过来了,明白为什么明朝末期崇祯向大臣们借钱,全都是哭穷的。 因为钱拿出去了,大明不一定能赢,是有风险的,而钱藏着,不管谁坐了天下,那些钱还是他们的,他们的地位也不会因为改朝换代而改变,这才是最终的解释。 可是他们谁都没想到,李自成竟然也如黄巢一般,将那些大臣一扫而空,当然了,现在哪怕朱威说出来,也是没人信的,千百年来的经验告诉那些既得利益者,天下兴亡与匹夫有责,但与他们无责。 一瞬间,突然很多事情都好像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秦霄留下的雨榭李家,查明是蒲家之后,这些人在大明这么多年,为何在数位皇帝下令灭族之后还能存活至今? 肯定是有人和他们沆瀣一气了,再说孔家,孔家在山东做土皇帝,真的没人知道吗?就算官员不知道,那些藩王能不知道吗? 但是知道了又如何?皇家敢动孔家吗? 不敢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天下动乱,皇家也不会下手动孔家。 那这次孔家为何会这么轻易的被灭了呢? 首要条件,就是朱威了,朱威在天下人的眼中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朱威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其他人惊诧。 再者说,当时朱威给京城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与孔家对上了,事情已经不受京城控制了,他们说再多也是无用的。 朱威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何当初张维贤和朱承要带着神机营过来,第一是防备孔家,第二则是防备他朱威了。 当时朱威与孔家对峙,两方互有损伤,神机营就是压倒天坪的砝码,谁的赢面大,他们就会压谁。 还好朱威与张维贤他们有良好的私人交情,要不然那神机营,可就是剿灭不尊孔圣的叛军了,而这叛军是谁呢?自然就是朱威的新军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能压得住朱威新军的,只有辽东铁骑和京营,所以不惜出动大明最精锐的力量,也要让山东这场闹剧,后续不再麻烦。 朱威在宁夏势力很大,很多人都与朱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现在看来,宁夏中能真正站在朱威身后的,只有朱二一家了,哪怕是金大元,想必也不会放弃那皇商的资格吧? 大明啊… 以前的大明对于朱威来说,是个向往之地,汉人最后的一个铁血王朝,怎么能不让人感叹呢,而现在不一样了,知道的多了,接触的深了,朱威就明白过来了,明白为何古代王朝都不过三百年。 整个天下资源利益就是这么多,有权有势的瓜分完了,普通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也就要重新洗牌了。 而洗牌之时有个站队问题,站错了队伍,那就等着被清算吧。 清算之后那些人吐出来的利益,又能坚持个上百年的瓜分。 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再加上当时万历告诉他,为何不推广徐光启造出来的蒸汽机的原因。 朱威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所谓的中兴也罢,所谓的盛世也罢,都是拿出一部分原本属于精英阶级的利益,给下面人而已,只能这样暂缓王朝的衰落,若是一个朝代没有中兴没有盛世,那就如元朝一般,百年不过就如土鸡瓦狗了。 “呵呵…都是一样的!” 第667章 处置晋王 “嘬嘬嘬…” 朱威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说你怎么回事啊?我叫你,你都没反应!” 朱威瞥了那人一眼:“桂王殿下这是叫狗呢。” 来人正是朱常瀛,朱常瀛嘿嘿一笑:“别这么小气嘛,你回来也不说过去找我,还让本王过来堵你,不讲究了哦!” 朱威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身上的麻烦事不少,你不是也怕吗?我若过去找你,你真的高兴吗?” 朱常瀛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心里清楚就行了,别说出来啊,你知道朱承德现在在哪吗?” 朱威一愣:“不是回山西了吗?” 朱常瀛左右看了看,趴在朱威耳边轻声道:“没进山西就被要求原地驻扎,三卫直接被缴械解散,你没发现毛纪没了吗?” 朱威皱眉,毛纪的行踪他自然清楚,可是毛纪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知道行踪可不代表知道他是去做什么的,不管哪个角度看,锦衣卫都不是暗卫或者朱威能够去查的。 “毛纪不是去查孔家在外的人吗?” 朱常瀛叹了一口气:“要真的是这样,那还好了,不过你别忘了,我是在京城中唯二的王爷,信王现在还小,不懂什么的,所以宗人府里面的一些事,是我在做,朱承德的玉蝶已经被压下来了,上代晋王的牌位,也从太庙拿下来了,你觉得后面会怎么样?” 朱威手指都捏的发白了,在当初在山东那种情况下,除了京城之外,朱威只能想得到朱承德,而朱承德也没有让朱威失望。 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告一段落了,可是朱威刚刚想到山东的事新军也是京城中人的目标之一。 那以藩王之姿,带兵出封地的朱承德,能不被针对吗?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次孔家之事,朝廷和民间的反应都要比朱威想象的弱很多,原来,他们早就找到了替罪羊啊。 对于朱由校来说,朱威只有一个,朱威的作用也是没人能够替代的。 但是藩王不一样啊,明朝末年王爷的数量总共达到了1011位(87位亲王加924位郡王)。 这么多藩王、郡王,仅仅一个晋王而已,很难解决吗? 晋王虽说是太祖皇帝分封的第一代藩王,在地位上肯定比其他藩王要高的多,但是这又怎么样? 二百多年的时间了,互相之间的血脉已经淡薄,只要晋王一系不灭,那就不会有问题。 几年前万历不是还收拾了宁夏的庆王吗?天下也没人说什么! 对于文臣集团来说,皇亲全是一群吃干饭的,大明税收一半都要豢养这些废物,平常让他们真的与藩王对上他们还真的不敢,因为藩王杀个官像杀条狗一样简单。不过现在是皇家自己要处理,少一个藩王,就能省下多少钱啊?而这些钱又能做多少事,或者他们又能分多少。 “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处置晋王?” 朱常瀛摇摇头:“这事现在啊,还是秘密,要不是我在宗人府有差事,我也不知道啊。这事现在全面由锦衣卫接手,我可没你那样的情报网。” 朱威心头一动,突然抓住朱常瀛:“你刚刚说什么?” 朱常瀛一愣,被朱威的表情吓了一跳:“干什么啊?什么说了什么?” “你刚刚说我的情报网!” 朱常瀛微微点头:“对呀…你这情报网比锦衣卫都厉害,难道不是吗?” 朱威突然苦笑,松开了朱常瀛:“我知道了,原来我…已经到了被防备至此的地步了吗?” 朱常瀛不明白朱威的意思:“什么防备?谁防备你了?还是你要防备谁?” 朱威没有回话,呆站在原地,不过脑海中已经开始想很多事情了。 ………… 乾清宫。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眼中忽明忽暗,伸出一只手挡住外面照进来阳光,上下移动,让他大半张脸都隐入在阴影中。 陈百小跑过来:“陛下…桂王殿下去找了长留侯。” 朱由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喃喃道:“七叔?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吗?” 陈百摇头回道:“距离太远,边上还都是桂王殿下的亲兵,奴才的人进不去,也听不到。不过…” 朱由校皱眉:“说…” 陈百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不过中间桂王殿下给长留侯说了一些什么,长留侯突然暴躁起来,表情很凶狠,给桂王殿下都吓了一跳。” “砰…砰…砰…” 朱由校手指敲击着书案,这是万历的习惯,现在变成他的了。 “你说,他们会说些什么?” 陈百咽了咽口水:“额…奴才不知。” “你说…长留侯会不会恨朕?” 陈百现在冷汗都快流出来了:“奴才不知。” 朱由校冷眼看着陈百:“你这老家伙,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些什么?” 陈百连忙跪下:“奴才万死!” 朱由校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心中有了些许思量,这陈百比万历朝的周琦,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过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一起用午膳。” 朱由校眉头紧皱:“回去告诉皇后,说朕国事繁忙,让她先吃吧,不用等朕。” “是…” 那小太监走后,朱由校又道:“召内阁。” 陈百一愣:“是…” 很快叶向高带着内阁几人过来了。 见礼之后,朱由校没有废话,直接开口:“晋王怎么处置?你们想出方法了吗?” 叶向高一滞,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事干系太大,孔家之事还未完全平息,在此时处置晋王,恐怕惹人非议。毕竟当初晋王殿下带兵入鲁,太过于大张旗鼓了,阵仗也太大了一些,这事瞒不住的,而就在他入鲁之后,孔家被灭,哪怕有朝廷解释,也太过巧合了,现在又要处置晋王,恐怕会让人觉得,是晋王对孔家下的手,而晋王代表的是皇家,所以…” 朱由校是听明白了,现在动晋王,就是告诉天下人皇家与士林不和,皇家灭了儒圣之后,那天下读书人,谁还会真心为皇家考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第668章 较量开始 叶向高摇摇头:“陛下,不如咱们再等一等,等风头过去。再过四个月就要春闱了,到时候天下人的目光,就不在孔家了。” 朱由校冷笑:“你们的心…到底在谁那里?” 叶向高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跪下,还是由叶向高开口:“陛下…臣等忠心,天地日月可见!” 朱由校微微挑起嘴唇:“可是你们几个,都是朱威举荐的,也就是朱威对你们,可都是有提携之情的,你们就真的能够全然不管这份情谊?” 叶向高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可是三遍重臣了,也是做过首辅的人,门生故吏更是数不胜数,在士林中的威望,更是朝中第一人。 这样的人物,为了天下可以将自己的名声搭进去,为了大明,可以将自己的命搭进去,这一切,他都无怨无悔。 可是现在呢?朱由校竟然怀疑他! 这让叶向高忍受不了,文人风骨,在此刻,尽显无疑。 叶向高摘下乌纱帽,脱去官袍:“陛下…若你心中是这样的想法。老臣请求告老还乡!” 朱由校半眯起眼睛:“你在威胁朕?” “老臣不敢,在老臣眼中,陛下就是大明的天,老臣不过是辅佐陛下而已,君臣佐使才能使大明兴盛,臣…对陛下,全然没有二心,可是陛下如今不信臣了,如此下去,对社稷不利,所以老臣请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 叶向高说完之后,跪伏在地,徐光启深吸一口气,也学着叶向高的模样,将乌纱帽与官袍脱下:“臣请告老还乡!” 何宗彦也要学着这两人的模样一起,不过被徐光启紧紧握住手臂,动弹不得。 而左光斗与杨涟,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他们哪里会想到在这时候,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这两人入内阁时间短,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朱由校终于黑了脸:“怎么?你们是要造反了吗?朕不过是说朱威几句,你们倒好,用这种方法来逼朕!呵呵…宫中有诸多密信,有很多是皇爷爷和世宗皇帝留下的,上面说了许多事情,朕都以为是夸大其词的,今日一看,原来都是真的!” 朱由校说的那些,自然就是嘉靖和万历留下来的书信了,其实宫里有自己记录事件的一套流程,与起居注和外廷记录的流程不一样的。 朱由校继位之后,自然有人拿给他看,这是秘密,也是新皇能够掌握朝堂的保障之一。 那上面写满了皇帝受到的委屈,比如嘉靖的大礼仪之之争,比如万历的国本之争,明明富有四海,可是做什么都要被别人说三道四,这皇帝做的,真的是委屈急了。 朱由校很聪明,不会全然相信上面的那些话,但是有一点他看的很清楚,那就是皇帝与这些大臣之间,是对抗关系。 虽说皇帝需要这些大臣帮助他治理天下,这些大臣也需要皇帝给他们更大的权力,但是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很难把握。 不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想着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天下,而不是被其他人裹挟想法。 这就是为何嘉靖和万历不愿意上朝的原因之一了。 朱由校从小不受宠,受了很多白眼,不过他还有个弟弟,为了保护朱由检朱由校只能装作坚强一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朱由校是皇帝了,他不想再受那样的白眼,他不想再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他要闯出嘉靖和万历都没有闯出的天地,他要让他的天子之名,名副其实。 借朱威的手,扫除外敌,再打压文官,如今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联合起来的党派来对抗皇权了,朱由校等不及了,他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早一天也好。 和张芷的大婚,自然也是他希望的,但是其中也是有算计的,朱由校在变,可是朱由校知道朱威不会改变太多,朱威心疼自家弟弟妹妹,所以只要张芷还是皇后,朱威就不会反对自己。 对于朱威,朱由校的感情很复杂,万历在密信中写了很多关于朱威的事,要不然朱由校怎会知道万历对于朱威的评价? 但是那评价,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万历说朱威说的最多的,就是控制。 万历说朱威有大才,可兴大明,也可毁大明,就看如何去控制他了,还说了十年内不能让朱威掌权,也写了自己的布置。 不过很显然,万历的布置早就没用了。 但是现在的结果好像也不错,朱威现在除了新军之外,没有别的权力了,只有一个长留侯的名头而已。 而新军很显然是朱由校安抚朱威用的,并且新军所有的装备都是由朝堂提供,没了朱由校的点头,这新军也就是一群拿着烧火棍的兵而已,不值一提。 在大明,防武更胜防文。而朱威,正是武人,若是朱威是锦衣卫,那倒什么都不怕了,可是朱威不是啊。 殿下五人都跪着,朱由校等了许久,没人开口说话求情,这让他有些气愤,这些文人真的讨厌! 朱由校这次只是想打压一下内阁几人而已,也是给这里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怎么站队而已,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副模样,现在的朱由校是被放在火上烤火了。 答应叶向高和徐光启的请辞,那内阁可就塌了一半啊,尤其是马上开始的大基建计划,现在只有叶向高理得清楚,其他几个都不行。 可是不答应吧,自己的脸面又挂不住,两难局面。 可若是打个岔敷衍过去吧,朱由校由觉得心里不痛快,这是朱由校第一次在朝臣面前裸露心思,不想这般草草收场。 “该怎么办?怎么办!” 朱由校心里想着,眼睛不断在给陈百使眼色,不过陈百这猪脑子,哪里懂这些? 就在朱由校忍不住的时候,那个叫朱由校吃午膳的小太监又过来了,朱由校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没等那小太监说话,就开口道:“是皇后等朕用膳吗?朕现在就去!” 第669章 殿下? 朱由校找个由头连忙离开乾清宫,叶向高几人也没有阻拦。 “哎…” 叶向高长叹一口气。 徐光启上前扶起叶向高:“叶老,咱们陛下啊,是怕了。” 叶向高毕竟是老了,只跪了这么一会儿,腿上已经有些受不了了,起身后弯下腰轻轻捶腿,有点麻了。 而后叶向高又是叹了一口气:“你说的不对,陛下不是怕,而是陛下长大了,有主意了。” 说完之后,叶向高目光灼灼的盯着何宗彦和左光斗几人:“这内阁,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何宗彦大惊:“叶老,万万不可啊,陛下没有让叶老离开。” 叶向高摇了摇头:“陛下让与不让,同意与不同意,对老夫而言,自尽没有什么区别了,老夫万历十一年中进士,选翰林庶吉士,授编修,历任南国子司业、皇太子侍班官,万历三十五年,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后为首辅。万历四十二年乞归,泰昌元年,诏加太子太保,进文渊阁大学士,加少保,而后再任首辅,老夫累了。” “老夫这一辈子,行得正坐的端,没有办过什么亏心事,陛下长大了,想要权了,我老了,拦不住了,这辈子啊,只有一件晦事,那就是没有亲聆太岳公教诲,辞官之后,老夫要去湖广荆州走一趟,也算是…弥补了这个亏欠。” “子先(徐光启的字),你是全才,无论农工军,你都能研究的透透的,可是你的性子,不适合在内阁,但是你现在还不能走,陛下让你主管刑部,是大材小用,老夫走后,会上书将吏部给你,这是个烫手山芋,你敢接否?” 徐光启一愣,随即连忙摇头:“不,叶老,你走了,我也就跟着走了,别说吏部了,就算将六部都给我也要走,你是知道我与朱威的关系的,现在陛下对朱威不满,而内阁中又是我与他最为亲近,留在这里办不成事不说,还会被陛下猜忌。” 叶向高微笑:“就是因为如此,你才要留下。” 徐光启不懂了:“请叶老解惑。” “朱威是聪明人,外人不知道,可是咱们都是知道内情的,皇后娘娘是朱威的妹妹,马上朱威的弟弟也要科考了,这两人是朱威最要紧的人了,他放不下的,现在陛下已经表露的意思,你觉得朱威还会留在京城吗?” 徐光启摇头叹气:“想必是不会了。” “对呀,朱威不在京城了,一年两年还好说,但是三年五年呢?你要知道朱威得罪了多少人,他不在京城了,会有多少人在陛下面前给他上眼药!你留下可以让那些人投鼠忌器,不敢太过于放肆。子先,你会很难,甚至可能…众叛亲离。” 徐光启先是苦笑,而后好似决定了一般,身上有股决然的气势:“这又有什么?这些事,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大不了,再去南京数年罢了。” 徐光启说的就是他被贬到南京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何尝不是众叛亲离呢? 叶向高笑着点了点头,而后看着何宗彦:“君美(何宗彦的字),你在朝中没有人替你说话,眼红你位置的人,太多了。” 何宗彦摇了摇头:“宵小之辈而已,不必在意。” “老夫就喜欢你这样,你也老了,不过还是再劳累几年吧。” 何宗彦是万历二十三年的进士,但是年纪和叶向高一样,只不过在这官途上,慢了许多罢了。但是这也养成了何宗彦那沉稳的性子,要是没有好的心态,怎么可能快四十了还去参加科举。 说罢之后,叶向高看着众人笑道:“好啦,走吧……” 说完之后,叶向高捡起地上徐光启的官袍乌纱帽递给徐光启,而自己的官袍乌纱帽,留在了大殿之上。 叶向高明显在交代后续的事务,可是哪怕到了这时候,叶向高也不想去说暗卫和全民教育的事情,这两件事,真的是关系国本了。 读书人之间的交流联系,比其他人想象的要勤快的多,宁夏是小地方不错,但是宁夏的那些读书人,可大都是外地的。 和同窗同乡互相信件交流,所以那宁夏私设学堂的事情,早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是这种事情,哪怕是反对,也不能在明面上去反对,因为宁夏发生的事情,正是孔圣的理想。 有人愿意教,有人愿意学,学的还是儒家之道,你拿什么反驳?又以什么立场去反驳?人家天生就站在道德至高点。 所以,知道归知道,但是要让内阁几人去讨论这些,还是不可能的,干系太大了,别说内阁这几个人了,就算是朱由校,也压不住的。 这也是朱威说出那天下办学之后,朱由校的态度突然大变的原因了。也是因为这事,让朱由校坚定了让朱威离开中枢的心。 另外一件事,叶向高等人则是更加没有权力,也更加没有立场去说了。 锦衣卫是什么机构?他们只对皇帝负责,那暗卫又是什么机构?这可是比锦衣卫还要厉害的组织,他们没法去说,只能当做不知道。 …… 左春坊旁边的酒楼中,朱威与朱常瀛对坐,一桌子好酒好菜,格外诱人,不过两人都有心事,并不动筷。 朱常瀛给朱威倒了一杯酒,轻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朱威端起酒杯在鼻子下闻了闻,朱威不擅长喝酒,也不爱喝酒,可是现在酒水的气味,反而让他清醒许多。 抿了一口以后,朱威放下酒杯:“不论如何,晋王我都要去救的。” 朱常瀛对朱威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毕竟就连一个下属,朱威都会拼了命去救,何况是一个对朱威有恩的人。 不过…这次和李牛那次可不一样啊,这次朱威对上的人,可是朱由校啊。 朱常瀛摸了摸脸:“我说你啊,就是太轴了,这次你要是真的出手了,那你和陛下的情分,可就真的断了啊。” 朱威抻着脸,抿着嘴唇,他哪里不知道呢? 朱由校和朱威的情分,其实从朱由校继位开始,就已经有了变化了,不再那么纯粹。 朱由校原本也是没想那么多的,继位之初放心的人,也就只有朱威等少数几人了,自然是要靠着朱威做一些事情的。 但是随着朱由校对权力的掌握,他就不想再有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了。 更何况,朱威是一个天生就要与大明的既得利益阶级对抗的人,朱由校不想要党争,不想要权臣,放弃朱威,则刚好能够解决这两个大问题。 朱常瀛见朱威不说话,夹了两筷子菜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朱威,我可告诉你啊,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你可千万想好了。” 朱威突然嘴角带着些许冷笑,看着一脸关心自己的朱常瀛:“是吗?可是这样,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桂王殿下…” 第670章 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朱常瀛一脸错愕:“什么?你说什么?” 朱威轻笑摇头,又说了一遍:“我说,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朱常瀛眼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不过很快平复下来,佯装怒气冲冲的模样:“朱威,你给老子说清楚了,老子是见不得你受罪,你现在在说我?到底什么意思?今天你不说清楚了,这事没完!” 朱威没有去看朱常瀛,而是将朱常瀛给自己倒的那杯酒水倒在了地上:“桂王殿下,这两日我知道一些事情,原本还在怀疑信王殿下和福王殿下,可是千千万万没有怀疑过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朱常瀛脸色变幻,梗着脖子道:“你在说什么?不要左顾右言。” 朱威紧紧捏着那酒杯,开口却是很平静:“我在想,方从哲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在想,到底是谁要将朱镇拉入泥潭。怀疑信王是因为他是陛下同胞兄弟,原本没有我的时候,陛下最是疼爱他,可是有了我之后,陛下对他冷落了不少,小孩子嘛,可能心性未定,想要抱负。” “而怀疑福王,则是因为郑贵妃了,郑贵妃的心思天下人皆知,对于他们母子而言,我朱威是能扰乱朝堂扰乱陛下心境的人,他们对付我,也是情有可原。” 随后朱威抬头,深色的眸子盯着朱常瀛,给朱常瀛看的有些慌乱。 “可是为何是你呢?我朱威自认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若不是藩王,我们能做兄弟,可是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朱常瀛还想反驳,不过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去,深吸一口气后,朱常瀛才问道:“你为何觉得是我?” 朱威深吸一口气:“因为你告诉了我晋王殿下的事,你告诉我陛下会动晋王。” 朱常瀛皱眉:“难道我不告诉你,才是对的?” 朱威摇头:“不…你应该告诉我,但是你告诉我的时机不对。若是晋王殿下已经被处置了,你再告诉我,那才是真正的保护我,又或者在你得知陛下要处置晋王殿下的时候告诉我,让我去回旋关系,这也是对我好。可是你都没有,你偏偏找了这么一个时机来告诉我,不就是想看我怎么处理吗?” “我若救,自然也就随了你的心愿,就像你说的,我若救了,我与陛下的情分,也就没了,可是我若不救,你肯定也有后续的计划,上策是找人装作我的人去救晋王,这样还是能够实现你的计划,中策则是不管不问,但是会将这事加油添醋的传扬出去,让我朱威本来就不好的名声,更加让人觉得无耻恶心,下策…则是告诉后继晋王,让我朱威日后在山西寸步难行,甚至可能会危及宁夏的产业。” “我说的可对?” 朱常瀛眯起眼睛:“就因为这个?你就这般想我的?我们数年的交情,在你心里好似也没什么重要的。” 朱威摇摇头:“不…就是因为我太看重了,我才会这样去想,很不幸,我想的都是对的吧。” 没等朱常瀛狡辩,朱威继续说道:“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晋王殿下我朱威必须要去救,也肯定会去救,你可以放心了,现在…请问桂王殿下,可否告诉我,你为何会如此对我?” 朱常瀛愣了许久,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朱威也不急,就这样等着,终于一壶酒喝完了,朱常瀛这才开口:“你知道的,我早该去封地了。” 朱威没有反应,朱常瀛也不恼继续说道:“可是陛下就是压着我,不想让我去,我的桂王府,已经建成了,那里是我的天下。” “就因为我在机械研究院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就因为我的封地有铁矿硝矿,就因为湖北距离京城太远了,就因为马上要开始大基建计划了,就因为这些事情,他迟迟不让本王就藩,这是什么道理?大明哪里有不就藩的王爷?” 朱威嘴角轻挑:“你不是不想去得吗?” 朱常瀛冷哼一声:“那是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做的一切父皇都会开心,你知道的,我和大哥差不多,不受宠的,可是自从我在工部鼓捣出那些东西之后,父皇不止一次夸我了,我能让父皇看见我不是废物。” “但是现在父皇薨了,大哥也薨了,我…我不知道我该给谁去表现了,你懂吗朱威?你懂不懂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一个小孩子,他渴望大人的夸奖一样,我知道我做出来的东西很好,很厉害,能让天下能让大明强大,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对我而言,天下人的认同,都不如我父皇的一句好字顶用。你明白这种心情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微微点头:“大概明白吧?” 朱常瀛突然将酒壶砸碎,指着朱威大喊:“不…不明白,你怎么可能会明白?” 朱威心中是明白的,谁没有小时候,谁没有想被认同的时候?可是朱威活了两辈子了,都是穷苦出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孩子,可没有多少如朱常瀛这种心思的人。 穷人家的孩子,很早都知道了,知道父母不是不爱他们,只是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来而已,喘气都费劲,哪里会有多余的力气去鼓励孩子? 朱常瀛发泄完之后,也冷静下来了,沉声道:“他要让我留下京城,不想让我好过,那我也不会让他好过,他让我变成孤家寡人,我也让他众叛亲离!” 朱威听完之后,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起身,他觉得他与朱常瀛,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路过朱常瀛的时候,朱常瀛突然问道:“你恨不恨我?” 朱威摇摇头:“不恨,只是有些难过…” “我以后…没有朋友了!” 第671章 想后路 朱威从酒楼出来,刺眼的阳光照的他心烦意乱。 左春坊边上都是衙门,平常是没有什么太多百姓的,朱威左右望去,熟悉的工部,兵部就在旁边,不过朱威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了。 工部尚书现在是左光斗,对于这个虽说是东林党,但又是真正君子的人,朱威不太熟悉,若是按照原本的历史,左光斗和杨涟早都被魏忠贤弄死了,所以朱威现在也不知道这两人后面会做出什么事来,朱威本身在工部熟人就多,而和他们领头的没有交集,自然不好过去。 兵部尚书还是孙承宗,不过现在他人还在辽东,所以朱威现在去兵部,可就有些喧宾夺主了。 朱威现在不想回家,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将朱镇拉回来,很多事朱威知道,朱镇不知道,可是很多事,朱威没办法直接告诉朱镇。 而朱威这几年,大都在外面带兵,朱镇每日接触的都是朱常瀛和方从哲他们,朱镇早都不是小时候舍不得一捆柴火的样子了。 在街上走了许久,没处可去。 谁会想到,堂堂大明的长留侯,在京城竟然没处可去?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朱威现在也不想去,这些勋贵和皇家是绑定的,哪怕他们对朱威有情,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家族利益帮助朱威的。 没有办法,朱威朝着家中走去。 朱镇如往常一样,坐在院子中的凉亭中等着朱威。 见到朱威之后起身行礼:“兄长,今日可还顺利?” 朱威冷眼看着朱镇:“可是我昨夜说的那些,让你和你身后的人,有了些许误会?” 朱镇自然知道朱威说的是什么,笑着道:“不是误会,其实我们和兄长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天下社稷而已。” 这句话一出口,朱威现已经不想再和朱镇说什么了,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明日…你就和徐希出京,刑部那边我来安排。” 说罢朱威不等朱镇的反应,绕过他回了房间,朱镇很懵逼,今日的事,他可是有参与的,他脑海中不止一次想到朱威骂他甚至打他的场景,可是没有,朱威很平淡,平淡的让他感觉到害怕。 夜里。 “侯爷…” 暗卫的人到了。 朱威开门见山:“晋王现在在直隶,毛纪已经过去了,暗卫…能不能在不留把柄的情况下救出晋王。” 吗暗卫一愣,随即皱眉:“侯爷…很难,并且,哪怕我们不留把柄,他们也知道是我们,这二百年来,我们和锦衣卫交手不止两三次了。双方都很熟悉,瞒不过的。” 朱威揉了揉太阳穴:“不管这么多了,先下令,让所有暗卫隐藏静默,已经在明面的人,全员朝着辽东朝鲜方向撤退,暗处的人,没有命令不得露头。安排好之后,不惜一切代价,营救晋王。” 暗卫对于首领的命令是不会有任何疑问的,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现在朱威手握暗卫首领令牌,那就是他们的主子,哪怕是前主子张维贤过来找暗卫,暗卫也是不吊他的。 而在秦霄死了,前任魏国公被监禁之后,所谓的组织,就全靠张维贤来顶起来了,但是张维贤又交出了京营和内宫守卫,现在那个所谓的组织,其实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这其中有没有万历和朱由校的算计,不得而知,不过想必哪个皇帝,都不希望有这种他们掌握不了的组织吧? 现在组织中最大的力量,就在朱威手中,晋王的事,很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朱由校他们为了对付暗卫抛出来的幌子,不过哪怕这是个坑,朱威也要去跳,这是义气,不说其他。 “宁夏那边也安排一下,收集烟草种子,收集红薯育苗,宁夏蒸汽作坊中的那些图纸也都要留着。” “宁夏的那些人,找些稳妥的,先行安排到沿海去,给金大元和朱堂他们透个风,那些生意该让出去的,就让出去,手头的资金,囤积粮食药品,宁夏作坊在安全的情况下,加班加点造枪炮和飞天器,之后也是秘密运送到沿海和辽东。” “还有…去江西找一下徐家,他们家有个叫徐霞客的,不论用什么方法,将他们家永乐年间的海图全都搞到手,另外搜刮世面上所有的农、工、医、军书” “沿海那边的造船工坊,让他们加把劲,老子现在只能给他们两年时间了,这两年时间中,能造出来多少,就造多少,一艘船赏银三千两!” “是…” 深夜朱威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也不点灯,隐去黑暗的时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他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哪怕已经费尽心思的融入了,可是世俗的规矩,时代的局限性,让他处处受挫。 很多想要完成的构想,现在看来,基本不可能实现了。 前面说过,大明最大的危险,在于土地兼并,土地兼并达到阈值,就有了无数的流民之祸,民为国之根本,流民一多,国也将不稳。 朱由校看的明白,或者说所有有心的皇帝都看的明白,但是和教育普及是一个道理,看的明白是一回事,有没有魄力去解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由校觉得朱威放心不下张芷和朱镇,可是现在朱威想的很明白,也想的很清楚。 张芷现在明面上是英国公府的人,再怎么着,朱由校也不会难为她的,这是勋贵与皇家的纽带,可以说现在全天下位置最稳当的人,除了朱由校,也就是张芷了。 而朱镇…朱威还想再努力一把,若是成了最好,若是不成…朱威也就只能放弃了。 朱威心里有个很疯狂的想法,这个想法一生出来,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朱威算的上忠臣吗?自然算吧。 可是自古以来,忠臣都基本没什么好下场,越是忠心,反而越是寸步难行。 既然现在这个时代的大明,不能给朱威希望,那就再造一个大明出来! 第672章 提刑司 第二天一早,朱威带着朱镇去了刑部,让朱威意外的是徐希已经早早的到了。 不过未看到徐历良。 这也正常,昨日之事有点能力的也都能知道,而有点脑子的,也都能看出来朱威的处境不妙,在这时候和朱威牵扯太深,好似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徐希有些尴尬,他的这步棋,是朱威想到的,也是结结实实卖了徐家一个大人情,可是现在朱威突然这般模样了,徐家却好似全然不知,也不准备帮忙,这让徐希有些失望,不过正如朱威所预料的那样,徐希不可能为了朱威与家族对抗,也不可能为了朱威让自家利益受损,这是贵族子弟从小被植入的思想,改不了的。 “侯爷…尚书大人已经在堂中等候,请侯爷和小公爷一起前往。” 朱威颔首,跟着那人步入刑部大堂,刑部和工部兵部不一样,这里是大明最高的司法机构之一,另外一个是大理寺。 刑部与大理寺的关系,有点像现代公安检察院和法院的关系。 大理寺主要是审理案件,刑部除了审理部分不太重要的案件之外,还有主管天下牢狱的权力。 徐光启在自家的地盘上,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好似一夜没睡一样,头发乱糟糟的,乌纱帽也不知道被他放到了哪里,黑眼圈和眼袋都很重。 见到人都来了,徐光启挥手退避左右,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而后开口,声音都有些嘶哑:“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朱威拱手:“徐大人,当心身体啊。” 徐光启咳了两声:“无妨。” 而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威:“你都知道了吗?” 朱威点头,叶向高请辞的事,更加不是秘密了,昨夜都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不过说实在的,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因为大明首辅隔三差五就换,下面的人已经习惯了。 人没走茶就凉了,这也是官场常态,更多的人不在意叶向高,他们更加在乎要升谁上去。 一个人升官了,那就会连带着上百人升官,这是大好事啊。 反正叶向高也是无党无派的。 徐光启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还有你…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会给陛下说出那番话来?朱威啊朱威,我以为你已经很沉稳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啊?” 朱威苦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也没想那么多,也不想对陛下隐瞒什么。” 徐光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呀你呀,你还嫌你身上的麻烦事少吗?以后那种话,不要说,连想都不要想。” 朱威摊了摊手:“那我想什么?想着每日怎么花天酒地?我做不到的。” “砰…” 徐光启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朱威!你要知道自己的处境,你当时说过,你的靠山是陛下,难道非要让陛下厌恶了你,让你寸步难行这才好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与天下大部分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可是这不代表我是错的,也不代表那些人是对的,大明是天下人的大明,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也不是那些文人墨客士大夫的…” 朱威还没说完,徐光启就冲了出来一把捂住朱威的口鼻:“你在胡说什么?” 而后冷眼看着徐希和朱镇:“今日在这说的话,老夫若是听到外人说一句,那就是你们两个的事了,老夫没什么本事,但是也算有些势力,还请二位,不要自误!” 一个内阁次辅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徐希二人连忙应声说知道了。 徐光启自然知道这两人与朱威的关系,但是关系归关系,事情归事情,天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师生成仇或者兄弟成仇的事情。 朱威轻轻拍了拍徐光启捂在自己口鼻上的手,徐光启松开之后朱威喘了一口气:“哎呀我去…徐大人老归老,力气还是不小啊。” 徐光启翻了个白眼,他这种文弱书生,有个什么力气?这不过是朱威缓和气氛的话罢了。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朱威想了想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给朱镇和徐希安排好了之后,我想…应该要去辽东和朝鲜走一趟了。” 徐光启点头:“这也是个法子,行了行了,老夫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赶紧拿着你们的东西滚蛋,老夫还有公务在身。” 朱威三人拱手告退,就在离开之时,徐光启突然道:“陛下想要罢朝了啊。” 朱威一愣,随后转身,徐光启已经将头埋进书案的奏折中了,不过朱威知道,这话是给他说的。 这让朱威有种荒唐的感觉,大明到现在不过二百五十多年,竟然有三分之一的时候皇帝是不上朝的,现在朱由校又来?这老朱家,是有点毛病吧? 朱威没有多想,带着两人出了刑部。 “打开看看吧,看看你们日后的职责是什么?” 徐希打开官身文书读了起来:“兹有定国公徐历良之子徐希,温润如玉,学有所成,虽为勋贵,却有报国之心,接圣上旨意,刑部特设提刑司一职位,位列五品上,首位郎中为定国公府徐希,可凭此官绅文书,明察暗访天下牢狱,以大明律法,匡扶天下正气。” 徐希读完之后,有些无语:“先生,这文书怎么和别的不一样啊?” 朱威笑道:“不一样才是对的,这是特设的职位,哪里能真的入档,说不定这个东西在吏部都没过关呢。” 徐希脸色瞬间苦了下来:“合着这是假的啊?” 朱威摇头:“若是别人做这个提刑司郎中,自然是假的,不过你是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你拿着,这就是真的,比黄金还真。” 徐希一愣:“先生…我怎么觉得你在哄我?” 朱威摆摆手:“别想太多了,朱镇我就交给你了,你现在带着他回定国公府,你爹会给你安排的。” 说完之后,朱威不等两人反应,自顾自的走了,方向倒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北门方向。 算着日子,那女真使者岳讬,想必就是今日到京了。 第673章 岳讬入京 岳讬是女真人,以现在大明对女真的态度,很显然一路官员都不会有什么好的脸色,保护他入京的那些人,明面是保护,暗地里却是监控。 辽东到京城不远不近,过了山海关还有600里。 一般使者都是一日三五十里,一路悠悠哉哉,尝尝美食,看看美景,但是这事放在岳讬身上,可就别想了。 从接到京城消息到现在,也不过五天时间,一天一百多里,一人三马,马歇人不歇,可给岳讬弄的够呛。 能派过来入京的人,都是一等一的精锐,是从陈子义手下还有山海关中抽调出来的佼佼者。 岳讬在女真也是有些威名的,武力战力也属于是女真那边的前列,可是女真再怎么厉害,也不过百万人而已,百万人中的佼佼者和千万人中的佼佼者,差距其实不小。 只不过女真人打仗,总是最勇猛的人冲在最前,但是大明这边,最精锐的人,大都是亲兵之类的,所以就导致在战场上女真比大明厉害的多。 岳讬以前也是如此认为的,他将女真这几次大败,都归结为大明的阴谋诡计,在岳讬小的时候,辽东就是女真的后花园,想去就去,想打就打,无往不利。 所以岳讬根本看不起大明的兵,在他心里,只要将大明那些会使阴谋的人弄死,那大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也是他在辽阳,越权狙击孙承宗等人的原因了。 可是现在他是被边上这些五天不说话的人给拉服了。 京城已经遥遥在望,岳讬的心里,越来越沉。 他终于明白皇太极为何非要派人过来了,并且这是大金建国之后,第一次对大明示之以弱。 原来不理解,族中反对的声音也很多,可是现在岳讬懂了,大明再弱,也是大明,也是这片天地的天,也是让周围国家都要仰其鼻息的存在,瘦死的骆驼到底是要比马大的,何况大明,还没死。 京城三大营就安排在城北,安排岳讬走北门,也有展示实力的意思。 京城北面有两门,分别是德胜门和安定门,这次安排岳讬走的是德胜门,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朱威到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鸿胪寺的布置,想来也是,这次女真使者入京,顶着的名头,可是大明建州卫,既然属于内官,那鸿胪寺自然不用过来接待了。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倒是派人来了,不过看穿着,也只是千户级别的而已,在大明就是这样,重不重视是一回事,但是面子上谁都不想落下。 按照那群文人的想法,以大明一千户去接女真的人,已经是给面子了。 朱威经常不在京城,认识的人也大都是大明顶尖的人物,这次过来朱威只是穿着普通的日常衣服而已,所以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千户并未看出其身份。 朱威也不想太过于扎眼,在城门外找了个地方,靠在城墙上闭目养神。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蹄声响起,岳讬终于到了。 岳讬心中并不平静,一路过来见的太多了,现在的他,已经不敢想以女真的实力能不能打的过山海关,而是在想以女真的实力,能在大明的手里撑多久了。 井底之蛙在山中称大王,今日得见宇宙,自然而然生出自卑心态。 马蹄声停了,护送岳讬的那些人,全部下马,前来接应的千户小跑上来拱手,不过那些人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对着闭目养神的朱威齐齐抱拳:“标下…见过长留侯爷!” 朱威睁开眼睛,眼睛扫了一圈,露出些许笑意,这些人,确实有很多是见过的。 “不必多礼,本侯知道你们今日过来,特来此地迎接,不知道那女真使者是哪位啊?” 朱威说话的时候,早都看到了岳讬了,不过两国之人相对,谁先开口,谁先行礼,那谁就落了下风了。 整个德胜门外,现在只有岳讬一人在马上,他不是没反应过来,而是听的太清楚了,长留侯…朱威,这是他们女真人魂牵梦绕的存在,不过这魂牵梦绕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而是恨不得吃其肉箪食于血。 “朱威!” 岳讬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不过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那两个千户是不敢说话,而辽东的人则是准备看笑话,在他们心里,朱威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若是两天前岳讬过来,这般对着朱威说话,倒也没事,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威主动过来就是为了找事的,所以哪怕岳讬今日想要做个鹌鹑,朱威也不会同意的。 朱威慢慢走到岳讬马前,虽说是朝上看,但是岳讬还是感觉自己是被俯视的那一方,心中不由有些慌乱。 他心中恨归恨,但是也不得不怕,朱威手上粘的血,太多了一些。 朱威嘴角带笑:“你在害怕?” 岳讬咬着牙不说话,他怕他一说话就要露怯。 朱威也不管他回不回话,接着道:“你恨我,但是你不敢拿我怎么样,或者说,你根本没有面对我的勇气。” “皇太极怎么派了你这个一个懦夫过来?难道女真真的没有人可用了吗?” 说到这里,朱威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像也确实没人可用了啊,努尔哈赤被窝杀了,啊敏代善死的也很惨,莽古尔泰好像成了残废了吧?皇太极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区区山林野狗,也想在本侯面前当人?呵呵…简直可笑至极。” 岳讬紧紧握住腰间的刀,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把刀,别的武器全都被收缴了,这把刀本身在入京门之时,也要交出来的,岳讬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还有一把刀,这把刀给了他一丝底气。 朱威瞥了一眼那刀,根本不放在心上,继续道:“你叫岳讬对吧?你爹代善是我杀的,确实是比一般野狗难杀,但是也就只是如此了,今日本侯见到你很失望,你们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了。” 代善的死本就是岳讬心中的一根刺,若是代善还活着,他早就能在女真族内脱颖而出了,何必等到现在? 再说了,杀父之仇不管在大明还是在女真,那都是血海深仇,非报不可的,朱威在此时扯起旧事,让岳讬本来有些恐惧的心被愤怒填满。 “噌…” 弯刀出鞘… 第674章 底线 那两个千户吓得腿都快软了,不过辽东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丝毫不担心的模样。 岳讬是女真族内的佼佼者,马上功夫甚是了得,刀枪棍戟也是样样皆通,出其不意间拔刀,还是由上往下砍,岳讬心里已经呈现出朱威捂着脖子倒下的场景了。 哪怕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他这刀砍了下去,肯定会死,但是他也知道,用他的命去换朱威的命,太值了。 他要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人了,他要成为女真族中的大英雄了。 岳讬眼中闪烁着兴奋嗜血的光芒,不过这光芒很快就黯淡了。 因为明明就和他近在咫尺的朱威,突然离得远了,并且他本人好似飞起来了一般,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腾空的感觉。 而后眼中的景象从朱威变成城墙,再变成天空,最后变成大地。 “咚…” “好…” 辽东的一干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叫好声冲破云霄。 朱威翻了个白眼,没管那些糙人,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而他面前尘烟四起,尘土消散之后,岳讬已经口鼻冒血,躺在那已经没气的战马身下,想要说话,但是鲜血堵住他的喉咙,只能吐出一些血泡。 朱威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嘴角还是带着笑意:“我就说吧,杀你们,比杀狗简单的多。” “咕噜……杀…咕噜噜噜……噗” 岳讬还想用尽力气吐出血水,出一口恶气呢,但是事不如人愿,他现在哪里有那样的力气,反而血沫飘散在空中的时候,被阳光一照,显得梦幻异常,让朱威大饱眼福。 “啪啪啪……” 朱威不由的拍了拍手:“很好,很漂亮,你和你爹有些日子没见了,本侯心善,帮你一把,见到你爹之后,帮我告诉他一声…别跑的太快了,等老子一百年,一百年后老子再杀他一次!” 说完之后,岳讬猛的瞪大眼睛,不过眼中的光彩也迅速消散,显然是没气了。 朱威冷笑一声转身对着那两个千户道:“建州卫使者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大明勋贵动刀,是为大不敬,今日本侯替你们解决了他,不用谢我,回去复命吧。” 那两个千户还能怎么办?苦着脸行礼告退。 之后朱威对着辽东那些人笑了笑:“怎么样?本侯…可还厉害?” “厉害!” 呼声震天,不过五十多人而已,却吼出了数百人的气势。 “好…弟兄们,随我进京,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些话说完,那些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朱威一愣问道:“怎么回事?不愿意跟我喝酒?” 领头的人连连摆手:“侯爷恕罪,只是…只是我们这次出来是军务,不得饮酒不说了,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岳讬送到京城后立马返回,辽东那边局势也很紧张,所以我们…” 朱威摆了摆手:“无妨,有的是机会,你们回去吧,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老子过一段时间,应该还要去辽东走一圈,到时候咱们再把酒言欢!” “好!” 等辽东的人走了之后,朱威就大大方方的回家了,全然没有刚刚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一个女真使者这回事。 殊不知,这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叫好,有人说坏,但是还好,还没人说要让朱威去赔罪的。 这就是大立场的问题了,他们暗地里可能有人会和女真联系,但是明面上,只要是女真有了损伤,他们会比谁都高兴。 更何况这次这事谁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以下犯上本就不合规矩,朱威出手杀了岳讬,也是在维护这个规矩。 还有岳讬这次过来只有一个建州卫千户的职位,一个小小千户而已,谁会明着替他说话? 可是朱由校和那些人想的都不一样,听闻消息之后,朱由校立马将陈百和何令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骂完了朱由校躺下椅子上:“你们两个说说…该怎么处置朱威?” 陈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的性子本就懦弱,好不容易硬气两次,还都被朱威顶了回来,所以哪怕现在是朱由校开口要定朱威的罪,陈百也不敢开口。 而何令就有些尴尬了,他与朱威的关系在宫里可不是秘密,所以就肯定会多想一些了,他在想朱由校和朱威是不是真的闹了矛盾,是不是真的分裂了,这事想不明白,他也不敢乱说话的。 虽说他的权力来自于朱由校,但是不可否认,朱威也是他的底气之一,两个后台打架,他能怎么办? 等了半天没人说话朱由校更加气恼,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都给扔了:“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朱威是想做什么?朕刚刚下令让女真使者进京,他在城门口就给朕杀了,他将朕放在眼里了吗?啊!” “杀了就杀了,杀了之后他直接回家了,他眼里还有没有朕?你们两个废物,给朕滚出去…” …… 宫中发生的事情,朱威并不关心,或者说他已经大概能想的出来朱由校是什么反应。 回到家后还是老样子,朱威有时候都觉得朱镇这是npc了,而自家院子是任务结算点。 要不然怎么可能每次有点什么事,朱镇就在这里等他? 朱威叹了一口气,看着朱镇道:“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一口气说完就好,我没空和你闲扯。” 朱镇一滞,苦笑道:“兄长,现在心里话都不想和弟说了吗?” 朱威捏了捏拳头:“别逼我揍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镇对朱威还是有些害怕的,也就不说那些客气话了,直接问道:“兄长今日是故意杀那个女真使者的吧?一个小小女真使者而已,兄长为何亲自去杀,难道不知道会惹陛下不快吗?” 朱威冷笑:“这是你想知道的,还是你背后的人想知道的。” 朱镇板起脸,很认真的道:“兄长,我首先是朱家人,我问兄长的事情,自然是我想知道,我也想为兄长分忧。” 朱威眯着眼睛,他现在对朱镇说的话,已经没有相信了:“算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有什么心思,我今日杀岳讬,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加过分的事情,你们准备好就行了。” “兄长是要?” 朱威沉声道:“我现在要知道一件事,我要知道陛下的底线在哪!” 第675章 她以为她是谁? “底线?” 朱镇失声尖叫:“兄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探寻陛下的底线,一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朱威轻笑:“我自有我的打算,而你,就别管这些了,定国公让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朱镇数次想要开口,不过很明显的,他现在说的话,对于朱威而言,没什么影响力,想到此处,朱镇叹了一口气:“明日一早就走,原定是今日的,不过徐希他娘舍不得,硬要留一天。” 对于这个说法,朱威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连这个都不让吧,不过朱镇多在京城待一日,那朱威的部分计划可就要受影响了。 叹了一口气,朱威皱着眉头就想回书房重新计划,不过朱镇突然道:“兄长,现在你还觉得,陛下是靠山吗?” 朱威一愣,随即冷哼一声:“你今天话很多啊。” 朱镇微微摇头:“兄长,弟今日是高兴,高兴你能够真的看清楚了,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不行的,哪怕这人是皇帝,力量要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有用处。” 说着朱镇还伸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朱威冷着脸问道:“握在自己手里?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朱镇连忙道:“兄长莫要想茬了,弟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朱威点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同意你的想法。” “弟不懂,请兄长解惑!” 朱威不想与朱镇说太多,很多事藏在心里是一回事,但是说出来之后,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朱威没理会朱镇期望的目光,翻了个白眼,直接回书房了。 坐在书房中的朱威,又找出来几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 半天之后,终于停下,而纸上已经被画的不忍直视了,但是朱威能看的明白。 最中心的是一头猪,不过这头猪被关在笼子里,边上是叼着刀的一条狗。 很显然,这就是现在晋王的处境了,而狗自然就是锦衣卫了。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朱威没有抬头只是说了一句进。 过来的人自然就是暗卫的人了。 “计划有变,改为明日出发,跟着徐希和朱镇,一路朝南,路上都要规划好了,让他们自己找到地方。之后利用徐希的身份做掩护,救出朱承德,有没有别的意见?” 那暗卫皱眉:“侯爷,其实…不管用谁做幌子,知道的人自然都会知道是我们干的,为何还要这么麻烦?” 朱威摇头:“你不懂…知道归知道,但是明面上干和暗地里干也是两个事,更是两种态度,咱们所谓的暗卫,其实不算暗卫了,不过…该给的台阶,咱们还是要给。” 那暗卫点头:“属下领命。” 朱威叹了一口气:“撤退路线规划好了吗?” “没有…晋王殿下被关在直隶,东南西北都不好撤。” 朱威皱着眉头,而后又松开:“无妨,让晋王跟着徐希就好,你们在南边做好准备,人只要到了你们能控制的地盘,就给他送出大明。至于到吕宋还是到琉球,随便你们吧。我只要晋王活,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属下领命!” “还有别的事吗?” “夫人明日到京,李牛那边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在渤海诸岛上,已经开始建造基地了。” 朱威点头:“很好,加快速度,我这边的时间,不会很多了,通知金大元和朱堂,让他们分批将宁夏的东西和人送过去。” “是…不过侯爷,岛上太小了,人若多了,恐怕…” 朱威摆了摆手:“无妨,诸岛只是我们暂时的落脚点而已。” “从现在起,除了营救晋王和收集种子书籍的任务之外,所有暗卫静默。” “是…” …… 坤宁宫。 坤宁这两个字就是为皇后而准备的,像大地一样的宁静,安宁。所以在大明最开始建造坤宁宫的时候就是作为皇后的寝宫。并且在地理位置上坤宁宫也是占据着独特的位置的。 坤宁宫是位于紫禁城的中轴线上,其他两座位于中轴线上的宫殿就是皇帝所在的乾清宫与交泰殿。 大明朝受到朱元璋的影响,可以说大明的皇后地位都是很高的,这也是宫殿设立在中轴线上的原因之一。 张芷自被册封为皇后之后,一直待在这里,连御花园都没去过。 小家贫苦出身,让张芷总有一些自卑感,所以哪怕现在她贵为大明皇后,也是如往常一样,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 在宫里,张芷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朱由校过来的时候了,他们两个从小相识,对于张芷而言,她心中并不觉得朱由校是皇帝,在她心里,朱由校还是以前那个有点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第一时间送给她的人。 不过现在,好像变了。 朱由校已经两日没有过来坤宁宫了。 往常都是一块用膳,现在也只是留张芷一人,空落落的大殿,落针可闻,太监宫女都是被调教过的,在这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芷有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感。 这种感觉让她故意都有着困难,朱墙金瓦,异常威严,宫中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无数的故事,宫外的很多人,也无时无刻都在想象宫中的场景。 可是身处宫中的张芷,从踏入紫禁城的那一刻,就想要出去。 “娘娘…菜凉了,要不然娘娘先用膳吧?” 边上侍菜宫女上前轻声说道。 张芷摇了摇头:“不急,还是等等吧,再差人去问问陛下。” “是…” 乾清宫。 殿内一片狼藉,不乏有古董珍品被朱由校摔倒了地上,有些已经四分五裂了。 陈百撅着屁股,不敢吭声,也不敢动,不过心里还是为那些好东西心疼。 何令也是一样的,但是何令与陈百想的不一样,他在想怎么才能让朱由校冷静下来,毕竟人在上头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而他这样人物的生死,其实就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陛下…皇后娘娘差人过来了,请陛下过去用膳!” “砰…” 听到此话,朱由校更加狰狞,一个北宋上好的砚台被砸破一个角,价值大大受损。 “她以为她是谁?一个个的都不将朕放在眼里吗?朕说了不吃…滚!” 第676章 皇后受罪 发泄过后的朱由校喘着粗气随意躺在地上,手指捏的很紧,好似想要捏死谁一样。 陈百和何令已经快疯了,朱由校这半天发泄一会儿就让他们滚出去,然后不到一刻钟又让他们滚进来,周而复始… 好几次了都,好在两人都是宫中的老人,知道怎么跪看着好看,膝盖还不疼,要不然这两人就要被跪废了。 “你们说…朕对他不好吗?他为什么要和朕对着干?是因为朕没有答应他的想法吗?” “可是朕凭什么答应他?” “朕是皇帝!” “朕是一国之君!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为什么要给朕甩脸子?” “他真的以为朕不敢拿他怎么样?” “何令!” 何令连忙爬上前两步:“奴才在!” “杀了岳讬之后,朱威去了哪里?” 何令咽了咽口水:“回禀陛下,长留侯直接回家了,一直闭门未出。” 朱由校坐直身子,皱着眉头:“闭门不出?他是在闭门思过?” 何令呆了呆,有点佩服朱由校的胡思乱想,不过他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只能实话实说了:“好像…好像不是。依奴才愚见,长留侯,好似并没有将那岳讬放在心上。” “五军都督府,兵部还有大理寺鸿胪寺都派人过去找长留侯,不过都被打了出来。” 朱由校脸色一黑:“不放在心上?呵呵…那还怪朕矫情了?” 这话谁敢接啊。 又等了一会儿,朱由校这才叹了一口气:“走吧,去坤宁宫。” 陈百大喜:“摆驾坤宁宫!” …… 坤宁宫。 饭菜已经热了两遍了,再好再精致的饭菜,热了两遍也就没了原本的滋味了。 张芷还是呆呆坐着,小时候一个野菜窝窝都能让她很满足了,可是现在…无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在她眼里,还不如原来的野菜窝窝。 “问问御厨,有没有野菜窝窝。” 张芷这话一出口,整个坤宁宫都被惊住了,还是那个侍菜宫女小心回话:“回禀娘娘,窝窝倒是能够现做,但是野菜…应该不成,现在也不是野菜的季节,宫中也没有储备。” 张芷一瞬间有些失落:“没有就没有吧。这些都撤了吧,本宫累了。” 话音刚落,朱由校的声音就响起了:“怎么?皇后不吃,也不想让朕吃了?” 张芷听到朱由校的话,立马从板凳上跳了起来,跑到朱由校身边,笑的很明艳:“你来了。” 不同于朱由校叫张芷叫的很正式,张芷叫朱由校一般都不会直接叫陛下或者圣上,大多数用你称呼。 以前的朱由校对这种称呼很受用,因为皇家最缺的就是这种如平常百姓家一般真挚的感情。 可是今天的朱由校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的不快更甚了。 但是朱由校并没有表现出来,一是因为他知道张芷和那些事没有关系,二来也是因为两人的感情很深。 朱由校牵着张芷的手回到桌前,看着早都失去色泽光彩的饭菜叹了一口气:“撤了吧,让御膳房换桌新的过来。” “是…” 张芷看着饭菜被撤下,欲言又止,这点小动作自然也瞒不过朱由校的眼睛:“怎么了?又舍不得了?” 张芷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嗯…还都是好的,又没有坏,还能吃的。”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节俭是好事,但是过犹不及,你能明白吗?” 张芷觉得今日的朱由校与往常不一样,但是天生心思单纯的张芷,只觉得是因为朝堂琐事太多,惹的朱由校头大而已,并没有往深层次想。 朱由校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重了,开口缓和气氛:“刚刚朕过来的时候,听到你说想吃什么窝窝?” 张芷说到这个笑容更加明媚了几分:“对呀,我想吃野菜窝窝了。” 朱由校一愣:“野菜窝窝,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野菜窝窝头啊,用野菜还有杂面和成的,像蒸馒头一样一蒸就好了。” 朱由校是没吃过的,但是一听都知道这东西也仅仅是能吃而已,不过看着张芷的模样,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好吃吗?” 张芷突然一愣,随即好像想到了那野菜窝窝的滋味一样,浑身发了个寒颤,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有点伤心的感觉。 “不好吃,又酸又涩又干,还难以下咽,吃了也不消化,那东西,只是能吃而已,也只有能吃这一个优点了。” 朱由校突然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忍受了,甩开张芷的手,厉声道:“这么难吃皇后还想着?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山珍海味无数美食佳肴你都能吃得到,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饿肚子了,也不用天天吃那些烂糟糟的东西了。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在给谁看?在给朕看吗?” “你是觉得以前的日子好对吧?哪怕天天吃那些东西,都要比在朕的身边好对不对?” 张芷害怕极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朱由校发火,可是相对于发火,张芷更加不愿意让朱由校误会她。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没有绝你在你身边不好…只是…” 朱由校捏住张芷的脸蛋,张芷的皮肤很嫩,稍加用力,白皙的脸上就出现红印,朱由校全然未觉,冷着声音问道:“只是什么?你说啊!” 张芷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她在宫里唯一的一个依靠,现在变得好陌生啊。 “由校…” 朱由校听到这个名字,更加生气,捏的更狠了:“闭嘴!谁让你大呼朕的名讳了?你也配?” 坤宁宫中的乱象,让陈百和何令都心头发麻。 不过两人不敢上前说什么,今日的朱由校格外可怕。 见陈百的心思都在朱由校身上,何令偷偷后退两步,招手叫过来一个熟悉的小太监:“快去…去英国公府还有长留侯府,告诉他们这里的事,要快。” “是…” 第677章 朱威怒闯宫 朱府。 朱威将事情全都交代完之后,又想了许多后续规划,这才走出书房透透气。 在屋中这么半天,肚子早都抗议了,不过院中无人,书房又是重地,平常下人也不敢过来。 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朱威这才迈步朝着厨房走去,朱府不比那些底蕴深厚的勋贵家,下人奴仆只有三十多而已,朱家的人,也没有那么娇气,自然也没那么多规矩,过了饭点,也没有人专门伺候着。 所以朱威只能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了。虽然说厨子都还在,朱威一句话他们就能给做个四菜一汤的,但是朱威不想麻烦,让他们热了两个窝窝头,加了点咸菜,这就是一顿饭了。 这时代的咸菜可不是后世那样谁都不爱吃的玩意儿,古代盐贵啊,想要腌腌菜就需要大量的盐,于是这腌菜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窝头自然也不是野菜窝窝了,那可是上好的白面蒸的。 就算没有白面窝窝,也没有腌菜,朱威也不在乎,只要等顶饿就行。 在放在别的勋贵家中,是不敢想象的,哪怕张之极这样不算很娇弱的公子哥,到了山东之后也愣是一两天没吃东西,习惯了精致的食物,别的食物就难以下口了。 当然了,别人怎么样朱威管不住,反正他自己吃的是很满足了,吃饱喝足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不早了。 这两日和朱镇是有些矛盾,但是明日朱镇就要离开京城了,还因为朱威的布置,可能会有危险,不论是从哪一方面来说,朱威都觉得对朱镇有些愧疚在。 叹了一口气,朱威收拾几个窝窝朝着朱镇的院子走去,想去看看朱镇收拾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到了朱镇的院子门口,朱威又有些踌躇,父母走后,他与朱镇的关系越来越远,在万历还没死的时候,朱威在外,朱镇与张芷在家中受了很多罪。 现在这等情况,若是朱威顺应潮流大势,不论是一切以朱由校为尊,还是拉拢朝堂之人成为一方势力,都会比现在过的好的多。 可是这么容易的两条路,全都被朱威亲自堵住了。 本来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前世今生都是一般的底层人,世界变迁与他的关系不大,按照初来宁夏的情况,除了这条命之外,就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可是真正站到这个名利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裹挟。 只不过,裹挟自己的不是权力名望,而是想要大明真正富强的决心。 以前没有能力,想做什么都是幻想,现在有了能力,却又举步维艰。 朱威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这大明天下有五千多万人,自己不过是五千万分之一而已,自己用得着为了那可能终究不能成功的希望,将自己的身家,将自己的前程,将亲人的前途全都压上吗? “值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窝窝头已经有些凉了,院子内的朱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朱镇的表情很微妙,他见过朱威愤怒时候的样子,也见过朱威伤心时候的样子,也见过朱威不知所措的样子,也见过朱威高兴的样子,可是朱威迷茫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以往的朱威,不论如何,都会有主意,脑袋中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哪怕陷入鞑靼圈套内,哪怕被女真前追后堵,他也会想无数办法拼出一线生机,可是现在的朱威,全然没了那种气势。 好似一个一直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神仙,突然失去法力落入凡尘,面对一切未知事物时候的迷茫无助。 “兄长…” 朱镇声音很小,他也不知道朱威听得到还是听不到,现在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好似在朱镇眼中已经荡然无存了,他想入仕途的初心,就是想要帮助朱威,就是想让自己的兄长不那么累而已。 可是后面为什么变了呢? 是因为自己读书太多了,真的就觉得天下只有读书高了吗? 还是因为自己到了年纪,有了所谓的叛逆心理? 朱镇不知道,他也想不明白。 明明是最亲的人,可为什么要因为政治意见的不同,而变得形同陌路? 与朱威一样,朱镇的嘴里也喃喃道:“值吗?” 当然了,值不值他们并没有答案,一切事情都未成定局,中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朱威与朱镇两兄弟,表面看起来性格不同,但是从小困苦的经历,将他们两个人的性子都磨砺成异常坚韧的样子。 可以这样说,两人哪怕心中不愿再变成对手,但是只要没有尘埃落定,两人还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也会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去奋斗。 “侯爷…侯爷,不好了,不好了啊!” 下人的惊呼将朱威从愣神中拉了出来,缓了缓心神之后,朱威皱眉道:“慌什么慌?天塌下来了吗?” 那下人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是皇后娘娘…” 一听到事关张芷,朱威立马有些慌了,脸色一变问道:“什么事?快说。” “是宫中传来的消息,说陛下生了好大的气,还对皇后娘娘…还对皇后娘娘动手了!” 一听到这里。朱威顿时火气上涌,自家妹妹,从小自己呵护的不行,原以为入了英国公府,又嫁入皇家,那就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必将受到比以前更多的呵护。 可是现在呢? 刚刚当了皇后没两天,这朱由校就敢对她动手? 朱威也不管那么多了,快步冲向大门,从一护卫腰间抽出钢刀,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的朝着皇宫方向跑去。 “完了…完了,塌天大祸啊!” 最先过去通报的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朱威这是拿着刀去皇宫了要是真的出事了,朱家上上下下,可没一个能够逃得脱了,鸡蛋都要摇散黄了。 而过来通报的太监,比那个下人还要惨,一股尿骚味已经掩饰不住了。 朱镇也是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可是冲出门以后,哪里还有朱威的影子。 “完了…” 第678章 走狗 英国公府。 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 张维贤和一家人上下首坐定,所有人都是正经威坐,没人有别的动作。 英国公军伍出身,最是重规矩。 将张之极也当做兵在练,更不用说家中的下人奴仆还有护卫了,那更是放出去就是一支精兵。 所有菜上齐之后,张维贤拿起筷子,沾染了面前一盘菜的汁水,而后说道:“开饭!” 场面这才活跃起来。 一家人吃饭都很快,不过三五口,张之极就已经将一碗饭扒拉完了。 但是在这时候,张维贤不开口让他盛饭,他也是不能盛的。 于是张之极放下碗筷,再次正经威坐。 张维贤咽下口中的菜,轻声道:“这几日你都看出了什么?” 这是张家饭桌上的常态了,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所以张维贤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冷不丁的问上一些事情,若是答的不好,那就别想着盛饭了,想着怎么吃棍子吧。 张之极皱眉思索良久,这才开口:“形势又变了。” 张维贤没有反应,继续问道:“怎么个变法?” “朝堂经过数次清理,党争已然不成气候了,陛下再无势力能够掣肘,如今陛下羽翼已丰,而朱威和陛下因为时事,有了分歧,两人之间已有嫌隙,恐不能再回到从前那样了。” 张维贤眼中有了些许笑意,不过并没有表露的太明显,而是继续问道:“叶向高请辞,你认为结果如何?” 张之极一顿,而后小心说道:“儿子以为叶向高此举,实属下乘之策。” 刚刚有了笑意的张维贤又板起了脸:“详细说说。” “叶向高此举,正是逼迫已经长大想要独揽大权的陛下,君臣因此失和本不是太要紧的大事,但是叶向高此举,将事情推向了必有一方损伤的境地,若是陛下同意叶向高请辞,那叶向高这两年做的一切,可能都会成为泡影,但若是陛下不准叶向高请辞,那君臣失和的矛盾,就会越来越大,甚至可能重演神宗朝堂。” 张维贤听完之后,皱着眉头:“那依你看,应该如何做才好?” 张之极摇了摇头:“儿子愚钝,这是两难境界。” 张维贤也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你啊,以后别用你那浅薄的想法去想天下人,更别去想如叶向高一般的人物。你不懂他们这些人的心思,你看的太近了。” 张之极没有因为张维贤的话而感到生气或者自己受到了轻视,而是小心问道:“请父亲解惑。” 张维贤的声音幽幽响起:“叶向高此举。你真的认为他是在与陛下对抗吗?非也…他这是在转移陛下的注意力。” “注意力?父亲说的是?” “朱威!” “朱大人?这和朱大人有什么关系?” 张维贤摇了摇头:“关系大了,大到我们这些和朱威关系不错的人,都不敢上去说好话,大到满编勋贵文臣不敢多言半句。朱威给陛下提的建议,你可知道是什么?” 张之极摇头:“儿子不知。” “是普及教育!按照朱威的想法,他想让天下人都能读的上书,都能通理,也是识礼,你说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之极有些许兴奋:“自然是好事啊,天下人都能读书了,这不就是孔夫子说的天下大治吗?” 张维贤苦笑:“哪里这么简单,你想想,现在能读得起书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官员子弟,勋贵子弟,乡绅子弟还有商户子弟。” “这就对了,如今天下,靠的就是这些人治理,而这些人,也是科举最主要的生源。读书是好事,但是全天下人都能读书了,这些本来就读的起书的人,科举可还能占便宜?天下人才济济,哪怕概率再小,千万人中总有那么几个脱颖而出的,那以前能落在自己口袋里面的好处,全都要吐出去了,你觉得,有多少人同意?” 张之极一愣:“这…儿子没想那么多。” 张维贤又是叹了一口气:“不止如此啊,如今天下读书人地位高,这是因为百姓不懂,不认识,那么读书人说的话,自然是有分量的,可是天下人都能读书了,谁还会听你的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现在这点读书人,因为一点小事都能吵的头破血流的,若是天下都是读书人了,这种事会更多。现在…你明白了吗?” 张之极轻轻点头:“儿子,好像懂了。” 张维贤往后一靠,半眯着眼睛:“所以你能想象的到,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了,朱威要受到多少人的白眼,多少人的恨意,多少人的算计。而叶向高此举,直接将天下人的目光转向朝堂之上了,帮朱威脱身。” “这样的境界,我达不到,定国公,成国公,永州侯,都达不到,有时候啊…不得不佩服一些读书人,他们比我们更狠,对自己也更狠!” 张之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张维贤嘴角带着些许笑意:“那你呢?你准备如何?” 张之极心里明白张维贤想问什么,但是面上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父亲问的是?” “你知道的,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英国公府,以后是要交给你的,我总要知道,你会不会将英国公府带进坑里。” 张之极一看,就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深吸一口气后,起身抱拳:“儿,愿为朱大人帐前走狗!” 张维贤一愣,目光冷冽:“这是真心话?” “是!” “为什么?” 张之极没有丝毫犹豫,继续大声说道:“浑浑噩噩,不是儿的期许,朱大人有抱负,儿也有!” 张维贤突然笑了:“好啊,好啊,好一个账下走狗!朱威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你们这群人这么信任他?” 张之极准确的抓到了张维贤话中的意思:“我们?父亲说的我们是指?”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还能是谁?胡厉,朱缶,徐希再加上你,好家伙,四大金刚嘛这不是!” 张之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山东的时候,几人都是过命的交情,因为朱威,这几人都想明白了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想要怎么做,有时候被人看重,被人关心,被人认同,比什么都重要。 “报…公爷,不好了!” “什么事?” “宫中消息,皇后娘娘被责罚,长留侯抽刀闯宫!” 第679章 持刀觐见 听闻消息之后的张维贤不急反笑,给张之极看的目瞪口呆,他现在觉得自己父亲脑子坏掉了。 张维贤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张之极眼中莫名的意味,不由得有些气恼:“将你的眼神收一收,成何体统!” 张之极连忙低下头:“父亲,还是快些进宫吧,我怕朱大人闯下祸事。” 张维贤摆了摆手:“进宫自然是要进的,不过进宫的时机要把握好了,早一分…恐怕会让朱威心思白费,晚一分,恐怕就无法回旋了。” 张之极还是不解:“父亲,儿子现在越来越听不懂你的话了。” 张维贤笑了笑:“自从你山东一行之后,在我跟前,越发懂礼了,以前除了吃饭的时候叫我父亲,其他时候不是爹就是老头的,这是为何啊?” 张之极虽说不知道为什么张维贤要打岔,但是他还是恭敬的回道:“真正上了战场,儿才知道有多么凶险,以前不懂,总觉得我也行,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以前儿子对父亲不尊重,实属不该。” 张维贤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很好,看来我儿也确实长大了,那这事…为父就好好说道说道。” “朱威此举看似无脑,可实际上,此举乃是上上之策,朱威与陛下有情分在,这份感情是从两人危难之时养成的,所以异常珍贵,也异常牢固,陛下的心思朱威明白,相同的,朱威的心思陛下也明白。可是这种感情涉及到天下,就不那么牢固了。” “陛下想要权,想要稳定,这没错,朱威想要改革,也没什么错,两人都知道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可是两人又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你来说说,现在能怎么办呢?” 张之极挠了挠头:“儿子愚钝。” 张维贤笑着拍了拍张之极的肩膀:“不是你愚钝,而是你缺少经历。朱威此举,是拿着以前的情分做赌注,去交换一线生机,并且成功几率很大。” 张之极一愣:“一线生机?朱大人有危险?” 张维贤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普及教育之事,叶向高请辞给压住了,但是这事在陛下心里过不去的,你刚刚也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嫌隙,嫌隙已生,就再无平复的可能了,尤其是对陛下这样身份的人。” “朱威今日为何要杀那岳讬?岳讬只不过一个小人物而已,没什么重要的,可是朱威还是杀了,并且是大庭广众之下杀的,这又是做给谁看的?自然是给陛下看的了。” “如此一来,朱威表明了态度,让陛下知道,他的决心,不过也让陛下知道了,他无意于朝堂,也算是给陛下一个定心丸了。” “朱威在陛下继位之后,自知身处朝堂会让陛下难办,这才领了练新军的差事,不过现在回来之后,又说普及教育还有党争之事,陛下自然不快了,所以朱威这次做的很绝。以后朱威要再想回到朝堂,恐怕只有造反这一条路了,要不然谁都容不下他。” 张之极明白了大概,但还不是那么清楚:“可是为何朱大人又要持刀闯宫?这不是…” 张维贤摇头,眼中也有着异样的光彩:“这才是他最让人意外,也是最聪明的地方了,他以这样的姿态,用这样的方法,了结自己与陛下的情分。再之后…朱威要是再做出什么事来,可就没有情分可言了。” 张之极皱眉:“可是这样,不就没有退路了吗?” 张维贤笑道:“这才是朱威这个计划中,最为精彩的一环,朱威在赌,赌陛下对他还有情分,也是告诉陛下,从今往后,他们只是君臣了,再无其他干系,更是告诉陛下,皇后和朱家没有关系了。” 张维贤说完之后,看着张之极叹了一口气:“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后果,那你还要去做朱威的账下走狗吗?” 张之极脊背挺的笔直:“宁死不悔!” 张维贤苦笑摇头:“你这是将你自己放在火上烤啊。也是将我张家放在火上烤,你要知道,一步走错,张家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之极咧嘴一笑:“父亲,你都说了,英国公府之后要交给儿子,儿子现在就是这样的想法,要不然,您再生一个?” 张维贤做势要打,张之极连忙躲开:“爹…你现在可追不上我了。” 张维贤笑着摇头:“对呀,以后要靠你了,咱们张家,自嘉靖朝到现在,一直是最顶尖的勋贵,可是权力越来越大,越不安稳,别人只觉得我们家风光无限,可是谁又知道,我们也是如履薄冰。” “其实我不同意你和朱威一条路走到黑,但是你有你的主意,去历练历练也好,反正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再怎么着,陛下也不会让咱们家断了香火。” 张之极大喜过望:“儿子多谢父亲。” 张维贤起身,朗声道:“备马,老夫要入宫!” …… 午门外。 朱威一人一刀,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而宫中守卫却是如临大敌,御马监和宫卫四百多人,全副武装的将朱威围住。 “谁去通报,就说朱威觐见!” 开玩笑呢,这模样像是觐见的样子吗? 不过还是有人小跑入宫门,去告诉能管事的人了,要不然他们这群小虾米,怎么做都是个错。 朱威不傻,刀是拿在手中的,但是拿着刀站着,和拿着刀闯宫,是两码事,若是后者的话,朱威现在应该已经成了刺猬了,可别小看皇城的守卫。 至于为什么都在说朱威闯宫,自然是因为朱威刚刚表现的太过于骇人了。 坤宁宫中还是一片死寂。 宫女太监全都跪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大殿只有张芷在低声抽泣。 而朱由校此时反而慌了神,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想要上去哄哄张芷,可是又觉得放不下脸面。现在朱由校是真的有点慌了,也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此时宫门的事,也已经传了过来:“陛下…不好了。” 朱由校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是自己的救星啊,连忙问道:“什么事?” “陛下,不好了,长留侯持刀立于午门,说完觐见陛下。” 第680章 臣,一人担之 朱由校一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那小太监也很紧张,结结巴巴又说了一遍:“长留侯…持…持刀…叫宫门!” 朱由校的火气蹭的一下又起来了:“好大的胆子!他要做什么?他要逼宫吗?” 没人吭声,只有张芷眼神中闪过一丝亮光,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在民间,出嫁的女人都有娘家做靠山,现在倒好,入了皇家之后,就没有什么娘家靠山了,反正娘家势力再大,也不如皇家,这就是陛下…敢对我动手的原因了吧?” 这是张芷第一次叫朱由校陛下,朱由校心头的怒火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熄的不能再灭了。 “咳咳…芷儿,不是这样的,刚刚是朕错了…” 张芷嗤笑一声:“陛下哪里有错?要在我老家,娘家人怎么会进不来家门呢?陛下这是想要将我兄长打出去,还是想直接杀了?” 朱由校越发觉得自己没理了,若是张芷和朱由校硬着来,朱由校也自然会硬着顶回去,但是张芷和朱由校太熟悉了,他知道朱由校的性子,而朱由校,刚好吃这么一口,不过整个天底下,也只有张芷有这样的待遇了,其他人若是想这样做,肯定最后渣都不剩了。 “咳咳…芷儿,你现在姓张,是英国公府的,要说娘家,也是英国公府才是娘家。” 张芷美目轻瞥:“既然如此,那陛下可就娶错人了,我虽说是一介女流,也没读过多少书,但是自己是朱家还是张家的,还是能分辨的清楚,陛下既然想要娶英国公嫡女,那就请陛下放我出宫!” 朱由校一愣:“你说什么?” 张芷深吸一口气,语气听不出真假:“我说,请陛下放我出宫。” 朱由校往后退了两步:“为什么?” “因为我哥说过,打老婆的男人不靠谱,不能嫁!” 朱由校差点被闪了腰,咬牙切齿道:“又是朱威!” 张芷眼睛一亮:“陛下现在承认朱威是我兄长了?那娘家人过来给我出头撑腰,有错吗?” 朱由校觉得自己落入圈套了,但是张芷说的也没错,身份到底是张家还是朱家的,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家人自然是知道自家人的。 “好啦好啦,朕恕朱威无罪。” 张芷顿时变了张笑脸:“多谢陛下。陛下快去吧,别让兄长等急了!” 直到朱由校被推出坤宁宫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 不过也只是摇头笑了笑,从小没有感受家庭温暖的朱由校,对张芷在他跟前这种行为,很是受用,这让他感觉…怎么说呢,反正很舒服。 “让朱威过来吧。” “是…” 小太监刚刚想走,就被朱由校叫住:“他想拿刀,那就让他带着吧。” “啊?陛下不可啊!” 陈百顿时像死了亲娘一般鬼哭狼嚎。 朱由校一脚踢了过去:“住嘴。” 而后朱由校收起笑容:“朕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真的拿着刀见朕。若是拿了…哼!” 朱威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松了一口气,最难的一关过了,若是朱由校不见他,或者直接拿下他,那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只要能见面,那就有机会,在朱威心里,和张维贤说的一样,都是在赌,赌一个机会,赢了…那就还能有希望,输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乾清宫。 满地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朱威进门就跪下:“臣,见过陛下,陛下安。” “朕安,起身吧!” “多谢陛下。” 两人如同一般君臣那样互相说了开场白,说实在的,朱由校有些新奇。因为这是朱威第一次这样。 “听说,你持刀闯宫,是想做什么?” 朱威低头:“都是误会而已。” “那刀呢?” “扔了。” “你舍得?”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舍不得的,臣的一切,都是先皇帝和陛下给的,只要陛下一句话,臣这条命,也能舍得。” 朱由校听闻这话之后,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你是想说朕,没有情义?” 朱威摇头:“所有人都能有情义,可唯独天家不能有情,陛下所做之事,臣懂,也明白。” “那你为何…不和朕一起?” “臣是武将,再立朝堂之上,恐惹人非议。” 朱由校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你在皇爷爷在的时候,还做过户部侍郎呢,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会惹人非议?” 朱威异常平静:“君要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现在若是陛下想让臣在朝堂,臣也可以。” 朱由校冷笑一声:“还是算了吧,先生…刚刚皇后说,你是她的兄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臣妹,已经死了,当今皇后是英国公府嫡女,和臣…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实话吗?” “千真万确!” “为什么?” 朱威深吸一口气:“和臣有关的人,和臣亲近的人,越少越好。对臣好,也为他们好。” 朱由校点头:“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朱威抬头,目光灼灼盯着隐去黑暗中的朱由校:“臣,想为晋王殿下求情!” 朱由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晋王,晋王私自调兵出晋,罪无可恕!” “臣想救他!” “若朕不同意呢?” “那臣…只能领命。” “先生,你有多厉害,朕是知道的,晋王在朕手里,安排的很好,但是他若出了一点问题,不管是不是先生做的,朕可都认为是先生做的了。” 刚刚到乾清宫门口的张维贤听到这样的对话,顿时苦了脸,他以为朱威是拿与朱由校的情谊去换他的平安,没想到现在换的是晋王殿下的,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啊。 老脸也不由得一红,他信誓旦旦的给张之极说了那么多,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了,还好,没人知道。 就在张维贤想要让人通报的时候,大殿内又传出朱威的声音:“臣…愿一人担之!” 第681章 非臣所愿 朱由校眼中光芒一凛:“好一个一人担之。若朕所料不错的话,你已经有安排了吧?” 朱威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朱由校也对此事没有太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朱威是肯定做得出这事的。 “陛下…英国公求见。” 张维贤伸出手抓了抓,可是没能抓住,刚刚听到朱威的话,张维贤已经想要回去了,这趟浑水,他进来了可就全身上下都是屎了,根本说不清楚。 可是现在已经通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老臣见过陛下!” 朱由校眼神有些冷,语气也有些生硬:“怎么?又来一个兴师问罪的?” 张维贤资历老,明面上还是国丈,加上其丰富的人生经历,倒也不怕朱由校的故作姿态。 “陛下言重了,老臣只是听闻皇后娘娘惹陛下不快,特来请罪,请陛下治臣教女无方之罪。” 朱由校嘴角抽了抽,他娘的这张维贤明显就是睁眼说瞎话,朱威都在这呢,是个人都知道是为什么过来,现在你来个教女无方,是替皇后出头还是替朱威出头啊? 张维贤这种老狐狸,说话总是这样滴水不漏,话里话外说的都是自己没有教育好皇后,可是朱由校能顺着话说吗? 朱由校脸色黑了一些,摆了摆手:“这是朕的家事,夫妻俩小打小闹而已,你们两个一个接着一个,是想要看朕的笑话吗?” “老臣不敢!” 张维贤也是觉得自己这次来错了,也想尽快结束话题,瞥了一眼朱威,没能从朱威脸上发现什么,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朱由校,朱由校脸上也没有多少情绪。 两人说的那些,他大概明白了,可是他再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已经决裂的两人,为何没有丝毫情绪?这不符合常理啊? 张维贤的小动作,朱由校看的明白:“英国公,还有别的事吗?” 张维贤又道:“老臣听闻陛下想要罢朝…这个…” 朱由校皱着眉头,甚是不悦:“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大明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朕虽不如太祖成祖,但是按时上朝,还是能做到的,英国公你是国戚,也是勋贵之首,可不能轻信别人谣言。” 张维贤松了一口气:“陛下教训的是。那叶阁老…”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叶爱卿年事已高,内阁事务太过于繁杂,朕准备应允,英国公以为如何?” 张维贤不动声色:“臣是武将,不懂政事,一切全由陛下做主。” 看着眼前这个问了一大堆,但是最后却是片叶不沾身的“老丈人”,朱由校也是无语至极。 索性不管了,转头又看着朱威问道:“刚刚说的那些,长留侯可要想清楚了,没有回转的可能。” “臣…不悔!” “好…来人,长留侯朱威,擅议朝政,擅杀外臣,罪大滔天,但念其有功,削其长留侯爵,收缴其长留侯府,降为厉海伯,即日起…携新军入朝平乱,无诏不得入京!” 朱威深吸一口气:“臣…领旨谢恩!” 张维贤在边上眼皮直跳,他又摸不住了,按理来说,这时候朱由校将朱威一撸到底,哪怕是下狱也是可能的,可是现在这处理方式,说重也算很重,但是和朱威做的那些事来说,可就太轻了。 没等张维贤说话,朱由校又道:“至于晋王,朱威…你当真要与朕背道而驰?” 张维贤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他能听的吗? 这次真的是说不清了,稳住心神以后的张维贤,捂着脑袋,嘴里不断呻吟:“哎呀…陛下…老臣头疾犯了…” 朱由校冷笑一声:“是吗?脑袋没了也就不疼了。” “咳…老臣忘了,老臣没有头疾…” 朱由校自然知道面前这个便宜“老丈人”不想惹上这么多事,但是现在朱由校就是想让这个老狐狸没办法在边上旁观,别人不知道,可是朱由校是知道的,这个老家伙,是暗卫的上任首领,现在朱威想要救晋王,肯定会用暗卫的力量,那这个前任首领,可就异常重要了。 “英国公听旨,晋王无诏私自调兵离封地,罪不容赦,现命英国公前往押送其入京,不得有误!” 张维贤苦着脸:“陛下…臣老了,这事做不来啊。” 朱由校眉头一挑:“哦?那好,既然英国公身子不适,那就算了吧。” 张维贤大喜:“多谢陛下…” 还没说完就听到朱由校又道:“宣英国公嫡子张之极觐见!” 张维贤又是一惊:“老臣觉得自己还行!” 张之极可是下任英国公的不二人选,英国公一脉以后可要看他的了,这会儿掺和进来这些事,可就完蛋了。 以张之极和朱威的关系,这差事是办不成的,张维贤也是第一次知道了眼前这位陛下的厉害,看来以后不能再将他当做小孩子了。 朱由校心中也是激荡不已,他终于知道他的皇爷爷还有他的太皇爷爷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心情了。 下面站着的不论是什么人,不论是什么身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过寥寥几句,就能将他们拿捏。现在的朱由校,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 “另外,入朝新军,所带军备,全都由辽东拨付,兵部尚书孙承宗,在辽东也太久了,内阁叶爱卿请辞,其他阁臣事务更加繁杂,那就让孙承宗回京,辽东经略熊廷弼,暂代辽东总督,山海关总兵刘梃,年事已高,恐怕不能再当此大任,封太子太保,召回京颐养千年,山海关总兵人选,英国公…由你来举荐!” 这话一出口,张维贤就知道了,这次朱由校是真的要放弃朱威了,军备让辽东准备,那也就是说,连发火铳和白磷弹,也就都没了,只拿着普通新式火铳的几千新军入朝,可不就和送死差不多吗? 朱威没有任何意外,恭敬叩首:“臣…领旨谢恩!” 朱由校冷哼一声:“现在也没外人,朱威…朕给你机会,你只要放弃你的想法,放弃晋王,朕保你荣华一生!” “荣华…非臣所愿!” 第682章 靠自己 朱威说完之后,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校好半天没有说话,大殿内的气氛,到达了冰点。 张维贤站着也不是,跪下也不是,想要走又没有理由,不想听可是朱由校的声音好似专门往他耳朵里钻一样,难受的很啊。 “先生…” 朱由校突然叫了朱威一句先生。 “朕有信心,大明将在朕的手中,再次辉煌,哪怕不用先生的方法,也能辉煌,先生是信还是不信?” 朱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朱由校的威胁了,口中说的那些方法,可不是普及教育,而是针对流民,针对官商一体,针对大基建,针对卫所制度,是所有朱威与朱由校以前商定的所有事务。 朱威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心血付之流水,但是现在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所有的一切,都是朱由校一人说的,他说能做那就可以做,他说不做,那谁来了也不能做。 朱威实在不知道,为何朱由校短短一年时间会变成这样,但是朱威明白了一件事,就像朱镇说的那样,将所有希望放在一人身上,确实很傻。 “臣…不敢再妄议朝政!” 用朱由校给自己定罪的原因,来反驳朱由校,现在也只有朱威敢这样了。 朱由校不出所料,脸色又黑了一分。 “滚!” “臣…告退!” …… 朱威出了乾清宫之后,脚步不停,张维贤在后面狂追不舍,好不容易追上了,上来第一句就是:“晋王的事,你别坑我啊!” 朱威翻了个白眼:“我没让你接这事,你自己送上门的,你若不想做,那就去告诉陛下,换个人来,而不是在这和我说这些。” 张维贤苦着脸,拉住朱威不让他走:“不是…刚刚陛下说的很明显了,我不去之极就要去,你忍心让之极去趟这趟浑水?” 朱威笑了笑:“我不舍得,你也不舍得,那为何要让我来退让?你为何不退一步?你只要让我将晋王安全带走,这事也就了了,以英国公府的底蕴,这点小事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吧?” “你…你这不就是滚刀肉吗?” “彼此彼此…” 张维贤也是没办法了,朱威已经和朱由校摊牌了,哪里还会在乎他这个国公爷? “那你后面准备怎么办?” 朱威站定:“走一步看一步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了?” 张维贤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你了,要是别人,现在脑袋都没了,你还年轻,很多事急不得啊。” 朱威摇了摇头,看着张维贤的眼神有些挑衅:“公爷倒是年纪不轻了,但是你又做了些什么呢?我不否认公爷的忠心与厉害,可是公爷,你这一辈子,除了匡扶朝纲之外,为天下又做了什么?” “当然了,匡扶朝纲自然也是异常重要的,可是大明这百年来,制度弊端显露无疑,公爷作为勋贵之首,为何不作为呢?” 张维贤听到这话,身形顿时有些佝偻:“我…朱威,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朱威点头:“我自然知道,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帝国,发展到了一定地步,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有些问题,是致命的,有些时候不是做不了,而是当政者不愿意。” “蒸汽机自万历四十六年,我再次从工部弄了出来之后,加以改进,已经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按照预想,大明各行各业,甚至在农耕上都可以用到,能够节省多少人力物力,可是到了现在已经三年多了,蒸汽机还是留在工部还有研究所,并未推广。” “这是为什么?因为这蒸汽机,能够改变供需关系。能够将财富关系重新分配,会让现有的既得利益集团利益受损,不论是神宗皇帝,还是先皇帝,只至于当今陛下,他们都不希望这东西能够普及,你应该知道这东西能有多么大的力量!” 说到这里,张维贤低下了头,他哪里能不知道朱威说的这些,可是他也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一员,哪怕他愿意,别人也不愿意啊。 朱威摇摇头继续说道:“红薯现在已经普及天下了,为何这事能这么容易,这么快?还因为这事新封了好几个勋贵?还不是因为这事对天下稳定有益处?” “可是英国公,稳定真的好吗?别人都在发展,你却为了所谓的稳定放弃那些东西,别人若是有了呢?你拿什么抗?要知道,天下不止大明一个国家,居安思危的道理,从古至今都不过时。” 张维贤嘴巴张了张,最后也只是说道:“我明白的,我真的明白的…” 朱威这番话,其实并不想说出来,若不是因为张维贤是暗卫的上任首领,更是那个组织的首领,朱威是不会说的,朱威知道这个组织是为了大明社稷而存在的,在某些方面,这个组织和朱威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也仅仅如此了,再深层次的,他们两方其实还是不一样的,朱威想要的,比他们想要的,要更多,并且朱威想要的,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是在损害组织内的那些人的利益。 朱威说完之后,对着张维贤一礼之后,转身离去:“英国公…晋王的事,咱们各凭本事,我若输了,绝无怨言,我若赢了,也希望英国公不要怪我!” 看着朱威离去的背影,张维贤有种想要返回乾清宫与朱由校好好说道说道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现在的他和朱威的处境,何其相似?他的话朱由校会听吗?想必是不会的。 回到朱府的朱威,看着那已经过来接手府邸的锦衣卫,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朱镇因为明日要和徐希出京,常用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拎着两个小包站在朱威身后:“兄长,咱们没家了…” 朱威没有回头,声音也很冷漠:“这不是家,只是一座宅子而已,自父母死后,我们就没有家了。朱镇…以后你自己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第683章 分配 朱镇倒是没有太过伤感,反而精神抖擞:“兄长,我的路本就不需要其他人来替我走,哪怕是兄长也不行,等兄长再次回京的时候,我会立于朝堂之上,成为万人瞩目的存在,兄长…你可相信?” 朱威转头,笑的很开心:“你没有恨我,我就很开心了,我希望有那么一天。” 朱镇摇头:“我对兄长从来没有恨的,我们的目标其实也是一致的,只不过方式不一样罢了,这一点我很清楚。” 说到方向一致,朱威眯起眼睛:“那在我走之前,我想杀两个人,你会不会同意?” “方从哲?” 朱威点头:“此人是贼,不杀之,后患无穷。” 朱镇脸上没有丝毫犹豫:“可以,方从哲将我当枪使,我也是明白的,现在他对我而言,也已经没有用处了。” 朱威诧异:“你一直在做戏?” 朱镇笑道:“兄长,咱们苦日子过来的人,心中最是坚韧了,那些人说白了就是造成我们小时候那么苦的元凶了,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会为了一些好处,投入那些人的阵营吧?” 朱威看着朱镇许久:“你真的长大了,我也真的放心了。” “兄长,我不比你差的。” 朱威笑了笑:“好,你厉害,先说说吧,今夜准备去哪睡?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朱镇想了想:“兄长,你说咱们去定国公府,定国公他们,会不会将我们赶出来?” 朱威嗤笑一声:“走,给他两个胆子,他都不敢赶我们!” 两人到了定国公府,不出所料,往日门口灯火昼夜不停的定国公府,现在漆黑一片。 朱威没有在意这些,直接叫门:“开门,我知道你们在看着,给你们十个数时间,不开门我可就放火了。” “十…九…八…七…六…” 朱威喊道六,定国公府的大门就开了一条缝,徐历良那硕大的脸快哭了的样子:“哎呀,停停停…快点进来吧!” 朱威随意一拱手,拉着已经懵逼的朱镇入了定国公府。 “我说我的朱爷爷啊,你是觉得我们徐家事不多吗?还是觉得我徐家能承受的住陛下的怒火?有你这样坑人的吗?” 朱威嗤笑一声:“钱还要不要?” 徐历良听闻之后,立马严肃起来,推开前面带路的下人,自己亲自拿着灯笼:“请朱大人入内相谈。” 朱威也懒得和徐历良这老不正经的人废话,直接开口:“水泥和玻璃产业,都给你们,宁夏那边的产业也都给你们,如何?” 徐历良手中的灯笼差点没有抓住,稳下心神之后,屏退左右,沉声道:“你不过了?” 朱威笑了笑:“公爷觉得我还能过吗?好啦,不说这些了,成国公也来了吧?一块说说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恨我来吧。” 徐历良说要之后,转头看着朱镇:“你…算了,你兄长带你过来了,想必你也是知道实情的,一并过来吧。” 很快几人到了一处稍微偏远的一处院落,还没进门,就听到朱承德大嗓门,听起来好似在和别人拼酒。 推开院门,朱威有些惊喜,他想见的人,基本都在了。 院中不止有成国公朱承,还有永州侯胡大彪,内阁首辅叶向高,次辅何宗彦徐光启。 这会儿朱承正拽着徐光启在拼酒,这等文武相喜的场景,想必在大明的历史上,除了太祖时期,也就没有了吧。 “诸位大人安!” 徐光启趁机逃脱朱承德大手,有些狼狈的样子,拱手回道:“朱大人安。” 其余人或是点头或是举杯,都对朱威的到来表示了一下。 这些人平常互相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尤其是叶向高,两度为首辅,从来不结党营私,坐到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因为自身的能力,还有自身的品格。 要是叶向高现在没有请辞,那他是说什么都不会过来的。 至于何宗彦能够过来,更是出乎朱威的预料。 而其他人,都和朱威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在某些方面,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朱威虽然没有结党,但是此刻在场的这些人,加起来的力量不弱于大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党派。 “诸位大人,我的事,大家基本也都知道了,首先…多谢叶阁老抬爱,否则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了。” 叶向高摆摆手:“莫要说那些虚言,我们今日来此地,是想问问你后续的计划。” 朱威叹了一口气:“陛下已经下旨,我被削侯爵,任厉海伯,不日将携新军入朝…” 朱威还未说完,何宗彦突然开口:“厉海?这个厉字,可不是什么好字啊?” 众人都是点头,海禁还是大明的国策,封个海伯还以厉字为首,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朱威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小事,不论是什么爵位或者官职,我都不在乎,最重要的是,我们准备开启的大基建计划,还有诸多其他计划,都可能搁浅。这才是最为致命的。” 叶向高苦笑道:“大基建计划…能够消化流民之祸,还能给出足够的时间让朝廷收拢天下田地,之后再分给流民,这样大明将重新安稳,这么一个好事,陛下竟然如此,简直可恶!” 这话有些大不敬了,不过在场众人都未说什么,就像朱威对张维贤说的那样,眼前的人全都是大明的既得利益集团,大明的稳定,对他们而言是最为重要的,这也是朱威为何单单说大基建计划的原因了,因为这才是他们最看重的计划。 等到所有人都平静下来之后,朱威又道:“所以…此事还需要诸位大人同心协力,一定要将此事落实,否则现在大明的大好局面,支撑不了多久的。” “另外,我朱家的水泥和玻璃配方,将统一交给定国公,而后诸位可以分别入股,宁夏的产业,主要是为了遏制鞑靼,所以此地,必须要有有魄力并且狠辣的人照看,也是由定国公成国公还有英国公三位国公爷领头,永州侯和各位大人分股份,这事也是重中之重,今日就商定下来,以后可不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打架。” 朱威说的轻松,可是众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朱威这是要放弃在大明的一切东西了! 第684章 都骗了? 一直都是以大老粗形象示人的朱承,揉了揉脑袋:“你都不怕我们没办法将你留下的这些事办好?” 朱威笑了笑:“若是这事你们都办不成了,那天底下还有谁能后办成的?大明之祸从不在外,不论鞑靼还是女真,都是些许风霜而已,但是根上的腐败,才是最重要的,诸位大人,我朱威自幼苦着过来的,最是明白,苦难有多么熬人了,撑得住还好,撑不住那可就真的说不定会弄出什么事来。所以诸位大人,以民为本,以国家利益为先,这两句话,希望你们能够做到。” 朱威这话其实有了些许说教的味道,但是此时此刻,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朱威将那么大的利益全都放弃了,已经能够表明其是真心为国为民的,这种人对自己说教两句,也是应该的。 叶向高的身形在朱威说完之后,越发的佝偻了,他想不明白,为何大明会变成此等模样? 看着朱威看似放下一切的模样,叶向高忍不住道:“得国之正,当属大明,太祖之胸襟,成祖之伟略,少保之忠贞,阳明之圣贤,太岳之无私,如此人物全都出自我大明,我大明,本不该如此啊。”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大明变成这般模样,和在座的人都有关系。 场面沉默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朱镇上前两步:“正因为如此,我等有志之士,才能团结一致,复我大明荣光。” 众人都朝着朱镇看去,朱镇虽说是朱威的弟弟,但是在这些大人物眼中,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叶向高与何宗彦更是第一次见到朱镇,看着与朱威相同的眉眼,也大概知道其的身份。 这时候说话,没有一些底蕴支撑,是不会有人听的,更会被人觉得没有分寸。 朱威本想解释,不过想了想之后,也就安下了心思,因为朱威不在大明之后,朱镇的处境只会比今日还差,自己不可能一直站在朱镇前面挡着,总要让他知道,说话办事是要凭借身份和本事的。 没人搭腔,哪怕是知道朱镇身份的朱承和徐历良,也没有说话。 朱镇倒是没有丝毫反应,好似眼前这些人针对的并不是对他一样,朱威暗自点头,有这样的心性,才能走的更远一些。 “家弟多言,还望诸位大人莫要见怪。” 众人这才互相说两句场面话。 一直到了深夜,众人才慢慢散去,朱威与朱镇被安排住下,不过两人都没睡,这是两人在京城的最后一夜,哪怕说的再好,表现的再无所谓,心中都是不好受的。 两人就这样坐了一夜,天亮之后,徐历良没有出面,而是徐希过来了。 “先生…都准备好了。” 朱威深吸一口气起身:“行了,小三…今日我们也要分别了,我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但是你要相信,我会活着!” 朱威的话有些自相矛盾,可是朱镇听明白了,边上的徐希也听明白了。 这话不止是对两人说的,也是对其他人说的。 这也是给昨夜的那些人一个定心丸,告诉那些人,朱威还会回来的,若是别人说这个话,会让人觉得说大话,但是朱威说这个话,没人会觉得是大话,因为在这个人身上,发生的奇迹太多了,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太多了。 朱威出城,没人送行,毕竟现在的朱威,连朱由校都不想保了,勋贵文臣,面子上也不想和朱威牵扯太深。 到了城外十里,原先想要入京的秦冉儿,已经在此停下。 见到秦冉儿之后,朱威这才有些尴尬:“抱歉,又要赶路了。” 秦冉儿微笑:“无妨,大人在哪,妾就在哪!” 朱威握了握秦冉儿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了:“走吧,去辽东。” 秦冉儿却是拉住朱威的手:“大人,有人在等你,先见一见再走吧。” 朱威有些诧异,这会儿还有人会找自己? 秦冉儿捂嘴偷笑,也不告诉朱威来人是谁。 朱威无法,朝着秦冉儿看的方向走去,绕过两棵大树,朱威终于见到了那人,不由得有些失笑:“何公公?怎么是你?你过来陛下那边?” 何令对着朱威一礼,笑呵呵的道:“朱大人,这就是陛下派我过来的啊。” “陛下?” 朱威心中对朱由校的失望,有了些许松动:“你说是陛下?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何令严肃起来,朝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朱大人,陛下想让奴才告诉大人,陛下没有变,现在一切的事,都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陛下知道大基建对大明的好处,也知道土地兼并必将让大明积弱,更加知道普及教育是天下大治,也知道机械研究院的东西,能够让大明国力提升至巅峰,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做不得,陛下让奴才告诉朱大人,你可以觉得陛下胆小懦弱,可以觉得陛下不思进取,但是陛下也有苦衷的。” “现在的大明,陛下说话,可不是那么管用,陛下现在只能如神宗皇帝一样,拉拢一批打压一批,之后好让自己的政策能够执行下去,官治,吏治,田治,兵治,卫所改制,都要徐徐渐进,一不小心,大明将天下大乱。陛下首要注重的,就是祖宗的基业,现在的大明离不开那些官员勋贵乡绅。” “陛下让大人离开京城,并非是不相信大人了,而是想让大人远离朝堂,去做想做的事,内外一体,才能更好的改变现在大明的弊端。” “并且陛下这般表现,也是在筛选可用之人,现在朝堂之上若是还有人替大人说话,或者还有人想着大基建计划之类的事情,那肯定就是可用之人,陛下也知道时间紧迫,所以才出此下策。” 何令说完之后,朱威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公公的意思是?陛下将我们所有人都骗了?演技这么好的吗?” 第685章 入朝 何令也有些唏嘘:“朱大人,其实在这之前,陛下试了很多次了,在大人在山东的时候,陛下曾经派人在江南多地宣扬蒸汽机的妙用,可是派出去十多波人,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麻烦,有三批人尸骨无存,还有两批人现在还在牢狱之中。” “陛下还在湖北河南等地,派了一些流民过去,诉说红薯普及之后,地价将不保,可是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朱大人,陛下想的要更多,圣旨好下,命令好下,可是能不能执行下去,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如今陛下不过是投石问路,还只是在乡里县里宣扬而已,可是就连这样的小地方,都有这样的阻力,那就更加不用说郡城府城了,陛下让奴才告诉大人,大明二百六十年,一切规制都已经成了,现在想要改,太难了。” 朱威点头:“改革确实难,从古至今,大多数改革,都是落得个人死政灭的下场,所以改革之事,要慎之又慎。” 中国历史上,有一个特别的政治现象,那就是无论是何时何样的改革,都是以自上而下的形式铺开,即以统治阶层,或是官僚来主导推进的。比如战国时期的商鞅变法、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新朝的王莽改制,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再到唐朝的二王八司马改革,北宋王安石变法,明朝张居正改革,清朝洋务运动,无一例外,无是自上而下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 这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即“官智未开”。 官智未开是相对于民智未开而被提出来的,也就是说,民智未开固然影响政治体制改革,官智未开则同样影响甚至更大。 毕竟,如果官智已开,如果官方有足够的权威,强力政改,同样可以推行不误,民众被动执行就是了,当改革侵害了民众的暂时利益,他们没有办法反抗,想到通过阵痛可以换取将来的长远幸福,也就接受了改革,改革就可以开创新局面。 因此,民智开不开,绝对不是影响政改的决定性因素,中国历史上,多数改革是自上而下的,极少自下而上,下面的改革要是得不到上面的支持和推广,基本上行而不远,一旦支持推广,就已经变成自上而下了。 官员有文化,信息又较一般人灵通,视野更开阔,所以,我们看到,中国历史上的改革者,都是身处权力中心的要臣,改革便由他们来自上而下的推行。 但是如果官智未开,要想改革就比较麻烦了。首先改革几乎无从提起,提起了,也因人家不解风情而无动于衷,毕竟权力在官方,而非民间,如果靠权力推动改革,只有依靠官方。 不过,相对民众而言,官僚更清楚政治运行的状况,政治改革对国家民族的重要作用,在传统中国社会,读书人才能当官,而读书才有文化,官僚阶层远比平民阶层有文化,官智高于民智当是普遍现象。中国古代的文学家,大多来自官僚阶层,就是因为官僚能识文断字,有文化,又有闲情逸致,才会成为文学创作的主力军。 中国历史上因为官智未开而阻碍改革的事例是很多的。比如商鞅变法时,反商鞅的官宦阶层的力量是很大的,最终商鞅也被车裂而亡。再看明朝的张居正改革,他所推行的改革其实使明朝回光反照了,但是以万历为首的利益大批统治者对张居正的改革视而不见,最终使改革的成果付之一炬;戊戌变法的时候,改革的步伐很谨慎,官老爷一点点利益都不让,民众莫之奈何;到了清末新政,社会危机已不同于从前,改革的目标大了很多,官老爷仍然一点点利都不想让,但这个时候,民众不再莫之奈何了,他们选择了反抗,干脆把你们手中的利益全部都抢过来。 所以,从历史的某种意义上说,改革其实又是一种妥协,是不同利益集团间利益的互相让步,在这当中,尤其需要官僚阶层学会妥协让步,如果丝毫也不妥协让步,改革无法进行,貌似官利得以保全,但种种问题仍然在,而且由于改革无法推进而越积越多,最后只能靠暴力来解决,等到那个时候,光脚的就不怕穿鞋的了。 所以,对于既得利益集团,适当地妥协让步是明智的选择,表面上看,是舍弃了一些利益,长远地看,胜过通过暴力的重新分配权力和利益,而学会了妥协,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民主就来了,分享机制就来了,一种新的秩序就可以慢慢地建立起来,不必非要用动乱、内战和分裂这样巨大的社会代价来换取社会的进步。 可是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真的让统治阶级将手中的利益吐出去,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呢? 所以中华大地上千年以来,数十次改革,基本都是以失败告终。 并且每次改革中最大的阻力,都来源于当前的统治阶级。 说白了,改革就是为了将利益重新分配,给底下百姓活下去的机会而已,可是这种利益的重新分配,并不符合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 “朱大人,陛下是不想重蹈太岳公的覆辙。还望朱大人能够体谅。让大人离开,也是为了保护大人。而晋王的事,是没有办法的,大明藩王郡王上千,这头来不得,不过陛下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大人的人一到,晋王殿下会被偷偷放走的,晋王爵位还会在。” 朱威呆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回头看着京城方向喃喃道:“可这京城中,只剩下陛下了,他扛得住吗?” 何令听到这话之后,笑了笑:“朱大人不必担心,陛下毕竟是陛下,最不济就是天天被那些大臣堵住门口骂而已,日子难过一些罢了,不伤什么根基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何公公,回去告诉陛下,撑不住就不要撑,等我回来。” “是…奴才祝大人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朱威点了点头,对着何令一拱手:“告辞。” “来人,传令李牛王二,兵发辽东,山海关汇合,入朝!” “是…” 第686章 朝鲜形势 京城,乾清宫。 朱由校屏退左右,一人在大殿之中点起一根蜡烛,火光摇曳,烧了一会儿之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这是烛芯太长了,朱由校手起刀落,剪去多余的部分,可是剪去之后,那烛光又变得暗淡,可能呼吸重一些,都可能将它吹灭。 “治国,改革,和这个何其相似?” “陛下…何公公回来了。” 朱由校放下剪刀:“宣…” 何令进门以后,跪伏在地:“陛下,奴才幸不辱命。” 朱由校将自己隐入黑暗中,声音也有些琢磨不清:“他信了?” 何令摇了摇头:“奴才目光短浅,看不真切,但是朱大人确实表现的很激动。” 朱由校背过身子,一剪子将吗蜡烛剪灭:“信与不信,也都不重要了,他要救晋王,就让他去救,给他个死的,朕给过他机会,让他去做张居正,他不愿意,那就让他去闹,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成谁败!” 何令头杵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了,他和朱威是有一份香火情的,但是这份情谊,并不能让他背叛朱由校,身为一个太监,第一课就是要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要明白除了依附皇帝之外,他们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若他能回来,带着与朕说过的那些愿景回来,那他还是朕的先生,若他回不来,那他就只是一个国贼而已!” “朕…不能陪他闹,何令!” “奴才在。” “锦衣卫与东西两厂的番子全都撒出去,暗卫及其相关的人员,宁杀错不放过!” 何令心神一颤:“奴才领旨!” …… 山海关! 召孙承宗入京和让刘梃卸任山海关总兵的圣旨,与朱威差不多是前后脚到。 要知道朱威可是轻车简行,而圣旨竟然也这么快,看来京城中的局势,也不是很好。 不过朱威并未和那传旨的太监碰面,这种时候,一切小心为上。 夜里。 关内还是那副熟悉的场景,朱威的屋子一直保存的挺好,哪怕他只是住过两次而已。 如今已经入秋,天气渐凉,尤其是辽东,有些怕冷的人,已经穿了好几层衣服了,秦冉儿在旁边热着酒,刘梃孙承宗熊廷弼还有朱威四人做了一桌。 在朱威将京中大事说完之后,孙承宗幽幽一叹:“叶阁老高义啊!不过也还好,早些退了,也早些享福,朝堂之上不过才平静了半年而已,为何又成了这般乌烟瘴气的模样?” 朱威笑了笑:“一切为了利益而已!神宗皇帝与先帝都曾经整顿过朝堂,朝堂之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其实站在那朝堂之上的人,还是那些人,不过只是换了个名字,换了个身份而已,他们代表的还是那些人的利益,这就导致不管换了多少人,最根本的症结还是没有解决。” 众人都是点头,孙承宗和熊廷弼其实也是那些人的一份子,不过这两人与那些人还是有明显不同的,他们两个倒是和左光斗还有徐光启类似,都将食君之禄替君分忧当做最高的道德标准,所以朱威才会这么放心的和他们说这些。 孙承宗突然眼睛一亮:“但是按照朱大人所说,陛下也是有改革之意的,若是有了陛下首肯,这事在官面上,就好办的多了。” 朱威摇了摇头:“孙大人,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事啊,指望不上陛下了。” “此话怎讲?” 朱威端起酒杯,没有喝下去,等到杯中的酒水变凉,朱威这才幽幽说道:“陛下首要看重的是稳定,哪怕支持改革,哪怕支持你们,但是在两方势力有了争斗之后,陛下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孙大人,这事情,你应该比我更加熟悉,你也算是陛下的半个先生,你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没有魄力的。” 孙承宗点了点头:“不错,改革是拿国运在赌,非贤明雄才之君不可用也。那朱大人,你此次出京入朝,之后作何打算?” 朱威摇了摇头:“孙大人见谅,这是秘密,事关在下身家性命,所以…” 孙承宗不是迂腐的人,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别说了,不过朱大人,辽东还有兵部,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娘家,你若有事,尽管开口,我孙某若是能帮的上忙,必定没有二话。” 熊廷弼在此时也是开口道:“朱大人,我们交往不深,但是朱大人若是信我,那我也与孙大人一样,绝无二话。” 朱威端起酒杯:“朱某,多谢两位大人了。” 随后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在边上笑呵呵的刘梃左看看右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虽说没了官职,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吧?这事不加我一个?有点看不起老夫了吧?” “不敢不敢…刘大人的心性朱某自然明白,不用多说,一切都在酒里了。” 秦冉儿又给朱威倒了一杯酒,随后与刘梃碰杯。 一下喝了两杯酒,朱威原本就不善酒力,面色有些潮红了。 不过酒席间的气氛倒是好了很多。 酒过三巡,孙承宗叹了一口气:“朱威,朝鲜这趟浑水,你可要小心啊。” 朱威也严肃起来了,拱了拱手:“敢问孙大人,朝鲜局势是否有变化?” 孙承宗点头:“皇太极一改往日作风,在朝鲜已经占领的三道之内,新立新君,对外称光复君,也是李家宗室,照样以大明为尊,在朝建户籍制度,并按人头分田地畜牧,很得民间民心,所以朝鲜民间的反对声音很小,并且还有其余道的朝鲜人在朝鲜后方起义,朝鲜王现在是被前后夹击,情况很不妙。” “你若入了朝鲜,面前的可就不止是女真了,还有朝鲜百姓,他们的心可都在女真那里,你去了朝鲜,可就举步维艰了。” 第687章 自作自受 朱威听闻以后不由得苦笑:“看来我是自作自受了。” 众人都是知道朱威为何这样说的,魏忠贤投降女真,若不是有朱威给他们透了透风声,早都被发现砍了,哪里会容魏忠贤跑出去?辽东是军事重镇,也是双方细作最多的地方,一个小小百户说不定都有盯着,何况魏忠贤原本还是辽东中军太监。 以朱威的想法,魏忠贤真的到了女真,恐怕也不会作为。 因为皇太极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不知身份底细的人有太大的权力? 朱威的本意,是想让魏忠贤去往女真,将在大明的坏习惯传过去,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有些习惯带了过去,可就不好改了,这相当于从根本上削弱女真的实力。 但是很明显,朱威失策了。 听到孙承宗所说,朱威才突然想了起来,魏忠贤可不是一无是处。 魏忠贤在位期间,对边防部署十分严密成熟,防止了后金的入侵。他知人善任,赏罚分明,唯才是举,重用了袁崇焕等名将。 他还削减农业税,加大对富商的税收,对贫困地区实行减税政策,保障了农民阶级的利益,并在受灾地区开仓赈济、减轻赋税,让百姓得以喘息。 但是魏忠贤专权、残害忠良,打击异己,残害东林党人,如副都御史杨涟、金都御史左光斗等被削籍,诏毁东林书院。他结党营私,卖官鬻爵,加速了晚明社会的溃败。 总体来说魏忠贤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只要让他在合适的位置上,他发挥出来的作用,不亚于徐光启左光斗等人,甚至要比徐光启等人更加重要。 “看来,这魏忠贤是在女真混的风生水起啊,皇太极可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魏忠贤啊,是我看走眼了。” 孙承宗摇了摇头:“朱大人莫要多想,别忘了魏忠贤可是赌徒,用看平常人的想法去想知道赌徒,肯定不是那么合适。并且依老夫看,魏忠贤也并不是多厉害,现在朝鲜实行的那些措施,其实都是从辽东学的,也就是跟着朱大人你学的,徒弟哪里有师傅厉害?” 朱威一愣,随即苦笑:“孙大人,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看似一样的东西,可是落地是不一样的,辽东百姓主要是以流民为主,他们开荒的地,都属于他们,自然是有干劲,但是朝鲜不一样,那些地都在豪强手中,当地百姓更是受欺压何止百年,早都已经不敢对那些豪强的东西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所以在朝鲜实施那些方针,比在辽东更加难。” “当然了,这其中自然有借女真的势,可是能让女真放弃当地豪强的支持,去选择一个可能会失败的方案,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敢肯定…魏忠贤在女真的地位,已经不弱于原来的范文程了,范文程在怎么说,也是孔圣门生,做事还是有底线的,可是魏忠贤一个阉人还是赌徒,他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他只是为了自己,所以这样的人,更加可怕,也更加难对付。” 孙承宗觉得朱威有些长他人志气,落自己威风了,眉头一挑,反问道:“怎么?朱大人这是怕了?” 朱威借着酒劲,在孙承宗他们面前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撸起袖子一脚踩在椅子上,一字一顿道:“怕个吊!” “好…大丈夫,就应该如此!” 酒过三巡之后,朱威已经迷迷糊糊了,其余几人见状,也是告退离席。 等人都走后,朱威原本有些迷离的眼神又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秦冉儿捂嘴一笑:“大人的演技又好了许多。” 朱威招呼秦冉儿坐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没办法,孙承宗熊廷弼还有刘梃,说实在,都是真正的保皇党,他们为国之心我是相信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真正站在我这边,我现在…没有朋友了,也不能再相信任何外人了。” 秦冉儿轻轻点头:“大人,我懂,你可以完全相信奴家的。” “那当然了,我不相信谁都不可能不相信你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们是一体的,父母走了,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这段时间唯一的温存时间了,到了明日,就又要面对生死了。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敲响,朱威想了一下,就知道是谁过来了,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来人正是陈子义。 陈子义再见朱威,有些激动:“大人…” 朱威笑了笑:“快进来吧。” 两人坐定,朱威问道:“怎么样?在辽东可还习惯?” “大人忘了吗,小人就是义州的人,哪里会不习惯?” 朱威点了点头:“苦了你了,后面又要拼命了。” “无妨的大人,我们原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怕死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们要入朝鲜了吧?” “知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有些人已经安排入朝鲜了,其他人也可以随时可以潜入。” 朱威摇头:“我不需要你们入朝鲜,而是想让你们入大明。” 陈子义一愣:“大人…这…这是为何?” 朱威站起身来:“因为我需要大明的信息。” “可是大明不是有暗卫吗?” 朱威颔首:“是有暗卫,但是当初我接手暗卫之后,将北方交给你,将南方交给毛纪了,现在我与陛下决裂,暗卫已经不再安全,尤其是南方的暗卫,可能会有毁灭性的打击。” 陈子义更加不懂了:“那大人为何要将那些东西技术还有人马,都通过南方暗卫送到沿海?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朱威苦笑:“我若不这样做,我大概率是出不了京城的,我只有将我的所有想法还有底蕴全都送到当今陛下面前,才能让他放下心来,让他觉得摸准了我所有的底牌,这样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并且…暗中我已经通知朱堂哥了,宁夏的一些好东西,都会通过陆路来到辽东,在跟着我们,从朝鲜打出去。” 第688章 威胁 陈子义皱着眉头:“大人,以暗卫单线联系的特征,就算毛纪反水,也不会伤其根本啊?” 朱威摇头:“毛纪是个引子,最重要的还是英国公,在我之前的暗卫首领就是英国公,他不但是暗卫的首领,还是暗卫所属组织的重要人物之一,以他的身份,肯定知道整个暗卫的人员布置。” “虽说暗卫只认令牌不认人,但是谁又能保证,那令牌只有一个呢?万一英国公手里还有其他的怎么办?在京城中,我通过暗卫获取到不少情报,可是那些情报我也说不准会不会放在英国公或者其他人的书案之上,总而言之,这事关我们的身家性命,哪怕有一丝一缕的危险,我都想将它湮灭在萌芽之中。归根结底,暗卫不是我们亲手拉起来的,我信不过。” 陈子义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拱手:“请大人吩咐。” 朱威压了压手:“坐下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在大明及其周边国家,建立起来一个不输于暗卫,并且能够对抗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的组织来,一切从零开始,建立起来属于我们自己的暗卫。” 陈子义单膝下跪:“小的以性命担保,不成功便成仁!” 朱威扶起陈子义:“同样的,现在北方的暗卫,也全都不能再用,这事情会很难,也不可能会一朝一日实现,你还愿意吗?” 陈子义洒然一笑:“大人,小的没爹没娘,大人救了小的,还让小的亲手报了仇,小的这一辈子,就是跟着大人了,哪怕什么都没有,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小的也在所不惜!所以…小的愿意!” 朱威深吸一口气:“好…去宁夏,找金大元,从宁夏入手会简单一些,所需银钱不必上报,只要是在金大元名下的,可以随意抽取。” 陈子义对着朱威使劲一拱手:“小的现在就去!” 朱威抓住陈子义的手,将一个纸团塞了进去,抱住陈子义以后小声道:“等到安全了,找个认识字的人再看,看过之后,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都要死。隔墙有耳,不能说太多,金大元也不可信,去山西,别去宁夏。” 陈子义走后,秦冉儿上前轻声道:“大人…大明的一切,大人都曾经费尽心力,如今却全都要放弃,有些太过不公平了。” 朱威回头握住秦冉儿的手:“我是苦难出身,本就是身无长物,如今还算可以了,最起码有了你,有了李牛王二,有了陈子义,有了新军数千人,也算是赚到了。” “那金大元,大人真的放心吗?就算放心,金大元在大明,不会被报复吗?就算不被报复,难道也不会少了监视吗?陈子义过去,妾身觉得,不太妥当。” 朱威声音不小:“算到最后啊,不论是朝堂朱紫,还是勋贵文臣,都不如一个金大元,金大哥是商人,掌握着大明与鞑靼还有西域的生意,他也是鞑靼还有西域除了我之外最信任的人了,所以在大明,靠近我的人中,最安全的莫属于他了,商人本该重利,哪里好处多他就应该去哪,可是金大哥为了我压上所有身家,这等情谊,比那些往日称兄道弟的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金大元是商人,商人逐利是天性,金大元其实是在朱威第一批撤离名单之中,但是他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要为了朱威将这生意打理好,不忍心让朱威的心血白费,可是朱威哪里能不知道,这是金大元为了现在的风光,放弃了他们的情谊。 对于金大元这般做法,朱威心中很是伤心,因为金大元是他这辈子的第一个贵人,没有金大元的一百多两银子,就不会有后来朱威的风光,但是想了想,也就释然了,金大元在宁夏本身的靠山是原宁夏守备,可是犯事之后立马投到宁夏中军太监门下,在和朱威绑定之后,更是将那中军太监扔到一边去了,那时候金大元的本性,就已经暴露了。 对于这种人,朱威不想说他的好坏,但是金大元想在朱威受难之后,霸占朱威的生意,那就怪不得朱威了。 隔壁本应该早早回房休息的孙承宗几人,正在侧耳监听。 等到没了动静之后,孙承宗摇头叹息:“非要如此吗?朱威为国之心,不弱于我们任何人,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熊廷弼连忙嘘了两声:“哎呀我的孙大人哎…可要小心一些,现在朱威与陛下的关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管是为何,咱们都是做臣子的,陛下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这就够了,哪怕他朱威再厉害,再忠心,可是陛下不认为他忠心,那他就是贼人。” 孙承宗冷哼一声:“熊大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哪怕忠心也不能如此对错不分!” 熊廷弼摇摇头苦笑:“孙大人,您还看不明白吗?朝鲜局势若是再严重下去,必将影响大明,如今朝局刚刚稳定一些时日,陛下这才没有让我们入朝,可是在现在让朱威领着几千人,还不给最新的火器装备,让他们与女真斗个你死我活,不就是借刀杀人吗?所以……陛下对朱威已经是失望至极了,咱们在怎么说,也不能与陛下站在对立面吧?” 孙承宗叹了一口气:“可是,这般不对啊!” “你知道不对,我也知道不对,朝堂之上那些人难道就没人知道吗?可是哪怕不对,咱们也要认。陛下可已经有了罢朝的想法了,咱们若是不认,陛下真的罢了朝,可不就和嘉靖朝万历朝一样了吗?咱们大明经不起这般折腾了。所以再不对,也是对的,孙大人…下官知道您的性情,但是一切还要以大局为重啊。” 孙承宗忍下怒火:“陛下怎么能如此?怎么能用罢朝来威胁我等?简直可恶!” 第689章 朱威的后路 “噤声!我的孙大人哎,可不敢乱说话啊,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咱们在辽东,并不知晓事情全貌,怎么可以这般说陛下?” 孙承宗一甩衣袖,厉声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全貌?无非是朱威想要天下大治,步子迈的大了一些,这是什么大事?慢慢来好好说不行吗?” 熊廷弼苦笑:“孙大人,咱们是臣啊!宫里的人可还在山海关呢,若是被那些阉人听到了些什么,咱们可就被动了。” 孙承宗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了,熊廷弼说的对,现在朝堂之上有一种诡异的平稳,党争虽然已经明面上消散,但是内里还在,只是缺少领头的人而已。 现在的朱由校很明显想利用这般不同寻常的平静,来实现他的想法,从而让他真正掌握朝堂。 孙承宗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信,若是有人在这期间反对朱由校,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叶向高看的明白,自然也是为了保护朱威,虽说结果不是很完美,但是也算是全身而退了。 徐光启,左光斗,杨涟还有何宗彦,现在在朝堂之上,说话的分量还是不足,就算是想要阻止朱由校也是不行的。 所以,现在可以说京城已经完全被朱由校掌控,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孙承宗再怎么不满,又能奈何? 熊廷弼见孙承宗安静下来,揉了揉脑袋:“孙大人,还有刘大人,那陈子义怎么办?” 刘梃翻了个白眼:“别看我,也别找我,老子现在没官没职,这事老子不管。” 熊廷弼也没功夫和刘梃打嘴仗,而是看着孙承宗,在辽东,孙承宗的官职最高,更是内阁大臣,自然一切以孙承宗的想法为主。 孙承宗冷哼一声:“什么陈子义?陈子义这人可在我辽东军籍中?” 熊廷弼一愣,摇了摇头:“这…自然是不在的。” “既然不在,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随他去!” 熊廷弼叹了一口气,也就不说什么了,出门给在等候的人低语两句之后,想了想没有再返回屋内,而是自顾自的回屋睡觉,现在的他在这里,明显就是小媳妇,说什么都不是。 而接到熊廷弼招呼的人,立马改动了山海关的守卫防御,巡查人员与频次也发生了变化,正好让陈子义跑了出去,要不然任凭陈子义有三头六臂,想要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跑出山海关,那是不可能的。 跑出山海关的陈子义,没有多留,凭借着对辽东的熟悉,转身朝着距离山海关最近的一处流民聚集地而去,哪里有识字的。 不过一个时辰,陈子义已经到了,摸黑进入一户人家,在屋内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捂住那人的口鼻,匕首寒意让那人脖子上渗出鸡皮疙瘩。 “嘘…莫要声张。” 那人点头,借着月光,那人看清来人是陈子义,心中稍微安定一些,陈子义他们是熟悉的,这个聚集地有不少年轻人,都是被陈子义招募而去,每月饷银丰厚无比,让人羡慕的不行。 陈子义见那人平静下来,也松开了那人的口鼻。 “陈老四,需要你帮个忙。” 陈子义说完之后,在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看着有三四两之多。 陈老四眼睛顿时一亮,月光下的银子,太迷人了。 目光跟随着那银子来到桌子上。 咽了咽口水之后,陈老四使劲点头:“大人要小的做什么?” 陈子义没有急着将事情说出口,而是问道:“听说你识字?” 陈老四讪笑了一下:“小的祖上也阔过,小的时候也是读过书的,不过老爹不争气,家底败了个干净,要不然我也是个小少爷,哪里用得着离乡背井来这辽东。” 陈子义笑了笑:“也就是说,你认得字,给你一封信,你能读的出来吗?” 陈老四将胸膛拍的砰砰响:“陈大人,咱两个也算是本家,你可以出去问问,这方圆三十里,谁家有喜丧事了,不是请小的过去写点好话?小的也不是说大话,您说那四书五经小的是没读全,可是这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小的可是倒背如流,读一封信而已,不成问题。” 陈子义听完之后,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而后从怀中掏出朱威给的纸条,递给陈老四:“将这个读出来,读出来之后,这桌上的银子,就是你的了。” 陈老四打开纸团,借着月光一看,立马惊呼:“啊?” 陈子义一把捂住他的嘴:“给你说了小声一些!” 陈老四眼中都是惶恐,直到点头之后,陈子义这才松开他:“快点读。” “北直隶,雨…咳咳,陈大人,这个字,小的不认识!” 陈子义一愣,随即想要直接将这个陈百四弄死,深吸一口气之后,陈子义沉声道:“捡你认识的读。” 陈老四又怕又有些脸红,刚刚大话才说了出去,现在又这般,确实有些丢人了。 “北直隶,雨什么…李家,什么…浙江押解银两上京,在北直隶被劫,藏在山什么…之中,共三十万两,上缴朝廷二十六万两,余下四万两在北直隶青要山第三座山峰,背阴山腰往下山洞中,宁夏商路有部分资金藏在河南汉山山涧第三瀑布下,有十九万两,共二十三万两,作为启动资金。” 陈老四读完之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信中说的那些,哪怕不知道详情的人,都能感觉的到,这事情非同小可,毕竟这是银子啊,数十万两的银子。 一般老百姓,一年十五两银子左右,就能养活一家四五口了,这二十多万两银子,这是要做什么? 越想越觉得不对,造反二字已经到了陈老四的喉咙口了。 陈子义听完之后,从陈老四手中抽出那信,眼神冰冷:“这事,你知我知,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应该明白下场的。” 陈老四点了点头:“小人…小人知道的,小人嘴…最最…最严了。” 陈子义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怕:“那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保守秘密吗?” 陈老四脸上已经有豆大的汗珠落下,陈子义这话,他不敢应啊。 “那就是死人!” 作为从尸山血海中滚出来的人,陈子义最是知道匕首割哪里会杀死人,还不让他发出太大的动静。 甚至连陈老四都没反应过来,陈子义的动作就已经结束了。 “啊…额…” 陈子义看着眼前已经发不出声音的陈老四,叹了一口气道:“不要怪我,你能活到现在,全靠我家大人,让你多活这么多年,你也该还了。” 说完之后,轻轻一推,陈老四的尸体仰面朝上倒在床上,在这时候,鲜血才从脖子上流下。 陈子义等了一刻钟,又上手摸了摸陈老四的体温脉搏,确认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这才收起桌上的银子翻窗而出。 一人说的,不可信,陈子义将陈老四读出来的那些,深深刻在脑子里,他还要去寻找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他要知道朱威信上写的所有东西。一字一句,哪怕一个断句,他都要知道的明明白白。 陈子义是朱威带起来的人中,心最细的一个了,要不然朱威也不会将北方暗卫交给他了。 信上说的,就是朱威给自己留下的后路,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第690章 血腥开始 这一夜,对于辽东众人来说,是睡不着的,这其中朱威与秦冉儿也是包含在内的。 两人用酒水在桌上写了一晚上的字,指纹都快磨没了。 直到天亮,有人来叫他们吃早饭,两人这才停下“探讨”。 在入辽东之前,朱威心中还有些希望,可是现在一切的希望,都已经破灭了,那就不用管其他的了。 今日这早饭,设的地点,反而是校场之上,千户之上的官员都到场了。 大部分是认识朱威的,朱威一路走过来,见礼声不绝于耳。 朱威也是一一回应,这般作态,反而让那些官员受宠若惊。 孙承宗举着酒杯站在主桌之前,今日这早饭不同寻常啊,没有白粥,有的只是几个小菜,另外的,就是酒水了。 朱威一脑袋懵逼,哪里有这样吃早饭的? 不过朱威的懵逼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孙承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朱大人,京里催的急,老夫今日就要离开辽东了,下次再与朱大人见面,可不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虽是早上,但是这酒,老夫也是非喝不可的,今日这酒,一是为了告别辽东诸位将士,二是为了了却老夫数年心血,三…则是给朱大人送行。朱大人,山高路远,后会有期待,终会有相见!” 孙承宗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朱威也不由得有些感动,虽说朱威对现在大明的所有人,都是不信任的,可是此时他也愿意放下戒心,与孙承宗干了这一杯。 刘梃紧随其后,站起身来大笑:“哈哈哈…朱威,老子没有那么多文绉绉的话,武将就应该有武将的说法,老子这辈子,最佩服三个半人,一个是张居正,一个是俞大酋,一个是吴官,另外半个就是你小子了,别以为老子说你是半个就不高兴啊,那三个囫囵人,是因为他们要不然比老子厉害,要不然比老子大,输给他们不丢人,可是你太年轻了啊,老子佩服你是不假,可是心里也不好受啊,索性就是半个了,等老子死的时候,你若还没死,就过来告诉老子一声,老子在下面给你改成一个。” 朱威举起酒杯:“刘将军将我与三位大人放在一起,实在是折煞我了…” 还没说完,就被刘梃打断:“都说了,别那么文绉绉的,老子不爱听,现在老子没官没职,不管朝廷怎么说你,不管陛下怎么看你,在老子心里,你就是这个…” 说着话。刘梃比了个大拇哥,朱威心中激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刘将军你也是这个!” “哈哈哈…” 一顿饭,好似将那些心中的莹莹绕绕都给冲散了一般。 吃的倒不是很尽兴,但是喝的很尽兴。 朱威晕晕乎乎的被秦冉儿扶到房间内,这次和昨夜不一样,这次是真的有些醉了。 人醉了,就可能说出一些真心话来。 “冉儿…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 秦冉儿深知隔墙有耳的道理,没有多言什么,只是说道:“大人醉了,先休息一下吧。” “冉儿…我若是…和陛下说明白了,会不会好一些?” “我不想当大明的罪人…也不想让陛下去当…” “都在逼我…” “为什么啊?” 秦冉儿叹了一口气,朱威心中的苦,她哪里不知道? 朱威为了大明付出了多少?她也是一清二楚的,可是大明还给他的是什么? 是三代帝王的猜忌,是本以为是好朋友的人的背叛,是各种的不信任,是各种的不能融入。 …… 京城,御花园。 朱由校突然来了兴致,摆驾御花园,不过已经入秋,御花园中没有春夏那般生机,显得有些破败。 不过朱由校好似就喜欢这样一般,看的兴致勃勃。 “陛下…有消息。” 朱由校没有回头,听声音他都知道这是谁:“说。” 何令心中对朱由校越发的害怕了,在朱由校身上,他看到了一些万历的影子,万历仗杀了他的干爹何璐,这一直是何令心中的噩梦。 所以何令不敢再重蹈他干爹的覆辙,心里早都和朱威划清界限了,他想的很清楚,能决定他生死的人,一直以来只有面前这一位而已,至于朱威,是他的贵人不假,但是贵人和性命,他只能选择性命了。 “朱威已经到了辽东,暂时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不过辽东的暗卫突然没了消息,并且在辽东山海关附近,有数个识字的人,同一天被人杀了,当地全然没有头绪。” “毛纪指挥使传来消息,已经掌握的暗卫周围都已经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新军方面,已经快要到辽东了,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应该只需要三日左右。” “朱威安排的众多事项,大部分都是在沿海地区,已经严密布控,任何东西都不可能被带出去。” “英国公告病,那暗卫令牌与信册,想必是不愿意交出来的。” “朱威说宁夏金大元是他在大明最后的代言人。” 何令说了许多,朱由校听的真切,大多数都是有关于朱威的。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将消息压住,等到朱威到了朝鲜,再让他知道。” 何令身子一颤:“是…” 第691章 清洗 就在何令要离开的时候,朱由校突然又道:“朱威前段时间计杀高攀龙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女人?” 何令嗡声道:“回禀陛下,确实有,据奴才查知,那女子与朱威的妻子有些关系,好似是一家人,查到的结果,两人都是云南大理宣州知州刘远道之女。” 朱由校嘴边露出些许玩味的笑容:“哦?没想到了,咱们堂堂的朱伯爷,不但妻子是舞姬,姨姐更是青楼女子,也倒是合适!” 何令连忙跪下:“陛下…请慎言,朱威是神宗皇帝赐婚,万万不能从陛下口中说出什么坏话来。” 朱由校深深看了何令一眼,语气有些冷意:“你这样说,是为了朱威,还是为了朕啊?” 何令以头叩地,力气很大,砰砰作响,倒是没有出血,但是额头也是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陛下…奴才是阉人,除了伺候陛下之外,就再也没了用处,奴才的心,始终在陛下身上,陛下让奴才站在谁那边,奴才就站在谁那边,哪怕现在陛下让奴才去做朱威的狗,奴才也愿意去。” 朱由校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大,最后完全掩盖不住:“好奴才…陈百办事不太稳妥,你先去给他打打下手,好好看着,好好学着!” 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朱由校已经厌烦了陈百的愚蠢和不通窍,想让何令取代陈百,成为新的秉笔太监。 从御马监太监到秉笔太监,一阶而已,但是两个位置的权力却是大大不同的,秉笔太监又称内相,是可以和内阁大臣平起平坐的存在。 可是何令心中并不为自己升官感到开心,反而对朱由校更加害怕,一个从朱由校小时候就陪伴朱由校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何令比的上陈百吗?显然是比不上的,那到时候,何令会不会也被放弃的更加彻底呢? 朱由校见何令这反应,也是很满意,他想要的,就是何令这种知道轻重,懂得进退的人,而不是拿着情谊做靠山而办不成事的人。 “何令,你很好,将刘玉儿的消息,一字不落的传给秦冉儿,不论用什么方法,让秦冉儿知道,也让天下人知道。” “奴才领命。” “另外…宁夏山西都需要清洗一番了,在这两个地方,多派些人,和朱威有关的,一个不留。” 何令愣了,急忙道:“陛下,宁夏那里有很多士子,还有陛下新封的屯田伯。这些人若是清理了,免不了天下哗然啊!” 朱由校冷哼一声:“孔家都没了,士林算什么?至于屯田伯…大明有红薯,就够用了,再弄出别的东西来,都不缺粮食了,也都饿不着了,免不了被有心人利用生事端。你好好办,影响尽量降到最低就行。” 何令无法,只能领命! …… 宁夏,荡寇城。 本是举人的尹秋,身边放着两个酒壶,还有一碟花生,捧着书摇头晃脑,读两句书就捏起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又或者吸溜一口美酒,好不惬意。 这是他新置办的宅子,宁夏的宅子不贵,凭借他在学堂每月二十两的俸禄,也是能置办起来一个三进院子的。 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事情,做一县教谕的时候,他每年俸禄不过十三两,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清贫,还要靠他在外润笔贴补家用。 那时候的他,哪里享过这样的福?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钱置办彩礼或者嫁妆,慢慢都耽误了。 要说娶妻嫁女,以他的身份倒也不难,可是他是读书人啊,还是个官啊,哪里能随便和一个土腿子结亲家? 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可就是因为他坚持读书人的体面,让姑娘快二十了还在家中,让两个儿子也在朋友亲戚面前抬不起头。 为了这事,他没少被家中埋怨。 儿子女儿,更是对他怨念极深,要不然他也不会放下官老爷的身份架子,来这鸟不拉屎的宁夏做教书先生。 可是现在呢? 他不但买了大宅子,两个儿子都成了亲,还都是官家的小姐,虽说品级低了一些,但也是官啊。 女儿嫁的更好,姑爷已经考取功名,在这荡寇城中,也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现在的尹秋,只要出门,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恭敬。 扬眉吐气,想必就是如此了。 前两日更有喜事传来,说是自家女儿已经有孕,家中大儿媳的肚子也已经显怀,后继有人,安居乐业,人这一辈子,追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尹秋刚到此处的时候,还是放不下架子,但是朱威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受够了穷苦的日子,这教书先生也是受人尊敬的职责,原先想着做半年一年的,赚够了银子就回老家,翻修祖宅,给儿女结亲。 现在倒是不想这事了。 “此间乐,不思蜀矣!哈哈哈…” 尹秋的笑声很快引来儿子的看望:“父亲,天气转凉了,少喝些酒吧。” 原先的尹秋为了保持家长的做派,对儿女的关心永远都是冷脸对待,现在也不一样了,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好好好…不喝了,我儿懂得孝顺,有心了啊。” 就在这父慈子孝的瞬间,院门被敲响。 尹秋有些不悦,他在荡寇城中,已经是没几个人敢惹的大人物了,怎么有这种不长眼的东西,扰人安定? “我儿去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是,父亲。” 尹秋的儿子还没走到大门,轰隆一声巨响,实木的大门竟然直接被推倒,险些砸到尹秋儿子。 “你们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 烟尘散去,门外是整齐的一队带甲军士,领头的,却是一身飞鱼服的锦衣卫。 “锦…锦衣卫?” 尹秋儿子的声调都变了,这时代,谁见了锦衣卫,都会害怕的。 为首的锦衣卫,一手按刀柄,一手举起一张文书,大跨步进入院中。 “治学,乃国之根本,乃社稷之基石,现有宁夏私办私学,教授离经叛道之文书,现奉令,予以取缔,私学有关一干人等,尽数关押,等待发落。” 读完之后,那锦衣卫一挥手,身后的军士齐齐冲了进来,将愣神的尹秋还有他的儿子,甚至是在房中养胎的大儿媳,全都抓住绑了。 第692章 清洗二 同样的场景,在宁夏各地上演着,宁夏方面全都乱套了,因为他们并没有收到消息。 京中派了西厂公公压阵,调用宣府兵力,还有北直隶和陕西的锦衣卫,宁夏本地官员,完全不敢反抗。 朱威走后,宁夏前卫指挥使变成了赵云澜,此时的他,将自己的战甲穿戴整齐,兵器也是放在手边,以宁夏作坊的本事,给他造一件最好的甲胄或者武器,都是可以的,又或者给他几把连发火铳,也不为过,可是赵云澜都拒绝了。 一生征战,大小战斗数次,大都是和鞑靼打仗,习惯了刀剑血腥,实在用不惯那火器。 作为组织执行者的影子,也是暗卫中重要的一环,赵云澜的消息异常灵通,就在何令刚刚派人出京之时,赵云澜已经收到了消息,甚至就连朱由校与何令在御花园的对话,也都记录了大概。 别小看暗卫,也别小看任何人,眼力好还能懂唇语的,在暗卫可不少见。 朱威给的命令,是暗卫静默,等待命令,可是赵云澜知道,他这样身份的人,是瞒不住的。 平虏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有外人进城,他也是第一时间知道,所以他准备好了。 赵云澜这种身份的人,可是亲眼见过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虽然暗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也都是经过训练的,可是赵云澜明白,哪怕再训练也不是真的,他对于自己能扛过锦衣卫的酷刑,不抱多大的希望。 这些事啊,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得,普通人只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开玩笑呢?能扛得住一天的人,都已经是了不得的汉子了。 所以赵云澜想要最后汉子一回,不是为了抗酷刑,而是为了他心中的道义。 谁说武人不懂政事?赵云澜就是一个例外,他在宁夏呆了四十年了,眼睁睁看着宁夏一步一步被鞑靼欺辱,却无任何办法。 也是一步一步看着宁夏在朱威手里,焕发出勃勃生机,原来宁夏…也可以不比江南差! 这里平和的让人觉得不现实了,只要找个活干,粮食管够,银子还不少,作奸犯科渐渐消失,路不拾遗的地方越来越多。 每日醒来,不用再害怕那鞑靼打草谷的马蹄声,听着朗朗的读书声,享用具有江南特色的早点。 不论是鞑靼人还是西域人,又或者是别国的人,都想和大明做生意,很多大明随处可见普通的东西,都能换来白花花的银子,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不论男女老少,都觉得这才是盛世。 军队装备武器也是大换样,军饷更是补齐了,并且再也没有少发晚发过,也没有克扣军饷的事情发生了。 赵云澜觉得宁夏边军的战斗力,已经完全不弱于辽东,甚至不弱于京卫。 赵云澜也是在这几年才知道,原来鞑靼也有这么和善的一面,原来不动刀剑,也能让别人臣服,也能互相发展,没了血腥死亡,没了恐惧害怕,原来是这种滋味。 “哄…” 大门轰然被砸开,赵云澜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对付他这么一个人,竟然用上了攻城锤,他也是千古第一人了吧? 同样的有一锦衣卫手持文书上前,朗声道:“宁夏前卫指挥使赵云澜听令,先命令你部,解除军备武装,等候命令。” 赵云澜没有应声,而是转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刀,起身走出房门。 看着眼前那装备精良的一队军士,赵云澜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些军备,这些士兵,有多少都是从宁夏送出去的,又有多少人靠着宁夏才能好过一些,可是现在呢?这些人要亲手毁了宁夏。 赵云澜知道自己拧不过的,但是他也不愿意束手就擒。 那锦衣卫见赵云澜全副武装,也是有些害怕,后退两步道:“赵云澜,你想抗命不成?” 赵云澜摇了摇头:“是宁夏前卫所有官兵无关,今日是我赵云澜一人抗命,我赵云澜,万历二十七年承袭父职,任宁夏前卫指挥同知,万历三十年救援镇北堡,大战一日有余,万历三十四年,鞑靼大举犯边,领四百人于金水堡击退鞑靼达鲁花赤哈儿良.万其,万历三十六年,与北郊堡被鞑靼围困,坚守十日,万历四十三年,追击鞑靼残兵与河套,万历四十七年,入大漠解救顺义王。现在帐中存有敌首三十八颗。” 赵云澜说一句,往前走一步,而他走一步,那群人就往后退一步。 等到赵云澜说完之后,那群人已经退出大门了。 赵云澜嗤笑一声:“我赵云澜,无愧于大明,今日你们想拿我,那就拿出本事来!” 说罢之后,赵云澜抽刀,而锦衣卫吓了一跳,慌忙下令来火。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枪声过后,原本擦拭干净的甲胄,变得残破不堪,一个个洞中都渗着鲜血。 赵云澜嘴角带血,看了看手中的刀,苦笑:“好…厉害!” 随后整个人朝后倒去,谁能想到,赵云澜最后一次拔刀,对着的竟然是自己人,谁又能想到,拔刀后的赵云澜,竟然一人未杀!谁又知道,到了最后的时刻,这位与火器关联最深之一的人,才明白火器的厉害。 与赵云澜不同,金大元这边就要好笑很多了。 锦衣卫上门的时候,金大元正搂着两位青楼女子,衣衫不整,胯下还有个美人吹箫呢。 金大元跟着朱威见到的大人物多了去了,对一个小小锦衣卫,实在是看不上眼,大骂了两句,给那锦衣卫哄的一愣一愣的。 反应过来的锦衣卫抽出绣春刀之后,原本坚挺的金大元瞬间软了,说的是他的态度,也是他胯下的玩意儿。 “哎呀…您看看这误会了不是,我和你们毛纪指挥使还是朋友呢…今日我做东,这青楼中所有姑娘,兄弟们随便挑,都记在我的账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金大元光着屁股,耷拉着胯下的玩意儿,大庭广众之下游了次街。 第693章 请辞 金大元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高高在上的他会变成阶下囚,再说了,明明他都已经偷偷改换门庭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和他一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被关押在同一处牢房的其他人,比如尹秋一家,比如宁夏学堂的其他先生,比如宋应晟比如很多焕土堡的一些乡亲们。 宁夏的乱状,持续了不过两天,但是被抓捕的人已达一千三百多人。 这些人,有如金大元一般的商贾,有如尹秋一般的士子,有如宋应晟一般的新贵官员。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学识不同,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和朱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的,这些人的消息可不如赵云澜那般灵通,到了现在,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电视剧,没人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这样,甚至连朱由校点名处置的宋应星和朱堂不见了踪影,也没有对可能知情的人动刑。 因为这对于上面来说,不重要了,或者说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消息。在上面人心中不算个什么,毕竟这不是普通家长里短的案子,这事动用的可是国家机器,而国家机器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这里也不如普通大牢那般可以和狱卒套近乎,这里的守卫都是东西两厂或者锦衣卫,一个个都是冷面冷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牢房本身就很潮湿,现在已经入秋,就显得阴冷了,金大元只有一件贴身的内衣,这两日已经被冻的嘴唇发青。 尹秋这样的老人和金大元的状态差不多,最可怜的,就要数尹秋的儿媳妇了,怀孕已经六月,早已经显怀,身子沉重不说,阴冷的环境更是让她雪上加霜。 “官爷,家中女眷有身孕,小老儿不敢奢求官爷放了家中女眷,只请官爷帮忙换一个干爽一些的牢房。” 尹秋已经顾不得什么装了一辈子读书人的脸面了,六十高龄对着眼前的西厂番子下跪,可是西厂番子大都是什么人呢?他们入西厂之前,可大都是恶霸混混,心中哪里有什么恻忍之心。 冷冷看了尹秋一眼,嘴角带着些许讥笑,也说出这些人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放心吧老头,不用着急,也不用换牢房,你们活不了两天了。” 活生生的人,为何嘴里会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不过他的这番话,并没有让牢房中的人有什么激动的神情,因为在这个年代,被锦衣卫和东西两厂盯上的人,下场如何他们都清楚,现在很多人心中反而在庆幸,庆幸他们不用受那些让人谈之色变的酷刑。 也有人在低声抽泣,并不是没人觉得冤枉,可是他们又能如何呢?官家随便抓几个人杀了,很难吗?很让人惊讶吗? 这事很正常,至少在朱威在宁夏掌权之前,很正常,正常到所有人,哪怕是金大元这种见多了世面的人,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对,正常到有一天这事真的落到自己头上,都不会生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因为他们见过反抗的,反抗的结果,和不反抗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百年来,数代人,无一例外。 此时的宁夏,上下官员基本都被停职关押,而后又有很多从京城或者其他的地方的官员填充过来。 宁夏的军防也被宣府和大同的兵马接手。 整个宁夏好似一夜之间,与朱威彻底断开了关系,好似朱威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 京城,乾清宫。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目光凝视着朝堂上的大臣们。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快感,在这时候,他终于不会再有任何的桎梏了,没有叶向高又如何?没有朱威又如何?没有他们,这天下就会乱吗?没有他们这天下就不姓朱了吗?让大明变得更加繁荣富强,很难吗?至少在朱由校现在的心里,这并不难。 他深知天下中存在着诸多问题,不论是治官,还是治吏,又或者治军和治民,在他心里已经有了草稿,朝堂现在没有党争,没有拉帮结派,民间的孔圣之家也没了,桎梏他最大的阶级,已经成了一团散沙,那么他还怕什么? 这次朝会,主要是为了宁夏的事,朱由校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还是要讲究一些方式的,比如要有一个站得住的理由,好显得事出有因,而他也是师出有名。 毕竟是一千多条人命。 “陛下,内阁诸位大人,在殿外听宣。” 朱由校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好好办差,今日要说的事,不用他们处理。” 这话刚一出口,乾清宫门外,就传来一道冷笑:“敢问陛下,现在的大明,是不需要内阁了吗?”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回到京城的孙承宗。 山海关到京城一千多里路,他只用了五天六夜而已,回来之后没有回府,也没有如一般官员回京如通政司报备,而是直接进宫。 这不合规矩的,但是孙承宗是兵部尚书,是内阁大臣,有几个人有胆子说什么? 日夜不停的赶路,让孙承宗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油灰,官袍更是有污垢,还有的地方被剐烂。 在他的心里,朱由校还只是一个少年人,是被人蒙骗的,那些事情,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刚到乾清宫门口,就听到这么一番话,孙承宗再也忍不住了,这才出口呵斥。 朱由校脸色一沉,命人让孙承宗等人进殿。 众人刚一进来,朱由校的声音就响起了:“敢问孙大人,现在的内阁,可以直接斥责皇帝了吗?” 孙承宗不卑不亢,虽是文人,却也带兵数年,身上有种铁血气质:“陛下做的不对,为臣者,当谏之!” 朱由校冷笑:“内阁是辅助朕的,劝谏之事,自有御史,孙大人,你越权了。” 明朝内阁是明朝建文四年设立的,主要责任就是直接为皇帝服务,到了成祖朝,永乐大帝说:“阁臣之预务自此始,然其时,入内阁者皆编、检、讲读之官,不置官属,不得专制诸司。诸司奏事,亦不得相关白。”也就是说内阁仍然只是皇帝的私人秘书,不是权力机构。 所以说皇帝可以随意拿捏内阁的任何一个人,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中,只有张居正一人真正摆脱了皇帝的桎梏,而其他人,没有皇帝的支持,就什么也做不了。 只要朝臣不是一条心,内阁就不会对皇帝有太大的制约作用。 对于往日的老师,朱由校也丝毫不会给任何面子。 “孙大人,朕没有宣你,你却私自闯宫,是要如何?你是将朕当做女真了,还是想要过来逼宫?” 孙承宗在朝堂上扫视一圈,发现曾经熟悉的面孔基本没了,上来的人大都是不认识的,再回头看看跟在他身后同样一脸灰败的徐光启等人,孙承宗苦笑:“臣…认罪,请辞!” 第694章 逼宫 朱由校嘴角寒意更甚:“孙先生,你如此匆忙回京,只是为了请辞?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如此急迫,上个奏折即可。” 叶向高告老还乡,已然激怒过朱由校一次。如今他已然明了,何人坐此位置并不重要,只要听话便好。他可不想步其皇爷爷后尘,日日受这些大臣逼迫去做不愿做之事。 朱由校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威严,心中却波澜不惊。 他想明白了,他已经深知权力的重要性,只有将大权紧握在手中,才能掌控天下,让万物皆服。 孙承宗脸色更加难看:“臣…告退。” “慢着!” 徐光启深吸一口气,脱下乌纱帽,放在地上:“陛下,叶阁老请辞的时候,臣也一样请辞,当日陛下并没有回应,今日…臣再度请辞,还望陛下恩准。” 朱由校冷哼一声:“哼…准!还有谁?一并来吧,朕一并准了!这天下没了你们,还就转不成了?想要拿这些东西逼朕,觉得朕会害怕,觉得朕离不开你们?简直笑话!” 何宗彦在听完朱由校这番话之后,心中仅有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叶向高告诉他,让他看着内阁,让他劝谏皇帝,可是现在何宗彦知道了,没有用的,朱由校不会听任何人的话了。 “臣…请辞!” 左光斗与杨涟对视一眼,齐齐上前一步,在何宗彦声音刚刚落下就道:“臣…请辞!” 朝堂哗然,自上任内阁首辅叶向高请辞之后,不过十几日而已,剩余的五位内阁大臣一同请辞,这是在大明从未有过的事情。 朱由校看到这幅景象,反而心中更加高兴,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些人都是朱威推荐的,哪怕朱由校知道他们与朱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伙人,但是朱由校也知道,这些人没被朱威推荐,肯定在某些方面是与朱威一样的想法。 这样的人,朱由校心中是不信任的,孙承宗也算他的老师,何宗彦也曾经教授过他四书,可是这又算什么呢? “准!” “户部左侍郎刘庭羽,请辞!” “大理寺少卿游几何,请辞!” “工部侍郎徐光临,请辞!” “吏部郎中严旭宽,请辞!” “兵部考功司郎中赵文,请辞!” “詹士府少府朱立,请辞!” “刑部左侍郎严珏,请辞!” “御史台御史中丞李开复,请辞!” “应天府知府张簿,请辞!” …… 朝堂之上站着的,都是五品上的官员,整个京城也不过百余人而已,现在三分之一都要请辞,好一番壮丽的景象。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人中,有很多朱威曾经的对手,比如刑部的严珏,兵部考功司的赵文,这些人曾经联袂反对过朱威,也曾经因为朱威和朱由校站在对立面。 对朱由校处置朱威的态度,这些人大都是乐见其成,但是他们心中也是有底线的,他们和万历朝的那些党派官员不同,要不然也不会在清洗多次朝堂之后,还能站在此处。 他们不反对处置朱威,甚至想要借着处置朱威的由头,将商税之类的东西给免了,但是那是一回事,现在他们请辞,是另外一回事。 人性,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若是朱威现在在这,看到这幅景象,想必也会大吃一惊吧? 可能朱威知道之后,也会觉得这些本来觉得可恶的文官身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吧? “逼宫吗?哈哈哈,好…陈百何令,今日所有请辞的人都给朕记好了,朕一概准了!” 陈百与何令一左一右站在朱由校身侧,这会儿哪怕是陈百这种心思不深的人也已经汗流浃背了,这是要变天啊。 朝堂之上的声音渐渐小了,朱由校起身问道:“还有人要请辞吗?” 没人说话了,朱由校点头:“好,何令,拟旨!” “奴才听着。” “朕之年号为天启,那就以天启为名,加开科举,明年二月春闱之后,未中者于六月可再考,另…现在吏部挂职与候差官员,皆可为官。” “我大明人才济济,没了你们,还有更多的人才进来,孙先生,你说朕说的,可对?” 孙承宗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他今日正如朱由校所说的那样,就是为了逼宫,可是朱由校一手加科举,让他的一切动作,都变成了笑话。 孙承宗知道自己的声望地位都不行,所以想用请辞的手段,让朝堂和士林一起倒逼朱由校停下那些错误举动。 可是现在呢,跟着他一起的官员,全都被辞了,留下的人本身就是大明真正的蛀虫,而士林这边,因为加开科举,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音。 他这一次,算是败的彻彻底底了。 “再行拟旨,厉海伯朱威,私通鞑靼女真,现已查明,然其知事情败露,已经逃往女真,现削爵通缉,晋王身为边镇藩王,私养私军,与鞑靼来往密切,意图谋反,削爵押解京城,等候发落,宁夏私开学堂,教授大明秘密工艺于鞑靼,罪不容恕,现予以取缔,一干人等,皆斩立决,不赦!” “两封旨意,宣告天下,另…将现在所有空职整理出来,朕亲自下旨任命,从今日之后,撤内阁,行六部,朝廷一干事由政策,非朕决策,不得发布。” 第695章 忠? 北直隶真定府。 距离真定府城十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硕大的府邸矗立,与周围一处平原荒地,显得格格不入,这里本是元朝皇帝的一处行宫,但是建成之时,大元帝国已经摇摇欲坠了,后来元朝失国,按理来说,以朱元璋节俭的性子,这处行宫本应该利用起来的,可是因为大元的残暴,修建行宫之时,在这里累死打死的人数以千计,朱元璋可不会住这种充满人血的房子,于是下令将能用的材料取走,之后,辉煌的行宫就只剩下一个框架了。 后来有一富商看中了这块地,花钱买下,不过房屋刚刚修建好,就怪事频出,富商家中人深受其扰,无法…就再次荒废了。 宅子修建起来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百年了,没人住,没人修缮,其内部的残破可想而知。 晋王已经被关押在这里差不多一月了,吃喝用度倒是没有丝毫亏待,但是朱承的活动范围,不过是这眼前长宽都不过十丈的小院子。 朱承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山西八大家,背后的人就是他,他身为边境藩王,在无数人的眼睛下,搞出那么大的阵仗,都没人怀疑他,可见其心思缜密。 要不是朱威打乱他的计划,说不定现在的辽东女真还有西北的鞑靼,都能以他的想法实现一种平衡。 这次的事怎么说呢?可能是对朱威的欣赏,又或者想要靠着朱由校和朱威的关系赌一把,赌赢了,他就能成为太祖时期的那种有军政大权的藩王,不过现在看来,赌输了。 但要说恨朱威,他倒也没有多恨,毕竟当时没人逼他,出兵之事,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吱…” 实木大门被推开,刺耳的声音让朱承皱眉,望了望天,看着日头还早,不到饭点啊? 就在朱承疑惑的时候,毛纪迈步而来。 现在的毛纪与朱威印象中的毛纪,看起来已经是两个人了。 原来的毛纪肆意洒脱,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张狂,谁都不放在眼里,但是眼底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惆怅,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在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大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基本所有的锦衣卫指挥使,都会借着皇帝命令的由头,各种放肆,毛纪算得上是其中的另类了,他还是收敛很多的。 而此时的毛纪,沉稳许多,可能是失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陡然失势给他带来的心里落差太大,做南京守备的时候,又因为曾经是锦衣卫指挥使,让他始终融入不到新的圈子中,又或者是因为他顶了南京土皇帝魏国公的职位,让他在南京处处受挫。 再之后,就是朱威给他极大的信任,将南方暗卫交给他,这给了他一剂强心针,让他重新有了希望,毛纪也没有让朱威失望,不论是造船还是东南亚各国的动静,以及西方等国的行踪,他都查的明明白白的。 而现在,局势又变了,朱威作为毛纪曾经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现在变成了烫手山芋,锦衣卫是什么人?是皇帝的狗,狗只能有一个主人,现在的局势毛纪看的很明白,朱由校和朱威决裂已经成了定局,朱由校将这些事交给毛纪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在试探毛纪。 和赵云澜这样的人不同,毛纪不论和谁做朋友,甚至做兄弟,都不会掏心掏肺的,所以赵云澜死了,而毛纪要活,不但要活着,还要重新得到朱由校的信任,并且重新掌握锦衣卫,而后…一心一意做好朱由校的狗。 所以现在的毛纪,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哪怕眼前的人,与他的关系曾经也不差。 朱承见到毛纪这副模样,苦笑一声:“本王是不是要上路了?准备让本王怎么死?本王应该可以选个死法吧?” 毛纪抿着嘴,半天之后才回道:“晋王殿下,你也赌输了。” 朱承挑了挑眉:“也?还有谁呢?” 毛纪深吸一口气:“朱威输了,叶向高输了,方从哲输了,高攀龙输了,孙承宗输了,宁夏输了,英国公输了,成国公输了,福王输了,郑贵妃输了,定国公与桂王殿下也差不多了,还有就是殿下你了,所有人都是满盘皆输!只有陛下一个赢家!” 朱承笑着摇头:“依本王看,也不见得吧?毛大人不是赢了吗?” 毛纪脸色一黑,叹了一口气:“殿下,现在您怎么说都可以,下官随便您取笑,可是为臣者,尽忠报君,无错。” 毛纪话音刚落,朱承就嗤笑一声:“毛纪,你说这话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于谦如何?是否忠?下场如何?戚继光如何?是否忠?下场如何?张居正如何?是否忠?下场如何?叶向高如何?是否忠?下场如何?朱威…下场如何?忠…要忠对人,否则…” 朱承没有说完,但是毛纪哪里能不明白?在大明朝,好似越忠心的人,下场越不好。 甚至连现在说的那些奸佞之臣,比如严嵩之类的人,你可以说他们品德不好,可以说他们贪婪,可以说他们是奸臣,但是你能说他们不忠吗?不能的,在嘉靖那般妖孽的智商之下,不忠心的人,不会入嘉靖的眼,可是忠到最后呢? 其实不只是大明,各朝各代忠心耿耿者,十有六七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是为何臣子还要忠呢? 又或者说,臣子对皇帝的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到底是为了借着所谓的忠心去完成他们心里想要完成的抱负或者达成他们的目的? 这说不好的,千百年来,实忠者其实不到两手之数,比如文天祥,比如于谦,比如史可法,比如寇准,比如包拯。 毛纪眼神忽明忽暗,他所谓的忠,纯粹吗?不见得吧? 他的忠,只是交换而已,他做好狗,朱由校留下他的命,换句话说,当初朱威保了他的命,还能让不至于失去权利,他对朱威是否也能说忠? 第696章 逃不了干系 毛纪呆呆站了许久,朱承也不知道是想再拖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再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又或者是真的想让毛纪想清楚,所以并没有开口叫醒毛纪。 “哎…” 又两刻钟后,毛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晋王殿下,我明白,但是我别无选择。” 朱承嗤笑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不过毛纪继续开口:“晋王殿下刚刚问的对,您确实要走了,您的死法可以选择,不过时间,要看徐希和朱镇了,他们什么时候来,您就什么时候死。” 朱承皱着眉头,语气阴冷:“本王都要死了,陛下还想用本王做局?好狠的心啊!” “无毒不丈夫,更何况,陛下是天子,天子本就无情!” 朱承苦笑摇头:“本王就不应该出山西。” 毛纪也摇头:“王爷,您还看不明白吗?不论您出不出山西,最后的结果,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比如神宗皇帝杀庆王一样,该不该杀,或者用不用杀,都在陛下一念之间而已。” 朱承沉默了,毛纪说的对,其实他在被关押的时候已经察觉出来了,好歹是知兵的人,还在边境,更是知道地利的好处。 关押他的地方,方圆三里都是平原,无险可守自然也无处可藏,这本是关押要犯的基本操作,但是晋王看出了别的意思,那就是将他当做诱饵了,明晃晃的放在这里,等着他人跳进来。 朱承声音有些沙哑:“徐希和朱镇会死吗?” 毛纪微微点头:“看陛下的意思,定国公是要被敲打敲打的,反正徐希并不是嫡长子,定国公还不敢也不会翻脸,至于朱镇,陛下给的命令,是活捉。” 朱承不假思索:“活捉?又是一个人质吗?为什么搞的这么麻烦?直接将朱威杀了不就行了吗?朱威在京城,陛下想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何要让朱威走了,再抓个人质呢?” 毛纪也是一愣,对呀,为什么呢? 朱承见毛纪这副模样,也是可笑,冷哼一声道:“这点脑子都没有,怎么做锦衣卫指挥使?” 毛纪再次看向朱承,眼神中满是询问。 朱承自知要死了,也想多说说话,省得以后真的说不了了:“很简单啊,因为朱威不是一个人。朱威不党,但是又胜似有党。朱威与多人有关联,平常看起来可能并没有太过交集,但是关键时刻,这些人会站在朱威一边。更加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谁?这样说,毛大人可明白?” 毛纪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问道:“就算这些人和朱威站在一起,那陛下直接杀了朱威,这些人又能奈何?” 朱承叹了叹气,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毛大人,你的政治眼光不行啊,已经说了,朱威身边的人是隐党,只要是党派,陛下就不想让他们存在,懂了吗?所以要借着对付朱威,将这些人引出来处理掉,你以为陛下是针对朱威?不是的…陛下是针对与朱威有一同心思的那群人,这群人包括叶向高,包括孙承宗,包括徐光启,还有很多其他不知名的人物,甚至是明面上与朱威对着干的人,现在…你懂了吗?” 毛纪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朱承也有些意兴阑珊,他往后一靠,闭上眼睛:“毛大人,去做你的事吧,如果可以的话,给本王拿副围棋过来,自己与自己对弈都要比和你说话省力气。” 毛纪拱了拱手,慢慢退下,不一会果然送了一副围棋过来,甚至还有两本棋谱,这让朱承有些哭笑不得。 …… 真定府城,乐居楼。 乐居楼是真定府最大的酒楼,平常都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可是今日与众不同,整个酒楼只有二楼的一桌客人。 朱镇坐在窗边,盯着不时路过的东西两厂番子或者锦衣卫,眉头紧皱,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一筷子没动。 坐在他对面的徐希显得很憔悴,哪里还有什么少年朝气。 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刚刚出京就遇到了朱威安排的冤狱,排查完成,平冤成功,本是好事,但是对于那些坐了数十年冤狱的人来说,成不成功,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他早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了,出狱的第一日,去祭奠了父母妻儿,再好好吃了一顿饭,拿了一把刀杀了仇家一家十二口人,而后自裁。 这种明明声张了正义,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让徐希与朱镇很是难受。 再之后,京城开始有无数锦衣卫和番子出京,有时候一天能见到三四队人马。 就在这时候,他们也听闻了京城中的消息,也知道朱威与朱由校决裂了。 一时间他们不知道是继续巡查天下牢狱,还是回京。 就在两人迷茫的时候,朱威安排的人主动出面了,告知他们想通过两人的官方身份救出晋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朱威没有预料到他与朱由校的关系会突然变得这么差,也没有预料到朱由校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步骤全都被打乱了,也没时间和机会再次安排。 但是暗卫的人接到命令之后,就只会去认真执行,没有徐希和朱镇的帮助,他们完不成任务,所以只能如实告知,这也是朱威的意思,不过原本朱威是想在事情办完之后才告诉两人的。 “你说…做不做?” 朱镇突然开口,因为这次巡查天下牢狱,用的是徐希的名头,也是定国公府的名头,真要去救晋王,就不可避免的让定国公府和朱由校对上,所以哪怕这事是朱威安排的,朱镇也想问问徐希的想法。 徐希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这事我应该要问问家里人。” 朱镇点了点头:“不错,是要问的,不过…我觉得啊,问与不问都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定国公是否答应,那些人都要去救晋王,也不管我们有没有参与,我们都逃不了干系,对不住了,我兄长将你拉下了水。” 徐希一愣,随后摇头:“别这样说,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我也看的明白,这事,没人能逃得了干系。” “那你的选择是?” “救!” 第697章 发落 明朝之钦差有出征、出使、巡视按察、专办某差之使命,总督、巡抚、经略、总理、巡视、抚治等官员往往冠此称。 徐希此次出京,明面上也算是钦差,领的是刑部按察提刑的差事,所以也有卫队,共五十人,定国公派给徐希的人,有三十五人。 卫队是朱由校派过来的,徐希并不信任他们,所以卫队基本就是负责开路,到不了徐希身边的。 就这样,官道上,出现一支与众不同的队伍。 前方钦差仪仗甚是威风,但是正主距离那仪仗有百米之远,哪里能看得出来是一支队伍。 马车中朱镇还是忍不住问道:“徐希,真的去救了,不管能不能救回来,你都可能死。” 徐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管好你自己吧,我在山东杀过人,也算是兵,只不过不入先生的眼而已,但是比你们这些人,还是厉害许多的。” 朱镇张张嘴没话说了,他在说徐希,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他在确定徐希真正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打气呢? 朱镇有报国之心,有匡扶天下之心,他去救晋王,也一样可能死,他心中比徐希更加不平静。 他不想死。可是他能逃吗?或者说,他逃得掉吗? 朱镇比徐希聪明的多,师从秦霄,又和方从哲等人交往甚密,对政治有着非同一般的敏感,从知道的消息就能看的出来,他这一趟,大概就是羊入虎口了。 可是他也知道,他必须要去的,哪怕他不去或者徐希不去,前面那五十人卫队还有过来过去的锦衣卫,也会让逼着他们去,或者…带着他们的尸体去。 想到这里,朱镇叹了一口气,转头朝着车窗外看去,入秋之后,到处都是萧瑟的场景,这让他心情越发低沉。 不知过了多久,朱镇转头,刚好碰到徐希闪亮的眼睛,吓了一大跳:“你在看什么?” 徐希嘴角带笑:“想不想逃?” 朱镇心中一紧:“逃?逃到哪里去?” “随便哪里都行,只要不被抓住,总有活命的机会。” 朱镇摇了摇头:“想的太天真了吧?” 徐希却是很坚定:“你若真的想要求一线生机,就听我的安排。” 朱镇皱着眉头:“说救的是你,说逃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救是逃。” “我去救,你去逃。” …… 京城,乾清宫。 “砰…砰…砰…” 万历用手指敲击椅子扶手或者书案的习惯,不知道怎么的朱由校也养成了。 与当时的万历一般无二,都是侧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睛。 若是周琦在这,恐怕会以为万历回来了。 殿下跪着一人,身着四爪蟒服,暗金刺绣显得异常深邃,正是桂王朱常瀛了。 大殿中没人说话,一躺一跪,都是旁若无人的模样,只有朱由校手指的敲击声不断回响,给人一种异常压抑的感觉。 “陛下…” 随着何令的出声,朱由校停止了动作:“说。” “陛下,郑太贵妃已经移宫至芝宁宫,身边的人也都处置了。” 朱常瀛猛的抬头,看向朱由校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朱由校一直盯着朱常瀛呢,自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七叔,你有意见?” 朱常瀛声音都有着颤抖:“陛下,郑太贵妃,是神宗皇帝的爱妃,虽无正宫之位,但却享正宫之职,将她入冷宫,恐怕惹人非议。” 朱由校嗤笑一声:“惹人非议?呵呵…七叔,她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没等朱常瀛说话,朱由校紧接着道:“她又是怎么对我父皇的?又是怎么对朕的?你们都忘了,朕不能忘,再说了…谁会知道她入冷宫了呢?就算知道了,谁敢说什么?七叔,现在不是皇爷爷那会儿了,朕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谁都不行,包括七叔你。” 朱常瀛身子一颤,嘴角有些抽动。 朱由校没有停下,继续说道:“七叔,咱们叔侄两个,也算是相互扶持过来的,与别人是不同的,朕与七叔兴趣相同,想法类似,所以…很多事情,朕不想瞒你,但是也希望七叔,不要瞒着朕。” 朱常瀛不敢再看朱由校,低头回道:“臣不敢。” 朱由校轻笑:“不敢最好,毕竟朕比之朱先生,心眼要小许多,朕可不想被人背叛。” 朱由校说完之后,朱常瀛眼睛瞪得老大了,他还是不敢抬头,不过心中早都翻江倒海了,他做的事,没有假于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在做的,朱由校怎么可能会知道? 随后朱由校的话更是让他胆战心惊:“方从哲死了,七叔知道吗?死的很惨,诏狱之中的刑罚,他扛了半数之多,也算是命硬了。” 豆大的汗珠落下,砸在空旷的大殿地板上,谁都听得到声音。 “原本是朱先生想要杀他,但是朕早就知道朱先生不会放过他,被朕拦下了,方从哲可以死,并且死不足惜,但是他不能死在朱先生手里,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 朱常瀛怎么能不明白呢?方从哲再怎么说,也是做过首辅的人物,哪怕如今权力不在,但也是大明的脸面,朱由校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杀他? “七叔,福王的封赏还有封地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朱常瀛身子又是一颤,但是这话他不敢说,福王的所有赏赐,都是万历定的,他哪里敢对万历定的东西说什么。 “七叔领着机械研究院,做的不错,按理来说,七叔早都该去封地了,但是你看看这研究院,也离不开七叔啊,所以侄儿想和七叔打个商量,从福王的封地中划出一半,再封七叔嫡子一亲王,这样七叔家中可就是两个亲王爵了,然后七叔就留在京城,如何?” 朱常瀛愣了许久,而后苦笑:“臣…领旨!” 朱由校嘴角的笑意更浓:“很好,何令,拟旨,封桂王朱常瀛嫡子朱由榔为息王,封地洛邑,召工部户部,前往洛阳修建府邸,化福王封地半数于之。” 第698章 到 朱常瀛走出乾清宫的时候,脚步虚浮颤颤巍巍,让人看了很怕一不小心就躺地上一样。 朱由校站在乾清宫门口,看着朱常瀛的背影嗤笑一声,没有回头直接开口:“何令,你说他怎么敢的?” 何令是知道轻重的,要是陈百在这,怎么着也要绞尽脑汁想一些话说,可是何令知道,这话不该也不能出自一个奴才的嘴里,这是天家的事,也是主子的事,哪个奴才沾边,都是要死的。 朱由校没听到回话,笑容不减:“心比天高啊,高的过朕吗?呵呵…何令,朱镇到哪了?” “回陛下,昨儿来的消息,已经到真定府了,想必也就是这两日,就会到地方。” 朱由校思维很快,前一句在说朱常瀛,后一句就到了朱镇身上,而下一句又是和前两句丝毫不相干的话:“皇后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安排好了,长留侯朱威,总军辽东,将在一年后死于辽东女真手中,新军上下四千人,皆战死,一品诰命夫人秦冉儿殉情而亡,天启二年新科二甲进士朱镇,入刑部为提刑郎中,巡视天下牢狱,将于三年后,死于流民之祸,在这之前,皇后娘娘身边,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两人的消息,自民间,也找了数个善于模仿笔迹的人,这几年的书信往来,都由他们接手,三年后…这些人,也不会有任何消息了。” 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英国公还是不愿意交出暗卫名册和令牌吗?” “英国公咬死了不知道暗卫,也不知道什么名册令牌。” 朱由校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和毛记,哪怕挖地三尺,都要将这暗卫挖出来。” “奴才领命。不过英国公这边…” 张维贤被逼着去解决晋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张维贤刚刚出京,就被秘密关押,暗卫…组织,在大明二百多年了,弘治皇帝忍了,正德皇帝忍了,嘉靖皇帝忍了,万历皇帝忍了,但是在朱由校这边,忍不了。 在朱由校的心里,这和与他平分天下有何差别?没有差别的。 “继续问!” 何令表情有些怪怪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陛下,英国公年纪大了,不能用刑,光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朱由校猛的转身,冷冷的盯着何令:“你还想用刑?这是朕的丈人,也是国丈,你好大的胆子!” 何令急忙跪下,不断叩头:“奴才蒙了心瞎了眼了,还请陛下恕罪。” 朱由校一把薅起何令的脑袋:“狗奴才,你要是再敢拿你的心思来揣摩朕的心思,就要小心你的小命了,勋贵不能动的,你懂不懂?” 何令咽了咽口水,声音都有些发颤:“奴才明白!” 将何令推倒在地之后,朱由校又站了许久,而后开口:“英国公肯定不能让他回来的,和晋王一块处理了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何令浑身都在颤抖,朱由校太过于疯狂了,皇家的事再无情再血腥,也是皇家内部的家事,外人不好说什么的。 可是勋贵不同,勋贵与皇家整体而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但是勋贵集团,又明显是另外的一个集体,皇家、勋贵、士大夫,三方维护大明的安稳,是大明的基石,所以在处理勋贵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无脑的。 就像万历可以杀庆王,但是对魏国公,只是圈禁而已。 何令不知道是朱由校不在乎这些,还是说朱由校看不懂这些,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他知道奴才能够说什么的,于是只能叩头领命。 “摆驾…坤宁宫。” 好似只有在和张芷在一起的时候,朱由校才会真正安心下来,他和他的祖宗一样,都只爱一个女人,并且只想和这个女人做夫妻,一生一世的那种。 朱由校很心疼张芷,也对张芷不管是否合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他深陷在这种“幸福”之中。这种他亲自搭建的虚幻的幸福中。 …… “不好啦,不好啦…晋王殿下薨了!” 毛纪急忙冲进屋内,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寒冷。 朱承是用自己的腰带上吊的,可能是怕房间内有响动引起守卫注意,朱承是半跪着的姿势,明明只要站起来,就不会死,可是朱承还是死了。 也就是说,朱承是自己勒死自己的。 这个结果,让毛纪不敢相信,也不能承受。 晋王是要死的,怎么死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是自杀! 自杀与被杀或者是其他的死因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情,自杀了,可就说不清楚了,哪怕是说是畏罪自杀,也不可能服众,因为这是藩王,不是普通人。 “毛大人…这…” 毛纪双目通红,看着要似喷火的样子:“今日守卫晋王的人,是谁?” 五六个人直接跪下磕头求饶,毛纪冷冷扫了一圈:“哼,全拉下去,打死喂狗!” “大人饶命啊!” “大人啊…” “冤枉啊大人…” 对这些求饶声,毛纪没有丝毫反应。很快惨叫声响起,也很快就没有声响。 “大人,全都打死了。” 毛纪脸色阴沉:“处理干净。” “是…” 随后毛纪看着朱承脚边的血书,这里没有笔墨,朱承只能用自己的血了。 “朱家不肖子孙,敬拜祖宗,天子不仁,不肖子孙以命抗之。” 毛纪手指都在颤抖,这信不能留,若是流传出去了,就又可能是另外一件建文湘王自焚之事了,到时候整个大明都要震荡了。 深吸一口气后,毛纪问道:“他们到哪了?” “还有三里就到。” “他们这一路,有没有别的动静?” “额…车队停了一下,好似是在出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再次出发了。” 毛纪做了几十年的锦衣卫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对劲,但是怎么个不对劲,他一时也想不出来。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有人来通报:“大人,人到了。” 毛纪叹了一下:“走吧,接人。” 宅子外徐希一脸微笑,好似全然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一样。 毛纪刚出大门就发现了问题:“徐大人,朱镇呢?” 第699章 逃亡 徐希并未回话,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毛纪脸色一变:“跑了?” 徐希笑道:“毛大人在说谁啊?” 毛纪冷声道:“徐小公爷,别装傻了。” 徐希两手一摊:“毛大人,你不也在和我斗心眼吗?废话少说吧,今日我到了这儿,我就知道后果,毛大人…你想让我怎么配合你啊?” 毛纪沉着脸,事情慢慢脱离他的掌控了,自然也是脱离朱由校的掌控了。 朱由校的心思毛纪是知道一些的,徐希与朱镇两人,朱由校最在意的是朱镇,因为他是制衡朱威的关键,哪怕朱威到了朝鲜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朱由校也是想留下一个人质,来应对那一生的可能。 而徐希,只是为了敲打定国公与勋贵集团而已。对于朱由校来说,或者对于勋贵集团来说,徐希不算什么的,因为他非嫡长子。 徐希最大的作用除了将朱镇带过来之外,也就剩下背个黑锅,好让皇亲与勋贵内讧罢了。 毛纪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递给身后之人:“去调军,追…挖地三尺,都要将朱镇挖出来!” “是…” 徐希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毛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毛纪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他自然知道徐希的意思,锦衣卫与东西两厂闹的再怎么厉害,也是有头的,可是调兵就不一样了,这是两码事。 “徐小公爷,你还有机会。” 徐希嗤笑一声:“机会?这机会给你你要不要?” 毛纪脸色更黑了,没等他说话呢,徐希又道:“哦…不对毛大人这是已经抓住机会了啊,果然啊,毛大人是最清醒的人了,现在也算是三朝元老了吧?这锦衣卫离开你,可怎么办啊?” 这话让毛纪心中一惊,徐希说出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意识到的事,那就是锦衣卫在他手里的时间太长了。 从万历三十三年开始,毛纪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一直到万历四十八年万历驾崩,而后不过半年,他又成为锦衣卫指挥使。 前后加起来,已经十六年了。 十六年,大明首辅都已经换了六七人了,朝堂上的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甚至连锦衣卫中,也都换了许多人,这些人自然都是他的人了。 这一切都是万历首肯的,也就让毛纪自己也觉得这是正常的,可是…这真的正常吗? 锦衣卫与东西两厂不同,东西两厂的督主是太监,太监再怎么厉害,再怎么贪权,再怎么贪财,最后还也是奴才而已,能指望的也只有皇帝一人了,但是锦衣卫指挥使不同,锦衣卫是外臣,在皇帝能压制住的时候,锦衣卫指挥使是狗,但是锦衣卫指挥使势大的时候,也是皇权的威胁。 尤其是这事在大明是有先例的,这个先例就是永乐大帝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最后这个纪纲被以“谋大逆”的罪名被凌迟处死。 想到纪纲的下场,毛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眼神中已经没有先前那种阴冷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中还有一丝恐惧。 毛纪想到了纪纲,也想到了朱威,以朱威和朱由校的那种关系,朱由校都能将他赶尽杀绝,何况他呢? 一瞬间毛纪好似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为什么他能回来了,一方面自然是削减朱威的力量,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与徐希一样是颗弃子呢? 再想想屋内已经凉透了的晋王,一个藩王死的不明不白,怎么可能会不处置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呢? 锦衣卫是什么?这可是军政搜集情报机构,还负责皇帝的侍卫和巡查缉捕工作,另外还有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同时也有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任务。 这是皇帝用来监视天下的,也是皇帝掌控天下的主要手段,所以断然不可能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 那么…朱由校信任毛纪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毛纪这里是否定的,并且是异常坚决的否定。 徐希一脸玩味的看着毛纪:“毛大人,你看似也不像先生说的那么聪明啊。” 毛纪深吸一口气,挥挥手屏退左右,而后开口:“你们逃不掉的。” 再次开口的毛纪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徐希还是微笑:“无妨,我在下面等着毛大人,到时候咱们说不定还能把酒言欢呢。” 毛纪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差不多一盏茶后,毛纪突然开口:“你想不想活?” 徐希眉头一挑:“毛大人,你什么意思?” 毛纪沙哑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不寻常的兴奋:“他让你死,也要我死,我偏偏不如他的愿,我让你活!” …… 真定府,城门口四仰八叉的躺了十几个乞丐,这些乞丐大都是因为前些年河南山西的水灾流离失所的流民。 一部分跑到了京城,被朱威与万历安排到了辽东,还有很多人是没走到京城的,就在相对富裕的地方停留下来,以乞讨为生。 当大水散去,曾经的家没了,地也没了,一些人也就没什么回乡的念头了,所以北直隶这边倒是流落了不少那时候的流民。 并且这些人大多都是同乡,所以在这里虽然是乞丐,但也是同气连枝的,当地的地头蛇和官府,针对与这种团结性极高的乞丐团体,也是没有好办法,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害怕这群人破罐子破摔,闹出什么不能收场的事情来,所以这群乞丐在这真定府,倒也过的不错,虽说还是吃不饱,但是也不至于饿死。 “咕噜噜…” 肚子空空的响声此起彼伏。 终于有一个年纪大的乞丐忍不住了,翻起身来,用手中的“打狗棒”戳了戳身边的一个年轻的乞丐:“小立,去搞点吃的回来,他娘的…越睡越饿。” 那个叫小立的乞丐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脸上都是灰尘泥垢,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 小立随意抹了抹脸,好似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简单应了一声,就踉跄着起身朝着旁边小巷子走去,这里的乞丐,大都是有固定的乞讨地点的,也大部分都是有固定的布施者,平淡倒也很自然。 小立刚刚进小巷子,就被一人打晕,拖进附近民房。 第700章 不一样的会面 破旧的民房中有三人,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已经消失的朱镇了。 朱镇看着被拖回来的乞丐,皱着眉头问道:“这是?” 边上一个黑脸壮汉冷声回道:“以后这就是你了,他叫小立,河南陕州人氏,家中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万历三十一年生人,如今十八岁,和你年纪相仿,平常在那一堆乞丐中是最不受人待见的那一个,没人在乎的那种,这个人原本是作为晋王的后路,现在…成你的了。” 朱镇深吸一口气:“我顶替他的身份,那么他呢?” “自然是死了,这户民宅中有一和他身材相仿的重病少年,在万历四十六年就已经身亡,也是无亲无故,我们平常三四个月安排一人以他的身份在周边晃悠,让边上邻居认为他还没死,你成为小立之后,小立就会成为他了,自此以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朱镇还是皱着眉头:“也就是说,我若想活,就要让一个人替我去死?” 那黑脸大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别小看锦衣卫,在大明,在他们身上占便宜而不付出代价的,还没出现过呢!” 说完之后,黑脸大汉看着朱镇又道:“你是心软了?” 朱镇摇头:“倒也不是心软,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而已。” “呵呵,朱公子,在有的时候,人命如草芥。” 朱镇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了,现在可不是圣母的时候:“好…小立身材与我相似,那他的生活习惯和语言习惯由谁来告诉我,还有那群乞丐的详细资料,我也要知道。” 那黑脸大汉嘴角抽了抽:“朱公子,这是乞丐,每天吃都吃不饱,哪里有什么习惯?要真的说有习惯,那就是不爱说话,不爱走动,不爱洗澡。” “好吧…” 城门口的一群乞丐大都躺不下去了,肚子饿了可以忍一时,但是忍不了太久啊。 “小立回来了没啊?今天应该是应该去找王大娘的,小立不会找错了吧?” “谁知道啊,你们谁去看一下?” 没人回话,人吃不饱哪里来的力气去找人?这种事,谁都不想去。 好在没等多久,小立就出现在了小巷子口,手中抱着一个破了好几个豁口的大缸,可能是太重了,也可能是为了维持人设,小立走两步就要歇一会儿。 那群乞丐看到后,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不过也算是有分寸规矩,没有去抢,由年纪最大的一个乞丐,挨个分配,这个年纪最大的乞丐,也就是他们这群人的主心骨了,更是他们的长辈。 这缸中只有些好似泔水一般的剩菜汤,连个油水都没有,可就是如此的东西,是这群乞丐活下去的希望。 全都分配完之后,最后给小立留下的只剩下两根烂菜叶了。 不过小立的情绪并没有波动,捞起烂菜叶就往嘴里塞。 看似和以往一样,可是那个领头的老乞丐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小立,最后趁着那群人又躺在城门口后,他才上前,用着不太确信的语气问道:“你是小立吗?” 朱镇身子一滞,抬头看过去,声音有些冷:“你看出来了?” 那老乞丐叹了一口气:“我们这群人活死人啊,哪里能有这么亮的眼睛,我是老了,但不是傻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不管你为什么要混进我们,只要给我们留下一条命,我们就不会去举报你。” 朱镇眼神越发冷了,不过出口却是一个“好”字。 乞丐一天也就只有一顿饭了,吃完就躺着,第二天醒来之后,那老乞丐已经没气了,不过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死个乞丐而已。 尸体是被一群人拉去城外乱葬岗埋了的,朱镇混在队伍中,再没人看出什么来,一路上朱镇都在心中记录,记录各处路线。 从今日之后,他就只有他自己了,哪怕晋王已经不可能救出来了,暗卫也是要去完成既定计划的,因为没人通知他们计划停止或者作废,而完成计划之后,只要是出现过的暗卫,不论是否被抓住,都会死。 今夜注定无眠,真定府城外的大宅子突然火光冲天,晋王与一众奴才侍妾,加上刚刚上任的刑部提刑司郎中,定国公府的小公爷,一同葬入火海。 第二天就是满街的兵丁,满街的番子,好似在搜查什么人一样,搞的人心惶惶的,每日菜市口都会死一些人,有的是在真定府已经繁衍好几代的商人,有的看着还是学生,也有一些不是真定府的人,那个黑脸大汉,就赫然在列。 朱镇这群乞丐,也被搜查了好几次,不过那些大老爷,谁又会真的能忍得住乞丐身上的恶臭一个个认真搜查查问呢? 加上小立的身份,没人怀疑,或者说…在毛纪的授意下,没人去怀疑。 不过这种乱象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京城来人,听说是宫里的大太监。 再之后,就是那原本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一夜之间也变成了阶下囚。 这些事朱镇也只是从那些乞丐或者百姓口中闲谈的时候得知的,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每日就去乞讨要饭,吃不饱倒也饿不死,每日就这般无趣的活着,好似真的适应这个乞丐的身份一样。 …… 辽东,长白山脚下。 如今是深秋,在大明还好,但是到了这里,刺骨的寒意已经让人有些难以忍受了。 朱镇看着山头的白雪,眼神晦暗不明,女真在这种环境下繁衍成长,怪不得会那么厉害。 朱威身后,是整整五千余新军,身上都是崭新的鸳鸯棉甲,没有着青甲,是因为青甲不适合长距离行军。 李牛,王二,秦成,三人合领一部,互成犄角。 远处山头细看的话,有数门火炮对着这里。 “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响起,朱威收回眼光,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珄旗滚滚,朱威嘴角带起一丝冷笑。 烟尘散去,眼前之人露出身形:“朱大人,好久不见。” 第701章 滚出来 朱威听到声音后,嘴角冷意更深了:“是啊,许久不见了,不过…我现在应该叫你大金国主吧?可是我又不愿意,叫不出口啊,皇太极…你说这怎么办呢?” “大胆!竟敢对国主不敬!” 皇太极还没说话呢,边上一将领模样的人就大声呵斥。 朱威冷笑:“看来你这个国主,也不怎么样嘛。” 皇太极脸色有些黑了,朱威这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他这个国主没有威信,压不住下面人。 不过刚刚说话的那人,是海西女真下一代的佼佼者,皇太极将他放在身边,就是给海西女真一个定心丸,数次反叛,数次被镇压,海西女真已经实力大损,但是建州女真也是一样的,现在又已经出来打到了朝鲜,正是要两方相互合作的时候。 所以平常对于这人,皇太极很是宽容,哪怕有些稍微过分一些的事情,皇太极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能想到今日这货直接当着两国阵前,这般说话。 正准备出声呵斥,那愣头青竟然直接打马冲了过去,这让皇太极眼神一缩,但是并未阻止,若是真的发生那万分之一的概率,将朱威杀死… 随后皇太极摇了摇脑袋,将刚刚的幻想丢出脑后,要是真的这么简单,朱威哪里活得到现在? 就在他思考的一瞬间,那人已经冲到了朱威面前,狞笑着挥舞弯刀朝着朱威脖子上砍去。 看的出来这人是有些马上功夫的,对付一般人自然是无往不利,可是拿到战场上,就有些不够看了。 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杀了面前的人吗?不是的,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所以老兵在战场上砍杀,都会留三分力,好在有突发情况的时候反应过来,在马上攻击的时候,也会将身子尽可能的贴近马背,宁愿浪费一些体力和挥砍的角度,也要让自己的要害不至于裸露在外。 可是这人呢?挥刀用尽全力,甚至握刀的手都已经因为用力而发白了,整个人还那样大啦啦的直着身子,弯刀本就是短刃,他这副模样,哪怕派两个手持长枪的步兵都能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眼看弯刀已经到了眼前,朱威这才有了动作,他的马上一边挂着铁胎弓,另外一边挂着斩马刀。 好似随意挥了下手一般,斩马刀出鞘的同时,朱威在马上侧了下身。 看似险而又险的躲过了那一击,可是一切也都在朱威的算计之中。 而那人一击不中,猛的回头之后,想要调转马头再度攻来,可就是这一回头,半拉脑袋直接耷拉在脖子上了,脖子处的鲜血好似找到了突破口,喷的老高了。 气温低加上是清晨,鲜血升空之后凝结成小冰丁,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一幕在女真那边看起来,好似是地狱中的彼岸花一样,血腥而美丽。 “好…吼吼吼!” 朱威身后的五千多人齐齐叫好,将山上的积雪都震得嗖嗖掉落。 朱威出手的速度很快,加上那人打马冲过来,相对速度更快,加上斩马刀本就是陈其辰祖传宝刀,不说削铁如泥,但是吹毛断发还是可以的,所以这刀上没有沾染一滴血。 朱威将刀插回刀鞘,随意拍了拍手,好似刚刚只是挥走了一只烦人的苍蝇一般。 “皇太极,你怎么变得这么笨了?” 皇太极自知理亏,没有发怒,而是转头下令:“常巴以下犯上,诛三族。立马去,将那些人的脑袋带过来。” “领命!” 朱威冷眼看着皇太极做戏,什么常巴不常巴的,朱威认识吗?就算认识,他那三族朱威也不会认识啊,随便砍几个人的脑袋过来交个差就行了,反正都是面子工程而已。 不过朱威也没说什么,杀再多的人,也不关他的事,反正不是大明的人,按照他心中想法,女真或者朝鲜这边的人,死的越多越好。 在这种时代,人口才是基本,鞑靼因为连年雪灾,人口下降的厉害,嘉靖时期还能调动四十万人攻到京城附近,可是到了万历后期,满打满算,这鞑靼只能聚拢起来三十万人,也再也没有能力大规模南下了。 当然了,对于大明周边的其他国家也是一样的,这也是为什么大明将民生物资看的那么紧的原因了,针对这种国策,朱威是认同的。 现在的历史进程和后世的知道的那些,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但是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女真还是对朝鲜动手了,当然了,这事也算是朱威促成的。 女真若是没有朝鲜这个相对于平稳的大后方,一心钻在那长白山,那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发展到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的地步。 见朱威不说话,皇太极主动开口:“朱大人,此次来辽东,想必不是为了给我下马威这么简单吧?” 朱威嗤笑一声:“下马威?皇太极,你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你还不配。” 皇太极脸色越发黑了,他与朱威多次交锋,都是以惨败结束。 朱威已经成为他的心结了,他想要朱威死,但是也想正大光明的打败朱威。 不过皇太极可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对于他来说,朱威死了比败在他手上,更加重要。 嘴角抽了抽,皇太极深吸一口气,而后淡淡说道:“朱大人说的对,我与朱大人之间的差距,足能连接九幽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别阴阳怪气的,今日过来我想做什么,你也是知道的,给个准话吧,是让我过去,还是让我打过去。” 朱威这话可一点都不给面子,好似朱威今日过来见皇太极,只是给皇太极一个面子而已,话里话外,丝毫不将这个东北区域的霸主放在眼里。 “朱大人,这事太大了,哪怕以我的身份,也无法做主,所以还请朱大人,多等几日。” 朱威冷笑一声:“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两日时间,两日后…我直接出兵,你若拦着,我就冲过去,你若不拦,那就算你走运了。” 说完之后,没管皇太极的反应,而是盯着皇太极身后,厉声道:“魏忠贤,给老子滚出来!” 第702章 暴露 皇太极身后的魏忠贤身子一颤,他已经隐藏的够好了,面罩与甲胄穿的严严实实,只给眼睛留了一丝缝。 可是他小看了朱威的眼力,皇太极刚刚过来的时候,朱威就已经注意到了。 一个太监在一群兵堆里,太过于鹤立鸡群了,没办法,气质太特殊了。 魏忠贤对朱威原本是恨,后来变成怕,再后来…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对朱威是该恨还是该怕,又或者又恨又怕。 不过魏忠贤没有上前,而是看着皇太极,做奴才的,就是要有眼力界,他现在是皇太极的奴才,可不是朱威的奴才。自然一切都要以皇太极为首了。 朱威见魏忠贤没反应,冷哼一声:“皇太极,你御下的本事,怎么一会好一会差的?你们自己人你管不了,可是外来的奴才,倒是对你忠心的很啊。” 皇太极摆了摆手:“朱大人哪里的话,魏忠贤可不是我的下人,而是我的客人,我们是合作关系。” 魏忠贤听到这话之后,看向皇太极的眼神越发明亮,在大明除了周琦之外,没人会信任他,哪怕是周琦,也是为了自身的养老送终,才会这样对魏忠贤,而皇太极不一样。 在他被朱威逼来女真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可是朱威说的对,他没有选择的,他不想死,所以哪怕入女真是九死一生,他还是来了。 不过和他预想的不一样,皇太极在得知魏忠贤到了之后,亲自出迎,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不说,更是给了他权力,给了他财富,最重要是给了他信任。 魏忠贤不知道皇太极为什么这样,他也曾经觉得皇太极是在利用他,可是溺水的人,陡然抓住救命稻草,哪里还会一直想着救命稻草的不是? 以前的魏忠贤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将皇太极当成了最后的希望,而现在的魏忠贤,是愿意的。 朱威也对皇太极这种简单的帝王心术有些无语,不过朱威并没有小看皇太极,别以为一些小恩小惠就能让人死心塌地,除了恩惠之外,更多的是人格魅力。 哪怕是朱威此时也不由得觉得皇太极越发的有风范了。 自范文程死后,皇太极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没有人再给他出谋划策,没有人再和他商量,也没有人再给他建议了。 皇太极接手的女真,其实内部并不和谐,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还有别的一些小部落,他们的首领都是各有心思的,所以…皇太极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没有办法信任他们,因为他们本身的出发点是他们自身的部落利益,并不是整个女真的利益。 并且,数次大败,让皇太极在内部中的威信降到了冰点,女真是渔猎民族,对个人的勇武看的很重,而失败是则会减弱这种光芒,所以哪怕皇太极是女真中数一数二的好手,也会让人轻视,更会让很多人生出别的心思。 所以皇太极对内部越发铁血,这是一个死循环,压的越狠,反弹越大,而反弹越大,皇太极就要压的越狠,才能维持统治。 这也是为什么魏忠贤到了之后,皇太极有这么大的反应了,因为魏忠贤是外人,外人和他们内部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只要给钱,给一些小权,就能让他为自己所用,这可比内部的那些部落好打发的多。 哪怕魏忠贤真的是个草包,又或者包藏祸心,皇太极都会如此,因为再不济,魏忠贤也是可以用来转移内部矛盾的。 所以魏忠贤对于皇太极,又何尝不是救命稻草呢? 有时候啊,一些事,就是这么巧合,两个人,本来没什么交集的,但是机缘巧合之下,可以将两人死死绑在一起。 朱威眼神凌厉,刺的魏忠贤眼睛直疼,当然了,朱威没有特异功能,也不是什么神仙,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压迫感,那是很大的。 朱威在这里,就是上位者,而不管是魏忠贤还是皇太极,在这方面都不如朱威。 踌躇良久之后,魏忠贤终于忍不住了,下马弓着腰上前几步:“小的见过朱大人。” 朱威眼中冰川好似瞬间消散了一般,而皇太极的手指已经捏的发白了,他用自己的权威替魏忠贤出了一次头,可是魏忠贤还是抵不过朱威的压迫感低头了,这让他变成了一个笑话。 魏忠贤也是不想的,可是他怕朱威啊,哪怕皇太极这次带了近八千的兵马,后面还有其他布置,按理来说哪怕打不过朱威也不至于损伤太厉害,可是魏忠贤觉得,不管皇太极这边有多少人,朱威想要杀他的话,他都活不了,就和来女真一样,他不想死,所以他站出来了,哪怕知道这会打了皇太极的脸,他还是出来了,因为什么东西,都比不过他的命,其中包括皇太极对他的信任。 朱威深知让一个奴才害怕恐惧,应该做什么,尤其是对魏忠贤这种有赌徒心态的人,那就表现的比他更残忍,比他更胆大比他更狠。 朱威打马上前,在距离魏忠贤不过两个身位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后弯下身子,用马鞭挑起魏忠贤的脑袋:“呵呵…狗奴才,看来在这你过得不错啊,还长胖了一些,是不是忘了老子让你过来干什么了?” 魏忠贤心中一惊,朱威这话明显就是将他暴露出来了,那他以后在女真可还会有好了? 魏忠贤忍不住转头朝着皇太极看去,不过皇太极并未有什么反应,好似早就知道一般。 朱威忍不住嗤笑一声:“魏忠贤啊魏忠贤,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傻了?女真的水土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皇太极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让你留下?所以啊,只有你一人不知道你早都暴露了。而你想要效忠的对象,只不过一直在边上看你的笑话罢了,奴才就是奴才,别幻想着一朝得势变成主子。” 第703章 拉拢? 哪怕魏忠贤知道这是朱威的离间计,可还是心中警铃大作,因为皇太极是他最后的希望了,猛的转回身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被魏忠贤的眼神刺的心中一紧,这个眼神很熟悉,在范文程眼中出现过,还记得范文程给自己谋划的那些事情,还记得范文程到最后劝谏自己,不要自己出兵辽东,还记得辽东一战大败,他将这个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忠心的手下,丢下了,没有去救。 当时不后悔,现在后悔了,不过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时光也不可能再重来,皇太极对范文程的亏欠,这辈子都弥补不了了。 而今又看到相似的眼神,皇太极不想再错过一个与范文程有两分相似的人。 “朱大人,我说过了,魏忠贤是我女真的朋友,也是我的客人,他在你大明是不是奴才不重要,哪怕真的是,但在我大金,他就是座上客。并且我已经决定,封魏忠贤为康硕贝勒,过继宗室子于他,魏忠贤若是想要回大明,我送千金,送宝马,若想留在大金,那就是我们大金的贝勒。” 魏忠贤顿时回身跪下,带着哭腔:“奴才…奴才誓死追随国主。” 朱威眉头一挑:“大金?奴才?呵呵,你们是真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皇太极此时也是冷笑:“朱大人,在这时候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在大明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所以就不用在这装腔作势了吧?” “哦?你认为我在装腔作势?呵呵…我在大明的情况再差,也不耽误我用我手下的这几千人灭了你。” 朱威说完之后,挥起马鞭狠狠抽了魏忠贤一下,而后厉声道:“皇太极,还有魏忠贤,你们别忘了,哪怕老子没有大明做依靠,也不是你们能够随意招惹的,大明有我才强大,而不是我有大明才强大,懂了吗?” 朱威说这话毫不客气,虽说有些大话的成分,但是也差不太多。 若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现在的大明正处在魏忠贤的阉党手中,天启不过是一个木匠皇帝,而大明的辽东没有胜利,有的只是萨尔浒惨败,有的只是大明再也无力出击,有的只是大明慢慢的落寞而已。 改变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威,不过他人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朱威的话听在其他人耳朵中,是那么的狂妄。 但是皇太极对朱威可没有任何小看的意思,甚至他觉得朱威说的还是有些保守了,皇太极也是心高气傲的人,若是没有朱威,他觉得占领辽东也不过就是费点时日而已,大明的其他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包括孙承宗和熊廷弼,而对吴官和刘梃,皇太极给的评价也不低,不过这两人与皇太极不是同一个时期的人,感触要轻一些,没有朱威这种直接将刀压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深刻。 听到朱威的话之后,皇太极心中并不平静,朱威说的不错,哪怕他没有大明作为后盾了,但是他手下还有几千兵,几千兵多吗? 对女真来说,是不多的,对于其他大明部队来说,也是小意思,但是对于朱威不一样,因为上次朱威只带了两千兵,就将他五万大军大的落花流水,现在兵力多了一倍有余,他要拿多少兵才能堆死朱威?三万?五万?甚至更多? 对于皇太极来说,朱威若是死了,自然是最好的,可是要用女真一族三分之一的力量去换朱威的命,那还值吗?不值的。 可是朱威的话又给了皇太极另一份希望,所以在朱威话音刚落的时候,皇太极就忍不住道:“朱大人,可否来我大金?” 朱威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笑,瞥了还跪在地上的魏忠贤一眼,而后漫不经心的说道:“哦?想让我和他一样跪在你面前?” 皇太极摇头:“不,只要朱大人过来,立马封王,在大金的地位,与我平起平坐,不但有金银财宝美女侍妾,并且大金的部队也可以交给你。” 皇太极目光灼灼的盯着朱威,这话一出口,其实他都已经有些后悔了,给朱威这么大的权力,无疑是与虎为谋了,他还真的不一定能够百分百压过朱威一头,可是话已经出口了,他只能等着朱威的选择了。 朱威嗤笑一声,问道:“皇太极,我若真的答应了,你该怎么办呢?” 皇太极沉着脸不说话了,朱威看的出来他后悔了,他也知道他后悔了,可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否认自己说出的话,所以朱威问他之后,他只能用沉默回应。 许久之后,朱威这才大笑两声:“开玩笑呢,别这么紧张,最多两日,我等你消息。” 说完之后,朱威又抽了魏忠贤一鞭子,调转马头离去。 看到朱威走了,皇太极这才松了一口气,猛地摇了摇脑袋,只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想到拉拢朱威呢? 魏忠贤吸着凉气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皇太极身边轻声道:“国主,朱威只有五千人。” 皇太极闷嗯一声,魏忠贤又道:“我们有机会。” 皇太极冷冷看了他一眼,而后叹了一口气:“我与朱威对抗数次,每次都以为我的胜面大,可是每次都输,所以魏忠贤,有些事,现在不能想,我不想,你也不要想,你若想好好在大金活着,就要听话。” 说到最后,皇太极语气中已经有了些许威胁的意味,魏忠贤听的明白,连忙低头应是。 “召集八旗旗主,召集各路统领,召集合贝勒王爷,有大事商议。” “是…” “其余人就地扎营。” “吼…” …… 朱威刚刚到大营,秦冉儿等一行人出来迎接,见面之后秦冉儿直接问道:“大人,皇太极怎么说?” 朱威皱着眉头:“他大概率会同意的,但是…我觉得他比以前更加有心计,也更加可怕了,若真的让他成长起来,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威胁。” 第704章 毛文龙 听到朱威这般说,秦冉儿心中觉得不妙,立马开口道:“大人,这些于我们而言,都不重要了。” 朱威一愣,随即点头:“对,你说的对。” 还没进军营,外面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快到营门口的时候,那马上之人大声喊道:“宁夏众人在辽阳被阻!请大人前去救援!” 朱威猛的转身上马,又领着刚刚回来的众人前去辽阳。 朱堂宋应星他们终于到了。 其实朱威在这已经有五天了,没有出发就是在等朱堂他们,他们手里的那些种子青苗,是朱威后续的保证,也是底气之一,没了这些东西,朱威对以后,没有信心的。 辽阳城总兵现在是毛文龙,也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不过现在的毛文龙,不过只是刚刚显露头角而已。 虽说孙承宗与刘挺都已经离开辽东了,但是熊廷弼还在,朱由校给的命令是朱威不准将新军的最新军备带出辽东,可是熊廷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真的给朱威换装。 宁夏等人在十日前就已经到了山海关附近,还是被孛儿斤派人护送过来的,到了大明的地界自然就要交给大明的人来护送了,熊廷弼也是比较配合的。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送到了送到了,毛文龙过来插了一脚。 其实朱威对毛文龙感观很好,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毛文龙不但用一己之力将女真打的抬不起头,更是对稳定朝鲜与大明的关系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可以这样说,在原本的历史中,要不是袁崇焕杀了毛文龙,朝鲜就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倒向女真,从而给大明埋下真正的祸根。 而当初杀毛文龙的十二当斩,更是漏洞百出。十二当斩如下。 毛文龙一人专制,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当斩)。 毛文龙谎报胜利为欺君之罪,甚至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二当斩)。 毛文龙屡上言辞无礼之奏章,甚至说在登州取南京易如反掌(三当斩)。 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当斩)。 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海外商人来往(五当斩)。 部将几千人都改姓毛,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当斩)。 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人洪秀、方奉等,亲自干盗贼勾当(七当斩)。 强娶民间女子,目无法纪,部下效仿(八当斩)。 驱使辽东难民到后金与朝鲜交界地带偷挖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当斩)。 用车送金子到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并在岛上供奉他穿着冕服的画像(十当斩)。 丁卯之役中败于铁山,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当斩)。 开东江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当斩)。 这十二当斩中,可能只有认魏忠贤为父是真的了,其他的则都是莫须有的。 就说第八当斩,说他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可是真实情况呢?毛文龙以其非凡的军事才能,深入敌后,成功收复了长山岛叀9懵沟旱仁y亍 再说他贪污受贿,毛文龙在位期间,清正廉洁,不蓄私产,即使身为朝廷一品大员,也没有私藏财富,这在他所处的时代背景下尤为难得,可是这样的人却要被冠上这等污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以朱威的想法来看,袁崇焕杀毛文龙明显的弊大于利,利则是袁崇焕能够杀鸡儆猴,快速的集结辽东力量,与女真对抗,可是弊端更加明显,那就是毛文龙一死,整个辽东由毛文龙费劲维持多年的平衡直接被打乱,让大明得不偿失。 可是不论怎么说,现在都还早,毛文龙还没有成长到那种地步,朱威此次来辽东其实也想见一见这位传奇人物,不过事态紧急给耽误了,现在倒好,人家自己送上来了,不见都不行了。 辽阳距离朱威的营地不远,只有七十里路,快马大半日就能到,算一算时间刚刚好。 朱威是不想与毛文龙对抗的,不管是心里不愿意还是现在的形势时机不对,都是不想的。 可是他哪里能想的到,此时的辽阳城中,朱堂和宋应星等人的处境,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辽阳城中灯火通明,作为大明最北方的大城重地,可有些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 酒水好似不要钱一样,上了一车又一车,毛文龙与朱堂他们好似多年未见的兄弟,勾肩搭背的,就差拜把子了。 毛文龙脸色通红,勾搭着朱堂的肩膀,吐露着酒气:“我说…朱大人也真是的,从辽阳过都不进来坐一坐…还让我想这么一个办法。” 朱堂翻了个白眼:“呵呵…坐一坐?你也配?那是我堂弟,我堂弟是什么人物?你知一个…你是啥官啊?” “总兵。” “哦…你一个小小的总兵,说想见就能见了?你要知道…就算是…就算是来个王爷,想见我堂弟,也要…看看,我堂弟有没有时间。兄弟,你说是不是啊?” 毛文龙如此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听到这话之后,竟然也没有反驳,反而是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兄弟说的对,所以…我才这样做啊,这样朱大人…是不来,嘿嘿…也要来了。” 朱堂则是一脸奸笑的模样:“那你就要受罪咯…哈哈…我堂弟的脾气可不好,要是让他知道了…没你的好果子吃。再说了,你真的想见你就去呗,反正距离不远。” 毛文龙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朱大人只要来了,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 说到这里,毛文龙眼睛中闪烁着亮光,好似酒精的作用已经消散了一般,声音也有些沙哑:“你知道吗?就这座城…要是没有朱大人,早都没了…这里曾经有谁呢?哦…对了,有尤世功,有贺世杰,有很多人都死了…这里…也是朱大人火烧女真两万大军的地方…你说…在这里见朱大人,是不是比别的地方,更好一些?” 第705章 出海 朱威一路没停,赶在天黑之前到了辽阳,立马派人叫门,原本朱威已经准备好了,若真的不行,那就攻城,可谁曾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辽阳城门大开。 喝的满脸通红的毛文龙携带辽阳千户之上的所有守军军官出城,见面还没说话呢,毛文龙直接上前牵住朱威的马,在朱威的赫然中高呼:“迎…朱大人。” 毛文龙身后的军官左右分成两队,跟着高呼。 一声高过一声的“迎”,让朱威也不由得有些激动了,他为了这片土地付出甚多,可是换回来的却是排挤、不信任,他不止一次幻想过,若是大明真的在他手里起死回生,是不是真的可以在这片土地上,就像今日这般被人尊敬,不过京城一事,让他知道了一切都是虚妄。 朱威已经不再去幻想这些了,但是今日突如其来的场景,让他明白,他做的那些,并不全是无用的。 城头上的士兵也是高声大喊,好似要将头顶的黑暗冲破一般。 哪怕是距离辽阳数里的地方,都能听得到。 眼看就要入城门了,朱威猛的反应过来,勒停战马。 毛文龙反应不过来,差点被闪了腰。 回过神来,看着朱威一脸茫然:“朱大人,进城啊。” 朱威摇摇头:“毛总兵,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陛下对我的态度,你让我进城,可想过后果?” 毛文龙咧嘴笑了笑,倒是和李牛咧嘴的样子很像:“朱大人,我们不怕。” 朱威眼神一凝,毛文龙这般态度反而让朱威不太相信了,在城外是一回事,身后还有五千多兵呢,可是入了城,就有些麻烦了,万一城中有埋伏,他跑都跑不出去。 朱威下了马,看着毛文龙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还是算了吧,我今日过来,只是想接人,并不想节外生枝。” 毛文龙此刻酒也有些醒了,趁着脑子稍微能转一点弯了,终于想明白朱威为何不进城了,想明白之后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喝酒误事啊,怎么将这茬忘了,朱大人,属下对你绝无恶意,再说了就算属下对你有恶意,下面这些弟兄都不会同意啊,对于弟兄们来说,朱大人才是自己人,而我毛文龙,只不过是个外来的而已。” 毛文龙说罢之后,周围那些辽阳军官哄堂大笑,毛文龙说的也不算错,辽阳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跟过朱威的,军队有军队特殊的山头文化,一个兵,打仗可以不行,但是不能对上不忠,也不能对兄弟不义,这是底线。 哪怕朱威没有真正的带过他们,但是朱威做辽东督军的时候,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加上尤世功和贺世贤两位总兵对朱威极为推崇,更不用说朱威在辽东火烧女真的大胜,还有在辽阳将要失陷的危急关头神兵天降再退女真,一桩桩一件件,都让这些人对朱威有了不同寻常的归属感,这种感情甚至比山海关的兵对朱威的感情还要深刻。 军人自古以来都是只崇拜强者的,朱威前后八年,大小战斗十多次,全都是大获全胜,这更加深了这群兵对朱威的崇拜。 所以毛文龙说的,也不无道理。 毛文龙满眼期望的看着朱威,想让朱威给个准话,朱威眉头一皱,他有些意动,但是现在距离他走,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他真的害怕有别的变故,于是深吸一口气之后,朱威对着毛文龙道:“毛大人,进城就算了吧,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若是有心,在这城外也是一样的。” 朱威都如此说了,毛文龙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点头同意了,招呼人将城内的酒席搬了过来,十几桌子酒菜,就这样放在了城门口,也算是一大奇观了。 随着酒菜出来的,还有那几十个喝的东倒西歪的朱堂等人。 看到这副场景,朱威也是一头黑线,他们在那边急的跟什么似的,这群人却在这里好不快活。 “李牛,王二,就这群怂货带下去,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 “得嘞!” 这种事李牛王二最是擅长了,那些熟悉这两人风格的人,已经在为朱堂等人默哀了。 十几桌酒菜根本不够朱威带的这五千多人吃喝的,毛文龙又赶紧让城中的火头兵直接在城外埋灶做饭,将城中能找到的酒肉全都拿了出来。 要知道辽阳守军加起来有一万二千多人,这些酒肉可是他们近一个月的配比了,在这时候当兵的一个月能见三四次荤腥已经是上好的待遇了,要不是辽阳城位置太过于重要,也太过于特殊,这酒肉配比还要再少两成。 朱威是在辽东带过兵的,自然知道这些情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京城到辽东的官道有些地方已经破败了,加上辽东冬季太长,冬季过去又有冻土开化的问题,所以辽东的物资只能在夏秋两季运送过来,辽东本地还没有真正开发起来,最基本的自给自足还达不到。 朱威开口拒绝毛文龙的好意,不过毛文龙说什么都不愿意将酒肉收回去。 “朱大人,我毛文龙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我知道朱大人这次一别,下次再见面或者大人再回来,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又或者…不会再回来,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了,所以请朱大人务必满足下官这么一个小小愿望。” 见毛文龙说的真切,朱威也实在是拒绝不得了。 不过朱威没有喝酒,朱威带过来的那些人,也没有喝酒。 毛文龙对此也不在意,对于他而言,好似朱威只要在这动一筷子,吃了一口辽阳的饭菜,那就值了。 毛文龙又喝了好多杯,好似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朱大人,下官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有一句话,一直堵在下官心口,想要问问朱大人,不知可否?” 朱威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这事原本是要保密的,不过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保不保密也都不重要了,反正就算京城知道了,也没有时间再阻拦朱威了。 于是朱威点头:“毛大人问吧,只要能说的,我都会如实告知。” 毛文龙眼睛一亮,立马问道:“敢问朱大人,您这次当真是要征朝鲜?” 朱威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借着这次机会出海而已。” “出海?” 第706章 莽古尔泰再出山 “出海?” 这声音可不是辽阳城外,而是从女真大营中发出的。 中央金帐中,皇太极闭着眼,用手揉着额头,他就知道,知道只要将这事说出来,肯定会引起这般景象的。 皇太极听着满耳朵的嘈杂声,忍不住皱了眉头,嘴中还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是对于下面的人来说,无疑是炸雷一般了,大金在攻入朝鲜之后,皇太极在辽东大败损失的威信已经补了回来,甚至更甚,所以这些人哪怕在互相吵闹也会观察皇太极的情况,于是大帐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一些。 就在此时,皇太极暗中给了魏忠贤一个眼神,魏忠贤现在的名位已定,作为大金第一等的康硕贝勒,是有资格坐在皇太极左右的。 虽说这样的会议魏忠贤已经参加很多次了,但是这次身份不同了,以往的他哪怕再得皇太极信任,也始终是外人,他说的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要打个折扣,甚至有些人根本不会听他的。 但是这次不同了,他是贝勒了,他真正进入大金的权力中心了,地位的改变,自然而然的让他说的话也多了一些分量。 清了清嗓子之后,魏忠贤道:“诸位旗主,容在下说一句话,我认为,咱们要放朱威出海,不但要放,并且哪怕朱威提出不太过分的要求,也是能够一并答应的。” 说罢之后,魏忠贤微笑着看着他下手几人的反应,这几人可是现在大金最主要的几个人物了,分别是镶黄旗的瓜尔佳·费英东和钮祜禄·额亦都,正红旗的董鄂·何和礼,正白旗的佟佳·扈尔汉,镶蓝旗的觉尔察·安费扬古。 若是朱威听到这些人的名字,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几人在后世的记载中,可是大清朝的开国五大臣,比什么后面的鳌拜多尔衮牛逼的多的人物。 原本代善是正红旗和镶红旗旗主,不过代善死了,现在的正红旗是何和礼在管着,岳讬也是他派去大明的,其中的小心思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去戳破,这事和大明的情况差不多,人走茶凉嘛,天底下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岳讬还年轻,底蕴也不深厚,皇太极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年轻人就去拂何和礼的面子,对于皇太极来说,何和礼的作用比岳讬要大得多,哪怕在血缘上岳讬比何和礼近的多。 何和礼现在借大明的手除了岳讬,也正是势头大盛的时候,所以在魏忠贤说完之后,众人都看向何和礼。 何和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盯着魏忠贤,嘴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给魏忠贤看的只觉得脊背发凉,他可是记得让岳讬入大明的时候,何和礼就是这般笑容,将岳讬哄骗,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局面。 “董鄂旗主,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何和礼摆摆手:“魏公公莫急,我只是在想,魏公公你现在已经成为康硕贝勒了,心中到底是站在我大金这边,还是大明那边。” 何和礼没有叫魏忠贤的名字,也没有叫魏忠贤的爵位,而是直呼公公,其中的轻视之意,显而易见了。 其余人也在偷偷憋笑,皇太极决定的事情,他们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但是这并不代表皇太极认可的人,他们也必须认可。 八旗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已经确定了,要各自发展,除了国主之外,其余人都不得插手本旗中事。 这也让旗主的权力基本与诸侯无异了。 哪怕是现在的皇太极,有些事情上,也是要和他们商量的。 魏忠贤脸色一白,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以前的魏忠贤是外人,哪怕说话分量不太重,但是有皇太极压着,也不至于有人真的给他甩脸子看,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魏忠贤等于进入大金的权利中心了,权力好处利益就这么多,进来一个人,就要分走其他人一些好处,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这与朱威在大明的境况有些相似,朱由校放弃朱威,根本原因就是朱威的做法或者可以说是变样的改革,肯定会遭受现有统治阶级的反对,从而让社稷动荡,让天下不安,当然了,不愿意朱威掌握太大的权力,也是主要的一点,其他人朱由校不担心的,都是一个圈子里面的人,最高最高也只是张居正那般的人物了,可是朱威不同,朱威是那种可以为了天下对抗皇权甚至架空皇权的人。 而魏忠贤与朱威刚刚相反,魏忠贤若是真的在女真站稳脚跟,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维护女真的统治。 不过两人共同的地方在于,他们的出现,都会让现有统治阶级利益受损。 魏忠贤起身,走到大帐中间跪下:“奴才…对国主之忠心,日月可鉴。” 这般作态自然又是引起一众人嗤笑了,女真人不看这些,他们对于这种只会耍嘴皮的明人,很是看不起。 皇太极一直眯着眼静静看着这一切,这场会议,何尝不是他主动挑起来看各方反应的呢? 在众人安静的时候,皇太极突然开口:“我今日说过,要过继宗室子于康硕贝勒,何和礼,你家三子,和岳讬年纪相仿,性格也好,我觉得正好合适,你觉得呢?” 皇太极突然提到岳讬,让何和礼身子一颤,皇太极这威胁的意味很明显了,可不止是为了魏忠贤出头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皇太极在今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要真正介入八旗内部事宜了。 何和礼还没说话呢,皇太极对着帐外大喊一声:“五哥,酒醒了就进来吧。” 话音刚落,莽古尔泰进入大帐,虽只剩下一手,但是身上的气质好似更加锐利了。 这几年,莽古尔泰经历过迷茫,经历过失落,经历过背叛,经历过夺权,但是最后他还是挺过来了。 但是这几年,本来的军权已经全由何和礼等人瓜分的差不多了,原本的大金兵马元帅,只剩下一个名头了。 这几年的消沉,让很多人都忘了女真还有这么一个猛人。 “臣莽古尔泰,见过国主。” 第707章 利用与被利用 莽古尔泰的到来,出乎其他人的预料,不过他们也没办法说什么,因为莽古尔泰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那就是正蓝旗旗主。 作为努尔哈赤时期的四大贝勒之一,也是现在除了皇太极仅存的贝勒,哪怕年纪上无法和何和礼他们相比,但是资格与战功上,相差不多的。 皇太极起身微笑着扶起了莽古尔泰:“五哥,咱们兄弟两个,就不用这般了吧。” 莽古尔泰还是冷着脸,回道:“君臣佐使,不可废。” 而后冷眼看着另外几人,他作为皇太极的亲五哥,都要行臣礼,其他人从哪里来的底气,在皇太极起身之后,还敢端坐着。 众人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舒服,一个个不太情愿的起身。 皇太极背着众人,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但是嘴角越来越大的笑意,出卖了他的想法,他在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能让大金真正的变成他一人说的算的王朝,现在这个机会,朱威刚好给他送了过来。 忍住笑意之后,皇太极沉声问道:“五哥,你说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对付朱威的五千兵马,能有多少胜算?” 莽古尔泰好似想到了宁远城外的那一仗,眼睛抽了抽,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回道:“咱们绝无胜算。” 这话一出口,何和礼就是嗤笑一声:“莽古尔泰,宁远一战是将我女真第一勇士变成胆小鬼了吗?我大金,现有强军十二万余,朝鲜绿营与汉营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了,战马九万匹,朝鲜三道加上辽东一部,再加上长白山,我大金已有土地方圆千里,一个小小朱威,五千余兵,就将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魏忠贤那样说,我能理解,毕竟他就是明人,但是你这样说,简直是丢了我大金勇士的脸。” 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道:“你若是觉得能赢,那你就去,正红旗有兵两万,汉营九千,觉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拨三万,六万大军,对付五千余兵,对于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何和礼一愣,随即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怎么将他放到火上烤了?他是反对,但是他可不想当出头鸟啊。 一时间大帐中陷入诡异的平静,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费英东开口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这事咱们听国主的,国主只要点头说要灭了朱威,我亲自带兵前去,但是国主只要说放他们过去,那我们也要领命。” 费英东是这五人的领头人,也是后世说的清朝开国五大臣之首,也是鳌拜的伯父,曾经被努尔哈赤任命为诉命大臣,也是当时女真部落除了努尔哈赤的第二人。 要不是莽古尔泰当时领着半数以上的女真部队支持皇太极上位,这女真首领的位置,还说不定花落谁家呢。 皇太极又眯起了眼睛,他最烦的就是费英东这种人了,老狐狸一般的人物,不论做什么事,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说,还能占据大义,哪怕事情办砸了,也和他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现在皮球又回到了皇太极这里,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皇太极最终的决定。 思考良久,皇太极这才幽幽说道:“还记父皇身死之时吗?我说过…谁杀了朱威,不论身份,不论男女,皆封贝勒,后辽东惨败,我又说过,不论是谁杀了朱威,封王,今日我再加一条,不论谁杀了朱威,封铁帽子王,家族与我大金同命,并且,我手中的镶白旗旗主,也可以给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淡定了,铁帽子王什么的,费英东何和礼他们不在意的,爵位与权力相比,不值得一提,但是皇太极后面说的那些,让他们意动了,镶白旗…在阿敏死后,就一直没有旗主,由皇太极暂带,虽说是暂带,但是皇太极身为大金国主,哪里能没有别的福利? 现在的镶白旗,不论战力还是人口,都在八旗中排名前三。 也就是说,谁要是做了镶白旗旗主,谁就是大金事实上的三号人物了。 皇太极看着各方反应,他就不信了,他将这诱饵抛出来,能有人能忍得住不咬钩? 最终还是费英东开口:“国主的意思是,要阻止朱威?” 皇太极摇了摇头:“不…大金现在,不会明着阻止朱威,朱威虽然只有五千兵,但是战力很强,哪怕数倍与他的部队都不一定能够打得过他,现在我们与朝鲜还是对峙状态,朱威再怎么说,现在也还是大明的人,在大明态度未明之前,我们不能对大明的任何人动手。所以…真想要这好处,就自己去想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私自行动。” 费英东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其他人眼睛中看到了些许心动,八旗是女真的根,也是大金的根,只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就真的能够让自己还有家族风光数百年,并且…国主的位置,也不是不能争取的。 …… 辽阳城外,毛文龙跟在朱威身后,好似跟班的一样,这让朱威有些无语,论年纪毛文龙可是比朱威大一辈的,加上在后世的影响力,让朱威在前面走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而毛文龙则是咧着大嘴笑呵呵的:“朱大人,今日之后,下官就能真的掌握辽阳了,在此多谢朱大人了。” 朱威摆摆手:“别说这些,你对现在辽东还有朝鲜的形势,有没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下面准备怎么做?” 毛文龙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的,下官觉得,让女真彻底陷入朝鲜中,也是极好的,辽阳这边可以暗中派一些精兵过去,也可以给朝鲜输送一些军备物资,让他们狗咬狗,咱们坐享渔翁之利。” 朱威眼睛一亮,而后点头笑道:“毛大人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毛文龙很开心,得到朱威的肯定,好似比他真正打了大胜仗还要开心的样子,笑过之后,毛文龙又叹了一口气:“那大人呢?大人借朝鲜出海,女真那边不会那么容易放大人过去的。” 朱威嗤笑一声:“无妨,皇太极啊,很聪明,他会放我走的,并且他还有求于我,他想借我的手除掉一些人,那我就满足他。” 毛文龙一愣:“大人,皇太极是在利用你啊。” “哈哈哈…利用与被利用,就看谁棋高一筹了,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太好过的。” 第708章 如你所愿 朱威与毛文龙走了许久,绕着城外走了一圈又一圈,说了很多东西,也分析了很多辽东与鞑靼那边的形势。 “毛大人,现在辽东兵强马壮,只要不出昏招,想必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不过也不能大意了,皇太极此人和别人不一样,他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人,辽东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尽可能的实现自给自足,原本想着大基建计划的第一条铁路线,就通往辽东的,不过现在看来,希望不太大了,辽东对关内依赖太深了,若真的出现什么事情,关内远水救不了近火。” 毛文龙知道这很难,因为朝廷不可能忍受辽东自给自足的,因为那样的话,辽东将不再受到朝廷掣肘,加上兵强马壮,很容易有不臣之心。 朱威以前考虑过的,不过大基建计划只要铁路修好之后,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但是大基建计划,从朱威得到的消息来看,基本已经不可能执行了,所以辽东想要自给自足,最大的阻力,就是朝廷了。 这事儿朱威知道,毛文龙也是看得出来的,所以朱威说完之后,毛文龙苦笑:“下官尽量吧。” 朱威拍了拍毛文龙的肩膀:“你见我的事情,会给你造成很大的麻烦,熊大人那边还好说,但是朝廷那边,可能会有一些意见的,我现在自身难保,只能祝你好运了。” 毛文龙笑了笑:“大人,我也是功名在身的,有些事我比朝廷那些人更加清楚,我现在只有一句话,我不后悔,我相信辽阳的其他人,也不会后悔的,辽东的底子是吴官大人建起来的,但是辽东的威风,是朱大人你给的,能吃得饱饭,能发军饷,也是朱大人你给的,所以别的下官就不说了,朱大人也不必为我们担忧。” 朱威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现在虽然还是秋天,但是辽阳这边夜晚还是有些冷的,朱威呼出一口白气:“天凉了,夜也长了,毛大人,后会有期吧。” 毛文龙对着朱威一拜:“后会有期。” …… 朱威大营。 留守的只有三百多人而已,要是这时候女真强攻,还真的不一定守得住,但是朱威断定,女真不敢,毕竟在这里,朱威可是有不少准备的,也故意在女真斥候面前大大方方展示了一些,其中包含土堡碉堡,也有陷阱炸药火炮,并且这里还算是大明的地盘,皇太极现在可不敢和大明真的正面对上,也不想给大明任何出兵的由头。 等到朱威回营的时候,给秦冉儿等人看的是一个目瞪口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朱堂那一群宁夏过来的人,全是被绑着挂在马上的。 朱威下马之后,秦冉儿过来小声问道:“大人,这是?” 朱威瞥了一眼那群怂货,冷哼一声:“这群货明知道咱们着急,还敢在别处晃悠,还和人家把酒言欢,马上是要出海的,他们这群人的性子,可要好好磨一磨了。” 秦冉儿微笑摇头:“大人,小堂哥他们一路数千里,受的苦可不少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受什么苦啊?孛儿斤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路上连个颠簸都没有,到了大明境又是熊廷弼派人伺候着,这群货一路下来别说受苦了,一个个还长了两斤肥肉呢,什么玩意儿!” 秦冉儿也是有些无语,他们一路下来兢兢战战的,而原本最担心的宁夏众人,反而最舒坦,这确实很难再给他们说什么好话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兵马全都入营之后,朱威这才让人将他们松绑,松绑之后,以朱堂为首,十多个人一起朝着李牛他们冲过去,很快就扭打到了一起,打趣声不断,倒是显得有些别样的和谐。 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宋应星。 朱威走了过去,与宋应星站成一排:“后面会很苦。” 宋应星苦笑一声:“总比丢命强。” “你兄长的事…” 宋应星打断朱威的话:“大人,我兄长自己不走的,不怪别人。” 朱威微微点头:“其实…你是这些人中最有机会的。” “呵呵…朱大人,有些机会,不适合我。” 朱威深深看了宋应星一眼,而后岔开话题:“其他人怎么样了?” “焕土堡的那些亲朋,大都跟着商队到了鞑靼或者西域了,剩下的都是与我们关联不深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大好局面,一朝落败,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宋应星眉头一皱:“大人何出此言?” 朱威低下头,许久之后才开口:“这次虽说是事出从急,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放弃了太多不知情的人,也放弃了太多你刚刚说的那些关联不深的人,下次再想将架子拉起来旁人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了。” 宋应星突然笑了,朱威不明所以:“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可笑?” 宋应星摇头:“不是,而是大人说了下次,那就代表大人不会放弃,并且会回来的,既然会回来,当然要笑。” 朱威嘴角也带着些许笑容:“希望那天不会很远。” “报…大人,女真使者求见。” 朱威眉头一挑:“我刚回来,他们就过来了,看的够紧的啊,来人是谁?” “回禀大人,是魏忠贤。” 朱威嗤笑一声:“看来他们是同意了,让他进来吧。” 很快魏忠贤在守卫的带领下到了朱威身边:“奴才见过朱大人,朱大人安。” 朱威没有转身,淡淡的道:“现在应该叫你魏贝勒了吧?你是皇太极的奴才,可不是我的奴才。” 魏忠贤笑道:“大人说笑了,奴才身上流着的,也是大明的血。” 朱威转身冷笑:“你也配?魏忠贤,废话少说吧,说条件吧,或者说…皇太极想让我杀谁?又或者说,你想让我替你解决谁?” 魏忠贤没有丝毫诧异:“果然是朱大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国主说了,大金这边给您放开所有道路,不过国主希望大人从平安道入朝,经黄海道再到京畿道。” “对手是谁?多少人?地点在哪?” “瓜尔佳.费英东、钮祜禄.额亦都、董鄂.何和理、马察佟佳.扈尔汉、觉尔察.费扬古五人。地点在德川郡龙岗县和嘉山县,兵力最多有三万人。” 朱威没有丝毫犹豫:“好,如你所愿,送客!” 第709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魏忠贤一愣,而后连忙道:“朱大人,奴才这边还有别的消息。” 朱威冷哼一声:“要么滚,要么死。” 魏忠贤一滞,还没说话呢,就被守卫带了下去。 宋应星有些不解:“朱大人,为什么不听他将话说完?” 朱威看着魏忠贤逐渐消失的身影,眉头就没松开过,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魏忠贤,将是一个大敌,他刚刚说的那几个人你可熟悉?” 宋应星摇摇头,他以前就只是读书,后来到了宁夏也是一头钻进田地和学堂里,就连宁夏的邻居,鞑靼的重要人物都认不全,哪里知道女真的人? “这几人是努尔哈赤的左膀右臂,也是努尔哈赤在位时期,除了努尔哈赤之外权力最大的人,论资历,论辈分,都是要压皇太极一头的,还好这几人互相之间也在争斗,若不是如此,皇太极还真的压不住他们。” “现在皇太极稳定了女真内部,就想要将这些阻碍清除掉,但是他本人无法动手,只能靠我这个外人来了。” 宋应星还是不懂:“那和魏忠贤下面要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呢?” 朱威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宋应星,张了张嘴,最后叹了一口气:“长庚啊,你还是别想这些了吧。” 宋应星挠了挠头:“为什么啊?” 在旁边憋了老半天的秦冉儿忍不住开口了:“宋先生,这魏忠贤是个小人,更是个赌徒,他刚刚成为贝勒,手中自然是想要掌握一些权力的,但是女真内部的那些力量都被瓜分的差不多了,魏忠贤想要得到权力,只能从那些人嘴里抢了,所以这次借刀杀人的事,他在其中肯定是推波助澜的,不过这人心中也有小心思,女真内部的权力结构与大明不同,是以八旗为主,也就是说,哪怕这几人死了,魏忠贤也不得到太大的权力,因为八旗旗主才是各旗的首领,他想要真正出头,肯定是想要我们再付出多一些罢了,只要将真正的八旗某旗底子打残,魏忠贤才会有机会。” 秦冉儿说完之后,看着宋应星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眉头,朱威看着秦冉儿这副模样也是有些好笑:“好啦,你只要知道皇太极想要将我们当成刀,而魏忠贤想要我们这把刀更加锋利一些。” “那…这对我们大明不是好事吗?反正损失的都是敌人的力量。” 在宋应星说到大明这两个字的时候,朱威身子一颤,眼中有些许失落,转向南方,看不到任何城池,也看不到任何能代表大明的东西,不过朱威知道,南边就是大明。 秦冉儿好似感受到朱威的心境,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朱威回捏了捏秦冉儿的手摇头:“我没事。” 而后看着宋应星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随他的愿,按照魏忠贤所说,费英东等五人带着三万兵在堵我们,这个数字应该不准,我觉得最起码兵力要在五万左右,要不然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这五千多人哪怕真的都是万夫莫当的人物,五万兵马也会让我们损失惨重,这样的话,我们不一定能够出朝鲜,而女真这边,哪怕少了五万兵,不过两三年也就恢复过来了,到那时候,女真将真正成为皇太极的一言堂,团结起来的女真,比现在更加让人可怕。” “那大人下面想怎么做?好似是两难的局面,他们已经摆好阵势等着咱们了,咱想出去肯定是要打一仗的,但是这也是落入皇太极的阳谋中,不打咱们也过不去。” 朱威对着宋应星异常认真的道:“长庚,你真的别再想这些了,你的脑子不适合想这些事。” 宋应星有点尴尬:“朱大人,我是想帮忙的。” “我知道,那就慢慢来,这次这事我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要不要听听?” 宋应星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朱威笑道:“有一句话很经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想必长庚是听过的吧?” “嗯,可是现在两方都是敌人啊?” “那就要看,哪个敌人对咱们的威胁最大了。” “皇太极?” 朱威点头:“不错,这次皇太极和魏忠贤想让我们当刀,那就先顺着他们,到了地方,真正发过一仗以后,再将这些事全都告诉费英东他们,到时候…你觉得女真会不会乱?就算不乱,你说他们内部会不是变得貌合神离?” 宋应星不住点头:“我还是想的太浅了,不如大人想的这么深。” 秦冉儿皱着眉头问道:“大人,皇太极会不会防着咱们这手?” “自然是会的,所以我才说要打一仗,这一仗我们要打疼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是有能力灭了他们的,这样皇太极会相信我们,他们也会相信我们。” “大人高明。” 朱威摆摆手:“高明什么啊,见招拆招罢了,就像皇太极说的那样,咱们背后已经没有大明了,没有了靠山没有了底蕴,那咱们就只有莽了,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让他们感觉到咱们的厉害,当咱们这群猛虎裸露獠牙的时候,他们这群饿狼才会夹紧尾巴,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必须这么做。” 秦冉儿想了半天不怎么明白朱威为何又说这是必须如此的,于是问道:“此话何讲?” 朱威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用费英东他们亲信的五万人,来对付咱们,对于皇太极来说,不论哪一方赢了,他都是赚的,但是对于我们而言,只能赢不能输,可是万一损失过大呢?皇太极不会放任这个机会的,要不然他为什么让我们从平安道入黄海道再到京畿道?平安道现在是在费英东几人手中,可是黄海道和京畿道都在皇太极手里,咱们若是在平安道不平安了,到时候的黄海道和京畿道,说不定就是咱们的葬身之地了。” 朱威说完之后,看到李牛等人还在打闹,气的啊… “来人,传令,休整一日,不得随意打闹,明日出发入朝。” “是…” 第710章 大礼 平安道,首府:平壤。 下辖平壤府、义州府。 下辖大都护府,宁边都护府。 下辖牧,安州、定州。 下辖都护府:江界、昌城、成川、朔州、肃川、龟城、中和、慈山、宣川、铁山、龙川、楚山、三和、咸从。 下辖郡:祥原、德川、价川、嘉山、郭山、顺川、熙川、碧潼、云山、博川、渭原、宁远。 下辖县(令):龙冈、永柔、甑山、三登、顺安、江西。 下辖县(监):阳德、孟山、泰川、江东、殷山。 下辖驿道:大同道、鱼川道。 朱威那些朝鲜舆图,满头黑线,实在是有些无语,这朝鲜都是些什么玩意啊,地方不大,分的还挺细,又有郡县制又有汉唐都护府制,都是些啥玩意啊,明明一整个平安道还不如大明一个郡府大,甚至不如一个大点的县,还搞了几十上百个制府,显得很大一样。 不过还好,朝鲜不比大明,这里的道路只有两条,就是上面说的大同道和鱼川道,但也不会出现跑错路的情况。 朱威手指在舆图上移动,在一处山地停下:“云冠山!” 两日后,朱威等人终于动身,踏入朝鲜境内。 令朱威没有想到的是,皇太极派了他的亲卫过来引路,当然了,在毛文龙的安排下,辽阳守军基本全军出动,陈兵大明与朝鲜边境,又引得女真附近数支部队前来对峙。 朱威却是不管不顾,大大方方的从两军中间通过,前后骑兵,中间炮兵还有数十辆马车,除了秦冉儿等几个女眷坐的马车之外,还有十数辆马车上装载着各式弹药,其中有让皇太极吃尽苦头的白磷弹,其余马车上面,全用厚厚的占布盖住,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一边大明军队,青甲暗沉厚重,一边是女真军队,穿着并未有什么制式军甲,大都是自制的皮甲,有身份的人才会身着青甲,甚至是弘治年间的白甲和成化年间的红甲。 朱威等人从中间通过,好似是在阅兵一般。 此时若是有个不长眼的人打一枪或者射一箭,那就好玩了。 还好,两边都很克制。 大明辽东这边内部因为朱威,进行了一些调整,包括沈阳总兵,山海关总兵,辽东督军,辽东中军太监,现在正是磨合的时候,哪怕毛文龙再大胆,也不敢在这时候真的和女真起冲突。 而女真这边也是一样的,他们现在刚刚在朝鲜立足,后方人员正在慢慢迁移,朝鲜在皇太极的眼里,是女真一族也是大金朝之后的繁衍地,也是他们一段时间内的政治中心。 所以皇太极也不会在这时候和大明起冲突,至少也要在他占领的这朝鲜三道半的领土上,真正站稳脚跟之后,再说与大明的事。 朱威对两边的情况也是知道的,所以根本没有做任何的防御,中间还对着毛文龙挥了挥手,毛文龙拱手回应,倒更像阅兵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朱威等人的身影,毛文龙这才领兵返回。 在路上的毛文龙立马叫过来两个亲信:“你们两个快马返回,一人回辽阳,将朱威已经离境的消息告知城中的那人,另外一人去山海关,告知熊大人。” “是…” 辽阳城内,总兵府中,有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的人,抿着茶斗着鸟,好不快活的样子。 若是朱威在这的话,肯定会意外的,因为这人可是堂堂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百。 作为朱由校最亲近的人,平常都在朱由校身边,不可能独自出京城的。 不过陈百这人啊,不管是心思还是城府,都太简单了一些,秉笔太监可是皇帝的传声筒,在一些事上,更是要配合皇帝做黑脸或者白脸的,陈百明显不适合。 说来也惨啊,陈百的地位好似从来都不太稳,朱由校也好似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要不然朱由校不会让陈百去实验人肉风筝,也不会一个多月就将魏忠贤放在了陈百之前,更不会在陈百已经是秉笔太监的情况下,再宠何令。 不过现在也好,陈百经历过这些事后,也想开了,朱由校也给了他一些体面,让他领着御马监大太监的职位,再来辽东领着中军太监之职,也算是辽东的二号人物了。 对于陈百来说,这是最好的下场了,总比在皇陵守着的周琦好。 要说陈百曾经最恨谁,那自然就是朱威了,在他刚刚坐上秉笔太监的时候,朱威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有别的动作。 而现在陈百最感激的人,也是朱威了。 这两年陈百跟着朱由校身边,看的很明白了,他知道他的这位陛下,对谁都是没有情义可言的,英国公,晋王,叶向高,方从哲,高攀龙,还有桂王,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曾经支持朱由校的,也是真心实意忠诚于朱由校的,但是下场呢?没有一个好的。 对皇亲国戚还有勋贵大臣都是这般态度,何况是一个太监呢? 所以陈百很感激朱威,因为要不是朱威将他的心思按了下去,现在的他应该是和毛纪的下场差不多的。 “人呀,活着就好。” “报…公公,毛总兵派人前来。” 陈百放下小茶壶,又将鸟笼挂起,这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属下见过公公。” 陈百半耷拉着眼皮,声音阴柔:“怎么样了?” “回公公的话,朱大人已经入朝。” 陈百猛的抬头:“好!东西都送到了吗?” “回公公的话,今日一早,已经送到了。” 陈百笑道,不断拍手:“好啊,好啊,呵呵…堂堂的厉海伯,现在也要欠咱家一个大人情了啊,这种滋味…啧啧啧…真好。” “来人,赏!” “多谢公公。” …… 因为对朝鲜道路不熟悉,哪怕有舆图,朱威走的也很慢,一天时间也不过只走了五十里而已。 天还没黑的时候,朱威就下令安营扎寨,至于皇太极派过来的那些人,朱威将他们赶到自己前方三里的地方。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朱威这才打开早上毛文龙亲自送过来的那东西。 刚打开朱威就倒吸一口凉气:“这礼…太大了!” 第711章 宝船图机械图 朱威的一声惊呼让秦冉儿有些诧异,朱威这般模样可是很少见的。 秦冉儿刚刚准备开口询问,却不料朱威立马收起那包东西,而后出了营帐。 “李牛,给老子滚过来!” 李牛正在旁边营帐中和王二朱堂他们打叶子牌呢,听到朱威的声音,立马冲了出来,脸上贴满了纸条都没摘了去。 朱威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两脚:“妈的…让你打牌,让你他娘的没心没肺!” 李牛被踢打也是没脾气,反正皮糙肉厚,也不疼。 朱威看他这副模样,也是无语了:“带着人,清空我营帐百米,任何人不得入内,哪怕有一只苍蝇飞进来了,老子也要阉了你!” 李牛只觉得自己胯下凉飕飕的,立马站直领命。 朱威返回营帐之后,还是觉得有些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秦冉儿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在朱威离开营帐的时候,也没有去看那些东西,此时才上前说道:“大人,这是?” 朱威打开包裹,将最上面一张图摊开,秦冉儿刚一看就忍不住惊呼:“大明宝船龙骨图!” 再往下翻,更是不得了。 “宝船稍关图!” “宝船柜火图!” “宝船仙桥图!” “宝船插找六路图!” “郑和航海图!” …… 上百张图,沉沉甸甸的。 朱威将第一珞翻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并且这些图与他后世的记忆重合。 据《明史·郑和传》以及《瀛涯胜览》(马欢着)记载,郑和航海宝船共六十二艘,最大的长148米,宽60米,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木帆船。 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要动用二三百人才能启航。郑和宝船是一种大型海船,尺度大。有关郑和宝船尺度,在《明史·郑和传》中记载得很明白:“造大舶,修四十四者六十二”。在明代人编写的《国榷》中称“宝船六十二艘,大者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在明末罗懋登所着《西洋记》中详细地记载了郑和船队中各种船型的尺度,其中,宝船“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 根据《明史·郑和传》记载,郑和乘坐的是44丈长、18丈宽(即146.67米长、50.94米宽)的大号宝船。 这么大的宝船如果是尖底的,吃水深度肯定远远超过6米,而同样大小的平底宝船吃水只在4-5米。所以,如果宝船是从这些作塘里走向西洋的话,其船型只能是平底的沙船型。 明代朱棣以后,实行海禁令“片帆不得下海”宝船厂因此废止,而常年弃之不用的船坞会渐渐被泥沙填平,推测宝船厂的干船坞就是如此变浅的。 大型平底船照样远洋航行但是按照常理,平底船吃水浅,只能在风平浪静的内河航行,却如何能经受住远洋航行中的狂风大浪呢? 明代《三才图志》中就曾提到平底船不能出海。 朱威又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大笑:“就是这样的,是尖底的。” 1985年郑和下西洋580周年之际,中国船舶协会制造了一艘尖底的宝船模型,似乎为宝船的船型下了一个定论。此后全国各地也都以此为模本翻造宝船模型。今天,在南京市郑和公园、阅江楼、静海寺等处的宝船模型也都是尖底的。 朱威指着最大的一张图对着秦冉儿说道:“你看,我大明的造船技术,比西方那些国家高出不知道多少倍。郑和的宝船左右各有炮口十八,下船可就是三十六门火炮,怪不得能在大海上如入无人之境。” 朱威兴奋之余也有些伤感,有这么好的技术,却不知道发展传承,使得明朝后期大都依靠最多只有六门火炮的平底福船来打水战,这不就是自废武功吗? 第一次鸦片战争前清朝主力水师是装炮25门的同安梭船。而装炮20~30门的红单船是广船型。 也就是说清朝发展了三百多年,只不过堪堪达到明朝宝船的水平,这样说是不是对宝船的牛逼更加具象化了?哪怕现在已经过去百余年了,宝船依旧是无人能挡的,同时期的西洋船,在宝船面前,无疑犹如蚂蚁看大象。 朱威将那些图纸小新放到一边,下面的看起来也是图纸,不过上面有一封信。 朱威打开一看,有些愣住了,写信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背刺朱威的朱常瀛。 “弟启,兄常瀛拜上。” 朱威看到第一句,手上忍不住一抖,这声兄弟,自朱威与朱常瀛认识之后,就从来没有人叫过,但是心中都是这样想的。 不过后面朱常瀛的操作,让两人的关系不复从前,朱威也在那之后,以为自己不再有朋友了。 可是朱威心中哪里能那么容易放下呢? “吾之心思,已被陛下察觉,现禁足在府,研究院与工部一切研究暂缓,吾与弟数年心血,付之东流。吾悔不当初,然天意如此,徒增奈何?” “现京中内阁解散,官员无首,东西两厂齐出,毛纪深陷囫囵,英国公身死,晋王身死,成国公禁足,定国公削权,叶向高徐光启孙承宗归乡,左光斗杨涟贬职,徐希朱镇失踪,张之极袭爵,朱缶被派往岭南督军,黔国公被问责,沐军下诏狱,陈百出京,万幸,皇后娘娘无恙。” “现将数年研究心血交与弟,望弟延兄旧路再创新路,望弟携天人之姿归,望弟莫恨,望弟莫怪,望弟归!” 朱威看完之后,将信捏成一团,手指都有些发白,这上面说的,有些他知道,有些他不知道,比如英国公张维贤的死,是朱威怎么样都想象不到的。 第一国公,还是名义上的国丈,说杀就杀了,朱由校是有多狠的心啊! 不过心中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因为方从哲和朱镇的事,让朱由校提前动手,在朱由校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才能逃脱升天,若是再等半年左右,那么朱威还有这些新军,应该一个都跑不了了吧? “大人,这些是?” “蒸汽机设计图,新式火铳设计图,新式火铳锻造图,新式火炮设计图,新式火炮锻造图,飞天器设计图,连发火铳设计图,蒸汽机车设计图…” 第712章 停了 第二日,再次出发的队伍阵营,发生了变化,秦冉儿的马车独立出来,周围由打过仗的那些新军底子护卫,是整个队伍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些图纸就放在马车上,这些东西,比朱威这五千多人,更加重要,这不但是朱威出海之后的立足根本,也是华夏在这个时代强盛的根本。 云冠山,高六百七十八米,是长白山脉余脉,并不高,也不险,但是有个别的地方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山石林立,错综复杂。 若是伏击别的人,这里不会是首选之地,因为地势的原因,让人身处其中行动迟缓,其实对伏击者这一方,并无太大利好。 但是对付朱威的纯火器营,这里就很合适了,因为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不会出现一波枪响死一片的事。 费英东何和礼等五人,召集了直属部队四万八千多人,这是他们现在能够拿出来的所有力量了,女真这两年,吞并了基本所有附近的其余女真小部落,还有一部分靠近长白山的鞑靼小部落。 总人口已经达到一百多万了,加上在辽东掠夺的汉人还有现在朝鲜三道半的百姓,总人口已经达到一百五十万余。 八旗兵力十二万,汉营朝鲜营加起来八万余,也就是整个大金基本六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兵,说是全民皆兵都不为过。 费英东五人能够控制的,是八旗中的正红旗镶红旗还有镶黄旗一部,外加汉营九千,朝鲜绿营六千。 所以啊,他们能够拿出来四万多的人,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这也是女真现在四分之一的战力。 这场仗,皇太极是在赌,赌两方两败俱伤。 皇太极是想留下朱威的,但是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实力留下朱威,他舍不得,但若是这些人是费英东他们的,那就好受许多了。 八旗制度与大明的那些制度不一样,八旗制度就相当于在女真内部设立了八个小朝廷,这八个小朝廷互相之间无法互相影响节制,国主若是强势,那还好,比如努尔哈赤,但国主若是孱弱,那就不好说了。 皇太极是当初四大贝勒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在女真这种实力为王的地方,在军中声名不显。 远远没有代善啊敏莽古尔泰他们有声望,在皇太极继位之后,数次大战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就这样皇太极才能坐稳这个位子。 但是再之后呢?辽东一战,不但女真最大的金主辽王没了,就连女真占领的辽东那么多地方,也是给吐了出去。 要不是当初八旗都有损伤,无力造反,否则裹挟大败而归时女真族内的愤怒民意,现在的大金姓不姓爱新觉罗,还是两码事。 当然了,八旗是女真的根本,皇太极也不能更改,皇太极现在做的这些,不过是想让八旗听话而已。 女真的实力因为内部不合互相倾轧,至少损失了两成,若是朱威将费英东几人的亲信全都给灭了,那损失与收获大致持平,再休养几年,整个朝鲜也就是大金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大金才真正有底气与大明争锋。 若是在云冠山将朱威也一并解决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云冠山不高,能藏兵的地方再多,也不可能藏住四万多人,所以这里只安排了九千余兵,由何和礼领着。 何和礼原为栋鄂(董鄂)部首领,后在万历十六年与努尔哈赤联姻,娶努尔哈赤长女东果格格为妻。所以也算是皇太极的大姐夫了。 1601年(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赤建立黄、红、白、黑四旗。何和礼所部隶属于正红旗,并担任正红旗总管。 之后更是在女真统一之战中发挥巨大的作用,在原本的历史中,何和礼也是萨尔浒之战女真能够成功的重要人物之一。 但是现在没有了萨尔浒之战,何和礼的声望始终差了一截,这次他毛遂自荐为先锋,就是要补上那些差距,若能杀了朱威,八旗中他就能自得两旗,成为大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 何和礼对皇太极很是看不上,他欣赏的是努尔哈赤那般硬汉子,而不是皇太极这种还带着些汉人儒雅气质的人。 在何和礼心中,他们的民族是像狼一般的民族,而大明则像是一头猛虎,但是猛虎也怕狼群。 他认为女真若是在他的带领下,肯定会比现在更好。 “报…国主亲卫已经到达山脚,不过朱威部,距离咱们还有三里。” 何和礼一愣:“他们不在一块?” “不在,并且朱威部现在速度越来越慢,与国主亲卫的距离应该还会继续扩大。” 何和礼想了想,而后笑道:“好啊,那就正合我意了,国主亲卫,说到底也是咱们的人,自相残杀的事情,咱们不能做,传令下去,放国主亲卫离开,朱威部到了,不用请示,直接开打。” “是…” 按理来说,何和礼这九千多兵,对付朱威的五千多兵,虽说兵力相差近两倍,但是战力和武器上的差距不是这点人就能够抹平的。 可是为何何和礼还是这般自信呢? 何和礼的营帐在云冠山的另外一面的山腰处,也就是背阴面的山腰。 等到通报的人走后,何和礼盯着山顶的巨石,嘴角带着些冷笑:“千斤火药,万斤巨石,朱威…呵呵,你的葬身之地,就在这里了。” “报…还有两里。” “报…国主亲卫已经通过。” “报…还有一里。” “报…朱威部突然不再向前,已经就地扎营。” 何和礼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你说什么?他怎么会停?” “属下不知,不过朱威部中,有数十辆马车,现在正在往下卸东西,并且他们的探马也已经派了出来,不知是否是发现了我们?” 第713章 再飞天 “这毛文龙,够意思啊!” 朱威看着眼前正在组装的飞天器,嘴都快咧到耳朵上了。出了飞天器,毛文龙还给了三大车的煤炭,这就没问题了,直接搞好点火就能冲了。 飞天器的厉害不用多说了,在这个时代,除非自己出问题,否则就是无敌的存在。 自万历四十七年第一台飞天器在朱由校手中制造出来,到了现在三年时间,只参加过两场战斗,但是其发挥的作用,比十万大军还要大。 以大明现在的军队战斗力,要杀伤女真数万人,最起码要投入十万以上的部队,并且指挥统帅也要是一等一的帅才,因为女真不会呆呆的站在那里和你拼杀。 但是飞天器不同,飞天器在天上,敌人所有布置都能看的明明白白。在这个时代,飞天器就是挂,包赢的那种。 不过现在整个大明的飞天器,也只有九台而已,其中还因为故障损坏了一台,也就是能用的只有八台,京城有三台,第一批的三台都在辽东。 原来新军也是有一台的,不过在出山东的时候,被扣下了,这应该也是朱由校为了防朱威的手段了吧? 其实这等利器本应该越多越好,但是事实上呢?这东西造了两批之后,就完全停止了,朱威当时说要给新军配飞天器的时候,朱由校也是磨蹭了许久才能批了的。 现在想想这飞天器停止制造的时间,基本上就是朱威火烧女真大营之后。 不过飞天器朱威只是给了理论指导而已,其余的制造研究,都是在朱由校和工部的带领下搞的。 所以朱威知道的并不是太过于详细。 若是当时就知道朱由校将飞天器停造了,朱威大概也能想到一些什么吧? 当然了,现在知道也不晚,飞天器这东西啊,对敌人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对于皇帝来说,这也是一个不可控的东西。 京城的防御再精密,也防不到天上去,这东西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得到了,不用太多,只需要一台,就能让整个皇城付之一炬。 所以啊,朱由校不会让飞天器变得和新式火铳一样,哪里都是,哪怕相同的战果要付出更多人的生命,对他而言,也是无所谓的,普通人的命,千万百万条都比不过他坐的那把椅子。 就在朱威出神的时候,李牛小跑过来:“大人,搞好了。” 蒸汽机已经开始隆隆作响,好似是许久没有用的缘故,机器运动的时候,震动声音很大。 “不对啊,声音不对,停,熄火!” 李牛不明所以,但还是马上过去将火熄灭。 火刚刚升起来,水温还没到呢,也不烫,朱威直接上手去摸了摸连杆处。 摸完之后一看,果然是那个问题,生锈了。 这时候的朱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件事,弄了这么多东西,唯独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润滑油。 蒸汽机这种水汽的机器,不可避免的会出现生锈的状况,包括现在的火铳火炮,都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工艺水平,是有一些防锈手段的,主要手段是淬火,酸洗,涂漆,使用植物油,或者合成铁。 比如大家熟知的越王勾践剑,两千多年了还是寒光逼人,主要原因就是上面涂抹了一层铬盐氧涂层,现在的人们都以为这项技术是在1937年左右被德国人发明的,但是这种技术在咱们中国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 不过很显然,这种技术没有传承下来的真正原因那就是太贵了,铬的熔点在4000摄氏度左右,想要提炼纯净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一般只有贵族或者是传世之宝才会使用这种技术。 至于其他的比如涂抹植物油涂漆之类的也是一样的,可能材料都比这些枪炮贵,所以根本不可能大范围大规模使用。 以前的刀枪剑戟还好,磨一磨就行了,但是现在的火器不能再那样了,朱威要找个方法,将这个风险解决掉。 “大人,怎么了?” 朱威摇了摇头:“说不好,先将连杆处的铁锈除去,然后再试试。” “好嘞。” 还好宁夏过来的那些人中大都是工匠,哪怕没有见过飞天器,也没有真正上手试过,但是普通的除锈还是可以的。 不过一个时辰,连杆还有水箱水管处的铁锈都被除去,乍一看还以为是新的呢。 朱威很满意,点了点头道:“李牛王二,这次还是你们两个上,另外投手让朱堂上。” “是…” 这次虽说没有什么桐油,但是有白磷弹和震天雷啊,这东西比桐油不知道要好多少。 朱堂也是一脸兴奋,他在宁夏的时候就听过李牛王二说过飞天器,再宁夏也偷偷试着造过,但是这东西哪怕是举整个工部之力,也是用了许久才造出来的,哪里是宁夏几十人就能弄出来的呢? 至于白磷弹和震天雷,朱堂都是熟悉的,简单培训一下,也就可以了。 飞天器升起,轰隆隆的声音由近及远,很快就只能见到一股黑烟了。 这里的动静自然能被何和礼的探马看到,朱威也不准备防着他们。 女真内部矛盾丛生,朱威也是知道一些的,两方实力现在大致平衡,朱威要做的,其实就是打破平衡。 只要让费英东这边的实力弱一些,打破这个平衡,只要打破这个平衡,总有一方会忍不住的。 现在两方势力的心思,基本已经在明面了,朱威不介意给他们添一把火,反正现在的自己,也是天下皆敌的局面,女真越弱,对他之后的计划越有利。 …… 云冠山,何和礼营帐。 “报…朱威那边,有飞天器升空,是朝着咱们这边来的。” 何和礼脸色大变:“什么,可看真切了?” “是,绝对没有错,能飞天的东西,也就只有飞天器了。” “快,撤…所有人,全都撤!” 何和礼没有参加过辽阳之战,但是数万大军被几台飞天器灭了的事,以他这种身份自然也是知道的很详细。 再加上后来的辽东之战,也是因为飞天器的出现,让范文程落入大明之手。 所以何和礼在与莽古尔泰对抗的时候,对飞天器万般嘲讽,但是他事实上也知道,这东西,非人力可对抗。 云冠山上,原本异常平静,现在突然热闹了起来,无数人从隐藏的地方出来,撒丫子往山下或者山上跑。 天上的朱堂三人看的那是一个津津有味。 朱堂没有什么恐高的症状,反而是三人中最兴奋的那一个,看到如此多好似蚂蚁一般的人影,舔了舔嘴唇之后,拿起一个震天雷,点燃引线就扔了下去。 “轰…” 第714章 抓了条大的 朱堂从框中探出头去,还没看清呢,头上就被王二来了一下:“他娘的,回来,风大,你别再掉下去,别用什么震天雷了,下面人都开始跑了,直接用白磷弹,烧他丫的。” 要是在地面上,就这一巴掌朱堂能和王二打上个两天两夜的,但是在天上不一样了,朱堂也是知道轻重的,闷闷的嗯了一声,将仇先记下,而后就开始机械似的往外扔白磷弹。 手持的这种白磷弹不用像震天雷那样引燃,而是直接扔就行了,数百米的高度扔下去,外面的脆铁直接就能摔的稀巴烂。 砸在石头上那就是引燃一片了。 下面的哭喊声,朱堂几人是听不到的,不过想也能想得到被烧上的人是什么滋味了。 朱威倒是能够听到震天雷的声音,加上远处的火光也能看的真切,他知道朱堂三人已经动手了。 “传令,秦成率部在后保护车马,其余人都上,不留任何活口,皇太极的卫队若是回头,一并收拾了,老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弹药省着点。” “吼…” 一个飞天器很显然放不下太多弹药,堪堪三十多个震天雷,外加二十多个白磷弹而已,不过弹药扔完了,朱堂几人并没有急着回返,而是拿起火铳,在天上练起了枪法。 “啪啪啪…” 一梭子下去,只见尘土与石子乱飞,却是一个都没打到。 李牛翻了个白眼:“别浪费子弹,这次出来拿的弹药少,你过来看着高度,我来一梭子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神枪手。” 李牛刚刚换好弹,就发现下面有一队人马与众不同,与别的地方没有任何组织规矩的乱跑不同,这队人马明显是训练有素的,哪怕是逃命,队形散而不乱,明显也是有章法的。 “有大鱼,王二,跟着!” 王二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主,这会儿荷尔蒙格外旺盛,来了一句“好嘞”,就操控着方向朝着那队人马飘了过去。 何和礼身边的人自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警觉性和个人武力在女真族中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很快就发现了飞天器跟着自己。 要不然怎么说人家是精锐呢?何和礼都没发话呢,身边的人自动分成两队,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反正穿着都差不多,他们就是再赌天上的人看不清他们。 王二挠了挠头:“怎么说?跟哪个?” 看着一左一右的两队人马,李牛也是犯了难,王二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快点,一会儿全都丢了。” 就在这时朱堂突然开口:“跟右边的。” 王二没有问为什么,立马调整方向跟了上去,对他而言跟哪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做这个决定,王二虽说跟了朱威这么长时间了,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可能是因为原本苦哈哈的日子,将他的性子磨成这样了吧? 相比较而言,李牛就要比他好一些,但是好的也有限度,这也是为何朱威将两人留在身边的缘故了,除了情分之外,主要还是因为这两个货放出去了,靠自己个儿在外面根本活不了,陈子义与秦成,比这两个货好很多。 不过这两个也有优点,那就是朱威说的所有话,两人不管怎么着都能给他完成了,哪怕是用命完成。 何和礼毕竟年纪大了,他是嘉靖四十年生人,现在已经62了,前两年还能骑马射箭,可是现在只是在马上颠簸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但是眼见那飞天器越来越近,他只能强撑着往前跑了。 自己人是知道自己人的情况的,何和礼的护卫纷纷弯弓朝着飞天器射箭,因为是下山,为了追上这条大鱼,飞天器高度自然也要降落一些,现在的高度,不过一百多米。 那些箭矢大都在六十多米就没了力气,但是这也给李牛看的怒气丛生。 “妈的,还敢打咱们!” “啪啪啪…” 直接一梭子扫过去,瞬间数人从马上栽了下来,云冠山本就是怪石林立,落了马的人,哪怕没被打死,就是撞到地上那几下,也能要了人命了。 “好…继续打!” “啪啪啪…” 何和礼一声闷哼,差点落马,好在边上护卫扶了一把,不过现在的何和礼再也不能坚持了,慢慢勒紧马缰,停了下来,此时的何和礼已经脸色煞白,腿上往外涌着鲜血,好似不要钱一样。 “主子!” 一群人这才发现何和礼受伤,十几个人将他围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护着何和礼,以免再被飞天器上面的人打到。 何和礼撕开衣服上的布条,将腿紧紧勒住,防止失血过多,而后左右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多少自己的人了,再听到山另一面的惨叫声,叹了一口气:“别护着我了,投降吧!”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何和礼苦笑:“技不如人,投降也没什么不好,我老了,没什么用处了,但是你们还年轻,正红旗没了我照样是正红旗,但是正红旗没了你们,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投降吧。” “主子!” “这是命令!” 就在李牛再次装满弹药之后,就发现下面那群人挥舞着白旗。 李牛挠了挠头:“啊?投降了?杀不杀?” 王二想了想道:“这些人一看就是大人物,说不定有用呢,要不然等大人过来再说?” “行,那咱们下去吗?” “你傻啊,下去咱们两个半人打得过人家十几个吗?你这一梭子打不准咱们就没了。放个信号等大人过来。” “也是啊,朱堂,拉信号!” 朱堂一愣,随即从怀中掏出烟花信号,朝着侧上方拉开。 “啾…啪……” 这是新军中的烟花信号,因为时间问题,朱威没有弄的太仔细,不管是集合还是撤退或者别的,都只是一种烟花信号。 不过在现在这样的战场情况下,倒也是够用的。 三人就这样在天上飘着,等着朱威过来,不过也确实无聊,王二看了看下面的人问道:“你们说为什么投降都是举白旗啊?” 李牛摇摇头:“谁知道呢,反正传下来的就是这样的,管他娘的为什么,反正咱们用不到。” 朱堂眉头一挑,笑的有些猥琐:“你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李牛瞥了朱堂一眼:“你知道个蛋蛋!” 朱堂冷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了,这是你们的朱大人告诉我的,想不想听啊?” 李牛呲了呲牙,没有再说话了,再说话就指不定朱堂怎么添油加醋的在朱威跟前说呢。 朱堂也有卖弄的意思,也就不在乎了,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五行听说过吧?西边是土,西土则为白虎,是刑天杀神,主萧杀之秋,所以啊,咱们大明常在秋季征伐不义、处死犯人,总而言之,就是不吉利。” “你们再想想,死人了穿什么?是不是白色孝服,要设白色灵堂,出殡时要打白幡。为啥都是白的?还是因为白色不吉利。” “秦朝你们知道吧?秦朝喜欢黑色,最嫉白色,当初投降的时候,为了表示诚意,子婴和妻子、儿子们用绳子绑缚自己,坐上由白马拉着的车,身着死者葬礼所穿的白色装束,并携带皇帝御用的玉玺、兵符等物,从轵道亲自到刘邦军前投降。” “后来也就延续下来了,投降都用白色的,表示诚意,听明白了没?牛逼不?” 李牛冷笑两声:“没怎么听懂,不过你的表情真的欠揍!” “嘿呀,你试试,看谁揍谁?”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王二也是无语,急忙道:“得了得了,大人来了,准备降落了。” 两人这才互相呸了一口,止住话头。 朱威见到烟花信号的时候,其实有些无语的,都说了全杀了就行,好好的放什么烟花。 不过到了之后,朱威还是开心的,用马鞭指着何和礼道:“嘿嘿,抓到了个大的。” 第715章 你没得选 何和礼已经异常虚弱了,强撑着睁开眼睛,看到正在下马的朱威,背后是黑烟火光,他却淡然处之,这让何和礼有一瞬间的愣神,这种少年英气,他许久没有见过了。 “你是朱威?” 朱威走到何和礼面前,一脚将准备拦住朱威的护卫踢开,就这样站着俯看躺在地上的何和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老子就是朱威,你是哪个?” 朱威的语气很强硬,动作也很粗鲁,但是何和礼并不以为意,因为在女真强者为尊,朱威赢了他,就代表朱威有着放肆的资本。 伸手压住边上不服气的护卫,而后何和礼开口说道:“小老儿董鄂·何和礼,见过朱大人了。” 朱威一愣,随即呲牙笑道:“果然是大鱼啊,堂堂正红旗旗主兼内政大臣何和礼,你可想过有今日?” 何和礼诧异:“想过,只不过想的是相反的场景!没有想到啊,朱大人竟然知道小老儿,小老儿年纪大了,近些年可没有和大明对上过啊。” 朱威笑了笑:“是,你是没有和大明对上过,但是女真能够统一,你的功劳可不小啊。不过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和大明对上,否则你就少活好几年了。” “朱大人说的是,今日一见天兵,才知道自己的可笑。” 朱威深深看了何和礼一眼:“你也算是个人物,最起码不说假话,不过你也很笨很傻,明显是皇太极的阳谋,你却非要往里面跳。” 何和礼苦笑:“朱大人,你知道的人头有多值钱吗?有了你的人头,大金就能改天换地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这话好似是夸朱威厉害呢,但是怎么听怎么不得劲:“算了,你个将死之人,和你废话无用,费英东他们在前面吧?” “自然是在的,不过这边的动静太大,想必他们也不会再动手了。” 朱威挑了挑眉:“所以,这么多人中,只有你的正红旗有损失了,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何和礼让人扶着坐了起来,虽说腿上的血还在流,但是他不想一直被朱威这般看着,太过于屈辱了。 坐起身后,牵动伤口,何和礼到抽了一口凉气,脑门上都是冷汗,好半天之后才缓回来:“朱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做不到背叛族人。” “那你就要想清楚了,今日之后的正红旗,可能很快就会被瓜分,大金八旗,今后可能只有七旗了。你可甘心?” 何和礼沉默了,他说的很坚决,但是心中怎么可能不想这些呢?正红旗的底子就是他们董鄂部,这是他的部落,大金内部纷争很多,但是对于落败者的族人,基本都是往死了欺辱,除了海西女真那种人口众多的部落除外,其他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女真是渔猎民族,本身就自带煞气,千百年来与天地人斗,让他们为了抢夺生存物资不择手段,落败者的族人,对他们而言,其实和奴隶无异。 经过许久的天人争斗,何和礼叹了一口气:“朱大人,可否告知你的想法?” “好说好说,我今日杀伤你正红旗千余人,那么你将剩下的人引出来,我也杀他们个千余人就好,怎么样?” 何和礼粲然一笑:“朱大人,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如大明饱学之士机灵,但是我也不傻,朱大人现在说的,应该只是个笑话吧?明人不说暗话,朱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明说吧,小老儿虽命不久矣,但也是能帮忙的。” “啪啪啪啪…” 朱威拍手叫好:“好…你若真的答应将他们引出来了,那你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和我朱威合作的人,不能是傻子。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告诉你们真相而已,只不过需要你牵个头,否则他们不会信,或者说,他们哪怕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也会以为我有其他的计谋坑他们。” “朱大人,是想让我做保人?” “可以这么说。” “那敢问朱大人,你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朱威蹲下身子,平视何和礼:“你应该知道我的事,我这次出大明实属无奈,但是我毕竟还是大明的人,妹子还是大明的皇后娘娘,所以…哪怕我不在大明了,也不想让你们所谓的大金对大明有什么威胁,这样说,你懂了吗?” 何和礼点了点头:“朱大人,其实你这样做全无必要,大明有那么多毁天灭地的大杀器,我们大金靠什么打?” 朱威嗤笑一声:“只要打仗,就会死人,在我心里,你们一族人的性命都比不上我们大明的一个乞丐。再说了,你又做不了主,皇太极若真的积蓄够了力量,难免不会有那些想法。” “好吧,那请朱大人明示,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你的命,我不要,费英东他们的命,我也不要,并且…我可以给你们留一些东西,让你们能真正有底气和皇太极分庭抗礼。” 何和礼嘴角抽了抽:“朱大人是想看我们内讧?” 朱威没有丝毫掩饰:“不是我想看,而是你们肯定会内讧,皇太极少年英姿,而你们几人已经垂垂老矣,你们若是身子骨不好,那还好说,但是很明显,你们几个看起来还都有数年好活的,数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皇太极等不了,你们也等不了,就算没有我,也是一样的后果,我说的可对?” 何和礼盯着朱威许久:“朱大人对我女真一族,真的是了解的很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我…若是不同意呢?” 朱威站起身来,笑了笑:“你觉得我在和你商量?或者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讲条件?我杀了你,再去杀费英东他们,费不了多少事,并且皇太极会完全配合我,他不想做这个恶人,但是我可以做,反正我们都是敌人,对我而言,你们能够同意,那就再好不过了,但是你们不同意的话,那能杀你们数万人,也是值得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何和礼不说话了,他腿上的伤口血终于止住了一些,朱威不见回声,上前两步踩住那伤口用力一拧,刚刚止住的伤口顿时又是鲜血直流。 何和礼更是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来,人在承受超越本身痛苦的时候,会失声的。 “何和礼…我再说一句,你给老子听明白了,皇太极要灭了你们,扫除内部障碍,你们不服皇太极,想要更大的权力,原本还能平衡,但是老子来了,你们就休想平衡!” “不是老子在求你们,而是你们没得选!” 第716章 费英东 朱威说罢之后,又拍了拍何和礼的脸,羞辱意味十足,然后退后半步,让何和礼有喘息的机会。 何和礼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般被别人对待过,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实力为尊,他斗不过朱威,那就活该如此了。 何和礼六十二岁了,心性自然锻炼的异常坚韧,这种侮辱让他愤怒,但是他除了忍了下来,别无他法。 他倒是能忍了,但是变得护卫可忍不了,都是些二三十岁的人,平常争强斗勇惯了,哪里能受得了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当即就有人抽刀朝着朱威砍去,何和礼哪里来得及阻拦。 不过朱威好似早都料到了一样,侧身躲过一刀之后,直接反制住那挥刀的手臂。 “咔咔…” “啊!” 惨叫声响起,那人的手臂竟然直接被朱威撅断了,断了的骨头又冲破皮肤的防御,半截都裸露在外面。 这一下给所有人都惊住了,朱威身后的人连忙举枪瞄准。 而何和礼的护卫则是将何和礼护的更加严实了。 朱威弯身手握那人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另外一个手捡起那落在旁边的弯刀。 而后将那还在惨叫的人拎到何和礼面前:“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现在就死,当然了你身边的这些人,包括费英东他们,都会陪着你去,你在下面倒是不会寂寞,第二…那就是联合费英东他们与皇太极决裂。” “给你十息时间,我的耐心不太好。” “十…九…八…七…” 朱威的一息好似和别人的一息不一样,格外的快,快的让何和礼都反应不过来,就在朱威读到四的时候,何和礼终于大声道:“二,我选第二个。” 朱威冷笑:“很好,何和礼,合作愉快。不过…” 说着话,朱威将手中的人又往上拎了拎:“不过这人对我不敬,是不是该死?” 何和礼还没说话,朱威接着道:“正好,大战将临,那就以他的血祭旗,也是死得其所了。” “咔嚓…” 朱威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直接捏断了那人的脖子,而后拿起那人的弯刀,当着何和礼和那些护卫的面,将那人的脑袋一点一点割了下来。 人刚死,血液循环还在,加上朱威的动作很慢,鲜血四溅,溅的朱威身上脸上都是血。 可是鲜血之后,朱威笑的异常灿烂。 何和礼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留下一声叹息。 朱威将手上的无头尸体往何和礼面前一扔:“走吧,带我去找费英东。” “朱大人,去找他们可以,不过这里也要收拾一下。” 朱威一愣:“收拾什么?” 随后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你还想埋了他?” 何和礼摇头:“不是这个,而是山头上,我布置了千斤炸药,还好天上的东西没有砸到那里,要不然…咱们一个都跑不了。” 朱威顺着何和礼的眼光往山头一看,顿时也有些脊背发凉,这里距离山头不过二百多米,山头的石头是最大的,那千斤火药炸了之后,想想漫山滚动的巨石,朱威就有些发寒,尤其是刚刚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有被白磷弹烧着的人在那块乱窜,看来这还是运气好啊,否则现在全都他娘的去见太祖皇帝了。 “大人…哎呀我去…朱堂你二大爷的,推我干嘛?” 李牛王二他们脸上都是黑的,这是被那黑烟熏的,还没到朱威跟前呢,就开始打闹了,他们以为他们三人是立了大功了,当然了,若是不知道山头有炸药的话,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是现在…朱威只想出气。 等到三人走近了,朱威才冷笑一声问道:“李牛,你刚好骂朱堂什么?” 李牛一愣,挠了挠头:“啥?我骂人了吗?” 朱威满脸黑线,不过也没错,这货和王二两个人,天天满嘴脏话当做口头禅,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骂人了。 “你刚刚说朱堂二大爷,呵呵…难道你不知道朱堂的二大爷,是我爹吗?” 听着朱威阴恻恻的声音,李牛打了个冷颤,朱十一的死朱威心中可始终没放下,这些李牛是知道的,现在倒好,直接撞枪眼上了。 “呵呵…好威风啊,让你们三个干什么呢?都忘了吗?” 李牛立马回道:“大人,你让我们炸他们这群女真兔崽子啊,我们炸了啊。” 朱威上前一步,手指捏的啪啪响:“是吗?炸的可过瘾?” 李牛双眼乱转,想要王二也说话,不过这时候就能看的出来什么是损友了,真要是生死关头,不用多说,王二能上去给李牛挡刀,但是在平常的时候,巴不得李牛更惨一点呢,所以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去帮李牛? 朱威走到李牛身边,欻欻就是两脚,当然了王二和朱堂也没放过,一人两脚,谁都不偏袒。 出过气之后,朱威的心情好了很多:“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们吗?” 没人说话,朱威冷哼一声:“山头上藏了千斤炸药,你们是看都不看管都不管,光想着扔炸弹了,扔就扔了吧,炸了也没事,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发那信号弹把老子弄过来,老子要是在这被炸了,你们是给老子披麻戴孝吗?” 李牛王二顿时慌了,连忙说自己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了,就连朱威刚刚从那边过也没发现,他们在天上那么远,哪里能看的真切? 这只是朱威的一个打他们的由头罢了。 “行了,想必你们也是没注意,这次就算了,但是记住了,下不为例!” “是…不会有下次了。” 朱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上何和礼那苍白的脸:“何和礼,你能撑得住吗?” 何和礼苦笑:“原来至少能撑两天的,但是大人的那一脚下来,应当只能撑一天了。”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扔出一瓶金疮药:“别现在死就行,放心吧,腿上没打住大血管,还能撑两天的,还好我们现在的子弹劲大,直接穿透了,要不然你就真的要死了。” 何和礼接过金疮药,微微拱了拱手:“多谢大人了。” 此时的朱威很爽,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还当着何和礼的面将他的护卫虐杀,可是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这就是有实力的好处,当你有实力的时候,你做什么事,都是合理的。 “行了…赶紧上好药,你们的人能聚起来多少就聚多少,咱们一块去找费英东他们。” 第717章 落空 “报…大人,山上的都解决完了,其余的还追不追?” 朱威一愣,偷偷瞥了一眼何和礼,有些尴尬的问道:“什么叫解决完了?” 说着话还不断的给那传令的使眼色。 可是朱威手下这五千多人,只有从宁夏带出来的那一些,学过一些字,其余的人都是糙汉子,哪里懂得朱威什么意思? 于是那传令兵自顾自的说道:“啊?大人自己说的啊,不留活口,那就全杀了。统计出来杀敌一千三百三十九人,咱们亡两人,轻伤八十三人,重伤一人。” 朱威眼睛瞪得老大了,这会儿可不管何和礼是什么反应了:“什么?才杀了一千多,你给我来个近百的伤亡?你踏马玩老子呢?” 朱威身后一声闷哼传来,不用想就是何和礼那老小子被朱威这话气的要吐血了,不过也确实是,十五比一的伤亡比例,朱威还不满意,要真的按这样打,女真二十万大军还真不一定能留得住朱威。 那传令兵原先和李牛他们一样,都是异常神气的,这等战果放眼天下也没几个能比得了了,可是谁能想到朱威还是不满意。 “额…大人,这伤亡不大啊!” “呸,这还不大?你先告诉老子,那两个死了的是怎么死的?” “回禀大人,一个是战马被引燃了,没逃得掉,另外一个是上山脚下打滑了,脑袋直接撞石头尖上了,重伤的那个也是一样的,不过还好,只是腿断了而已。其他受伤的大都是为了抢人头,跑的时候没有注意脚下,崴脚破皮之类的,不影响战斗力。” 朱威脸色越发黑了,冷哼一声:“抢什么抢?以为抢媳妇呢?妈的…传令下去,这场仗打的老子很不高兴,今天晚上,没肉吃了。” 所有人,包括李牛王二他们,脸都直接拉了下来,新军有各种条件的严格筛选,还有各种规章制度,就这样短短三个月朱威就能招募这么多人,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待遇好了,银子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其他的福利就足以让人趋之若鹜了,比如每日三餐至少有一顿肉哪怕是行军的时候,也有肉干作为干粮。 在这个时代,吃杂粮能不饿肚子都是富裕人家了,能吃上肉的更是少之又少,虽说都天天吃肉,但是这群人还是像牲口一样。 朱威其实也知道这次的战果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他现在只有五千多人,这五千多人可是他全部的家底了,少一个人他都要心疼的。 不管那群糙汉苦巴巴的表情,朱威突然转头对着何和礼道:“你这边除了这千斤炸药,还能弄来多少?” 何和礼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你要做什么?” 朱威冷笑一声:“炸人啊,你说把皇太极骗到一个藏满火药的地方,直接弄死,之后的女真就是你们几人的天下了,怎么样?想不想来把大的?” 何和礼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 “皇太极是国主,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女真也就分崩离析了,你要知道女真一族有大小上百部落,不是所有人都是与我们一条心。” 朱威冷笑:“何和礼,你就别装了,你们现在就差那层窗户纸了,到时候你还是要杀他的,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何和礼还是摇头:“不一样的,女真以强者为尊,我们可以与皇太极在战场上厮杀,这般没人会说什么,但是用阴谋诡计杀了他,没有办法服众。” 朱威无语,觉得这群人脑子都有毛病,兵者诡道也,只要成为敌人,什么招数都可以使出来的,可偏偏何和礼这群人还冥顽不灵,又或者他是想给朱威表现一下他们的气节。 可是这种东西,朱威会信吗?显然是不会的,因为朱威老早都知道了这群人的肮脏,不说别的,就说和努尔哈赤拜把子的王异,最后一家人的下场是什么?那时候为什么不说无法服众?这群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不少人命,都是一样的人,谁比谁高尚? “报…大人,秦成秦大人也赶上来了。” 朱威皱眉:“皇太极的卫队没有动手?” “没有,不管咱们的人和女真的人怎么打,他们都没有动手,只是在远处观望,我们的人去追女真逃兵的时候,他们还帮忙了呢。” 朱威眉头皱的更紧了,皇太极还是厉害的,其实现在三方的处境都是一样的,另外两方都是敌人,那就趁着朱威过来打破平衡多赚点好处。 在这一点上,皇太极比何和礼费英东他们强的不知道多少倍。 在这时,朱威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原本想让何和礼费英东他们牵制皇太极,两方争斗削弱女真的整体实力,可是现在看来,还是皇太极技高一筹。 好似朱威在进入朝鲜之后,就落入了皇太极的掌控中了,魏忠贤过来突然告诉他,皇太极想要借朱威的手除掉费英东几人。 以皇太极的缜密心思,这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可是朱威觉得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是女真的人。 皇太极又许以重利,让费英东几人主动来挑衅朱威。 这就是存了和朱威一样的心思,三方势力,互相之间都是敌人,两方争斗另外一方肯定能捡便宜。 朱威想如此,皇太极也想如此。 那么这样想的话,费英东他们明显和皇太极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包括朱威在内,其实都被皇太极牵着鼻子走了。 朱威心中存了让皇太极和费英东他们自相残杀的心思,朱威觉得,皇太极对此,肯定是能想到的,就是不知道,他准备用什么手段来解决这件事? …… 青卜山。 距离云冠山十五里左右。 这里也是朝鲜平安道的中心了,边上就是平壤,也是费英东的聚兵地。 这里原本聚集了三万余人,可是现在兵营中仅剩下一万两千余人。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座军营已经被团团包围了,为首的就是大金的兵马大元帅莽古尔泰。 第718章 对手 “莽古尔泰,你想做什么?” 费英东几人一脸气愤的看着莽古尔泰,莽古尔泰现在只剩独臂,但是端坐在马上还是那般威武。 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还是属于莽古尔泰的,哪怕只剩独臂,依然如此。 “奉国主之命,剿灭不臣之贼!” 费英东冷笑一声:“不臣之贼?莽古尔泰,你在说我们几个吗?别忘了,我们是大金的理政大臣,先国主命我等辅政,谁敢说我们是贼?” 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好似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今日我来了,就代表你们的罪行已经被掌握,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我动手?” 费英东嘴角抽搐,他是女真一族的老人了,和努尔哈赤一辈的,今年也有六十多了,现在被一个在他眼里是毛头小子的人如此对待,哪里还能忍得住? “来啊!莽古尔泰挟兵自重,妩媚谗言,今日随我清君…” 费英东想说清君侧的,可是那个侧字还没说出来呢,一柄钢刀就插入他的脊背从肚子出来,鲜血涌上,堵住他要说的话。 费英东不可置信的转身:“额亦都…你…” 额亦都狠狠转动钢刀,钢刀摩擦肌肉与骨头的声音听的人心中发麻:“别怪我,国主是我女婿!” 费英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呸…她都被废了!” 他们两人说的那个人,就是额亦都的女儿,也就是后世说的清太宗元妃。她在1611年生皇太极第三子爱新觉罗·洛博会后被休。 额亦都正是元妃的父亲,也是皇太极的岳父,这层关系若是在大明自然是铁的不能再铁了,但是在女真,这种关系其实没什么的,女真这种习俗和鞑靼很像,各部落之间通婚归通婚,但是该打的还是打。 并且元妃已经被休了,这层关系也就更加脆弱了。 这也是费英东为何这般不解的原因了。 额亦都摇了摇头:“被休又如何?我女儿死了又如何?别忘了,我儿子还在国主身边任侍卫呢!还有…镶黄旗,只能有一个旗主!” 费英东和额亦都都是镶黄旗的,不过费英东是旗主,额亦都只是协理而已,这样想来得费英东也就明白为何额亦都会如此了。 额亦都说罢之后,又是使劲的转动钢刀,鲜血糊住费英东的嘴,再也说不出话了。 而边上的扈尔汉更是好似看不见一样,微微闭着眼睛,垂手而立。 费英东凭借最后的力气,将头转向扈尔汉,好似想知道扈尔汉为何也这样一般。 也许是几十年的老伙计,最后一个请求扈尔汉也不想拒绝,于是他缓缓开口:“国主说了,镶白旗旗主,将会是我儿子。” 费英东听完之后,嘴角抽了两下,好似是在嘲笑,也不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其他人,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何和礼先行抢功,没人拒绝,也没有人和他去抢,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想将何和礼支开。 想明白了,也晚了,最后受损的人,只有他和何和礼。 莽古尔泰冷笑两声:“不知所谓的东西!” “国主令!费英东不臣之心已久,今日斩之,今后额亦都为镶黄旗旗主!” “吼…” …… 就在朱威等人快到青卜山的时候,皇太极率人拦住了他们。 朱威见状心中也已经了然了,单人匹马上前,好似朋友一般随意问道:“你那边的事办完了?” 皇太极对朱威能够想到这一层并不觉得奇怪,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朱威身后那数千女真俘虏:“可是你这边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朱威摊了摊手:“那就抱歉了,让你失望了。” 皇太极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看那何和礼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影响大局。” 朱威深吸一口气之后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从我知道你被放弃的时候。” “这么早?你就不担心我出不了大明?” 皇太极摇了摇头:“你若连大明都出不来,那就不配做我的对手了,也不可能让我吃那么多的苦头。” 朱威苦笑:“你倒是看得起我,不过这种被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啊。” 皇太极瞥了朱威一眼:“你还不习惯吗?从你们的神宗皇帝到现在的皇帝,对你不都是利用吗?” “也是…但是为什么他们利用我,我不觉得有什么,而你利用我,就会让我很生气。” 皇太极好似很认真的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天生的对手。” “呵…对手?我能说我从来没有将你当做对手吗?” 皇太极诧异:“哦?那我在你心里,应该是什么?” 朱威嗤笑一声:“一个有点小聪明,能给我造成一些麻烦的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对手。” 朱威的意思就是在他心里,皇太极还不配做他的对手,皇太极听的明白,但是他并不以为意,反而异常郑重的说道:“可是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对手。不瞒你说,在你手里吃了这么多大亏,你已经是我的心魔了,一日不打败你,我就一日不得轻松。” 朱威指了指皇太极身后:“你现在就有机会啊?我在你的地盘上,并且只有五千多人,你就算用人命堆也能给我堆死了。” 皇太极摇头:“我说的打败你,是在力量相等的时候,甚至我想在我力量不如你的时候再打败你,因为你每次打败我,都是处于弱势的时候。” “那你就有的等了,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了。” “我愿意等,我也希望你能等到那一天。” “放心吧,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这可不见得吧?”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他们是对手,在战场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并且都想除掉对方而后快,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不管是朱威还是皇太极,他们都有各自的人格魅力,能够吸引很多人跟随,也能吸引对手尊重。 “嘚嘚嘚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是从青卜山方向过来的人。 “报…国主,费英东已经授首!镶黄旗无变!” 皇太极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挥手让自己的人让开道路:“朱大人,我亲自送你。” 第719章 朱镇 京城。 现在的京城和往常好似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英国公府还挂着白,新任英国公张之极关闭府门要守孝三年,除了以往在京城沾花惹草惹是生非的成国公三公子朱缶,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永州侯独子胡厉被要求入詹士府学习那让他头疼的四书五经,除了定国公身体抱恙,两个月没有露面。 朝中已然没了内阁,官员补缺之事,也基本告一段落,虽说没有完全补完,但是基本国事,是可以基本运行的。 现在一应事务都算是由朱由校一人决策,好在他还年轻,精力跟得上,每日至少有七个时辰处理各项政务。 很多人都以为没了内阁,大明就要乱了,可是在朱由校的勤勉之下,国事运行反而更加顺畅。 不说做到政有所依,令有所响,但也是做到了政形一同,让无数人高呼明君在世,大明中兴。 不得不说朱由校这种快刀斩乱麻并且极度狠辣的做法,让很多人都收起了那些小心思,以往贪污的,现在要避避风头,以往迨政的,现在也是日日点卯。 加上官员不足,还有很多位置是空着的,都想借此机会往上再走一走。 于是整个大明好似焕然一新,无数沉积已久案件还有政策,都在紧锣密鼓的办着。 现在不论是大臣,还是士林,又或者普通百姓,都能感受的到大明的变化。 唯独只有一个群体,他们流离失所,到哪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那就是流民。 按照以前朱威与朱由校的讨论,大基建计划可以完美的吸收这些人,可是现在的大基建计划已然作废,那这些人,就无法安置了,现在这百万流民,全都在直隶以及山东河南陕西,也就是京城周边,万一出了问题,可就不是小事了。 原本辽东是个好去处,至少还能再承受三十万到五十万的流民,可是现在不行了,红薯的大范围种植,让大明今后再也无饥荒了,而辽东什么都有,包括铁矿煤矿铜矿,现在的辽东有兵十五万,有民三十万,还要依靠朝廷的,但是再给辽东三五十万,假以时日,辽东将自给自足,这种可能尾大不掉的事,朱由校不能做。 “陛下…” 朱由校正在看奏折,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何令也算是摸清楚朱由校的脾气了,垂手弯着腰立在一旁。 等到朱由校处理完手头的事了,何令才继续道:“陛下,户部现可拨粮一万两千石,福王、鲁王、齐王、康王、楚王共献粮食两万石,银三万五千两,金九百两,绢、布各两千匹。” 这些粮食银钱,都是给那群流民的,现在只有将这些人先安抚下来,等待时机合适,再慢慢处理。 朱由校嗤笑一声:“还是这群人有钱啊,朱威有些话说的不错,我大明二百多年,养了这么多皇亲,占我大明税赋半数,确实该解决了。” 何令没有回话,一是因为朱由校说的是天家之事,他一个奴才,说什么都是错,二是因为朱由校提到了朱威,要知道这两个月,朱威这个名字可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并且努力让自己忘掉这个名字。 朱由校没有听到回话,心中也是了然了,他对何令的反应很满意,他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这样下去,不出两年,朱威的一切痕迹都将泯灭,世间再无朱威,只有他自己。 “辽东如何?” 朱由校突然又问起辽东,何令心头一震,旋即就明白了朱由校的意思:“回禀陛下,辽东中军太监陈百,于十日前,曾亲往辽阳,而辽阳总兵毛文龙,也在数日前,陈兵朝鲜边境。” 朱由校眯着眼:“哦?那就是说,他已经出去了!” “何令,你说这算不算放虎归山?” 何令立马跪下磕头:“奴才不知。” 朱由校冷哼一声:“你这奴才,太过小心了,只是辽东现在不能乱,否则…他走不了。不过就算他走了又如何?五千多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陛下英明!” “呵…英明吗?” “陛下…现在天下百姓,无不高呼陛下英明。” 朱由校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朱威与女真那边没有起冲突?” 何令摇头:“陛下,探子回报说皇太极亲自去迎的。” 朱由校眉头越发紧凑:“你说,朱威会不会叛变?” 何令一愣:“陛下…那人是皇太极的杀父仇人。” 朱由校这才点了点头,不过他的思绪转的很快,又问道:“朱镇找到了吗?” “没有…” 朱由校摆了摆手:“找不到就算了吧,毛纪已然无用了,解决掉他,今后的锦衣卫你也担着吧。” 何令立马领命:“奴才遵旨!” 朱由校从小的经历,让他觉得所有做臣子的,都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相比较而言,太监就要好很多了,他们心思再多,离开了皇帝,也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朱由校也放心将东西两厂加上锦衣卫交给一个太监,哪怕这个太监真的靠着这份权力做了那立皇帝,只要朱由校想拿下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会像对付外臣一样,束手束脚的。 …… 北直隶。 有个一副乞丐打扮的人,拄着拐杖,身上破破烂烂的,胡须头发上都是污垢,人没到呢,一股恶臭就先袭来了,这就是朱镇了,用了两个月时间才安排好脱身计划,现在没人能帮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在城里还好,哪怕吃泔水也饿不死,但是出了城就不一样了,没有路引,没有身份公文,朱镇可不敢走大路,小路上的人家大都是苦哈哈,自己都不够吃的,哪里能给他分一些? 现在的朱镇,浑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九十斤,这段时间,他是什么都吃过了,什么蛇虫鼠蚁那是了不得大餐了,哪怕是已经腐烂的烂野果子,对他而言也是珍馐美味。 天下之大,也无半处可容身之地。 他现在要去雨榭村,因为他知道这里已经被朱威清洗过了,并且从位置环境上来说,也算是个隐蔽的地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朱镇只觉得眼睛越来越迷糊,身子越来越轻。 哪怕不懂也知道这是身体到达极限的反应了,朱镇心中苦笑,原来自己心中的那些抱负,那些理想,现在再想起来,全是虚妄。 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路的尽头出现一人,不过看不真切,求生的欲望给了他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不过也只是往前跑了几步,就摔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 而路尽头的那人,并不想惹麻烦,就在那里看着,好似想等到朱镇死了之后再出发一样。 无数回忆在朱镇脑海中浮现,嘴中喃喃道了两个名字,好似是朱威和朱芷。 第720章 进山 雨榭村。 如今的雨榭村,已经成了一处鬼地。 朱威不可谓不狠,将雨榭村男的全都贬为奴隶,女的全都送进教坊司为娼。 后面又有英国公收尾,李家背后的那些人,到底也没翻出风浪来。 边上村子的人都不知道雨榭村为何一夜之间变成鬼村,但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愚昧的多,将这一切归于天罚和饿鬼,这也导致现在的雨榭村方圆几里内,都没人愿意过来。 此时雨榭村原本的祠堂内,牌位散落一地,蒲家人原本就是拿李家的牌位做个样子,所用材料都不是很好,百年下来有些都已经腐朽了。 现在这些牌位被一人不断的扔进火堆中,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格外响亮。 此时已经入冬,今年好似老天开眼了,不像往常那样寒冷,但是对于身着单薄的朱镇来说,还是难以忍受的。 睡梦中的他不自觉的朝着火堆靠近。 边上的人看到朱镇这模样,手中动作一停,起身将朱镇拉远了一点,动作可不是很温柔。 朱镇也在这时幽幽转醒,看不清眼前之人,但是他知道,是眼前的人救了他。 他想要说话,但是喉咙好似被什么堵住一样,根本张不开嘴,只有嘴唇在张合。 那人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干饼,随意扔到朱镇身边,朱镇看到那饼之后,眼睛放光,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像饿虎扑食一般拿起饼就往嘴里塞。 “咳咳…” 只是吃了两口,朱镇就被噎的有些翻白眼了,那人又将水袋扔了过来:“慢点喝,小心炸肺。” 朱镇也来不及道谢,将那干饼顺下去之后,才慢慢开口:“多谢!” 此时的他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朱镇。 朱镇小时候是苦,但是也没有这般苦过,这次更是死里逃生,他所谓的骄傲,所谓的才能,在不能保证生存的情况下,屁用没有。 缓了好一会,朱镇苦笑一声:“暂且叫您一声恩人,恩人不愿意说话也无妨,不过还请恩人给个信物或者名讳,好让我日后能够报答。” 那人好似嘲笑一般开口:“报答?你拿什么报答?” 朱镇一滞,也有些尴尬,他现在这个样子,谁会相信他还有以后?没有这人的饼,他都活不到第二天,总不能让这人养活自己之后,再说报答吧? “恩人,今日落难实属无奈,我现在也确实没有能力报答恩人,让恩人见笑了。” 那人摇头:“想要报恩也行,现在就有机会。” 朱镇一愣:“恩人,先说好了,我虽落难,但是也有些自尊和气度,奸淫辱掠之事不做。” 那人冷笑:“还是饿的不够狠,等你真的快要饿死的时候,人肉你都会吃的。” 朱镇光是想了想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好似刚刚吃的那饼就是人肉做的一样。 看着朱镇的模样,那人皱眉,他没有想到朱镇是这等性子,这种性子干不了大事的。 “朱镇!” 朱镇一惊:“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人轻笑:“别管我怎么知道是你的,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路,我给你点银子,你自己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京城。” 说完之后,那人不说了,朱镇脸色变幻,许久之后才缓缓问道:“第二条呢?” “哼…第二条路,要杀人,要吃人,你敢吗?” 朱镇没有回话,而是问道:“你究竟是谁?” “你确定要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知道了,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否则你会死。” 朱镇苦笑:“明人不说暗话,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也能看的出来你的不简单,我若选了第一条路,我也活不了吧?” 那人有些诧异:“看来还是个有脑子的,还不算太差。” “所以,你能告诉你是谁吗?”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仔细了,看看我到底是谁?” 朱镇起身挪到陈子义身边,借着火光细细一看,睡觉满脸激动的样子:“陈…陈大哥?” 陈子义笑道:“说了这么多话,你都没认出来,看来大人说的没错,我果然适合干这行。” 陈子义这个给朱镇台阶呢,因为他也只是在京城见过朱镇两面而已,不熟悉是肯定的,他是后面才跟着朱威的,不像李牛王二,都是在宁夏和朱威挺过来的,就算在京城看到朱镇,他也不会上去打招呼。 朱镇激动过后冷静下来:“陈大哥,我兄长在哪?” “辽东…不,现在应该到朝鲜了吧?” “朝鲜?那陈大哥你还在大明是要做什么?” 陈子义眼神一凛:“不该问的别问。” 朱镇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没胆子再开口了,因为他和陈子义不熟,在陈子义这里,他的身份,不起什么作用的。 “早点休息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大人要让我做的事,很重要,不容有任何的闪失,你在我跟前要小心些,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否则…你真的会死!” 朱镇心中一颤,陈子义手上的人命可不止百人了,真的认真起来,那种杀气煞气,是朱镇这种文弱书生承受不住的。 “早点休息吧,明天进山。” 朱镇下意识的想问进山干什么,但是想到陈子义刚刚说的话,就将心中的疑问咽了下去。 多日的饥寒交迫,使得朱镇身体很弱,刚刚吃了个饼根本不顶用,但是现在很明显不是继续要吃的时候,不过肚子里刚刚有点食物之后,饥饿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让他忍受不了。 好在边上有火堆,给了他一丝温暖,但是看到烧的那些东西,有让他从心底泛起一阵阴寒,谁家烧火用牌位啊? 朱镇没睡,也睡不着,陈子义看着火堆,也没睡,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等到天亮。 朱镇本以为天亮之后,陈子义怎么说也要吃个早饭吧?可是陈子义只是起身活动两下,就转头对他道:“走吧,进山。” 第721章 新的身份 青要山,又叫青腰山,山势险峻,谷壑奥幽,相传是上古时期黄帝建都立国之处,史称“黄帝密都”。 这里也是当初白燕藏匿银子的地方。 当时江浙地区押解银两入京,用的不全是假银子,否则不可能骗过那么多人,至少表面一层是真的,有两万两之多,之后第二次运送京城,又被朱威节流两万两,共计四万两,都藏在山腰的山洞中,与白燕葬身的那个山洞不远。 这些钱朱威本来准备应对在大基建计划中因为各路贪腐造成的亏空,也存了有后路的想法,没曾想,还真的用上了。 山路难走,陈子义是军中好手,上下攀爬如履平地,一路上不时的还停下等朱镇,可是朱镇不行啊,走了不足三刻钟,就已经支持不住了。 抱着棍子往地上一躺,也不管那山石硌得慌。 “陈…陈大哥,有没有东西吃?” 陈子义皱眉:“最后一个饼,你昨夜已经吃了。再加把劲,等咱们拿到了东西,下去给你摆一桌。” 朱镇脸上带着惨笑,微微摇头:“陈大哥…你走吧,不用管我了,我撑不住了。” 陈子义只是扔过来一个水壶,冷冷道:“喝点水,我不急,等你能走了再走,或者等你死了再走,都可以。” 陈子义知道朱镇是朱威的弟弟,但是那又如何?异常冷静的他更加知道如今的处境,他被留在大明,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自己的命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又何况别人的? 朱镇也就是因为是朱威的弟弟才能活命,但也就只是如此了,陈子义不会为了朱镇放弃任务,若是朱镇撑不住了,他不介意亲自杀了他。 朱镇喘着粗气,好半天才起身,没有看陈子义,只是捡起水壶默默往前走,虽说慢一些,但好在没有再摔倒了。 朱镇也想的明白,他虽然不知道陈子义要去做什么,但肯定是大事,他现在对于陈子义来说,只是个累赘,那么自己就应该有自知之明,现在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朱镇不想死,若还是在宁夏的那种日子,他死了也就死了,在那时候,谁死了都是稀松平常的,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当官的打死,又或者被鞑靼杀了,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在他不愿意了,他见过高出他自身层次的那些东西,见过山顶的风光再让他和光同尘,他怎么能忍受的了? 靠着心中的这股劲,朱镇一路磕磕绊绊,数次快要昏厥,但还是让他走到了。 从早上开始走,一直走到了临近晚上,就连陈子义脸上也有些疲惫了,这里人迹罕至,灌木杂草乱石都是他们前进的阻力。 陈子义在旁边生了一堆火,而后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取出好多吃的,有元元(形状如馒头,红色,在米粉中添加红曲发酵而成),有烧馒(以薄麦粉做皮,包裹肉菜,蒸制而成,类似于今天的烧卖),有米糕(也叫麻糖,是用糯米、大米,经蒸、晒、炒三大工序后,和上饴糖和蔗糖制作而成)。 这几样都是大明南方,尤其是江南地区较为特色的食物,尤其是米糕,里面有糖,一般人还真的吃不起。 看的朱镇眼睛都快直了。 “你…你不是说那是最后一个饼吗?” 陈子义没有抬头:“是最后一个啊,我没有说还有其他吃的。” 朱镇翻了个白眼:“那这些…我能吃吗?” 陈子义将包裹往朱镇面前推了推:“能吃多少吃多少吧。” 朱镇眼睛一亮,生怕陈子义反悔一样,扑过去往自己怀里塞了好几个。 陈子义嗤笑一声:“不用藏,全是你的都行,这玩意儿黏黏糊糊的,有什么好吃的?” 这话给朱镇说愣了,这东西比那个破饼子好出不知道多少倍,怎么到陈子义嘴里就成这样了? 不过他现在可不会刨根问底,只是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塞东西。 正如陈子义说的那样,这些东西都是黏黏糊糊的,吃两口就要喝点水,到最后撑的实在不行了,也没吃下去几个。 陈子义只是皱着眉头吃下去一个元元,就停下了。 朱镇缓了缓之后,往后一躺,这才问道:“陈大哥,你不喜欢吃这些,为什么要买?” 陈子义今日也是在考验朱镇,做暗卫的,最重要也是最起码的一点就是要心性坚韧,否则忍受不住的,朱镇也算是通过了他初步的考验,有些东西也就能告诉他了。 “我现在的身份,是淅川的一个乡绅之子,名为李继,年二十二,父母双亡,因赌败光家产,不得已才准备去投奔河南的远房舅舅,从小锦衣玉食的,吃不惯那些粗糙之物,所以拿了这么多点心,这样说,明白了吗?” 朱镇愣了一下,随后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假身份?” 陈子义摇头:“不…这是真的,不管谁去查,这个身份,都是无懈可击的,哪怕当面让那些宗亲查验,也是真真的,这个李继父亲,原本姓张,在年少之时因犯错被逐出宗族,后入赘现在的李家,这数十年只有李继出生的时候,回去过一次,想要并入族谱,未能成愿,而李家孤阴不长,家中只有女眷,与亲戚宗族往来并不密切,所以…李继长什么样,或者性格脾气,都是一无所知的。” 朱镇恍然:“原来如此,那…可不可以,给我也找一个身份?” 陈子义微微一笑:“不用找了,你以后就是李继。” 说罢之后,将李继的身份路引都交给朱镇:“记住了,你是个嗜赌的纨绔子弟,你应该见过那种人,别露馅了。” 朱镇拿着那身份路引有些不敢相信,他这就换了个身份? “那陈大哥你呢?你总要有个身份吧?” 陈子义点头:“这是自然,李家有一忠心老仆,因为帮助李继逃跑被那些债主子活活打死,而他留下一个儿子,就是我了,以后你是少爷,我是奴仆,你叫李继,我叫李信。” 第722章 愤怒 朝鲜,京畿道。 如今的京畿道,一半归女真,一半归朝鲜。 说是这样说的,可事实上朝鲜王早都带着王公贵族还有部队跑远了,皇太极不急着占领剩余的地盘。 第一是因为京畿道对于朝鲜还有大明来说,意义都是不同的。 现在女真这边还能用别的理由说入朝鲜是为了帮助朝鲜,但若是占了京畿道,那就说不清了。 朝鲜这边反而还想让女真快些将京畿道占了呢,这也就造成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现象,那就是几个打扮破烂的朝鲜士兵,追着数百女真骑兵跑,或者是在女真营帐前面,对着他们破口大骂,每日一换,不重样的。 这场景倒是给朱威看的一愣一愣的,皇太极也是一脸无奈:“朱大人,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你过去给朝鲜王说一下,我大金无意再东进,两方和平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对谁都好。” 朱威翻了个白眼,指着皇太极的脸就骂:“这两天没骂你是给你脸了?你当我费英东呢?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还想让我给你当使者?你也配?” 皇太极被吐了一脸唾沫星子,边上的护卫都是异常愤怒,可是他却是表情平淡,挥手按住那些暴躁的护卫,而后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有时候我在想,让你走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朱威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想明白了吗?” 皇太极摇头:“不知道,我现在能留的下你,但是留下你的后果,就是让我大金损失至少一半实力,到时候想要东进或者再入大明,都是有心无力了。可是不留下你,我的心魔就平不了,并且…你身上有太多的奇迹和不确定因素,你再回来的时候,可能就是我大金覆灭之时。朱威…若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朱威嗤笑一声:“我?呵呵…我不可能是你,你也不可能是我,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也知道我能做到什么,可是你不一样,皇太极,你想要的太多太大,大到超出你的实力,但是话说回来,我和你也有很多地方很相似,比如我也知道你会对大明不利,我也知道,我用我这五千多兵,加上我的命能让你所谓的大金再无力东进,可是我又想做别的事。” 朱威说完之后,两人都沉默了,本应该打生打死的两人,现在却意外的和谐,但是两人都知道,这只是表象,只要有任何机会,对方都会自己下死手,这不是什么惺惺相惜,这是此时此刻的无奈之举。 两人都是各怀鬼胎,皇太极心中在不断诅咒,朱威心中也是一样的,不过朱威只是诅咒皇太极以后阳痿早泄不举罢了,因为皇太极的命,朱威想要自己亲自去收。 …… 汉城府(今韩国首尔)。 这是朝鲜的京都王城。 不过在朝鲜这个地方,哪怕是王城都显得这么可笑,城高还不如焕土堡,怪不得女真能够连克数城。 在汉阳城外五里,朱威就已经和皇太极分开,展开大明厉海伯仪仗,大大方方的朝着汉阳城进军。 所谓的朝鲜官道驿道,其实还不如大明的一些民道,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好在如今已经入冬,土地冻的很硬,倒也不用担心车马陷进去。 也不知道是习俗还是怎么样的,道路两旁,有很多坟头,有些坟已经被挖开,棺木裸露在外面,让人看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朱威带着李牛王二,脱离队伍,想要去看看这些坟头都是什么情况,因为在朱威的印象中,朝鲜这边普通百姓可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本钱土葬的,一般土葬的都是权贵,但是那些权贵都有自己的家族陵园,哪里会这般随意埋在路边? 果不其然,朱威刚到一个被挖开的坟墓前,就发现了问题,这些坟墓,是有墓碑的,那就代表这埋葬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汉字?” 朱威将墓碑擦干净,看到了上面的字:“大明辽东沈阳卫总旗岳四七。” “这是咱们大明的兵?” 李牛王二不认识几个字,但是听到朱威的话都有些惊讶,大明的兵怎么可能埋在这里? 朱威眼神中满是怒火,这坟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并且看周围的土,被挖的时间,也至少有几十年了。 朱威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与日本的朝鲜之战。 1592年,日本太阁丰臣秀吉基本统一日本后,以朝鲜拒绝攻明为由侵入朝鲜。日军在战争初期处于优势,一个月内攻陷朝鲜王京汉城,朝鲜国王李昖北逃义州,向宗主国明朝求援。 明朝派李如松统领4万大军抗倭援朝,取得平壤大捷。在碧蹄馆之战后,明 日双方开始议和。同时,朝鲜全罗道左水使李舜臣在海上取得多次海战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军民士气和抗敌的决心。1595年,战争第一阶段基本结束。 1597年正月,日军14万大军再侵朝鲜。朝鲜二次求援,明朝调7万兵力赴朝救援。日军在秀吉死后难以为继,遂从朝鲜半岛撤退。中朝联军在陈璘、邓子龙的指挥下,取得了露梁海战的胜利,但邓子龙壮烈牺牲。万历朝鲜战争以中朝联军的胜利告终。 这场战争说实话,三方都是吃亏的,朝鲜数十万人口被日本掳掠,日本的丰臣统治力减弱,大明辽东精锐损失巨大,让建州女真成功崛起。 大明在这场战斗中,损失超过三万,这都是辽东的主力精锐。 当时很多人就地葬在了朝鲜。 从鸭绿江到平壤,再到汉阳,再到庆州,哪里都有大明军士的坟墓。 这些本应该是朝鲜恩人的坟墓,现在却被随意挖掘抛尸荒野,他们怎么敢的? 朱威脸色很不好,眼神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冲出来了。 “大人…这些尸骨?” 朱威冷冷的道:“让咱们的人停下,将一路的尸骨全都整理出来,这是咱们的先辈,不容许这般作贱!” 朱威起身看着那汉阳城:“呵呵…朝鲜王?” 第723章 国小而不自谦,可亡也 大明厉海伯的仪仗很快被汉阳城内的守军发现,不过他们对此有些怀疑,因为大明与朝鲜的陆路通道,都被女真把控,这数千人怎么就能直接过来了? 虽说朝鲜这边巴不得让女真将汉阳占了,这样大明不管是因为面子还是战略,肯定会出兵的,但若是让大明的人进来将汉阳占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守军不敢轻举妄动,紧闭城门,所有士兵都是严阵以待。 另外派人立马去找朝鲜王,这事只能朝鲜王去决定了。 若是没有见那些尸骨,朱威可能会直接冲进去,但是见了那些大明将士的尸骨,朱威就想等一等,最好引朝鲜王亲自过来。 他马上要做的事,不止是让朝鲜看的,也是让女真看的,这些东西,朱威要让他们明白,并且让他们知道痛,让他们长记性。 朱威自然也知道,当时的辽东总兵李家带的兵,并不是那么的好,在辽东说是欺男霸女也不为过,但是再差的人,再差的兵,也是大明的人,也是大明的兵。 他们若是因为欺男霸女被杀了也无所谓,但是他们不是,他们是为了朝鲜而死,为了大明而死,那么…朱威就不能不管了。 哪怕朱威现在已经被大明抛弃,但是并不代表朱威不认可自己大明的身份了。 朱威没有派人叫门,而是直接安营扎寨,并且派人去通知皇太极,让他过来,也好好看看长长记性。 …… 庆尚道,庆州府。 庆尚道是朝鲜八道中距离女真最远的一道了,与日本控制的对马岛只有五十公里的距离,朝鲜王刚开始逃到忠清道,但还是觉得不保险,因为朝鲜那三道丢的太快了,要是女真真的打过来,用不了一月就能将忠清道打下来。 现在的朝鲜王叫李珲,在原本的历史上,是被朝鲜仁祖废了,所以没有庙号,通称光海君,是朝鲜王朝第15任君主。 要说这个李珲,其实也是个牛人,壬辰倭乱爆发后,朝鲜军兵败如山倒,眼看八道全部沦陷在即,朝鲜宣祖心虚胆怯,欲渡鸭绿江逃往辽东,表示宁愿死在天朝上国也不愿成为倭人的刀下亡魂。 但“内附”只得到都承旨李恒福一人支持,大多数官员如领议政柳成龙、左议政崔兴源、右议政尹斗寿等皆反对宣祖的提议。经过商议,于万历二十年(1592)六月决定将朝廷一分为二(分朝),一部分人随宣祖渡江,其他人则在光海君的领带下奉宗庙社稷的神主驻守朝鲜。 十八岁的光海君李珲受命“权摄国事”,设立分备边司,赴前线平安道、咸镜道、江原道等地抚军,一路风餐露宿,备尝艰苦。李珲收集流散的军队和义兵,号召通国勤王,以图恢复。 他的举措振奋了朝鲜民心军心,对全国团结一致抗击倭寇起到很大作用,让那些认为亡国的百姓重新拾起希望。 随着明朝大军的介入,战局大为改观,万历二十一年(1593)正月,宣祖从鸭绿江畔的义州南下,与光海君会合于定州;二月,宣祖前往平安道嘉山、永柔、江西等地驻跸,光海君仍留在定州供奉庙社神主。四月,日军撤离汉城,八月,宣祖与光海君会合于黄海道海州,光海君权摄国事告一段落。 明朝经略宋应昌都对光海君格外赏识。 万历更是在万历二十三年(1595)封光海君为庆、全军务总督,比他老子的封赏都高。这也导致了李珲那几十年不被他爹待见,格外难熬,而这一切,都被他归咎为大明的多管闲事。 后朝鲜宣宗离世,李珲在万历三十六年继位,这个时候可不太好,万历当时可是不理朝政的,自家官员都补不齐,哪里会管朝鲜的事? 所以光海君数次请封,都被拒绝,这也让他对大明的芥蒂更深,而后大明让朝鲜出兵剿努尔哈赤,李珲派过去的兵马全都投降了,又引起大明的不满,这才有徐光启上书《亟遣使臣监护朝鲜》。 这一来一回,让李珲对大明戒备极深。 又加上每次明朝使臣过来,都要搜刮民财,使得李珲渐渐与大明离心离德。 可是朝鲜上下,都以大明属国而自豪,李珲想要脱离大明,在内部就没办法通过,但是在大明要求朝鲜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能够在其中做些手脚的。 在某些方面来看,也正是因为朝鲜的不配合,才导致女真越做越大,直到最后无法控制。 此时的李珲再也没有当初那般心思了,他现在脑子里面想着的,都是怎么让大明快些出兵罢了。 在得知朱威到了汉阳,李珲先是大喜过望,而后又陷入沉思,因为这不合常理,边上的女真还是虎视眈眈的,大明兵马怎么可能会直接过来? 消息的闭塞让朝鲜朝中都是人心惶惶的,虽说大部分人不相信大明会对朝鲜如何,因为朝鲜是大明太祖皇帝亲封的不征之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又没办法自圆其说。 最后还是由李珲决定,派遣左承御史朴伍前去汉阳查明情况。 …… 汉阳城外,朱威这五千多人的日子,过的那是一个潇洒,没吃的了就问皇太极要,差的还不行,必须要好的那种,什么白米白面肉蛋奶,那是往死了造。 肉蛋奶还行,女真这边产量高。 但是白米白面可就难为人了,就是皇太极也不是每天都能吃得到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朱威就是一句话:“你不让我吃饱了,我就不高兴,我要是不高兴,我就揍你。” 这给皇太极搞的没点脾气,从何处紧急调用这些物资,并且让人高价去朝鲜或者辽东购买。 好在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朝鲜的使者不到半月就已经到了汉阳城,而后更是没有休整就直接出城求见朱威。 皇太极这些天一直在朱威跟前蹭饭,也是没走,想看看朱威到底要做什么,而这也正中朱威下怀。 “下国左承御史朴伍,见过几位大人。” 现在的朝鲜贵族,无一不以会说汉话而自豪,并且声调语气,都与内地无样,这些人要是到了大明,会比当地人更像当地人。 不过朱威看着眼前的这个朴伍,并不是很喜欢,因为他只是站着拱手,并没有跪下回话。 朱威皱起眉头:“你看到本伯,为何不跪?” 朴伍梗着脖子:“这位大人,据我朝鲜记录,大明并没有厉海伯这个爵位,就算有,现女真入侵我朝鲜,大明为上国理应保护,可是现在却与女真贼人在一起,实在是让小人不解,还请这位大人解释一下。” 朱威冷笑:“好胆子,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国小而不自谦,可亡也!” 第724章 不可辱 朴伍一惊,这话原文应该是\"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这句话出自战国时期韩非的《韩非子·亡徵第十五条》。 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字面的意思,说一些弱小的国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遇到强国也不懂得放低姿态;那就距离灭亡不远了。 “上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威冷冷哼了一声:“在朝鲜做官的,不都是读过书的吗?本伯说的不够明白吗?若是你听不懂,就让你们王过来,问问他清不清楚。” 朴伍冷汗都快要流下来了:“敢问上国大人名讳!” “朱威!” “朱威?” 朴伍忍不住惊呼出声,朱威的名头他们可是听了许久了,虽然没有和朱威打过交道,但是朱威杀努尔哈赤,辽东数战数克,灭敌数万,这也是传遍朝鲜天下的。 在朝鲜更有百姓为朱威设立生祠,日夜祭拜。 朴伍现在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立马跪下对着朱威叩头:“小国之臣冒犯上国天威,还请长留侯爷莫怪!” 朱威嘴角扯了扯,对这朴伍更是看不上了:“你们是冒犯了大明天威,但不是因为我,给你一个机会猜一猜,若是猜中了,我留你一命,若是猜不中…” 朱威没有说完,但是这话中的意思,也都明白的。 朴伍这会儿可真的是站不起来了,腿也是真的软了,一个杀伐果断的爵爷,杀了他一个小小的左承御史,是大事吗?很显然不是的,这事别说放到大明了,就是放在朝鲜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事在朝鲜,不算少见了。 并且现在朱威又让他猜,他哪里猜得到?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威知道这朴伍是猜不到了,深吸一口气之后,沉声问道:“你可知道壬辰倭乱?” “自自自…自然知道,多亏大明天兵相助,否则我朝鲜宗庙尽毁!” 朱威点头冷笑:“既然知道,那我问你,我大明天兵为了你们朝鲜葬身于此之后,你们是如何处置的?可设庙宇?可设宗祠?可曾祭拜?” 朴伍现在是真的懵了,三万多明军葬身于此,他怎么能不知道?但是有权有势的那些将领,尸身都被运往大明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苦哈哈大头兵,这些人大明不在乎,他们也不在乎,不管在哪里,权贵对于普通人底层人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朴伍还记得当初宣祖下令将明军带不回去的尸骨全部统一立碑埋葬,这对于朝鲜权贵来说,已经是够意思了,就这还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因为当初大战过后百废具兴,哪里都需要银子,数万人的棺椁哪怕都是用最便宜的材料,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朝鲜负担不起。 可是朝鲜宣祖为了讨好大明,力排众议掏空整个国库执行了,想要借此受到万历皇帝的垂青,好压过李珲一头。 不过万历后面并不管这事,朝鲜宣祖做这事儿,相当于给瞎子抛媚眼,最后弄的两头不讨好。 以至于这事儿做到一半就放下了。 现在朱威突然问起这事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朴伍想不明白,但是朱威的话又不敢不回,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我朝宣祖曾掏空国库为大明天兵立碑埋葬。” 朱威起身俯瞰着抖的不行的朴伍,语气中没有任何情感流露:“之后呢?” “之后…之后小国国库空虚,这事儿就放下了。” 朱威冷笑:“呵呵…好,好一个放下了,我大明天兵为何而死你们是忘了吗?当然了,这事儿情有可原,当初百废具兴,有些事情做的不好,我也能够原谅。” 朴伍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上国体谅!” 可是朱威随后的话又让朴伍的心沉入谷底。 “但是…本伯想问问你,也想问问你们的王,为何对我大明天兵的坟墓行挖坟抛尸之恶事?” 朴伍一愣,随即冷汗直流,他知道朱威为什么这样了,挖坟抛尸的事,不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而是已经持续了数十年,从宣祖开始到现在,每次朝鲜被大明申饬或者被大明使者侮辱,他们都会挖一批大明天兵的坟墓出气,好似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根本不惧怕大明一般。 这事儿不是秘密,甚至朝鲜朝中的那些人,九成以上的都参与过,就说朴伍自己,也是亲手毁过那些牌位的。 朱威见朴伍不回话,继续说道:“想不出借口或者理由了吗?无妨…想不出来就别想了,今日本伯放过你,你回去告诉你们的王,大明天兵不可辱!至今日,我这里收拢了大明天兵尸骨六百零八具,那就让你们的王,送六百零八个大臣头颅过来。” “若是不从,哼…我朱威本来也是要去庆州的,你们不给,本伯就亲自带着天兵去取,这一路上,大明天兵的尸骨我还会继续收集,一具尸体一颗头颅,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你们朝鲜朝中大臣的脑袋不够了,那就拿世家的头颅顶上。若是世家的头颅不够,那就拿王家的头颅顶上,若是都不够,那我就从上到下全都杀一遍。” “朴伍,你别以为本伯在说虚言,我朱威说到做到。当然了,您们朝鲜还有兵五十万,可以全派过来堆死本伯这五千余兵!一切决定权在你们。” 朱威说完之后,不理会已经瘫软在地的朴伍,而是转头看着一脸严肃的皇太极:“皇太极,我对朝鲜说的这些,对你也是一样的,我们战场上厮杀,各为其主,死了我不怪任何人。但还是那句话,大明不可辱。大明的兵,也不可辱!” 第725章 设国祠祭奠 皇太极眯着眼,并没有表态,他终于明白朱威为何短短时间就能在党派林立的大明站稳脚跟了,除了朱威本身的才能和两任皇帝的算计之外,更多的可能就是他的这份与众不同的想法了。 这些大明士兵的尸骨,和朱威来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并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朱威还需要借用朝鲜的道路出海。 可是朱威为了这些尸骨,不惜与朝鲜对抗,这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这般做? 皇太极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让他选,他不会这样做,甚至…他都不会想起来这些长眠异国他乡的士兵。 壬辰倭乱的时候,女真也是大明方面的主力之一。女真也有千人葬身于此,可是这些人,没人提及,哪怕是努尔哈赤也没有提起过。 这也是身份使然,他们高高在上的人,又哪里看得到脚下的尘埃? 皇太极觉得自己接触朱威越多,就越心惊。 第一次见到朱威,是在鞑靼金帐,当着孛儿斤的面,朱威一箭将皇太极的手射穿,那一箭,朱威不但破灭了辽王想要联合女真鞑靼的计谋,更是将皇太极的骄傲击的粉碎。 第二次见朱威,是努尔哈赤刚死,皇太极刚刚继位,一心想要做出个样子的皇太极,在辽东无敌手,可是又被朱威将希望破灭。 第三次见朱威,皇太极损失了三万大军。 第四次见朱威,皇太极被彻底赶出了辽东。 至此之后,皇太极只觉得朱威是战神一般的人物,除此之外,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与众不同。 现在再想起来,皇太极才发现自己漏掉了许多细节。 比如辽东流民政策,比如宁夏商贸,比如大明商税。 一切的一切都和朱威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今日之事,皇太极终于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朱威忠心的,可能并不是皇帝,也可能并不是大明,至于朱威忠心的到底是什么,可能只有朱威自己知道了。 朱威也懒得理皇太极,话他是带到了,至于女真和朝鲜如何选择,那就不是他要去考虑的事情了,朱威只会结果负责,他们不听话,那就打到他们听话为止。 朴伍快马加鞭前往庆州,六百多里的距离,他只用了八天。 如今已经深冬,朴伍见到朝臣和朝鲜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被汗水浸湿的。 李珲有些诧异,他派朴伍过去,第一是因为朴伍家族的后台不深,好拿捏一些,毕竟对于朝鲜来说,见大明使节是个苦差事。 第二则是因为朴伍是和他一条心的,都对大明有些成见,心中也是有脱离大明的想法。 按照李珲所想,哪怕真的是大明的人过来,他们也是有理的,除非大明那边真的要撕破脸,否则他们不会怕的,并且经过他们的讨论推演,这次大明过来的人,更多的可能是调节他们和女真的关系,朝鲜方面刚好可以借助这个机会,从大明那边得到一些好处。 不管怎么样,对朝鲜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朴伍这死了亲娘的模样,让李珲忍不住有些心里发怵。 “朴卿家,这是…” 朴伍往前一扑跪在地上,大声嚎哭:“王…朝鲜有难了!” 随后朴伍将朱威所说的那些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众人听完之后,都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小事,一具尸体,换一颗世家头颅,那些头颅现在在哪里?可不就在他们脑袋上长着吗? 若是别的大明使节这样说,他们只会觉得是给的好处不够多,再多给一些好处罢了。 可是朱威这样说,就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朝鲜的情报消息可是不弱的,在女真没有彻底封锁朝鲜的时候,大明发生的那些大事,最晚三个月,朝鲜也就能知道了。 而朱威,早在大明与鞑靼打仗的时候,朝鲜就已经注意到了,在朱威到达辽东之后,对女真的数场大战,他们也是知道的。 别的不说了,就是死在朱威手里的巡抚总兵都有数位了,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就算发生了,也很快就没有这个人了,但是朱威还活的好好的,不但活的好好的,官职更是越做越高,权力也是越来越大。 朱威与朱由校的关系,朝鲜方面也是知道的,他们现在不知道朱由校与朱威已经分道扬镳,在他们眼里,朱威说话的分量,与朱由校相比,差不了多少的。 对大明早有成见的朝鲜王李珲,心中思绪翻涌,有个想法不自觉的冒了出来,而后惊起一身冷汗,这想法若是真的执行了,一不小心,朝鲜就没了。 朴伍能被派过去,自然也是因为他是李珲的心腹,只需要一眼,朴伍就明白李珲的想法。 这给朴伍也吓了一跳,连忙道:“王上,臣这次过去,也看到了女真皇太极,皇太极在朱威面前,有如下臣一般,朱威借此事申饬皇太极,而皇太极莫敢不从。” 这话一出,更是满堂皆惊,朝鲜害怕大明不假,但是大明是讲道理的,可是女真不同,女真不会和他们讲什么道理,朱威说那话的分量,又重了几分。 “诸位爱卿,你们有什么想法?” 没人吭声,朴伍一路上也是想了许多,见没人说话,他又道:“依臣愚见,朱威只是因为那些大明士兵的尸骨没有被尊重而已,既然如此,我朝鲜可设国祠祭奠,这般一来,朱威哪怕心中不愿,也是无话可说的。” 朴伍的话,立马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这样做丢脸吗?肯定是丢脸的,因为国祠是整个朝鲜都要日夜祭拜的,在朝鲜除了开国之君还有中兴宣祖仁祖,外加一个李舜臣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现在却要设立国祠给外国普通士兵,这脸丢的都没边了,但是他们又能怎么样呢?女真如今虎视眈眈,朝鲜只能抱紧大明这根粗腿,否则朝鲜宗庙尽毁,在丢脸和丢命之间选择丢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珲其实心中不愿,但是他没有办法,只能先这般配合。 十天后,大雪纷飞,朴伍又一次的见到了朱威,将设立国祠祭奠的事情说了之后,朱威没有反应,反而是皇太极开口了:“如此甚好,我女真一族在壬辰倭乱中死去的那些人,也希望朝鲜能用同等方式祭奠。” 朴伍一愣,没有说话,他们朝鲜与女真现在可是死敌,怎么可能用国祠祭奠? 但是朴伍也不敢直接拒绝皇太极,因为他到底还是不知道朱威与女真这边的关系。 朱威轻轻点头:“这是要的,壬辰倭乱中,不论大明天兵,还是女真士兵,又或者朝鲜士兵,只要是一心对外的,都要祭奠!” “当然了,这不代表女真和朝鲜现在的关系,只是代表曾经一同并肩作战的友谊罢了,你们现在打生打死的,和那些人没有关系,而你们现在能够活着,却和那些人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朴伍,皇太极说的,也是我的意思。” 朴伍苦笑:“朱大人,这事,小臣不能做主。” 朱威摆摆手:“无妨,我陪你一起过去庆州。” 第726章 打过去就是了 皇太极一愣:“你这就走了?” 朱威轻轻点头:“有人在等我们,现在已经耽搁了。” 皇太极掩饰的很好,心中的激动没有丝毫表现出来,脸上反而带着怅然若失的表情。 “朱大人,下次见面,咱们可就是敌人了。” 朱威撇了撇嘴:“皇太极,咱们一直是敌人,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至于下次再见面,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 皇太极冷笑:“到时候我也留你一命。” 朱威深深看了皇太极一眼,而后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皇太极啊,有时候演戏太入戏了,不是什么好事。” 皇太极一滞:“你什么意思?我哪里演戏了?” 朱威摇摇头:“你在我跟前这半个多月,不就是想要让我对你放松警惕吗?” 说到这里,朱威突然笑了:“哈哈哈…我敢说,整个女真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的心思,但是你错了,我了解你就好像你了解我一样,看了半个月的猴戏,说实在的,没什么滋味。” 朱威这话算得上是当面打皇太极的脸了。 皇太极很能忍,眯着眼睛半天不说话。 朱威也懒得看他,转身就去安排离营的事项,就在朱威出大帐的瞬间,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不想让朱威活下去了,这个敌人比他预想的,可能更加可怕一些。 朱威给李牛交代完之后,猛的转身:“皇太极…” 皇太极眼中寒光立马收起,朱威又道:“说说吧,你准备在哪里动手?” 皇太极还想装傻:“朱大人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朱威也不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着皇太极:“魏忠贤现在应该在庆州吧?” 皇太极眼神一缩,不过还是没有说话。 “你这么聪明的人,知道李珲对大明的态度,也知道我与陛下已经决裂,你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这半月你在我跟前晃悠,天天与我谈论风花雪月,你懂个屁的风花雪月,你不就是想放松警惕吗?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皇太极嘴角抽了抽:“你猜的?” 朱威点头:“对呀,这是朝鲜的地盘,也算是你的地盘,你们要对我不利,我是肯定不知道的。” “那你为何要说出来?” 朱威笑了笑:“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人和人是有差距的。” 皇太极冷笑:“朱大人,大明皇帝不爱惜你这样的大才,真的是自断臂膀!朱大人是想在走之前,再给我上一课,让我时时刻刻记得你,如此才好收起那进犯大明的心思吧?” “你这般为大明考虑,可是换回来的是什么呢?朱大人…我们合作吧,我不需要你真的加入大金,只要朱大人能够保持中立,那就是大金的王,等到时候我们攻入大明,整个天下,我愿与你平分!长江以南尽数归你。” 朱威一愣:“好大的手笔啊!这就是你的底价?” 皇太极眼睛一亮:“还可以商量,只要朱大人愿意过来,我皇太极愿意与朱大人结成儿女亲家,并且可以用祖宗之命起誓,朱大人的子孙,必定成为大金的皇帝!” 朱威想要看透皇太极内心所想,但是看不透的,这般人物说的话做的事,若是能被人轻易看透,也就不会成长到今日这般地步了。 “朱威,只要你同意,朝鲜王的脑袋,我亲自给你取过来!你说的大明士兵国祠祭奠,我也能办!” 朱威眯着眼睛:“若是我想要你的脑袋呢?” 皇太极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朱威,合则两利!” 朱威摇了摇头:“不可否认,你给出来的条件很诱人,我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 朱威戳了戳自己心口:“我这里…过不去。你也好好问问自己的心,你心里…能过的去那道坎吗?别忘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死在我手上的女真人有数万之多,你能放下,你的族人放得下吗?而王异与我亦师亦友,你们害的他家破人亡,这个仇,我也记得!我大明子民死在你们手上的,也是数不胜数,你现在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要将这些血海深仇全都抹去,可能吗?” 皇太极沉着脸,朱威说的他都明白,但是朱威想错了,若是朱威真的同意他的要求,他会说到做到,最起码在灭大明之前,他愿意与朱威共治天下。 在边上的朴伍真的想挖个地道钻进去,这些话,哪里是他能听的? 皇太极突然抽刀,将刀放在朴伍的脖子上:“想死想活?” “活…活,小的想活!” 皇太极点了点头:“既然想活,那就去死吧!” 说罢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朴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朱威眉头一挑:“你倒是狠心,好歹他现在也算是你的盟友。” 皇太极冷笑:“盟友?他也配?就算是朝鲜王李珲,也不配做我的盟友,我与他们联合,只是为了对付你而已。” “哦?皇太极,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边想要拉拢我,一边想要置我于死地。” 皇太极将刀收回,而后深吸一口气:“这两者不冲突,我给你的条件是真心实意的,但是你若不同意,我杀你的心,也是真心实意的。” 朱威笑了笑:“好吧,你和我果然不一样,对我而言,敌人就是敌人,在怎么样,也不会变成朋友。” 皇太极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随你。” 而后皇太极走出大帐:“朱大人,我会将魏忠贤他们调回来,但是朝鲜不是你我的地盘,他们的布置,你我都想不到,祝你好运吧。” 朱威摆摆手:“无妨,打过去就是了。” 皇太极转身拱手:“朱大人,告辞!” 朱威轻轻颔首:“告辞…” 第727章 礼尚往来 看着皇太极的背影,朱威的嘴角上翘,招呼过来李牛王二两人:“开始吧。” 朱威可不会相信皇太极说的话,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朱威是皇太极,在拉拢无果之后,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所以哪怕有一丝机会,都不可能放过的,因为皇太极清楚,朱威是大敌,他在女真的地盘上不敢搞太大,因为他的心太大,他不想也不敢有什么损失,现在的他,只能希望朝鲜这边能够给力一些了。 皇太极说什么撤回魏忠贤,简直是开玩笑呢,朱威马上就要开拔,朝鲜那边肯定也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哪怕真的将魏忠贤撤回来,但是对朝鲜那边隐藏消息的话,这事也是避免不了的。 有时候朱威觉着这样挺有意思的,天天斗智斗勇,省得脑子生锈了。 李牛王二一脸兴奋,这大半个月,他们两个可是偷偷做了很多事情的。 在朱威这五千多人上路的时候,飞天器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飞去,大雪纷飞,虽说对飞行有影响,但是也能够隐藏飞天器的行踪。 反正从何和礼那里缴获的千斤火药,不用白不用。 …… 庆州府。 魏忠贤与李珲商议许久,计划早都已经定好了,他们现在商量的,都是细节。 李珲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对他而言,朝鲜是他的地盘,虽说大明他不敢得罪,大金他也打不过,但是在他眼里,朱威这五千多兵哪怕都是天兵天将,在朝鲜也不是他的对手。 原本对朱威的恐惧,在魏忠贤说出朱威已经与大明决裂之时,转换成了愤怒,李珲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被朱威逼的为那群泥腿子立祠祭奠,这是耻辱,还好…这份耻辱很快就会被洗刷掉了。 魏忠贤还在喋喋不休:“王上,朱威所带之兵都是骑兵,并且装备有新式火器,威力惊人,实在不能大意!还有…” 说到这里的魏忠贤,这才发现李珲的心思早都跑到天外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砰!” 魏忠贤猛的一拍桌子,将李珲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李珲直接冷脸:“你个奴才好大的胆子!你要做什么?造反吗?” 魏忠贤可是见过万历跟过朱由校的,对他而言,天子威严只有大明皇帝才能有,而李珲这种的,不论在气质上还是威严上,还不如大明的一些大臣,这哪里吓得到魏忠贤? 魏忠贤冷哼一声:“王上,我敬你才叫你一声王上,但是我若不敬你,你又算得了什么?” 李珲脸色通红:“大胆!来人…将这个阉人给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众侍卫冲了出了,魏忠贤却是丝毫不怕,瞥了一眼在暴怒的李珲说道:“我大金占你朝鲜三道之地,只用了一月,外加三万兵而已!你朝鲜三道有兵八万,我三万对八万死伤不过两千,而大金的三万兵,朱威只用两千就能让它灰飞烟灭!而自身只是死伤数十,你拿什么和人家斗?拿嘴吗?在朱威眼里,你朝鲜的五十万大军,无非就是土鸡野狗罢了!” 李珲一听这话,好似被冷水浇头,那点火气瞬间无影无踪,挥手让侍卫退下,而后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他真的用两千兵,灭了女真三万?” 魏忠贤不可置否:“前后不过十几日,数座城池数道关卡,朱威和如今一样孤军深入,前后大战八场,杀大金铁骑三万余,大军师范文程丧命,大将军莽古尔泰断臂,就连国主也差点没了,这种事情,是大金的耻辱,我们还不会在这上面哄骗你,信与不信,一切由你决定。” 李珲已经懵了,朝鲜这边吹捧朱威的不在少数,可是对曾经带着朝鲜军民打过壬辰倭乱的李珲来说,这朱威就是大明为了彰显实力故意吹嘘出来的神而已。 因为在李珲的认知中,大明天兵是强大,但是和朝鲜士兵比,也强的有限,朱威创造的那些奇迹,李珲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要不是朝中大臣大都相信,他早就下令禁止宣扬大明的事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朱威好像与他想的不一样啊。 既然朱威这么厉害,自己又何必与他为敌?想到此处,李珲眯起眼睛看着魏忠贤。 魏忠贤暗自骂了一句傻子,而后幽幽开口:“王上,我劝你收起那些心思。” 李珲冷声道:“什么心思?” 魏忠贤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王上又存了息事宁人的心思,也存了拿我的命去换取朱威信任的心思,但是王上,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们大金!” 李珲冷哼一声:“我朝鲜建国至今,已有数百年了,可曾需要他人来救?大明如此说的话,我是认得,但是你们这群野人也配这样说?” 魏忠贤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是吗?可是王上,你有没有想过,已经和大明决裂的朱威,为何要来朝鲜?” 李珲一惊:“你说什么?” 魏忠贤继续说道:“大明已无朱威的容身之地,大金与朱威也是死仇,他还能去哪里?去荒无人烟的大漠和那群牛马抢草吃?现在朱威最好的选择就是来朝鲜,最好的预想,就是朱威是想在朝鲜跟着王上混口饭吃,但是他让朝鲜立祠祭奠大明士兵,也就等于将这条路堵死了,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过来了,像朱威这等杀神,王上压得住吗?” “王上,你觉得朱威有没有取朝鲜而代之的想法?” 大冬天的,李珲只觉得身上有汗水流下,朱威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大吗?李珲不清楚,但是这种心思一起来,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疯长,再也压制不下来了。 李珲也是朝鲜的王,和朱由校是大明的皇帝一样,他们的想法也是惊人的类似,那就是不能忍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哪怕这个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公公,本王刚刚有些失态了,还请勿怪。” 魏忠贤摇了摇头:“王上客气了,咱们现在虽说也是敌人,但是和朱威对上,咱们就是朋友。” 李珲点了点头:“对,那咱们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将朱威彻底留在这里!” …… 平安道。 皇太极的队伍走的不快,大雪还在下着,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皇太极一路都没有说话,眉头紧皱,手中的缰绳更是勒的很紧。 此时他的后方天上,李牛王二还有朱堂冻的像孙子似的。 “呃呃呃…我说…这东西怎么还会结冰啊?” 王二一边给控制高度,一边还要用劲敲打周围的积雪和冰块,他负责驾驶飞天器,现在大雪茫茫,看不清地面,他只能凭借感觉飞了。 李牛一言不发,闷着头不间断的往蒸汽机中添加煤炭。 最轻松的,反而是朱堂了,坐在边上烤着火,朱堂对他们要做的事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地面看都看不到,他们还能做什么? 王二将脑袋伸出篮子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地面的一些标志性的地貌或者建筑,可是事与愿违,反而被风雪糊了一脸。 “呸…妈的破天气!最多再一个时辰,找不到咱们就回去追大人,要不然就回不去了。” 说罢又拿起铁锹拍打那些积雪坚冰。 皇太极走的好好的,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连忙停下,他从小在山林中长大,对于危险有着非同一般的感应力,现在他的这种感觉,和他八岁的时候遇到那头棕熊时候也差不多。 “国主…” 边上的护卫刚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坨大冰块砸碎了脑袋。 鲜血脑浆撒在雪地里冒着热气,显得格外妖艳。 “敌袭!” 第728章 发现了 皇太极反应很快,在那侍卫倒地的时候,就已经一个翻身藏在马下,这等本事,非晓勇之人做不出来的。 皇太极身边的人都是精锐,平安道这边的地形也是已经了然于胸,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有了应对方案。 这边地势空旷,距离最近的城池还有二十里,前方不足五百米有一座山,这也是皇太极这一路上唯一路过的一座山。 现在他们肯定不敢进山呢,这种天气,最适合埋伏了。 现在皇太极所在的地方,就是朝鲜官道,周边只有一片乱林子,朝鲜现在可没什么太大的树木,紫金城数次大火,之后重建所需材料,朝鲜这边贡献颇多,这也导致了朝鲜现在的林子,大都是一些不成材的或者直接就是灌木丛。 这些林子,藏人还行,但是藏一人多高的马就不成了。 皇太极被一部分人簇拥着藏到了灌木丛中,而另外一部分人,拉着其余空余战马狂奔而去,在雪地上激起一阵不算小的浪潮。 他们想用这个,引飞天器去追他们,这样才好保护皇太极,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飞天器上面的那三个怂货,根本没发现他们。 皇太极被护着趴在雪地里,外面的风雪呼啸,地上更是寒气逼人,皇太极现在没空管这些,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恐惧,是对报复的恐惧,也是对朱威的恐惧。 他刚刚离开朱威不足一个时辰,朱威的报复就已经到了,皇太极没有上过飞天器,他不知道天上看地上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从心里觉得,觉得那坨冰块,是对着他来的。 这么精准,这么快,明剑易躲暗箭难防,皇太极现在头顶上有数人保护,但还是也觉得不靠谱。 那些护卫能引来飞天器吗?皇太极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明显的感觉到恐惧,原来恐惧是这种滋味? 人,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感觉到恐惧,所以很多人信鬼神之说,但是皇太极是个例外,他从来不信鬼神,他只信自己,当然了,他有这样的实力,可是今日,他的骄傲碎了一地,有个藏在暗中的东西,一直盯着他,可是他看不到,摸不到,打不到。 “飞天!” “国主,你说什么?” “飞天…我们也要飞天!否则…只会被这般按在地上打!大明强我大金之处,就是这些了!” …… “咱们飘到哪里了?不会到辽东了吧?” “谁知道呢?看又看不见,他娘的,真他妈冷啊!” “这雪啥时候停啊?” “咱们万一一会回去的时候找不到大人怎么办?” 三人之中也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飞天器上顿时安静了,这可不是辽东,这飘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王二有点不确定的问道:“回?” 李牛嘴角抽了抽,而后使劲点头:“回!” 朱堂一愣:“那咱们什么都不做了?回去朱威问起来怎么办?” 两人看着边上堆积那么多的火药包还有震天雷白磷弹之类的,也是头疼,这东西拉着可就真的不敢交代了。 “扔?” “扔!” “还记得埋火药的山头吗?” “记得是记得,但是看不见啊!” “再往下落一点试试,只要确定山头就行了。” “试试吧。” …… 两刻钟之后,皇太极觉得自己都快要冻僵了,头顶没有任何动静了,而去引敌的人,也没有消息过来,让他一阵烦躁。 “走!回营!” “国主!现在情况不明,又没有战马,此时回营,恐怕有危险。” 皇太极冷哼一声:“已经这么久了,若是他们真的发现咱们了,两颗火雷咱们就没了,与其在这里冻死,不如赌一把!走!” 皇太极等人刚刚起身,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一阵巨响,并且伴随着火光。 轰鸣声不断,热浪将周围百米的风雪全都吹散,皇太极看清楚了,爆炸的地方,就是那座山头,甚至他距离那山头还有五百米,都能够感觉到一丝热气。 “朱威果然在玩我们!” 这事怎么说呢?让皇太极觉得朱威是派人故意玩他的,明显能砸他却不砸,而是砸边上的护卫,现在能炸他也不炸,只是炸前面空地,好似就是想看皇太极惊慌失措的样子。 皇太极手指都捏进肉里了,脸色通红,和以往的那些事相比,现在这样的,才算是耻辱。 “国主,看天上!” 皇太极顺着那侍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那山头的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小黑点,而这个小黑点上还不断有东西被扔下来,扔下来的那些东西落在山头或者边上地上,都会发出轰鸣声。 “拿箭来!” 皇太极也是女真族中少有的强弓手,弓被拉的如圆月。 “嗖…嗖…嗖…” 一连三箭射出,皇太极的手臂也忍不住有些颤抖,他知道射不中的,但就是想要出一口气。 而天上的三人都是没心没肺的,看着地上的爆炸,对他们而言,在雪中的爆炸也是少见的美景。 “哎?你们看那边,是不是皇太极他们?” 第729章 土崩瓦狗 王二李牛扒拉开朱堂,将脑袋伸到篮子外面,现在热浪基本消散,看的不如那会儿清楚,但是有了方向,细细看去,也能发现不同之处。 边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而皇太极这边却是黑压压的,看起来与边上稀疏的灌木丛还是有明显不一样的感觉。 李牛舔了舔嘴唇:“朱堂,还有多少弹?” 朱堂数了一下:“白磷弹还有一个,震天雷还有三个,炸药包还有五个。” 李牛眼睛一亮:“够了!王二飞过去,干他!” “好嘞!” 皇太极这边的人都在盯着那小黑点,眼见它越来越近。 边上的人都想让皇太极先躲躲,可是皇太极嵬然不动:“躲?躲什么?往哪里躲?躲得了今日,躲得了明日吗?” “国主!” 护卫想要强行将皇太极拉走,可是皇太极本身武力并不弱,哪里会这般容易被拉走? 就在互相拉扯的时候,飞天器已经到了头顶。 “砰…” 一个破麻布包一样的东西掉在人群中,其上还有火光,更有呲呲的声音。 “这是什么?” 皇太极心中一惊,那种危险的感觉又来了,这个不起眼的破麻布包中,好似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皇太极脑子有点宕机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朱威总是能够弄出来这么多怪模怪样的东西来。 从新式火铳,到自动火铳,从蒸汽机到飞天器,从震天雷到白磷弹,而今又来了这么一个东西,难道朱威真的是神人? “轰!” 皇太极思绪很快,但是他还没想明白呢,那个破麻布包就炸了,皇太极身边都是人,麻布包距离他还有十多米,爆炸的威力不算小,但是到了他身边,只能感受到一股热浪而已。 不过在爆炸中心的那些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有人甚至被气浪蹦飞数米,也有人口鼻流血,虽说外表除了烧伤就没有别的伤口了,但还是没了气息。 “砰!” 又有一个麻布包掉入人群中,有了那个爆炸的前车之鉴,那些护卫哪里还敢用人去扛?不管离得远近都是四散而逃,皇太极此时也没了脾气,边上人拉着,他也就跟着走。 不过这次跑了数十米,也没见那东西炸了。 天上的朱堂呸了一口:“妈的,又是个哑的,这个谁做的?回去弄他!” 这炸药包是拿缴获何和礼的那千斤炸药做的,就地取材也就没什么讲究了,按照朱威给的方法插上引信包严实了就行。 一共做了三十个,每个装炸药八斤,除了给山头布置的那些炸药之外,其他的都做成炸药包了。 朱威现在有简易工业化的子弹和火器,更有无烟火药这种东西,自然是看不上那些黑火药了,但是女真这边还是将火药当成个宝,毕竟他们在这上面吃了很多亏了,不过从大明虏过来的那些工匠,也就只会做这些了。 至于火铳之类的,女真现在也能做,但是也只是能做三眼铳和鸟铳而已,再复杂的他们做不出来。 “王二,飘过了,调头回去啊。” 王二翻了个白眼:“你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这东西是老子第三条腿啊,让他硬就硬啊,这会儿风向不对,要往上再走走。” 李牛探出脑袋看地上狂奔的小黑点,急的啊:“快点的吧,一会儿全跑没影了。” 皇太极可不是一般人,这炸药包虽说没见过,但是看起来和震天雷那种炸弹类似,既然类似,那么他们在辽东之战之后,为了应对这些武器所放你出来的方法,也就有了用武之地,一群人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跑,人要尽可能的散开,这样一来,他们炸谁去? 等到王二调整回来之后,早就看到任何人了,煤炭差不多耗尽了,他们也没再耽搁,凭借着记忆,朝着朱威的方向追去。 而他们飘走半个时辰之后,皇太极带着数人又从远处摸了回来。 捡起那已经被大雪覆盖的炸药包,皇太极嘴唇勾起一丝微笑:“天佑我大金!” …… 朝鲜这天气说怪也是真的怪,平安道,黄海道和京畿道都是大雪纷飞,但是进入忠清道不久,都能看到太阳了。 马上就要入夜,朱威安排就地扎营。 忠清道传统上称为湖西。东为江原道、庆尚道,西为黄海,南为全罗道,北为京畿道。 忠清道分忠州牧和清州牧,也就是左道和右道,庆州在朝鲜半岛的东北方向,朱威是要去庆州,那么自然要走忠州牧了。 朝鲜半岛半数以上的山地,都在这忠清道以东了,这里地势东高西低,与大明的西高东低截然相反。 朱威让人在显眼处升起篝火,给李牛王二他们指引方向,而后钻进营帐中拿起舆图。 秦冉儿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过来:“大人,喝点姜汤暖暖身子。” 朱威接过之后问道:“弟兄们都有吗?” 秦冉儿点头:“自然都有。” 朱威这才昂头一口干了,这碗姜汤,辣味十足,刚一下肚,朱威脑门就渗出些许汗珠,长呼一口气:“爽啊!” 秦冉儿捂嘴轻笑,而后接过空碗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朱威将秦冉儿拉到跟前,指着舆图道:“很快咱们就不安稳了,朝鲜这边地势对我们不利,我们这一路过去,不会太平静的。” 秦冉儿皱着眉头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朝鲜这边有二心?” 朱威摇头:“不是二心,朝鲜不敢对大明有二心的,但是对我可就不好说了,魏忠贤已经到了朝鲜,朝鲜王肯定也就知道我的底细,魏忠贤那张嘴若是真的发挥的好了,朝鲜王有八成的可能会对我动手!” “那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朱威想了想之后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等到李牛他们回来,在天上给咱们放风,至少不会太被动。” 秦冉儿没有朱威这么好的心态:“大人,朝鲜还有兵五十万,咱们只有五千多人。” 朱威嗤笑一声:“五十万?尽是一些土崩瓦狗而已,他们不出手一切好说,要是出手了,我不介意让朝鲜换个王。” 第730章 决堤 李牛等人一路追来,好在有篝火做引,这才没有跟丢,不过下来之后,三人不敢声张,更不敢让人通报朱威,直到朱威早起之后,这才发现三人已经回来。 以朱威对这三人的了解,若是真的将事办成了,昨夜就冲进朱威的营帐嘚瑟了,哪里会偷偷摸摸的,现在这般模样,很显然是办砸了。 朱威对此结果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天气太差,能回来都已经是很好的了,他也没要求李牛他们必须建功。 朱威也知道这几个货肯定已经想出了应对话术,朱威现在去问,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 索性不管了,让他们补充好燃料炸药飞上去预警。 忠清道这里的地势东高西低,山地也多,这里的官道最窄处只有两丈宽。 从这里到庆州府有三百多公里,看了舆图之后,朱威其实是有些头大的,别看他和秦冉儿说的好听,但是他心里可不那样轻松。 要让朱威来看,一路上可以伏击的地方至少有三十处,尤其是忠清道与庆尚道的交界处,有一天然低洼处,左方是大河,现在已经结冰,但是这边地势低,温度较高,冰层不是很厚,右方是山岭,前方是富锦城,将官道堵的严严实实,若是在此处被堵,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基本同一时间,魏忠贤与李珲,也到了富锦城。 “王上,此地极好!” 李珲也是知兵的人,看到此处也是点头:“不错,此处也算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朱威若是死在这里,也是不亏。” 魏忠贤却是皱起眉头:“王上,朱威不容小觑,此处一夫当关是没错,但是朱威非常人,若是没有其他特别的手段,恐怕杀不了朱威。” 李珲招招手让魏忠贤靠近一些,而后趴在他耳边说道:“这处洼地下,本王埋了数千斤火药,谁来了都要灰飞烟灭!” 魏忠贤一惊:“王上,这不太妥吧?数千斤火药爆炸,这富锦城,可就没了!” 富锦城是小城。城高一丈,宽一百三十米,内有百姓六千多人,靠着官道和大河,日子过得可是极好的。 数千斤炸药威力自然不足以炸毁这座城,但是边上就是河堤,若是因为震动决口,这富锦城甚至附近的数城,加上十多万百姓,都将被大水淹没。 现在可是冬季,冬季大河决堤比夏季大河决堤,更加可怕。 因为在这时代,普通百姓可没什么厚衣服,或者只有一件破棉衣,受了水灾之后,可就只有冻死的份了。 就是魏忠贤这外人都能看的出来的事情,何况是李珲,可是李珲丝毫不在意的模样:“魏公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魏忠贤深深看了李珲一眼,这李珲的心比他想象的要狠很多。 要知道在大明,两军对战可以不用其极,但是对百姓,还是要有底线的,哪怕是要对百姓做什么事,也要找个名义由头,哪里会像李珲这般,丝毫不加掩饰? 想到此处,魏忠贤小心问道:“王上,可否通知百姓撤离?” 李珲摆摆手:“用不着,这里地处洼地,东高西低,就算大河决堤,也淹不了几个城。现在若是通知百姓撤离,必将造成混乱,魏公公也说了,说朱威非同一般,万一被他察觉,咱们这些布置,可就真的白废了。” 魏忠贤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要说魏忠贤是个善良的人,那也不至于,实际上魏忠贤对自己对别人,都是异常狠辣的,但是这并不代表魏忠贤没有底线,他也是穷苦出身,底层人的生活他再清楚不过了。能好好活着都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再逢天灾人祸,那种绝望哀嚎,想想都让人心中发颤。 朱威当初留了魏忠贤一命,除了想让他到女真扰乱女真内部之外,还有魏忠贤心性的原因。 其实朱威在大明做的很多事,也有借鉴原本魏忠贤的地方,比如商税。 钱是国家运转的命脉,也是抵御外敌、打仗的根本,明朝在崇祯手里灭亡了,其实根本原因就是国家没钱,没钱支持前线打仗,而天启朝是比较稳定的,没有出现大的农民起义,辽东战局也比较稳定,其实很大一部分功能是魏忠贤的,是他解决了国家税收问题,充盈了国库。 万历朝经张居正改革工商业得以迅猛发展,所谓资本主义萌芽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魏忠贤上台的一项政策就是收工商税,而且是大力收工商税,为什么要收?因为国家没钱,当时辽东后金逐渐强大一直攻城略地致使大明王朝边关战事不断,打仗就得用钱,魏忠贤通过大力征收工商税使得保证了辽东将士的钱粮供应,而且天启朝的时候国库的钱还是比较充盈的,整体的朝廷局势还是一片大好。 魏忠贤收税是不收老百姓的税,只收那些工商资本家的税,而且在河南受灾时,还下令“免除赋税、由内库拨款赈灾”,在魏忠贤掌权的时候,大明末期各种天灾人祸,好似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所以不管史书如何说魏忠贤,天启朝的百姓为魏忠贤叫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朱威原本也是一个愤青,看史书还有那些影视剧的时候,也对魏忠贤破口大骂过,但是真真感受到大明底层人的生活还有大明朝堂之后,朱威就明白了。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王上,这边已然准备妥当,那小的就告辞了。” 李珲一愣:“你这就要走?不等看着朱威如何死了吗?” 魏忠贤苦笑:“王上啊,你可饶了小的吧,大明不会再在意朱威的死活,但是辽东诸将都与朱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让他们知道朱威的死我有参与,那我这条小命可就真的没了,所以…我在这里的消息,还请王上保密。” 李珲微微点头,心中对魏忠贤又看轻了几分:“可以,但是你现在只能从右道走了,那里可不是官道,路很难走。” “无妨,相比之下,还是小命要紧。” “既然如此,本王就不留你了。” 魏忠贤拱了拱手:“王上告辞,小的祝您旗开得胜。” …… 出了富锦城的魏忠贤,先是走右道,而后在走出五十里左右的时候,突然翻过大山,往南走了。 第731章 本来的目标 “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魏忠贤这一路翻山越岭,可是不好走啊,全身上下都是泥垢,头发乱糟糟的,双目通红,整个人显得很是狼狈。 听到朱威的话,魏忠贤苦笑:“奴才也没想到。” 朱威细细盯着魏忠贤看了一会儿,他是真的不知道魏忠贤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有什么事,直说吧。” 魏忠贤拱手:“大人,前方富锦城有埋伏。” 朱威并不觉得诧异,这一路过来,那些可以埋伏的地点,都没有任何异常,剩下的地方也就只有这富锦城最有可能了。 朱威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这其中也有你的布置吧?” 不容魏忠贤反驳,朱威紧接着说道:“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你不怕死?” 魏忠贤摇头:“大人不会杀我的。” 朱威挑眉:“哦?这么自信吗?” “朱大人,奴才以前也想过,以奴才做的那些事,死个十来次都不为过,也想过大人为何不杀奴才,可是想不明白,但是奴才知道,若是大人真的想杀奴才,奴才早都死了,哪怕现在奴才已经是大金的贝勒,也不能避免。” 朱威点头:“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将你压在辽东,是不想让你影响陛下而已,你这张嘴还有你这拍马屁的技能,天下少有人能够比得过,陛下与你在一起,难免会受些影响。毕竟移宫案和红丸案,你都是幕后黑手!” 魏忠贤一惊,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了,朱威又提起这两大案,其中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魏忠贤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朱大人既然为何会放过奴才?是因为奴才干爹?” 朱威摆了摆手:“你说周琦?他是你干爹,但是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他对我也算是有些恩惠,不过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为了他放过你的,而是你做的这两件事,对当时的我而言,是好事,对大明而言,也不算坏,若是真的论起来,也正是因为你做了这些事,才让我有喘息的机会。” 魏忠贤眼睛瞪得老大了,在他心里,朱威虽说是朱由校的人,但是对神宗皇帝还有光宗皇帝,也都是忠心的啊,现在说出这些话,明显有些大逆不道了。 朱威看到魏忠贤的表情,轻笑一声:“怎么?觉得我并不忠心?呵呵…什么是忠?吴官那样的才是忠,张居正那样的,才是忠,叶向高那样的,也是忠,可我不是,我一直被人推着往前走,我只是为了活命而已。魏忠贤,我们两个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儿了,你是赌徒,你想收益更大才会进入这个名利场,而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魏忠贤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朱大人说的是。” 朱威说完之后,顿时觉得胸口都顺畅许多,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和魏忠贤说这些话,可能是因为两人最终的下场都差不多吧,身为棋子都想要逆天改命,下场自然也就差不多了。 “说吧,你们怎么布置的?” 魏忠贤好似又变成了紫禁城的太监,腰弯的很低,表情异常恭敬:“回禀大人,李珲在富锦城外洼地处,埋放数千斤火药,边上河堤并不太牢固,这火药一炸,必定决堤,若是大人在洼地之中,将无处可逃,另外附近山林也都有兵马控制。” 朱威眉头紧皱:“炸堤?李珲不要他的百姓了吗?” 魏忠贤摇了摇头:“李珲此人,心狠手辣至极!” 朱威冷哼一声:“魏忠贤,就算是炸堤,那死的也是朝鲜百姓,你为何要过来告知于我?我要是死了,你不就真的安全了吗?” 魏忠贤腰弯的更低了:“奴才从来没有想过与大人为敌。” 朱威冷笑:“行了,你这话还是去哄骗皇太极吧,我不吃这套,不过你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你纵横赌场三十年,有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赌徒两头下注,没什么好下场的。” 魏忠贤苦笑:“大人,奴才只是赌徒,但不是叛徒,奴才也是汉人,更不能当汉奸走狗。” 朱威深深看了魏忠贤一眼,他不知道魏忠贤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很希望魏忠贤说的这些是真的,若真是真的,范文程这个文正公之子孙,成了汉奸走狗,细算下来,还不如魏忠贤活的透彻,可是,赌徒说的话能信吗? 朱威摆摆手:“行了,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该走了。” 魏忠贤对着朱威深深一礼,而后转身离去,步履轻快,好似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 就在此时朱威突然开口:“魏忠贤,你这个计策很好,但是没有下次了,要让我知道你再对我用计,我可就真的杀你了。” 魏忠贤脚步一顿,转身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朱大人说的话,奴才听不懂。” 朱威冷笑:“在我跟前,别玩这种把戏了,你鼓动皇太极和朝鲜联合杀我,这是女真和朝鲜两利的事情,两方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对,而后你又过来告密,让我和朝鲜拼一波,朝鲜输了,实力大减,这对女真是好事,当然了,我的实力也会受损,从始至终,真正站在局外的人,是女真一族,魏忠贤,你刚刚说你不会做汉奸走狗,我可是真的信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好好摸摸自己的脑袋吧,省得一觉醒来,脑袋就掉下来了。” 魏忠贤没有回话,低头想了许久,而后跪下磕了两个头,这才起身离开。 朱威眉头紧皱,看着魏忠贤的背影,心中思绪翻滚,若是魏忠贤不是一个赌徒,和这样的人合作,想必会很轻松吧? 魏忠贤这人,可用,但是不可信。 直到再也看不到魏忠贤的身影,朱威这才转身回营。躲在山林之中的魏忠贤看到朱威离去,也是松了一口气。 “贝勒,如何?” 魏忠贤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知道,朱威与他人不同,大明这么多聪明人,有勋贵,有大臣,有皇亲国戚,好似一个个都与朱威关系不错,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得到过朱威信任的,朱威将自己藏的太深了。” “哎…算了吧,尽人事听天命吧,反正咱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李珲。只是可怜了那些穷苦人了。” 第732章 立新君 魏忠贤走后,朱威并没有急着前进。 这边地势东高西低,若是富锦城旁大河决堤,朱威这边只能上山躲避了,可是朝鲜这边的山大都是光秃秃的,一遇到大水说不定就会山体滑坡,再加上朱威这边还有火炮等重型武器,这边温度稍微高一些,冻土并不实在,上山的难度很大。 “诸位都想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顺利通过富锦城,如今咱们到富锦城只有现在的这一条官道,两边都是山,咱们的车马火炮上不去,可是强闯富锦城,又有决堤被淹的风险,两难局面。” 秦冉儿皱眉:“大人,那朝鲜王,真的不在乎他的百姓了吗?” 朱威摇头:“若是换个别的人,应该会在乎,可是这个李珲不会。他即位后,屡兴疑狱,先后铲除了胞兄临海君、养侄晋陵君、幼弟永昌大君、侄儿绫昌君等王位威胁者,并将继嫡母仁穆大妃幽禁于西宫(庆运宫,今德寿宫)之中,又经历过壬辰倭乱,对人命的态度和普通人有很大的差别,在他看来,死伤十万百姓能留得下我们,也是值得的。” 宋应星气愤道:“此人怎配为君?” 朱威哑然失笑:“长庚啊,莫要动气,不值当的。” 宋应星一脸严肃:“大人,朝鲜也是我大明属国,朝鲜的百姓也是我大明的百姓,请大人务必保全百姓。” 朱威一愣,随即摇头:“长庚,事情不是这样说的。” 宋应星不解:“大人是什么意思?” 朱威长叹一口气:“朝鲜是大明属国不错,但是朝鲜本身也是一国,也有君臣佐使,也有官员制度,你说那些百姓是我们大明的百姓,这话不对,对我而言,朝鲜的百姓,和我们并无关系,大明的百姓咱们都管不过来呢?何必在乎他国百姓?” “大人此言差矣!” 眼看宋应星还要争辩,朱威连忙挥手打断他的话:“长庚,此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先解决眼前之事。” 宋应星冷哼一声:“大人,这是一回事,民为国之根本!” 朱威实在无奈,说别的事情宋应星基本不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一到这种涉及百姓的事情上,宋应星就忍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朱威问道:“长庚,我问你,鞑靼和瓦剌是不是我大明属国?” “这是自然!” “那依你所说,鞑靼和瓦剌的百姓,咱们也要对他们视若己出?” 宋应星一愣:“可以这样说…但是…” 朱威打断他的话:“没有但是,鞑靼瓦剌是全民皆兵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百姓就是兵,兵就是百姓,那鞑靼和瓦剌这二百多年来,数次犯我大明,是否应该当叛逆论处?” 宋应星不说话了,朱威又道:“若是以叛逆论处,鞑靼瓦剌的人,是否要全杀了才合理合法?” “鞑靼瓦剌与朝鲜不一样!” 朱威冷哼一声:“有什么不一样?壬辰倭乱中我大明助朝鲜复国,对百姓也是安抚有加,但是这一路上你看看,有多少咱们大明士兵的尸骨被抛弃荒野?其中有朝鲜君臣做的,也有朝鲜百姓做的,棺椁都被拉出来当柴烧了,这样的百姓和咱们是一条心的吗?大明对朝鲜所求甚多,比如山参,比如大木,比如岁银,而这些东西都被朝鲜君臣强加到百姓身上,所以这些百姓对于大明的态度,了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好,说实在的,真正心往大明的,是那些朝鲜大臣或者门阀世家,并不是那些百姓。” “我只说一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算是我大明内部的那些土司都时常闹出乱子,何况这些外邦人?长庚,此事到此为止,我不想与你争辩太多,你觉得我自大也好,觉得我极端也好,但是在这里,一切都要听我的!” 宋应星没有再说什么了,朱威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他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朱威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我们此时此刻,只是孤军,大明我们回不去,只有一往而前,其他的事情…不论是什么,只要挡在我们面前的,都要将它冲碎,在这时候,我不想听到一些妇人之仁的话,或者一些道貌岸然的话,我需要的是切身实际的行动力。” “可能我的话重了一些,但是诸位,我们五千多人的命,说实在的,就在我们几人的一念之间了,我们要先管好自己,其余的…都不管咱们的事!” 朱威说到这里,也是有些无奈,别的方面可以问问秦冉儿或者宋应星,但是战事上,这两个人并不熟悉,另外的李牛王二更不用说了,废物两个,秦成倒是有些脑子,但是毕竟没有亲自带过兵,也没有自己决策过军事,还是有些稚嫩,至于宁夏的其他人,比如朱堂这种的,更是没有一个靠谱的。 没人说话了,不管是怎么想的,也都知道朱威的压力才是所有人中最大的,都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都知道形势的严峻。 朱威沉吟半刻后开口:“我准备分兵!” 而后摊开舆图,指着上面的富锦城道:“现在的官道,被这座小城拦的死死的,刚刚说了,咱们有车马有火炮,这是咱们出海以后的立足根本,不得有失,所以保险起见,咱们翻不了山,若是往回走,再换一条路,又要和皇太极对上,那样风险更大,毕竟皇太极在最后被咱们坑了一把,也就是说,这富锦城是咱们的必经之路。”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朝鲜后院起火,让他们自顾不暇,这般我们才能有机会,大家看这里。” 朱威手指的地方,就是庆州府沿海的地区:“白飞飞等人已经在此地附近,准备随时接应我们,我们的目的地也就是这里,这里也是目前朝鲜防御最严密的地方,所以…哪怕我们顺利通过富锦城,在庆州也要和朝鲜那边对上。既然如此…那就趁李珲不在庆州府的时候,将庆州拿下,改立朝鲜新君,朝鲜内部与李珲不对付的人,可不少啊。” 第733章 李倧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朱威是知道的,在原本的历史中,李珲周旋明金之间,奉行不背明、不怒金的“中立外交”,遭到绝大多数大臣的反对。 在天启三年(1623),他的侄子绫阳君李倧发动宫廷政变,史称“仁祖反正”,李珲被捕,然后以仁穆大妃的名义废黜其王位,流放江华岛,贬回光海君。 现在再过一月就已经天启二年了,宫廷政变可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必定要经过严密的布置,尤其是李珲不在庆州的这段时间内。 朱威将秦冉儿还有宋应星他们安置好,由秦成带着两千人保护,而自己带着剩余部队轻装简行翻山越岭,在十日之后,终于绕到了庆州。 对于突然出现的数千人,庆州方面也是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女真偷袭呢。 看着城墙上的那些兵马武器,朱威冷笑一声,朝鲜的城墙低的很,武器也落后的很,实在是不值一提,那不是那条大河,朱威实在是想一路平推过来的。 朱威派人前去通报,这又给庆州的人弄懵了。 对付朱威的事,李珲是瞒不住的,好在朱威与大明决裂的事情也已经被捅出来了,这才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可是现在朱威到了庆州,李珲却是没有消息,这让庆州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朱威见庆州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怕节外生枝,亲自上前高声道:“我是朱威,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如今城中管事的人何在?” 没人应声,但是城头上的武器可是对准了朱威,朱威冷笑:“看看天上吧,你们不动手,我也不会动手,别逼我,让绫阳君出来见我!” 朱威说罢之后手一挥,身后的人拿着旗子摇晃两下,天上的李牛王二会意,直接拿起一个震天雷点燃扔了下来,落入庆州城内,顿时一声巨响,震得城头都有些尘土掉落。 庆州城内顿时人心惶惶,朱威点名要李倧过去,那么城中的那些大臣,可就就不会管李倧愿不愿意了,不足两刻钟,李倧就已经被推出城门。 朱威也没有借城门大开的此机会攻进去,只是静静看着一脸懵逼恐惧的李倧。 要说这李倧长的啊,有些没法说,个子不高,眼睛不大,不过还好,也算是能看出个人样子。 朱威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想不想做王?” 李倧一愣:“啊?” “我问你,想不想做王?” 李倧猛地摇头:“朝鲜已有王。” 朱威冷哼一声:“别装了,你的心思瞒不过我的。” 李倧抬头,小眼睛里有狠辣,但是最多的,还是惊恐:“爵爷说的什么话?小君听不懂。” 朱威下马,拍了拍李倧的脸:“有想法就要说出来,不满意,就要去反抗,李珲对你的猜忌防备,对你族人的滥杀,你难道心中没气?现在朝鲜朝廷就在庆州,李珲正好不在,你拉拢的人不少,现在正是机会。” 李倧眼神更加惊恐:“爵爷都知道些什么?” 朱威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还有别叫我爵爷了,我已经不是大明的勋贵了。现在这个机会难得,你应该去争取一下。” “若…小的不想去争取呢?” 朱威淡然一笑:“无所谓,你不想去争取,我再找别人,这朝鲜天下,也不只是你能坐那个位子,我找你只不过是因为我刚刚好知道的你的名字而已,你们朝鲜谁来做王,与我无关,但是…我想让谁坐,谁就能坐,我不想让谁坐,那就坐了也白坐,你…明白吗?” 李倧眼神一凛,他丝毫不会怀疑朱威说的话,其实都不用这么多人过来,只要天上的那个东西在,谁都翻不起什么浪来。 朱威此次过来的底气,也正是那飞天器,作为超越时代的东西,给平常人思想上带来的恐惧,明显大于飞天器的实力,人总是会对于陌生的事物恐惧,李倧也是一样的。 “朱大人,我的实力,恐怕无法彻底控制朝鲜。” 朱威摆摆手:“无妨,你将无法掌控的人都交给我,我来解决。” 而后朱威又抬头看了看天,时间不早了啊。 “给你一个时辰,带着朝鲜臣公出来,明日就是你的继位大典。” 李倧不敢不同意,恭敬行礼之后,转身入城。 就像朱威说的那样,他选李倧,也只是因为知道李倧而已,没有朱威,这个李倧也会在这两年对付李珲,选择李倧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而庆州城内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破天荒的并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究其原因不外乎是李珲的背明政策,让那些以大明属国为荣的朝着大臣世家不满而已。 而李倧是铁杆的大明支持者,血统上也都是朝鲜宣祖的子孙,所以不论是从血统还是情感上,那些大臣世家都是很愿意接受的。 甚至直接将仁穆大妃放了出来,以仁穆大妃的名义废李珲王位,迎李倧上位,并且在当天就要举行登基大典,这给朱威也是吓了一跳。 朱威知道朝鲜这边政局简单,但是没有想到这么简单。 李氏朝鲜好似在历史上这种宫廷政乱很多,基本五六十年就要来那么一次,这些大臣世家也都是习惯了,反正谁做朝鲜王都行,他们世家的利益不会受损,反而可能会的到更多的利益。 朱威在得到消息之后摇头苦笑:“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朝鲜的继位大典原本就很简单,更不用说现在还是在庆州了,整个仪式不过千百人参加,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等到朱威再次见到李倧的时候,这李倧已经是身穿一身不太合身的郡王冕服,有点沐冠而猴的味道。 “朱大人,下面要如何办?” 朱威沉吟半刻开口:“你立马下诏书,诉说李珲的罪行,而后派兵去富锦城,将他抓回来,至于要死的或者要活的,都随你,另外…在庆州沿海,有我的人接应,朝鲜水军不得阻拦其靠岸,可明白?” “小王一切听朱大人的。” 第734章 消息 李倧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在实力不足的时候,很有自知之明,这也是朱威选他的原因之一,在大金势大的时候,也是这李倧直接向皇太极投降的。 这样的人,没什么底线,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人,好控制一些。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朱威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马上就能出海,出海之后,是另外一方天地,没有桎梏的那种。 在外面,朱威将不再是棋子,也能真的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很多事,想要真正的让他的这个民族立于世界之巅。 就像皇太极心中想的那样,朱威忠心的不是大明,不是皇帝,甚至不是百姓,朱威以前也是相差岔了,他以为皇帝好了,大明就能好了,大明好了,百姓就能好了,百姓好了,天下也就好了。 可事实上呢?这些阶级之间的利益本身就是有矛盾的,你想要皇帝好,肯定会损害大臣的利益,你想让大臣好,肯定会损坏百姓的利益。 蛋糕就是这么大,在蛋糕没有做成的时候,所有人为了能吃上一口蛋糕,都会做一些让步,但是只要咬过一口之后,再让他们吐出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朱威在大明的时候,其实有过诸多布置,要说朱威在朱由校的手下没有一丝反抗之力,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哪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真的让朱威碰到了,朱威真的赢了,又如何呢?大明天下不会有太多改变的,弊端已经深入骨髓,不是修剪枝叶就能够解决的,除非颠覆整个天下,但是那…又谈何容易? …… 李珲怎么着也不会想到,朱威竟然绕后,绕后也就算了,竟然釜底抽薪,让他这个朝鲜王变成了一个乱臣贼子。 这倒反天罡之事,打了李珲一个措手不及。 朝鲜王的权力主要来源于那些世家大臣,他本身的实力只有所谓的京营而已,可是现在他能控制的部队,只有这富锦城周围的数万人而已。 并且中高级的将领官员也都是和庆州的那些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真的对抗起来,可能并不会有人真正站在他这边。 于是在李倧的诏书到了之后,李珲就直接放弃挣扎,束手就擒了。 一切的一切比朱威想象的要容易的多,当然了,这一切也都算得上是顺势而为,毕竟李珲在朝鲜朝中的反对声音,一直很大,就算朱威不参与,他也蹦跶不了几年。 新年初始之际,李珲被押送回庆州,跟着来的,自然还有秦冉儿等人。 李珲一路上都是乖乖的,但是到了庆州就开始闹了,说要见朱威。 朱威也是想看看这位有胆子和自己对抗的人。 现在的李珲哪里还有半分气势?朝服都给扒了个干净,只是身着污垢棉衣,见到朱威之后,声音沙哑:“朱大人好算计。” 朱威摇头:“算计?你想多了,你还不配让我算计,你若是乖乖的不听魏忠贤的话,我也不会如此,朝鲜对我而言,只是路过而已,你们所谓的王位所谓的权势,我都不放在心里。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你为何会觉得你能打败我?” 李珲苦笑一声:“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有拿着你的头颅,才能让大明出兵,否则…大明不会管我们,女真已经侵占朝鲜三道之地,辽东与我朝鲜相交,哪里能不知道?辽东有兵十多万,为何不能出兵帮我们?” 朱威被李珲这话气笑了:“为何要帮你们?就因为你们是大明属国?你若是真的忠心大明,大明怎么可能不帮你?你爹在位的时候,我大明可以跋涉万里过来帮你们打倭寇,现在我大明国力军力远超那时候,为何不来你不清楚吗?” 李珲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反驳,其实在女真入朝鲜的第一时间,当时孙承宗还在辽东,已经派人和朝鲜取得联系,并且让朝鲜准备钱粮军饷,大明这边会等待时机出兵,但是被李珲拒绝了。 在李珲看来,朝鲜对大明的意义非同小可,大明不可能坐看朝鲜被女真攻占的,那些钱粮军饷,自然是不想出的,加上女真横在朝鲜与大明之间,大明想要过来,也要废些实力,到时候他还能有机会讨价还价。 可是谁曾想,女真不是日本,现在的大明,也不是壬辰倭乱时候的大明。对于李珲心中的小九九,那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并且朝中已经有人又将徐光启的《亟遣使臣监护朝鲜》拿出来说道,所以,就更不可能为了朝鲜和女真这边死磕了。 许久之后,李珲问道:“为何选李倧,朱大人可了解他?” 朱威摇头:“了解谈不上,说实在的,人啊,撕掉皮囊都是二百零六骨,可是穿上皮囊却是十万八千相,谁又能真正了解谁呢?我选李倧也只是因为我知道他而已,我若知道的是别人,也会选择别人,我前面说过了,朝鲜谁做这个王,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而后朱威走近两步,对着李珲笑着说道:“你和魏忠贤皇太极预谋这么久,是否没有想过结果是这样的?李珲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计谋都是纸老虎,并且…你在富锦城的布置,是魏忠贤告诉我的,你在我这里是不值一提的,你在女真那里,也是个棋子而已,你在朝鲜国内,也只是个傀儡,你这样的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真的挺失败的。” 说罢之后,朱威并不在乎李珲的反应,杀了他很容易,但是对于这种眼高于顶又实在蠢笨如猪的人,打破他心中的那点可怜的骄傲,才是最残忍的。 朱威对李珲说的所有话,李倧在附近也是听的清楚,其实很多话朱威也是故意让李倧听的,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最后这段时间让李倧也安稳一些,别有别的心思。 所以见到李倧之后,朱威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已经成为朝鲜王的李倧更加恭敬了:“朱大人,朝鲜已经书写好国书,准备请求大明册封,陆路不通,只有走海路,朱大人这里,可有什么消息要送回大明?” 朱威想了想之后说道:“你帮我送两封信,一封给皇太极,一封给陛下。信…明日来取。” “是…” 第735章 再见了 朱威一夜没睡,给皇太极的信很简单,无外乎是让他乖乖的,要不然回来揍他,但是给朱由校的信,就没有这么容易咯,朱威想了许久,信上用字极致斟酌,到了最后也不过写了二百多个字而已。 要说让朱威真的放下大明,他做不到的,但是让朱威放弃好不容易才淌出来的生路回去,他也做不到。 大明有机会一直立于世界之巅,朱威不想让它功亏一篑,可是现在的大明,君无改革之主意,臣无死谏之品格,士只知道附庸风雅,商只是官的附庸,民大都是麻木不仁,如此大明,不是朱威想要的大明,也不是他能够改变的大明。 朱威不是黄巢,也不是太平天国,朱威做不到滥杀,毕竟怎么算,都是大明自己人心不够狠,所以…也就注定束手束脚。 天亮了。 “朱大人,沿海有船过来,打的旗号是厉海伯的,想必就是朱大人等的船了。” 朱威起身出门,看着天边初升的太阳,心中阴霾一扫而净,在大明束手束脚,现在出来了,也就天高任鸟飞了,中国人都有一种心思,那就是到时候在外面做出个样子来,衣锦还乡! 朱威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眼中都是三分兴奋,三分迷茫,三分恐惧,还有一分惆怅。 朱威选的这五千多人,除了是从宁夏跟出来的那些之外,其余人大都是孤身一人,也就是说,大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种,他们对于出海,倒也不会太过于反对拒绝。 但是不论是谁,马上就要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有些不适应的,甚至迷茫恐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宁夏的那些兵,大都是没有见过海的,但是他们都知道,海是会淹死人的。 朱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准备说什么,现在说的越多,可能越容易泄气,不如将这口气压着,压到船上,压到海外,那时候再宣泄出来,可能更好一些。 “李牛!” “在!” “去接你媳妇!” 李牛呲着大嘴:“是…” “其余人,收拾好所有东西,依次上船!” “吼!” “王二。” “在!” “带人把持秩序,并且垫后,所有武器全都亮出来,胆敢有人妄动,直接杀了。” “是…” 朱威这话是说给边上的李倧听的,李倧听到之后,原本低着的头猛的抬起,刚好碰到朱威的目光,又连忙低下。 朱威将两封信交给李倧:“一封给皇太极,一封给陛下,信中内容你也可以看,但是看了,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准备,今日我大军出海,前路未卜,生死未知,我不想节外生枝,你懂吗?” 李倧连忙应道:“小王明白,小王这边准备了许多礼物,还有许多在海上能够用到的物品,还请朱大人笑纳。” 朱威微微点头,对李倧的表现还算满意,从李倧身边的太监手中接过礼单,一看以后吓了一跳:“你不准备过了?” 朱威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了,可是李倧给的东西,还是出乎朱威的预料,那些咸鱼干肉就不说什么了,在海上好保存,也算是有心了,可是其他的真的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了。 其中有深海珍珠一箱,长白山百年老参三支,鹿茸十五副,海珊瑚八座,金银玉器三箱,柞蚕丝绸二十匹,紫杉树屏障一副。 听着不太多吧,但是这里面的老参和柞蚕丝绸都是给大明的贡品,这些东西,哪怕已经成为朝鲜王的李倧也是用不上的。 这些东西基本和每年给大明的朝贡差不多了。 朱威挑了下眉头:“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 李倧连连摆手:“朱大人说的哪里的话,朝鲜国小,东西不多,也大都粗糙,朱大人能够看得上,是小国和小王的福分,都是一片真心,绝对没有别的企图。” 朱威冷笑一声:“真的别无所求?你要是点头,我可就真的收下了,并且什么都不给你。” 李倧一愣,这才小心说道:“朱大人,您也知道女真占我朝鲜三道之地,我朝鲜国弱兵乏,实在不是女真的对手,哪怕大明天兵过来救援,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朝鲜剩余五道之地,实在坚持不了许久,所以…可否请朱大人体恤,将那飞天器借我朝鲜一用,大人放心,这飞天器还是大人的,我们只是为了震慑女真,不会真的动用!” 朱威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李倧,给李倧看的是毛骨悚然的,说话都有些结巴:“大人…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若是…若是大人不愿意,小王也不会强求。” 朱威又瞥了一眼礼单,而后开口道:“换个要求吧,飞天器,我只有一个,还有大用。” 李倧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飞天器朱威不会给他的,这是大杀器,任谁都会好好藏好的,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飞天器。 “那…朱大人,可否给小国,留一些…这个火器。啊…这个…火铳火炮都行。” 朱威摇头:“你看我这里,一人一把火铳,给你们了,我的人用什么?火炮就更不用想了,我这才几门啊?再换一个吧!” 李倧懵了,送了那么多东西,朱威这是准备一毛不拔了吗?什么都不给,那他送的那些东西,不就打水漂了吗? “那…朱大人,您好歹,留点东西吧。” 朱威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大声呼唤秦成:“秦成…那个什么…那个震天雷给朝鲜王留几个,留十个吧!另外找人,将朝鲜王送给咱们礼物,搬上船去。” 秦成一听也是咧着个大嘴笑:“好嘞。” 很快震天雷摆到了李倧面前,李倧看着眼前这几个明显就是粗制滥造的铁疙瘩差点没一口气憋过去,指着这震天雷对着朱威道:“朱大人,震天雷,小国也是有的。” 说的也是,震天雷可是在大明初期就已经出现了,在壬辰倭乱中也是用过的,朝鲜有也不为怪。 朱威摆摆手道:“你有所不知啊,这个震天雷可和你们的不一样啊,这里面装着的,可不是那种黑火药,这里面装着的,可是无烟火药还有两个是白磷火药,这威力可是大得很啊,你看这无烟火药的,鞑靼你知道吧,厉害吧?好几个达鲁花赤都是死在这上面的,你看这白磷火药的,莽古尔泰的手臂就是被他烧了的,那女真的三万大军,也大都是死在这玩意儿手里,可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啊,这东西你要好好保存着,可不能随意摆放或者颠簸了,这东西不稳,玩意炸了…轰…你们家那小皇宫,就没了。” 说罢之后,朱威拍了拍李倧的肩膀,而后转身离去。 等待李倧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威已经登船,李倧真的想哭了,可不是不舍得朱威,而是不舍得那么多好东西啊。 朱威不管李倧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越来越远的大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明啊…再见了。” 第736章 对马岛 “妾身见过朱大人,朱大人安。” 朱威转头就看到一副妇人打扮的白飞飞,身后跟着嘴巴张风的李牛,朱威回礼:“此次多谢白姑娘了。” 白飞飞摇头:“大人不用客气,说来也是奇怪,大人替大明铲除了白莲教,还有孔家这两个心腹大患,更不用说大人本身的才能了,为何也会落的和妾身一个下场的地步?” 李牛想要上前阻止白飞飞继续说下去,但是被朱威拦下,朱威看着白飞飞苦笑一声:“白莲教是该灭的,你虽是白莲圣母,但也并非法外之人,你对白莲教也没有多少归属感,而孔家更不用多说了,世修降表,全无风骨,我做的这两件事,从不后悔,至于我落的这副下场,我倒是觉得很庆幸,脱离大明,再无桎梏,岂不美哉?” 说到这里,朱威笑了:“白姑娘,不管你愿不愿意,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你在大明没有立足之地,我在大明也是不受人待见,所以啊…咱们还是安稳合作的好。” 白飞飞刚准备说话,又突然想到朱威话中的调侃,狠狠瞪了朱威一眼:“谁和你一家人?” 而后转身使劲踩了一下李牛的脚:“你笑什么?” 李牛这是受了无妄之灾了,不过李牛这等老实性子,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是呲着牙笑,这给白飞飞看的牙疼,她在想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木头。 生了一会儿闷气之后,白飞飞又开口道:“现在准备去哪?这次过来的大都是平底福船,只有两艘海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朱威点了点头:“我们不用去太远的地方,有个很近的去处,并且…会很好玩。” “哦?哪里?” “对马岛!” 白飞飞惊呼:“对马岛?你要对倭国动手?” 朱威笑的很残忍:“先收些利息吧。倭寇还有日本,都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白飞飞眼睛一亮,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笑意,山东可是白莲教的大本营,靠海近,当初倭寇肆虐,可也是到过山东的,而倭寇的残忍,山东本地人也是口口相传,对于受过苦难的人来说,谁不想着有这么一个报仇的机会? 对马岛距离朝鲜半岛大约有50公里,晴天可以从对马高台上看见韩国釜山。 晋朝陈寿撰写的三国志魏书记载了对马岛早期的历史纪录。 魏书卷三十说:“倭人在带方东南大海之中,依山岛为国邑。旧百余国,汉时有朝见者,今使译所通三十国。从郡至倭,循海岸水行,历韩国,乍南乍东,到其北岸狗邪韩国,7000馀里,始度一海,千馀里至对马国。其大官曰卑狗,副曰卑奴母离。所居绝岛,方可四百馀里,土地山险,多深林,道路如禽鹿径。有千馀户,无良田,食海物自活,乖船南北巿籴。” 对马国长期属于日本。是与朝鲜半岛交通的门户,新罗时代曾受海盗侵扰(韩寇)。在中世纪,由于武士割据各地,天皇中央集权国家的统治力量受到削弱,但是对马国仍然支持代表武家中央权力的幕府。对马宗氏(十二世纪到十七世纪对马岛的实际统治者)世世代代统治对马,郡守以下土官都由岛主差任。但是宗氏地方政权仍然听命于中央幕府的。另一方面,因为对马岛农田不多,所以宗氏一向跟朝鲜半岛进行贸易往来。 元朝分别于1274年和1281年两度侵略日本,均攻占过对马岛,并且屠杀其岛上的居民(很爽的那种)。 1419年6月19日,朝鲜王朝以“讨伐倭寇”为目的命令李从茂将军向对马岛派出军队,企图占领对马岛,日本称之为应永外寇。之后,对马宗氏接受朝鲜官职,并且代理朝鲜统治日本各地人的朝鲜贸易(参见日朝贸易)。这样的对马和朝鲜的特殊关系并没有否定对马和日本中央政权的关系。朝鲜王朝领议政申叔舟在1471年撰的《海东诸国纪》亦明明白白地记载对马岛属于日本国西海道。 1592年的文禄之役,对马岛成为日本准备向朝鲜作战的重要根据地。战后,日本和朝鲜的外交关系因此断绝,但是两国关系由对马宗氏的努力而很快恢复。朝鲜政府和江户幕府都允许对马宗氏在釜山开设倭馆进行贸易。 对马岛和朝鲜王朝关系友好,朝鲜曾多次向对马岛赠送米、豆、人参、黑麻布、白苎布等物品。 也就是说,哪怕是在壬辰倭乱中,日本以对马岛为跳板攻击朝鲜,威胁大明边疆,而朝鲜还对日本贸易,一边赚钱,一边资敌,一边让大明替他打仗,这样恶心的事,朝鲜是没少做的。 现在对马岛上,日本与朝鲜的贸易不绝,两方都在岛上设立官署,在大明势力之外,两方已经沆瀣一气了。 白飞飞这次带过来的船,除了两艘尖底海船之外,都是平底福船,共十八艘,并且都不大,有的甚至就是普通渔船,装着朱威五千多人,加上那些武器战马,已经满满当当了。 这样肯定是跑不远的,对马岛贸易频繁,肯定也是有海船的,现在朱威这边的人已经无国无属了,也就相当于变成海盗了。 想到此处,朱威不由得笑了起来,第一次当海盗,有点不适应,但是一想到当海盗可以打小日本,那就挺适应了。 对马岛距离朝鲜半岛很近,早上出发,一路无风无浪,不到黄昏,就已经能看得到前面的那几个小岛了,也正好无风无浪,要不然那些旱鸭子,早都不行了。 朱威的血液也在此时沸腾起来的:“令!飞天器升空,炸毁岛上防御设施,尤其是火炮阵地。” “是…” “令,火炮装弹,靠近岛屿之时,两发齐射!” “是…” “令,所有人准备强行登岛,火铳装弹,老子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俘虏,岛上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少,皆杀无赦!” 第737章 宗家 对马岛上平整的地方不多,四面都是海,潮湿异常。 但是这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府邸,造型很怪,有中式的感觉,但是又有种小家子气,不过占地规模,比一般的大明县衙还要大许多。 这里就是对马宗氏的府邸了。 现在的日本,可是饿浮遍野,自丰臣秀吉去世之后,日本国内各路大名又开始互相征伐,德川幕府的控制力比之前更弱,而对马宗氏,是所有大名都在竞相拉拢的人物。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对马岛能和朝鲜贸易,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钱财与物资,日本国小,铁矿不足,只能依靠朝鲜进口,布匹等民生物资,也是一样的道理,所以…只要谁和对马岛关系好了,那谁就能够多分一杯羹,在互相争斗中,也就能够有优势,哪怕是现在的德川幕府,对于宗氏的拉拢,也是费尽了心机。 这也导致了宗氏超然于外。 如今的宗氏家主名叫宗义智,曾经也参与过壬辰倭乱,并且是极为重要的左路军首领之一,今年已经七十有五了,整个人干瘪的不成样子,身材矮小不说,还是个罗圈腿。 这等模样的人在大明别说当官,说不定都娶不到媳妇。 但是在这里,在对马岛上,宗义智就是王。 “家主…朝鲜那边有新王继位,送过来十多个美人儿,请家主享用。” 宗义智穿着一身丝绸衣服,躺在榻上被人服侍捶腿,听到这话眼睛半张,竟没有一丝兴奋的神情。 要是被不知道情况的人听到他们说的话,可能会嘲笑这个已经七十五岁的干巴老头,这么大的年纪,该硬的地方全都是软的,给再多美女都没用。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年纪大了,身体机能退化,有心无力,这种事情,不是药食之力能够救得了的,但是宗义智这老变态,照样能在那些美女身上获得快感。 别的不说了,就是每日他睡觉的床上,都会有十数个肤如白脂的处子,趴在床上给他当褥子用。 而这些女人只要是生病或者是身上出现伤口,那就更刺激了,宗义智会让这些女人互相调情,各种角先生和情趣用品要用个遍。 再之后,这些女人会被宗家豢养的武士凌虐致死,并且这种场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宗府上的人甚至岛上的人都可以随意观看,有时候宗义智心情好了,还会派画师将这些场景画出来,除了自己收藏之外,还会印发成册,送给日本本岛或者朝鲜王廷那边观看。 每年这般死去的女人,不下百人。 可是这个时代,普通女人是什么?只不过是货物或者物资而已,尤其是在日本这种变态文化下,普通女人的地位不如牲畜。 对于日本的统治者来说,女人只是发泄的工具,用完了就没用了,能拿一个女人换一斤粮食,也是赚的。 朝鲜那边也差不多,女人的地位低下,为了能让权贵随时随地肆意玩弄,对女人的服装也是有要求规制的,特色民族服装赤古里就是如此出现的,其变态的程度,不输日本,甚至还有过之,以至于日本都看不下去了,在清末占领朝鲜之后,才被日本当局废除。 宗义智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而后坐起身子,声音虽说沙哑,但是久居人上的威严还是有的。 “朝鲜突然换王,可知道具体消息?” “回家主,现在只知道可能与大明有关,大明长留侯…现在好像降为厉海伯,也就是灭了数万女真大军的朱威,过辽东经女真,而后到朝鲜,再之后,朝鲜就突然换王,并且朝鲜内部,好似并无乱子。” 宗义智眉头紧锁:“大明…是什么意思?这个朱威又是为何而来?总不会为了咱们这一个小小的中转岛屿感兴趣吧?” “家主,依小的看,大明对咱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心思,毕竟鞭长莫及,朝鲜对咱们也不会有太多的心思,要不然不会送那些美人儿过来。” 宗义智冷哼一声:“什么美人儿?也就是你们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才以为朝鲜的女人是美人儿。” 说到这里,宗义智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眼神中满是回味的神情:“你若真的到了大明,才能真正明白什么是美人儿,那大明的美人儿啊,皮肤就像丝绸一样,身上香的啊,吸一口…都好似能升天一般,并且你知道吗?大明的美人儿,最是保守,她们不会让别的男人看到她们的身体,到了床上之后啊,他们会拼命挣扎,那个劲头…是其他女人所没有的,那样的女人,才够劲…才够味儿。” “大明万历六年,我曾经攻入大明的内陆,那些大家闺秀,都在我的胯下承欢,哈哈哈…总有一天,我还要再去!” 宗义智说完之后,只觉得气血上涌,有些滋味,他哪怕是想一想,都觉得刺激。 “那些女人呢?给我扒干净送过来。” 那武士也是一脸奸淫的笑容,扒干净送过来,那他可就能够上下其手了啊,哪怕不敢真的在宗义智享用之前做太过出格的事情,但是也足够让人向往了。 不过就在他应了一声之后,准备去找那些女人的时候,整个宗家突然响起一阵哨音。 这武士不由得心中一颤,这是敌袭的警告声。 宗义智也是瞬间起身:“来人,着甲!” 立马有下人过来替他穿戴甲胄,而那武士连忙出门准备组织抵抗,可是出了房间之后,发现所有人都是抬头望天。 这武士也是不自觉的看天,只见一坨黑影,还冒着黑烟,飘在半空中。 “这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就连朝鲜也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飞天器,他们这种远在海外的人,哪里能见过? “轰轰轰…” 突然几声巨响,而后火光冲天,这武士一看就知道是码头方向出事了,不过他还来不及反应,头顶又落下来一个东西,正好砸在他的身前。 “轰…” 第738章 杀尽 那武士直接被一团火焰包围,嚎叫挣扎着跳入院中的池塘,不过这火,普通水可灭不了。 周围的人也有被白磷弹烧着的,四散逃跑反而引得整个宗府成了一片火海。 宗义智甲胄还没穿戴整齐,就被护卫从屋内拖了出来,再晚走一会儿,可就谁都走不掉了。 对马岛上的防御力量其实不弱,宗家对外宣扬有私军一万三,这当然是夸大了一点,对马岛一共才多大,真有那么多兵也不会只窝在这小小的对马岛上,但是七八千还有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丰臣秀吉看重,任命为左路军首领。 前些年朝鲜也曾经有所谓的海寇攻击对马岛,但是朝鲜的那种战五渣,能对岛上的人造成什么威胁? 通常我们对倭寇的印象就是蓬头垢面,乘着一艘艘小船,敲着锣,打着鼓,来抢劫杀人。可是实际上正规的倭寇,也就是日本各个诸侯(大名)手下的私兵武士,是很有战斗力的。否则不可能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原本是有一曲五百人守护的码头,现在被朱威两三炮直接干蒙了。 等到彻底控制码头,脚踩实地之后,朱威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么容易的吗?” 倒不是朱威高看这些倭寇,而是在朱威的思想中,这些倭寇都是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与普通士兵想比,还是有区别的。 对马岛码头不大,朱威为了保险起见,没有立马下令推进,而是就地组织防御,等待所有人员战马下船之后,再做打算。 也就是因为朱威的小心,让宗义智有了喘息的机会。 很快宗义智就将散落的兵马召集起来,足足有四千多人。 宗义智因为和朝鲜做生意,军备自然也和日本本土的大名不同,他这边的火器配比,能达到四成之多,虽然大都是鸟铳,不过也足够在这片海域笑傲江湖了,要知道当初朱威在宁夏,一个宁夏前卫加起来,也不过百把鸟铳而已。 “这些人是谁?从哪里来的?海上预警呢?劲头都用到娘们身上了吗?” 很快一个明显比别人胖两号的人跑到宗义智身前,哪怕停下了,脸上的肥肉也好半天才停止颤动。 这是宗义智的三儿子,名叫宗义池,也是对马岛水军指挥。 哪怕是亲儿子,在宗义智面前也是有些恐惧的,并且不敢直呼父亲,只能叫家主:“家主,这些人是从朝鲜方面过来的,旗头挂着的也是朝鲜的旗,我们以为是…” 还没说完呢,宗义智就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不得不说,耳光打在肥肉上面,声音就是清脆。 “啪…” “你以为?你以为朝鲜就能掉以轻心了?让你多看看大明的兵书,你就是不看,只知道吃喝玩女人,你这样的肥猪,就应该切腹自尽!” 宗义池一愣,肥脸上都是惊恐,日本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在战场上主帅让你切腹,你就要切腹,没得商量的,而宗义智有十六个儿子,夭折五人,现在活着的只有七个了,至于其他的,都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宗义池和他身后的十多个武士,一齐跪下,撕开上衣露出胸膛与腹部。 日本武士日常除了带自己的兵器之外,还会带一把小刀,这把小刀除了日常切肉之外,也是他们最后维持所谓的武士道精神的依仗。 在日本武士道精神中“切腹”这种行为不能不提,他们认为这是光荣赴义。 原始的切腹自尽,是要用刀划破自己的肚子,再亲自用手掏出自己的内脏,而后极致痛苦的死去,这种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也是日本这群变态为了彰显自己武士道精神,所故意设计的。 但是这种痛苦,有时候不是只靠意志就能够支撑的住的,所以后来又出现了另外一种形式,变成由切腹者自己划上一刀。第一刀切开腹部之后,由朋友或可信赖的家臣立即补上一刀,砍下切腹者的头。这种来担当补刀的行为的人称之为介错,担任介错的人是非常的荣幸的。 不过在这时候,可找不来介错,因为介错必须是切腹者所信任的人。 宗义池拿刀的手都在颤抖,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完全保持平静。 此时的天上,李牛抻着脑袋往下看,刚刚风向不对,他们飘过了,这对马岛又很狭窄,他们也是废了一番力气才又飘回来的。 “嘿…这群傻子,明知道咱们在天上呢,他们还聚一坨,找死呢不是?” 王二很紧张,这边万一方向错了,可能下降都是问题,现在听了李牛的调侃后翻了个白眼:“哎呀,你闭嘴吧,你和朱堂赶紧扔,扔完了咱们赶紧找地方下去,这里不平啊,一会儿全他娘的摔死了。” 李牛撇撇嘴,没说什么,跟着朱堂一起,管他是什么炸弹了,全扔下去完事。 好死不死一颗震天雷砸到了宗义池头顶,直接将他的脑袋砸开花了,现在倒好,切腹没成,反而成了无头武士了。 “轰轰轰…” 数个震天雷在人堆里爆炸,宗义智只觉得天地都在摇晃了,不过日本本身就多地震,这点摇晃也不算什么,可是爆炸产生的震荡与冲击,他可躲不了了。 原本年纪大了,加上身材小,体重低,被气浪一吹差点飞了。 边上的家臣武士拼命护着宗义智,有被引燃的人乱跑过来,没到跟前就会被砍死,对于家臣武士来说,只要宗义智是安全的,其余人都死了也是无所谓的。 等宗义智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之后,只觉得脑袋发沉,血肉横飞就不说了,还伴随着尸体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而天上的李牛几人,又因为风向的改变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嘚嘚嘚嘚…” 马蹄声将宗义智惊醒,这对马岛虽然名字带马,但是真的不适合养马,整个岛上也只有那几十匹马而已,但是这马蹄声听着,何止数百? 看到前面的战马奔腾,尘土飞扬,宗义智也是一呆,这等场景,他只在壬辰倭乱的时候见过,相同的是,他见到的这两次,对方都是属于大明的。 朱威从码头一路向中央挺进,遇到了零散的抵抗,大部分都是没到跟前就被收拾了。 终于见到大规模的倭寇,让朱威也是兴奋起来。 大手一挥:“杀尽!” 第739章 换取退兵 宗义智一看,就知道这是明军了,他可太熟悉了。 “明人来了,防御!盾牌拒马,鸟铳射击!” 这宗义智也是和明军打过数次仗的人了,知道明军的战法,一般都是火炮轰完骑兵冲,骑兵冲完步兵补刀。 这种战法在这二百多年中,也是无往不利的,壬辰倭乱中,日本在这种战法之下吃了很多亏,后来用陷阱和小规模部队骚扰,这才没有一败千里,这个计策也是宗义智提出的,也正是因为这个计策,让他一跃成为当时除了丰臣秀吉之外最有权势的大名,虽说后面遇到了更加擅长隐蔽和刺杀的锦衣卫夜不收,但是不可否认,宗义智是真的有两把刷子的。 当时壬辰倭乱的时候,明朝的辽东副总兵祖承训攻击平壤不成,被击退之后,宗义智与小西行长一起追击败走的明军,杀死了明将史儒、千总张国忠、马世隆等。 要知道当时的大明可是将星璀璨,辽东铁骑更是横扫天下,可是就在这场战争中,大明方面损失巨大,邓子龙身死,李如松亲卫损失殆尽,其中自然有丰臣秀吉的指挥得当,但是也有宗义智这种熟悉朝鲜地形的人的功劳。 不过宗义智想岔了,他以为现在对付的明军还是三十年前的明军,所用的战术也是那时候的。 前方陷阱拒马长矛,阻挡骑兵冲击,配合鸟铳火器,减弱骑兵冲击力,而后死侍与武士带头猛冲,在以前的时候,这种打法,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胜率很高。 但是今日不同了,不说宗义智这边人数比不过,就单拿装备来说,他这套战法,就已然无用了。 普通鸟铳的平射射程约为100步,抬枪射程约200步,这意味着其最大射程大约是300米。这一数据基于明代一步大约为1.5米的估算。 但是朱威部装备的自动火铳,其杀伤射程可达五百步,即750米,这都要相差一半还要多,更不用说其他武器装备的了。 日本的治铁工艺要说是还可以,毕竟日本武士刀也算的上是好刀,但是武士刀也只有有身份的人才有能力有实力去制造,底层的士兵都是如大明一般的普通刀剑。 至于盾牌,日本这边大部分是装备了大明的藤甲盾牌,毕竟他们在这上面吃过亏,俞大酋和戚继光军中都是标配藤甲盾牌,这种盾牌对火器有着一些效果,三眼铳或者是鸟铳若是远距离,基本无法射穿。 朱威从千里镜中看到这一切,冷笑一声,突然觉得这个时代,通讯手段还有交通手段差一些,好似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第一版新式火铳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年时间了,这中间更新了好多版,现在自动火铳都出来了,火药也由原来的黑火药变成现在的无烟火药,并且大明的这些东西,都已经投入到战场上了。 不论是鞑靼还是女真,都是被揍过了,可是就在这里,距离朝鲜五十里,距离大明也不过六百多公里的地方,竟然不知道? 连对马岛上的人都不清楚,那么日本本土的那些人,大概率也是不知道的。 朱威眼睛一亮,这样的话,可就好办了… 朱威此次出海,只带了五千多人,一人一战马,外加六千把火铳,二十万发子弹,火炮十门,震天雷与白磷弹有三百多枚。 听着不少吧?这也是这五千多人所能携带的极限了。 可是这些东西够用吗?显然是不够的。 在朝鲜用了三十多发各类炮弹,还有灭何和礼的时候,打了将近两万发子弹。 这自动火铳就这点不好,太费子弹了,打的中打不中还不知道,可是只要一扣动扳机,那就是几发甚至十几发子弹就出去了。 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朱威想灭日本的愿望大概率是无法实现的。 别小看这小小的子弹,这是工业化的产物,没有机器单靠人力是做不成的,现在朱威虽然有宁夏的数十工匠,但是没有大本营,这些东西也是做不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有所取舍了。到底是用子弹推过去,还是用炮弹推过去,这是一个问题。 朱威突然勒马停下:“停!火炮可下船?” 秦成凑过来回话:“回禀大人,海路颠簸,火炮是固定住的,所以没有下船。” 朱威点头:“那就拉过来,试炮!” “啊?试炮?可是咱们的炮不是好的吗?” 朱威指着前面围得像乌龟一般的宗家兵马,冷笑一声:“这群小日子身上还有盾牌都是藤甲,用白磷弹打,省得浪费老子的子弹。” 秦成一听,眼睛一亮,应了一声,马上带人去拆炮了。 宗义智一看朱威停了下来,也有些不明所以,按理来说朱威那边停的越久,他这边准备的才能越充分,另外还有很多人正在赶过来呢。 宗义智皱起眉头:“这大明的人,是怎么回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样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为什么不动手?” 周围人都以为宗义智傻了,人家不动不是正好给你机会吗?还不愿意了? 可是宗义智不这样想,他是和明军打过仗的,一般情况下,明军在有优势的时候,大都是直接冲的,因为要抢夺功劳。 只要不是这样的明军,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这伙明军,是精锐之师,只有精锐之师才能够明令行止,加上刚刚天上的东西还有码头的那火炮攻击,都显示出这对明军的不凡。 宗义智握刀柄的手都有些颤抖了,知道的越多,感受得越深,在这时候,才越会害怕。 有的人活的久了,看淡生死,可是有些人活的久了,反而更加不想死了,宗义智就是后者。 宗义智深吸一口气,摘下佩刀:“来人…拿着我的刀,过去面见明国大人,我们对马宗氏,愿意用金百两,银万两,美女百人,大船三艘,粮食百石,换取明国退兵。” 第740章 烧 “家主,不可啊,明军长途跋涉必然是疲惫不堪,我等虽失去先机,但并非不可一战!” 宗义智摇头:“我们赢不了,你们看那明人,都是穿青甲的,应当是大明辽东精锐,既然明军已经到了这里,这是不是先头部队,后面是否有援军大部队,我等都不知道,若是真的有大部队,我宗氏肯定是无法抵抗的,所以现在,我们要拖住对方,再派人前去国内求援,这才是上策。废话别多说了,山上君,你去!” “嗨咦!” 日本大名手下的家臣也叫谱代家臣,就是指数代侍奉同一个领主家族的家臣,这样的家臣一般更为忠诚,也更为自己的主子所信赖和重用。 与其对应的称“外样”,指新近依附的家臣,或者是屈从于大领主的地方豪族。谱代家臣的制度起源于源赖朝将军建立的镰仓幕府,当时源氏将军把武士分为两个系统——御家人和非御家人,前者是将军的直系家臣,后者则是较为疏远的、仅仅是法律意义上的家臣。 这个山上君,就是非御家臣,地位只比普通的武士高一些而已。 这么大的事让一个非御家臣去做,可想而知这个宗义智,也不相信能够成功,可是这事还必须要去做,不论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又或者是可以给他争取时间让他好好布置阵形。 很快那个山上就背着白旗,两手捧着宗义智的佩刀,佝偻着朝朱威那边走去,活像个傻子一样。 朱威倒是饶有兴趣看着这些,他想看看这些小日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马宗氏家臣山上有芝,奉家主命,前来商议明国退兵之事!” 朱威下马,走到山上有芝身旁,一手将那日本刀拿了起来,山上有芝还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作为家臣,山上有芝是知道自己的使命的,也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但是在日本,家臣武士的必要品格就是忠诚,所以他不能拒绝宗义智的命令,也无法拒绝,宗义智对待自己人心狠的程度,比外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那么多了,何况其他人?再加上双马岛孤悬海外,这里就是宗家一家的天下,所有宗家家臣武士的亲人,都被安排在这里,一不小心就是全家上路的局面,所以宗家上下所有的家臣武士,都不敢有丝毫的其他心思。 朱威抽出那刀,挥舞两下,手感不错,虽不如陈其辰给他留下的那斩马刀趁手,但是对于一般将领来说,这也算是上好的宝刀了。 “你姓山上?” 朱威突然发问,山上有芝立马回道:“回明国大人的话,小的是姓山上。” 朱威撇撇嘴:“你们日本的姓怎么都是这些玩意儿?山上?你娘是在山上生的你吗?还有你们那些叫什么松下井上的,是不是都是在野外苟合才生下来的孽种?” 这话是有些侮辱人了,但是在朱威眼里,日本人不算人。 而山上有芝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心解释:“我日本小国,普通百姓都是有名无姓,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拥有姓氏,而这些姓氏,与古来大名的封地或者是家族信物有关。” 朱威翻了个白眼:“闭嘴吧,老子没问,你就别乱说话,说说吧,你家主子是想要投降吗?” 山上有芝不敢有任何不满,异常恭敬的将宗义智的条件说了出来。 朱威冷笑一声:“好大的手笔啊,万两白银,百两黄金,还有大船三艘,粮食百石,这加起来,少说有三万两了,宗家这么有钱吗?” 朱威下意识的没有说那百位美女,因为在他心里,人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山上有芝没有说话,他也不敢说话,朱威想了想又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对马宗家,有家臣武士百人,私兵八千,岛上还有各种陷阱地道,大人天兵虽然威武,但若真的要打,想必也不会赢得太容易。加上岛上有朝鲜和日本的各路商户,这些人加上所属护卫,也有数百人,并且他们背后都是有大人物的,大人得一岛却失两国友谊,实为不智。” 朱威冷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啊,岛上的人,不管是日本的,还是朝鲜的,甚至是大明的,一并杀了就行,这岛啊,我也不要,毁了也成,至于你说的那些背后的大人物,放心吧,我会一个个收拾的。” 山上有芝猛地抬头,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威拒绝宗义智的条件,他还能够理解,但是朱威说的要和其余大人物开战,以他的智商理解不了。 不等山上有芝反应过来,朱威高高举起宗义智的武士刀,一刀砍下。 如砍瓜切菜一般,硕大的头颅被血压顶起,朱威身上都沾染了不少。 血腥味起来了,朱威舔了舔嘴唇:“这就是日本人血的味道吗?果然是臭的!” 宗义智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心中自然明白这是谈崩了:“杀一明人,赏银一两,杀一明官,赏金一两,杀明人主将,宗府内美人儿全都归他!” “吼…” 朱威掏了掏耳朵,一群狗叫真的挺让人扫兴的。 “大人,炮来了。” “终于来了!铺开校准定位以后,一发白磷弹齐射!” “是!” 宗义智看到远处那一排黑黢黢的火炮洞口,腿都有些软了,站在这被轰,可就真的没有机会赢了。 “啊!随我冲!” 宗义智怪叫一声,从边上家臣手中夺过刀,就往前冲去,边上的家臣武士自然跟着了,原本还算看得过去的阵形,直接乱了。 朱威拍了拍额头:“他娘的…跑什么啊!秦成你快点的!” “好啦好啦,马上就好了!” “准备…放!” “轰轰轰…” 白磷弹落入人群中炸开,白色粉末飘散在风中,好似还没有什么伤害一样。 “轰…” “啊!” 突然火光乍起,无数人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第741章 信 原本白磷就易燃,藤甲盾牌也是易燃之物,只要被沾染上就如附骨之疽,除非能下狠心壮士断腕才有可能有一丝生机,但是人在痛苦的时候,只会有本能的身体反应,比如乱跑或者就地打滚,这些动作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朱威到现在只见过莽古尔泰有那个狠劲,其余的都是变成一摊枯骨。 不过十发白磷弹而已,就在朱威面前五百米处形成一堵火墙,要说杀伤有多大,其实不尽然。 因为这群宗家人冲过来的时候,太过散乱,白磷粉末飘散也是有范围的,所以只有二三百人沾染了而已。 但是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人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有那凄厉无比的惨叫声,给人视觉和感官冲击是不一样的。 日本人也大都信奉佛教,也知道地狱,现在这样的场景,和他们想象中的地狱,没什么太大区别。 哪怕是宗氏家族军纪严明,现在这种情况,让宗义智去控制,也是控制不了的,人的恐惧一旦被放大,除非是用更大的恐惧压制住他,否则不可能停歇的。 “家主…撤吧!回日本,还有机会!” “家主,大船就在后面,咱们走的掉。” 宗义智只是满眼失神的看着前面的惨状,他曾经攻入大明的时候,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也曾经将人赶进屋子里活活烧死,以前只觉得刺激,现在才终于感受到恐惧。 “撤!” 最后还是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哪怕他知道宗家没了对马岛,就什么都不是了,以往那些求着他办事的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了,他的那些美人儿再也不会伺候他了,但是现在又能如何呢? 朱威也发现了有小股人马纪律严明,穿戴与旁边的那些溃败的人明显不同,想必就是那宗家家主。 “秦成…带一队人马,上去堵住他们,死活不论。” “是…” “继续开炮,十发齐射。” “轰轰轰…” “其余人上马痛打落水狗啦,能不用火铳就不要用。” “吼!”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就像山上有芝说的那样,宗氏的力量不小,岛上的各种陷阱地道也是给明军造成了许多麻烦,但是他们忘了一点,论打仗…大明是他们的祖宗! 陷阱好办。驱逐溃兵或者日本百姓前面趟路就行,地道也好办,烟熏火燎水浸,不论是那个方法,都是有奇效的。 这里毕竟不是大明的地盘,对马岛也不算小,凭借朱威这几千人搜索也是有些困难的,加上马上要入夜了,朱威就让所有人集合休整。 “大人…抓到了!” 秦成脸上的血已经干枯,手臂绑着布条,也在往外渗着鲜血,看来是受伤了。 朱威皱眉:“怎么会受伤?遇到埋伏了?” 秦成摇头:“没有,不过下官觉得这些人肯定是大鱼,就想抓活的,没想到这群小矮子刀耍的还挺利索的,划破皮而已,没有什么大碍。” 朱威这才松了一口气:“行了,下去休息吧,派人去找找李牛那三个货,飘哪去了?” 秦成一脸尴尬:“额…不用找了,白姑娘已经去了,他们仨…掉海里了。” 朱威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掉海里了?他们干什么吃的?人没事吧?” “人倒是没事,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靠岸了,马上就回来了,但是…飞天器可能…出了点问题。” 朱威叹了一口气:“算了,人没事就行,飞天器看能不能打捞上来,这破玩意儿啊,不是最新版的,就是不太好用!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 宗义智是将朱威的话全听见了,此时的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有生路的,所以说话也就不会顾及那么多了。 “这位大人实在愚蠢!” 朱威一愣:“哦?是吗?你来说说为什么这样觉得?若是真的有理,老子给你就一个全尸。” 宗义智吭吭一声:“飞天器那么重要的东西,只要有所损伤,就应该将那些人全都杀了以儆效尤,你这样心慈手软,下面人肯定不怕你,这等神兵利器也肯定不会受到很好的保护。” 朱威冷笑一声:“哎呀…你看看你这话说的,机器重要是不错,但是这机器啊,都是人造出来的,人只要没事,这种机器要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损失无法挽回了,那又如何?死物怎么能和活人比?” 宗义智还想说话,不过被朱威挥手打断:“你别说话了,一嘴臭味,恶心人呢是不?来人…拉下去砍了,人头挂起来。” “是…” 宗义智愣了,他知道活不了了,但是也不至于处置的这么随意吧? “不是…我宗家的财富,我宗家的宝库,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我死了它们就没了!我宗家数百年,所积累的财富可是天文数字,这位大人。你就一点不心动?” 朱威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行了…闭嘴吧,你的那些东西,老子不感兴趣,只要那些东西在这对马岛上,那就跑不了,将你们都杀了,老子有的是时间找。” 说罢以后朱威挥挥手,任凭宗义智怎么叫喊,都已经没有作用了,很快一声闷哼传来,那风光了一辈子的日本诸侯,也就彻底没了气息。 朱威深吸一口气,走出营帐,遥遥望向大明方向…… …… 大明,京城,乾清宫。 朱由校今日接见了朝鲜使者之后,就再也不见任何人了,连午膳晚膳都没有用,屏退了所有太监侍女,就这样一个人躲在乾清宫中。 手上的信件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上面都是褶皱,想必是朱由校揉虐的,但是此时的他,又小心的将那信件放在自己腿上,双手一遍又一遍的磋磨着,想要将信件恢复平整。 但是已经褶皱的纸张,哪里能够再恢复原样? 何令通报了好几遍,可是殿中没有任何声音,现在已经入夜,殿中却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让何令有些慌张了,不过现在没了内阁,皇帝自己的事情,可没有人能够参与阻止了,何令也只能在这干跳脚了。 半刻钟后,何令又通报了一声:“陛下…该用膳了!” 殿门突然打开,朱由校的身影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 “何令…” “奴才在。” “朕…错了吗?” 第742章 心思 何令心中一颤:“陛下圣明,哪里会有错,只是他人不知道陛下心中的苦罢了。” 朱由校摆了摆手,显得有些彷徨:“是人都会犯错,你也莫要用这种话来奉承朕,朕非灵帝,也非徽宗,有些事,朕觉得要做,只是因为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罢了,朕做的那些事,要说是对的,但也不尽然,可是朕首要保存的,只能是我大明社稷,只能是祖宗江山!” 朱由校没有再说下去了,等了许久之后,朱由校又开口:“传膳,多弄一些,传定国公、成国公、英国公和永州侯觐见。” 何令一愣,这几位勋贵,可是已经三个月没有露面了,前两日年关的时候,例常的赐菜都没有份的,现在又突然召见,还是在深夜,万一惹人多想,生出事端来,这种杀勋贵功臣的事,在千百年来屡见不鲜。 何令不敢不遵从朱由校的旨意,不过他还是从旁劝谏道:“陛下,夜深了。” 朱由校抬头看这满天繁星,这个冬天,比平常要暖和许多,但是他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这冷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与外面温度无关。 朱由校可不笨,反而异常聪慧,他哪里听不出何令的意思,可是他忍不住啊,他以为将朱威的一切抹去,就能够放下那些,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最终…他还是放不下。 朱由校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从小缺爱,所以对那些对他友善的人有异常的好感,魏忠贤其实就是这样获得他的信任的,而朱威更是如此。 这辈子,好似除了他的弟弟朱由检之外,就只有朱威一家人是真心待他的了,不论是朱威的父母,还是朱芷,又或者是朱威。 可是朱由校坐在这个位置上,就需要将这些人推的远远的,天家无情,不是真的说皇帝无情,而是所有的一切与天家社稷祖宗基业来说,都要往后站一站了。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在午门设宴,允许他们带亲兵,允许他们带武器。” “陛下不可啊!” 朱由校直接挥手打断何令的话:“无需多言,这些人…都与大明与国同戚,最衷心的,莫过于他们了,去传吧…消息也不用故意隐藏,这事…瞒不住的。” 何令无法,只能点头称是,不过他去传那些勋贵之前,先是去调了御马监一营人去午门外防备。 有些事啊,上面的人不在乎,可是下面的人,不能不在乎啊,因为不出事还好,出了事,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下面这些干活的了。 …… 英国公府。 如今还是那时候的模样,白色灯笼与白蟠还是高高挂起,与周围喜庆的过年场景格格不入,这英国公府,可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开门了。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平静,守门人一看是宫中之人,身后还跟着东西两厂的番子,以为这英国公府的日子到头了,当下也不怕了,英国公府家中老人,可都是跟过张维贤上过战场的,平常的时候笑呵呵的看不出什么,但是这时候可就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怒目道:“怎么着?是要抄家啊,还是要抄斩啊?” 这给过来传话的小太监搞懵了,缓过神来之后连连摆手:“啊?不是不是…老丈误会了,是陛下在午门处设宴,请英国公赴宴。” “啥?赴宴?” “对,陛下不但请了英国公,还有成国公,定国公和永州侯几位,并且陛下说了,朱威公爷侯爷,可以带兵带武器。” 那守门人更加迷茫了,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回去禀报陛下,臣正在守孝,不便出门,深夜见我这么一个带孝之人,恐怕冲撞了陛下。” 那小太监顿时手足无措,连忙跪下:“公爷…奴才只是传话的,这般回去是要被打死的啊,还请公爷怜惜奴才。” 张之极冷哼一声:“你的生死,与我何干?” 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那小太监和身后的番子面面相觑,不过他们能怎么办呢?强闯国公府?很显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可是英国公的态度也很明显,他们的生死,人家英国公还真的不在乎。 守门人一看主家都发话了,哪里还管得了别的,立马招呼人将大门关上了。 那小太监起身,实在是欲哭无泪啊,跺了跺脚一咬牙道:“咱们这么回去,肯定落不下好,陛下和干爹肯定不会怪罪英国公,只会拿咱们出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能叫的动英国公的人过来,现在咱们兵分三路,去找另外几位公爷侯爷。” 其余人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于是分配完了之后一哄而散。 张之极在大门关闭的那时候又回来了,听着门外的动静,眉头皱的很深。 朱由校的心思,他摸不透,别说他了,他爹在世的时候也摸不透,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朱由校给他的感觉很怪,原来觉得朱由校是圣明之君,能容人,能纳谏,可是后来又觉得朱由校是无情之君,现在难道又要变了?如果真的变了,他还能相信朱由校吗? 造反的事他是没想过的,大明的勋贵都不会去想这等事,也不会去做这等事,但是君臣一心,全无隔阂,现在也明显不可能。 张之极知道他们几个勋贵与朱威关联甚密,朱由校要消除朱威的影响,他们自然就首当其冲了。 现在看起来朱由校好似有些改变,但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天底下最难的事情,就是琢磨上位者的心思,没人能够琢磨的透的。 因为上位者做人处事,轻易不会考虑下位者的感受,做起事来也是随心所欲,因为就算做错了,上位者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很大,但是下位者往往因为如此失去所有。 “公爷,咱们真的不去?” 张之极摇摇头:“还是要去的,将我的孝服取出来,我要穿着孝服去见陛下!” 第743章 身孕 其实张之极不知道的是,除了定国公之外,成国公与永州侯,都是推脱不去得。 这几位都是真正带过兵见过血的人,自有一番气度。 而定国公,因为南京魏国公一脉权势太大,所以这二百多年来,定国公一脉虽然都是恩宠极佳,但是实权并不多,而这代定国公徐历良,更是只有一个五军都督府的虚职,后来英国公卸任京营,他才去做了名义上的统领,但是徐历良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的,也知道军中人不会真的服他,更是知道定国公一脉不可真正掌权,基本除了必要场合,其余的他是一概不去的。 但是这次是朱由校召见,他可不像其余人有那拒绝的底气,按理来说他的儿子现在生死未卜,他应该是除了张之极之外最不待见朱由校的人,可是时势比人强,他又能如何? 最后也很自然的,充当起敲门人来了,徐希生死未卜,众人都知道徐历良心中不好受,他们可以为难那些传话的小太监,却不能为难徐历良。 当看到张之极一身孝服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反而觉得就应该如此。 朱承叹了口气:“这次陛下突然深夜召见,可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胡大彪冷哼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 午门外,朱由校披着一件狐毛大?,将整张脸藏在毛中,宫宴已经准备妥当,他并没有入席,而是站在那必经的路口等着几人。 “陛下,风大了,先去躲躲风吧。” 朱由校没有动作,而是问道:“多久了。” 何令小心道:“已经半个时辰了。”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等着吧,就算今日他们不来,也无妨…朕对他们做的那些事,他们恨朕也是应该的。” 这种事何令不敢说什么,只能暗中招呼那些小太监再去叫人。 朱由校现在倒是显得很有耐心。 又过了一刻钟,转角处终于有了动静。 “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永州侯到!” 朱由校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等到几人走近,朱由校也上前两步:“诸位叔伯来了,身上冷了吧?过来先喝点热茶。” 几人原本没有发现朱由校,直到听到声音才后知后觉,突然场面有些尴尬,按理来说这几人应该跪下行礼的,可是心中那股气散不了,到嘴边的话,始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朱由校好似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说罢之后,亲自在前面带路。 众人落座之后,朱由校先是对着张之极举杯,张之极这一身孝服,太过扎眼了:“老国公的事,是朕做错了,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朕与老国公虽不太亲近,但是朕知道,他一直忠心于大明。” “陛下此言差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臣父忠心之至,不会有任何抱怨,臣自然也是一样。” 张之极的话如一把钢刀插入朱由校心间,这话不论是真是假,其实都是很让人难受的。 朱由校手一僵,酒杯都差点握不住,今年冬天再不冷也是冬天啊,桌上的饭菜早都凉透了,朱由校装模作样的夹了两筷子,入嘴之后,就完全没有胃口了。 “成国公。” “臣在!” “朕准备让朱缶去宁夏,朱威留下来的那些生意,让朱缶接着。” 朱承一愣:“陛下说笑了,犬子无才无能,整日只知道流连烟花之地,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 朱由校摆摆手:“朕意已决,成国公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作为朕的同门师弟,朕相信他。”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同门师兄弟?这是承认他与其他几人都是朱威的学生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朱由校没有解释,而是看向胡大彪:“永州侯,朕准备让胡厉入军,宁夏辽东皆可,并且…朕准备让你去云贵,黔国公前段时间上书想要卸任云南防务,朕没有同意,云贵土司不服大明已久,如今黔国公受了委屈,说不定那些土司又要生事,好离间朕与黔国公的关系,所以朕想让你去,那些土司一有异动,立马绞杀!” 胡大彪还准备说话,不过朱由校没有给他机会:“这是国事,永州侯…莫要因私废公。” 胡大彪无法,只能点头领旨。 “定国公…别的朕不多说了,但是朕能很明确的告诉你,徐希没死!” 徐历良眼睛通红:“陛下…我儿,真的没死?” 朱由校点头:“没有,毛纪用自己命救下了徐希,不但徐希没死,朱镇也没死。” 众人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以前虽说没有明确的死讯,让人有那么一点希望,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那点希望实在是有些渺茫,不过现在是由朱由校直接说出来了,那就肯定是没死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 朱由校嘴角有些抽抽:“他…他和朱镇,还有朱威手下的一个叫陈子义的,改名换姓成了两主一仆,在秘密训练组织密探,想要……” 朱由校没有说下去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了,那几个货很显然不会做什么好事了。 要知道现在的暗卫全部静默,锦衣卫的功能又重新被重视起用,天下万事都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要说朱镇几人的计谋还是可以的,但是他们太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各地只要出现几个外地人,肯定会很扎眼的。 徐历良此时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说什么了。 朱由校苦笑两声:“朕…是做错了,以前一直听说孤家寡人,现在朕才知道这滋味是真的不好受,没有信任的人或者说,没有信任朕的人,朕不想如此了…” “内阁解散之事,已经不可更改,但是在其他方面,还可以补救。成国公,你写一封信吧,让徐希回来,继续担任刑部提刑司郎中,替朕普查天下牢狱。” “信中也好好说说…朕想让朱镇回来参加春闱。另外朕会让老英国公入太庙,而之极,三年守孝之后,朕想让你去辽东,彻底解决女真之乱。这段时间…你可以先行考虑布置。” 朱由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每一句都如春雷在众人心中炸响,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张之极忍不住开口:“陛下…为何突然如此?”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坤宁宫前日传来消息,皇后有身孕了。” 第744章 悔悟? 张之极眼神一凝:“皇后有喜了!” 要知道现在的皇后是朱芷,但是名义上是英国公府的张芷,皇后有喜,对英国公府来说,可是天大的事。 朱由校点头:“前日太医才查出来,现在胎还不稳,朕…害怕。” 张之极明白了,皇后有喜这事是瞒不住的,若是这几家勋贵真的心中有不满,再借此机会给皇后那边通通口风,说不定皇后加上肚中的皇子就会有危险了,这样想着,好似也是能说的过去的。 但是张之极是不信朱由校会因为皇后有喜,就能真的放下成见。 朱由校也知道他们不信,从怀中取出朱威的信,递给何令:“念!” “是…” “陛下圣安:臣自辽东出兵入朝鲜,所见所闻甚多,女真不可不防,三年之内若是不解决,必成心腹大患,朝鲜蛇鼠两端,不可轻信,臣出朝鲜后,将攻占对马岛,进而攻日本本岛,以雪大明之耻。陛下,万千罪责皆归臣身,张之极朱缶胡厉徐希无错,他们各有才能,必能帮到陛下。西洋诸国开海扩土,大明已落下风,机械研究院不可废弃,此乃大明之后立世根本。臣弟臣妹,还望陛下善待。臣在外一切以大明厉海伯名义行事,若出岔子,陛下皆可不认,若身死敌国,陛下可借机出兵讨逆。臣朱威拜上!” 何令读完之后,全场鸦雀无声,朱由校等了老半天之后才开口:“朕放弃了朱威,也曾想杀他,但是朱威对朕始终如一,与之相比,朕才是小人。诸位…今日朕要痛改前非,还请诸位,给朕这个机会。” 宴席结束之后,张之极几人一路回家,边上跟着的人都撤了,张之极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看?” 徐历良朝后看了看皇城,转头之后满脸轻松:“这不是很明白吗?陛下自己也说了自己错了,咱们这苦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张之极轻轻摇头:“成国公,你怎么看?” 朱承皱眉:“目前看起来,好似是好事,但是我总觉得心神不宁,老胡,你呢?” 胡大彪冷哼一声:“总归是个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样的,陛下能让我死在战场上,也算是了却我的心愿了?” 胡大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众人心中一颤,徐历良问道:“老胡,为什么突然这样说?陛下让你重掌军务,不应该是坏事啊?” 胡大彪面无表情:“我这辈子,一直带的都是京营或者边军,南方兵事并不熟悉,而云贵川土司叛乱由来已久,多少能臣猛将都没有解决掉?全靠黔国公维持,现在倒好…突然派我过去,领的还是受了委屈的黔国公的兵,在下边兵将眼里,我是去夺权的,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能死在战场,已经是好事了!” 徐历良实在不敢相信朱由校是这般心思,但是胡大彪说的又是无法反驳的,哪怕他没有带过兵,也知道带兵靠的是兵和将熟,现在云贵土司叛乱已起,哪里有时间让胡大彪去熟悉兵将? 难道,这真的是一个局? 徐历良还是不敢相信:“那…陛下为何让胡厉入军?” 朱承叹了一口气:“老徐,你还是看的太浅了,胡厉入军,朱缶经商,徐希入政,张之极守孝,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对吗?陛下将朱威手下的四大金刚,全都给分散开来,徐希还好…行的是正经事,可是胡厉呢?在胡大彪云贵失利之后,再给胡厉高位,在军中可有人会服他?朱缶就更不用说了,宁夏商路现在可是香饽饽,谁都想要,谁都想要插一脚,你觉得朱缶有那个能力回旋这么多势力吗?所以啊…我儿子这次…算是要进龙潭虎穴了。至于之极…” 胡大彪接过话头:“至于之极…三年后让他出兵灭女真…现在的辽东,朱威的威信还在,张之极若是此时过去,依靠那些余威,也能立得住脚,可是三年后呢?每年钝刀子割肉,在不影响辽东战斗力的情况下,调整一部分人,到时候张之极过去之后,可就是如胡大彪一样的场景,并且你们再想想,朱威给陛下说的那个,三年之内不灭女真,必成心腹大患,到时候若是战事势力,首当其冲的,不就是张之极吗?” 徐历良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实在不敢相信朱由校会这般对他们这些勋贵,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对大明可是最为忠心的,朱由校这般,不就是毁掉大明的半壁江山吗? 张之极苦笑两声,扯下头上的孝巾:“今日我带孝而来,就没想过会有好下场,现在看来,我还是小看了陛下的狠心啊,陛下…不想受任何人掣肘,内阁完了…现在就轮到咱们这群勋贵了。” “可是陛下为何非要绕这么一个圈子?” “哼…都是让外人看的罢了,对外人来说,这是恩宠,是对我们几家的信任,但是事实上,外人越这样觉得,我们的下场就会越惨!” 徐历良还是有些不信:“这一切是否都是咱们的臆想,有没有可能陛下真的想要按照朱威说的那些好好发展?” 张之极冷笑一声:“是吗?那众所周知的那些大明弊端之政,为何不解决?朱威提出的大基建计划,可以有效吸收流民,为何不做?由商路之钱财将天下田亩回归公家,再分田于流民,为何不做?机械研究院为何关闭不开?若陛下真的要变,这些事才是真正要去做的,而不是在咱们几个身上浪费时间!” …… 乾清宫。 朱由校命人将朱威的信装裱好,就挂在书案之后。 “陛下…几位公爷侯爷,都回去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一路上没说什么吗?” 何令有些尴尬:“陛下,几位公侯的亲兵守卫太过于严格,奴才的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散的时候,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朱由校冷哼一声:“想必他们是知道朕要做什么的,不过他们只能按照朕的想法去做,翻不了什么风浪的。” “去吧,朱镇那边赶紧解决掉,让朱镇回京参加春闱,皇后想要见他,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奴才明白!” 第745章 幕府 直隶保定府。 一处并不太偏僻的三进院子中。 朱镇捂着额头,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我说徐希,半个月了…已经半个月了,你一顿三只鸡,也不是说咱们吃不起,不过你这吃了这么多,能消化吗?” 徐希满嘴油光,费劲咽下嘴里的肉:“我怕了…你试试半个月没吃正经东西,捡到个鸡屁股还被别人抢走的滋味。” 朱镇翻了个白眼,这些他也经历过,但是这会儿可不能说,会被笑的。 “你不准备给家里个消息?” 徐希摆手:“给什么消息啊?这明显就是陛下要杀我的,现在这样挺好,家里就当我死了,也不用担惊受怕,更不用担心被我牵连。” 朱镇叹了一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 徐希一脸奸笑的看着朱镇:“嘿嘿…我能怎么办?肯定是跟着你啊,你看看你现在,有身份有钱的,和以前也没什么差啊?你不会和京城那人一样,不要我了吧?” 朱镇苦笑:“我倒是想留着你,可是你也知道,陈大哥是接了我兄长的命令回关内的,他是有大事要做的,你的去留我可做不了主,要看陈大哥的想法了。” 徐希一听立马怪叫起来,拿着一个鸡腿就冲到朱镇面前:“不是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咱们两个什么关系?我和你兄长什么关系?是不是?陈大哥再怎么说也是你兄长的手下,和我也算是一波的,你再在他跟前说说好话,我这不就留下来了吗?” 朱镇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倒也好了,可是陈大哥做事,太过于认真,他的首要任务是完成我兄长的命令,其余的都是可以舍弃的,别说你了,就连我…在他面前快死了,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你们可能不太熟悉陈大哥,可能以为他和李牛王二他们没什么区别,可是你这样想就错了,陈大哥年少家人被女真屠戮,后加入义军,辽东首捷的时候,亲自带队屠杀了女真俘虏两千多人,而后我兄长回宁夏,让陈大哥在辽东夜不收学东西,后面更是掌握暗卫大部,所以说啊…陈大哥的心性决断,非我等可以想象,你和我对他而言,可能真的不重要。” 徐希一听这话,脸顿时拉得老长了,他这种纨绔子弟,没了家世可就真的什么都不会了,陈子义若是真的不收留他,他真的会饿死的。 想到此处,徐希也不管自己的肚子能不能撑得下了,又抓起面前的烧鸡往嘴里塞。 朱镇倒是也想吃点,自从快饿死之后,他也染上了这种暴饮暴食的毛病,不过朱镇比徐希要能耐得住一些。 “吱…” 大门突然打开,陈子义一脸严肃的进了院子,瞥了两人一眼,冷声道:“这几日咱们周围的生面孔多了许多,这里已经暴露了。” 朱镇猛的起身:“陈大哥,那我们赶紧走!” 徐希也在一旁点头。 谁知陈子义摇了摇头:“这边已经被监控,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所以…我回来是通知你们一下,钱在床下,路引在书柜里,我先走,你们自己想办法!” “陈大哥…你不要我们了?” 看着朱镇慌张的模样,要说陈子义没有任何动容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任务可不是保护朱镇,只能狠心拒绝:“外面的人已经埋伏许久了,这里只有咱们三个人,若是要杀咱们的话,他们早都上了,所以我觉得他们并非是要杀咱们,应该会有别的后手。你们两个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徐希快哭了:“暂时没有危险不代表后面没有危险啊,陈大哥,陈爷爷,我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们啊。” 陈子义没有理会两人,直接进屋拿了一些碎银子,出来后冷冷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先走也不一定能活,你们后走也不一定会死,两位…保重!” 就在陈子义出门的瞬间,朱镇开口:“陈大哥,最起码,你要告诉我你去哪里吧?” 陈子义轻轻摇头:“不知道,北直隶是不能待了,大明哪里乱,我就去哪里,我若活着,你若也活着,我会想办法与你联系的。” 说罢之后,陈子义头也不回的出门远去。 附近监视的锦衣卫连忙去上报陈子义出门的消息,不过在锦衣卫眼里,最重要的是朱镇和徐希,加上陈子义基本上每日都会出门,有时候还出去三四次,也就没有让他们警觉。 八日后,一队锦骑直冲到那小院门口,这次可是何令亲自带队。 朱镇与徐希并没有走,第一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第二则是因为他们走不了。 “朱公子,徐大人,还请开门一见。” 听着何令对两人的称呼,两人都觉得有些怪,但是不约而同的,也都生起了一丝希望。 门开之后,何令没有废话,直接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晋王之事已然查明,与徐希朱镇无关,现擢徐希官复原职,赏钦差仪仗,即日起,代朕彻查天下牢狱,朱镇立即回京,参加春闱,不得有误,钦此。” “呵呵呵…朱公子,徐大人,接旨吧。” 朱镇与徐希对视一眼,有劫后余生之释然,也有浓浓的不解,晋王的事,与他们何干?再说了,通缉两人的时候,可不是因为晋王的事啊?为何用这样的借口赦免二人? 何令捧着圣旨,不见两人有什么反应,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两位…接旨吧!” 朱镇与徐希这才起身接旨。 想要问何令一些事情,可是何令直接转身,自有下面的人去安排二人。 何令出了院门之后,脸色阴沉:“那个陈子义,怎么会逃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在这事上犯糊涂?” 地上跪了一地的锦衣卫,何令生了一会儿闷气,而后冷哼一声:“传下去…陈子义死了,去边上砍一个身材样貌差不多的人回来。” “是…” …… 对马岛。 “报…大人,日本方向有船过来,说是幕府的人,想要求见大人。” 朱威皱眉:“幕府?” 第746章 我要长崎 朱威对于日本本岛收到对马岛的消息不感到意外,但是对于幕府派人过来,还是有些意外的。 现在日本的幕府,是德川幕府。 自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于关原合战中取胜,推翻丰臣政权。1603年,德川家康被任命为征夷大将军,在江户设幕府。建立德川幕府又称江户幕府。 如今的德川幕府,控制着日本四分之一的土地和城池,其余的大名,都要受到他们的节制,而日本天皇,早都成个吉祥物了。 所以这个德川幕府,就是日本实际的掌控者了。 朱威大概推算了一下,如今的德川将军,应该是第三任德川家光,取什么名字不好,取个家光的名字,不过倒是很应景。 这德川家光确实没什么太大的能耐,在日本实行的,也是如清朝一般的闭关锁国政策,但是这人野心极大,是想当天皇的那种。 沉吟半刻,朱威让他们过来,朱威也想看看,这德川家光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朱威等了半天,人还没来,但是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刀是武士的荣誉,也是武士的性命,不可能交给你们!” “不卸刀卸甲,就不能进去,说什么都没用。” 朱威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伙小日子不肯交刀卸甲,这他能忍?在自己地盘上还能由着他们这群小日子的性子来? “不愿意遵守老子的规矩,那就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朱威的声音一出,争辩声顿时安静了下来,日本那边出来一个人,个子看起来有一米六五左右,在日本应该算得上是高猛之人了。 “日本江户将军府松平信纲,见过明国大人。” 朱威眯起眼睛:“松平信纲?” 松平信纲微笑:“明国大人听说过我吗?” 朱威微微点头:“倒是听过一些,不过…并不重要,你是现在回去呢?还是按照老子的规矩来?” 松平信纲还是那副模样:“这位大人,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朱威冷笑一声:“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通融?现在趁老子心情好,还能和你好好说两句话,可别以为老子就好说话了。” 松平信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了:“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按大人的意思来。” “来啊,卸刀卸甲!” 朱威眉头一挑,暗自觉得这个松平信纲,不太好对付。 要说这个松平信纲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至少在日本,这也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他是德川家光手下六大臣之一,在日本的基本地位和大明的内阁大臣相似也是德川家光的智囊幕僚之一。 等到松平信纲等人卸刀卸甲之后,朱威却并没有让他们入内,而是直接开口问道:“说吧,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松平信纲有一瞬间的恼火,因为朱威这态度,明显就是轻视他们,让他们按照规矩来了之后,却又如此对待,连杯茶水都没有。 不过只是那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这位大人,可否就是朱威朱大人?” “正是,别废话,老子事很多,没空和你打哈哈。” 松平信纲低下头,不想让朱威看到自己眼中的怒火:“朱大人安,将军知道朱大人攻占对马岛之后,唯恐是因为对马宗氏引得明国不快,这才降下雷霆怒火,所以特派小官前来周旋。不知朱大人,是否可以放了宗氏大名,是否可以归还日本对马岛。” 朱威嗤笑一声:“对马宗氏的脑袋,都挂在你上岸的地方,你没看到吗?再说了,这对马岛我占了,你让我还我就要还吗?你算的了什么东西!” 松平信纲目光一凝,语气也有些冷了:“朱大人,日本与大明,世代交好,大明无缘无故侵占我日本领土,小官是否可以认定,这是大明想与我日本开战?” 朱威实在是被松平信纲这种语气气笑了:“屁的世代交好,壬辰之乱才过去几年啊?你们都忘了吗?用不用老子给你们回忆一下?还有…别虚张声势了,这么久了你们才过来,不就是知道了老子已经不属于大明了吗?要不然…给你们两个胆子,你们敢说个不字?都是明白人,就不用废话了,这次过来,到底为了何事?如果只是想说这些话,那你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该回哪去就回哪去吧。” 松平信纲突然笑了:“果然瞒不过朱大人,将军确实已经知道大人在大明的境遇了,将军对此也很气愤,对马宗氏虽说日本大名,但是不服将军府管教已久,将军也是想要让人取代他们的,所以朱大人,小官这次前来,不是为了问罪,而是为了合作。” “呸…你他娘的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憋回去,你还问上罪了?你让德川家光过来,看看他有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朱威实在是不想和日本人有任何的交集,这小日本说话太恶心人了。 松平信纲一愣,随即告罪:“抱歉朱大人,小官汉语学的不好,还请朱大人见谅。将军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作,朱大人现在已经不属于大明,那么日本可以接纳大人,大人只要将对马岛交出来,将军将立马任命大人为日本大藩,在日本肥前藩,可以划三城之地为大人藩地。” 朱威眯起眼睛:“这么点好处?就想让我将对马岛这个金疙瘩交出去,是否有些太过于小看我了?” 松平信纲连忙道:“这些都是能商量的,如果朱大人愿意,可以提出要求来,小官相信将军肯定会好好考虑的。” “好…那我可就说了…对马岛给你们可以,但是…我要长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威话音刚落,松平信纲就叫了起来:“朱大人,莫要强人所难。” 朱威冷笑:“你说的可以商量,你说的我可以提出要求,那我提了,我只要长崎。” 第747章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朱威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让日本将长崎交给外人,不亚于让大明将南京交给外人。 当枪炮、机器,还有基督教文化等,相继从西欧传来日本的时候,长崎领主大村纯忠实行了港口的对外开放,积极地为海外贸易商船打开大门。江户幕府坚持锁国政策,断绝着与外国的一切贸易交往,而在这一期间,长崎却是日本唯一的对外开放的窗口。 日本地小国弱,只依靠自己是没有办法维持统治秩序的,必然要与外界贸易,日本用他们丰足的银矿资源,为他们换取了无数好东西。 对马岛是日本与朝鲜的贸易中转站,若非对马岛是日本进攻朝鲜和大明的跳板,它的重要性还要小一些,而长崎是日本与其余多国的贸易点,孰重孰轻,一眼就能知道了。 现在朱威要长崎,这肯定是德川家光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松平信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可不是和朱威闹翻的时候:“朱大人,双方合作,都要拿出诚意来,我幕府德川将军,愿意给朱大人大藩的地位和城池人口,这是我们的诚意,可是朱大人,你说的话,让我们感觉,你并没有诚意。” 朱威无所谓的笑了笑:“无所谓啊,你觉得没有诚意,那就不用谈了,长崎是个好地方,你不给我可以去取,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松平信纲冷哼一声:“朱大人,恕小官直言,大人的军备兵马甚为雄壮,但是毕竟只有五千之数,日本虽国小,但可用之兵也不下百万,大人想用五千之兵对抗我日本百万带甲之兵,无异于以卵击石。” 朱威伸出食指在松平信纲眼前晃了晃:“不不不…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我这点兵马去和你们的百万大军对上,我只是想用我这能以一抵十的强军,削弱你们德川家的力量而已,你想想,我不用多杀,只用杀你们德川家五万兵马就够了,你们少了五万兵马的力量,下面那些大名,会不会蠢蠢欲动啊?” “又或者…我直接去和你们的天皇做生意,我让他恢复在日本的权力,他给我长崎,你觉得你们的天皇,会不会很感兴趣?” 松平信纲死死盯着朱威:“朱大人这是在威胁小官,威胁小官不可怕,但是威胁将军的后果,就不是朱大人能够承受的了。” 朱威嗤笑一声:“你觉得我在威胁你?李牛王二,带他们去看看咱们的东西。” “是…” “松平信纲,我希望你看过之后,能够好好考虑我的要求,不要让自己后悔,也不要让你的将军后悔。” 松平信纲知道朱威的意思,无外乎就是彰显实力罢了,松平信纲这样地位的人,知道的可是很多的,西洋的各种火器,他也是都见过的,朱威的东西就算比西洋的那些东西厉害,想必也是有限的,所以松平信纲根本不怕这些。 朱威看到松平信纲离去的身影冷笑两声,而后朝着后面喊了一句:“出来吧,人走了。” 之后出来一个身穿紫色僧袍的和尚,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但是朱威知道,这人心里的小九九,不比那松平信纲少。 “朱大人,你的条件对德川家族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哪怕松平信纲看到了大人的武器。” 朱威笑了笑:“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罢了,你们两方都找上了我,那我自然要看看,到底哪一方给我的好处多了。” 那紫袍和尚,并没有太过于气愤,而是带着笑意回道:“大人,佛会告诉大人,和谁合作更加有利。” 朱威冷笑:“佛?就是你们天皇信的那个玩意儿?你们啊…太虚伪了,普普通通的人,非要为了那统治的名义和神佛关联,自己心里想的完全都不是那么回事,不累吗?” “佛曰,不可说。” 朱威转头不理那个老和尚了,这个老和尚叫什么朱威并不知道,但是知道他是当今日本政仁天皇的心腹,而政仁天皇,也是个和尚。 天皇出家去当和尚并不意味着他笃信佛教。由于摄关政治的原因,天皇权力基本被历代幕府所把持,天皇为了夺回权力,于是退位出家,纠集一帮朝廷贵族和武士聚集在寺院重新搞一个小朝廷,这时候出家的天皇被称之为“法皇”,很多重要命令,如立储、任官等,仍然从法皇这里发出去。所以与其说天皇信仰佛教,还不如说日本皇室贵族,以及后面的武士都是利用宗教来更好的维持自己的统治。 并且日本的佛教与大明的佛教并不相同,他们做和尚的,并不戒色戒欲,反而基本上只有地主阶级之上的,才能够有资格去做和尚,佛教对于日本来说,纯粹是维持统治的工具罢了。 佛教在日本,更多的是表现形式上看着像佛教而已,其实内里还是天权神授,天皇自诩为天照大神的子孙,各个贵族,也都有各自贵族专属的大神祖宗,就是不知道那些大神看到自己的后代借用佛教来诠释他们,会不会气的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很快远处传来枪炮声,说实话朱威是有些心疼的,他的子弹弹药可真的不多,尤其是子弹,现在的子弹怎么说也是初级工业化的东西,在没有稳定之前,真的是用一发就少一发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的。 对马岛的地势就注定了这里不是长久待的地方,地势不平不说,还有海水倒灌的风险,不论是防守还是发展建造,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现在,就看这日本天皇和德川幕府,谁给的地盘好了。 用日本的地盘,用日本的人工,用日本的资源,造出来灭日本的武器,光是想想,都是很兴奋的。 看到人回来了,朱威没有回头:“老和尚,去躲躲吧。” 那老和尚没有再进屋,而是问道:“朱大人会真正让我躲吗?现在的情况,不正是让我们两方见面的好机会吗?” 朱威回头深深看了那老和尚一眼:“你倒是个聪明人,突然发现…和你们家主子合作,也不是不行啊。” 那老和尚没有回话,但是迎面而来的松平信纲看到了这个老和尚,不由分说就冲了过来:“六屋大祭!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748章 条件 朱威也有些诧异,大祭并不是名字,而是官职,在日本这种天权神授的政治体系之下,大祭可就是天皇在外的代言人了,天皇毕竟要保持神秘,所以基本上是不会露面做什么事的,自然需要一个代言人。 这事朱威倒是熟悉,日本天皇这般哄人的作态,一直保持到二战后,被麦克阿瑟亲自撕破那层神秘的面纱,让日本民众看清楚,他们以为的神人只是一个矮瘦的小老头而已,从那之后,天皇也就只是天皇了,再也没有什么神的光辉。 那老和尚看到松平信纲还是保持微笑:“原来是松平大目行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大目行是德川家光设定的官职,与内阁的大学士头衔差不多。 不论是按官职还是按地位,松平信纲都是不如这个老和尚的,老和尚可以不回答松平信纲的话,但是松平信纲,不能不回老和尚的话。 幕府将军和天皇的矛盾越来越大了,松平信纲今日若是敢不敬这个老和尚,明日他不敬神权的名头就能传遍整个日本,到时候都不用天皇说话了,就是德川家光都要弄死他了。 所以哪怕不情愿,松平信纲还是老实回道:“将军知晓明国大人抢占我日本对马岛,特来派小官过来交涉,壬辰之乱才过去三十载,将军不想日本与明国再陷战乱。” 朱威听了之后冷笑一声:“抢占?这话从何而来啊?我要说是你们的天皇看对马宗氏不敬神皇,特请我来平叛,你信不信?” 朱威这话给松平信纲弄懵逼了,给那个老和尚也弄懵逼了,怎么说着说着,把天皇也给绕进去了? 不过很快那老和尚就反应过来了,对马岛可不是普通的地盘,虽不如长崎重要,但也是日本物资的重要中转贸易地,以天皇的名义来讨伐逆贼,那么之后这对马岛自然会由天皇派人来管理。 “朱大人说的是,这确实是天皇的命令,朱大人只不过是奉命行事!” 朱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呸…先说好啊,是你们天皇请我来的,不是我听他的命令来的。” 老和尚有些尴尬,点了点头道:“对对对…朱大人是明国大人,与天皇是合作关系,并非从属关系。” 松平信纲皱着眉头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再也忍不住了:“大祭,这朱大人,已经被大明皇帝除名了,他现在并非大明的人。” “那又如何?天皇对朱大人很是尊敬,只要朱大人愿意,可担任副祭之职,并且会给予朱大人六城之地。” 朱威眉头一挑,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他这招果然有用,原来天皇愿意给的,可没有这么多,现在就看松平信纲这边给出什么条件了。 松平信纲也被天皇的手笔吓了一跳,那副祭之职倒也算了,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但是六城之地,可就不是说的这么轻松了,日本一共才多少城池?哪个城池不是各个大名的底气所在?没个城池,出门说话都没人愿意听的。 德川幕府虽说占有日本四分之一的城池,但是要养活的人更多,一次性拿出三个来,就已经是极限了。 毕竟将军府不像天皇,天皇手里的城池,都掌握在皇家手里,说拿出来,就能拿得出来。 松平信纲没有直接开出条件,而是朝着朱威问道:“朱大人,天皇陛下来出的条件,不可谓没有诚意,朱大人你是怎么想的?” 朱威故作沉思状:“确实诱人。” 松平信纲笑着说道:“是啊,朱大人,这等条件只有天皇陛下能够开的出来,我家将军是没有这个实力的,不过朱大人,我家将军给大人开出来的条件,并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大人在名义上归顺幕府即可,就是不知道天皇陛下开出的条件,需要大人做些什么?” 朱威转头看向那老和尚,那老和尚面色一僵,随即苦笑:“朱大人,你也知道…皇家的一切任命,都是要有理有据的,否则不能服众,天皇陛下将城池交给大人,自然也是要有个理由的,天皇陛下需要大人做到两点,第一…是希望大人能够献出火铳技术,第二…则是希望与大人亲上加亲,天皇陛下,愿意以宗室女嫁与大人。” 朱威冷笑一声:“还有第三个条件吧?那就是对马岛你们也要!果然好算计啊,要技术,要地盘,最后只给老子一个日本娘们打发了,你当老子要饭的啊!” 老和尚懵了,这朱威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朱威嘴上没有停:“人家家光给老子三座城,拿三城换对马岛,这也算是平等交换了,你们天皇倒是厉害啊,算计到老子头上了,是没挨过打吗?想不想尝尝老子大耳巴子的威力?打不死你个没屁眼的老东西,这两天还以为你这老和尚是个本分人,现在看来还不如没卵子的松平信纲呢。滚回你的京都,让政仁那老东西洗干净屁股,等着老子怼他!” 朱威有些口不择言了,但是实在是因为他气不过,政仁这老小子,心眼太他娘的脏了,要别的东西就算了,竟然还想拿个日本烂女人恶心人,这谁受得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日本这个国家,要说最恶心的,应该就要数天皇一族了,什么乱伦加上近亲结婚(更重要的是差辈的),那是异常普遍的。 第14代天皇仲哀天皇是开化天皇的玄孙,而皇后气长足姬的父亲则是天皇的堂兄弟息长宿祢王,天皇与皇后之间是叔伯侄女关系。此时,正值中国的东汉时期。 第24代仁贤天皇是雄略天皇的侄孙(安康天皇之孙),皇后春日大娘皇女为雄略天皇的女儿,天皇与皇后之间为姑侄关系。此时,正值中国南北朝时期。 在中国隋唐时期,日本女天皇屡屡出现,且大多有近亲结婚的记录,如首任推古女天皇嫁给了同父异母的哥哥敏达天皇,皇极女天皇先后嫁给从叔伯高向王和从叔伯舒明天皇,元明女天皇是持统天皇的妹妹兼儿媳、草壁皇子的姨母兼老婆、文武天皇的老妈(这关系真乱,谁能理清?)等等,不一而足。 第70代天皇后冷泉天皇是权臣藤原道长的外孙,皇后藤原宽子和藤原欢子都是藤原道长的孙女,天皇与皇后是表兄妹关系。此时,正值中国的两宋时期。 明清时期,皇族近亲结婚的现象仍屡有出现,如第119代天皇光格天皇是东山天皇的玄孙,而皇后欣子内亲王是后桃园天皇之女、东山天皇晜孙女,天皇与皇后之间是祖孙关系。 开玩笑呢,当爷爷的娶了自己的孙女?这他娘的是人吗? 朱威是骂的爽了,不过那老和尚和松平信纲脸色都不太好,怎么说天皇也是日本名义上的统治者,让一个外人这么骂,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行了,废话不多说了,双马岛给你们,你们谁来管都可以,你们自己商量,长崎我也不要了,但是…我要肥前藩六城之地,外加肥前藩六城之地内的银矿开采权。这是我的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商量不出来,那这对马岛,我就真的收下了。” 第749章 根据地 其实都没有等到三天,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联袂而至,答应了朱威的要求。 由天皇出两城,幕府出四城,但是对马岛由幕府占八成,天皇占两成。 这个结果对于天皇和幕府,都是可以接受的,并且…他们也在这里打了个马虎眼,因为他们说的城,与朱威理解的城,并不是一个东西,他们说的城,就是村子罢了,在日本,只有有围墙的百姓聚集地,就可以称之为城。 天皇这边觉得自己赚大了,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将手伸到日本本岛之外的对马岛,不论是与朝鲜交涉,还是与大明联系,都是有好处的,因为日本名义上也是大明的属国,不过因为幕府的原因,让大明只知道幕府而不知道天皇,连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都是幕府,这是天皇不能忍受的。 而幕府这边收回了对马岛,付出的也只是肥前藩的四城,也是很值了。 肥前藩是日本原诸侯国之一,属于西海道,作为日本边缘藩国,这里并不受多少重视,并且将朱威放在这里,他们才能安心。 第一是因为肥前藩在地理上,属于日本整体的西南方,距离京都和东京都很远,不会直接威胁幕府和天皇的统治。 第二则是因为这里与对马岛隔海相望,边上更是有重兵的肥后藩和长崎,日后朱威要是有什么异动,就会陷入多方包围的境地,他们也能安心一些。 并且不论是天皇还是幕府,都会在外宣扬大明的厉海伯,投入他们的麾下,对于他们的统治和软实力,大有益处。 而对于朱威来说,肥前也是个好地方,肥前东北部通过背振山地与筑前国相连,东南部筑后川的对岸是筑后国,西方面向西海海面,海上坐落着平户岛,五岛列岛等岛屿,南面是突出的岛原半岛,远方是中国东海,北方的玄海滩将肥前与壹岐国隔开,再往北是对马岛。藩内半岛很多,且有众多岛屿,复杂的海岸线使海产品丰富,渔业发达,此外良港也有很多,这就是日后发展的必要条件了。 另外一点,肥前可是有煤矿和铜矿的,也有一条银矿余脉,这些资源给小日本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很快在舆图上划定了地盘,六城都是靠海的边缘地区,深入内里最深处,也不过一百里。 不过朱威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靠海港口也会多,并且只要进入日本本岛,到时候怎么办,可就不由得他们说的算了。 朱威最后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这六城的所有百姓,不得迁走,这一点那老和尚和松平信纲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也不过七八千人而已。 很快三方进入实际交接阶段,朱威向幕府借了五艘大船,用来装原本对马宗氏的那些积蓄,无数的粮食军备财物,让松平信纲看的眼红,不过他们当时说的只是让拿对马岛交换,可并没有说对马岛上的那些财物归谁,所以他也只能眼红了。 小心起见,朱威并未全员一同出发,而是派了李牛王二带着两千人加上那些财物,先行探路,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朱威这才将对马岛上的一切付之一炬之后离开。 这一举动,又惹的松平信纲跳脚,可是他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肥前距离对马岛不过百公里罢了,在朱威踏上日本本岛之时,天还没暗呢。 “日本!哼…玩不死你!” “大人在说什么?” 朱威回身握住秦冉儿的手:“我再说啊,咱们堂堂大明子民,今日却要在这不过四岛小国过活,有些憋屈了。” 秦冉儿太熟悉朱威了,一般朱威这样说话,肯定没憋好屁:“大人…咱们刚来,别做的太过。” 朱威轻笑:“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咱们有兵有工匠,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日本小岛,可就是另外一副光景了,到时候…新仇旧怨,一并算了。” 好似是为了附和朱威的话一般,天边突然出现如血的晚霞。 朱威指着那晚霞说道:“你看…老天都觉得我说的对。” 秦冉儿无奈,也只能随他去了。 …… 简单休整一夜,第二日朱威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工坊之事最为重要,子弹炮弹这些消耗品,可是朱威一行人的保障了,所以最先开始修建的,就是工坊,自然这工坊之事,让朱堂负责。 其次就是船坞了,朱威虽然有宝船的设计图,但是很明显,在日本这样的树木资源急缺的地方,大船是造不了的,但是其余小船倒是可以试试,并且肥前这边靠海,靠海自然吃海,也就少不了会造船的工匠,加上白飞飞带来的那些船工和工匠,也省得朱威的事了,这事自然是白飞飞负责了。 再来,就是探矿场的位置了,这事宋应星也是有一手的,日本这边的矿场,大都是浅层的,不论是探测还是开采,都是比较简单的。 至于其他工匠,也没有闲着,全都去修飞天器了,唯一一个划时代的大杀器,可不能就这样完蛋了。 肥前这边的百姓并不多,只有七八千人,而成年劳动力,不足三千人,对于现在的朱威而言,倒也算够用,后面若是不够了,那就打呗,总不能和大明一样靠待遇招人吧?那就太亏了,毕竟…日本人算人吗?明显不算的,日本人在朱威心里,和那些子弹炮弹一样,都是消耗品罢了,到时候打下来地盘,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口了,在日本这地方,好似元朝的等级制度很合适。 所有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肥前开始大兴土木,朱威要将这里,打造成在日本的根据地。 …… “大人…弟兄们已经在这十多天了,实在是难熬的很啊,日本这边那些女人…” 朱威翻了个白眼,让朱威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是秦成提出来的,想来也是,李牛有白飞飞看着呢,王二也算是纯情专一,有了李寡妇之后,再也不看别的女人了,而秦成还是个大小伙子,忍不住也很正常。 现在这数千男人,孤悬海外,一股劲儿都憋着呢,不发泄确实容易出事。 朱威想到此处,微微点头:“可以…但是记住了,发泄可以,但是不能留种!你们都是大明的人,生个杂种儿子让人笑话!” 第750章 海军 朱威在日本这两个月,倒也过的舒坦,对马岛上弄过来的那些粮食,够他们这几千人吃上个两年了。 作坊已经建好,没弄太复杂的,在情况并不明朗的时候,没有必要造的那么好,只要能够遮风挡雨就好。 以朱堂为首的几十工匠,也算的上是最早接触蒸汽机的人了,要说技术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在日本,一切都是要从头开始的,飞天器暂时修不好,那就索性拆了蒸汽机,用蒸汽动力来炼铁炼钢。 船坞也好说,这边海岸线波折弯曲,但是暗礁不多,适合做船坞的地方很多,现在已经开始建造一些小船了,白飞飞可是带来不少水上好手,也有不少会造船的工匠,大船造不了,但是这些小船还是没问题的,并且这些小船,也将会成为朱威的杀器之一,毕竟会自爆的小船,任谁见了都会头疼。 肥前煤矿大都是浅层煤矿,发掘开采很是简单,这种苦力活自然是给那些日本人干了,一天只用管一顿饭而已,死了伤了也不用去管,这些日本人,早都被那些日本大名打碎了脊梁骨,根本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为此宋应星又过来说了一通,朱威不厌其烦,做了个实验,从肥后藩抓了几个女人,暂时安排在附近村里,让村里人把守,可是这些女人没挨的过三天就撒手人寰了。 宋应星在暗处看的明白,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人是没有人性的。 在大明也有一些人欺软怕硬,但是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百姓哪怕是流民,也有最起码的道德标准,可是在日本不一样。 日本这个地方的人,也不知道是文化习俗的问题,还是本身骨子里自带的那些阴暗,让这些人心理扭曲的不成样子。 那几个女人被轮奸了不说,最后玩够了之后,用铁棍或者竹竿,从侧面穿透胸部,然后挂在木竿上,在这时候可还没完,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这其实还算是比较好的结果了,还有一个女人更惨。 他们拿着一个金属棍子,有铜有铁的,插在炉子上面,炉子烧热,铜棍就会烤得通红。把女人绑在架子上面,这东西最后会塞到哪里,想必都能想象的出来。 还有的是被硬生生拽断十指的,之后再被呈“大”字型绑住,然后用木棍击打腹部,要知道女人的腹部有子宫等器官,击打之后,器官损坏流血,看到血液流出再用木棍塞进去。 这些灭绝人性的手段,在这些日本眼里,好似稀松平常一样,并且参与施暴的,不只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到了最后,那些女人反而成了主力军,因为她们比男人更加知道女人身上的痛点在哪里。 宋应星也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朱威为何放任士兵们在那些日本女人身上发泄,又不让那些女人留后。 宋应星回来以后,自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两夜,出来的时候,只给朱威说了一句话:“要杀那些日本人的时候,给我留两个。” 随后就带着几十人,去探查银矿位置了。 “大人,你对日本很熟悉?” 秦冉儿对朱威在日本的做法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中,朱威不论什么时候,心底总会有那么一丝仁慈在,可是在这里,朱威好似明着暗里告诉所有人,不用将日本人当人。 可是朱威的履历很清楚,不是在宁夏就是在京城和辽东,现在的大明与日本之间的交往并不频繁。 朱威看着远处费力搬东西的日本人,眯着眼睛:“不熟悉,但是从唐朝与倭国白江口水战开始,他们就是敌人了,我入军十年,无数人对我说过,不能妇人之仁,你看看…我现在做到了,不是吗?” 秦冉儿知道这是朱威没有说实话,但是朱威这个身份的人,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很正常,秦冉儿自幼被教导,如何取悦男人,虽说现在身份已然发生改变,但是她也不会多问什么。 “白飞飞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妥当了。” “好…这次,可就要让白姑娘,多费心了。” 日本四面临海,陆地狭长,也就是说日本这个地方,没什么战略纵深的,从四面随便一个点都能直接攻打,加上版图太窄,只要控制几个主要城市,那就能完成分割包围了。 所以…水军,嗯嗯…不对,在这应该叫海军了。 海军的建设就要提上日程了。 朱威带的这五千多人中,有半数是宁夏的,陆战还行,但是海战就很拉胯了,从朝鲜到对马岛,再从对马岛到日本,短短二百多公里的海路,就让那群汉子吐的昏天暗地的,这可不行。 在朱威军中,也没有什么会海战的人才,现在也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了,让有水战经验的白飞飞,来操练海军。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白飞飞可没有闲着,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朱威这个不懂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是海军的军制与白莲教的那套东西还是不一样的,毕竟不是草台班子,所以朱威在这几日总结出来了一些军规制度。 五千多人全副武装站定。 朱威上台宣讲军义制度! “在内三营,操五歇十,在外各营,操三歇五,各循旧规,不必一律,其各该操日期,先朝亦有成法。操五者,走阵下营二日,演习武艺三日。操三者,走阵下营一日,演习武艺二日,此自各营官督视务不厌烦,不避劳,不徇私,随其生熟分别劝惩,庶有进益。至于歇十歇五,时则闲暇。然不过养其锐气,非与之以佚也。仍须讲究韬钤,劝勉忠义。” “论战则陆战难,水战易,然论兵则陆兵易,水兵难。而海将尤难者,风涛难。” “诸位,都是陆战的好手,但是水战乃至海战,都还是雏,以上操演规矩,必须严格执行。你们要变成陆战海战都要得心应手的兵!” “如今我部孤悬海外,各位家中大都是没有挂念的人了,但是故土难离,我朱威想要回去,想必…你们也是想的,三年…给我三年时间,也给你们三年时间,我带你们回去!” “吼!” 今日,就是海军的建立之日,与大明春闱同一天。 第751章 三年之期 “大人,三年回大明,可是真的?” 屋内坐满了人,有李牛王二秦成几个主要军中将领,有朱堂这边工匠的负责人,有还没走远就折返回来的宋应星,有白飞飞这样的编外人员,也有秦冉儿这般主管内务的人。 要说这些人不想回大明是不可能的,并且这些人,比外面的那些普通士兵对回大明之事更为急切,就说王二吧,他老婆孩子,可还在鞑靼呢。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大明容不下朱威,自然也就容不下与朱威关联甚深的他们了。 出大明快半年了,不论是赶路还是打仗,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苦字,平常的时候,更是不会对朱威的命令有所怀疑,但是今天不同了,每个人都想从朱威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 朱威此时表情异常严肃,沉着声音道:“自然是真的。” 宋应星问道:“为何是三年!”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在出海之前,给朝鲜王一封信,让他交给陛下,想必信早都送到了。我在上面说,三年之内若是不解决辽东女真,那么辽东女真必将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宋应星冷哼一声:“就因为这个?女真与大明之争,与你这个被放逐之人何干?” 朱威摇头:“是…这些东西于我现在的身份而言,好似并无干系,但是宋应星,你别忘了,大明也是你我的大明,我华夏文明之脉,被大元阻隔百年,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复我中原,才能续的上,否则千年以来的先贤圣人,他们所做之书,所参悟的道理,我华夏的文化瑰宝,都将荡然无存。” “如今女真势大,皇太极更是极有野心,也有手段之人,大明勋贵集体失势,老臣忠臣能臣所剩不多,还有流民之祸,官商勾结,陛下刚愎自用,不出三年…咱们前面数年做的所有努力,都将白费,如此大明…我不觉得能够挡得住皇太极。” “女真一族与蒙古一族都是外族,他们有他们的一套文化体系,若我中原文化再受其侵蚀,文脉断绝…宋应星,你也是读书人,你认为该不该回去灭了皇太极?” 宋应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威继续道:“自然…不只是这个原因,更多的…是我不甘心!” “我送陛下书信至今,已经三月有余,若是陛下有心,就应该立即联合朝鲜剿灭女真,要知道女真已经占领朝鲜三道之地,有了除原本山林部落之外的平原基本盘,有魏忠贤这样的人在,在朝鲜再成一国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再想和女真斗,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可是呢?朝鲜没有半点动静,那就说明了陛下已经看不清局势了。” “还有…我在朝中之时定的大基建计划和田亩清算计划,据我所知,已经全都停止了,并且就连机械研究院都闭门了…呵呵…咱们这位陛下,是想要回到万历朝啊!” 说到这里之后,朱威猛地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管什么忠不忠心了,皇家子弟这么多,并非只有一个朱由校可以当皇帝!” 朱威现在也不叫陛下了,而是直呼其名:“朱由校以为这大明天下还是按照原本的方式安稳混下去就好了,这才一年多而已,今年也才天启二年,鞑靼平稳下来不足三年,辽东平稳下来不足一年,国库丰盈也不足两年,他觉得这一切都会按照他的意思持续下去,哼…太天真了!” “没有叶向高把持户部,没有孙承宗维持兵部,没有徐光启护着工部,那大明…就成筛子了!” “官员空缺不看官员能力,只是随心所欲任免,春闱科举大事都能一年两期,坏了规矩,对内中用宦官,对外高压执政,听不得一点不如他心意的话,这样的皇帝,要来何用?” 朱威越说越气:“我送信与他,确实是抱有希望的,希望朱由校能够回头是岸,他是我的学生,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做才能对大明好,我们曾经无数次预演过不同的发展方向所能造就的成果,他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现在呢?他为了维持所谓的皇家利益,为了维持所谓的祖宗基业,就想将无数人的努力撕碎,他想要愚民,他想要将大明关在他亲手织造的大网之中,逃不脱跑不掉,他死…他要拉着大明一起死,凭什么?” “大明流民百万他不去看,大明贪官腐吏他不去管,大明天灾水患他不在意,他只盯着你我…只盯着那些想要改变大明现状的人。” “因为他知道,他知道大明再破败不堪,他也是高高在上凌驾万人的皇帝,流民生死与他何干?文化断绝与他何干?百姓被外敌凌辱又与他何干?他与万历何异?他与汉景帝何异?” “大明…不是他一人的大明,华夏也不是他一人的华夏,我虽非读书人,但也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自小就受苦,吃不饱穿不暖,这种苦我不想再受,也正因为我明白这些苦,我也不想让百姓承受。” “呵呵…这话有些大了,但是诸位,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到神州沉沦,遍地丘墟,百姓无希望,国家无尊严,外敌在我华夏大地肆虐百年之久!” “我大明子民,皆成为下等人!我华夏文化,皆成糟粕,痛心疾首啊诸位。” “我不想如此,你们说我心大也罢,说我不知好歹也罢,但是此事…我做定了!从今日起,一切以三年后重返大明做准备。” “谁若不愿或者有别的想法,可以随时离开,我朱威可以给钱给体面,不过不离开的人,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众人齐齐起身抱拳:“不退!” 第752章 二甲 京城,坤宁宫。 无数侍女太监来来回回,手中都拿着擦洗的物件,今日是发榜的日子,朱镇荣登新科二甲,赐进士出身,并且直接被朱由校封翰林院侍学,朱由校特赐朱镇入宫向皇后道喜。 朱镇今年不过二十,第一次参加科举就一举高中,要说没人怀疑朱镇是走了后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又如何?他们也只是敢怀疑而已,最多在背后嚼一嚼舌根子,其余的,可没人有那个胆子了。 “看…朱大人来了!” 何令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好似变了个样子,全然没有往日在宫人面前那老祖宗的威严,如今更像是普通富商家的管家,一脸带笑,见人就点头还发红包。 朱镇身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好一个翩翩俊朗的少年。 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好,完全没有高中的得意欣喜。 旁人只觉得朱镇在这个年纪,竟然能够做到遇大事面不改色,着实不凡,但是朱镇心中实在是有苦难言。 如今的皇帝与前几位皇帝都不一样,嘉靖心机深沉,天下万事都藏于心中,将朝堂上下满朝文武玩于股掌之中,但是嘉靖也有缺点,那就是他要名,海瑞上书《治安疏》将嘉靖气个半死,但是他为了名,不能杀海瑞。 万历心计不如嘉靖,但是心气够大,性子也倔,对抗不了官员那就躺平摆烂,反而因此让朝中大事都能以他的意思办下去,万历一朝不论是国事家事,闹的再怎么离谱最后也能互相给个体面。 而朱由校与这两位截然不同,朱由校不在乎名,他要权,他不信任任何人,一切想要阻挡他的人,他都会用雷霆手段压下去。 如今不过天启二年,内阁换了两拨八个人,这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呢?现在连内阁都没了,藩王勋贵也死了两个,其余勋贵藩王也是再也出不了头了。 朱镇知道自己的本事,以前也曾经觉得科举不过如此,他只要愿意,肯定能够高中。 而如今的朱镇已然知道,知道天下之大,能人之多。 这次科举,别说他人了,就是朱镇也知道不对劲,以文章来说,有秦霄这样的老师教导,朱镇不算太差,但是以策论来说,朱镇就差得远了。 策论不是要看想法,而是要完成一件事情的闭关,这次策论的题目,是如何平定云贵土司叛乱。 朱镇一不知兵,二不知政,三不知民,写出来的东西,他自己都不满意,可就是这样的一份试卷,竟然被选中,朱镇知道这是朱由校的手段了,可是他又能如何? 朱镇此时也终于知道朱威当时的心情了,他以前很不理解,为何万历都已经做的那么过了,朱威为何还是处处忍着,因为做皇帝的,做什么都不会考虑下面人的心情,没有必要,而下面办事的人,也都有家人朋友牵挂。 虽说现在他是知道了,但是也晚了,朱威当时为了父母和弟弟妹妹,埋头苦干做小,他现在…也要为他的妹妹埋头做小。 这次榜单一出,朱家已经被推向风口浪尖了,这是朱由校的最后一步,他要将朱威残留下来的威望人气,因为这次科举,一举破灭。 “哥!” 一声清脆的声音将朱镇惊醒,他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着何令走到了坤宁宫内。 朱芷已经是皇后了,当然了,现在叫张芷。 兄妹两人也是快一年没见了,看着眼前这个打扮雍容华贵的女子,让朱镇有些恍惚。 不过朱芷的性子还是没变,小跑到朱镇面前,拽住他的衣袖就开始絮叨起来了:“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时常见面的吗?你和二哥都不守信用,你就算了,毕竟没有官职,进宫不方便,可是二哥不是能够进宫吗?他也不想着过来看我,你回去告诉二哥,他再不来看我,我就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朱镇有些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朱威的消息,他可不敢透露半点,何令在旁边眼色都打到天上去了,生怕朱镇说错话了。 “好…我回去就给兄长写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抽出空来看看妹妹。” 何令松了一口气,而从来没有感受过人心险恶的朱芷,并没有细想太多,她看到朱镇的脸色不好,不过她心中想的是他这个兄长为了科举肯定是心力交瘁,如今刚刚放榜就进宫看她,肯定是累到了。 “哥,这段期间是不是很累啊?那书上的字太多了,我看两眼都觉得头晕脑胀的,还是我哥厉害。” 朱镇此时心情也平复下来了,觉得朱芷这般心性,倒也是好事,朱由校千错万错,有一件事做的不错,那就是没有将朱芷拖入这摊浑水中,没有让朱芷受到任何伤害。 朱镇轻笑:“你啊,现在已经是皇后了,皇后母仪天下,不识字怎么可以?字还是要学,书还是要看,眼睛累了可以让下人读,现在你可是有身孕的人了,现在可万万不能随性子了,不管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日后都要好好教导的,你不识字可不成啊!” 朱芷顿时苦了脸,不过还没说什么呢,门外就传来太监的高声通传。 “陛下到…” 人还没到,朱由校的声音先到了:“朕的小舅哥啊,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朕的皇后,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想读书就可以不读书,不想学女红就不学女红,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刚落,朱由校就已经走到两人身边,朱镇刚刚准备行礼,就被朱镇扶住胳膊:“在这里,咱们是一家人,不是君臣,不用多礼了。” 朱由校这般说,朱镇可不能这般做,一手被朱由校抓着,行不了礼,但是嘴上还是说道:“臣,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朱由校笑道:“你啊,成了新科进士,怎么反而不如以前随意了,这可不好!” 朱镇只觉得胳膊上一股大力袭来,朱由校这几年可是天天窝在机械研究院的,身上一身腱子肉,手力更是大的出奇。 朱镇是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承受的住? 不过朱芷在边上,朱镇再痛也要忍着。 “小舅哥,我有事与你说。” 第753章 通译司 “陛下请说。” 朱镇胳膊已经因为疼痛开始抖动了,朱由校见状立马松开朱镇的胳膊,也怕边上的朱芷看出什么端倪来,笑呵呵的从朱镇身边走过,抓住朱芷的手:“皇后啊,你看看你三哥,朕说了让他不用多礼,他就是改不了,朕说不通,你来说。” 朱芷脸有些红,他们夫妻拉拉手说说贴己话,倒是寻常的,可是这边还有朱镇在呢,在自家哥哥面前如此,朱芷还是有些不习惯。 至于何令那些下人奴才,在朱芷进宫前的那段时间内,已经被教导出来了,他们是奴才,不算人。 “三哥看着呢,你们不是有事吗?你们先说,我去看看饭菜。” 说罢朱芷抽出手小跑离去。 朱由校在朱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之后,这才回头,此时他脸上已经收拢了笑容。 何令很有眼力见,挥挥手让下人下去,自己也退出宫门。 “朕原以为,你能被秦霄看中,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可是如今再看,哼…应当是秦霄那老家伙看走眼了。” 朱镇瞳孔一缩,脸也沉了下来:“陛下…秦先生,也是神宗皇帝之师,陛下可是最孝顺的。” 朱由校冷笑一声:“哦?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告诉朕,你是朕皇爷爷那一辈的?朕是不是还要叫你一声爷爷啊?秦霄…算得了什么帝师,皇爷爷的帝师只有一个,那就是张居正。” 朱镇深吸一口气:“陛下,无论如何,对一个已故的先生如此,恐怕会背负不仁的名义。” “哼,秦霄是被皇爷爷赐死的,他是因罪而死,是国贼!这些早有定论,所以朱镇,你先生的名望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要不要朕下旨,帮你叛出师门啊?” 朱镇一愣,随即心中怒火冲天,要真是如此,朱家的名声就真的臭了,科举舞弊之事还好说,毕竟卷封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的,但是这背出师门可是天下人都能看到的,儒家重义,在乎礼法,若朱镇真的背出师门,那不只是他了,就算是再往后数辈人,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陛下…你究竟想要如何?” 朱由校很得意,他喜欢现在这种氛围,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更没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的权力,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怎么安排,他就要怎么去做,以前也是习惯了,包括和朱威的蜜月期也是如此,朱威说的一切他都会想办法做到最后,可是这种感觉在他登临天下最高的位置的时候,就发生了改变。 他是皇帝了,天下的第一人,他哪里还会甘心被别人安排? 所以他积蓄力量,找准机会开始反抗,结果对于他而言,是最好的那种了,他的皇爷爷借朱威灭庆王,那他就借朱威灭辽王晋王。 他的皇爷爷借朱威平定辽东,他也是如此。 他的皇爷爷借朱威开商税,他亦是如此。 他的皇爷爷借朱威整顿内阁,他更进一步。 他的皇爷爷借朱威敲打文臣,他更是将文臣的精神领袖孔家灭了。 如今的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掣肘他了。 一切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朕…不想怎样,不过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朱威已是贰臣,再无翻身的可能,朕擢你为翰林院侍学,是朕的大度,但是你…也要放聪明一点。” 朱镇明白了,朱由校这是想让他出丑了。 翰林院可是清贵衙门,虽说没钱,但是这是外放封疆大吏或者入六部最好的跳板,大明二百多年以来,八成的六部主事和内阁大臣,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 哪怕现在没有内阁了,翰林院的地位也没有降低多少。 如此清贵的衙门职位,给了是朱由校大度,但是接了,就是朱镇不懂事了。 如今任命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了,朱镇也接了,那朱由校现在说这话,意思也就很明显了。 官身已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如今朱由校让朱镇懂事一些,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朱镇自己露怯,给外人一种能不当位的感觉。 如此一来,这个清贵职位没了不说,那科举舞弊的传言,也就坐实了。 朱镇想到此处,不由得苦笑:“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朱由校点了点头:“好…知道就好,不过朕也不会亏待你,英吉利王国过两日有使者入京,鸿胪寺通译大都是只懂西域那边的话,对于西洋话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朕准备在鸿胪寺下,新设一司,专管通译,就叫通译司,你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可以直接去报道了。” 朱镇眼光一暗,新衙门,没个老人坐镇,可是很难开展工作的,并且没有后台的时候,肯定各种黑锅小鞋不断。 朱由校这是真的想让朱家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臣领旨,臣过去定当认真办差…” 朱镇还没说完呢,朱由校就挥手打断他的话:“不是办差,是好好学学西洋话,你不是主事之人,你只是个通译!” 堂堂科举二甲进士,竟然要让他去做一个无官无品的通译,这朱由校不但要搞臭朱家,也要侮辱朱镇本人。 朱镇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想说的了,其实再难他也都觉得无所谓了,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一些无能为力的事情,看的会更加开一些。 可能做个通译,会让他逃离朝堂的纷争,会让他…更加安全一些,不过大半年而已,去年夏天还口口声声说,要用自己的经世之才重振大明的那个少年,此时竟然想的是要先活下去。 曾经那个和内阁大臣都有交集的骄傲少年,如今全然没了风骨。 “臣…领旨谢恩!” 朱由校挑了挑眉头,他对朱镇这样平淡的态度,有些不满意,他想看到的是朱镇歇斯底里的无能怒吼。 “既然如此,今日回去之后,你就抓紧准备吧,英吉利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包括现在的罗斯语蒙古语,还有西域的那些语言,你都要学会了明白吗?” “是…” …… 三日后。 翰林院主要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誊抄公文卷宗,而新科二甲进士朱镇,誊抄简易公文却频频出错。 如此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自然惹人注目,背后免不了说闲话,朱镇的顶头上司在朝上大闹一通,诉说朱镇万般不是,最后朱由校无法,只能免去朱镇翰林院侍学之职。 这又让天下人觉得如今的皇帝乃是圣明之君,因为他知错能改。 后朱镇被调往鸿胪寺,任新衙门通译司主事,在英吉利国使臣进京之时,朱镇被派通译,又是磕巴不通,让人嗤笑。 短短几日时间而已,风光无限的新科进士,就沦为京城笑柄了。 而英吉利国此次前来,是为了租借宁波,以做商贸之用,被朱由校直接拒绝,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 第754章 贵州 五月。 不得不说,日本这个地带,在五月的时候,很舒服,不冷不热,海风也是轻轻的那种,更重要的是樱花也开了,有时候空气中还能闻到一些淡淡的樱花味。 秦冉儿和白飞飞她们很喜欢,时常偷偷跑出去看,还找了日本的画师给她们画像,不过对于朱威这些大老爷们来说,那傻逼樱花有什么好闻好看的。 日本这地方,什么都小家子气,就连樱花也是如此,哪里有大明湖北江浙的好看? 不过女人嘛,就是这样子的,朱威最近也在头疼一些事情,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几个月,这里的一切都上了正轨,海军训练的也是有模有样的,不说多厉害,最起码的晕船是不会了。 飞天器还是没修好,但是子弹的生产线已经出来了,材料充足的情况下,能日产三千发,这数量是不多,但是只有一条简易的生产线,并且像这种东西,不能让日本人参与,只能靠朱堂那几十人,细算下来,也算不错了。 这几个月,朱威借着白飞飞以前在大明东海残余的力量,打听到了一些大明的消息,朱镇的遭遇已经传遍天下,成为了笑柄,他是清楚的,不过也是感觉到庆幸,只要朱由校想要继续侮辱朱镇,那最起码的,朱镇是会活着的,另外按照官方给的消息,陈子义是死了,这让朱威心烦气躁,陈子义这步暗棋可是异常重要的,现在却出师未捷身先死。 另外还有近三十万两的银子啊,朱威也不知道陈子义到底取了没有,这是朱威的家底子了,这银子要是没了,再回大明之时,免不了因为银钱的事操心。 在日本这边,近来西洋人的船只不时路过肥前,让朱威有些警觉,西洋人现在在吕宋站稳了脚,又在图谋大明,谈不拢的话,按照西洋人的那种强盗思维,想必会动手的,而大明海岸线太长了,从辽东到两广,哪里都可能成为敌人进攻的地点,防西洋人其实就和防倭寇一样,防不过来的。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全灭了,将倭寇与西洋人一起灭在大明海域之外,那大明才会真正无忧。 现在的历史进程,已经完全改变了,朱威不知道也不清楚现在的大明,是准备怎么应对西洋人的。 这其中有英吉利,有葡萄牙,有荷兰,有西班牙,他们几方虽说也都在互相争斗,但是在面对大明这么大的市场的时候,想必是会联合起来的。 朱威此时羽翼未丰,可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只能找人回到大明,打探消息了。 只不过这个人选,实在太难了选了。 李牛王二一对憨憨,朱堂没见过世面加上这边也确实离不开他,直接略过,宋应星不用多说了,读书人不适合做暗处的事,那就只有秦成了。 可是秦成…能行吗? …… 贵州承宣布政使司,简称贵州布政司。是明朝在今贵州省部分地区的一级行政区名,下辖8府4军民府。布政使司衙门驻贵阳府。 8府为:贵阳府、都匀府、黎平府、思南府、思州府、镇远府、铜仁府、石阡府。 4军民府为:安顺军民府(1602-1687)、普定军民府(1602-1685)、普安军民府、平越军民府。 这一块地区,其实地方不大,但是地形异常复杂,全境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山地,少数民族众多,明朝实行土司制度,光贵州一地就有大小土司三百余。 土司,又称土官,是元、明、清时期在西北和西南地区设置的由少数民族首领充任并世袭的官职。 按等级可以分为宣慰使、宣抚使、安抚使等武职和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等文职。元以前,各封建王朝就已采取“以土官治土民”,即封赠边疆各族首领官爵以统治本族人民的办法。 元朝授各族首领以宣慰使、宣抚使、安抚使和招讨使等官职。明朝在云、贵、两广少数民族聚居地区设置的土司,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军事部门管辖的,如宣慰司、宣抚司、安抚司、招讨司等;另一种是由行政部门管辖的,按汉族地区行政制度设立的府、州、县,设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这两类官职都由少数民族的头人担任。土司隶属吏部,都世袭其职,由朝廷给予符印,并确立了承袭、等级、考核、贡赋、征发等项制度。土司除了对朝廷负担贡赋和征发以外,在其辖区内依然保存传统的统治机构和权力。 土司与大明官员同属朝廷直管,官员本身不能直接插手土司内部之事,这里的土司相当于自己部落族群的土皇帝,大明官员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土司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叛乱,大明二百多年以来,有记载的大小叛乱多达四十六起,平均三年一小乱,五年一大乱,让贵州布政司与大明朝廷异常头疼。 而为了防止土司叛乱,大明在贵州这小地方,设了六卫外加二十八千户所,总共有大军二十多万,比辽东的兵马都要多,朝廷每年维持这些军队花费甚多。 贵州属于内陆,与四川接壤,而四川又是汉家天下最不安分的省份了,一般情况下都是中原未乱蜀先乱,中原已定蜀未定。 这贵川两地如果都乱了,大明西南半壁江山,可就都乱了,所以才有万历三大征之中的播州之役,当时只不过一个播州土司杨应龙叛乱,朝廷就调集了贵州四川湖广等八省共计24万大军,花费三百万两白银这才平定。 而如今贵州的形势,比当初来说,更加严峻。 贵州最大的土司宣慰使是程番长官司和小程番长官司,这两个土司的实力都在那杨应龙之上,贵州首府原是贵阳,当初这两个土司就封在贵阳,并且朝廷给他们一个卫的编制军备。 后万历将他们改封在番州,这就等于从现在的二线城市给发配到四五线小县城,那谁受得了? 不过万历在位之时,他们还不敢作乱,因为万历对他们土司来说,不亚于活阎王,万历对杨应龙的手段,他们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形势不同了,云南黔国公与朝廷离心,贵州军备也都日渐荒废,程番土司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在贵州与四川交界处,山里林地势比杨应龙当时更加险峻,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永州侯胡大彪携带两万大军浩浩荡荡朝着贵阳府挺进,但是这里山地太多,胡大彪带着的都是北直隶的兵,不善于山地行进,军心早已经有些动荡了。 为了维持军心,胡大彪沿途征招民夫流民,帮忙运送辎重粮草。 有一流民混入其中,虽外表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还是瞒不过胡大彪的眼睛。 胡大彪打马上前:“你…抬起头来!” 那流民抬头,脸上黢黑,胡大彪皱眉问道:“以前可是军户?” 第755章 亲兵 那人没有说话,胡大彪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何不回话?” “小的不是军户!” 胡大彪冷哼一声:“我从军四十年,是民是兵,我一眼就能看的出来。” 说罢胡大彪下马,仔细端详了一下,而后又说道:“你是兵,并且是北边的兵,你瞒不过我的。” 那人还是不说话,胡大彪招手叫过来一个亲卫:“这人谁招过来的?从哪里招过来的?路引可在?何方人氏?可查验清楚?” 胡大彪一连串的问题问出,那亲卫一一回答:“回禀侯爷,此人名叫李信,二十有八,浙川人士,祖籍四川,原是一乡绅家管家,乡绅家道中落后准备回四川投亲,不过盘缠用尽,无以为继,于前日被属下征招,路引身排具在。” 胡大彪冷声道:“既然是你招的,那就好办了,下去领十军棍!” “领命!” “你知道为什么罚你吗?这人的身排路引可能是真的,但是这人的身份肯定是假的!” 胡大斌并没有避着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那人。 而那人眼神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胡大彪又道:“看到了吗?这是普通流民的反应吗?如今是战时,你更应该细心!” “属下知错!” 胡大彪挥了挥手:“这人留不得,拉下去处置了吧!” “是…” 胡大彪可不是定国公那种一辈子摸不到刀枪的勋贵,他见过的血不比朱威少多少,对待人命的态度,异常淡定。 一个不知道身份的人而已,平常时候可能会关起来好好查验身份,而现在这种情况,就不用费心思了,直接砍了反而更加省事。 “艹!” 那人口中突然吐出这么一个字,听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 胡大彪立马止住准备行刑的人:“慢着!你们先下去,我想单独问问他。” “侯爷…这…” “无妨,他不是本侯的对手。” 边上亲卫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对胡大彪的身手,还是有信心的,再次查验那人身上没有武器之后,这才下去。 等人都走远,胡大彪异常确定的说道:“朱威的人?” “你怎么知道?” “哼…因为朱威说过那个字!你说那字的语气,与朱威一模一样!” 那人脸色终于变了,深吸一口气:“这位大人,不用多说什么了,我是朱大人的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胡大彪倒是不急着说出他与朱威的关系,毕竟现在说,这人不一定相信:“依我看来,你是北方的兵,看体格听话音,应当不是宁夏,朱威的兵,除了宁夏辽东就是山东了,而山东的都是新兵,不会有你这样的气质,那你…就只能是辽东的兵了。” 胡大彪一直盯着那人的眼睛呢,再怎么厉害的人,眼神的变化是隐藏不了的,看到那人瞳孔收缩,胡大彪心中有了底。 “辽东只有义军…而义军能有这样气质的人,只有一个了,陈子义!是你吧?” 陈子义苦笑:“我就怕我不行,可是我家大人说我行,那我不行也要行了,这位大人,我这里没有你想知道的消息,所以…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 胡大彪嗤笑:“我若是你,肯定会想办法活命,因为朱威派你入关,一定是有天大的事情,你若是这样死了,你家大人的计划,可就破灭了。” 陈子义脊背挺的笔直:“我家大人信任我,是我的荣幸,而我不成器,愧对大人的信任,这位大人…您也是征战沙边的老人了,我们也算是同袍,我一辈子没有求过人,如今想求大人,求大人给我一个痛快。” 胡大彪嘴角带着笑意,轻轻摇头:“你可以不死的。” 陈子义沉声道:“我若什么都不说,大人会留我?” “为什么不呢?你可知道我是谁?” 陈子义一愣:“您是?” “大明永州侯,胡大彪,与你家大人,也算是好友吧,我你可能不认识,但是我儿子胡厉是朱威的学生,你应该听说过吧?” 陈子义一时间有些懵逼,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自然知道,若没有侯爷,就不会有我家大人入鲁之事,也就没有新军,若是没有新军,我家大人恐怕到不了辽东。如此说来,侯爷是我家大人的恩人,那也就是我的恩人。” 说罢之后,陈子义直接跪下叩头:“朱威朱大人麾下千户陈子义,拜见侯爷!” 胡大彪笑着弯身扶起陈子义:“不用多礼,朱威的人,果然不一样。” 胡大彪在笑,可是陈子义面色并不好看:“侯爷,虽说你是下官的恩人,但是我家大人安排给我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半个字,所以…请侯爷见谅,并且…下官是朝廷追捕的要犯,侯爷可以将我交给朝廷。” 胡大彪一愣:“谁告诉你你是朝廷追捕的要犯了?在朝堂的通报中,你已经被何令杀了,所以陈子义…在大明,你是自由的,你可以是任何人了,你也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再说了,本侯是世袭罔替的大明侯爵,就算你真的是朝廷要犯,我也不看在眼里,那点功劳对我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陈子义脑子有些乱,他从保定出来之后,一路南下,期间专门找小路走,一路躲藏过来,并不知道朝廷通报,现在告诉他事情真相是这样的,让他有一种懵逼的感觉,他受的苦,全是自找的? 并且听胡大彪的他,好似胡大彪并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那么他…是否有活命的机会?他对自己的命并不在意,要不是朱威,他早都受不了了,现在的命,就是朱威给的,现在他留着这条命,就是为了完成朱威的任务,那么能不死,他也是不想死的。 “求侯爷…收留下官!” 胡大彪皱眉:“你想借我的势力完成朱威的计划?” 陈子义并没有隐瞒,直接点头回道:“侯爷,下官是这样想的,但是侯爷若是不肯也无妨,留下下官一条命,下官就已经知足了。” 胡大彪许久没说话,半天之后这才开口:“咱们两个,很像…本侯这次来贵州,就是送命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再说还有朱威这层关系在……日后,你就是本侯的亲兵,本侯给你身份,给你你想要的所有东西,你可以尽心尽力为朱威做事了。” 陈子义大喜,又是跪下:“属下多谢侯爷!” 第756章 要命的医术 “报…大人,夫人游玩的方向有求救烟花!” 朱威猛的起身:“集合!” 这两天事情多,没有太怎么管秦冉儿他们,秦冉儿也是知道轻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跑太远。 朱威现在所占领的肥前六城,其实并不大,与大明一县之地差不多。 这么大点的地方,一不注意多走两步可就出去了。 政仁天皇和德川家光,都派人在附近盯着呢,让朱威过来日本本岛,本就是他们无可奈何之举,但是就像朱威心中所想的那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他们而言,朱威又何尝不是外族? 两方都没有直接动手的根本原因就是朱威的力量他们摸不透。 他们害怕直接动手后,将朱威推向另外一方。 但是现在来看,就算朱威真的过去投奔一方,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当时给朱威说的那些好处利益,不过是想让朱威放松警惕罢了。 如今朱威在这里的动静越大,他们就越害怕。在这样的时候,秦冉儿一行人若是真的走出朱威的领地,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朱威其实已经很小心了,这几个月一直避免与他们产生什么矛盾,甚至在天皇想要一批火铳,朱威都答应下来了,并且送了他两把火铳外加十发子弹。 朱威此时是有些后悔的,不应该给他们那些东西,倒不是怕他们仿造出来,自动火铳和子弹都是工业化的东西,凭借人力就算做得出来也是得不偿失的。 朱威现在后悔的是,给了他们那些东西之后,他们亲自感受到了那些东西的厉害,让他们心中的恐惧得到了映实,那就必然会坐不住的。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不论是在陆地上训练的,还是在海上训练的兵,又或者在做其他事情的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活计。 这声音他们许久没听到了,但是这声音一出,肯定是要打仗的。 这几个月说实在的,过的很舒服,但是见过战场生死流血的人,真的能这么快安稳下来吗? 很快兵士集结完毕。 现在天气热了,除了日常守卫防备的千人身着青甲之外,其余人都是穿的轻薄,但是火铳弹袋都还拿着。 朱威看到这些也是头疼的很,黑着脸道:“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没着甲的人,立马回去着甲,其余人先行出发,李牛你带着后面的人赶过来,王二…守着营地。” “是…” 朱威不是心里不急,而是没有办法。 现在他只有这么五千多兵,每一个都是宝贝,日本的火器在壬辰倭乱中已经得到证实了,是不弱的,三眼铳鸟铳,甚至密鲁铳,都是有的,火炮也是有的。 而青甲对这些火器有很好的防御效果,现在敌情不明,朱威哪怕心里再在意秦冉儿和白飞飞的安全,也不会拿着手下兵的命去赌。 在朱威营地往东南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山头,这个小山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稀奇的地方,杂草丛生,内里还有毒虫之类的,就连这边附近的那些日本人轻易都不会过来的,要说这个山头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山顶之上有一棵樱花树,与普通的樱花树颜色有些不同,它是带点淡黄色的那种。 这树要是放在大明,肯定有无数文人墨客过来欣赏但是这是在日本,普通百姓活的不如狗,大名之间又是互相敌对,哪里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欣赏这玩意儿? 营中只有秦冉儿和白飞飞两个女人,原本是因为在营中多有不便,所以才整日出来透气,谁曾想一出来就觉得很有意思,也就越跑越远了。 这个地方并不出名,还是一个日本本地人告诉她们的,她们也没有多想,去哪里不是去? 可是告诉她们的那个日本人,是松平信纲派出来的人。 在秦冉儿一行人上山之后,这个小山头就已经被围住了。 “六屋大祭,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吧?” 那六屋老和尚眼睛微眯:“是第一次,也应该是最后一次,天皇陛下和将军不同,天皇并不想和朱威有什么太大的冲突,若不是上面那个女人是天后之像,陛下也不会同意你们这些计划的,能不真正起冲突是最好的。” 松平信纲脸上带着一丝嘲笑的味道,这事无论是背后推动还是最终决定,都是天皇的意思,现在倒是给自己摘的干净。 但是正像六屋大祭说的那样,天皇的所求很简单,这事若是成了,幕府的利益会很大,比天皇那边的要大很多。 而他们敢和朱威对上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也有外援。 日本长崎。 这是天然的良港,也是日本目前最大最繁荣的港口,与肥前藩相隔不到五十里,从海上走,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路程。 半个月之前,有三艘西洋舰船停靠此地,他们属于英吉利和荷兰。 这两国在欧洲其实也不友好,但是荷兰在这里受到了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针对,实力大大受损,而英吉利则是为了打开东亚市场。 所以两方一拍而合,组成了联军,英吉利帮助荷兰抵御葡萄牙和西班牙,而荷兰让出自己在东亚的一部分利益给英吉利,这是对两方都有利的事情。 原本英吉利计划与大明通商,可是被拒绝了,那东亚距离大明京城最近朝鲜和日本,就成了他们的备选目标。 朝鲜是大明属国,如今还在打仗,他们也是清楚的,这等情况,他们并不想掺合,那就只有日本最为合适了。 原本日本也是不想和他们有太深的交流,但是朱威的到来让他们警觉,现在多了一个打手,日本自然也是高兴的。 此时英吉利旗舰之上,内里的装修极尽豪华,有一身穿轻薄丝绸的人正躺在一张躺椅上,这是荷兰舰船的贵族。 因为近几日早晚温差有些大,这荷兰贵族得了些许风寒,对于他们而言,得病就是体内有邪祟,他们觉得大明这这边的中医熬的药汤是巫术,而他们的理发师,才是真正的救人天使。 边上站着一堆人,为首的是英吉利国的爵士塔尔斯,长相倒是很普通的欧洲人面相,金发碧眼的,不过眼眶深陷,嘴唇煞白的,好似吸血鬼一般。 “我亲爱的威尔爵士,这是我们英吉利最出名的理发师沃利先生,我能从欧洲活着到这里,多亏他绝妙精伦的医术,现在请威尔爵士放松,沃利先生,会让你倾听到天使的吟唱!” 第757章 煞笔 西洋人用理发师放血治疗疾病,还要从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说起,他认为人是由血液、粘液、黑胆汁、黄胆汁这“四体液”组成,与亚里士多德的四元素:土、气、水、火相对应,就好像中国古人所说的“金木水火土”。古西医就认为,人哪里出了问题只要通过放血就可以维持身体健康。 原先,“放血术”都是由教堂的僧侣来进行,一直到了1163年,亚历山大三世宣布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欧洲民间的理发师。 久而久之,理发师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工具和操作体系,他们不光只会刮脸、剃头,还担起了外科医生的“重担”。 在中世纪以前,曾经统治过意大利的东哥特王国有一条对医生相当苛刻的规定:如果医生在手术中达不到百分之百的成功,只要出一点意外,那么医生将交给其家属处置。 这一项规定就让大多数从事医生的人有所忌惮,再加上欧洲中世纪从事内科医生的地位远超于外科医生,导致很少人愿意降低身份做外科手术,更是有了“双手沾满鲜血就是有失尊严”的说法。 可是人们又离不开外科,总要有人去实施这项任务,所以理发师理所应当的扛起了外科医生的“重担”。 如今,我们在理发店门口经常看到挂有旋转的三色灯箱,这个灯箱就是来源于欧洲中世纪理发师使用放血疗法的史实。三色灯箱分为红蓝白三种颜色,这三种颜色有着不同的含义:红色象征人体的动脉,蓝色象征人体的静脉,而白色则象征绷带。 除了放血、解剖,有些理发师甚至还给人拔牙、包扎伤口、做白内障手术、截肢等。由于理发师的工作与当时欧洲人的生活越发密切,再加上理发师价格实惠,所以人们一生病大多数就去找理发师解决。 因为理发师治疗而死的人数不胜数,就连着名的华盛顿、查理二世、法国国王路易十五等名人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平民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理发师会受到人们的仇视,反而理发师的地位在欧洲还是很高的,每一个贵族都以家中有属于自己的理发师而骄傲,并且好的理发师也会成为贵族的座上宾,更有甚者有些理发师会因为自己的技术被封爵位,成为真正的贵族。 威尔爵士的脸色并不好看,额头也有些虚汗,常年在船上生活,最怕的就是得病,因为一般的船上,不可能有什么医疗条件,都是硬扛的,能扛的过,那就活,扛不过去,那就只能死了。 威尔自己也是有理发师的,但是那理发师还在吕宋,这次出来并没有带他,谁知道就在这档口,竟然生病了。 一般贵族其实是很乐意分享自己的理发师给其他贵族的,这是他们炫耀的方式之一。 塔尔斯自然也不类外了,其实这个时候,他们早都应该出发了,他们与日本方面的约定就是此时出发,一个时辰之后逼近肥前,那时候朱威大部都已经赶往救援,营地守卫松弛,而英吉利人和荷兰人直接占领朱威营地,作为自己日后在东洋的基地,但是朱威营地中的人和其他物资,都要归幕府所有。 这是四方的权力游戏。 天皇要秦冉儿,幕府要朱威的工匠和火器技术,英吉利和荷兰则要东洋的落脚点,各有所需,听着还都不错,可是日本方面还是耍了个小心眼,他们没有告诉英吉利和荷兰朱威的实力有多强,只是告诉他们,朱威是被大明赶出来的,那威尔他们自然而然的就觉得朱威的实力肯定不怎么强。 荷兰与英吉利虽说没有和大明打过仗,但是他们也借着一些机会去过大明,亲眼见到了一些大明士兵。 在他们眼里,那些士兵不过都是武器乞丐罢了,朱威连这样的部队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日本人没憋好屁,因为对他们而言,不论是朱威还是西洋人来日本,都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让这两方互相争斗,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他们小看了西洋人的高傲,原本心中就没觉得朱威多厉害,那么早去一两个时辰和晚去一两个时辰,有什么区别吗?对他们而言是没有的。 于是就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西洋人并没有按照计划行动,但是日本方面已经开始动手了。 威尔有些虚弱,但是贵族在外要显示自己的涵养和礼貌,所以他费劲从躺椅上起身,朝着沃利行了一个西方礼:“沃利先生…麻烦您了,你是知道的,这里的土地没有接受耶稣的圣光沐浴,海风里有着难闻的气味,这应该就是我生病的原因了,我的血液里藏着东方的恶魔,请沃利先生帮我驱逐它们。” 沃利回了一个礼,表情很是夸张:“哦…我的爵士大人,您说的对,这里确实到处都是恶魔,主的光辉迟早要降临这里的,现在让我们开始吧,请威尔爵士躺好。” 威尔再度躺在躺椅上,而沃利则是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箱子,这里面都是工具。 有剪刀锤子,有针有刀,大小形状都不一样,若是让大明的人看到,想必会将沃利当成一个屠夫或者是锦衣卫的人,这些东西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想到是用在一个病人身上的? 沃利看了看威尔的脸色,随后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钢针,也不用灯火炙烤,也没有酒精消毒,而是对着这针念念有词,之后照着威尔手上的血管就是一扎。 威尔因为吃痛,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沃利拿着一个银盆在下面接着。 沃利扎的是静脉血管,人的自愈能力还是很棒的,尤其是血小板,沃利的针虽然粗,但是在放了一会儿之后,那伤口已经有了凝结的迹象。 沃利见状又是一针,随着鲜血越放越多,威尔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都有些发青了。 “不行…威尔爵士,您体内的恶魔拒绝接受主的圣辉,我需要放更多的血。” 威尔喘着粗气说道:“那就请沃利先生继续吧,愿主于你我同在。” 沃利得到应许,从箱子中又拿出一把小刀,还是对着刀念念有词几句,而后将威尔的手翻了过来,朝着手腕又是一刀。 这手腕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有着动脉的,割破了一不小心可就真的要去见他们的主了。 随着血液越流越多,威尔的身体开始抽搐,表情也痛苦起来,喉咙中更是有着嘶吼的声音。 沃利大惊:“恶魔开始反扑了,威尔爵士,你要坚持住啊。我需要进一步治疗,塔尔斯爵士,我需要你们帮我控制住威尔爵士。” 塔尔斯点了点头,让边上的人上去将威尔四肢和头颅按住。 沃利从箱子中又拿出来一个布满符文的大缸,将他套在威尔爵士的头顶,而后拿起一个鼓锤就敲了上去。 “砰…嗡嗡嗡…” 两三下之后,威尔终于停止抽搐了,沃利松了一口气,将那大缸取了下来:“威尔爵士,感觉如何?” 威尔眼光涣散,许久才反应过来,此时他手腕上的血流也已经止住了。 “太美妙了…我好像听到了天使的吟唱,好像走在天堂的云端一样,沃利先生…你的技术真的是神乎其技。” 开玩笑呢,就算一个真常人放了这么多血也会头上轻飘飘的,何况一个常年依靠放血治疗疾病的人? 若是朱威看到这些,肯定会说这群人真是煞笔。 第758章 妈的,打过去 “塔尔斯爵士,我现在感觉,很虚弱,可能无法指挥船舰与你并肩作战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塔尔斯爵士能够替代我来指挥。” 塔尔斯一听,就答应了下来,欧洲各国虽说现在是互相争斗的,但是说到底,是一群亲戚在打架而已。 在欧洲历史长河中,17世纪是一段让人眼花缭乱的时光,更像是一场王室的联姻盛宴,各国的王室们忙得不亦乐乎,场面堪比现代的相亲节目,只不过这个相亲节目的背后,可不仅仅是爱情,而是关乎国家的兴衰,权力的角逐。 话说在这个时期,欧洲各国的王室,除了忙着照镜子、打扮漂漂亮亮外,更重要的事情是抓紧时间找个靠谱的“对象”结个“良缘”。 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些早期的殖民大国开始崛起,闹得整个欧洲大陆都心惊胆战,仿佛在感叹:“哎呀,大家都在搞殖民,我们也不能落后啊!” 同时,法国和英国这些“新贵”也开始崭露头角,说白了就是心急想要在欧洲的权力舞台上抢个头香。还有那些城市国家,比如荷兰共和国,虽然人小鬼大,但商业和军事实力却相当不俗。 于是,在这场“舞会”上,各国王室们争相通过政治婚姻来加强自己的势力。不过政治婚姻可不是什么浪漫故事,背后可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首先,就是为了实现政治目标,比如说想在战争中找个靠山,或者达成和平协议,当然也少不了想要扩张领土。 再者,通过这些婚姻,各国不仅能够加强血缘关系,保证盟友的忠诚度,还能减少内战的可能性。 别看这些王室们天天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其实他们也挺实际的,搞这些政治婚姻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增强经济实力,毕竟婚姻也能带来不少的经济支持和资源。 当然,17世纪这个时期,欧洲还处在宗教改革的风口浪尖上,各国之间的宗教分歧常常导致紧张关系。所以,政治婚姻也起到了维护宗教平衡的作用,减少了宗教冲突的可能性。比如说,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就和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联姻,这可是巩固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统一,也给了其他国家一个宗教和平的榜样。 不过,政治婚姻也不是百发百中的。有时候,一场美满的政治婚姻也可能导致政治纷争、继承问题,甚至是权力争夺。毕竟,不同国家的文化差异还是有的,想要靠一场婚姻解决所有问题,未免也太乐观了点。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衰落,其他国家开始更加注重在婚姻中获取实际利益,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地看重血缘关系。 随着政治联姻的推动,17世纪欧洲的政治格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英格兰和荷兰这样的新兴国家逐渐崛起,而一些早期的大国则开始衰落,失去了对欧洲政治的控制。 法国就是其中一个闹得风生水起的存在,路易十四可是在欧洲政治舞台上耀武扬威,想要不断扩张领土、削弱其他国家的实力。结果,整个欧洲大陆都跟着他一起摇摆不定,最后甚至引发了一场西班牙继承战争。 所以虽说是亲戚,但是欧洲这边最看重的还是利益,有了利益才拉亲戚,没有利益,谁还管你? 要是细算起来,这个荷兰的威尔爵士还是塔尔斯爵士的远房亲戚呢,他们家族都有人与西班牙或者葡萄牙联姻,从那边按照中国的辈分算法的话,威尔还是塔尔斯的大爷呢。 但是两人都很默契的不说这些,因为他们都知道,真到了瓜分利益的时候,你是我爹都不行! 欧洲长此以往的强盗逻辑,让他们一方面来用婚姻或者亲情维系相互利益的关系,但是一方面又对于亲情看的很轻,着实是让人看不太懂。 “塔尔斯爵士,威尔爵士将指挥权交给了您,那么我们是不是要让荷兰舰船做前锋?” 塔尔斯的副手问道。 塔尔斯转头看了一眼还躺在躺椅上的威尔,随后摇头:“不…你真是个愚蠢的家伙,我们这次过来,不是为了什么东洋落脚点,而是为了获取荷兰的支持,好让我们能在东南亚地区获取利益,东洋这块除了日本之外还有什么?为了这么一个地方得罪荷兰,是很不明智的做法,并且你看…威尔并没有回他的舰船,我们对他舰船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在吕宋荷兰的力量比我们大得多,我们现在要的是合作,用大明的话来说,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博学的爵士,我真的为能在您的麾下,感到光荣庆幸。” 塔尔斯摆了摆手:“好啦,副官先生,我们要出发了,已经晚了一个小时了,希望日本那边能给我们留一些敌人,我不想我们大老远过去一枪一炮都不放,并且让士兵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不但要消灭那些明人,更要让日本人看到我们的厉害,这都是以后在谈判桌上的筹码。” …… 秦冉儿所在的山头距离朱威只有二十里而已,千人的先行部队没有携带重武器,只是拿了火铳,又加上都是骑马,行进速度自然很快。 但是在距离那山头五里的地方,朱威等人就被拦住了,为首的自然就是松平信纲了。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排了好几层的敌人,还有火炮之类的重武器,朱威就知道他们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这里说到底还是日本人的地盘,和日本人在人家自己的地盘上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不决,因为越等,越犹豫,肯定就越对自己不利。 日本人找的这个地方很有些说法,他们知道朱威的火器厉害,所以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里,这里算得上是一个小丘陵,而到秦冉儿所在的那个山头,只有这一条路,朱威只要进来了,那就是要面对三面高打低的局面。 并且在朱威正面,更有五门火炮守着,朱威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不会很容易。 “大人…末将愿为先锋!” 李牛直接出列请命,朱威倒是摆了摆手:“用不着,这群小日子啊,真以为老子让他们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哼…妈的,这是他们逼老子的,传令…下马结阵,打过去!” 第759章 过山坳之战 前面说过,普通鸟铳的平射射程约为100步,抬枪射程约200步,这意味着其最大射程大约是300米,日本正式军队也装备少量密鲁铳,射程大约四百米。 朱威部装备的自动火铳,其杀伤射程可达五百步,即750米,射程比他们多了一半。 若是正面对上,用得着什么下马列阵吗? 可是地形地势对朱威不利。 当然也可以凭借战马机动性冲过去,但是这里是丘陵,往里只有一条路,而正对面是五门火炮,直接冲过去是开玩笑的。 基本上来说日本所用的火炮,都是大明淘汰下来的,或者是从朝鲜抢到的。 比如说明洪武铁炮。这是中国明代研制的大型铁火炮,口径21厘米,全长1米,具体射程基本在八百到一千米左右。 至于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其射程都在1500米以上。 当然了,日本也从西洋等国买了一些红夷大炮和弗朗机炮,但是这种炮都是放在京都或者将军府的,不可能随便拉到前线来。 朱威距离敌阵还有两里的距离,暂时不知道也看不清日本那边具体放的是什么火炮,但是不论什么火炮,再往前走可就真的进入火炮射程了。 青甲可以有效防御三眼铳之类的火器,但是火炮之类的,哪怕是再老的火炮,也不是一副甲就能防御的了的,这就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维度碾压。 所以朱威肯定不能直接冲过去,至于其他的地方,都是要往上走的,若是直接冲侧翼,那是要爬坡上山的,战马的机动性就直接没了。 “所有人,让开大路,都他娘的给老子躲在边上,前面他妈的是炮,打到身上就不是青一块紫一块那么简单了,到时候老子要在这遍地捡你了!” 朱威的话倒是引起一阵欢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还都是用惯火器的人,这时候倒不是很害怕,但是会紧张,朱威这话也算的上是调节气氛了。 这地形地势虽说给朱威带来了一些麻烦,但也只是一点麻烦而已。 这样的地形怎么接敌,怎么打,不论是兵书,又或者朱威在后世知道的那些经典战役,都是有先例的,朱威现在只要照着答案抄就行了。 “秦成!” “在…” 侧翼两旁,各安然百人,一定要注意好了,别让日本人摸过来。 “领命!” “从宁夏跟着老子过来的人,都给老子爬到后面听令,其余人…依次开枪,火力压制。” “是…” 朱威弯着腰走到那些老兵身边。 这些人都是从宁夏出来的,有二百多人,比山东招的那些人多打了数次大仗,心理素质要比那些山东兵好的多。 朱威掏出一张简易地图,铺在地上。 手指着现在的位置,赫然写着三个大字--过山坳。 朱威再回头看了看地形,果然地名起的都是有些讲究或者意义在的,这里再往里走百米,细看下来的话,不就是一个小山坳吗? “咱们这里有二百多人,都是老兵了,老子不再多说什么,你们看地图,老子媳妇在最后的小山头上,被小日本围了!” “你们说,该怎么办?” “打日本,救夫人!” 朱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打日本,救老子媳妇,现在的情况你们也都看到了,日本那边正面有火炮,这里道路狭窄,咱们一窝蜂冲上去是找死,但是咱们也不能在这等着,谁知道日本过来了多少人?” “论重火器,论兵力,论地形熟悉度,咱们都比不过他们,但是这群小日本和咱们玩兵法,简直是茅房里面点灯,找死呢!” “现在所有人给老子化整为零,最多二十人一队,你们自由组队,想要单打独斗的也可以,不过丑话先说在前面,自己一个人行动的,出事了可没人去救,并且老子后面会统计伤亡,你们在这被小日本弄死了,老子和弟兄们笑话你们一辈子!” “大人,直说吧,想让我们干什么?” 朱威嘿嘿一笑,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就以老子媳妇所在的小山头为中心,方圆十里之内,咱们兵分多路,绕过前面重兵之后,就随你们了,就在这方圆十里之内,动静怎么大怎么来,老子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另外…派个人去后面通知李牛,别他娘的过来了,直接给老子往这里打!” 朱威最后手指的地方,也是属于肥前藩,在朱威领地的东北方向,这里还有十二城。 打这里主要是围魏救赵了,这肥前十二城不重要,对日本或者朱威来说,其实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只要打通了这里,就能与日本的第一海港长崎隔海相望,海上距离只有五十里。 日本若是真的有聪明人,肯定不会不管的。 到时候…呵呵,就不是日本这边说不打就能不打的了,至于过山坳这边的日本人,朱威可是不想放过一个! “具体的事项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好…滚吧!今夜之前解决所有战斗,老子给你们庆功!” “吼!” 二百多人多则十多人,少则三四人,一哄而散。 自由组队有个好处,那就是互相之间都是很熟悉的,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战场世态之下,是最好的选择。 等人都走了,朱威拎着想偷偷溜走的秦成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秦成是想过去浪一浪,以前的时候倒是无所谓,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朱威可是想让秦成潜入大明的,可不敢出问题了。 “秦成,你这段时间给老子忍着,老子有大事让你办。” 秦成一脸灰败,不过朱威说的话,他自然是要听着的。 “啪啪啪…” 枪声不断,对面的日本人,倒是派了一些人从侧翼过来,但是在自动火铳的火力压制下,只能留下一地尸体了。 …… “六屋大祭,兵书上有云,十倍于敌,可歼之,我们兵力优于他们,还有西洋人配合,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那老和尚微微眯起眼睛:“这里的兵,都是幕府的兵,我没有权力调动他们,但是天皇陛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保障山头上那个女人的安全,你只要能够保证那个女人的安全,怎么打,都随你。” 松平信纲嘴角抽了抽,真打起来了,谁能保证那女人不受牵连,现在看似是他们围住山头也堵住朱威了,但是按这种情况下去,他们的主动权会越来越少的。 “既然六屋大祭这样说了,那小官,就按自己的意思办了!” 六屋大祭脸色顿时黑了,冷哼一声道:“那我只能希望你好运了,我觉得就算是将军大人,也不会为了你和天皇陛下对抗!” “啪啪啪…” “大人,东北方向有枪声!在咱们身后!” 第760章 火马 松平信纲一愣:“身后?身后是筑前藩,他们那里打什么?立马派人过去看看,那些将军与天皇的手令。” “嗨咦!” “啪啪啪…” 那人还没走远,又有一阵枪声传来。这次都不用别人说了,松平信纲自己都能听得出来,这枪声是在他们西边响起来的。 “怎么回事?” 松平信纲第一怀疑的人就是六屋大祭了,如今也不管什么尊敬不尊敬了,对这老和尚说话,也就没什么好语气了。 六屋大祭冷笑一声:“松平信纲,你是怎么做到大目的?德川家光看人还是不准啊,你觉得是天皇陛下会故意针对你?你都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你…” 松平信纲气急,因为这老和尚真的是揭他的短了,松平信纲本不善兵道,全靠与德川家光的关系才能爬到这个位置,幕府中对他不满的声音很多。 不论在哪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 松平家族势力很大,养兵近两万,德川家光也知道松平信纲不靠谱,但是有时候用他,只是用他身后的力量而已。 近些年松平家族内有数人被德川家光任命为高官,明里暗里都有让其他人取代松平信纲的意思。 松平信纲怎么能不急? 对马岛之事加上现在的朱威之事,都是他从德川家光那里抢过来的,包括今日他们所带的兵马,也都是松平家族的私兵。联络西洋人也是他去得。 松平信纲想要拿全部身家赌未来的前程。 赢了自然一切都好说,他还是德川家光手下的六大臣之一,输了那就只有退位让贤了,在日本这个地方,可没有几个退位的人有好下场的,所以松平信纲没有退路了。 “来人,攻山!” “你敢!” 六屋大祭直接拦在松平信纲前面:“山上之人是天皇陛下要的,是神明指定的天后娘娘,你敢动手伤了她,你万死都陪不了?” 松平信纲脸色逐渐疯狂,对他而言,能决定他生死的只有德川家光,至于天皇…天皇就算要杀他,也需要得到幕府的同意,而他只要将眼前的事办成了,也就有了实实在在的功劳,德川家光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我尊你一声大祭,是尊天皇陛下,不是你!你今日若是敢阻我,我就杀了你!” 六屋大祭一愣,他哪里能不害怕?说白了他这个大祭也只是个神棍而已,日本以君权神授来治国,他这个祭祀到哪里都是,表面上都是受人尊敬的,可是他也知道,背地里也没几个真正有实力的人看得起他。 只不过他能拉着“神”这个大旗罢了,而现在他丝毫不怀疑松平信纲说的话,一个人给逼急了,天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什么“神”都不管用的。 松平信纲直接一把扒拉开那老和尚:“上,攻山,抓活的!” 六屋大祭听到抓活的三个字,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知道,抓活的只不过是松平信纲想要拿个人质罢了。 不过到底怎么想的都无所谓了,只要那个女人活着就好了。 山头上的白飞飞将秦冉儿护在身后,她的武艺还是可以的,算得上一流高手,但是在军阵中,她的那点武艺,可就不值一提了。 这次出门因为距离营地并不远,她们只带了三十多人而已,虽说都有自动火铳,可是子弹不是无限的。 “冉儿…一会儿他们上来,我躲在我身后,放心吧,我不会让人伤到你的。” 白飞飞说的很好,可是语气还是有些颤抖的,这在她的身上,可很少发生。 在宁夏她在对上朱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在山东的时候,到处鲜血四溅,她也没有害怕。 可是如今她有些怕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也见过那些日本人是怎么对待女人的,太残忍了,那种残忍不是说一死就可以的,因为死了,那些日本人照样会侮辱她的尸体,死不可怕,死了还要被侮辱就很可怕了。 白飞飞也是够意思的,在这时候还不忘记护着秦冉儿,不过这也正常,秦冉儿在她心里,一直是娇娇弱弱的模样,她现在没有回头,但是在她心里,秦冉儿这会儿应该比她更加害怕! 不过她想错了,秦冉儿此时冷静异常:“白姐姐,放心杀吧,他们要的是活的!并且大人已经来了,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白飞飞猛的转头:“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活的?” 秦冉儿然然一笑:“我们被围已经两个时辰了,并且只有这三十多人,你看山下,他们至少万人,为何围而不攻?不就是想用咱们引出大人吗?刚刚四面都有枪响,是咱们连发火铳的声音,那就说明大人已经布置好了,白姐姐,咱们等着就是了。” 白飞飞一时也不确定秦冉儿说的是真是假,不过现实也容不得她反应了,敌人已经冲上来了。 朱威从千里镜中看到了这一切,手都捏的发白了,他想去救,可是现在冲过去就要面对那五门火炮,拿弟兄的命去填也能冲的过去,可是他能吗? “大人…末将愿意领兵前去!” 秦成知道朱威所想,立马请命,不出所料,朱威直接拒绝:“你是能扛得住一炮还是弟兄们能?滚一边去!” 突然两声战马嘶鸣,朱威眼前一亮。 “秦成!” “在…” “战马!让战马冲!这边路窄,一批百匹就行,马屁股后面点火,赶过去!等他们开火之后,再放第二批,三批之后,咱们骑马冲!” 秦成也是很聪明的,立马明白过来了:“是…” 战马重要吗?肯定重要,尤其是在日本这地方,日本也有马,但是日本马矮小不说,耐力也不好,和大明的驴差不多,实在没什么用处。 这战马在日本,也可以说是天花板的级别了,在大部分地方,战马的高速机动性和冲击力,也是获胜的关键,可是此时此刻,也只能先牺牲战马了。 “点火!” 第761章 西洋人来了 动物对于火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有些动物可以通过后天训练克服一些,但是那种本能的恐惧,是没有办法彻底克服的。 朱威带过来的这些战马,可是从辽东和草原上千挑万选的,比大明的一些精锐之师的战马都要好,可就算如此,这些战马也是没办法对烧上身子的火视若无睹的。 秦成等人将战马都堆在山口,马尾一着火,不用驱赶命令,战马就嘶鸣朝着前面冲去。 这战法其实并不稀奇,从六国齐国田单首创火牛阵到现在,被用了无数次,除了田单之外,大部分都是失败的,比如南宋绍兴年间,邵青想效仿火牛阵大败宋军。谁想到王德早就听说了邵青打算用“火牛阵”的计划,在两军开战后,邵青放出“火牛”。王德命令部下万箭齐发,射向牛群。 火牛毕竟只是牲畜,中箭后掉头就跑,反倒冲乱了自己的阵营。结果,邵青全军覆没。 在原本的历史中,噶尔丹发动叛乱,雍正命令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去平定叛乱。噶尔丹的罗卜藏丹津被逼入绝境,无计可施。突然看到自己所养的几百头野驴,决定效仿火牛阵来个火驴阵。 结果清军长矛直奔、弓弩齐开。火驴受伤后再次反身冲撞了自己的阵营,南宋战场上的一幕再次上演。 朱威自然知道这些,可是如今这个地势地形,刚好适合。 战马在山坳中狂奔,哪怕受伤可不能左右乱跑,更不用说调头回来了。 战马身上皮毛极易引燃,战马飞奔也挡不住火势蔓延,更有前面战马的尾巴引燃后面或者身侧的战马,陡然间只觉得整个山坳都成了烈火坟场一般。 松平信纲看到这些也是愣了,日本这小国寡地的,平常打仗都是拼人多的,哪怕是日本的战国时期,打仗都好似是大明两村互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以松平信纲的本事,能想出围山引朱威出来,已经是用尽一生所学了。 惊惧之下松平信纲只能大喊:“火炮开火,开火啊!” 六屋大祭想要拦住,可是已经晚了,松平信纲话音刚落那边都已经点燃火信了。 “轰轰轰轰轰…” 五声轰鸣,响彻山坳。 六屋大祭绝望的闭起眼睛,他知道松平信纲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将自己的优势给做没了。 六屋大祭可是天皇身边的人,大明的战法兵书他多有涉猎,光以军事论,他不知道要比松平信纲厉害多少。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天皇不想现在下场,没兵没将,只有他一人,说话都没什么底气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挡得住火炮,哪怕是已经落后百年的火炮。 炮弹如流星般射入马群,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草土掀起。一些战马被直接击中,身体瞬间破碎,血肉横飞;另一些战马则被碎骨或者溅起来的石头击中,身上出现深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它们的皮毛。 受伤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嚎叫声,让整个场景充满了恐怖和绝望。烟尘弥漫中,马群更加混乱,不过他们只能往前跑,并且比刚刚跑得更快。 狭窄的山坳飘起血雾,血腥味经久不散。 这五炮至少让十多匹战马失去了生命,而其他的战马,现在基本已经是全身着火的状态了。 这老式火炮可不能连射啊,射击之后要清理炮膛,要添加火药,要装填炮弹,没个几分钟可做不完这些。 “开火…开火!” “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火铳也开始朝着战马射击,这么多火铳射击,这战马也扛不住啊,纷纷倒在路上。 老十火铳有个缺点,那就是烟雾大,山谷之间顿时成了一片仙境,更有一些炸膛的,日本阵形已经有些乱了。 朱威见状一拍双手:“好,冲进去了,就是现在,秦成,点火!” “好嘞!” 又是一批战马被点燃,朱威一阵心疼,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山谷内没风,那白烟半天没散去,已经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可是听到的声音让他们知道又有战马冲过来了。 战马嘶鸣奔腾的声音通过山谷不断放大回响,在看不清楚的时候,这种声响给日本人造成的恐惧感比朱威想象的更大。 有些人没有看到战马冲过来,就已经开始朝着山口射击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能引起无数人射击。 现在就算是松平信纲也平复不下来这些慌张的士兵了。 朱威听到杂乱的枪声大笑:“哈哈哈…弟兄们,冲啊!一个不留。” “吼!” 山头苦苦支撑的白飞飞等人士气大振,而那些被“抓活的”命令搞得束手束脚的日本人可就什么都不管了,转身就跑。 在日本当兵,说实在的,和现在的大明差不多,精锐只有一部分,其余的就是混口饭吃,顺风仗谁都会打,可是逆风局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松平信纲手拿一把武士刀,不断挥舞:“上去,上啊…抓住他们就能活!” 可是在这嘈杂的战场上,谁会听他的? 六屋大祭苦笑两声:“别白费力气了,聚兵一处,本就是大忌,唯一的退路你还留给了敌人,更是大忌,万人大军,地势狭小,腾转不开,已是救无可救了,松平信纲,与你合作,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 松平信纲表情扭曲:“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这样,故意让我松平家覆灭,是你…是天皇,是将军,都是你们的错!” 六屋大祭听到松平信纲如此说,更是觉得无语至极:“蠢货!” 松平信纲在此时正是没有理智的时候,听到这句“蠢货”,哪里还忍得住,一刀劈下。 六屋大祭满眼震惊,可是晚了,他半个脑袋已经耷拉下来了,只有一点脸皮还有粘连。 鲜血冒了松平信纲一脸,显得很是骇人:“来人,随我冲出去!” 这话说的,明明是他堵着朱威,现在倒成了他要突围?这样的傻子,简直可笑。 …… 朱威营地。 王二领着不到千人留守,这可给他急的抓耳挠腮的,别人都在打仗杀人,他只能在海边晒太阳,等其他人回来,可不得被李牛秦成笑话死? “妈的!苍天啊,给老子来点敌人吧!老子愿意拿命换啊!” 王二话音刚落,就有人来禀报。 “大人,有敌情!” 王二一愣,顿时冷汗下来了:“啊?这么准?什……什…什么人啊?” “不知道,是海上过来的,三艘大船,我们打旗他们也不回应,应该是来者不善。” 王二顿时苦了脸,双手合十抬头望天:“老天爷啊,我刚刚说的是开玩笑的,可不能当真啊,我错了…” 这给那传令兵看的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儿不见王二有动静,传令兵又问道:“那…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打不打?” 王二深吸一口气,恨声道:“打!” 第762章 轰你娘的 塔尔斯从千里镜中已经能够看到朱威营地了。 看着那岸边的小破屋子还有那简陋的防御工事,不由得撇了撇嘴:“又是这个样子,上帝为什么不给我们派一些强大的对手呢?” 副官在旁边附和:“尊敬的塔尔斯爵士,上帝的荣光只会赐予他的子民,上帝已经给了我们指引,想要让他忠实的子民,也就是塔尔斯爵士,来带领他们一起沐浴天主的光。” 强盗的逻辑就是这样的,明明是他们侵略掠夺,可还是要给自己找个借口,让自己显得很光明正大一般。 不过塔尔斯对副官的话很受用,有时候这类事情做多了,也让他们相信他们是过来帮助别人的。 “左满舵,火炮一发装填!三发依次开火!” “是…” 两艘英吉利的船基本同步开始转弯,因为火炮都在侧边,想要攻击,必须要用侧边对着敌方。 至于为何要依次开火,也很简单,因为火炮的后坐力太大,齐射的后坐力足够将这船掀翻了。 可别觉得现在的船和后世的船差不多。这个时代的西洋船,为了横穿大洋,船身结构与大明的船有很大的区别。 船身较为窄,底为尖底,吃水基本在200到300吨,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指挥舰,也才600吨而已。 普通船基本只能装载15到25门火炮,船体并不会很大。 英吉利这次过来的两艘船,并不是主舰,长48米,宽6米左右,两侧火炮各16门。 而荷兰舰船稍微大一些,长55米,宽7米,两侧火炮各20门。 两国现在船上的火炮,都是红夷大炮,这也是他们能够在大洋上所向披靡的底气了。 不同于原始火炮,红夷大炮已经具备了现代火炮的雏形,前窄后宽、身管细长,越往后越粗壮,身长超过3米,初期版本射程可达1公里以上,改进升级版本可达2公里以上。它还可以调整射界,装在圆形轨道上还能调整射击角度。 这是现在西方世界最先进的火炮了。 荷兰舰船稍微大一些,转弯半径也要比英吉利的船大一些,等到它左满舵侧身之时,英吉利的船就已经开火了。 这让本应该一同开火对岸上形成火力压制的态势,出现了些许空档。 也刚好,就是这空档,给了王二机会。 以前都说过了,朱威带出来的这些人,不是宁夏内陆的旱鸭子,就是山东那边的渔民百姓,玩个水还行,但是海战,他们是真的不行。 哪怕有白飞飞练了两个月,也不能够完全摸透海战的门路。 简单点来说,让王二等人真正去和别人打海战,那还差得远呢! 王二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在西洋船过来的时候,立马放弃了上船的想法,组织营地中人岸上防御。 因为操练海战的缘故,原本的十门火炮,放在岸上的只剩下四门了。 操作火炮对于王二等人倒是得心应手,不过王二还想着让船离得近一些再打,谁曾想,那船距离岸边还有一千八百米就开火了。 火炮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炮弹砸在地上,掀起的烟尘弥漫在空中。海岸阵地在炮火中颤抖,泥土被炸飞,礁石破碎,防御工事被摧毁。 只是简单的几炮而已,给了王二很大的震撼,石子擦过王二的眼睛,左眼顿时猩红一片,倒没有感觉多疼,打仗的时候脑子是异常兴奋的,对疼痛的感知也减弱了许多。 “妈的,开火,白磷弹,给老子打!” 王二在脸上随意抹了一下,满手鲜血,这激发出了他的血性。 “大人,一门火炮被炸,暂时没有办法装填了。” “其他的三门,不用管别的,没有间隔,给老子打。” “是…” 英吉利旗舰上,塔尔斯从千里镜中看到岸上的情况,皱了皱眉:“看来我的祈祷有作用了,我们这次面对的人,和以往那些不一样,他们竟然不跑,还要反击我们!副官,五发装填,依次开火!” “是…” 而此时荷兰舰船也刚刚摆好位置,王二不懂那么多,但是他知道,大船肯定是有大鱼的。 “瞄着最大的打!” “轰轰轰…” 三发白磷弹冲天而去,这给塔尔斯看笑了:“又是这样!他们的火炮,又打不到咱们,让士兵准备好,我不想再浪费我们宝贵的炮弹,准备登陆!” “是…” 荷兰舰船距离英吉利两艘舰船还是有些距离的,并且位置稍微靠后一些。 王二这群人带着这些火炮从辽东打到朝鲜,又从朝鲜打到日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虽说现在也没有什么严格的测距仪或者角度机器,但是他们的经验足以弥补这一切。 三发白磷弹呼啸着飞到了荷兰舰船附近,猛的炸开,无数白色粉末落下。 让那群荷兰人看的直迷糊,他们哪里见过这种炮弹?会开花不说,炸出来的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轰…” 白磷弹炸开时,仿佛一朵死亡之花在空中绽放。白色的磷火如恶魔的獠牙,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它的燃烧异常猛烈,发出耀眼的光芒,伴随着刺鼻的气味,让人窒息。 火焰所到之处,一切都被点燃,无论是船体还是人,都在瞬间被熊熊烈火包围。白磷燃烧时产生的高温,让空气都似乎要沸腾起来,热浪滚滚,伴随着海风与波涛,好似天地间只剩下这团白色的火光一般。 白磷燃烧是无情的,它不会轻易熄灭,除非耗尽了所有的燃料。 “这是什么?” 塔尔斯懵了,他也没见过啊,不过刺鼻的气味还有荷兰舰船上士兵的嚎叫,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了地狱。现在的西洋舰船,跑的再怎么快,火炮再怎么多,也都是局限在时代中的,船体都是木质的,加上海风的助攻,偌大的一个舰船一多半都被点燃,被引燃的地方用水还是能扑灭的,可是那些沾染白磷的地方,用水是不行的。 这就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无数荷兰士兵提水灭火,可是刚刚灭掉的火,因为温度和白磷的原因,又会复燃,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能有效阻止火势蔓延。 “开火……” “轰轰轰……” 岸上的火炮持续轰鸣,新式火炮之所以强大,并不在于射程和炮弹,而是其装填速度。新式火炮没有像寻常火炮那样将弹药分离,因此无需清扫炮膛,即使是现在的红夷大炮也无法避免这一过程。 朱威在军中测试过,最快可以在五十秒内再次开火发射。当然,这是最快的极限速度,而正常情况下的平均速度,在一分半左右,同时期的西洋红夷大炮,则需要至少三分钟才能继续开火。 这就是差距。 又是五发白磷弹射了过来,白磷继续散落,犹如火上浇油一般,火势越发的大了。 船上的人有被白磷粘上的,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全然无用不说,更是会引燃更多的地方,或者引燃更多的人。 无数人想要跳入海中躲避,可是海面之上,那些白色的火焰依旧在燃烧。 惨叫声祈祷声响彻天地。 不过也没持续多久,很快火焰烧入火药库。 “轰…” 海面上被掀起数米的波涛,五十米的大船瞬间被拦腰炸断,无数船上的零件还有人身上的零件,被炸的到处都是。 有一节胳膊刚好落到了塔尔斯身前,胳膊上还有着火焰,不断燃烧发出滋滋声,好似冒油了一般。 塔尔斯心中一沉,抽出佩刀开始指挥:“后舰去救人,威尔爵士还在我们船上,荷兰舰船没了,威尔爵士不会原谅我们的,现在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主舰全速逼近开火!” 第763章 海战 “轰轰轰轰轰…” 王二看到荷兰舰船炸了,还没怎么高兴呢,英吉利旗舰上的火炮就响了,数发炮弹在岸上的火炮阵地边上炸响。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好在那些炮弹没有对剩余火炮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操作火炮的人倒下了好几个。 王二顿时心中一惊,有些后怕,因为白磷弹为了方便装填,就放在火炮边上,若是被打中一发,那几十发白磷弹都会殉爆,到时候别说他了,就连现在脚下踩的这地,都可能被烧化了。 王二原本还准备再打两轮呢,但是西洋船上的火炮又轰鸣了起来。 开玩笑呢,一侧十六门火炮,一轮五门依次射击,若是衔接的好了,可以保证火力不断的。 这就是为什么在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海军都是决定一个国家军事实力的原因了。 陆地上的炮再多也是死的,而船上的炮是活的,能动的。 一艘船二三十门炮,就能够轻易打开一个国家的大门,这不是说笑的。 想象一下,你在岸上严阵以待,准备与海上的敌人大战一场,可是战斗开始之后,你能否打到人家还是后话,可是人家火炮不停持续输出,每分每秒你的阵地都被火炮洗礼,你能坚持多久? 清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艘船可以直入大清内河,而大清全无办法。 总而言之,在这个时代,海军对陆军,就是无敌的存在。 “把白磷弹全收回去!准备自爆小船,其他人撤后,岸边阵地放弃!” 塔尔斯看到岸上的明军撤退,这才露出一些微笑:“上帝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火炮三发依次开火,保持动力,右舵前进,准备登陆!” “是…那荷兰船怎么办?” 塔尔斯朝后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他的另外一艘船不敢靠的太近,海上白色火焰现在才慢慢熄灭一些,而荷兰船上的二百多人,救上来的不足三十,这场仗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在塔尔斯这里,都是已经失败了。 荷兰共和国,还有英吉利王国,从来没有在除了西班牙葡萄牙之外的国家,遭受过这么大的损失。 英吉利想要布局东南亚的愿望,好似又要起许多风波了,而他的远房亲戚威尔爵士,必定对他也不会满意了,这事情若是传回欧洲,他的家族包括威尔爵士的家族,都将成为那些贵族茶余饭后的笑柄。 “真不行,日后赔一艘船给威尔爵士,咱们在吕宋还有大船三艘,并且我们与荷兰的合作,应该要再让出一部分利益了。” 说着塔尔斯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淡定了,脸色扭曲:“这些明人,我要用对付女巫的办法杀了他们!传令后舰掩护,旗舰满舵,登陆船下放,准备大干一场吧伙计。” “是…” 王二现在其实是有些懵的,以往都是他们拿炮炸别人,现在反过来了,才知道这滋味真他娘的难受。 女真也有火炮,但是基本上女真的火炮对他们而言是小辣鸡,因为他们新式火炮的射程比女真的火炮射程强太多了。 现在突然碰到对手了,让王二有些难受,不过这也激起了王二的血性。 “来人,自爆小船准备好就放,一定要小心,不行就直接跳海!” “是…” 现在可没有什么无人控制技术,自爆小船也是要靠人力划过去的,这对驾驶小船的人是个很大的挑战,一般人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拼。 但是白飞飞带过来的那些人,有些是海盗出身,只要利益够大,那什么命不命的,也都不在乎了,并且他们这些人的水上功夫很是厉害,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自爆小船驾驶员的最佳人选。 十几个不着青甲的粗犷大汉,冒着西洋人的火炮冲进岸边已经被炮弹洗礼过的小船坞,还好…实心弹最多将屋子和船砸碎,船上放的炸药包没有问题。 接着,就是十多艘小船冲出船坞。 塔尔斯旗舰附近已经放下了三艘登陆小船,每艘小船能做三十人,对于西方人来说,一百多人的部队只要上了岸,组成的火铳阵地那就是铜墙铁壁,没人能够攻破的。 看到船坞冲过来那么多小船之后,塔尔斯嗤笑一声,因为他们纵横大洋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很多不长眼的海盗流寇想要咬他们一口,大部分海盗都是用小船,凭借着小巧灵活与大船周旋接着就是钩爪勾上,借机上船抢掠了。 西洋人本身就是大海盗,他们对于这种战术很是熟悉,对于这种小船的处置也是手到擒来的。 为了防止海盗上船,他们将船四周全都装上类似于今天的铁丝网一样的东西,这种装置基本都是内圆外尖,对船上的人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但是想要从外面上船,可就要吃很多苦头了。 并且对于这种小船,他们是不会用火炮的,打不准不说,还会因为开炮让自身的方向和速度受到影响。 大船对小船最简单也是最暴力的解决手段,就是撞。 吃水二三百吨的大船,撞一个不足三米长的小船,后果是什么? 肯定是小船瞬间破碎,能在大海中航行的大船,哪怕跑的再慢,那所发出的动能,也不是一般小船能承受的住的。 “那些小船不用管,全速前进,冲过去!登陆船准备好,让后船开火掩护。” “是…” 百吨大船冲击起来,在小船上看,就如同巨山坍塌一般,还没到跟前,那大船冲击海水的波涛都能让小船摇晃的不停,更有甚者直接被掀翻。 这…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战斗。 刘三子舔了舔嘴唇,他是冲的最快的一个,他也是白飞飞手下最能打的一个。 万历三十三年生人,出生就在海岛上,先是跟着父辈打渔,后又跟着几波小海盗抢家劫舍,最后又入了白莲教,并且凭借本事做了个小头目。 李牛做上小头目犯的那些事,他都做过,并且杀的人比李牛只多不少,现在看似被朱威招安了,但是心里藏着的血腥可没有减少一分。 在日本这半年,死在他胯下的日本女人已经有二十个了,死在他手下的日本男人更多,朱威因为这事也和白飞飞说过,但是并没有改观。 那时候朱威就知道了,白飞飞带过来的这些人,不可能成为兵,只能做贼。 所以…朱威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就是想要让他们在一些时候,去做他们的老本行。 五十米… 刘三子眼睛都有些充血了,这种滋味他实在是迷恋的不得了。 三十米,刘三子拉开了炸药包引线。 二十米,刘三子直接跳船。 刚刚入水,西洋船就已经冲了过来,巨大的海浪和吸力卷着刘三子肆意飘荡,这时候人力是很渺小的,渺小到哪怕用尽全力也不可能逃脱半分。 船到了… 第764章 征讨 刘三子被海水卷入船底,整个人看起来不如一朵浪花大,这时候就看命了,命好的还可能出来,命不好的,那就不用说了,会被船施加在水上的压力,死死压在水下,加上波涛汹涌,这条命也就交代了。 “轰…” 在小船被撞碎的那个瞬间,引线也烧到了最后,在炸药包的轰鸣火光中,那艘不可一世的大船船头左侧,竟然被炸了一个大洞。 海水如猛兽一般,疯狂地倒灌进入船舱。船身剧烈摇晃,西洋船现在还都是帆船,底仓之中都是压舱石与大小密封隔断,这个洞口虽大,但是也不会真的让这艘大船淹没。 但是别忘了,这自爆小船,不止刘三子的那一艘。 十几艘小船,有五艘被海浪推远,有两艘时机没有把握好,炸药包引线被海水淋湿失去作用,还有两艘是没到地方就炸了。 剩余的三艘全都撞击在大船一侧,轰鸣声不断,这大船的内舱,也终于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海水迅速淹没了船舱的底层,物品漂浮在水中,随着波浪翻滚。船舱内弥漫着潮湿和寒冷的气息,海水的咸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西洋船员们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匆忙搬运物资,并且试图堵住涌入口。 在这场与自然的殊死搏斗中,船只摇摇欲坠,而船员们则紧紧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东西,希望能在这场噩梦中幸存下来。 最终的结果对于西洋人来说是好的,因为缺口堵住了,但是对于塔尔斯个人来说,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三艘纵横四海的大船,在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被烧沉一艘,炸伤一艘,还都是旗舰,这让从来没有吃过亏的塔尔斯有些上头了。 “副官,传令后舰开火推进,将这里夷为平地,旗舰上除了舵手水手,其余人全部登陆,一个人不留,全都杀掉!” “是…” 王二等人已经撤后到了作坊附近,朱堂等人也已经全副武装的出来了。 看着前面黑烟缭绕的残破样子朱堂倒吸一口凉气:“我说王二,咋回事啊?打成这样子?大明来人了?” 在朱堂心里,除了大明之外,没有别的国家或者别的势力,能够让这支部队这么惨了。 王二左眼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睁不开了,只能用右眼观察,听到朱堂的话后,王二攥拳使劲往地上一锤:“他娘的,这次过来的是西洋人,火炮比咱们多的多,岸边守不住,妈蛋的,只能让他们上来了,不过海上打不过,岸上还打不过了?咱们手里的火铳,可不是吃素的。” 朱堂愣了一下:“那给朱威求援了吗?” 王二一愣:“没有啊!大人去救夫人了,咱们这能守住的,放心吧。” 朱堂翻了个白眼:“你傻啊,你有朱威厉害吗?没有吧,别拿你那蠢脑子想事情,赶紧给朱威通知一下,万一西洋人还有别的援军呢?咱们这边一千人守个毛啊。” 王二挠了挠头:“好吧,来人…放求救烟花。” “是…” …… 过山坳。 战场已经渐渐平静下来,零星有枪声响起,那是四面的人碰到了逃窜的日本兵。 松平信纲没有跑掉,朱威就是奔着他来的,怎么可能让他逃了? 秦冉儿与白飞飞下山,朱威路过她们的时候冷哼一声:“回去之后,不得出营地半步。” 白飞飞可是自由惯了,哪里受得了朱威这种禁足?不过他刚想说话,就被秦冉儿拉住,秦冉儿上前低头诺诺的道:“是,这次是妾身的错,以后绝对不会了。” 朱威又狠狠看了白飞飞与秦冉儿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朝着松平信纲的方向走去。 松平信纲被围在人堆中,他的亲卫全都躺在地上了,百年家族,两万私兵,一战皆毁。 此时的松平信纲半跪在地上,手中的武士刀插在身前,见到朱威过来,松平信纲冷笑一声:“哼,我输了,但是朱威,你也没赢。” 朱威有些无奈,这松平信纲可不是他让留条命的,一个小小的日本大名而已,活着死着对于朱威而言,实在没什么区别,可是下面的人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逮了一条大鱼。 在松平信纲说完之后,朱威直接一挥手:“砍了吧。” 松平信纲愣了:“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你不想知道我说你没赢是因为什么吗?” 朱威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转身,松平信纲急了,连忙说道:“朱威,我们可以合作,我知道很多幕府的秘密,也知道很多天皇的秘密。” 朱威没有停下脚步,松平信纲又道:“这次过来是因为天皇和幕府合作了。” 朱威再也忍不住:“砍了。屁话真多!” 之后就只有松平信纲的一声惨叫了,秦成上前问道:“大人,这人可是日本高层,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秘密呢,为何大人不听?” “听什么?现在这状况,你觉得咱们和日本有回旋的余地吗?就算有,就算日本天皇和那什么幕府家光将军愿意求和,老子都不愿意什么玩意儿,日本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没什么好说的,灭了就是了。” 秦成一愣,他很少见到朱威如此的,但是他也看到过日本人的恶心,也就不说什么了,他对日本人,也确实没什么好感。 “啾…啪…” 朱威抬头看向烟花的方向,很明显就是营地的方向,心中也有些着急了。左右看了看,附近基本收拾差不多了,枪声基本也没有了,立马下令道:“秦成,派人去通知李牛,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不管打到什么地方,都执行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烧光,完成任务之后,立马回营,不得有误!” “是……” “另外,发信号,收拢部队,我觉得有些不对,咱们的大本营可能有危险,这边的俘虏全都杀了,火炮火铳等铁器,全都带回去,咱们人的尸体好生收敛,运送回去,日本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吧。” “领命!” 朱威快步走到秦冉儿身边:“妈的,既然招惹老子,那就打,帮我写一个讨逆诏书,以大明厉海伯的名义,征讨日本不义之臣。” 秦冉儿一愣:“征讨?这…” “日本名义上就是大明属国,以下犯上作乱多年,那就在今日全都算清吧。就以这个名义写,老子要灭了他。” 第765章 不管了 “啾…啪…” 朱威话音刚落,营地方向又升起一发求救烟花,这让朱威心中一惊。 一连两次求救,营地真的来了了不得大敌? “秦成,东西都不要了,立马回援!” 秦成小跑过来,有些喘气:“大人,人还没回来完呢,并且战马死了近三百匹,还有弟兄们的尸体也要托运,现在回去的话,有一大部分人是没有战马的。” “不管了,你和冉儿留下来收拾这些东西,现在能动的,能骑马的,都跟我走,再派人过去找李牛,让他也抓紧一些,咱们老家危险了。” “是…” …… “噗噗…呸,妈的,这群黄毛不讲武德啊,都他娘的上岸了,还拿炮轰!” 王二吐出一口泥土,有些无奈。 这西洋人登陆可不是简单的把人送到岸上就行了,在登陆的时候,舰船前压,进行火力掩护,并且登陆小船上也有普通小炮。 等到了岸上,不会直接推进,而是再用火炮轰一遍。 王二等人已经躲到了作坊边上,可是这里距离岸边只有不到两公里,舰船靠近一些,调高火炮角度,还是能打到附近的。 这就让王二的想法破灭了,他原本想着等这群西洋人上来,让他们尝尝自动火铳的威力,可是现实情况却是他们被压的抬不起来头,着实有些尴尬了。 这么远的距离,基本也就是自动火铳的极限距离了,子弹杀伤力减弱不说,准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西洋人在岸边列阵,火炮在前,步兵在后,推下船的火炮都比大船上的火炮小一圈,射程与威力都要小一点。 但是这也够了,对付岸上的那些木房子或者茅草房简直不要太容易。 往往是一发炮弹过去,就是一行房屋倒塌,这都是朱威这五千多人的住房,里面还有无数生活物资,也都被炸的满天都是。 “我草,我老婆给我的肚兜!他妈的这群黄毛鬼子,老子要活劈了他!” 别看王二只剩下一个眼睛能看见了,但是他的余光可一直在自己住的那间房子上,他和李牛秦成无比宝贵的那些东西,全都灰飞烟灭了。 朱堂连忙将王二拉趴下来,因为西洋人开始慢慢推进了,推进的时候,后方的步兵用西方传统的三段式射击,根本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只是随意开枪。 原本西洋人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推进的,因为太浪费弹药了,他们的船再大,再能装,也是有限度的,还要给生活物资和抢夺回来的财宝腾位置,能装的弹药实在是不太多的,可是塔尔斯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心头实在火大,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要将这里夷为平地,也就不在乎什么弹药消耗了。 另外一点是因为这片地方房子太多了,每栋房子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有未知的危险的,既然有危险,那就全都轰平了事。 王二再急也是没用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往后撤一点,哪怕一百米也行,因为再后撤一百米,就能撤出海上大船的火炮攻击范围了,至于岸上的几门小炮,对付起来就很容易了。 “再往后撤一点吧!” 王二这话一出口,朱堂就翻了个白眼:“我说王二,你的脑袋是不是被炸傻了?他娘的你边上就是作坊,里面有咱们好不容易弄起来的子弹生产线,还有咱们唯一一台蒸汽机,这东西要是被轰了,咱两个的命都不够赔的,朱威说的话你都忘了?” 王二的脑袋顿时耷拉下来了,他是忘了这一茬了,朱威说过很多遍了,这作坊就是他们这一群人的命根子了,作坊没了,这几千人就成了无源之水,别说回大明了,就连日本都可能呆不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你若早点将飞天器修好,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嘿…怪起我来了?要不是你和李牛,这飞天器能坏吗?” “还不是你本事不济,要是放在工部,早都修好了!”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们俩今天就好好说道说道…” “够啦!” 两人争吵的时候,宋应星带着探测队的人回来了,他也是看到了求救烟花,并且他们距离营地并不是很远。 谁能想到,大敌当前的时候,这两个主心骨反而先闹起来了,宋应星是读书人,但是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反而因为他时常与朱威争辩,在军中的威望也不算低,再说了,人家宋应星也是大明正儿八经册封的屯田伯,可是堂堂正正的勋贵,地位就更加高了。 “轰…” 一发炮弹落在几人面前,又激起一阵尘土,宋应星被眼疾手快的王二扑倒,这才没有受伤。 虽说都是实心炮弹,但是溅起来的石子,可是能杀人的。 宋应星被动吃了一嘴土,也是很无语,吐了好几口才说话:“你们两个若是真的有仇,那就等打完这场仗,我组织你们决斗,死一个少一个,什么他妈的玩意儿,这会儿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 “现在谁能给我说说什么情况?” 王二和朱堂互相白了对方一眼,而后王二简单的说了下目前遇到的问题,宋应星皱着眉头,许久不说话。 他不是武将,对于兵事也只是在兵书上了解过而已,并且这样火器对决的战争,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就更不用说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可能就是那飞天器了。 “朱堂,飞天器,真的修不好了吗?” 朱堂挠了挠头:“其实修的差不多了,但是还有些问题,蒸汽机上有制动阀门,这个阀门主要是散气用的,没有这个那飞天器除了熄火之外,就没办法降低高度了,在天上若是真的出了问题,那就只能等死了。这个阀门很复杂,要按原样做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宋应星没有犹豫,狠狠的道:“不管了,咱们三个上!” 第766章 反击 宋应星一个读书人都不怕了,王二朱堂还能丢脸了? 这自然是不能的,要知道这些汉子哪怕再糙,嘴上可是不会服软的,再加上都是野惯了的人,胆子那可是大得很啊。 王二找到一个宁夏的老人,现在也是百户了,交代好他让他指挥,无论如何作坊不能有任何差错,而后才跟着朱堂宋应星,慢慢朝着作坊爬去。 作坊因为要排水,所以地势要高一些,又因为这里有火药之类的东西,所以和其他建筑还是有些距离的。 也就是说,王二几人想要过去,就要经过一片开阔地,这片开阔地在海上的船上,看的是一清二楚的。 几人的行动也自然被观察战场的塔尔斯发现了,虽说不明白这几人为何要去那个建筑,但是塔尔斯本能的觉得,这几人要干的事,会对他们不利。 “副官,角度向上三十,向左十,三发装填,依次开火。” “是…” 西方人对角度的使用,已经是很熟练了,公元前的古巴比伦人把圆周的称为1度(记作1°),度下面又设有“分”和“秒”二个单位,60分为1度,60秒为1分。在我国古代,也有类似的设定。 三十度角是船上火炮能够抬高的最大的角度了,因为船上颠簸,火炮基本都是固定的比较死,不能像陆地上那样随意改变角度,并且船上的火炮射击口,也不是那么大,所以三十度角,已经是极限了。 一般这样做,就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射程。 “轰轰轰…” 一发炮弹直接砸到了王二身边,而后弹跳越过王二,还好是趴着的,要不然就要直接交代了。 “妈的,这群黄毛准头这么好?” 朱堂没好气的道:“别废话了,起来跑!他娘的都被发现了,还趴那等死呢?” 说罢之后,朱堂一把薅起宋应星就朝着作坊跑去,做工匠的,最起码要有一副好身体好力气,苦力活养力气的。 王二一看,也是怪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就在王二踏进作坊的那一刻,又是三发炮弹砸到了附近,溅起来的土石砸在王二身上,让他怪叫连连。 “妈的,这群黄毛专门打我是吧?” “炮弹专打嘴贱的!” 眼见两人又开始斗嘴了,宋应星脸色越发不好了,从旁边拿起一根棍子狠狠朝着地上一砸:“你们两个再他妈废话,老子弄死你们。” 还别说,宋应星这样的读书人生起气来的那个气势,还是挺骇人的,王二朱堂立马变得老实起来了。 “朱堂,你等什么呢?等着我来搞飞天器?” 朱堂一听,连忙开始干活了,还好飞天器当时没有将气囊和吊篮拆了,要不然现在这种情况,天王老子来了都弄不好。 因为子弹生产线的缘故,蒸汽机刚刚还在运转,现在只需要将那出气动力管从生产线上卸下来,再稍微检查一下,只要没什么问题,也就能够起飞了。 不过朱堂在检查一番之后,就愣在当地了,宋应星推了他一下:“怎么了?有其他问题?” 朱堂摇了摇头:“是问题,也不是问题。” “快点说,磨磨唧唧的。” “额…基本没什么问题,飞起来也是可以的,但是…” 朱堂说着,手指朝上指了指:“有房顶,这气囊展不开,就算展开了,也飞不上去啊。” 宋应星只觉得眼前一黑,弄了半天,全是废的。 “那现在怎么办?这作坊建造的时候,我记得并没有很牢固吧?能不能顶开?” 朱堂还是摇头:“不一定顶的开,并且就是因为没好好弄,上面可有不少木刺毛边,万一给气囊划破了,就更糟糕了。” “艹!” 三人陷入沉默,外面的炮声不停,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完了。 “爵士大人,距离太远,还是打不到那栋房子。” 塔尔斯听到副官的话,眉头皱的很紧:“传令,再向前三十米。” 副官大惊,连连摆手:“不行啊爵士,这里水域我们并不熟悉,万一前面有暗礁,再往前走,就有触礁的风险。” 塔尔斯大手一挥:“不用去管,向前,另外,让岸上步兵推进速度加快,我们已经浪费了太长的时间了,马上天就要黑了,我不想在黑夜中打仗。” 副官无法,只能去传令了。在这船上,只有一个指挥官,那就是塔尔斯,所有人都是要听他的命令的。 陆地上的步兵接到命令后,开始推动火炮往前,三十步一停,只要一停就是开火。 还有塔尔斯的后船在不间断开火掩护,如此高密度的炮火洗礼,让作坊附近的士兵根本抬不起头来。 “到达预定位置,三发装填,开火!” “轰轰轰…” 还在作坊想办法的三人,在一声炮火声后,突然被头顶的木板瓦片掩埋。 “呸呸呸…今天吃了几嘴土了?宋先生?朱堂?你们怎么样?” 朱堂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木板推开:“额…没事,还好…这屋子造的磕掺也是好事。” 而宋应星好一些,当时他刚好走到蒸汽机边上,有蒸汽机的阻挡,他除了一身土之外,一点皮都没破。 “好!头顶没了,王二,让弟兄们守住,朱堂,赶紧过来充气升空。” “好嘞。” 王二朝着阵地方向吼了一声:“弟兄们,打!” 作为多年的老伙计,都太过熟悉了,那暂代指挥的百户立马明白王二的意思:“弟兄们,开火…不用在乎子弹!” “啪啪啪啪啪啪啪…” 顿时枪声响起,声音之大之连续将塔尔斯那边的火炮声音都压了下去。 因为西洋人在岸上的推进,现在的他们已经进入自动火铳的攻击范围了,虽说这么远的距离,准头还是不行,但是准头不行,数量来凑啊。 数百人,每人一梭子三十发子弹,可就是数万发!这谁扛得住? “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些西洋人,没有丝毫防备就接受了这波子弹洗礼,上岸的百人直接倒下去一多半,剩下的人连忙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给船上的塔尔斯也看蒙了,他们上岸之后没有受到什么阻力,要知道他们拿的都是密鲁铳,射程比周围国家的火铳远不少,还有火炮的掩护,他们自认为只要上岸了,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了,可是事实却是如此,这让塔尔斯不敢相信。 “这是什么武器?这个地方怎么肯定会有这样的武器,副官…日本人是怎么说的。” “尊敬的爵士大人,日本那边说这群明人有着比他们先进的火器,但是人数不多。” 塔尔斯一把将千里镜砸在甲板之上,怒气道:“什么叫比他们先进一些,这是一些吗?这群肮脏的日本人!传令,后舰也上前,旗舰与后船全装射击,将他们压下去。” “是…不过爵士大人,你看那边是什么?” 就在塔尔斯说完之后,原本作坊的位置,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球。 第767章 好大一条鱼 塔尔斯慌了,人总是会恐惧自己未知的事情,这个黑色大球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在他的认知与信仰中,这种黑色的,还往外吐着黑烟的东西,就是恶魔。 “上帝啊,这是什么东西?” 塔尔斯抽出自己的佩剑大喊:“开火,给我打下来!” 不过已经晚了,他们将角度调整到最大,也是够不到飞天器的,因为充气之后,上升的速度会很快。 “哈哈哈…起来啦起来啦,他娘的,现在轮到咱们了,黄毛鬼子,你们完蛋啦!” 王二是很兴奋的,这群人中,除了死了的,就是属他最惨,眼睛伤了,胳膊伤了,后背伤了,现在这模样比一个乞丐都不如。 宋应星第一次坐飞天器,还是有些紧张的,双手扒着吊篮不松,而朱堂则是满脸凝重:“咱们一会儿要快一些了,排气阀不管用,必须速战速决,要不然控制不住,万一飘错风向层,咱们可就完蛋了。王二,你他娘的赶紧过来帮忙,宋先生,你就负责往下面扔弹,边上有炸药包有白磷弹,还有震天雷,都会用吗?” 宋应星应了一声,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这飞天器上,本应该是听王二的,毕竟这里面就数王二熟悉飞天器的操作,现在反而都成朱堂来指挥了。 朱堂在飞天器稳定上升的时候,给王二手里塞了一把刀:“一会儿我说砍,你就将你边上的气囊捅破,可别晚了。” 王二一愣:“啥?捅破?你不要命了?” 朱堂没好气的道:“我不是说了排气阀不管用了吗?也就是说咱们只能往上不能下来,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别废话,有什么后果我来担着。” 王二嘟囔一句:“啥你担着,你都死了还担个毛啊?” 朱堂瞪了他一眼,而后不再管他,没办法啊,这飞天器现在就相当于汽车没有刹车了,就算熄火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停下来的,一不小心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匆忙回来的朱威在半路也看到了天上的飞天器,飞天器究竟修好了没有,他是异常上心的,就在昨日朱堂还告诉他至少还要半月,而现在飞天器已经升空,那就代表一件事了,那就是营地的战况很不利,否则不可能会这么冒险的。 “提高速度,不用在乎马力!” “是…” 现在朱威所在的地方,已经能够听到炮火声了,这声音一听就不是自家火炮的声音,这让朱威更加心急了。 而比他更急的,却是塔尔斯。 旗舰被炸了好几个窟窿,行动起来很是不方便,现在眼看那黑色大球朝着自己飘过来,自己却是动都动不了,这种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好…到地方了,宋先生,投弹!” “好…” 塔尔斯看到天上落下来的小黑点在空中爆炸,距离他们的旗舰,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虽说没有炸到船上,但是他也能感觉到,炸药包爆炸产生的能量有多大,只要一个砸到船上,那这个船,不沉也要重伤了。 天上的东西,他们没办法防御,只能被动挨打,并且看那大球的速度,会比他们的船更快,现在他的旗舰基本残废,只留后船一艘无伤的,还有岸上的那些人和装备,他和荷兰的威尔爵士都在旗舰船上,他们现在是跑都没办法跑了。 从千里镜中,塔尔斯看到了飞奔而来的骑兵,他知道,他败了。 “副官!” “在…” “打旗,投降!” “啊?爵士大人…” 没等副官说完,塔尔斯就打断了他:“我的副官先生,我们没有赢得可能了,投降吧,我们的士兵,不能再有损伤了,我们对面的敌人,是大明帝国的人,他们最注重礼仪,落在他们手上,下场不会太差。” 副官无法,只能下令悬挂白旗投降,旗舰投降了,后船自然也是停下了炮火攻击,岸上的那些人,也都跪下将火铳举过头顶。 朱威刚到,啥都没干呢,就发现对面投降了,这个话弄的懵了一下:“这…啥情况?” 没人能告诉他,不过对方投降了,也确实是好事。 “来人,上去解除他们的武装,派人划他们的登陆船去大船,将人都带下来。” “是…” “小心着点,感觉不对立马撤退。” “是…” 天上的三人听不到炮火声了,宋应星一共往下扔了三个炸药包,两个震天雷,不过都没砸中,现在已经停了,因为…飘过了。 大船在陆地上看起来很大,但是在天上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加上颠簸和惯性,命中率实在低的可怜。 尤其是飞天器并不能自由转动上下左右方向,一切都是要看运气了,在打阵地战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是在打海战的时候,这飞天器,说实话,有些鸡肋了。 要不是塔尔斯不知道情况,放大了内心的恐惧,又怎么可能会投降呢? “王二,捅!” 王二立马给气囊上来了一下,热气突然又多了一个通道涌出,巨大的能量将那个洞口撕裂的更大,飞天器疯狂摇晃,不受控制的迅速下降。 “我草,完蛋啦!朱堂你大爷的!” 朱堂也懵了,现在这种情况,距离海面的高度,他们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了。 现在蒸汽机已经熄灭,里面的水门也都开了,从排水口不断往下流着,现在他们三个,就只能听天命了。 就在朱威的人彻底控制西洋船之后,一声巨响在他们身后传来,飞天器整个砸到了海面上,激起好大的水花! 塔尔斯眼睛瞪得老大了,他若是再坚持一会儿,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的? 不过这世界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吃,他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了。 朱威在岸上的俘虏口中得到了这些人的身份之后,不由得惊呼出声:“好大一条鱼!” 第768章 世界第一 “大人,飞天器坠海了。” “快去救人,机器没了就没了,人必须要救回来!” “是…” 朱威也是急了,对他而言,什么飞天器不飞天器的,哪里有那三个人重要? 海面上,王二费劲的拖着宋应星,朝着边上的木板游过去,至于朱堂抱着一根破木头,不敢松手。 按照道理来讲,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海上,和掉到地上没什么区别的,水的张力可是很大的。 还好在最后关头,王二将吊篮劈断,三个一人抓住一根气囊的绳子,蒸汽机先行入海,破坏了海面上的张力,几人才有存活下来的希望,要不然这会儿,应该都成渣了。 王二等人当然不懂张力,但是他们觉得这气囊能充气升空,那么应该能也救他们一命,果不其然,赌赢了。 三人被救上来之后,都是懵逼的状态,半天没有动,王二更是后知后觉的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海水沾染伤口,不亚于用盐涂抹伤口。 朱威见几人还都活着,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几个,胆子是真大啊。” 王二咧嘴一笑:“嘿嘿,咱们不能丢人不是吗?” 朱堂却是苦着脸:“朱威,蒸汽机没了!” 这话一出口,朱威脸色也是有些失落的,这东西太过于重要了,不过随即朱威就笑了起来:“没事,人还活着就好,那些东西,总会再造出来的。先去好好歇歇,我处理完这些事,咱们商量一下后面怎么办!” 朱威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朱威好歹也是考过英语四六级的人,虽说现在的英语在口音上,与现代英语有些区别,但是大概还是能懂一些,那洋鬼子喊的是让管事的人出来。 朱威皱着眉头上前,瞥了一眼眼前这位金发碧眼,身着华丽的人,而后冷冷问道:“会说汉话吗?” 塔尔斯脊背挺的笔直,将帽子取下,而后行了一个优雅的西方贵族礼,说出来的话是汉话,甚至都没有语调口音:“这位就是明国的大人了吧?我是英吉利王国爵士塔尔斯,是英吉利远洋军团指挥官哈里森公爵手下,敢问这位明国大人身份!” 朱威眼睛一眯,塔尔斯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很明显是对大明有了解的人,按照他所说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爵士,但是一个小小的爵士就能拥有数艘远洋大船,那现在英吉利还有欧洲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对于大航海时代的欧洲历史,朱威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数个欧洲国家轮流登场,凭借远洋海船征服了一个又一个国家或者文明。 比较有名的,就是英吉利的日不落军团还有西班牙的无敌舰队。 至于这个远洋军团是什么,朱威并不清楚。 “我是大明厉海伯朱威,尔等西洋人,是要与我大明开战?” 朱威无论何时何地,都以大明人自居,哪怕大明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这是执念,忘不了的那种执念。 塔尔斯一听态度瞬间恭敬了不少:“原来是大明的伯爵大人,我们英吉利和荷兰,并不是故意与伯爵大人起冲突,我们只是被日本人骗了,我们想在日本租借土地,用以停靠补给,日本人给了我们这块地方,但是他们说有海盗聚集在此处,需要我们自己解决,我们一直以为这里是海盗,尊敬的侯爵大人,对你方造成的所有损失,我们英吉利和荷兰,愿意双倍补偿。” 朱威嗤笑一声:“双倍补偿?刚刚天上的东西你们看到了吗?那东西可是无价之宝,你们怎么补偿?” 塔尔斯一愣,那能上天的东西,让他印象深刻,若不是那个东西,他怎么可能会投降,哪怕最后落海里了,他也知道,这种东西,不是用钱财就能堆的起来的。 “尊敬的伯爵大人,我们愿意赔偿白银三万两,您看如何?” 朱威眯起眼睛:“三万两?你是在打发叫花子?你们这一艘船,光是建造起来少说也要万两白银了吧?” 塔尔斯明白过来了,朱威这是想要船了,但是他们的船是他们的命根子,作为横行大洋的人,没有船就如同没有了呼吸,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尊敬的伯爵大人,价格上,我们还可以商量。”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船,至少十艘,别的就不用谈了,我不缺银子!” 这个价码吓了塔尔斯一跳,十艘大船,开玩笑呢,他们英吉利和荷兰,在东海和东南亚吕宋等地,一共才不到二十艘大船,这也是他们两国现在能过来的所有力量了,朱威一开口就是十艘大船,太过于离谱了一些。 要知道西洋诸国,可都是地寡人少的,一个海上强国最多也不会有超过三百艘大船,再多的话,别说能不能有钱去建造,光是那些船上的人员他们都不充足。 不是每个国家都和大明一样,有这么多人口,有这么大的本土面积的。 十艘大船的价格对于他们而言,是值得他们去发动一场战争的,所以…朱威说的这些,塔尔斯不会同意,也没有资格去同意,更加不可能接受。 塔尔斯盯着朱威,眼神没有丝毫胆怯:“大明伯爵大人,这个条件,我们拒绝!” 朱威冷笑一声:“这就由不得你们了,你们的老巢,在吕宋是吧?你们不给,那我就去取来!” 一听这话,塔尔斯笑了:“尊敬的伯爵大人,我承认你的士兵很厉害,也承认你的武器很先进,但是和我们比,还弱了一些,我们只是公爵手下的一支小队而已,我们的实力远在你的想象之上,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和平,还希望伯爵大人,能够认清现实,不要自误!” 朱威给气笑了,同时也感觉到一股悲哀在心头蔓延,这是什么时代?这是大航海的时代啊,一百多年前,大明的舰船世界之最,所到之处,万国臣服,可是如今呢? 如今的大明,死守这一亩三分地,科技技术文化虽说还是领先于世界,但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好似已经不在大明身上了。 中国人,骨子里就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要做到世界第一,数千年以来都是第一,都是世界的中心,陡然变了,不会习惯的。 朱威深吸一口气:“既然谈不拢,那就不谈了,来人…” “在…” “将这些黄毛鬼子,全都压下去,工匠留下,其余人充当苦工劳力!” “是…” “你不能这样,我是贵族,还有荷兰的威尔爵士也是贵族,你这样一点都不绅士,你这样是侮辱我们!我们拒绝向你投降,请当我们回去,我们来一场真正的决斗!” 朱威没有废话,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将塔尔斯彻底打懵:“要想活命,就好好闭嘴,要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不要用你们西方那虚伪的一套东西来道德绑架老子,老子不吃这一套!” 好似是附和朱威的话,朱威话音刚落,边上的士兵,全都拿起火铳对准塔尔斯一行人,塔尔斯张了张嘴,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中国的文化,也知道成王败寇,明白现在再对抗下去,吃亏的是他。 见这人偃旗息鼓,朱威冷哼一声:“带下去!” “派人找李牛,让他抓紧回来,另外派人去接应秦成等人,海上的船给我拉回来,蒸汽机想办法打捞。” “是…” 第769章 退无可退 “小心一点…慢点抬…” “那边去点人,看看火炮怎么样?” “啊…” “别乱动…血止不住啊!” 战场开始打扫,有人死,有人伤。 朱威嘴角下垂,不用多说,也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了。 千人防守,死伤近两成! 好似只有在焕土堡的时候,才有这种伤亡比例。 朱威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无力过了。 看着眼前已经破败的不成样的营地,朱威叹了一口气,当然了,他对这地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小日子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 但是这上面的东西,可是朱威这五千多人用了半年时间才慢慢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花费了无数心血,也是朱威说的三年回国的底气所在。 可是如今呢? 蒸汽机落入大海,房屋半数倒塌,与日本撕破脸皮,西洋人也来凑热闹。 局势比在大明辽东还要复杂一些。 所知道的,所看到的,都是敌人,没有朋友。 只要打仗,都有伤亡和弹药军备损耗,长此以往下去,还能够打几仗? 越想,朱威越觉得没有希望。 穿越过来九年了,打了无数场仗死了无数的人,做了无数件事,最后发现…好似都在原点。 大明西北的鞑靼已经偃旗息鼓,但是在原本的历史中,大明后期鞑靼的力量也已经被削弱的不成样子了,对大明王朝的威胁已经减弱许多了。 而辽东…努尔哈赤死了,但是大金还是建立了,不但建立了,现在大金的实力比原本历史上的也差不了多少。 大明商税开了,可是在原本的历史中,商税也是在这时候确定的。 魏忠贤不能一手遮天了,可是朱由校比魏忠贤更狠。 九年了,死了这么多人,朱威到底改变了些什么? 历史进程是改变了,可是历史的结果能够改变吗? “大人,李大人和秦大人都回来了。” 传令兵的话让朱威回过神来,而后使劲捶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现在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时候。 “将所有伤亡损失都统计一下,让百户之上的所有人,入帐听令!” “是…” …… 半个时辰后,朱威等人,都已经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朱威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统计消息。 夜色已暗,消息终于统计出来了。 “大人,统计出来了。” “念!” “此番大战,共计亡四百七十二人,伤一千零三十八人,其中重伤五十四人,残疾一百二十六人,失踪十三人,房屋倒塌损毁一百三十六栋,战马死伤六百七十二匹,火炮损伤两门,火铳损伤三百六十把,船只损伤四艘,另外…蒸汽机没有打捞上来。” 朱威挥手让那人离开,而后沉声说道:“诸位,都听到了吧?五千多人…死伤一千五百余,两成半的损伤!咱们现在啊…与日本已经撕破脸了,不管我们打不打他们,他们都会过来找咱们的麻烦!西洋人能过来一波,自然也能过来更多!我们还能坚持多久?我们还能打几仗?” “诸位都是跟在我朱威身边的老人了,至少也有两年时间了,你们都说说吧,应该怎么办?” 没人吭声,跟着朱威时间越长的人,就越不知道该如何去办了,因为基本所有的事,都是朱威在做决定,他们只用执行就行了。 长此以往,他们会很信任朱威,但是…他们也基本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没人说话?好…既然没人有想法,那我朱威可就要说我的计划了,在我说计划之前,再问一句,可有人想要退出?想要退出的,都可以站出来,我送你们回大明,或者送你们去你们想去的地方,现在我已经无路可退,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朱威目光扫了一圈,没人出列,心中稍微安定一点,不过他刚准备说话,就有人出声了。 “现在回大明,我们还能有命吗?” 朱威目光一凛,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到了说话之人:“你叫赵文是吧?山东威海人,新军第一批入军,山东之战,隶属张之极部,以新兵之姿,杀敌二人,晋升总旗,辽东初战,跟在我身边,活捉何和礼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对马岛上,杀溃兵十三人,晋升百户,我说的可对?” 赵文愣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朱威会记得他,在这里,他的资历其实是最浅的之一了,山东新军晋升成百户的,只有三人而已。 对他而言,朱威是高不可攀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记得他? 要说心中没有任何波澜是不可能的,可是今日之战,那颗炮弹落在自己身前,又弹起来以后,撕碎了自己认识多年的兄弟,他害怕了,他怕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 在山东的时候,他也怕,可是那时候是大明的正规军,怕也没用,只能往前冲。 而后数次大战,他们都是顺风局,虽说到处都是血,但是那时候,只有兴奋。 可是今日,当死亡的威胁真正出现的时候,他是真的怕了。 “大人…我…想退出。” 赵文低下了头,最后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说出之后,他整个人也松快了不少。 虽然跟着朱威的时间不长,但是赵文知道朱威是一个与其他将领不同的人,对下面士兵极好,是真正将士兵当人的存在,这也是他敢说出口的原因了。 朱威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而后又问道:“还有人吗?可以一并站出来了,省得一个个问了。” 赵文给边上的人打眼色,这人也是山东的新军,也是因功升迁,更是赵文的弟兄。 那人看了看赵文,又看了看朱威,最后在朱威的眼光中低下了头:“大人,我也想回大明。” “好…很好,我答应你们,来人!” “在…” “将这两人拉下去,砍了!”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尤其是赵文两人,瞬间冷汗下来了。 “大人,你说你会放了我们的,你说你会让我们回去的!” 朱威点头:“对…我说了,可是在出发之前,我也问过你们啊,你们为何不说呢?因为当时都是顺风仗,老子给的钱财也多,你们舍不得!” “可是如今呢?你们突然发现,真的会死人啊,这才怕了!呵呵…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有利益的时候对老子说誓死追随,有坎坷了就想着跑路!” “笑话!你问一问从宁夏出来的那些人,他们怕不怕死?你问问我怕不怕死?” “告诉你们,都怕死!可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比命重要,你们既然不懂,那就用命来学!” “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只有向前才有生路!我们退无可退!” 第770章 檄文 “拉下去砍了!” “是…” 很快两声惨叫声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一阵血腥味。 朱威突然笑了一下:“诸位…我是否变得不一样了?” 没人出声,朱威今日所做,确实与以往不一样,从朱威入军之初,妇人之仁的性子就一直被人提起。 有赵云澜,有陈其辰,有王异,有吴官,有刘挺… 为将者,首要立军纪,再要立军心。 朱威今日才真正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我们如今在这肥前藩六城,地小人寡,不论是生产还是防御,都会有很大的问题,既然防御困难,那么…就进攻!” 朱威让人取来地图,就直接铺在地上打滚指着日本四岛说道:“我们现在在九州岛,第一步…全面占领九州,李牛…” “在…” “今日进攻情况如何?” “今日自接到命令后,我部朝东北方进军,与大人所预料的相同,日本方面于东北方肥后藩,部署大量兵力,但是未建造防御工事,想必是想和西洋人一同进攻我营地。” “我部没有预兆直接展开攻击,敌军瞬间溃败,我部追杀二十里,占两城之地,杀敌未统计,但是两城之地上的房屋都已烧了,百姓杀了一些,逃了一些。” 朱威点头:“好…咱们现在在肥前藩,边上是肥后,筑前,筑后,隔海相望的是长崎,共计大城六座,小城三十九座,九州岛南部地势高峻,九州山脉纵贯,那么第一步,就是要截断九州与日本本岛的联系!” “李牛!” “在…” “令你部,明日起,向东北,方向进攻,一直打穿肥后,让九州大名首尾不得相连!” “是…” “王二!” “在…” “令你部,明日起,向西北方向进攻,打穿筑前藩之后,于九州山脉设立防线,杜绝日本北方援军!” “是…” “秦成!” “在…” “令你部,明日起,一路朝东,筑后藩内,我不想再见到有任何成建制的日本军队。” “是…” “朱堂!” “在…” “明日起,所有工匠听你调遣,房屋之类的可以先不管,反正夏天冻不死人,全力生产子弹炮弹,没有蒸汽机,哪怕用手搓,也要保证弹药充足,紧急时刻,可以用日本人工,但是用完之后,全都要解决掉!” “是…” “白飞飞!” “在…” “西洋人现在全都交给你,那两艘西洋船,比咱们好的多,我需要一批不弱于西洋人的水军,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白飞飞点头:“明白!” “另外,我需要人,山东锗岛与附近岛屿上,你们还有上万白莲教徒,想办法将他们都给送过来。” 白飞飞皱眉:“这恐怕,不容易。” 朱威眼神一沉:“我不听这些,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要官给官,我只需要人!若是不过来,我不介意用西洋船过去轰一遍!” 白飞飞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应了下来,那些人都是圣母一脉的,与一般的白莲教徒不一样,伤天害理的事,基本没做过,白飞飞愿意与朱威合作铲除白莲教,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些人的安全考虑。 可是如今朱威又要将这群人拉进泥潭… 朱威冷声道:“西洋人来了…东海,已然不安全了,不论是大明还是日本,又或者西洋人,谁去了他们都是死!白飞飞,我刚刚说过,退无可退,不只是咱们,还有他们!” 白飞飞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知道怎么办。” …… 八月二十三。 京城。 乾清宫。 “陛下,日本使者在午门外,要求见陛下。” 朱由校半天没回话,而是在纸上写写画画,异常认真的样子。 何令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旁边候着。 许久之后,朱由校放下了笔,将纸张拿起:“看一看,朕画的怎么样?” 何令凑近一看,纸上赫然是一幅短火铳的设计图,用的是朱威当时教朱由校的那种画法。 “陛下的画工,天下无出其右。” 朱由校好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与朱威画的相比,如何啊?” 何令心中一惊:“这…自然是陛下画的更好了。” “哦?可是朱威是师傅啊?师傅还不如徒弟?” 何令冷汗都快流下来了,咽了一口口水,才缓缓说道:“弟子不必不如师。” “砰…” 朱由校将那图纸直接拍在桌子上,声音阴恻:“哼…你们啊,都在哄朕,就没有一个愿意说实话的吗?” 何令连忙跪下叩头:“奴才不敢!” 朱由校从书案后走出来,弯下腰拍了拍何令的肩膀:“起来吧,你对朕的忠心,朕是清楚的。说说吧,日本那边怎么回事?” 何令没有起身,依然是跪着的状态:“日本使者说朱威强占日本九州之地,杀伤军民十万,损毁房屋万间,烧毁良田千顷,日本国内动荡,希望大明能够出面协调。” 朱由校冷笑:“日本使者会这么好脾气说话?他们何曾服过我大明?” 何令有些尴尬,日本使者说的原话,真要说出来,那可都是诛九族的,他可不敢原话传。 日本的狼子野心由来已久,自唐朝的白江口之战到前三十多年的朝鲜之战,日本一直想以小国之姿吞并中国。 尤其在朝鲜战争之后,他们觉得他们的失败只是因为长途跋涉而已,并不是因为自己不如大明。 若现在有机会,他们定然还会卷土重来。 “朱威不过几千人,就能占日本四岛之一,他们现在还觉得他们与大明是平等的吗?他们也配?” 朱由校大手一挥:“不用去管他们,他们若是闹事,让鸿胪寺的朱镇驱逐他们。” 何令一愣,让朱威的弟弟驱逐日本人,这怎么看,都是… 朱由校没听到回话,皱着眉头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不敢,奴才不敢,只不过朱威那里…” 朱由校眼睛一眯:“朱威又怎么了?” “朱威以大明厉海伯的名义,发了一篇檄文,现在已经传遍天下与东南等国,影响很大!” “檄文?念!” 第771章 沐启元 “尊大明皇帝昭告天下臣民——征讨日本贼国叛逆书: 我中国之礼,始于炎黄,承于周文,盛于孔孟,对诸番国、属国,皆是以礼相待,恩德隆重。 但日本贼国无道,自唐就犯我疆土,杀我子民,天理难容!大明为保臣民,为护社稷,为先烈报仇雪恨,特征讨不臣,必灭其国,以正天道! 贼国之君,昏庸残暴,不理政事,致使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其将帅贪婪无能,士兵军纪败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等贼子,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灭不足以慰苍生! 贼国君臣不明,有违纲常伦理,贼国不通礼仪,不读孔孟,父子高祖亲朋乱伦,是为无德。 今大明厉海伯,挥师出征,旌旗蔽日,金戈铁马,势不可挡!大明之将士,皆忠勇之士,必将奋勇杀敌,灭国于此! 特…宣告天下!” 朱由校听完之后,嘴角不断抽搐,手指都捏的发白了:“还有什么?” 何令小心道:“还有很多小道消息,说朱威在日本九州那边,需要大量工匠和壮工,工钱很高,现在有很多人,偷渡出海。” “砰!” “大胆!锦衣卫干什么吃的?海防营干什么吃的?传令下去,片船不得出海,违者,杀无赦!” 何令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小心说道:“陛下,禁不完的,海岸太长,没有办法全部守着…所以…” 朱由校冷哼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吗?就让朱威在外面越做越大?笑话!他以大明的名义,以朕的名义,发这檄文,他是想让全天下看朕的笑话?” “传旨福建总兵俞咨皋,点齐兵马,立即出海,捉拿朱威回朝,死活不论!” “是…” …… 云南。 沐王府。 “哈哈哈…这朱威啊,真的是,在哪里都能弄出动静来,老夫倒是想见一见这个朱威,能让沐军如此推崇的人,天下可不多啊。” 当代黔国公沐启元自己一人在书房大笑。 边上并没有人,但是他又好似在与人对话。 这是他数十年领兵作战所养成的习惯。 “砰砰砰…” “公爷,府外有人求见。” 沐启元没有开门:“老夫谁都不见,让他走人。” “公爷,那人带着英国公的信物!” 书房内突然陷入寂静,好一会儿后,沐启元才开了门:“什么人?” “属下不知,问他也不说,不过看起来很年轻。” 沐启元想了一下:“让他去偏堂。” “是…” 陈子义在门口守卫的带领下入了偏堂,没人看茶,也没人过来,整个偏堂,只有他一人坐着。 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沐启元才珊珊而来,往主位一座,就直接问道:“叫什么名字?过来所为何事?为什么有英国公信物?” 这等身份的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理由,不可能给一个无名小卒解释为何晚来的。 陈子义起身拱手道:“下官陈子义,原为厉海伯朱威麾下,现入永州侯军中,英国公信物是永州侯交给下官的,此次过来,是来救公爷的。” 沐启元一听,有了些许兴趣:“救我?本公是大明公爵,用得着你救?” 陈子义轻笑一声:“公爷,明人不说暗话,天下确实没人害的了公爷,但是陛下不同,英国公就是例子了。” 沐启元眼神一眯:“那你说说,陛下为何要对付本公?” “公爷,陛下要对付谁,用得着理由吗?英国公何错之有?不也没了吗?” 沐启元拍了拍掌:“好胆子,敢这样说陛下,也算条汉子了,你刚刚说你是朱威的人?可有凭证?” 陈子义从怀中拿出暗卫令牌。 沐启元一惊:“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自然是我家大人留给下官的,我家大人离开大明之前,就将令牌给了下官,让下官维持暗卫,以待时机!” 朱威以为毛纪或者张维贤会暴露暗卫的秘密,也是为了保存暗卫,让暗卫全部静默。 自那以后,朱威再也没有联系过暗卫,后从辽东出境,将暗卫令牌交给了陈子义。 而暗卫并未暴露的事情,胡大彪早都告诉了陈子义,并且在这半年内,陈子义多次外出,活动范围包括云贵川,最远一次,去了河南西部,除了拿朱威留下的银钱之外,都是为了联系暗卫。 现在的陈子义,已经疏通了大明西南与东南几地的暗卫线路。 沐启元死死盯着陈子义,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什么端倪,心中已然信了两分,暗卫令牌,只有一枚,所用材料极为讲究,还有各种暗纹,非熟悉者不知,这是做不得假的。 “你说救我,想要怎么救啊?” 沐启元现在的处境,和胡大彪很像。 胡大彪在处理完贵州土司叛乱之后,也就要没了,这事沐启元是清楚的,可是他全无办法,这个天下,这个时候,可没人能和朱由校对着干。 而处理完胡大彪之后,下一个人是谁,也是很清楚的,除了他,也就没有别人了。 要不是黔国公世代镇守西南,势力庞大,还有军权,想必还要排在胡大彪前面了。 可是有些事,你知道也清楚,但是解决不了。 沐家在云南维持安稳,靠的就是大义,也就是说,沐家是整个天下最造不得反的人,只要造反,首先军心民心都会散了,他们只能忠,也必须忠! 可是,人人都想活,人人也都想守住祖先留下的基业,谁都不想将自己的权势拱手让人。 陈子义深吸一口气,直视沐启元:“只要公爷配合,让永州侯在明年三月之前无碍即可!” 沐启元皱起眉头:“明年三月?现在才八月,还要七个月!贵州那两个作乱的土司,可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再说了,就算能坚持到明年三月,与本公有何干系?又何来救本公一说。” “公爷莫急,下官这边已经处理好了,明年三月,安南将会大乱,到时候…” 第772章 福建总兵 “安南?放肆!” 沐启元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陈子义的预料。 沐王府自洪武年就到了云南,大明二百多年,那沐王府就与这安南斗了二百多年,要说天下谁最不希望安南出岔子,想必就是沐王府了吧? 安南就是越南,在大明时期,也叫交趾。 这个名称来自唐代的安南都护府。安南自公元前3世纪的中国秦朝开始成为中国领土,至五代十国时吴权割据安南,再到明朝宣德年间安南彻底独立。 实际上在永乐一朝末期时,永乐帝就已经在考虑安南地区的问题。虽然明廷在这里仍具有较大的影响力,但是自从永乐帝将都城迁往北京城之后,大明的重心也随之向北迁徙了。此时明廷再想像过去那般控制安南地区,已经不如先前那般便捷。 加上安南时有叛乱,牵扯了太多明军战力,当时大明最主要的威胁,还是北元,自然不会对安南太过于上心。 于是明宣宗时期,彻底放弃了安南。 放弃安南对于后世来说,确实是一大损失,但是对于当时的大明而言,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安南却是企图染指大明广西云南等地,更是认为他们才是中华正统,承接唐宋,在安南境内,到处宣扬大明并非正统。 安南也属于华夏文化圈的一员,国中贵族也是说汉话学孔孟,聪明人也是不少的,但是想的招数,都是很贱的那种,例如只要安南国内有了矛盾,或者有了动荡,安南朝廷,就会出兵大明,用与大明的矛盾,来转移国内的矛盾。 但是他们又打不过大明,只要大明出兵,他们就再缩回去,利用布满毒瘴的丛林和各种机关,来消耗明军。 最后不管自己伤亡如何,都会宣扬自己赢了,从而让国内百姓更加拥护朝廷。 这种事啊,这二百多年来,做了不下二十次了。 历任黔国公,也都和安南打过仗,每一任国公,都是对安南又爱又恨。 爱的是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安南在,他们就能领兵,就有兵权,不会像别的勋贵那样变成一个被豢养的猪,恨的是每次出征,都会消耗一部分他们费劲培养的兵士。 这些士兵其实很多不是非死不可,但是不死又不行,因为朝廷迁都北京,对于南方的控制力已经弱了许多,不可能会让一个有军政大权的勋贵这般做大。 只要黔国公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哪怕安南不犯边,朝廷也会想办法让黔国公府出兵,这是平衡之术,历任黔国公和朝廷心知肚明,却又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那些死伤的人,不重要的,当然了,这种事在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不对,但是在这个时代,却是最好,也是对国力损失最小的,最容易维持平稳统治的方法。 但是这也有前提,那就是朝廷和沐王府,都要有充足的准备,而不是像今日这般被动。 陈子义等沐启元平静下来,这才笑道:“公爷,这次安南之乱,由不得公爷你,更由不得朝廷,可是对你我二人,甚至对永州侯和我家朱大人,都是有利的。” 沐启元冷笑一声:“我若不同意呢?我现在直接杀了你,拿着你的人头送给陛下,再将你的计谋告知天下,你又能如何?” 陈子义摇头:“公爷,明人不说暗话,你不会这样做的,沐王府一脉相传至今,已经二百多年了,公爷想让沐王府如晋王,如庆王,如辽王一般吗?” 沐启元瞳孔微缩,陈子义说了三个藩王,都是在这短短的不到五年内被处置的。 大明开国二百多年,哪里有过短短五年弄死五个藩王的前例? 天下藩王勋贵,都是人心惶惶,都怕下一个是自己。 哪怕都知道那三人各有过错,可是谁屁股下面干净了? 更不用说勋贵了,英国公就是前车之鉴。 现在的大明藩王与勋贵,都在想着如何自保,都想拼出一条生路来。 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也没有人有那样的实力,就连有军政大权的辽王,造反也需要外人的力量,更何况其他内陆藩王? 钢刀架在头上,说不定什么就落下来了,这种整日担惊受怕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沐启元深吸一口气:“想让本公配合你,这还不够。” 陈子义自然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尤其是这等暗里做的事情。 不过,他早有准备,陈子义从怀中掏出两封信,递给沐启元:“公爷,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永州侯亲笔,一封是安南国世子黎雨晨亲笔。这两人,想必公爷都很熟悉吧?” 沐启元接过信后,没有打开,而是问道:“信中的东西你也都看了吧?” 陈子义摇头:“公爷说笑了,这是给公爷的,下官不敢看,再说了,下官…不识字。” 沐启元眯起眼睛:“为将者,不识字可不行啊,排兵布阵,兵法韬略,可都要看书才能学会的,沐王府没有别的好处,只有一点是能拿得出手的,那就是兵书,从战国至今,天下各朝各代文武大家的兵书,沐王府中都有收录,也有学富五车的先生,你若没有别的事,可以留在这里,好生学一学。” 陈子义知道沐启元的意思,突然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哪怕有各种信物,也不能让他完全相信,而将这人扣下作为人质,是最好的选择了。 陈子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拱手道:“如此,就多谢公爷了,不过…下官想请公爷帮下官传递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 “第一个消息,请公爷派人告诉永州侯结果,第二个消息,请公爷派人去日本,告诉我家大人我的现状,如果可以,还请公爷能够让人替我手书一封带给我家大人。” 沐启元略一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好,可以,我会安排的,那这段时间,你就留在侧院吧,下人奴仆都有,教书先生每日都会过去讲书。没有别的事,就不要随意出府了。” 这话的意思就相当于软禁陈子义了,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些也都是无所谓的了。 “下官领命!” …… 福建沿海。 海面上的楼船海船,遮天蔽日,无数士兵水手在船上行动,人数虽多,却无半点拥挤差错。 “徐小子,老子这兵,怎么样?” 说话的人是俞咨皋,现任福建总兵,也是大明名将俞大酋之子,朝廷内外,对他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甚通水战。 他昨日接到京中圣旨,不到一日时间,就已经整装待发,共计大小船只八十三艘,水手军士,共计九千余人,如此统筹能力,实在少见的很。 站在他边上的年轻人,就是他口中的徐小子,对于俞咨皋的问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死死盯着手上罗盘,许久之后才抬头看着俞咨皋说道:“福建到日本太远了,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你过去?山东或者辽东,不比你这强?” 俞咨皋连忙咳嗽两声:“咳咳咳…哎呀,这海风真大啊。” 那姓徐的翻了个白眼:“胆小如鼠还带兵了,懒得和你说,从福建到日本,要走东海,这个季节东海风浪太大,咱们一路随着岸边走,到了山东再朝东。” “好嘞!传令!起锚!” 第773章 又来? “报…大人,有一商船想要与我们同路。” 俞咨皋直接一挥手:“什么商船,咱们是去打仗的,不是去游玩的,让他速速离去,要不然直接给他扣了!” “可是…那是黔国公的人!” 这话一出口,俞咨皋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了… “咳咳…黔国公,一心为国为民,本官甚是敬佩,既然是黔国公的人,那就跟着吧,商船太小,要好生护着。” “是…” 等那传令的走了,俞咨皋才讪笑两声:“呵呵…徐小子,咱俩也认识三年了,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家那些海图让我看看呗!” 俞咨皋耐不住性子的,明明是一军主帅,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性子却活脱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外面威风凛凛,在熟悉的人跟前,却是完全闲不住的那种。 站在他身侧的那个徐小子,满头黑线:“首先,我不叫徐小子,我有名字,我叫徐霞客,另外…我徐家藏书,从不予外人,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还有…黔国公的船,你也敢接?你知道他们去日本干什么吗?小心把你搭进去了。” 徐霞客语气很冷,但是俞咨皋可不在乎这些,还是满脸堆笑:“这说的什么话?黔国公的事,哪里是咱们能够掺合的?现在给个方便还好说,要是不给这个方便,咱们可就不方便了。别说这些了,说说咱们的事,咱们俩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徐家也是名门大族,我俞家也是世代为官,我还有两个侄子没有婚配,真不行去娶你徐家两个女儿,也不算辱没了徐家,咱们亲上加亲,哎…你看,多好?” 徐霞客翻了个白眼:“做梦!你俞家一群大老粗,我徐家都是读书人,就连女子也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家那两个大黑球也配?” 这就有点侮辱人了,但是俞咨皋好似听不出来一样,还是笑呵呵的:“黑点好啊,黑点好,好好的一个汉子,怎么能像女子一样白嫩,那还是汉子吗?要说不说,还是我俞家才能养出这么猛的男人!” 徐霞客不想再和俞咨皋说什么了,两人认识三年,说话办事也基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要不是互相尊重对方人品,两人不会成为朋友的。 徐霞客不说话,可是俞咨皋闲不住,又问道:“我说徐小子,你家那海图都存了二百年了,你们也不出海,不如送我算了。” 一听这话,徐霞客顿时有些恼怒,冷哼一声道:“不要痴心妄心,这海图是我先祖跟随宝船六下西洋,历经万苦,数次险象环生,才绘制而成的,绝无外露的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朝廷解禁海之策!” 俞咨皋顿时张大了嘴巴:“你这才是痴心妄想吧?” 徐霞客幽幽一叹:“天地之大,我大明虽为天朝,但在这天地中,也只是如蜉蝣望天…” 俞咨皋也是叹了一口气,作为水军将领,曾经在荷兰强取澎湖列岛之后,带兵驱逐并大胜归朝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天地的广阔?怎么能不心之向往?可是他又能如何? 天下万般事,皆是由不得人的。 场面冷下来了,许久之后,俞咨皋才又开口问道:“那你呢?以后准备怎么办?要不然就留在福建吧,时常还能出海看看。” 徐霞客死死盯着自己的脚,随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我这脚疾,无药可医,无人能治,我想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多去山川河流看看,至于出海…这次…也算是看过了,此生无憾了!” 徐霞客(1587年1月5日-1641年3月8日),名弘祖,字振声,又字振之,号霞客。 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二十二岁的徐霞客正式出游。因长时间跋涉,徐霞客患有严重的脚疾,到云南时已无法走路,于是徐霞客更为专心地编写《游记》《鸡足山志》,基本完成《徐霞客游记》的编撰。 这是原本的历史,可是在万历四十六年,朱威提出出海之策,传遍天下,让徐霞客有了出海的念头,当时他正在贵州,一路朝东南到了福建,机缘巧合之下,这才认识了俞咨皋。 若是朱威得知这些事,肯定就不会再陷入自耗了,因为他的出现,确实改变了很多事,只不过那些事太小…小到眼睛一直盯着天下的朱威,根本看不到。 …… 日本,九州。 如今朱威的地盘,可是整个九州。 不但地盘大了不少,人口也多了不少。 白莲教的那些人,还有偷渡过来的那些工匠,加上原本的人,已经有两万之多了。 并且扩军到七千人,不过新来的兵,还都是用缴获过来的那些西洋火铳,自动火铳,现在是没办法造出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最开心是朱堂,因为他手下的工匠已经有二百人之多了,大部分都是偷渡过来的。 要知道在大明,军户的待遇已经很低了,匠户的待遇比军户更低,在九边军镇还好一些,但是在内陆或者东南沿海地区,没有战事之后,工匠基本是没有收入的,活不下去,又脱不了户籍,只能活一天算一天了,这些人可不管什么朝廷允许不予许了,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不是吗? 于是这些工匠组团偷渡,甚至有整个庄子的工匠一起跑的。 现在有了这些生力军,与西洋一战损失的那些东西,正在以疯狂的速度再次被造了出来,当然了…除了蒸汽机。 日本方面,很怪异的没有进攻九州,而是在附近小岛,还有对马岛和九州对面的本州岛陈兵数万。 他们一摆出这个架势,朱威就知道这日本人没憋好屁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再度联合西洋人。 现在已经十月,算算时间,西洋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报…” “西南方向百里有八艘西洋大船靠近…” “好家伙,八艘,哼…真是看得起老子啊!” “来人,传令下去,海船拔锚,令白飞飞为主帅,于九州附近巡航!” “是…” “其他人马,遵循各部预定计划,防御!” “是…” 第774章 撞到一起了 “尊敬的苏利玛侯爵,我们现在的力量,足够摧毁强大的明帝国了,你又为什么非要去日本呢?” 在荷兰旗舰上,哈里森和一人面对面品茶,那人是荷兰的国王舰队在东南亚的最高指挥苏利玛,虽说只是一个侯爵,但是在这片海域,荷兰的力量要比英吉利大得多。 就像这次出动的八艘舰船,其中六艘是荷兰的,属于英吉利的,只有两艘。 在东洋和东南亚,英吉利舰队一共才七艘舰船而已,而荷兰,有二十艘之多,是名副其实的东亚海上霸主。 西方人的传统好像就是这样,弱的一方的指挥官,要去强大的一方船上,按照大明的说法,就是做人质。 上次西洋船过来,荷兰只有一艘,英吉利有两艘,那么荷兰的威尔爵士就要去英吉利的船上。 这种事,在大明是不可能的,可是整个西方的脑子,好似都没发育完全一样,明明是竞争关系,还总是挺着那贵族的骄傲,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们贵族的身份。 西方人就是这样,做的事是强盗才做的事,可是面子上,他们又要装成救世主的姿态,实在虚伪的很。 苏利玛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姿态气质都好似是一个大明乡绅一般。 “哈里森公爵,你不懂大明,你觉得大明与你征服的那些国家或者部落一样,你错了,大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国家,这个国家,若是依靠武力,很难让他屈服的,并且就算是武力,大明也是不弱的。” “火药是这个国家发明出来的,他们在火药和火器上的造诣,比咱们知道的或者想象的,要高的多,咱们依靠传教士和大明周边的这些国家,从大明窃取出来的那些技术,就已经足够让我们纵横大洋了,所以…对于大明,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哈里森面上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苏利玛侯爵,大明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日本这个小国家弄的手忙脚乱的?我知道苏利玛侯爵和大明交战过,但是大明也只是依靠人数优势才能取得胜利,这种人数优势,在咱们的大炮面前,将不会有任何作用。” 苏利玛眼神一眯,他在荷兰是大人物,在整个西方也是赫赫有名的,在东南亚这一片海域,甚至是非洲,都是土皇帝一般的人物,他征服的国度有数十个,这辈子只败了一次,就是败给了大明。 这是他的耻辱,如今哈里森将他的这层伤疤揭开,心里的算计,苏利玛是清楚的很的。 都是虚伪的人,心里想的自然也是一样的。 “哈里森公爵,是想让我荷兰做炮灰?” 哈里森微微一笑:“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英吉利王国,是带着诚意和荷兰合作的,西班牙已经如夕阳一般,迟早落寞,荷兰也不想一直受西班牙的控制吧?” 这话是说到苏利玛心里了,现在的荷兰,虽说实力放眼整个世界,也是顶尖的了,但是西班牙有无敌舰队,荷兰这二百年,一直是被西班牙统治的,他们当然想独立,可是独立是需要实力的,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打败西班牙这个海上霸主。 “可以谈谈条件。” 哈里森松了一口气,只要肯合作,那就好说了:“我们英吉利,会在美洲牵制西班牙无敌舰队主力,而荷兰可以趁此机会独立。” 苏利玛眯起眼睛:“你们想要什么?” “东南亚的利益,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大明,归我们。” 苏利玛冷笑:“好大的胃口啊,小心撑坏了肚子。” 哈里森摆摆手:“这就不用侯爵担心了,我们英吉利,胃口好的很啊。” 苏利玛想了一会儿,若是真的和英吉利结盟,当下的利益自然是很大的,可是长远利益就太少了,荷兰在东南亚等地建立据点,为了是什么?不就是大明吗?难道为了那几个小岛? 所以…大明的利益,荷兰不想丢掉。 “哈里森公爵,我可以代表荷兰同意结盟,但是大明,我们要平分,作为补偿,东南亚等地的利益,也可以和英吉利王国平分。” 哈里森没有多想,立马答应了下来:“好…那么这次从日本回去之后,我们两个一起回国,这次合作,我们英吉利会邀请教皇观礼。” 苏利玛最后的一丝疑虑也随之消散,虽说欧洲现在很多国家都想摆脱教皇,想将国家政治与宗教分离,但是不可否认,现在的欧洲,教皇还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荣光,只要教皇见证了他们的合作,那么他们双方,基本不会反悔或者毁约,因为那样做的话,会遭受整个教皇势力的打压,这是他们都无法承受的事情。 两人顿时又变成刚刚上船的样子了,互相之间客套聊天,根本没有一丝大战将来的感觉。 与此同时,福建水师已经到了山东威海,稍加停靠补给之后,他们又再次出发,这次可就直指日本九州了。 俞咨皋抱着一个箱子,箱子里的珠宝玉石,实在晃眼的很。 少说这里的东西,也值个两三万两了,放到哪里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可是俞咨皋却是苦着脸,好像他抱着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炸弹一样。 “我说徐小子,你和那个徐小子都姓徐,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人啊,你怎么不拦着点啊?” 徐霞客也是牙疼的紧,翻了个白眼之后没好气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是谁听说人家是定国公家的小公爷,就舔着个脸上去拍马屁的?说的那个话啊,简直不要太肉麻,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你是福建总兵啊,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朱威手下有八大金刚吗?这徐小公爷就是其中一个。” 俞咨皋都快哭了:“先别说这个了,你比我聪明,你说这些东西,现在该怎么办?是交给陛下,还是直接扔了?” 俞咨皋胆子再大,也不敢留这些东西啊,若是别人孝敬他的话,他自然收的理所当然,但是徐小公爷是让他给朱威带话啊,并且话里话外,都是在警告他,不能伤害了朱威。 开玩笑呢,一边是朱由校的圣旨,一边是定国公小公爷的要求,他能怎么办?他谁都惹不起啊。 定国公虽说不带兵,但是别忘了,魏国公还在呢,大明南边所有武将任免,魏国公的话语权很大的,也就是说魏国公不一定能让你当上这个官,但是他不想让你当上这个官,你还真的就当不上。 俞咨皋是福建总兵又怎么了,照样是要仰人家魏国公鼻息才能活的啊。 徐霞客摆了摆手:“算了吧…先留着,这次若是赢了,尽量不伤朱威,若是有机会,将朱威放了,这样你在哪里都是有功的。” 俞咨皋大喜:“好好…就这样办!” “报…东南五十里,有西洋船的踪迹!” 第775章 仇人见面 俞咨皋顿时两眼放光:“快…传令,所有炮船两翼散开!小船火船隐蔽于楼船之后,旗舰满舵前进,若是旗舰被击西洋人击中,老子死了,那么指挥就交给副指挥,副指挥死了,指挥就交给福州卫指挥使,以此例推,与西洋人,不死不休!” “是…” 俞咨皋声音中透露着兴奋,透露着狂野,徐霞客发现眼前的俞咨皋,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尤其是他的命令,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俞大哥,冷静一些,咱们此次出海的任务,不是西洋人!” 俞咨皋将箱子随意扔在地上,财宝散落一地,这个时候,他可不管什么钱不钱了。 听到徐霞客的话,俞咨皋嘿嘿一笑:“徐小子,你不懂啊,这西洋人和当初的倭寇没什么不一样的,年前他们三艘大船强占我们大明的澎湖列岛,杀我军士二百余人,杀我百姓八百余人,并且扬言澎湖列岛归属他们,开什么玩笑呢?” “随后我福建水军与浙江水军,共计二百艘大船,两万多人,与西洋人大战半月!最终我大明获胜,但是胜的惨烈!仅仅杀了西洋三百多人,炸沉一艘船而已,可是我大明损失大船六艘,死伤上千,这是奇耻大辱!” “我虽为将,可并不是穷兵黩武之人,甚至我不想打仗,但是对于西洋人,必须要打,打到他们痛了,他们和倭寇是一样的,只有灭了他们,我大明才能有平稳的海域,我大明臣民,才能不受侵扰!” 徐霞客叹了一口气:“俞大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俞咨皋大手一挥:“讲就是了,哪里来那么多客气劲儿,像个娘们一样!” 徐霞客沉声道:“俞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大明沿海一直深受海上倭寇或者西洋人又或者海盗的威胁,最根本的原因在哪里?” 俞咨皋眼神微缩,他作为水军将领,哪里能不知道呢? 徐霞客接着说道:“究其根本,就是我大明没有强大的海军,永乐朝六下西洋,那时候的大明,从哪里来海上的威胁?我大明不会去欺负别国,但是有这样强大的海军在,别国都要将咱们供起来,可是现在呢?谁都能来咬我大明一口!若是有了如永乐朝一般的海军,那…” 俞咨皋苦笑一声:“你说的,我都知道,不止我知道,福建,浙江,两广,包括山东等地的水军将领,也都知道,朝中的那些老爷,也都知道,但是又有什么用?” “别的不用多说了,就单单说造能远航的海船,一艘最起码上万两白银,上下官员分一分,你拿一点我拿一点,那这个价格翻两番都挡不住,咱们大明一年税收才多少?就算全拿出来造船又能造几艘?” “这不光是船,还有兵的军饷,还有火炮等配置,这样算下来,一艘船要想能够真正下海远洋,至少要五万两颗,朝廷会出这个钱吗?官员会出这个钱吗?” 俞咨皋摇头:“都不会的,大明正是多事之秋,九边重镇每年维持都要数百万两,加上各地天灾人祸,哪怕朝廷现在有了一些钱,但是对于造船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徐霞客又叹了一口气:“俞大哥,你甘心吗?” 俞咨皋幽幽回道:“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这事,你我说的不算,甚至陛下说了也不算,这不是一人的事,是关系天下的大事,不过…我相信咱们迟早会再有能够远航的舰船的,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靠海的多达半数,海防之重要,满堂公卿都是知晓的,现在只要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能并不会很远。我觉得我能看到那一天,你也可以!” 徐霞客摇了摇头:“你呀,还是想要我徐家的海图?” “这怎么能不想要?我大明海军建立之日,纵横四海之时,你家的海图,定然能够大放光彩!” 徐霞客对俞咨皋的心思实在是有些无语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们家的东西,这样的心态,实在是太好了一些,也太过于没心没肺了一些。 “报…西洋舰船也发现了我们,总共八艘,都是大船…现在侧翼排开,堵在我们前面!” 俞咨皋气的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海战其实不像陆战那样复杂。 陆战地形复杂,可以埋伏,可以有运用的兵法韬略,阵法之类的更多了,还有骑兵步兵,守城攻城之类的区别。 但是海战不一样,海上除了生雾之外,基本就是一览无余,你能看到对方,对方自然也能看到你们,这时候陆地上的那些东西,基本不管用了。 海战决定胜负的,除了火力与准头之外,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谁是先手。 现在的海船,火炮都装在船侧,想要开炮打到敌人,那就只有侧过船身了。 而现在船的动力,全都是风力加上船桨划动,转身其实并不容易,所费的时间更是不短的。 那么先手就很重要了,你还没转身呢,人家都开始开火了那么人家自然就有优势了。 在这时候,船多船少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了,除非能够包围敌人,否则大海之上人家往哪里都能跑,你船再多也打不到人家。 荷兰旗舰之上,苏利玛从千里镜中看到明军船头飘扬的大旗,瞬间眼神一震,语气中也有些狂热了。 “是他!哈哈哈,是他,俞咨皋!这次…我不会再输了!” 哈里森侧过头问道:“这就是大明的那个海军将领?” 苏利玛点了点头:“就是他,此人极为擅长水战,上百艘船在他的指挥下,犹如手臂一般自在,论指挥能力,我不如他,要不是大明的战船速度不行,我可能在去年就死在那片海域了。” 哈里森轻笑:“他们这次的船,看起来也不少啊,准备怎么打?” 苏利玛嘿嘿一笑:“哈里森公爵,请在这里稍候,下面由我来表演!” “传令…五发装填,依次开火,开火之后,右半满舵,绕着他们打!” 第776章 崩了 八十三对八,优势在谁? 谁都不敢说优势在自己一方,海战,没有那些道理的。 俞咨皋指挥自己的旗舰一马当先,将旗飘飘,如此将领,带的士兵们,自然也是嗷嗷叫的那种了。 俞咨皋知道大明的船速度慢,追是追不上西洋船的,而西洋船上的火炮比大明船上的火炮,射程要远三百米左右! 也就是说,至少有三百米…大明一方是在被动挨打,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地。 大明不是没有比红夷大炮更厉害的火炮,新式火炮两年前都有了,但是现在那些火炮,在朱威在的时候,还给辽东运了几批,再之后的,除了部署京城之外,就和机械研究院一起停工了。 停工的理由,是和飞天器蒸汽机车那些一样的,因为太过于强大,改变了现有的战争局势,朱由校不会让这种东西到处都是的,京城的安全,在他心里才是最重要的。 大明军备最好的就是京营,其次为九边,再次才是战兵卫所,而最后…才是水军。 俞咨皋所带的福建水军,船是很多,大小船只有三百艘,可是能够出海的炮船和楼船,只有半数,其上所装配的火炮,大都是永乐年间的,还有少数是洪武年间的,嘉靖朝万历朝这近一百年时间,加起来的新火炮,不足五十门,这五十门火炮,说实在的,还装备不了两艘船的。 “徐小子,是爷们儿,就不要怕!” 徐霞客不是兵,就算是兵,要说不怕,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身边的俞咨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他要是说怕了,可就真的太丢人了:“不怕…我一生没有几个知己好友,俞大哥算是一个,画本上看过那些结拜兄弟如何肝胆义气,心中也是羡慕的紧,今日也算是了却了心愿,不但游了海,还打了仗,就算是最后身死,还有好兄弟陪着,挺好…” 俞咨皋洒脱一笑:“老子就知道,老子看人没错的,我爹告诉我说,当兵的没脑子活不长,他就是这样的,让我改一改,可是老子就是这性子,改不了了,那些场面话,我说不出口,不过能共死,为兄也是能含笑赴死的!” 俞咨皋说完之后,深吸一口气:“传令!炮船侧翼迂回,护卫楼船散开,所有楼船全速前进,只要没有沉,就给老子冲上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炮!火船、榴船,伺机而动!!” “是……” 苏利玛看到明军阵形,眉头紧皱:“哈里森公爵,你可以过来看看了,只要看过了,就知道我说的是没有错的,明人旗舰,不加掩饰暴露在前方,也就是说他们的指挥官冲在第一线,这样的指挥官在大明可不止一位,想要让整个大明臣服,我们是做不到的。你再看他们的阵型,他们想要用前排舰船的生死来咬住我们,我们要打起精神了。” 哈里森点头:“苏利玛侯爵,我对我刚刚的话表示歉意,我不该那样看轻明帝国,但是最后的胜利,肯定会属于我们的,不是吗?” 苏利玛没有哈里森这么乐观,这里的八艘船,可有六艘是荷兰的,那就说明,荷兰船其实在这场海战中,损伤的概率会更大。 荷兰在东南亚有大船二十艘,听着很多,但是这些船要维持吕宋,印度,帛球,缅甸,马六甲,东帝汶等国或者地区的稳定,更要护住欧洲与东南亚这边的海道,要知道这片海域,海盗可是不少的。 荷兰这次派了六艘船,也就是他们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其他的船,都是不能动的。 这六艘船只要有了损伤,那么荷兰在东南亚的力量,就会大大减弱。 荷兰因为被西班牙侵略攻占,他们发展大航海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最容易征服的大陆,比如美洲非洲,都已经是西班牙葡萄牙法兰西的地盘了,甚至英吉利也能在那几个大陆里分一杯羹,但是荷兰不行,最够荷兰只能来亚洲,来政府这些早有文明,早有国家能力的国家,其中的艰难,比那些百人就能征服一个大陆的西班牙要大的多。 这里也是荷兰现在最主要的经济来源,荷兰的底线,就是不能丢掉这些。 所以在苏利玛看到明军阵型的时候,内心有些踌躇,这场仗若是赢了,一切好说,但若是输了,荷兰的境遇就会更加糟糕! 想到此处,苏利玛将刚刚与哈里森达成的初步计划抛之脑后,反正还没合作呢,没签过的合约,不如一张废纸。 “传令,左满舵脱离大明战船,英吉利舰船接替掩护撤退!” 哈里森一惊,连忙拉住苏利玛:“苏利玛侯爵,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利玛不急不慌,轻笑一声:“尊敬的哈里森公爵,你也看到了,大明这边有数十艘战船,我们只有八艘,哪怕炮打的比他们远,跑的比他们快,在他们这种不要命的战术之下,我们不一定能赢的,我们来日本,只是来做生意,这生意合约里面,可没有说要和大明舰队打仗啊,哈里森公爵,大明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是在看清楚局势之后,选择出最有利的道路来走,现在还没有开打,能够脱离避免摩擦,是最好的方法了。” 哈里森眼睛都红了,整个人显得狂躁又不安,拽着苏利玛的胳膊,疯狂吼叫:“苏利玛侯爵,你是贵族!贵族要有贵族的荣耀,你怎么能做逃兵?” 苏利玛微微一笑:“哦…亲爱的哈里森公爵,英吉利王国比我们荷兰强大的多,英吉利的贵族,也要比我们荷兰的优雅的多,既然哈里森公爵觉得我是逃兵,那么就请公爵展示一下英吉利王国的勇猛!” 哈里森一听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这话说的,不就是让他做炮灰吗?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刚刚他还在想让荷兰去进攻大明,做他们英吉利的炮灰呢,现在呢?一切都反过来。 “那你也不能让我的船断后!” “亲爱的公爵大人,总要有断后的,你们英吉利在东南亚,受到我们荷兰的保护,那么在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也希望,你们能够出一份力,毕竟我们没有收你们一分银子!” 哈里森因为理发师的非人治疗,脸色就有如吸血鬼一般苍白,现在反而因为生气,脸上升起一团红晕,加上充血的眼睛,更像吸血鬼了。 而反观苏利玛,因为早些年来到了东南亚,醉心中国文化,得病了也用中医汤药,整个人的气色,比那些西方贵族好的多,只不过,中医汤药这东西,还是因人而异的,有些人并不信,反而认为那是巫术,比如荷兰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威尔爵士。 而此时的威尔爵士,正在一根鞭子的摧残下,用尽全身力气搬运炮弹。 “啪…” 一鞭子落在威尔背上,直接将这个西方贵族打的瘫在地上,连喊一句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反观英吉利的那个塔尔斯的待遇甚好,不但带着自己的士兵和水手,将西洋船上的所有操作和技术亲囊相受,更是给了朱堂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怎么建造适合海上的火炮,因为海上的情况和陆地上不一样,最起码的防锈处理就要比陆上的火炮复杂的多。 也正因为如此,塔尔斯现在是朱堂的副手,每日有酒有肉,好不快活。 “报…九州东方一百二十里,发现西洋船只,还有大明水师!都在朝东北方向移动。” 朱威一听这话,立马起身:“什么?还有大明水师?现在情况如何?” “看似西洋舰船在逃,但是又好像西洋舰船在遛着大明水师。” 朱威心中了然,又问道:“白飞飞现在在什么地方?” “白姑娘率领两艘西洋船和两艘咱们的大船,在对马岛附近。” 朱威拿过地图简单丈量了一下,得出白飞飞距离西洋船的距离并不远。 而他们正在往东北方向移动,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肯定都是九州。 朱威想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立即传令白飞飞,至少在九州岛西五十里,挡住西洋舰船!与大明水师左右夹击,但是…只要西洋舰船和大明水师接战,立马脱离战斗回来。” “是!” 第777章 清君侧 传令兵下去之后,朱威是心急如焚,来回踱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将旁边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 “啪…” “你让我死!” “你就一点都容不下我?” “为什么!朱由校!” 听到声响的秦冉儿连忙过来抱住朱威:“大人…大人,冷静一些,现在大敌当前,你是主帅!” 朱威深吸一口气,猩红的眼睛瞪着秦冉儿,给秦冉儿吓了一跳。 朱威说话带着些许哭意:“他让我放弃我的计划,我放弃了,他让我与亲人分别,我离开了,他让支持我的人,全都不好过,我忍了,可是他现在连最后一点生路都不给我留了,他为什么要这样?” 秦冉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是清楚朱威的,朱威不会轻易如此,于是语气更加轻柔:“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一路这么难,不也过来了?什么事都能解决的,大人…你是我们这里两万人的主心骨,你可不能头脑发热,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没有退路了。现在万万不能急躁!” 朱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冉儿,将现在在营地的人,都叫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秦冉儿应了一声,随后出门,朱威蹲下身子,将那些散落在地的东西,全都收整好。 “大人,人齐了。” 朱威听到这话才起身,转身面向众人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刚刚的破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们从没有见过的神态,说他冷静吧,可是朱威眼神底下藏着疯狂,说他嘴角有笑吧,可是那笑显得异常冰冷。 “诸位!王二在北面防御日本,白飞飞在海上,其余人都在这里了,我有一件事要宣布,这个事情…很大,很难,但是必须要去做了!” “这次冲着我们来的,除了西洋的八艘舰船之外,还有大明水师!”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他们是跟着朱威不错,但是他们也知道,朱威不是反贼,在外做任何事,也是用大明厉海伯这个名头的。 这个爵位很有讽刺意味,是朱由校用来恶心朱威的,但是朱威不嫌弃的,有这个名头,那就代表他还是大明的人。 说实在的,朱威手下的这群人,不论是李牛王二,还是朱堂秦成,都是苦哈哈过来的,要说他们对朝廷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可是有怨言不代表他们会反。 往上数几辈子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他们的承受能力是非同寻常的,并且眼界开阔以后,他们也知道在他们心中并不完美的大明,其实是很多国家心之向往的地方,这让他们有些自豪,虽说那份自豪并不能改变他们还是苦哈哈的现象,但是他们对大明有了认同感。 一个国家的人民,对一个国家有认同感,这才是最主要的。 可是如今大明水师的出现,就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将他们,当做敌人了,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也不忍心去接受。 平常脑子最直的李牛最先忍不住了:“大人,再怎么说,咱们也吃了几年皇粮,也过了几年好日子,我这辈子吃的最香的一顿饭,就是在京城吃的,当时的陛下,还不是皇帝呢,他对我也算漏过笑脸的,再说了,李虎子还在鞑靼留着呢,乡亲们也都在那呢,咱们怎么着,也要考虑乡亲们吧?” 李牛没有一句话说不能造反,但是句句话都是劝朱威别造反,这时候的李牛倒是显得很聪明。 李牛说完之后,朱堂也开口了:“朱威,我爹娘也在鞑靼呢,咱们家没几口人了。” 这话一出口,朱威身子一震,这天底下,最让人割舍不掉的,就是那些感情了,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又或者是兄弟情,古往今来万千事,只有情字最伤人。 朱威的父母没了,只剩下弟弟妹妹,现在这两人也都在朱由校控制之中。 焕土堡的乡亲们,也就是李牛王二朱堂这些人的家人,都在鞑靼,大明与鞑靼现在是稳定交流中,不会轻易起战端,可若是朱由校让鞑靼交出这些人换取和平,想必孛儿斤不会有太多的考虑就会答应下来,毕竟都是要看利益的。 见朱威有了反应,秦成上前一步:“大人,我不怕死的,可是…我怕没脸去见那些弟兄,当初焕土堡二楼被攻破,大人带我们拼命死守,喊出的那句话,我记得很清楚,是大明不退!” 宋应星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开口就道:“孔孟门生,可不忠君报国,但誓死不做反贼!” 朱威闭上了眼睛,这些人说的话,让朱威触动很深,古往今来造反的人,都是狠人,能够抛弃一切去做那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的事。 除非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平常人家,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只要饿不死,只要有牵挂,那就轻易不会造反。 “大人,奴家一切听大人的,大人若是要造反,奴家为大人擂鼓!” 秦冉儿这性子不像现代被程朱理学荼毒的女子,而是更加敢爱敢恨的那种,虽说还是以夫为纲,但是她并不是没有自己思想的那一种。 朱威轻笑一声:“谁说我要造反了?老子妹妹是皇后,谁家哥哥造妹夫的反?”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松快了不少,不过像宋应星和秦冉儿这种聪明人,自然知道朱威刚刚是想要直接拉旗造反的,不过现在能让朱威冷静下来,也是好事。 朱威接着说道:“虽说不造反,但是我们现在,与造反而言,除了那个名头之外,没什么不一样了,大明水师出动,那就代表朝廷,或者可能只是朱由校的意思,既然他们要对付我们,那我们自然也要有所反抗,就像你们刚刚说的那样,我们的家人亲朋还在呢,我们放不下的,所以…这个度,要把握好了!” 所有人都盯着朱威,朱威沉声道:“今日起,我朱威不再是大明厉海伯,宋应星,你也不再是大明的屯田伯了,李牛王二还有朱堂,你们也不是大明的官了,冉儿,也不是诰命夫人了。朱由校给的所有封赏,我们皆都抛弃!我们只反朝廷奸贼,不反大明!” “冉儿,扯旗,清君侧!” 第778章 重创 “慢着!清君侧?朱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清君侧的意义吗?” 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应星! 也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对于大明而言,清君侧三字太大了一些,这是成祖皇帝用过了名头,今日再被他人用了,与造反有什么区别? 朱威淡笑:“无妨,清君侧并非成祖首创,汉景唐玄都是出现过的。” “那我再问一句,奸臣是谁?” 朱威一愣,对呀,奸臣是谁? 因为朱威的出现,很多原本历史上的那些奸臣都没了,魏忠贤去了女真,原本魏忠贤拉扯起来的阉党自然就没了,东林党不用说了,在万历末期,已经被收拾很多人了,其余的也都随着高攀龙被朱威打压下去了。 现在的朝廷,内阁都没了,老臣走的走,贬的贬,两次恩科,取了四百多人补充朝堂。 要说这些新上任的官是奸臣,朱威自己都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也太说不过去了,既然如此,那还能有谁呢? 宋应星摇了摇头:“大人,清君侧,是要发檄文的,并且要罗列出奸臣的罪名来,否则…天知道你是去干嘛的?” 朱威想了一会儿,而后摆了摆手:“不管那些,我清君侧,是做给朱由校看的,至于天下人怎么个看法,不重要,并且…就算有了确切的人和罪名,天下人就会信了?错了啊…我灭了孔家,天下士林能说的上话的人,都恨不得撕了我,所以…不管怎么样,都没人会信,没人会听,那就什么都别管了,等到我们打到京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宋应星还准备说话,就被朱威打断:“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说不定我们都活不到明天,眼前紧要之事,是看如何退敌!” “所有人,按照原本计划御敌,不得有误!” “是…” …… “妈的!这群黄毛鬼子,老子都将旗舰喂到他们嘴边了,他们只打了那一下,只知道逃,胆小如鼠!什么玩意儿!比他们在床上的时间都短,恶心人不是?” 徐霞客看到俞咨皋这般模样,也是觉得好笑,别人打你了,你骂人家,别人不打你了,你还骂人家,总而言之,都是别人的错,也是难怪,只有这样的脾气性子,才能在大明官场那大染缸中闯出来,否则… 俞咨皋瞥了一眼徐霞客:“我说徐小子,你为什么不当官?你早都有功名了,若是趁着今年两次恩科考上一考,咱两个同朝为官,岂不美哉?” 徐霞客叹了一口气:“我这性子,做不得官的,我见不得那些同流合污,蝇营狗苟的勾当,也受不了那些背地里捅刀子的阴暗,更无法与那些人交心交流,如今的官场,早都变味了。” 俞咨皋摆摆手:“哎呀,别这样说,你看看我,也不懂那些事,不也过的好好的?” 徐霞客嗤笑一声:“那是因为没有利益,俞大哥在年前将荷兰的那群红毛鬼子打趴下了,死了那么多弟兄,最后呢?是福建巡抚升了官,人家去南京享福了,而你呢?还要用自己的钱来给那些弟兄补抚恤银子。这么傻的事,只有你能干的出来了,所以…也就注定,只有你能做的了这个位置,若是利益再大一点的话,俞大哥可能就要赴你父亲的后尘了。” 俞咨皋张了张嘴,没有反驳,他的父亲是俞大酋,抗倭名将,万历七年去世,朝廷追赠赠左都督,谥武襄。 听起来挺好的吧? 可是这是张居正给的,若是没有张居正,俞大酋哪里能有这待遇? 倒不是说俞大酋的功劳不够,而是因为那些脏心思的人,见不得俞大酋这种清廉的人过的好。 俞大酋这一辈子,光是被弹劾,都有二十次以上了,多次功劳被抢,并且数次被贬甚至差点被杀,针对他的人,有严嵩,有徐阶,有胡宗宪,还有无数别的人物。 不只是俞大酋,还有很多心存光明的人也是一样的待遇,在这个官场,你若不同流合污,那就要受别人的污蔑,徐霞客看透了这些,也就对官场敬而远之了。 俞咨皋摇了摇脑袋,不想再去想这些,他这辈子也打了十多场仗了,但都是为别人做嫁衣的,有时候他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或者大大咧咧的样子,也是因为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些。 “轰轰轰轰轰…” 俞咨皋听到炮声,连忙收回心神:“怎么回事?哪里开炮的?” “报…大人,西洋船在对马岛附近被四艘不明身份的大船阻拦,现在已经交火。” 俞咨皋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命令全军,全速前进,有人帮咱们拦住那群西洋鬼子,咱们也不能跌份!” 一发炮弹落在荷兰旗舰之上,炮弹巨大的冲击力将朹杆拦腰打断,高大的朹杆倒下,瞬间将下面的两个水兵砸扁,也砸起无数木屑! 苏利玛被人护在身后,身上倒是没伤,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朹杆没了,风帆也就上不去了,他的船,失去了最主要的动力来源。 在现在的海战中,失去动力的船只,没有存活的希望了,因为它根本没办法转舵,没办法让炮口对准敌人,只能被敌人一轮又一轮的炮火洗礼。 苏利玛想到此处,只觉得眼前一黑,这是他的旗舰啊,跟了他十五年了,从欧洲打到非洲,又从非洲打到亚洲,无往不利,今日难道就要在这片海域长眠了吗? “不…不…命令,不论用什么方法,全力修缮朹杆,另外…左满舵,哪怕只侧身四十度,我们也能开炮啦!” “让其余船只开火,掩护旗舰!” “是…” 与西洋船上的阴霾不同,白飞飞船上的所有人都是异常兴奋的,他们躲在对马岛海礁之后,提前调整方位,打了个时间差,四艘大船,每艘三发炮弹,全力打西洋旗舰,朹杆倒下之后,欢呼声能将炮火声都淹没过去。 “圣母,大明水师追上来了!” 第779章 落海 所有的西洋船都是将身后追着自己的大明水师当做重中之重,而对马岛这里,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日本人而已,日本人的战船水兵,在西洋人眼里,简直可笑的很,自然也就没有太过于查探。 要不然白飞飞这种海盗惯用的藏匿手段,对西方人来说,还真的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但是不得不说,西洋人操控大船的水平,确实很高,白飞飞这边只是攻击了两轮而已,就已经有一艘西洋船直接向右方加速获得了一些射击角度。 “轰轰轰…” 数发炮弹落在白飞飞船前,砸出来的水花迸溅,浇灭了许多人的兴奋劲。 “圣母,还打不打?” 这船上的人,大都是白莲教剩下的那些人,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比那些只训练几个月的新军适合海战。 但是前面也说了,这群人是白莲教中圣母一脉,大多数人其实和普通百姓无异,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平常出海也只是打个渔而已,真正真刀实枪的打仗,三成人都在颤抖。 白飞飞看着距离西洋船还有一段距离的大明水师,咬了咬牙:“打,不用管那么多,咱们的任务就是拖到大明水师过来!” “是…” “预备…放!” “轰轰轰…” “轰轰轰…” 已经有三艘西洋船侧过船身了,十数发炮弹瞬间全都打在白飞飞所在船上以及周围。 “船漏了,快跑啊!”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声,整船人都慌乱起来。 白飞飞见状直接飞身三两步爬到了朹杆之上,伸手甩出几根钢针,直接将大喊大叫哭闹的几人钉在了船上:“都给老娘淡定!现在你们不是民,更不是白莲教中人,现在是兵,谁敢逃,谁就死!” 甲板上的人都被白飞飞吓到了,以前就是仰白飞飞这个圣母鼻息过活的,这几个月的日子,差点都快忘了白飞飞也是个狠心的女人了。 “轰轰轰…” 一发炮弹落在朹杆旁边,砸出了一个深洞,船舱内的炮手水手,望着天上透下来的光亮,只觉得冷汗直流,只要一想到这东西砸到身上,就止不住的害怕。 至此,白飞飞率领的四艘大船,虽占尽先机,但是此时的作用已然不大了,哪怕用的是与西洋人一样的船,一样的炮,西洋船能开两次火,她这边一轮都打不完,尤其是火炮射击不同步,那后坐力让整个船的姿态也有了变化,原本是右方全速前进,现在却是摇摇晃晃,速度越来越慢,眼见西洋船已经追上了。 白飞飞惨笑一声,朱威军中,她的来历最是见不得光,但是朱威不弃,更因为她曾经在海上讨过生活,让她负责训练海军,这是多大的信任? 可是如今,白飞飞这才知道,她以前引以为傲的海上战术与训练,好似在正儿八经的海军面前,全无招架能力。 “圣母,撤吧!趁着现在还能走的了。” 白飞飞又看了一眼大明水师的方向,还有几百米,而且大明水师并不开炮,好似是准备短兵接战一般。 白飞飞凄惨一笑:“我等白莲余人,本就是不受大明所喜,如今朱威给了我一条生路,我不能走!想要走的,可以走,想要留下的,随我上前接敌!” 与李牛王二他们不同,白飞飞这些白莲教的人,对朝廷本就没有什么好感,若是平常时候,说不定有人还会和西洋人一同去攻击大明水师。 不过…仗义每逢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群可以说是散兵游勇的白莲教徒,一直被白飞飞保护的很好,要说不怕死是不可能的,但是曾经保护自己的人,还是个女人冲在前面,他们能跑吗? …… 俞咨皋正在趁着西洋人与白飞飞乱战,加快速度疯狂推进,这边现在若是开炮,肯定是能打得到西洋船的,但是就要降低速度了,那样就算能够重创西洋的几艘船,但是人家剩下的船想要跑,俞咨皋这边可就又要追不上了。 索性直接冲到前面,挡板钩爪一上,船与船相连,那时候西洋船可就跑不了了。 在澎湖列岛,俞咨皋也就是用这方法攻下了好几艘大船。 “好家伙!那女子了不得啊!” 俞咨皋从千里镜中看到飞身上了西洋船的白飞飞,心中惊讶异常,在大明,武艺是分两个派系的,一个为军中武艺,主要是依托军阵配合,攻守兼备,以数人甚至数十人组成一个军阵,前后左右照应,无往不利,其中最出色的,要属戚继光的鸳鸯阵,和沐王府的铁甲阵。 而另外一种,也是江湖流派的,多以单打独斗为主,十八般兵器也是有什么算什么,厉害的人可以身轻如燕,可以以一抵十。 俞咨皋自然也是接触过不少所谓的江湖中人,但是没有一个有白飞飞这样的身手。 白飞飞擅使暗器,手腕转动间,数枚钢针飞出,人眼力不可见,或入敌脖颈,或入敌胸前。 此等场景,好似是挥手间就能决定一人生死,让西洋人顿时胆怯了起来。 哈里森急忙朝着苏利玛身后躲去,苏利玛原先也是惊诧的,但是他很快冷静下来,他在东南亚近二十年了,也见了不少所谓的奇人异士,知道这女人使的是功夫。 当下脸色一沉:“火铳准备!放” “啪啪啪啪……” 西洋人看不到白飞飞手中的钢针,白飞飞也看不到火铳的子弹,只能凭借感觉辗转翻腾。 可是人力,哪里有火器厉害? 就在白飞飞从栏杆再次翻身下来的时候,被两发子弹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一头栽进海里。 等到西洋人跑到栏杆上,朝下看的时候,哪里还能看到人影?只有不断翻腾的海浪了。 “咚…吱吱吱…” 苏利玛的旗舰原本就被打断了朹杆,速度很慢,眼见前面一艘大船撞了上来,可是他们也躲不开。 船身与船头相撞,巨大的冲击力撕开了苏利玛旗舰的船身,当然了,那艘船的船头也已经破败不堪了。 “上啊!为圣母报仇!” 第780章 水师 “砰…砰…” 数个钩板伸出,死死钩住苏利玛的旗舰,数百人争先恐后,手持钢刀甚至只是拿着棍子。 没办法,朱威这边人是多了,但是军备兵器就那么多,四艘大船,除了原本的火炮之外,一千五百多人,只有三百多把钢刀,两百多把火铳,这也是朱威为何下令,大明水师和西洋人接战之后,让白飞飞立即脱离战斗的原因之一了,没武器搞个毛啊。 这也不是朱威厚此薄彼,而是现在资源就这么多,谁拿着这些资源更加有用,那就归谁。 “啪啪啪…” 西洋人的火铳不断开火,白烟笼罩船只,远处都看不真切了,但是谁又知道,这每次开火,都会有数人甚至数十人被击中落海。 “呀…” 终于有人冲上去了,西洋人一时间没有来得及换刀,被那人劈翻了好几个,原本防御严密的大船,被打开了缺口。 白飞飞这一方,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上百人嗷嗷叫的冲上敌船,别管前面是什么,只要见了红毛黄毛的西洋鬼子,那就砍呗。 原本拿着木棍的人,有些也换成了西洋剑,用着不趁手,但也比棍子好太多了。 苏利玛的旗舰甲板上,顿时被攻下一半。 “侯爵大人,快走!” 有人来拉住苏利玛,想让他登上小船,可是苏利玛这次出来,第一是为了灭朱威,第二则是为了洗刷俞咨皋给他的屈辱,如今两件事都没有完成,他怎么能跑? 就算现在跑了,八艘大船没了指挥可能就被一一攻破,他们荷兰在东南亚的力量容不得这样的损失。 苏利玛直接将边上的人手甩开,而后抽出佩剑:“推炮上来,给我轰了他们!” 登陆船上西洋人都是有能移动的火炮的,虽不如船炮大,但是火炮的威力对于肉身而言,是降维打击的存在。 正规军与散兵游勇的区别,也在这时候显露无疑,西洋人在苏利玛的指挥下,很快就稳住了局面。 前方盾牌抵挡,中排佩剑直刺,后方轮流火铳,而白莲教徒呢?一个个只知道猛冲,也不管能不能给前面的人留下腾转的空间,上百人冲到甲板上之后,虽说人挤人,但是愣是没有再进一步,反而地上躺着的都是自己人的尸体。 “散开!点火!” “轰…” 火炮巨响,胆敢拦在路上的人,全都被轰的粉碎,鲜血碎肉断肠飘散,配合着海水的咸腥味,让人闻之欲呕,也终于打破了白莲教徒最后一点血性。 随着西洋人开始反过来推进,白莲教徒再想回到自己的船上,也都没有时间了,只能一个个的跳海了。 苏利玛冷笑:“海里的,一个不留!” “啪啪啪…” 海浪翻滚,无数破碎木板成了那些白莲教徒最后的救命稻草,可是随着火铳不断开火,白色的浪花还是被血红色沾染,诡异的很。 而白飞飞带过来的另外三艘大船,早都被调整过姿态的西洋船打成筛子,摇摇欲坠了,战争是不讲道理的,虽说刚刚开始先人一步,但是正规军就是正规军,不是人数和那可怜的先机就能够抹平士兵素质的差距的。 古代练兵,想要有最起码的战斗力,少则两年,多则五年,就这还要保证士兵每日吃食无忧,并且还要预防疾病瘟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就算练成了,没有打过仗的,依然不行,所以想要练成一支精兵,所花费的时间与钱财心力,是不可想象的,哪怕在每个王朝末期到处起义,可怜的正规军也没有多少战力的时候,起义军刚开始也是胜少败多,只能用人命将那正规军磨没之后,才能真正的攻城略地逐鹿天下。 朱威练那新军,也是有两年之久了,吃喝军饷为大明最好,军备火器也是最先供给的,就这样在战斗逆风的时候,还会有溃逃的现象,更不用说这些才训练几月的人了。 见那几艘大船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苏利玛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样的战斗,有点意思,但是还不够过瘾啊。” 边上的哈里森翻了个白眼:“苏利玛,大明水师来了,咱们快走吧!大明水师可不是那些海盗能比的。” 海盗…这就是西洋人对白飞飞这四艘大船一千多人的评价了… 苏利玛看着越来越近的大明水师,又看了看跟着自己十多年的大船,叹了一口气:“这船没用了。” 哈里森心中忍不住狂笑,肯定没用了啊,朹杆没了,船身还被撕了个大口子,更是和另外一条船卡在一起,堂堂荷兰在东南亚最厉害的旗舰,就这样没了,能省英吉利多少事情? 苏利玛皱着眉头盯着哈里森:“哈里森公爵,你若是想笑,尽可以放开了笑。” 哈里森连忙摇头:“苏利玛侯爵莫要误会,只是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们要尽快撤离了。” 苏利玛点头,随后下令:“所有东西都不要了,所有人登上登陆船,让附近两船过来接人,另外让英吉利两船前去阻拦大明水师!” “苏利玛侯爵!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利玛冷冷一笑:“哈里森公爵,我们是同盟,盟友已经损失一条旗舰了,英吉利的船只还是一炮未发,我还想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呢?若是真的不需要同盟,我可以派人将哈里森公爵送回英吉利的船上。” 哈里森一顿,英吉利的船只已经开始减速横船,准备阻挡大明水师了,现在送他过去,就是想让他死。 见哈里森不再说话,苏利玛这才笑道:“哈里森公爵,放心吧,只要我们的同盟还在,有些损失,是拿得出来的。” 哈里森还能如何,只能轻哼一声表示同意。 “轰轰轰…” 木屑飞溅,俞咨皋在最前方,自然也就最受西洋船的照顾了,一半的火炮是对准他的旗舰的。 俞咨皋见西洋船的姿态,也就知道他们跑不了了,只能和大明水师再来一仗了,也不管擦过他耳边的炮弹,大笑下令:“好,小船点火冲击,火龙箭上前,距离到了就开火,步兵准备!钩板拍板准备!” “吼…” 第781章 激战 “嗖嗖嗖…” 无数火箭射出,插入人肉或者船上,而后爆炸,有些火箭中装着的是炸药,有些则是火油,借着海风火势瞬间开始蔓延。 这火箭分为两种,一种是“神火飞鸦”,外型如乌鸦,用细竹或芦苇编成,内部填充火药或者火油,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作战时,用“起火”的推力将飞鸦射至100丈开外,飞鸦落地时内部装的火药被点燃,这时的飞鸦宛如今日的火箭弹。 另外一种,则是“火龙出水”,听名字也知道,这是专门用作水战的,通体用竹筒制做,龙内装火箭,外装“起火”,“起火”将龙身射至空中,又点燃龙身内的火箭,于是火箭再次射出,这已经相当于一种两级火箭了。 后世很多火器的设计,都有明朝这些火器的影子在。 而这两种火器,通过戚继光的发扬光大,在大明水军中,使用率甚高。 这两种火器不像火炮一样笨重,在船上也不用专门固定,角度可以随意拿捏,并且哪怕只有两三人,也能熟练操作。 所以在海上近处使用,比火炮方便的多,威力也是不小的,与实心弹那种物理攻击不同,火箭主要是火攻。 大火燃起,还用的是火油,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浇灭的。 这数百火箭遮天蔽日的场景,若是让朱威看到,必定会大吃一惊,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威力,远远超出朱威的想象。 在朱威的想象中,什么火龙炮,什么神火飞鸦,什么火龙出水,都不及那新式火炮,可是每个能在历史中大放异彩的武器,怎么可能是如平常人所想的那样呢? 其实大明的火器制作水平,一直处于世界前列,哪怕后续买西方的那些红夷大炮之类的,也是因为买着比自己造便宜,当时贪腐盛行,一门炮要造出来,上下其手之后,至少五千两银子,造出来的火炮,还不一定能用,而买一门才两千两,都不是傻子,官吏贪污之事不是轻易能够处理干净的,而买卖就透明许多了。 “搭钩板!” 俞咨皋抽出自己佩刀,朝着徐霞客洒然一笑:“徐小子,安心待着!看你俞大哥,怎么杀敌!” 钩板搭上之后,两船就普通被绑在一起了,熟练的水兵自然不像白飞飞那群人一样,搭上就不管了,而是在搭上之后,朝着敌船运行方向的反方向使劲,让钩板能够彻底拉紧,互相之间的拉扯力很大,非人力能够轻易斩断。 若是远程火炮对轰,大明水师是处于弱势的,但若是钩板相连,将水战变成陆战,那大明水师是可以做西洋人祖宗的。 “啪啪啪…” 西洋人反应也不慢,三段式火铳射击,子弹倾泻而来。 “砰砰砰…” 子弹射在盾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有偶尔几发子弹射中盾牌缝隙后的人,被射中的人,立马被后面的人拉了下去。 大明水师装备的盾牌,也是戚继光当初改良的藤盾,但是在这改良藤盾之上,俞咨皋又做了改良,给藤盾上敷了一层差不多三公分浸过水的棉布,在棉布之中,又藏了一片铁片,这等防御,哪怕是对近距离的鸟铳和密鲁铳,也有很好的防御效果。 刀盾手之后是长矛兵,从盾牌上下缝隙中,不断刺出长矛,每次刺出必定是见血的,而在中间的,是钩爪兵,手持长钩,伺机而动,若是钩住敌人脚踝,那就好办了,数人一起用力,将敌人拖入军阵中,乱刀砍死就行,最后的,才是火铳手,福建水师用的火铳,还是以三眼铳为主,别看三眼铳已经落后其余火铳太多,但是在这种近距离接触中,三眼铳的威力,反而比其余火铳大,因为不用太过于瞄准,也就不需要什么准头,一次三发子弹,和现代霰弹枪似的,一枪过去,运气好的,能打好几个。 西洋人步步后退,眼见甲板就要失守,一共八艘大船,现在被大明水师攻入甲板的,已经有三艘了。 苏利玛与旗舰上的那些人,乘坐登陆船快速朝着附近大船划去,一艘大船四五百人,一次性还拉不完,附近大船也派出登陆船来接应。 这等小船好处就是灵活,可是再灵活的东西,在无差别的拍板面前,也就没什么作用了。 拍板也叫拍竿,是一种大型水战用具,这种武器在水战中的威力很大,是利用重物从高处落下时得到的动能,击碎靠近己方战舰的敌方小船的武器。 或许源自火药武器的竞争,这种武器在宋代以后便难以见到。 但是在福建水师中,依旧保留着,第一是因为海盗或者倭寇的原因,这些贼人大都是小船蜂拥而至,用拍竿最是方便,一拍竿下去,水花能飞溅十多米,小船包括上面的人物,都会变得粉碎,无论是从威力还是从威慑力来说,都是一种很好的武器。 拍竿大的长宽有十多米,小的也有五六米,整个拍竿所用材料都是吸水性强的那种,见了水之后,重量更重,原本至少需要数十上百人才能拉的起来,而现在因为有滑轮的缘故,只需要十多人即可。 “啪…” 拍竿落水,只打上那西洋登陆船一角而已,但是那登陆船头瞬间被打的破碎,又因为大力惯性,整个船飞起又倒扣在海上。 其中乘坐人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轰轰轰…” 剩下没有被攻上甲板的西洋船,也不管会不会打到自己人,疯狂的宣泄着炮弹。 大明水师数艘大船被击中,不过他们的好运也就只到这里了,原本藏在大明水师楼船之后的火船和小船,瞬间从楼船之后冲出,冲出的时候,整艘船已经是着火的状态了。 “砰砰砰…” 先是小船撞击大船,而后是火船撞击,顿时火光漫天。 若是在平常时期,这种小船根本到不了大船身边,光是大船行进造成的波浪,都会将小船推远,但是此时他们大船是侧身开炮的姿态,那就很容易了。 与朱威的自爆小船不一样,大明水师的小船上主要装的是火油或者桐油,在靠近大船之时,需要人力将火油桐油泼洒到船体之上,而后火船靠近点燃。 西洋船下方的位置,是底仓与划板动力仓,而起火的位置,就在这里… 水火无情,谁人见到火冲着自己来了,都会害怕的,西洋人也不例外,底舱划桨的那些人一哄而散,而这艘大船,也就彻底没了动力支持了。 第782章 小日子也敢凑热闹? 一拍竿在苏利玛船前拍下,激起的浪花让小船来回摇晃,好几人落水,不过这会儿可没人去救他们,疯狂的划船,除了躲离拍竿的攻击,还要躲开大船的撞击。 海面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和破碎的木板,整个末日来临的场面。 战争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死人。 苏利玛等人好不容易躲过数次攻击,看到大势已去,满脸破败。 哈里森忍不住道:“苏利玛侯爵,投降吧!” 苏利玛冷冷看了哈里森一眼:“哈里森公爵,你以为这里是西方吗?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投降了,凭借你贵族的身份,就可以得到优待,而后缴纳一笔赎金就能重获自由?呵呵…你刚来东方,你不懂大明对于俘虏的态度,俘虏在大明这边,就是奴隶,甚至比奴隶待遇更差,因为你们杀了他们的同袍,所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随后眼睛扫了一圈,如今他们的八艘大船,旗舰已经开始入水倾斜,英吉利两艘大船已经变成火船,上面都是排队往下跳的人,大明水师附近的炮船,将那两艘船当做靶船,不断的炮击,剩余的船都被大明大船勾住,挣脱不掉。 大明的船太多了,已经有船去最先阻挡他们那四艘船附近探查,还有很多在附近专门找落水的西洋人,或者用弓箭,或者用火铳,又或者只是扔一些杂物,在不断戏耍中,那些西洋人坚持不了多久。 苏利玛惨笑出声:“哈里森公爵,你觉得你现在投降,还有什么资本吗?没了船,没了人…人家大明要你做什么?” 哈里森顿时激动起来:“我有钱,大明官员都贪婪的很,我去找大明皇帝通商,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官员,没有一个不要钱的,我可以给他们很多钱的,他们肯定会让我们活的。” 苏利玛冷哼一声:“你知道在大明,最大的罪名是什么吗?那就是勾结外敌!大明的官员,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人,趋利避害是他们深入骨髓的习惯,你给的钱财再多,对他们而言,只要坏处足够大,再多的钱,也是没有用的。” 哈里森却是摇头:“苏利玛公爵,你错了!对于贪婪的人而言,内心的贪欲是填不满的,只要利益够大,让他们背叛国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苏利玛公爵相信我,这事让我去办!” 俞咨皋一刀将眼前西洋人的手臂劈断,鲜血溅了他一脸:“哈哈哈…弟兄们,一个不留。” “吼…” “大人,西洋人举白旗了!” 俞咨皋一愣,随即大骂:“谁让他们投降了?不准投降,你们都没看见啊,给老子砍了!” “是…” 哈里森举着白旗,幻想着能被大明官员接纳,他是英吉利远洋军团的公爵,他自觉的有足够的底气与大明谈判。 可是迎接他的,只是数把火铳而已,一阵枪响之后,哈里森满身血污一头栽进海里。 苏利玛看到这一幕,心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深吸一口气后,抽出佩剑:“为了荷兰的荣耀!杀!” “杀!” 其实在荷兰旗舰被白飞飞缠上之后,就注定失败了,若是大船被缠上还好,但那是旗舰啊,西方人的阶级观念与春秋战国时期差不多,一场战斗中,若是贵族死了,那么其他人都会成为奴隶,所以其他大船不能跑,也不敢跑。 而苏利玛没了旗舰之后,对船队的指挥基本没了,西洋的船每艘都是单打独斗,对于擅长兵法军阵的大明水师而言,那就太好收拾了。 “大人,都解决了!” 俞咨皋甩了甩刀上的血,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这就完了?才打了多长时间?” 周围哄笑一团,俞咨皋伸手让安静下来:“西洋船还有能用的吗?” “有…有两艘基本没伤的,还有一艘底仓漏水,已经堵住,但是侧翼伤的比较重,需要修缮,其余的…不是被烧了就是已经沉了。” 俞咨皋后悔的啊:“哎呀呀呀…弄什么火箭火船啊,真的是…” 发泄过后,俞咨皋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前面拦住西洋船的那伙人,是什么人?” “额…大人,是朱威的人。” 俞咨皋表情有些诧异,他这次过来是为了剿灭朱威的,可是现在好似他这数千人,承了朱威的情,若是没有那四艘大船拼命拦住西洋人,大明水师这八十艘船,就是个靶子了,会被西洋船当狗溜的,哪怕最后能赢,损失也肯定很大。 想到这里,俞咨皋沉声说道:“立马搜寻活着的人,找到后好生招待,尤其是那个白衣女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战争结束了,徐霞客终于缓过神了,他所在的船是俞咨皋的旗舰,也是最受西洋人照顾的船,他虽然没伤到,但是护着他的人死了不少,这让徐霞客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可怕。 “徐小子,怎么样?老子勇武吗?” 徐霞客回过神,呆呆的看着俞咨皋:“俞大哥,每次打仗都是这般场景吗?” 俞咨皋一愣,随即笑道:“想什么呢?这次咱们是占了便宜了,平常打仗,尤其是打西洋人,咱们的船和火器都是处于下风的,一场仗打下来,死的人比活着的人多。” 徐霞客苦笑一声:“俞大哥,水师…耽误不得了。” 俞咨皋也是无奈:“我知道,但是我说的,没什么用。好啦,不用想这些了,还有大事要做,打起精神来!” “报…大人,那白衣女子找到了,还有气!” “好…立马救治,不论如何,老子让她活!” “是…” …… 此时日本本州岛上,整整三万五千多人,穿戴整齐,一看就和普通大名军队不一样。 “和政亲王,现在正是时候,大明水师已经朝着九州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我们那时候动手,优势最大!” 和政亲王,是现在日本政任天皇的弟弟,也是日本皇室的二号人物,今年不过三十而已,不过长得实在没眼看,五短身材,贼眉鼠目。 手中拿了一把日本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而露出来的半张脸好似在面缸里面滚了一圈一样,煞白的吓人。 “嘿嘿嘿嘿…既然如此,那就打吧!让对马岛水军准备好了,切断大明水师后路,能将船留下最好,留不下,那就全都不要了!通知下去,收复九州,就在今日!今日之后,这东洋之上,只会有日本帝国,西洋人,大明人,都会被赶出去!” “嗨咦!” 第783章 先打小日子 “大人,白姑娘那边…没有人回来,大明水师距离九州岛,已经不到三十里了。另外…日本在本州集结数万人,火炮等重武器也是有的。” 场面安静的不像话,朱威叹了一口气,朝着朱堂问道:“小堂哥,让你带出来的烟叶,还在吗?” 朱堂一愣,而后点头:“还在,不过那些收成的烟叶,已经泡了水了,有的都发霉了。” 朱威摆摆手:“无妨,给我拿过来一些吧。” “哎…” 朱堂应了一声,小跑离去。 秦冉儿上前一步:“大人…我们…” 朱威摆摆手:“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清君侧的名头,还没传出九州,就要胎死腹中,我朱威这辈子,可笑的很啊!” “大人…” 秦冉儿满脸心疼,宋应星与李牛也是异常急切,秦成倒是还好,好似对于胜败,对于生死,又或者对朱威的所有决定,都不会有什么想法一样。 宋应星直接吼道:“朱威!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是主心骨,这里有两万人,都靠着你呢!” “我知道的,我将你们带了出来,也让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我有责任对你们负责,可是如今呢?日本重兵压境,大明水师也是朝着咱们过来了,论人数,论军备,咱们现在是都不占优势,你说……能怎么办?” 宋应星虽然不是武将,但是他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好似他们这一帮人,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朱威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象中的,与实际情况,相差很大…白飞飞若是能够阻拦西洋人后安全脱身,我们还能有一战的能力,可是如今…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赢,九州岛不比大明,地方太小了,腾转不开,哪怕是想要打游击或者消耗战,都没有战略纵深,从四周岸边开火,能覆盖九州半数地方,更不用说还有日本那边的数万兵马了。” 朱威说完之后,看着眼前的几人,目光中满是悲凉:“我入军九年,南征北战数十场,哪怕在那小小焕土堡中,哪怕在那绵延山峦中,哪怕只有百人对抗敌万人,我也没有觉得必败无疑,可是如今…我真的觉得,赢不了了。” 李牛突然开口道:“大人,白飞飞…还活着吧?” 朱威一愣,随即低头,不敢再去看李牛的眼睛,李牛先是一滞,而后眼中有些湿润,强撑着笑道:“白姑娘肯定活着的!肯定活着…” 所有人都知道李牛对白飞飞的感情,快四十岁的大老爷们了,以他在大明当时的地位,什么女人找不到?可是这货与那一根筋的王二一样,认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人了。 白飞飞是白莲圣母,脾气秉性与其他女人不同,对于她而言,她不需要男人的,可是在李牛这厚脸皮的不断攻势下,她也慢慢沦陷了。 谁都不知道,两日前白飞飞离去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互表心意,也算是私定终身了。 李牛准备这次大战之后,就请朱威为他求亲… “李牛…” 朱威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种事,又能怎么安慰呢? 李牛摇了摇头:“没事的大人,白姑娘是江湖儿女,最是洒脱了,我也是个糙汉子,不会因为这事影响打仗的。” 朱威走到李牛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牛,对不住了。” 李牛没有反应,许久之后又突然抱拳:“大人,末将愿为前锋,阻大明水师于九州之外!请大人允许!” 朱威还没说话,朱堂就拿着有些发霉的烟叶跑了回来,递给朱威之后问道:“朱威,你要这个干什么?”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转身找到一张纸,再将烟叶碾碎放上,再卷了起来。 点燃之后,猛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 许久没有抽烟了,这烟还是没有处理过的旱烟,劲原本就大,再加上还发霉了,那滋味…简直了。 “大人…喝点水吧!” 朱威此时有种飘飘的感觉,不过并不太难受,摆摆手将秦冉儿手中的茶杯推开:“咳咳…不用了,这劲儿,真大!” 一群人闻着那烟味,刚开始感觉呛人,而后竟然觉得闻着还有些香,总而言之,挺刺激的,也能让人清醒一些。 适应了两口之后,朱威渐渐习惯了,猛抽几口将那烟抽完,随后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拧灭。 所有人都在等着朱威,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其实到了今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回不了头了,打仗会死,投降也会死。 “冉儿,长庚,还有小堂哥,你们一会儿,将布置在九州东、西、南海岸的所有人,都带去北边,海上,不需要防御了。” 虽说都不懂朱威为何要如此,但是此时也没人出口打断朱威。 “我与李牛一起,乘船出海,去看看那大明水师!” 朱威这话一出口,谁都无法淡定了,宋应星立马拒绝:“不可,朱威…你这太过于冒险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明水师,精锐者,当属两湖水师,浙江水师,还有福建水师。两湖水师擅长是内河内湖水战,所以首先排除,而浙江总兵,是儒将,天启元年从兵部调任的,没什么本事,朱由校是知道的,那么最后,也就只有福建水师了,所以…这次过来的大明水师,基本可以确定是福建水师了。” “现在的福建总兵,是俞大酋的儿子,也就是说他们家本身就和倭寇有仇,如今我们这样的情况,若是能突进日本本岛,有了战略纵深之后,那就还有一线生机,所以…我会告诉他,九州岛交给他们,我们所有人去打小日子,这般…大明水师不会有任何损失…就能让朝廷的心腹大患,也就是我们和日本两败俱伤,若俞大酋的儿子是聪明人,应该会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对他而言才是好的。” “那若是这人,已经忘了父辈的仇恨或者被朱由校的高官厚禄吸引,你又该如何?” 朱威轻笑一声:“事在人为,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走之后,这里由秦成负责,李牛,走!” “是…” 第784章 朱 “俞大哥,若是真的打败朱威,你会不会杀他?” 徐霞客这一问给俞咨皋问住了,好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陛下的旨意是死活不论,说实在的,我这脑子也是乱七八糟的,原本没当一回事,打仗嘛,刀剑无眼,死了也就死了,谁也说不得什么,可是在山东被那定国公府小公爷这般一搞,若是朱威真的死了,那群小公爷小侯爷的怒火,我这小身板应当也是撑不住的。” “徐小子,你是读书人,脑子灵光,替我想想怎么才能脱身?” 徐霞客苦笑摇头:“俞大哥,其实…从你接到圣旨之时,你就已经脱不了身了。” 俞咨皋一惊:“此话怎讲?” “大明水师首推两湖,再而浙江,次而福建!之后还有两广水师和山东水卫还有天津水师!”,徐霞客说到这里,看着俞咨皋叹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了,俞大哥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偏偏派你过去吗?” 俞咨皋皱着眉头:“这应该没什么吧?两湖水师擅长内河水战,海战他们不行,浙江总兵新官上任,将兵不熟,两广水师战力不行,而天津山东的,则是要保卫京城,如此算下来,也就只有我了吧?” 徐霞客抚额:“俞大哥啊,你还是不懂咱们大明这些官啊,若是这事真的有甜头,哪怕陛下旨意下了,他们都能插上一脚的,如今已经十一月了,陛下发出圣旨距今已经三月,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还不够明显吗?” 俞咨皋就算再傻也能听出来这其中的门道了:“你是说…” 徐霞客点头:“对,因为这仗,不论你是输是赢,对咱们而言,都是输的。赢了,朱威那几个学生不会放过你,输了,陛下不会放过你。这趟差事,原本就是苦差事,那些当官的,看的明白着呢,只有你…傻傻的以为是个好差事。” 俞咨皋直接傻眼了:“这他妈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哼…就是欺负你,欺负你不懂,欺负你傻,欺负你看不明白!” “那…那你当初为何不和我说?” 徐霞客一摊手:“怎么说?让你不来了?让你抗旨不遵?” 俞咨皋张了张嘴,没法反驳这句话,若是当时抗旨了,现在他一家老小说不定都身首异处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 徐霞客长呼一口气:“有!” “什么办法?” 徐霞客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拖!” “拖?什么意思?” “陛下有没有规定时间?” 俞咨皋摇摇头:“没有!” “那不就行了?既然陛下没有规定时间,那我们就拖,陛下派你过来的事,天下已经传遍了,那些与朱威有关的人,不论官员还是勋贵,都要做出一个选择了,这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那些人跳出来之后,被陛下压制,那俞大哥就可以不用管那些勋贵找麻烦了,直接剿灭朱威势力即可…” 说到这里徐霞客顿了顿,俞咨皋急忙问道:“那第二个结果呢?” 徐霞客摇摇头:“第二个…基本不可能。勋贵与皇家本是一体的,支持朱威的,有也只是几个小公爷小侯爷,他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什么东西,更不用说让勋贵倒逼陛下收回成命了,不现实的,所以俞大哥,你现在只要拖住就行,锦衣卫无孔不入,定国公小公爷接触你的事,陛下肯定能知道,相信不会很久,就能有结果,但是在有结果之前,你万万不可太过心急,更不能伤害朱威的性命!甚至…我们可以先小败几场,给朱威一些甜头,或者给朱威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比如军备,比如粮草!”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 说别的也就算了,但是让俞咨皋主动打败仗还要给朱威军备粮草,他是万万不愿意的,他是武将,武将打仗只求胜,只求赢,哪里有主动输的道理? 徐霞客等俞咨皋平静下来,而后接着说道:“俞大哥,这一切都是保护你的前提,咱们…必须要输!”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朱威以宁夏一小军户的出身,做到了大明的长留侯,因军功封侯,在正德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而上一个是圣人王阳明,你想想,这样能将鞑靼女真都打的抱头鼠窜的人物,可是简单的人物?” “说句不好听的话,天下没人相信俞大哥能够真的一举剿灭朱威,包括陛下也不信,这数年来大明对西北对东北用兵,都是大获全胜,全是因为朱威,朱威其实已经成为大明许多人心中战神一般的人物了,你若是将这样的人物一下子打败了,天下人谁会信?除非你将朱威的脑袋呈上去,可是那时候,那些勋贵会放过你吗?哪怕那些勋贵不找你麻烦,与朱威实际上是师徒关系的陛下,会容得下你吗?” “俞大哥,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你能不能的问题了,对朱威,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能陪着笑脸,就别板着,能给他帮助,就别藏着掖着,懂了吗?” 俞咨皋此时只觉得欲哭无泪,他原本想着只是接了一个好差事,没想到…竟然是个烫手山芋! 不过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哎…老子只是武将啊,若是没有徐老弟你,恐怕铡刀落下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哪里错了!” 徐霞客苦笑:“俞大哥,这就是我不愿意入仕的原因,太累了…赢了的人风光无限,可是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报…大人,九州岛方向有一小船驶来,要不要…干了它?” 俞咨皋瞬间起身,一大逼兜打在那传令兵的头盔上:“干什么干?你知道人家过来干嘛的吗?一点礼貌都不懂,滚!” 那传令兵被打懵了,平常的时候,他的这位大人说起干仗可是比谁都兴奋啊,今日怎么还讲起礼貌了?开玩笑的吧? 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俞咨皋和徐霞客已经从他跟前绕过,走到甲板上。 千里镜中的画面很是清晰,只见一小船只有双桨,一人撑旗,一人划桨,大红旗子将站着的人脸遮住,看不真切,不过那旗子上的字,倒是能看得清楚。 只有一个字:“朱!” 第785章 冲突 看到那朱字血色嚢旗,俞咨皋心中也是有些激荡的,就像徐霞客说的那样,朱威在大明很多人心中是战神一般的存在,哪怕远在福建,与辽东宁夏相隔万里,他也是听说过朱威的战绩的。 俞咨皋父亲可是俞大酋,打仗他是不怕的,哪怕是论兵法韬略,俞咨皋也自信能够排到大明前二十,在福建打西洋人,打倭寇,他也是基本没有败过,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知道鞑靼和女真的战力不是那些西洋人和倭寇能够比的。 朱威在宁夏和辽东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威望,不论如何,俞咨皋还是心存敬意的。 “放搭板…” 朱威的船停在俞咨皋旗舰边上,看起来渺小的可怜,但是虽船小,也只有两人,身上的气势倒是不弱半分。 俞咨皋的旗舰是楼船,下方不像其他船那般严丝合缝,而是有一个类似吊门的舱门,以前楼船也被当做运兵船,下方可以屯兵也可以圈养战马之类的。 说是放搭板,其实就是将舱门打开。 “慢着,武器留下!” 朱威与李牛刚刚上船,就被人拦下,张口就是要卸刀。 朱威眼神微眯,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冷意,朱威并不知道俞咨皋与徐霞客不会对他不利,他这次过来,说的好听点是谈合作,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和投降无异。 可是就算是投降,那也不能没有尊严! 朱威拦住暴脾气的李牛,而后轻笑一声:“卸了刀,是否还要卸甲?” “废话怎么这么多?当然要卸了。” 眼前这个明显就是俞咨皋的亲卫,姿态很高,这种亲卫,他们的眼界最高也只能看到自家的大人,其余的他们可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像真正有权的人那样去想,所以…这人并不知道他眼前之人是谁。 朱威冷笑一声,左手拿旗,右手落在刀柄上:“我若不同意呢?” “嘿…给你脸了?怎么着?想动手?你不看看这里是哪?谁给你的狗胆?就是岛上的那个反贼?” 朱威瞳孔微缩,反贼二字实在让他伤心的很,他自诩忠诚,可是如今却要被冠上反贼的名头! 见朱威不说话了,那亲兵以为朱威怕了,嗤笑一声上前,抬手就抓住朱威右手的刀柄:“拿来吧你!” “咦?” 朱威的力气可不是一个小小亲兵能比的,那人以为很简单,能作为俞咨皋的亲兵,在军中也都是好手,还都要有功才行,原本他也以为这是手拿把掐的,没想到一下子竟然抽不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朱威阴恻恻的声音就想起了:“想要?你若好好说,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但是你想要抢,呵呵…那就没办法了!” 那人在笨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刚想招呼弟兄们过来,不过没等他张嘴,朱威已经一脚踹了出去。 “咔…” “啊…” 朱威踹的地方正好是那人的小腿,小腿的骨头上只有一层皮,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朱威含怒气的一脚,力道可不轻啊。 那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跪倒在地,冷汗直流,除了刚开始惨叫了一声之后,只剩下颤抖的大口呼吸了。 边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拔刀的拔刀,举火铳的举火铳,拿长矛长钩的也有。 朱威回头与李牛对视一眼,笑道:“看来今日…咱们两个就要交代在这了,有没有怪我没忍着?” 李牛咧嘴一笑,抽出钢刀摇了摇头:“下官跟着大人九年了,没受过这等鸟气,大人做的对!” “哈哈哈…好,真不愧是老子带的兵,一共十三个人,我七个你六个,最好别弄死了。” “放心吧大人,下官心中有数。” 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那些俞咨皋的亲卫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哪里还管的了别的?纷纷冲了上来。 朱威左手用力,将旗往下一插,凭借着麒麟臂的伟力,厚厚的船板被插出一个洞,放好旗子之后,朱威又将那个受伤的亲兵拎了起来,挡在身前。 他与李牛都穿着青甲,对方大都是三眼铳,虽说基本上不会破开防御,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谁又能说的准呢?有个人肉沙包或者说人质在前面顶着,自然会好一些。 果不其然,有些人已经点燃引线了,见到这一幕后,又连忙将火药退了出去,开玩笑呢,这要是真的打到自己人身上了,以后别在俞咨皋身边混了。 朱威不像李牛一般拔刀,而是带着刀鞘,他那力气太大,生怕不小心手重了一些,那今日这事,可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俞咨皋自然也是有本事的,十三人分成两波,用的也是鸳鸯阵,刀盾手在前防御,盾的缝隙不断有长矛长钩刺出。 李牛第一次遇到这种阵法,虽然勇猛,但也是手忙脚乱的,数次差一点就要被钩住,朱威见状连忙将手中之人甩了过去。 李牛也是光棍,他那力气拎着一个人腾挪有些费劲,索性就只拎着那人的断腿,抡圆了转圈。 别说这招还是很好用的,那些人都怕伤到了自己人,纷纷往后退去。 朱威关心李牛那边的情况,没有细看自己这边,险而又险躲过一钩以后,也是有些后怕,侧身躲过一长矛之时,伸手将长矛握住,使劲一拽,那长矛手直接被拽了出来。 非但如此,还将前面两个刀盾手撞倒在地,这么好的机会朱威可不会放过,两刀鞘将那两个刀盾手打晕,而后一脚将长矛踩断。 原本就是低配的鸳鸯阵,还不能用火铳,威力更是减弱几分,没了长矛手和刀盾手,这阵也算是破了,那么其余的就很好办了,青甲的防御力不用多说什么了,那些刀剑砍在上面根本破不了防御。 朱威只攻不守,哪怕只用刀鞘,那甩出来的威力也是大得很,只要打中一下,基本就不会再有什么战斗力了。 李牛那边虽说将其他人逼退,但是自己也被自己转的晕头转向的。 就在朱威解决自己边上的几人,想要过去支援李牛的时候,那船舱楼梯口,终于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第786章 只是看看 俞咨皋哪怕对朱威再尊敬,也知道不能真的伤害朱威,但是见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忍不住青筋暴起,只见一不到三十的年轻人,犹如青松般杵刀而立,随便往那一站,都能够吸引他人目光,而另外一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是勇猛的很。 不用怎么猜测,俞咨皋已经知道谁是朱威了。 “朱威!我需要一个解释!” 朱威歪头看去,楼梯口有些逆光,看不真切,不过那人虎背熊腰,声音洪亮有底气,想来也就是俞大酋的儿子俞咨皋了。 朱威并未回俞咨皋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是哪位?以什么样的身份与我说话?” 俞咨皋也是暴脾气,开玩笑呢,带兵的,哪里有脾气好的?不过他刚刚准备动火,徐霞客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俞大哥,让我来说。”随后高声道:“朱大人安,学生徐霞客,见过朱大人……我兄长……” “徐霞客?徐径的后人?”徐霞客还没说完呢,就被朱威打断,徐霞客也是震惊,他不知道为何朱威会知道他,他徐家在江浙不算什么大族,家中也没人做官,徐霞客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更不觉得自己的名声能够传到朱威的耳朵中。 “朱大人知道学生?” 朱威点头:“知道,怎么能不知道呢?你祖辈曾随三宝太监六下西洋,可对?” 徐霞客更加震惊,这事已经过去二百年了,非熟悉的人不可知啊,朱威又为何知道呢?还没等他回话,朱威又道:“肯定是了,你是南直隶江阴人对吧?那你家中是否藏有下西洋的海图?” 说到海图,徐霞客更加震惊,这海图在他们家中,都是非嫡系不知的存在,外人更是知之甚少,哪怕是俞咨皋也是从他爹俞大酋口中才知道的,以他与徐霞客的关系,这都套不出来,更何况一个从那没见过的朱威呢? “朱大人,你说的这些,学生并不知晓,其中是否有误会?” 朱威一愣,随即摆了摆手:“也是,是我心急了,先不说这些,福建总兵何在?” 被忽视半天的俞咨皋冷哼一声:“我就是福建总兵俞咨皋,现在朱大人…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对我的人动手?” 朱威眉头一挑:“俞大人,你也是带兵的,若是有人让你卸甲卸刀,你会如何?” 这话一出口,俞咨皋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事再怎么说,也算是常理,怎么着都不会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 俞咨皋皱着眉头:“朱大人,若是我的人语气动作有些不对,你可以说出来,但是出手伤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朱威冷笑:“哦?说的不错,若是只是这样,他们还确实不配我出手,但是…他们说我是反贼,俞大人,你说…我是反贼吗?朝廷可说我是反贼了?还是陛下说我是反贼了?还是说…你认定我是反贼?有些话说出来,可就要负责啊!俞大人,你说我说的对吗?” 俞咨皋瞬间觉得头疼,原本朱威的身份就是不清不楚的,朱由校的旨意上,也只是说让他捉拿朱威而已,虽说了死活不论,但是也没有说罪名和理由。 而如今自己的人直接给朱威扣了这么一个帽子,难怪朱威会发怒了。 可是现在让俞咨皋低头,他也做不到,自己手下伤了这么多人,现在低头了,以后怎么带兵?可是不低头,朱威这边又不好糊弄,他现在可是要把握好与朱威相处的度,一不小心有了偏差,后续的事可就不好做了。 徐霞客也是个机警的人,连忙说道:“朱大人,俞大哥,咱们入内详谈吧,总不能在这说吧,又不是生死仇敌。” 这一句话将气氛缓和下来了,也表达了他们不想与朱威刀剑相见的态度,朱威也觉得诧异,好似…事情真的有转机! 几人进了船舱之后,在无外人打扰。 这是朱威才看到俞咨皋的样子,很符合他对古代将军的刻板印象,要知道朱威见了不少将领,比如宁夏的赵云澜,比如辽东的吴官和吴襄,还有像孙承宗一般的儒将。 其中吴官是帅,异常沉稳,眼中总是流露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而赵云澜和吴襄,则更像是一个做生意的,孙承宗他们就不用说了,儒将就是那副样子,一点都不霸气。 可是俞咨皋不同,看着身高至少一米八五以上了,比朱威高半个头,胡子拉碴的,肤色是那种古铜色,很有男人味,膀大腰粗虎背熊腰,这两个字放在俞咨皋身上,很是贴切。 若是在后世,这货不用化妆就能演张飞了。 落座之后,朱威先发制人,直接开口询问:“俞大人这次过来,是来灭倭寇的,还是来灭本伯的?” 朱威自称也变了,变成本伯,将自己还是大明厉海伯的身份摆到明面上,就看俞咨皋怎么接了。 俞咨皋也是觉得牙疼,他现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为他不能直接否认朱威的身份,既然不能否认,那么朱威就还是大明的勋贵,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要比朱威低一头的。 朱威也是在赌,因为俞咨皋与徐霞客刚刚说的话中,有回旋的可能。 反正最差就是个死,朱威现在这般,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在俞咨皋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徐霞客站了出来:“朱伯爷请见谅,俞大人是个粗人,平常没见过什么贵人,有些粗俗了。” 朱威眼中一亮,趁热打铁道:“无妨,也就是说,你们这次过来,是为了灭日本?” “额…也不是…其实,我们是接到陛下的旨意…过来…哦…过来询问伯爷那檄文的意思。” 徐霞客也是一脑门的汗,这事真的不好圆,俞咨皋也是频频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朱威心中有数了,笑着道:“原来如此啊,那就好说了,檄文就是表面的意思,日本此国不通教化,没有道德伦理,与畜牲无异,更是多次侵扰我大明,这等小国…难道不该灭吗?” 俞咨皋张了张嘴,这理由真他妈的好,真他妈的正义,可是这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啊,原来是两难局面,现在加上朱威这么一搞,成了三难局面了,越发复杂了可还行? 好半天之后俞咨皋才道:“那朱大人,你就干你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在这看看…” 朱威眉头一挑:“哦?只是看看?若只是看看可不行啊!” 第787章 还活着 俞咨皋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事了,疯狂朝着徐霞客使眼色,徐霞客也是有些懵,他虽说聪慧,但是毕竟没有在官场混过,将一些事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而朱威斗过万历,斗过数位内阁首辅,更是斗过鞑靼与女真,哪怕以前的朱威和徐霞客的政治思维没什么不一样的,但是现在的朱威,看事情的角度与眼光,与其他人已经截然不同了。 凭借徐霞客那“不是生死仇敌”六个字,就已经大概知道他们不会真的与自己厮杀,而后又拉身份,摆地位,让他们暴露心中的想法。 现在朱威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两人对他而言,没什么威胁的。 既然如此,那就再加一把火:“俞大人,我的人马伤亡情况如何?” 俞咨皋一愣,随即想到那堵住西洋人的四艘大船,这可就没法躲了,俞咨皋自诩是个忠义的汉子,那四艘船说实在的,也是他们这近九千人,外加八十艘船的救命恩人,这恩情之大,可不是说还就能还得了的。 “朱大人,具体伤亡没有统计,不过我们救上来了七百余人,大都是轻伤,重伤只有三十多人。” 朱威眉头一挑:“可有一白衣姑娘?” 李牛瞬间支起来耳朵,白飞飞的生死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好在没有失望,俞咨皋点头道:“有…这姑娘极为勇猛,当属巾帼之称,被火铳击中腰腹,好在没有伤到要害,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船上随行大夫都是男子,实在不敢再救治了,恐怕坏了那姑娘名声,所以…” 朱威松了一口气,只要活着就好:“那就好,李牛…那是你婆娘,你过去救治,记住…要好好听大夫的。” 李牛眼眶已经湿润,大悲大喜总是这么突然… 在李牛离开后,朱威嘴角带着些许冷意:“俞大人,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在俞咨皋的目光注视下,徐霞客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伯爷,敢问…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朱威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而后瞬间隐去:“我部现在与日本对峙,日本有兵三万多,我们只有不到六千兵而已,日本还有火炮之类的重火器,所以俞大人…同为大明人,也深受倭寇之害,何不趁此机会灭了他?” 俞咨皋连忙摇头:“不行…伯爷…真的不行啊!这是对一国开战…小的只是一个总兵,真的不敢啊!” 这事朱威自然知道,他也没有奢望俞咨皋能够放开一切对日本动手,但是谈生意嘛,谁会一上来就将底线说出来? 朱威冷哼一声:“那俞大人就想坐视不管了?” 俞咨皋苦笑:“也不是这样的,伯爷…我是个粗人,实在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伯爷就直说吧,别再吓我了。” 朱威也是惊奇,现在的大明,这般直率的武将可不多了。 不过这样的人,反而才是最纯粹的人。也是朱威最喜欢的人:“好…那明人不说暗话了,我这边现在缺少军备,不论刀枪火器,我都要,给我准备至少能装备一万人的军备,日本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俞咨皋也是光棍,直接卸下腰间的刀放在桌子上,头盔也取了下来,脖子往前一伸:“伯爷…您直接砍了我得了!我这一共才不到九千兵,从哪给你弄万人的军备?” 朱威伸手摩挲了下俞咨皋的佩刀,这可给俞咨皋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你来真的?” 朱威轻笑:“那就要看你想不想我来真的了。” 俞咨皋一把将在边上看热闹的徐霞客拉了过来:“徐老弟…你老哥这条命就在你手上了,现在怎么着都是个死,你给老哥看看,让谁杀了最好啊?到底是让陛下下旨灭我全家,还是让那些小公爷抛我家祖坟?又或者让朱伯爷现在一刀给我捅了?” 徐霞客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一下子碰到两个滚刀肉,他能怎么办? 但是他与俞咨皋关系极好,所以肯定要从朱威这边想办法了。 双手一拱,轻声问道:“伯爷,万人军备是真的没有,伯爷是否可以少要一些,俞大哥在福建被许多人盯着呢,军备若是少的太多了,恐怕会出问题。” “朱伯爷想要多少就给多少,差的我们沐王府补了!” 徐霞客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声音,在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舱门已经被打开,一矮小胖子,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小的沐王府校尉沐川,见过伯爷!伯爷安!” 朱威眉头一挑:“沐王府?” 朱威自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当初担任宁夏总兵的沐军事沐王府的人之外,就和沐王府再无什么联系,大明五大国公中,也只有黔国公是始终与朱威做的事没有任何瓜葛的一位。 沐川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样,他们黔国公府的人出门,嘴上报的名头都是沐王府的名头,这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在沐王府这些人心中,沐王府才是这大明第一勋贵,说来也是,藩王都没有兵权他们有,藩王都没有的任免当地官员的权力,他们也有,说句大话,若是沐王府想要造反,一夜之间整个云南就要换上沐家旗了,这也是他们这些人出门在外的底气所在。 沐川进门,朝着朱威一礼:“伯爷,军备之事不用太过担心,我家公爷已经有了布置了。” 朱威眉头皱的很紧,对于这个手握大权的勋贵,朱威心中始终觉得有些排斥,与定国公成国公这些在京城整日想着算计的人不同,上过战场的人,心思要更重一些。 “沐将军,你说的布置是什么?” “公爷已经算到伯爷这里会有些许问题,所以在广西已经安排了五艘大船,军备粮草火器弹药,应有尽有!不日就可以到九州。” 这时候可没有俞咨皋和徐霞客说话的份,但是两人心中的惊诧可不小,大明最有实权的勋贵拿着军备支持朱威,这事要是传出来,天下都要抖一抖了。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与黔国公素不相识,敢问…你们为何帮我?” 沐川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朱威:“伯爷,这是你属下陈子义亲口书信,请伯爷过目!” 朱威听到陈子义这三个字瞬间起身:“陈子义?他还活着?” 第788章 该干活了 没等沐川回话,朱威接过书信打开,字迹很是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手笔。 信中大概说了下他是如何躲过锦衣卫的搜查,又如何到了胡大彪身边,知晓暗卫并未暴露,取出白银作为行动资金,在外联合安南势力,在内联合沐王府与永州侯,还有之后要做的一系列事情。 对于这些话,朱威是信的,原因无他,那白银所藏的地点,除了朱威身边的几人之外,可就只有陈子义知晓了,若是这消息都暴露了,陈子义活着或者死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再说了,沐王府不是傻子,原本能够置身事外的他们,没道理来趟朱威这摊浑水。 朱威看完之后,问俞咨皋要了个火折子,一把将书信扬了。 沐川一看,也是微笑点头:“伯爷果然细致。” 朱威将落在脚边的灰烬踩的粉碎:“沐将军,公爷可有带话过来?” “当然有了,公爷说了,让伯爷放心做事,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开口,另外…公爷让我给伯爷一个消息。” “哦?什么消息?” “皇后娘娘已经诞下龙子!” “什么?芷儿生孩子了?” 朱芷怀孕的消息朱威是不知道的,有身孕的时候,朱威在辽东,朱由校更是隐藏了消息,等到朱威到朝鲜之时才放了出来,算算时间,也就是十月生子。 沐川点头:“不错,皇后娘娘于十月二十三生下龙子,陛下赐名朱慈烺!现在已经着礼部开始准备册封皇太子的事宜,想必在皇子百天之后,也就是天启三年元月前后。” 朱威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晃神,朱慈烺不应该是朱由检的皇太子吗?怎么变的这么多?历史上朱由校是没有儿子的,难道老朱家的取名方式是早都起好的,然后按照先后顺序分发的? 朱威甩了甩脑袋,这事不重要,深吸一口气之后,盯着沐川问道:“你为何在此时告诉我这个消息?” “伯爷,您是聪明人,再多的话,小的不能再说了。” 朱威皱起眉头,思考许久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如此!黔国公…所求甚多啊!” 沐川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被他掩了下去:“伯爷说的话,小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朱威呵呵一笑:“你什么都知道,别装傻了,看来…你家公爷也是苦朱由校许久了啊!” 这话一出,俞咨皋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了,这两人说的话,背后打的机锋他是听不出来的,但是朱由校三个字他是听的明明白白,直呼皇上大名,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他是真的后悔了,他现在宁愿抗旨了,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 朱威瞥了俞咨皋一眼,而后又看着沐川:“行了,这边没你事了,你回去告诉公爷,不用太过心急,明年见分晓。” 沐川眼神一眯,也瞥了一眼俞咨皋徐霞客两人,轻声问道:“大人的计划,可否先告知一些?” 朱威会意,开口道:“明年元月,册封皇太子,明年三月…安南之乱,加上久久不能平定的贵州土司之乱,大明南方云贵川加广西广东福建六省,都会乱起来,若是此时女真陈兵辽东,牵制辽东兵力之后,绕路大举攻宣府,大明北方战力也就被控制在当地了,山东河南两湖是流民主要聚集地,若是流民因为一些事情闹了起来,中部几省是否也就动不了了?那么此时…有人从东海逆流而上入天津卫,再沿河而上入京,而早都在京城活动的人马,与京中里应外合…呵呵…沐将军,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 沐川还没回话呢,俞咨皋就已经腿软摔在地上了,连带着将徐霞客也给拽倒了。 “伯爷…还有沐将军,下官这个…有耳疾,刚刚你们说的那些…下官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说完之后还打了徐霞客一下:“你也没听见是吧?” 徐霞客后知后觉连连点头:“对对对…学生有脚疾,也没听见…” 朱威翻了个白眼:“关你脚什么事?起来说话!” 两人都是一脸苦涩,好好的出个差,原本高高兴兴的,后面陷入两难局面,再后又是三难局面,现在倒好,一不小心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他们真的希望他们的耳朵是聋的,听不到也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朱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俞大人,这会儿装聋,已经晚了啊。” 俞咨皋苦着脸:“伯爷,您能不能发发善心放过下官,下官这一辈子,可没做过什么坏事啊。” 朱威歪着脑袋:“俞大人啊,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呢?这里是你的地盘,你若在这里将我们解决了,再回去给朱由校报功,你的前程不就是一片光明吗?” 俞咨皋苦笑:“伯爷,我是没什么脑子,倒不是真的傻,先不说陛下信不信,就说这事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那我就已经是死罪了,陛下信了我要死,陛下不信我也要死,我真的求求伯爷了,放过我吧!” 朱威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俞咨皋还算是有点机警在身上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沐川若是没有平安回去,而朱由校又知道这个消息了,哪怕朱由校信了,也会为了稳住其他人杀了俞咨皋,若是不信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找个由头处死也就是了。 毕竟只是一个总兵而已,在大明啊,一个一二品的武将,不论是朝堂还是皇帝,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徐霞客也反应过来了,与俞咨皋反应不同,他是直接盯着朱威问道:“朱大人是要造反?” 朱威摆摆手:“造什么反啊?我刚刚也说过,我不可能造反的,我这般做…沐王府这般做,永州侯这般做,还有辽东那些人也配合,你觉得还是我们的问题吗?错了…徐先生,我们其实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哪怕什么都没有了,只给我们留下一条命,我们都不会如此。” “可是事实上,有人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有人无缘无故杀英国公,有人将成国公定国公幽禁府中,有人要借贵州土司之手杀永州侯,而后再用贵州剿匪的兵马收沐王府兵权。” “有人去内阁,万事一人定之,有人明明有能力去解决流民之祸,却自岿然不动,有人严禁科技发展,有人明明知道有更好的武器,却只想将那些东西留在身边,哪怕千万将士因此血洒战场,有人明明知道政局弊端,却还是不思改革。” “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做?” 徐霞客一时有些接收不过来这么多的消息,楞了好一会才道:“那这不就是造反吗?” 朱威摇头:“清君侧而已,我等勋贵与国同戚,可莫要再说那造反的话,我只是想让大明变得更好而已,既然这个皇帝不愿意,那就换个皇帝!” 朱威话音刚落,徐霞客刚要说话,就被一阵声响打断。 “轰轰轰…” 朱威猛的出门盯着九州岛方向:“日本人耐不住了,俞大人…该干活了!” 第789章 这才够味 俞咨皋看看朱威,再看看沐川,而后又想了想自己一家人的名字在生死簿上疯狂闪烁,眼神一翻,作势要晕过去。 朱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朝后倒去的俞咨皋,嗯嗯…一个比朱威还高的大老爷们躺在怀里,有些暧昧了,朱威忍着牙疼道:“俞大人,本官也略通医术,要不要给你治一治啊。” 说着话手上用力,把俞咨皋捏的眉头紧皱,不过俞咨皋也是个汉子,愣是闭着眼睛不出一点声音。 朱威对这货也是无语了,回头看看徐霞客说道:“你来…弄醒了一切好说,弄不醒就下去洗个澡。” 徐霞客也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他一个寄情山水的人,就是想出个海,看看不同的风景,现在倒好…一不小心就能在大海长眠了。 徐霞客咬了咬牙,上前凑到俞咨皋耳边:“俞大哥,海图你还要不要?” 俞咨皋一听海图两字,而后瞬间起身,看着一圈人盯着自己,干笑两声:“哎呀…年纪大了,呵呵…” 朱威翻了个白眼:“赶紧的吧,我的人可坚持不了多久。” 俞咨皋叹了一口气:“我说伯爷,真不行,你还是把我绑了吧,这责任小的实在担不起。” 朱威冷笑:“老子可不管你担得起担不起,老子只知道,你是真的没得选了。” 对呀,俞咨皋哪里还有的选? 杀朱威他回去是个死,不杀朱威回去也是死,对九州这边不管不顾的话,沐王府的秘密他可知道了,回去也是个死,那还能怎么办?拼一把呗。 “来人,命那两艘西洋船打头,所有炮舰跟着,朝着九州对面的日本人轰他娘的!” “是…” “慢着!将船上大明旗帜与老子的军旗都撤下来。” “是…” 交代完一切之后,俞咨皋对着朱威说道:“伯爷,你可真的害惨了我啊!” 朱威一摊手:“又不是我让你过来的,你还找谁找谁去,别什么东西都拉上老子。” 俞咨皋眼看朱威这副模样,又看着徐霞客:“徐老弟,我这都是为了你啊,你那海图…” 徐霞客还没开口呢,朱威就打岔说道:“徐先生,那海图好生留着,后续有大用,可千万别被一些没脑子的人弄了去,到时候有了什么损伤,可就麻烦了。” 俞咨皋满头黑线,小声嘟囔:“说谁没脑子呢?” 朱威也懒得与这几个人打嘴仗了,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密集了,朱威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许紧张。 …… “轰轰轰…” 日本本岛之上的火炮不断的发出怒吼,虽说这些火炮大都是嘉靖朝之前的,只有少数是西洋火炮,但是再差的火炮也是炮啊…… 炮弹落地产生的冲击波掀起滚滚烟尘,遮天蔽日。周围的空气也好似被那些火炮的威力弄的扭曲一般,让人呼吸困难。 被击中的地方,石子飞溅冲天,血腥味也随之而来。 “呸…妈的!还是小看这群小日子了。” 王二眼睛的伤还没好,此时被碎石划过,鲜血又渗了出来,配着他那狰狞的表情,好似地狱中爬出来的一样。 边上的秦成也没好多少,脸上都是尘土。 本岛与九州岛之间,只有不到两里的距离,这也是日本在没有准备好之前,随意放弃九州岛的原因了,这么点距离,只要本州岛的火炮够多,九州就不可能守的下来。 王二咬着牙看着周围满地残肢断臂:“秦成…现在怎么办?” 秦成摇头:“守着!九州除了这里,只有中间一道山脉有险可守,但是这边都守不住,就不用说那边了!老子就不信了,他们的火药弹药无穷无尽,有本事将这九州给轰沉了!咱们等着,只要他们停火,肯定要派船渡海的,到时候再干他娘的!” 王二点头,不过随后又摇头:“不行啊,咱们只有四门炮了,你看那岸边,至少上百艘船,怎么打?” 秦成一拳锤在地上:“能干一艘是一艘,死了就死了,反正老子睡了不少日本娘们儿,也够本了!” 王二白眼一翻:“你他娘的是爽了,还无亲无挂的,老子还没爽呢,老婆儿子都在鞑靼,我可不能死了。” 两人话音刚落,炮声停止,秦成叹了一口气后大声呼喊:“日本人要渡海了,准备防御!” 有些人被土埋了两寸深,差点憋过去了,也有人拖着流血的身子往自己原先设定的防御位置爬,而更多的人…是再也起不来,甚至是再也找不到拼不起来的那种。 “哎?不对…日本人的船又回去了!” 九州与本岛之间只有这么几百米,登船渡海一趟也就是不到十分钟而已,而这上百船只肯定要分前队后队,一批一批分批运兵,否则可就全堆一块了。 可是这前队的船刚刚走了不到二百米,就紧急停下而后往回撤,与后方那些没有来得及停下的船撞到一起,小小的海峡中间,挤的是水泄不通。 就在王二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意思的时候,秦成一掌拍在他肩上,异常激动的叫喊:“看…看那边…有船过来了!” 边上也有别的声音传来,王二左右望过去,这海峡两侧,都出现了许多大船。 这大船可不是日本用来渡海用的那些小船,装载的火炮在他们这边用千里镜也是能看清楚的。 “妈的…高兴个毛!这是大明水师,也是来打咱们的。” 王二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刚刚升起的希望浇的破灭。 “轰轰轰…轰轰轰……” 那大明水师的大船,没有任何征兆,瞬间同步开火,秦成原以为日本那五十门火炮够厉害的了,但是看到这数十艘大船一同开火的场景,才觉得日本那边的火炮,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看着那不断被击沉的日本小船,看着那被击中的日本人,化成满天月雨,看着那无数日本人还背着火铳武士刀,在海中拼命游动求生的景象。 秦成大笑出声:“哈哈哈…就是这样!这才够味!” 第790章 登本岛 朱威在千里镜中看到那万炮齐鸣的场景,也不由得咋舌,这威力…果然厉害。 朱威是打过很多仗,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打过一场运用如此多火炮的仗。 以往打鞑靼,用的最多的是震天雷和火铳,打女真也差不多。 其实对于火炮这种武器,朱威以前不怎么放在心上,第一是因为火炮的制造工艺要比火铳难得多,第二则是制造一门火炮所需要的银两材料,能制造上百新式火铳了。 大明带甲之兵百万,换军备可是一件大事,自然是火铳更加快捷便宜了。 第三则是因为有了飞天器,天上的降维打击,对于这种笨重的火炮是致命的。 第四则是重量问题了,大明山川地势复杂,火炮来回运送花费时间与民力甚多。 可是今日看到这一幕,加上飞天器的频繁故障,朱威终于明白了,在这个热武器百家齐放的时代,火炮的作用是无法被取代的。 这也让朱威陷入沉思中,以前自己的想法,很可能有些差错。 其实历史的大概进程朱威是了解的,在当下这个时代中,不论是所谓的白磷弹,还是无烟火药,又或者是飞天器和连发火铳。 这些东西是领先这个时代的,但是领先的并不多,比如无烟火药和连发火铳,都是领先世界二百年,而飞天器只领先世界一百年。 但是只要这些东西面世,让世界看到这些东西都威力,那么其他国家必定会加紧研究,领先的时间还会缩短,可能…用不了几十年,这些东西,就变得到处都是了。 现在大明若是想要保持领先的位置,就必须改变一些东西了,并且…必须要快! “伯爷!伯爷…伯爷?” 朱威回过神,将千里镜放下,回头问道:“怎么了?俞大人有什么指教吗?” 俞咨皋一脸谄媚:“伯爷…小的哪里能指教伯爷啊,只是…刚刚和徐老弟说了说那海图的事,这海图事关重大,可否让下官誊抄一份。” 朱威翻了个白眼:“想屁吃,你都知道事关重大了,还想着私藏?” “下官不是私藏,而是下官看了那些西洋人动不动的就来咱们大明捣乱,也想去他们老家看看。” 朱威眉头一挑:“哦?原来如此啊,想法很好,但是我劝你现在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啊?” “因为你的船到不了西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船,动力不行,速度不行,火力凑合,但是射击距离不足,你到海上就是那群西洋海盗的靶子,咱们不做这事!” 俞咨皋也是点头:“不错,我们大明现在的战船,确实跑不了多远,近海还行,跑到吕宋等地也行,但是在往深海走,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朱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俞大人,想不想再现大明宝船之威啊?” 俞咨皋一愣,有些不确定问道:“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威然然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若刚刚不动手,你还有那百一的机会能活,但是现在你的人已经动手了,那你就只有和我绑在一起了,大事成了之后,造新船,造新炮!将这些年受的气,全都给打回来!让大明的旗帜,再次飘扬在西洋诸国!俞大人…你可想如此?” 俞咨皋被说懵了,这话听着提气,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怎么听都不觉得靠谱啊! 俞咨皋还没回话呢,徐霞客就抢先道:“伯爷…到时候,可否让学生在船上做一书吏?” 朱威取笑道:“怎么?咱们大明的山川美景看完了,想要去看看他国风景了?最后再编写一本《徐霞客游记》,成为古今史上第一人!” 徐霞客眼睛瞬间发亮,语气中有掩盖不住的激动:“好啊!伯爷…这个想法好啊,学生愿意!” 朱威一听这话,收起笑容:“你是认真的?” 徐霞客点头,语气真诚:“学生自不会说假话,学生脚疾已入膏肓,不知还能站起来多久,更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学生一生不爱仕途,只爱山水,这辈子可能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去往远方,学生不想错过,哪怕死在路上,也在所不惜!” “徐老弟,你疯了!” 俞咨皋忍不住拉了一下徐霞客,而徐霞客并不动气,微笑着道:“俞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有别的机会了,哪怕我脚废了,但只要能够乘船巡游西洋,哪怕只看一眼就死,我也无憾了!” 俞咨皋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对徐霞客这个脾气也是没有丝毫办法的,说他淡然吧,确实淡然,家中生意田地,还有仕途之类的,徐霞客是一点不放在心上,好似活一天就快乐一天完事了,但要说轴那是真的轴,若是不轴,谁可能用十多年时间,硬生生拖着脚疾,也要走遍大明山川河流? 朱威在旁边轻笑:“好…若是我的预想能够成功的话,今日说的一切,我都答应你!” “多谢伯爷!” 沐川在旁边一直盯着朱威呢,朱威的动作说话他是看的明明白白,广西到底有没有船带军备过来?沐王府到底有没有决心与朱威联盟,这都是他现在的一家之言,是真是假也只有他知道。 但是此时的沐川已经决定了,回到大明之后,会给沐启元说,让他与朱威结盟,哪怕只是声援结盟也行,因为他看出来了,朱威将后续计划,还有那造船出海西洋的事都装作不在意的说了出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加筹码,不得不说…朱威的这些筹码,确实是会让人心动,哪怕会因此付出很多代价。 别的不说了,就说那大明南北加上中原全都乱起来自顾不暇的方案,常人只觉得是天方夜谭,但是对深知大明内外矛盾的沐王府来说,这事可行度很高,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六成的把握很高吗? 对,很高! 因为按照现在大明的情况来看,京城那位要取代沐王府的几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的,两张对比之下,六成…足够让人冒险了。 还有那再下西洋的蓝图,也是让沐川惊奇不已,当初六下西洋,得利最大的几个势力,其中可就包括沐王府。 炮声渐渐停了下来,朱威也就不再与俞咨皋他们说那些后事了,直接越俎代庖下令登陆。 趁着日本没反应过来,直接登陆他们的本岛大营!之后可就好办了。 “哈哈哈…攻守异势了!” 第791章 一路打穿 “政和亲王殿下,快走…” 政和好似没有听到边上人呼喊一样,呆呆站在原地。 呵呵…走?走去哪里? 日本天皇的力量经过数个幕府的打压,已经很弱了。 这里的三万五千人,是天皇能拿得出来的最后家底了。 天皇将除了那京都的五千人之外的其余部队,全都投在了这里。 因为天皇想要九州! 有了九州的长崎肥前海港,天皇才能积蓄力量与幕府争夺权力。 可是如今呢? 大好的局面,轰然倒塌! 天皇日后的一切,可都要仰幕府鼻吸了,那还是天皇吗? 边上的亲兵死命抱着政和往后撤,没办法,天皇一脉没剩几个能办事的人了。 政仁天皇和政和亲王,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现在天皇一脉少数身体没有太大残疾的人,脑子也不算差,菊花王朝近亲繁殖太过了,剩下的人都是痴呆残废。 出来之前,虽说政仁天皇觉得有西洋人帮忙,拿下九州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还是认真交代了那些亲兵死士,让他们务必保护好政和。 当时的他们,谁会想到如今这般场景? “放开我!” 政和挣脱其他人的控制,原本抹的煞白的脸上现在都是尘土污垢。混着泪水流下,显得更恶心了。 日本贵族喜欢用颜料将牙齿抹黑,因为日本地方太小,有点地都想种粮食,那些畜牧牲畜都不普及,吃肉食也只是鱼肉之类的,在刚长出牙齿的时候,没有稍微硬一点的食物磨牙,导致大部分日本人的牙齿不整齐,长成什么样的都有。 这般太过不美观了,于是贵族们用颜料涂抹牙齿,将牙齿涂黑,这样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牙齿长的不好。 如今的政和放声大哭,那嘴加上那脸,在中元节扮鬼都不用化妆的。 “亲王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边上亲卫催促,大明水师的进攻可是很有章法的,船上的炮火没有停歇,步兵上岸之后,立即组成鸳鸯阵,也不急也不慌,一路平推,遇到日本人,不论死了没有,都上去捅一刀,以绝后患。 而日本方面早都被打懵逼了,他们为了能够打入九州腹地,将火炮全布置在岸边,大明水师仅仅一回合,就将他们的炮兵阵地报销了。 无数尸体都快将那海峡都给填满了,剩下的人哪里还有任何抵抗的勇气? 日本原本实力不弱的,否则也不可能让辽东精锐损失半数,不过在壬辰倭乱中,被大明打断了脊梁,日本精锐被打光了不说,海军更是可以说全军覆没。 现在这边哪怕全是天皇的直属力量,也算是现在日本一等一的军队了,也照样比不过丰臣秀吉的二流部队,自然也就承受不住大明这般的火力打击了。 还活着的日本人已经变成无头苍蝇了,往哪跑的都有。 如此一来,政和这般停在原地的,就显得很突兀了。 那些跟着俞咨皋的这些兵,说实话也是苦哈哈,有功劳了俞咨皋都落不到手,更不用下面的人了,见到这么一个人,边上还有这么多亲卫保护,肯定是大鱼啊。 “上…抓活的!” 十几个人朝着政和冲了过来,原本的鸳鸯阵都有些乱了。 政和见到这一幕,止住泪水,转头对着亲卫说道:“你们走吧,回去保护天皇,我是皇家的罪人,今日该死在此处!” 那些亲卫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一人离开,因为回去他们也活不了,政和都死了,他们回去的下场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啪啪啪啪…” 就在两方快要碰撞的时候,一阵枪响传来。 那政和与几十亲卫全都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朱威将火铳扔给王二,撇了撇嘴,对着身边的俞咨皋说道:“看来俞大人的兵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啊?” 俞咨皋有些尴尬,因为在他心里,这政和也是个大鱼。 朱威接着说道:“哪怕是日本天皇和幕府将军,也算不了什么,俞大人,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一路冲过去,若是将日本灭了,别说这些许功劳了,青史留名都是有的!” 俞咨皋眼睛一亮,青史留名这事他可从来没有想过的。 朱威不管俞咨皋的反应,取出地图仔细看了起来:“这里是长州藩,距离日本京都只有九百里,路过广岛、岗山、兵库、大阪,这些地方,都是日本重要大城,俞大人,让人沿着海岸线配合陆地上的行动,将能卸下来的船炮都卸下来,咱们一路推过去!” 俞咨皋咽了咽口水:“伯爷…你是认真的?” 朱威翻了个白眼:“屁话真多,老子檄文都发了,你以为白发的?快点的吧,今日天黑之前,长州藩内我不希望有任何日本人的存在!” 俞咨皋眼睛瞪得老大了:“伯爷…这有些困难,日本人还是不少的,大都是百姓…这…不好处理啊。” 朱威摆摆手,声音很轻,语气淡泊:“没事,见人就杀就行了,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老弱病残,只要是日本人,一个不留,遇人杀人,遇城屠城!” 俞咨皋不敢应声,这事可万万做不得啊,历史上许多屠城的人,都是留了万世骂名,心中想,弄了半天朱威说的青史留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遗臭万年啊。 朱威没听到回话,冷哼一声:“俞大人,日本人不是人,我给你说了很多次了,对日本人,就当对牲畜一样就行了,今日做的所有事,我朱威一人但之!” 朱威这话一出,哪怕是边上凑热闹的沐川都皱起了眉头,沐王府在安南缅甸等地,也是有过屠城的,但都是选择一些小城,至于屠国更是想都没想过,今日可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朱威不管这些人的反应,大手一挥道:“今日你同意也要同意,不同意也要同意,倭寇与我大明的深仇大恨,当在我等人的手里了结!否则以倭寇的狼子野心,肯定还会对我大明动手,俞大人,要将危险灭在萌芽时期,我要在这日本京都还有日本的东京,都筑起一个大大的人头京观!以慰我大明因倭寇而死的军民百姓!” 第792章 朝堂新况 天启二年十二月十五,小雪。 大明京师中,到处都是将要过年的火热气氛。 加上皇上有后,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都觉得异常安心,大明因为皇帝无后惹出了无数乱子,让所有人都怕了。 所以这皇子一出,天下皆是上表祝贺。 哪怕大明西南贵州土司之乱还未平定,哪怕辽东女真又有侵占辽东之象,也都好似被这皇家有后的消息,给吹散了。 可就是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被突如其来的日本使臣打破。 见大明皇帝,可是需要走流程的,而这流程又是异常繁琐,要先给鸿胪寺上报,而后给礼部上呈国书,再让朱由校决定见不见,最后就是要等礼部与钦天监确定日子,这一套流程下来,少说也要半月。 更何况马上年关,所有官员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就导致根本没人理会日本使臣。 日本这次派过来使臣是松城月,听着名字还是挺好听的,但是长得实在有点不太礼貌。 这人是德川幕府的人,官职相当于日本的工部尚书,也算是真正有实权的人了。 以往的日本虽说顶着大明属国的名头,但是对大明并不尊敬,就算是真的派人过来,也只是一些小卡拉米,像松城月这般高位的人,还真的不多见。 松城月垂头丧气回到鸿胪寺中,他出去找了一圈大明的官员,送出去的银子都有一千八百多两了,其余的珠宝文玩更是价值不菲,可还是没人给他一个准话。 “妈的!这群狗官!他日必将将他们玩弄至死!”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大明官员,明显不想管咱们,咱们要自己想办法了,靠他们靠不住的!” 松城月太阳穴直跳,日本现在面临的问题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是亡国的局面,这在日本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哪怕是元朝大军讨伐他们,他们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无力过。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朱威,朱威现在在日本人心中是魔神一般的人物,比修罗还要残忍。 在他离开日本的时候,九州岛之内已经被朱威屠戮干净了,本州岛的长州、广岛也是遍地京观,按照时间来算,朱威现在应该已经打到京都了吧? 越想松城月越坐不住了,一拍桌子起身,咬着牙道:“没人给咱们递状子,咱们就自己去!跟我去午门!我就不信了,在午门之外闹翻了天,他们还能作壁上观?” “砰砰砰……” 房门突然被敲响,松城月眼神一凛:“谁?” “鸿胪寺通译司郎中朱镇,有事面见日本使者。” 松城月表情逐渐阴冷,日本已经查过朱威了,自然也都知道朱镇的存在。 松城月握住刀柄,给边上人使了个眼神,那人会意,悄声漫步到门口,刚刚准备开门就听到朱镇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莫要做什么傻事,这里是大明鸿胪寺官署。” 朱镇这话一出,将松城月的杀心按住了,他们恨朱威不假,恨不得活吞了他,但是他们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向朱威的家人报仇,而是有着更加重要的任务。 深吸一口气后,松城月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之后只看到一个文官补子……再仰头看去,才看到朱镇的脸。 个头差距是有些大了。 “朱大人,有何指教啊?” 朱镇微笑,没管松城月语气中的不善:“本官是来帮你们的。” 松城月冷笑:“帮我们?你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事来大明的吗?” “这是自然,无非就是我兄长的事罢了。这天下好似除了我兄长,也没他人能将一直桀骜不驯的日本,变成这般模样了!” 松城月眼睛瞪得老大了:“你知道?” 松城月此次过来,虽说见了很多大明官员,但是此行所为何事可是没有松口的。 现如今这朱镇竟然知道了,加上那些官员的态度,再加上与朱威一同行动的大明水师,那就不得不让他怀疑,日本发生的那些事,本就是大明的意思。 以前他们没有往这里想,第一是因为他们在大明的情报组织,并没有查出任何对日本动武的消息,要知道跨海对一国作战,可不是小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的。 第二则是因为他们知道大明与朱威已经决裂。 可是现在就不由得他们不想了。 越想越觉得这才是真相。 松城月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啊!好一个大明!好一个朱威!” 朱镇在旁边异常淡定,好似根本不怕这松城月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事来。 松城月能被派过来,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忍住心中激荡,对着朱镇问道:“朱大人…你原本可以不告诉我的,可是为何要说出来?” 朱镇两手一摊:“因为说与不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啊,本官不告诉你,你这次过来想办的事办不成,本官告诉你了,你想办的事,依旧办不成,刚刚说了…本官是鸿胪寺通译司郎中,只要鸿胪寺有外国使臣,本官就要整日候着,再过半月可就过年了,本官家中还有一堆事没准备呢,你们是无所谓,可是本官可不想在鸿胪寺过年。好啦,本官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们自便!” 望着朱镇离去的身影,松城月咬牙切齿,可是在大明,为了自己的姓名,他可不敢随意动手。 “收拾收拾,趁着现在大明还没有明面上与日本交恶,赶紧回日本,作为武士,哪怕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嗨咦!” …… 朱由校近些时日也是开心的不得了,不论上朝还是在后宫,嘴角都没下去过。 有了皇子又快过年,两大喜事碰在一块了,那些大臣们自然也知道怎么办了。 什么流民日渐增多,骚乱不止,什么淮河决口,百姓流离失所,什么安南陈兵边境…等等等等,这些让人听着不开心的事情,是一概不说。 呈上去的奏折,都是粉饰太平的,更有甚者还搞出了祥瑞之事,要知道在大明报祥瑞,可是要挨板子的,但是所有人都好似忘了这一茬了,一个个高呼万岁万万岁。 没办法,两次科举共计选了五百三十多人,基本上是将这朝堂上的空位给塞满了。 因为内阁没了,什么叶向高徐光启左光斗杨涟何宗彦等人一个个都失望离开朝堂,以往选上来跟着内阁能干实事的人,也大都告老,新上来的那些高位之人,还都是万历或者朱威搞下去的那一批。 这些人别的本事不会,事情也办不好,但是搂钱贪污和拉帮结派是办的炉火纯青的,新入朝堂的人只要有一点不对付,马上就会被这群老人整治,好一点的远离京城,去一个穷山僻壤等死,差一点的就是无数弹劾后身陷囫囵。 而掌握锦衣卫与东西两厂的何令,思想也是有些变化了。 朱由校一直认为太监就是废人,给了太监权力也不怕他们怎么样,一方面给权,另外一方面又打压威胁。 何令是摸准了朱由校的性子,只要朱由校高兴,何令就不会受罚受罪,那么怎么才能让朱由校高兴呢? 自然就是欺上瞒下,报喜不报忧了。 朱由校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一直认为现在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一直认为他能开创一个不弱于永乐盛世的天启盛世! 可是他哪里能够知道,他早都沉沦在这群文官和太监给他建造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面了。 屋子里面金碧辉煌,什么都有,可是他也只能看得到屋子里面的东西了,屋子外面卖儿卖女,屋子外面每日都有人被冻死饿死,屋子外面的那些商人和官员又开始沆瀣一气,将商税又转接到百姓身上…屋子外面的边军日子刚刚好过两年,又回到了原先吃不饱饭的境地了,九边要饷的奏折,根本到不了朱由校的案头。 而这一切的一切,朱由校都不知道。 朱由校哪怕对藩王、勋贵、老臣中的任何一方,稍微多那么一点温柔,他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的聋子瞎子。 如果现在还有内阁,哪怕内阁是个空的,什么人都没有,只要内阁的那套机制在,朱由校就能够知道天下的所有事。 而现在,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臣子们天天说他圣明,太监们天天说他英武,而朱由校自己也沉沦在能与太祖高祖并肩的幻想中。 …… 朱镇看着松城月离开的身影,不自觉的露出笑容,回首看向那皇城:“梦总该醒的,但不是现在!” 第793章 故人 跟着朱镇身后的那人也是轻笑一声:“谁能知道不过短短一年而已,这朝堂比神宗皇帝在时还乱!” 朱镇点头:“世事难预料啊,秦大哥,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人自然就是秦成了,原本朱威就想让秦成入大明探查情况,而在得知暗卫与陈子义都还无碍之后,那秦成就不用那么冒险了。 他与松城月基本是前后脚到京师,在松城月到处打点的时候,朱镇已经知道了一切。 秦成笑着朝着北边一示意:“还要去辽东一趟,最后所谓的合围,还差辽东一步。” 朱镇皱眉,去辽东之事,他可不知道:“秦大哥,那辽东可是大换血了,现在兄长认识的人,好似只有熊廷弼和毛文龙了,靠这两人,应当不行吧?” 秦成微笑,不过并不回话,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论什么身份地位,该不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 朱镇看到秦成这样,也就明白了,就好像当初陈子义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一样,做情报的,自有自己的行事方式。 “那如此,我就祝秦大哥一路顺风!” “嗯嗯…你独自在京城,也要万事小心。” “我明白!” “告辞!” “保重!” 秦成走后,朱镇并未回鸿胪寺,而是走到了工部。 如今的工部要都没了两年前的热闹,那时候哪怕是大雪纷飞,也全是光着膀子的汉子,在冒着黑烟的火炉旁边,拼命的挥洒着男人的力气。 可是现在呢?冷冷清清的。 朱镇轻车熟路,专门挑选没人的地方走,等到了机械研究所门口,通报了身份之后才能进入。 刚刚进门,朱镇就被脚下的瓶瓶罐罐绊了一下。 用脚将那些瓶瓶罐罐推开,对着前面靠在蒸汽机车上的人没好气的说道:“哎…我说…马上过年了,能不能给你这儿收拾收拾?” 那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而后又换了个姿势接着打盹儿。 朱镇是服气了,只能自己先简单收拾一下了。 将东西都弄的差不多了,朱镇也是出了一身汗,坐在那人旁边,从边上的的酒坛山中取了一瓶,仰头灌了一口。 有些腥辣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啧…你以后换点黄酒喝吧,喝这些太过于伤身了。” 那人还是没反应,仔细听着,还有细微鼾声传来。 朱镇苦笑,看着眼前之人胡子拉碴的,心中异常不是滋味:“桂王殿下,陪我说说话吧,我在这京城,也确实不认识什么人了,咱们两个,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眼皮微开,语气慵懒:“你真没事就去后面给我弄点菜吃,肚子里面没食,喝酒不自在。” 朱镇也是无语:“天天有人给你送那些山珍海味的,你是一概不吃,非要天天自己弄,弄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又吃不得,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哼…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进士通译,这都成了一个笑话了,你不还是天天点卯坐班吗?我要是你,直接辞官不干了。” 朱镇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啊,可是我不能,就像殿下你一样,你也可以闹腾起来,可是你不能,咱们啊…都是有一些在意的人或者事,被他人作为把柄,将咱们当成牵线木偶。” 朱常瀛不说话了,他有孩子,有妻族,实在是做不得太多的反抗,也没什么能力去反抗。 “雪大了…今年这状况,可说不定要死多少人了。” 朱常瀛冷笑一声:“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性子,你做不了什么的时候,想的越多,就越痛苦。” “我说…马上过年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过年不过年,与我何干?与你何干?过年也是我一人,不过年还是我一人…” 朱镇叹了一口气,趴在朱常瀛耳边轻声道:“不会等太久的。” 朱常瀛好似没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好半晌之后才开口:“与我无关!” 朱镇没办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积雪:“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除夕我过来,反正家里也没人。” 朱常瀛没有回话,眼皮又耷拉下去了。 朱镇出了研究所,身后的大门轰然落锁,边上是数个锦衣卫与带甲军士,以藩王之躯,在没什么大错的情况下,落得如此如同幽禁一般的下场,在大明的历史上,好似只有建文削藩之时才有。 谁能想到二百年后,这场景又能在大明京都上演! “朱大人!请留步!” 朱镇一愣,回头看去,看到来人之后,眼神一缩:“何公公!” 何令小跑过来,虽说面带笑意,但是能看的出来都是假笑:“朱大人,除夕夜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请朱大人前去。” 朱镇微微眯起眼睛:“我就不去了吧,我有别的事做。” 对这个回答何令并不意外,只不过后面的话,让朱镇怒火中生:“朱大人,这也是陛下的意思,除夕夜…本就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哼…一家人?谁和谁是一家人啊?若真的要一家人的话,那就请公公去找英国公,而不是下官!” 说罢之后,朱镇转身就走,完全没有在意何令那阴冷的眼神… “找死!” 第794章 风云 “公公,要不要小的去…” 何令身后的一个小太监,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何令眼神一凛:“小子,你是哪个宫的?咱家怎么没有见过你啊?” 那小太监一愣:“公公,小的是苏三啊,是公公亲自在芷昆宫中挑选的。” 何令嘴角抽了抽:“哦?是吗?咱家怎么不记得了?宫中…没有你这么一号人!” 说罢之后,何令也不管那小太监反应,转身朝着研究所走去,而那小太监还在愣神的时候,就被边上人抓住,后腰被一钢锥使劲一锤,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整个人就瘫软在地了。 不过一下子还死不了,只是腰椎被打断,整个人在地上疯狂扭动爬行。 研究所的门早已打开,朱常瀛看着地上那扭曲的太监,冷笑一声:“何公公这是给本王上眼药呢?” “奴才怎敢啊,殿下可莫要开玩笑,下面人不守规矩,需要好好敲打敲打的。” “所以陛下就派你来敲打本王了?” 何令轻笑:“殿下还是不懂陛下的良苦用心,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殿下与陛下同宗同族,理应支持陛下的。” “支持?支持什么?支持他乱改祖宗律法,取消内阁?支持他不顾流民死活?支持他将那些老臣都给处置了?支持他将与国同戚的勋贵都给夺权幽禁?支持他识人不明让你这么一个阉人欺上瞒下?笑话!” 何令表情逐渐冷了下来,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一些:“桂王殿下,小心祸从口出啊。” 朱常瀛嗤笑一声:“今夕是何年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威胁本王了?这天下到底还是姓朱!不姓何!哦…本王忘了,你是个阉人,你们何家到你这辈,也就没后了…哈哈哈…” 何令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刚刚坐上秉笔太监之时,何令可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万事都异常谨慎,可是在内阁没了之后,他又手握锦衣卫和东西两厂大权,谁人见了他都是敬上三分,那些原本在何令眼中高高在上的人物,原来也会卑躬屈膝? 太监因为身体残缺,心理上可没几个是正常的。 就像朱常瀛说的那样,他一个太监,不可能有后了,他就只有这么一辈子了,只有这几十年的时间。 俯首做小三十年,一朝得势,心中的那种欲望与暴虐可是轻易压不下去的。 收了第一笔孝敬的时候,何令胆颤心惊三天没睡好,可是后面无事发生。 第一次拿人钱财替那人欺上瞒下的时候,何令也是夜不能寐,脑子里面全都是自己被凌迟剥皮充草的画面,可是最后依然平稳度过。 人啊,尝到了一次甜头之后,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何令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从以前的数百两银子就能高兴许久,到现在千两黄金都不放在眼里。 从以前对朱由校打心眼里面惧怕,到现在可以左右朱由校的信息来源。 现在的何令,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若是朱威知道没了一个魏忠贤还会有一个何令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古人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时候一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朱由校的性子在认识朱威之前已经确定,其实…不是因为魏忠贤朱由校才会变成木匠皇帝的,而是因为朱由校魏忠贤才能够成为立皇帝,换了个人,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是现在没有东林党祸,魏忠贤在时,还有人和他对着干,而现在…没人了,或者说原本是有的,不过都被朱由校亲手推远了罢了。 “桂王殿下,咱家这次过来,是为了除夕宫宴,陛下交代了,要让京中亲宗都参加,不知道桂王殿下,是何想法?” 朱常瀛灌了一口酒,而后将酒坛扔在了何令脚边,酒坛瞬间破碎,酒水洒落一地,自然也溅到了何令身上,不过何令并不在意,连地方都没挪动一下,只是盯着朱常瀛,等着他的答案。 同样的,朱常瀛也死死盯着何令:“本王敢去,你敢让本王去吗?” 何令眯起眼睛:“这有何不敢?桂王殿下,您相不相信,只要咱家不想让你说话,不想让你见到陛下,您就说不出话,见不到人。” 朱常瀛丝毫不怀疑何令说的这些,宫中所有人,包括皇帝身边的守卫太监宫女,都是他的人了,作为宫里下人的老祖宗,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朱常瀛顿时觉得,有些迷茫,这种局势,怎么破? “回去告诉陛下,本王偶感风寒,为了陛下龙体安康,本王不去凑热闹了。” 朱常瀛这话说完,何令才又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啊,那桂王殿下还要多保重身体啊,咱家回宫差太医过来为殿下诊治。” 朱常瀛摆了摆手:“不用了…滚吧!” 何令刚刚准备离去,朱常瀛又突然开口:“何令,若是朱威再回来,你可还有面目去见他?” 何令一愣,朱威是对他有恩的,何令现在也说不上对朱威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虽说自古恩情最难报,但是现在何令这种权势地位,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在他心中没什么份量了。 于是当即回道:“奴才自有奴才的方式,不过桂王殿下,你又该如何面对他呢?呵呵…咱家只是个奴才,你可是朱威的朋友兄弟。” 说罢之后不再理会朱常瀛,转身出了大门,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身,瞥了一眼正在上锁的大门嗤笑一声:“什么天潢贵胄,什么王侯将相,都如同这笼中鸟,任你飞的再高,也是出不去的。呵呵…” …… 英国公府。 “公爷,这是最新消息。” 张之极接过密信,看过之后在灯火下点燃,表情阴鸷:“有些仇…总是要报的,通知下成国公定国公,就说我…同意了!” 基本同一时间,相同的一幕也在成国公府和定国公府上演,最后也是一样的答案。 这京城风云又起,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795章 京观 云南沐王府。 “砰砰砰…” “公爷,末将回来了。” 沐启元沉声道:“进来。” 沐川进门后跪倒在地:“公爷。” 沐启元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白了不少的下属,取笑道:“怎么?出去一趟,变成乡绅富翁了?” 沐川尬笑,别看云南不靠海,温度也挺适宜的,但是这里也是高原,紫外线强度很高,这里的人皮肤都是那种古铜色的。 而在海上其实也会黑,不过现在可是冬天,冬天的海上反而有些养人,让沐川的肤色都白了两个度。 沐启元摆了摆手:“起来吧,事情办的怎么样?” 沐川起身,恭敬垂手而立:“公爷,事情办妥了,并且…那个朱威,让末将觉得有些…有些邪!” 沐启元眉头一皱:“邪?怎么说?” 沐川组织好语言,轻声道来:“末将与朱威接触的这段时间,朱威无论是人格魅力,还是战术配置,都是一流的,对下极为优待,说是爱兵如子也不为过,但是…他对敌却格外残忍。” 沐启元眉头皱的更深了,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将领,说出残忍这个词语,可不容易啊。 “具体说说。” “朱威好似对日本有另外的仇恨,在日本,不论是贵族大名,还是普通百姓,朱威是一个不留。末将随朱威攻破日本长番,城内外军民加起来有七万人之多,其实攻城杀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城被攻破之后,朱威下令屠城。” 沐启元大惊起身:“屠城?七万人?” 沐川点头,并且身子止不住有些颤抖:“末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之人,为了节省弹药,朱威下令,能用活埋或者火烧的,一律不得用刀,能用刀杀的,一律不得用枪炮,最重要的是,都是活埋活烧。” “活埋?活烧?” “对,哪怕是还在吃奶的婴儿又或者是已经怀孕的孕妇,只要是日本人,就没人能逃得掉。” 沐启元倒吸一口凉气,这般“灭绝人性”,在华夏历史上,也只有五胡乱华之时,那外族对汉人做过,以华夏长久的道德标准来说,这事有伤天和,看那白起坑杀赵国三十万,距今已经一千多年了,还在被那些文人骂,就知道这事若是放出风声去,朱威可就真的不容于天下了。 “那俞咨皋那些人都没有阻拦?” 沐川摇头:“有的,但是在朱威的强压下,这事还是要做的,再到后面的时候,已经没人提这茬了,或者说…都变得疯魔了,那些兵…在末将眼中,已经不见多少人性了。” 沐启元长呼一口气:“朱威这般狠辣,与他合作,说不定也不是好事。” 沐川苦笑:“公爷,现在想要脱身…已经晚了。” 沐启元也反应过来,是晚了一些,若是那些从广西出发的大船上没有军备,那还好说,可是有了这一层关系,想要脱身可就真的不容易了,沐启元是实在没想到朱威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罢了…罢了,我沐王府如今头上的刀还在悬着呢,管他朱威如何做,只要保住沐王府,杀尽一倭国,有又何妨?” “公爷英明,那…后续军备粮草,是否还要送过去?” 沐启元带兵四十年,这等将领从来不缺少果断,只见他大手一挥:“送!再加两成!” “是…” …… 日本,京都。 古称平安京,别称洛阳,又称京洛,公元794年桓武天皇迁都平安京到公元1868年东京奠都为止,京都一直都是日本的首都。 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日本的狼子野心究竟有多大了。 日本在京都,仿照洛阳中轴线,造了一个小洛阳城,在这数百年中,每一代天皇都是用心经营,在幕府崛起之前,这里一直是整个日本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经济中心,这里的位置,也是日本整个国家的中心地带。 虽说现在的德川幕府在东京又设了一个首都,但是京都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京都中公有军民加上贵族共计四十五万人,要知道整个日本现在只有一千二百多万人,这相当于整个日本人口的二十分之一了,并且还是最有钱,最有实力的那种。 曾几何时,这日本京都也是人头攒动,商客如云,现在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那人头攒动变成了人头乱滚罢了。 在京都南门和西门,都被人工堆起了一座人头山,也叫京观。 “京观”又叫“武军”,就是将敌军的尸体堆在道路两旁,盖土夯实,形成金字塔形的土堆。 “阬”字的原义是高大的门楼,而“观”与“阙”相通,也有门楼的意思。 “阬”与“坑”又可借用,也往往写作“坑”。因此史书上说的“坑”一般都是指这种残杀敌军战俘,堆在道路两旁,覆土以成小丘来显示军威、威慑敌人,而不一定是挖大坑活埋战俘。 别人的京观是用尸体堆,而朱威做的京观是用人头堆。 无数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人头,被聚集一处,堆成一丈高,方圆三十米的人头坟堆,这种场景,谁见了都要发颤的。 京都城内已经慌成一团了,有关系的,或者有权势的,大都早跑了,不过日本就只有这么大,谈的能跑到哪里? 东京吗? 那里在朱威的计划中,也要堆起一座大大的京观的。 跑出海外吗? 海上可有数十艘大船等着他们呢。 至于其他的人,天皇可就不会再让他们走了,人都走了,谁来替他守卫京都? 朱威对京都围而不攻,第一是因为京都作为日本首都,不论是城防还是军备,都是一等一的那种。 强攻可能损失比较大。 第二则是推进太快了,杀的太多了,自家兵中,有些人精神已经出了些问题,若是一朝攻破京都还好,让那股疯劲继续下去,就还能再打两城。 但是只要一下子拿不下京都,朱威手下这上万人,至少要有一半人会疯。 第三,则是需要防疫。 推进太快,很多日本人的尸首没有处理,虽说是冬天,但是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互相之间的微生物交杂蔓延,瘟疫也就会随之而来。 所以现在需要稳下来,将那些尸体,烧的烧,埋的埋,当然了…最好的方法就是扔到海里,这些日本人吃了一辈子鱼,再被鱼吃了,也算做了最后一件好事了。 只不过…一连数天…哪怕有海浪,哪怕有风波,那海面上的血腥颜色,还是浓郁的吓人,无数大小鱼虾,吃的那是一个欢快。 此时的风向正是朝北,烧尸体的那股味道,顺着风吹进京都,整个京都城内,到处都是呕吐物。 口鼻上绑着一片破布的俞咨皋走到朱威身边:“伯爷…还需要多久,有人已经撑不住跳海了,再等下去,末将怕生出什么乱子。” 朱威盯着眼前的京都城,眼中都是血色光芒:“不急…再等两日,将从那些城池中搜刮出来的钱财,都分下去,告诉他们,只要卖命杀日本人,老子保他们回大明能做个富家翁!” 第796章 杀绝杀尽 人之所以称为人,人之所以能和别的动物区分开来,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人有道德标准。 没人会觉得狮子老虎吃别的动物残忍,哪怕他们族群之内互相厮杀,哪怕他们将弱小的同类当做口粮,也是可以的,因为他们是野兽,野兽只有本能,没有道德,它们不会对此感受到负担,它们就是如此,也本该如此。 但是人不一样,人有道德,人有感情,面对敌人可以凭借一股热血冲上去撕了他,但是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有那牙牙学语的婴儿,下不去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也是本能,独属于人的本能,而人称它为道德。 可是朱威要践踏这种道德,在朱威眼中,这些日本人好像已经不是人了,只是类似于人的动物罢了,朱威可以亲手在一个母亲面前捏死她的儿子,也可以在丈夫面前划开孕妇的肚子,任其胎盘脱落,缠着脐带和肠子在地上哀嚎,朱威也曾在将数百人赶到一座房屋之后,一把火点燃,听着那些惨叫笑出了声,朱威也曾举办过砍头比赛,获胜者赏金百两。 说实在的,不论是朱威的人还是俞咨皋的人,对此都不理解,可是这又如何?也有人劝说过,朱威也是一概不理。 在朱威心中,这些日本畜牲,本就不是人。 朱威也曾想过,这些日本人是否与后世的日本人不同?他们是否可以与后世的那群畜牲划等号?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朱威抛之脑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再说了,谁又能说他们不是呢? 朱威的命令是杀绝,杀尽! 日本这片土地上,往前数一百年死的人,都不如这两月死的多。 手下的人,从原本的恐惧,从原本的内疚,变成今日的麻木,加上俞咨皋那些步兵的人,在战场上一共有上万人参加这场游戏,其余人都在九州岛上保证后勤,这两月中,上战场的人,平均每人杀一百五十人左右,也就是总共杀了一百五十万头畜牲。 有人扛不住,有自杀的,有跳海的,有自己同那些日本人一起命丧火海的,对于这些人,朱威不拦着,他们要死就死吧,朱威不能够强行将自己的思想灌输到他人脑中,朱威有自己的想法,他人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现在…朱威不允许有任何人对自己灭绝日本人的决定,发出任何异议。 哪怕那人是秦冉儿,哪怕那人是李牛王二,哪怕那人是宋应星朱堂,哪怕那些人是俞咨皋徐霞客。 俞咨皋统计好之后,小跑过来:“伯爷,共计银两四十八万三千余两,金五百七十余两,都要分下去吗?” 朱威大手一挥:“分,不论是谁,不论是何官职,不论是福建水师还是我新军将士,只要杀过日本人,都分,平分!分完之后,在京都南门外,给我搭建一个高台,而后让弟兄们都过来,我有话要说。” 俞咨皋应了一声之后,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要知道辽东十万大军,一年军饷开销也才百万两,而现在他们眼前的银两已经相当于辽东一年军饷的半数了,平均一人可分得银五十两左右。 在大明,普通人一年收入基本在十六两到二十两左右,就这已经能够养活一家数口人了,稍微好点的,比如给衙门办公的,一年有二三十两,而七品县太爷,一年俸禄也不过四十五两,大明军方待遇最好的,也就是京营,普通士兵一年军饷二十五两,次之的比如辽东边镇,普通士兵一年军饷十六两,当年的戚家军,一年军饷也不过才十两,其实军饷并不高的,就这,一年还总是欠饷半数。 现在不过两个月,就给下面人发了白银五十两,相当于平常三五年的收入。 哪怕已经杀人杀的迷茫了,也不由为此感到惊诧,大明的普通人,少有能够一次性见到数十两银子的时候。 刚开始是不信,在给他分银子的时候,拼命推脱,还有人连忙将那银子送给自己上峰,可是所有官员都已经被警告过了,所有人都是平分的,没有官职之区别,任何人不得借用任何借口克扣,否则军法从事。 若是以前,自然有胆子大的,敢为了这利益将那规矩置之脑后,可是现在谁敢?有朱威这座杀神压着,谁敢? 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的不敢相信,再到如今的腰缠巨款的踏实,人生在世,所追求的就是那么点东西。 帝王追求长生,官员追求高官厚禄,读书人追求功名,而普通人的追求,最为简单,却也最为复杂,那就是吃饱穿暖,手中有些余钱,偶尔一家人买个酒或者下个馆子,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有一座能够遮风挡雨的屋子,有健康的父母,有贤惠的妻子,有可爱的孩子,不会因为饥饿疾病而阴阳两隔,不会因为天寒地冻而冻死野外,简单的来说,那就是这日子要过的有盼头。 在大明,一亩地的价格因地区和时间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在徽州地区,田价每亩约白银一两,而在苏州地区,田地的价格在明朝嘉靖年间为每亩5到30两银子之间。除了地区和时间的差异外,田地的用途、位置、肥沃度等因素也会影响田地价格。 但是最高的价格,也不过五十两左右。 也就是他们现在手中握着的钱,可以在苏州那样好的地方,买上中等良田三四亩,中国人嘛,有地在,人就能安稳下来了,有地在,生活就会有盼头。 天蒙蒙亮了,但是京都城外的篝火还没熄灭。 空气中混合着血腥味和那尸体烧焦的味道,不过这些人都已经习惯了。 高台已经搭建好了,距离京都南门三公里远,这个距离是那些火炮打不到的。 上万人将朱威的高台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已经没了麻木迷茫,取而代之的是兴奋与对日后日子的期望。 朱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诸位同袍同泽,钱都收到了吗?” 朱威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高台之上,能够传的很远。 台下听到的人大声呼喊:“收到了!” “多谢伯爷!” “多谢伯爷!” 这上万人的声音,好似能将天上的乌云吹散一般,朱威感觉高台都在震动。 挥手压下,声音戛然而止,朱威的威望可见一斑。 “知道这钱从哪里来的吗?” 朱威指着身后的京都城:“就是从这群日本人手里抢的!” “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呢?是从我大明沿海百姓手中抢的!” “我朱威…不算嗜杀之人,反而许多人说我是妇人之仁!” “我从不辩解,因为确实如此。” “很多人想问为何偏偏对日本人赶尽杀绝,今日…我也告诉你们。” “因为他们不算人!自元末起,倭寇侵略我大明沿海地区达三百多次!” “也就是说,自我大明建朝开始,每年都要有一到两波倭寇登陆我大明土地,残杀我大明百姓,二百多年来,他们杀我军民数不胜数!” “这两月本官要求你们做的所有事,都是日本人做过的事。” “有人觉得本官残忍,可是你们不知道日本人才是真正的残忍,对本官而言,倭寇不是人,他们的骨子里都是暴虐!” “今日你们可能因为善良放过一个小儿,明日那小儿的屠刀就会落到我大明子民头上,甚至…是你我家人头上。” “呵呵…有人要说本官这是危言耸听,可是这事,谁又说得准呢?你们大部分人,都是福建人,对此感受应该是最为清晰的。” “今日我朱威也不是非要让你们放下心中善意,善良总是好的,但是…本官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在日本未灭之时,任何人不得抗命!” “你们手中的银子,摸着舒服吧?” 台下一阵哄笑,正如朱威所说的那样,福建人的感受最深,倭寇可能与高门大户有所勾结,但是在他们的暴行下失去生命的,是平头老百姓。 再说了,有了银子,很多事…自己其实是能够想开的。 朱威转身,盯着那日本最大的城池,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就在前方了!” “前方是日本京都,日本所谓的天皇就在里面!日本所谓的贵族也在里面。” “今日…破城!” “城破之后!许诸位…放肆三日!” “三日之后,本官与俞总兵再行进城!” “本官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杀尽!” “吼!” 第797章 破京都 “轰轰轰轰…” 这是真正的万炮齐发! 什么千年古建筑,什么日本第一重城,什么天神祭坛,在这万炮面前,都是化作灰烬的。 福建水师船上能够拆下来的火炮,总共四百二十门,总不能全拆了,海上还是要防备的。 在朱威原本的四门新式火炮的白磷弹攻势下,京都的火炮早都熄火了。 现在京都城内能够做的,除了跑,就是看那城墙能够坚持多久了。 京都皇城。 政仁天皇还是如往常一样,跪坐在所谓的龙榻之上。 身边的,是日本天后,也是政仁天皇的亲姑姑。 但是与往日不同的是,现在他们面前的大名官员,少了三分之二。 就连那些太监下人,也跑了一半有余。 日本是两套政治体系,一套天皇的,一套幕府的。 这两个体系之间,看似互不相容,但是又紧密无间,天皇可以给大名封官,幕府也可以,天皇封的官,幕府承认,幕府封的官,天皇也默认。 这就导致了一个极为罕见的现象,那就是基本每个大名身上,都同时有两个官职,并且这两个官职都不相同。 比如天皇封一人为大司马,幕府封一人为大司寇,那这人只能在天皇的地盘上行使大司马的权力,幕府那边同理。 千年的菊花王朝,有着非同一般的正统性,幕府早已经有能力覆灭菊花王朝,可是他们不能,长期学中国文化,让他们也对正统这个名头在意的很。 而天皇又无时无刻想着收回权力,这就导致了两方的分歧或者说仇恨,越来越大。 京都是守不住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政仁天皇没有办法。 他不能跑,再往北跑,可就到了幕府的地盘。 那时候的天皇可就真的成为傀儡了,更有甚者,可能菊花王朝,会被德康家族趁着这次大乱,彻底覆灭。 所以…明明知道守不住,明明知道可能会死,政仁也不跑。 而幕府那边,也是明知道天皇的处境,却不来救援。 要知道整个日本有兵差不多百万,其中的七成,都是属于幕府的。 他们若是来救,对朱威而言,必将是一场硬战。 可是他们不傻,菊花王朝被外人所灭之后,他们的上位,也就顺理成章了。 留下来的大名,要不然就是在幕府那边没有什么地位的,要不然就是地盘已经被朱威占完的,他们过去幕府,会被幕府那些人压榨干净,到哪里都是一个死。 而陪着天皇在京都死了,他们还能留个好名声。 当然了,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朱威要做的,是将整个日本灭绝,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都成了一滩烂肉一捧黄土,谁还会记得? 这些人,全都安静的坐着,没人说话,好似在享受着人生最后的安稳。 炮火声不停。 以现在朱威的力量,可以强攻下城池,但是没有必要,在这边死人,可不太值当。 数百门火炮不停歇,任他再高大的城墙,也只能被慢慢磨平。 “轰…隆隆” 一声巨响,那原本高不可攀的千年城墙中间一段,轰然倒塌! “城破了!冲啊!” “冲啊!” “吼!” 朱威在高台上放声大笑:“杀!杀尽杀绝!抢的所有金银财宝,都归你们!” “杀啊!” 不同于普通士兵的兴奋,朱威边上的俞咨皋和王二都是眉头紧皱。 中国人都信鬼神之说,杀的太多了,有伤天和,历史上出现过许多这样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王二还是独眼龙的模样:“大人…京都屠城过后,这日本国也算灭了,再下其他城的话,可否…不屠城?” 朱威眼神从王二身上扫过,声音很轻,但是其中所包含的冷意可不少半分。 “自与日本开战,本官的命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绝杀尽,这命令,今日不会改,明日也不会改,在灭绝所有日本人之前,都不会改,你若不愿,我许你离开前线,如何?” 王二一愣,不敢去看朱威的眼睛,连忙跪倒在地:“末将不敢!” 朱威扶起王二,叹了一口气:“王二,你跟我的时间最久,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有些事…你不懂,也不需要懂,不管以后如何,今日这事,必须做!万千骂名,我独自担之。” 王二摇头:“大人,末将不是那个意思,末将与大人共同进退,大人生则末将生,大人亡则末将亡!末将愿意与大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朱威一头黑线,这两月压抑的心情突然被王二这么一句话给冲散了,忍不住踢了王二一脚:“滚你大爷的蛋,老子才不会死呢,你他娘的比老子大十好几岁,想让老子陪你一块死?” 随后指着京都城对着王二道:“看到了吗?那是日本京都,里面都是金银宝贝!冲进去,给你媳妇孩子抢点回去!” 王二大嘴一咧:“是…” 第798章 幕府出手 王二冲进京都之后,俞咨皋上前一步:“伯爷,幕府的人已经陈兵京都北,探马查看,长板、日光,横滨一线至少二三十万人,我们恐怕…” 朱威挥挥手:“俞大人不用担心,你以为本官让朱堂与宋应星待在九州是为了什么?单纯因为他们杀不得人吗?错了…你可知道辽阳城外那数万女真大军是如何灰飞烟灭的?” 俞咨皋一惊:“大人的意思是?不对…伯爷,那飞天器不已经损坏了吗?” “是坏了,但是想要上天,可不止那蒸汽机可以做到。” “幕府的兵马越多,这场仗…就越有意思!” 俞咨皋不说话了,他其实和王二的心思差不多,杀的人太多了,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比王二聪明,想从敌我双方实力对此劝朱威撤兵,可是谁会想到朱威早都有了计策? 现在的朱威,十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 王二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像其他人那般见了屋子就进,一进去就开始杀人搜刮。 对其他人的做法,王二嗤之以鼻,他可是去过京城的人物,小打小闹小家小户的,可入不了他的眼睛。 一路上找了上百个新军,跟着他一路冲到了京都皇城外。 说是皇城,但是这皇城的城墙也不到两丈高而已,皇城墙上,已经没有人守卫了。 “炸药包!炸开它!” “轰!” 一声巨响,那皇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 一路没有人阻拦,王二一行人直接冲进了皇城御所。 政仁见到这么一伙人终于到了,最后的精气神也散了,瘫软在龙榻上。 “大人…这就是日本天皇?要不要抓活的?” 王二想了想:“先将其他人杀了。这个天皇,我来办。” “是…” 政仁看着不断逼近的王二有些慌了:“朕为日本天皇帝,怎可死于乱刀之手?天子有天子的死法!” 日本天皇,虽说从唐朝开始,就是中华的附属国,按理来说,他们只是郡王的等级,但是他们在内,也是自称天子。 听到政仁的话,王二冷笑一声:“天子?你也配称天子?在这么一个小岛上称王称霸惯了是吧?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政任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以天子之礼死,是他的底线,也是他最后的期望:“我要见你们的上官!” “老子就是!” 冲到跟前才发现,除了这个所谓的天皇天后之外,其余大名全都已经剖腹自尽了,至于那些太监下人,一个个抖成筛子却还是护在政仁身前。 那也好办,就让政仁好好看看,对他最为忠心的人,一个个的死在他面前,也是一件爽事。 不过一刻钟,这御所之内,也就只有政仁和那天后活着了,那天后被几个人拖下去,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王二走近拍了拍政仁的脸,沾了他一脸鲜血。 “天皇是吧?天子是吧?” “想活的话,跪下磕头,说爷爷我错了!” 政仁虽是天皇,但是他做天皇的时候,幕府势力已经太大了,一辈子没什么太大作为,不论是前面抢对马岛,又或者是攻九州,其实都是被幕府牵着鼻子走。 陡然落难以后,也不见人来救,心中早都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了,原先还能强撑着天皇的威仪,现在眼前都是尸体,他哪里还坚持的住? 王二只是想要侮辱一下这个天皇而已,可是谁曾想他还真的跪了。 “我草,你来真的?” “求上国使臣,饶我一命,我是天皇,还有用!” 王二有些踌躇了,朱威的意思是不论何人杀了了事,可是这天皇确实是一条大鱼,怎么着也会有点用处吧? 就在王二不知道如何解决的时候,突然从那龙塌之下窜出来一道人影,朝着王二撒了一把石灰,王二急忙往后退去,等到烟雾散尽,眼前就只剩下天皇的尸体了,心口来了一刀,天王老子来了都没辙。 再看周围,除了自家兄弟之外,哪里还能找到其他活人? “妈的!” 王二怒骂一声,转头对着那群在天后身上放肆的弟兄道:“赶紧完事,过来不是让你们干这个的!” 整个御所中媾和的味道与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实在让人闻着头疼。 皇城之外更甚,有管不住裤裆里面的那个玩意儿的,在女人身上发泄,至于身下的女人是死是活,那都不重要了,有点热乎气就行。 有翻到一座装满金银的密室的,招呼弟兄们拉了好几车才搬完。 而更多的人,只是顾着杀人,别的都不管了。 而此时,在京都城北门外三十里,幕府军已经严阵以待了。 德川家光亲自领兵三十万,火炮两千八百余门,各类火铳数量可达二十万把,还有古老的投石车之类的战争机器,这是将整个幕府的底蕴都拿了出来。 德川家光也是没办法,虽说他想借着朱威的手,将菊花王朝灭了,但是并不代表朱威杀了那么多的日本人他不心疼,每一个统治者至少都会知道一点,那就是民的重要性,没了民…你统治谁? 眼见京都被攻破,看到那滚滚黑烟,德川家光半眯起眼睛,他人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那些从京都逃出来的,都赶到前面去。” “嗨咦!” 从京都逃出来的那些人,本以为逃出生天了,但是谁又能想再入虎穴? 自然也有人反抗,不过在地上滚了上百人头之后,那些人也就认命了。 在京都生活的人,大都是天皇的铁杆粉丝,德川家光可以让从长番兵库逃出来的人活着,但是绝对不会让从京都出来的人活着。 心向菊花王朝的人死的越彻底,他才能越好上位。 不知什么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德川家光身后,周围人见到以后,都是默默转身捂耳。 “将军…事情办妥了!” 德川家光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咧出一抹冷笑:“好…传令下去,长板,横滨方向朝京都行动,合围京都,打出旗号,勤王!” “嗨咦!” 第799章 朱威烧烤 “伯爷…幕府那边动了,长板,横滨两地,开始向京都合围!” 朱威舔了舔嘴唇,眼神中的冷意让俞咨皋不敢直视:“朱堂他们五日前就已经动身,想必快到了,你派人去接应一下。” “是…那京都中的弟兄,要不要先撤出来?” 朱威摇头:“不用,德川家光会等的。他想上位,就要扫除天皇一系的所有力量,他们现在攻京都,可就说不定有什么漏网之鱼了,所以他会等,等我们彻底将京都肃清,他再出来捡桃子。” 俞咨皋虽说觉得朱威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忍不住道:“可万一…德川家光不想等呢?” 朱威眼睛眯了眯:“不想等?若他真的有这样的脑子,就不会任由我们攻入京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日本两套政治体系,早都水火不容了,现在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的问题,就算他想现在动手,跟着他的人,也不会让他动手,因为到处都是利益,普通人为了一口吃的就能大打出手,何况这些所谓的日本贵族,为了更大的权力与利益,可不会让德川家光乱来的。” “俞大人,你心中莫要想太多,日本国灭了也就灭了,心中可不要有什么负担。” 俞咨皋苦笑:“伯爷…你可真洒脱,卑职做不到这样,其实卑职觉得,若是灭日本宗庙,化归汉土,也是一件好事,大明二百多年来,自永乐之后,少有开疆扩土之功,若是能够收服日本,必将青史留名。” 朱威摇头:“俞大人想的太简单了,日本人从骨子里面就对我们抱有敌意,自唐至今,无时无刻不想着啃上咱们一口,上千年以来,这些东西已经融入他们血液中,除了让他们血脉断绝,别无他法,我中华屹立世界千年,却总是被这小小日寇招惹,这可不是好事,现在我大明国力尚可,加上壬辰倭乱将他们打残,这才能够有几十年的平静,可若是我大明衰败,这群日本人就会如同野狗一般,扑上去吸食我大明血肉。” “俞大人,我的目标其实不是日本,日本不过是机会合适,顺手收拾了罢了,我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我大明有很好的发展空间。” “日本银矿铜矿丰富,近些年来,每年日本向我大明输送白银多达千万两,而我大明一年税收才多少?” “几十上百年以来,若是这些银子都能入我大明国库,我大明何至于此?俞大人,你是福建总兵,你能告诉我,这每年上千万两的白银,都去了哪里?” 俞咨皋张了张嘴,没有回话,他哪里能不知道? 掌握着福建水师,海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都知道,可是这又如何呢?他能做什么呢? 明面上日本的基本物资都是从朝鲜到对马岛,而后再到日本。 可是事实上呢,每年从福建和江浙地带往日本走私的大小船只,多达上千艘。 大明人看不上的麻布,到日本能卖两两银子一匹,这样的利益没人不心动。 其实若只是民生物资也就算了。 但是更有甚者,从大明走私很多军备物资,比如说铁器,要知道日本银矿铜矿多,铁矿却是少的可怜,并且他们的冶炼水平并不高,这里说的冶炼水平,是那种大规模成批次的那种。 当然了,他们也不傻,不会直接打造成兵器,但是全都做成农具,就算被抓住了,谁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这些农具到了日本摇身一变,就成了钢刀,长矛,火铳,火炮。 往往一船农具运过去,装着满满一船银子回来,利润是大明的数十倍不止。 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什么药材啊,粮食啊,通通往日本运。 若是正常的商贸交易,也无大碍。 可是这等交易,朝廷是见不到一分钱的。 而那些商家拉回来的银子,不用交税不说,还用来囤货居奇,最后损伤的不只是朝廷,还有百姓。 这事啊,很多人都知道,尤其是江浙和两广加上福建的官员。 但是这事没有他们的默认纵容,可能会出现吗? 归根结底,那些运往大明的银子,有一半是落在他们口袋的。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那就是和经济有关了。 大明的货币政策说实话,很糟糕,自明初的大明宝钞开始,大明朝这二百多年,货币政策就没有清晰过。 大明宝钞早都没用了,普通百姓之间都用铜钱或银子结算,这就出现一个问题了,那就是市场上那些官商拥有的银子太多了,银子多了会怎么样?会通胀,也就是钱不值钱了。 一个普通百姓,一年拼死拼活赚那十多两银子,可是还没捂热乎呢,购买力就变成八九两了,若是普通安稳年月倒也能过得去,可若是碰到灾年呢?这点银子,根本不够一家人吃喝的。 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子呢?无非是借高门大户的钱还不起,而后用家产田产抵债,又或者是直接变卖家产田产,最后变成四处飘荡的流民。 流民之祸由来已久,但是近五十年,流民多了二百万,加上扛不住死了的,那至少要有五百万人的资产落入了那些高门大户手里。 朝廷少了五百万人的税收,高门大户多了五百万人的家底,长此以往,可还了得? “俞大人,你其实知道的,可是你不能说,或者说你…说不得,但是这事,是到了要解决的地步了,我曾经给陛下说过,说过要重新丈量天下田亩,将那些隐匿的,被吞了的,都给挖出来,我承认…当时的我想的太简单了一些,到了日本才发现…日本的银矿竟然这么丰富,没日没夜不停歇的开采,可是最后的银子都入了大明那些蛀虫手里。”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解决大明内部矛盾,不能光从内部下手,对于日本这种能够直接影响我大明经济的小国,灭了…才是最好的事情。” “到时候…银矿铜矿收回国产,朝廷有了银子,就可以倒逼那些高门大户将吞下去的东西,再给吐出来!” 俞咨皋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他是个大老粗,实在不懂朱威说的这些经济之道,但是他不否认朱威说的好似有道理,并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伯爷…卑职虽不懂,但是卑职不会再阻拦伯爷了。” 朱威站着点头:“好啦,说这么多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东西…确实需要永绝后患才好。” “报…大人,朱堂朱大人与宋大人来了。” “好…让他们过来,俞大人,准备瞧好吧,让你看一场盛大的人肉烧烤!” 第800章 热气球 “朱威!哈哈哈,我们来了!” 朱堂小跑过来,刚刚见到朱威,就给了朱威一个熊抱,大嘴咧的,朱威都能看到他的扁桃体了。 相比较而言,宋应星就沉稳许多,当然了,这个沉稳是要加引号的。 对着朱威一拱手,也不说话,脸色惨白的样子,让朱威有些担心:“宋先生,你这是生病了?” 宋应星还没说话,朱堂就先开口了:“什么啊,这宋先生啊,是读书人,胆子小的很啊,这一路上那么多被烧焦的人,那些头颅滚的满地都是,宋先生这是吐了一路过来的,要不然我们还能再早一天到呢。” 朱威哑然失笑:“宋先生,既然如此,你还是回九州吧,这边很快就会完事的。” 宋应星捂着嘴摆了摆手,好半天之后才缓缓开口:“大人,不用管我,我这两日已经差不多了,能做事情的。” 朱威也没有多劝,只是来了一句:“那你多注意一下,如果觉得坚持不住,立即回去,后面会比前面更加残忍。” 宋应星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朱威转头向朱堂问道:“怎么样了,我说的法子,是不是可以?” 朱堂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肯定可以,以前的飞天器,光是蒸汽机都千百斤重,根本坐不下人也放不了多少炸弹,现在这东西可厉害了啊,轻便的不得了!操作起来也方便许多,以前至少需要三人,现在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了。” 朱威也是来了兴趣:“走,俞大人,一块去看看。” “是…” 很快众人被朱堂带到马车旁边,一共八辆马车,整整齐齐摆着。 “朱威,这里一共是三座飞天器。” 朱威也是看呆了:“三个?三个你用八辆车?” 朱堂白眼一翻:“这不是要让你看看我们能做多大吗?你看这里…” 说着朱堂掀开前两辆车的雨布:“你看…这是我们做的第一个,当时我们也在摸索,不知道该怎么搞,用了咱们以前飞天器上面的一些材料,就做出来了这么一个样子的。” 第一个一看就有很明显的粗糙感,用的是原本飞天器上面的东西,蒸汽机捞不上来了,但是那上面的气囊倒是弄了上来,现在安在新的吊篮上面,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补丁。 这就算了,而边上的吊篮更是让人不忍直视,那木头一看就是没有经过脱水的,上面还有青皮在,吊篮中间是一个火炉,说是火炉但是看起来就像是灶台一样,也没有什么防火措施,吊篮边上的绳子更是中间都断了,又打了好几个结。 别说俞咨皋了,就是朱威看着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嘶…这东西,你们试过吗?” 朱堂一愣:“这破玩意儿谁敢试啊?” 朱威一头黑线:“好啊,很好…我决定了,这东西就由你来驾驶,你放心…就算你摔死了,你爹你娘我也给养老送终!” 朱堂一听顿时就苦了脸,朱威却是不管他,指着后面的马车问道:“剩下那两个,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朱堂一听,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剩下的可是好好用心做的。” 说着将其他车辆的雨布扯下。 大概样子和第一个的差不多,但是不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显得考究许多。 “这两个,试过吗?” 朱堂点头:“试了试了,这两个能飞天,不过就是降落的时候,颠簸感太重了,原来用蒸汽机的时候,可以慢慢减小火力,但是这个不行。” 朱威以前是想岔了,也是第一次见到蒸汽机的兴奋劲太大,给自己弄忘了,飞天器说是飞天器,可归根结底,也就是个热气球罢了。 以前想的太复杂,想着用蒸汽机提供的水蒸气作为动力来源,可是现在再想一想,热气球热气球,用水蒸气干嘛? 热气球升空的原理主要是利用了热空气上升的原理。当热气球内的空气被加热时,其密度会降低,变得比周围的冷空气更轻。根据阿基米德原理,热气球因此会受到向上的浮力。当这个浮力大于热气球本身(包括气球、吊篮和乘客等)的重力时,热气球就能升空。 热气球的升降可以通过调整气囊中的空气温度来控制。当需要升高时,可以加热空气使其膨胀,密度变小,从而增加浮力;当需要下降时,则可以减少加热,使空气冷却收缩,密度增大,浮力减小。 其实在我国东汉时期,大哲学家道学家王充的代表作《论衡》里就有关于空气密度的解说。 这就代表我国古代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开始关注这方面的研究了,不过很遗憾,古代太多的研究并没有发展成体系,也就更不用说作为工业指导了。 朱威这次让朱堂他们弄的飞天器,就是普通热气球的原理,这样做,比用蒸汽机作为动力更加方便安全。 热力来源就很简单了,不论是用油,还是煤甚至是普通柴火,都是可以,至于能装载多少东西,就取决于飞天器的皮囊有多大了,还有火力有多猛,现在最好的材料就是煤,反正日本也是有煤矿的。 朱威转了一圈,连连点头:“不错…那就准备吧,来人去京都将王二找出来!” “是…” “朱堂,宋先生和王二,你们三个都是有驾驶飞天器的经验的,这三台飞天器就交给你们了,那个最烂的,给朱堂!” 没等朱堂反驳,朱威又道:“你们各自选人,最好选用咱们从宁夏带出来的那些,那些人比其他兵见得多,在天上不会慌张,安全最重要。” “另外,俞大人。” “末将在。” “安排人准备火油桐油,都用瓶瓶罐罐装满,具体怎么做可以让朱堂告诉你,做的越多越好,实在不够的话,就用炸药包顶替。” “是…” 朱威伸出三根手指,对着众人:“三台,咱们只有三台!不过三台用的好也够了!” 朱威将地图铺开:“日军现在都集中在日光,横滨,长板三地,那就一个地方一台,咱们虽说是去杀人的,但也要雨露均沾!” “所有人下去准备,两日后!京都屠戮完成之后,立即出发!咱们好好欣赏一场冬日的烟火!” 第801章 起飞 京都城内,朱威的人放肆了两天。还有最后一天,其实现在的京都,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日本人了。 但是这也挡不住那些兴奋的大明人,尤其是俞咨皋的水师,大明禁海,水师无论是军备还是军饷待遇,都要比别的地方低,少有这般能够放肆的时候,他们也是最残忍的。 在这时候,其实最能放出人心中的恶,原本是为了抢钱财,后面成了比赛杀人,再到最后,变成了虐杀,仅剩下不到千分之一的日本人,被关着…也等待着那些人想到有最新的玩法,现在来看,早死的那些日本人,反而成了最幸运的了。 俞咨皋对此很是忧心,这两日除了准备朱威要的那些东西之外,就是在不断劝说,想让朱威下令,想要提前结束屠城,让他的人撤出来。 在俞咨皋又一次找到朱威的时候,朱威揉了揉眉头,最终还是说出了为何要这般做:“俞大人,你觉得…凭借咱们这不到两万的兵,加上一万多的后勤人员,能够顺利入京吗?我没有时间,你也没有了,所以日本这边是要速战速决,更重要的一点,是要练兵,我现在不需要那些老爷兵,我需要一群疯子!这是速成的法子,也是唯一的法子!” “俞大人,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算是带兵多年的老人了,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属下的爱惜是做不得假的,否则在一年只能发饷三月的水师中,俞大人你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声望,你带他们出来,也想带他们回去,这无可厚非。” “可是…有时候啊,就是这么难,没什么十全十美的办法,为了大事可成,总要苦一些人,总要牺牲一些人,俞大人…我希望你能够懂这个道理!” 俞咨皋知道朱威说的有道理,可是有道理,却不是底下人的道理。 这一点俞咨皋不能接受,深吸一口气之后,俞咨皋道:“伯爷…你也曾是从军户爬上去的,若是你得知你将是个弃子,你会如何?” 朱威冷笑一声:“俞大人,你这三十多年是光吃饭了吗?” “伯爷,末将敬你在宁夏与辽东的功绩才叫你一声伯爷,可尽管如此,你也不能随意侮辱末将!” 俞咨皋很气愤,朱威这般说辞,给俞咨皋的感觉就是朱威不但不在意他的人,更不在意俞咨皋本人,这让他受不了。 朱威轻轻摇头:“俞大人,我是将你当做自己人,才这般说的,我知道你与下面人感情深厚,实话对你来说也有些伤人,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杀戮了两个月,所有人心理都有问题,大都是在压抑着,若是不管不理,后面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火星,就能够引爆他们,到时候的他们,就只会成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了,所以…需要宣泄的不是你我,而是他们!” 朱威指着早就变成人间炼狱的京都城。 “京都是他们最后的放肆!在那里,他们可以用他们能够想到的所有方式去发泄心中的杀戮,这段期间俞大人也看过炸药包吧?只是普通的麻布油纸包裹火药,可是威力为何那么大?” “因为那里面没有别的东西了,只有火药,爆炸就是宣泄!爆炸过后,所有东西也就回归平静了。” “你的人,我的人,现在就是火药,这京都城,就是麻布油纸,我将那爆炸威力控制在一城之内,等他们再出来,就是新生了!” 俞咨皋苦笑摇头:“伯爷,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万一…万事就怕万一,万一这宣泄反而加重了那些人的杀意呢?万一他们真的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呢?” 朱威眯起眼睛,冷声道:“若是如此,那就让他们在日本杀个够。” “若是还不够呢?” “那他们也该死!俞大人,人性,人心,是会变的,那时候的他们已经不是你的弟兄了,虽说是你我造就的,但是路是他们选的,也是他们扛不住的,那他们也该死!我会带着你们回大明,大明不需要这种人。” 俞咨皋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的弟兄真的变成那样,他也留不得:“那…伯爷,就算没有变成怪物,心性也必定和常人不同了,他们回大明之后,又该怎么办?” 朱威微笑:“我刚刚说了,我需要一群疯子,你觉得大明最适合疯子的地方是哪里?” 俞咨皋顿时打了个冷颤,他想到了。 “锦衣卫?” 朱威点头:“不错,就是锦衣卫,锦衣卫自壬辰倭乱之后,实力大损,加上现在的锦衣卫和各地官员商贾牵扯太深,已然不适合了,这群疯子,会变成我手中的一把刀,出手必须见血的刀!” 俞咨皋冷汗直接流了下来,语气也有些颤抖:“朱威…你不是清君侧吗?你这是要造反啊!锦衣卫是皇家亲军!你怎么敢想的?” 朱威苦笑一声:“造反?我造反也只是造朱由校的反,我再重申一遍,我不会反大明,如今已经有了皇太子,大明江山不会落于旁人之手,大明还是姓朱,可是大明的政策,大明的弊端,必须解决了。” “西洋诸国距离我大明万里之遥,可是人家已经跑到了大明边上耀武扬威了,长此以往,我大明还是天朝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继续强大而已。我不会后悔,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若是大明按照我的想法赢了,重新强大起来了,我可以死!” 俞咨皋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吐出一口浊气,这种话他听的多了,可是朱威说的…他信了。 因为朱威口中的那种信念感,是实实在在的,并非哗众取宠。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朱威听到王二过来禀报,叹了一口气:“俞大人,大战在即,收起心来。” “好…” 朱威转身看着面前的一群人,分成三队,朱堂,宋应星和王二各带一队,而他们身后就是皮囊已经鼓起的飞天器了。 “呵呵,诸位!今日再度上天,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朱威大手一挥:“上,起飞!” 第802章 瞒不住了 朱堂是被朱威硬塞进去的,这两日朱堂一直在加固那个飞天器,可是越搞心里越没底,底子太差了些,毕竟是要上天的东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真没有上次那么幸运了。 可是随他如何挣扎不愿,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朱威看似在开玩笑,可是这里面也是有道道的,要说亲近,朱威其实与王二更加亲近,毕竟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朱堂与朱威是一家人,大明的宗族观念很强,朱堂的一举一动,其实让外人看起来,就是朱威的意思。 如今上天这么危险的事,若是朱家人不站出来做个榜样,不出事还好,可要出了事,免不了有些人说朱威亲疏有别了。 以前朱威手下都是从宁夏出来的,那样倒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不同,朱威手下有山东的人,有俞咨皋的人。 在军中哪怕将这些人打的再散,同乡之情义也是断不了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个飞天器的区别,若是因亲而不公,哪怕别人嘴中不说,心中也肯定会想的。 朱威自然不会让这种事,影响几方原本和谐的关系,于是也就只能苦一苦朱堂了。 飞天器在朱堂的嘶吼中平稳升空,朱威也是松了一口气,现在京都城内也慢慢平息下来了,有些人已经从城中走出。 有些人是满脸兴奋的,有些人则是失魂落魄的,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一个个都带着许多金银,都是苦命人,见过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金子了。 这些钱,朱威不会去要,不会去拿,这是他们应得的。 …… “将军!横滨已经准备妥当!长板明日就能完成合围!” 德川家光点头:“好!明日清晨!总攻京都,救出天皇陛下!” 这话说的好听,可是谁都知道这是骗人的,不过名头嘛,就是要如此的。 “佐林木,明日你为先锋!若能首登京都,封大目付!” “嗨咦…” “佐助五道,明日你主管炮营,京都中的任何贼人,不能放过一个!” “嗨咦!” “另外…” “将军!” 就在德川家光布置任务的时候,一道满是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德川家光眉头一皱:“怎么了?说!” 那人指了指头顶,不过德川家光等人在帐篷中,帐篷顶上能有什么? 那传信之人有些结巴,不过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心惊:“天上…天上有…有大球!朝着咱们…咱们过来了!” 德川家光一脸疑惑:“什么大球?” 不过随即德川家光就明白过来,那大球是飞天器了。 要说目前日本谁最知道那飞天器的厉害,肯定就是德川家光了。 自对马宗室万人被飞天器击溃,到西洋舰船被飞天器击沉,飞天器的战力让德川家光心寒的很。 要不是在得知飞天器落海修不好了,德川家光也不会让人去引秦冉儿,更不会有今日这般事。 “那飞天器不是落海了吗?”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还有!” 德川家光现在是怕了,那飞天器对于他们而言是降维打击,任他们有再多的人,也不会是那飞天器的对手。 “将军,要不然…先撤?” “对呀将军,如今敌人势头强劲,兵书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着他们势头强劲的时候,咱们先撤,等到他们松懈了,咱们再过来,将他们一举歼灭!” “对呀,将军…撤军吧!” “撤吧,将军!” 刚刚一个个都已经在地图上划分好之后地盘的贵族大名,现在倒好,又一个个想要撤,果然啊,利益才是这群人想要的。 可是他们能撤,德川家光能撤吗? 德川家族也是一路打上来的,如今他的力量都在这里了,三十万人有半数他的人,大军撤退比大军进攻更加麻烦,一不小心就是哗变溃营。 到时候损伤最大的就是德川幕府了,而德川幕府没了这些兵,幕府的统治地位也就不存在了。 这一仗德川家光是用尽全力了,他也是退无可退的那种。 “哈呀!” 德川家光突然拔出武士刀,将眼前那最先说退的大名斩于刀下:“谁再言退,就如他一般!” 顿时没人吭声了,幕府的威望还是在的,实力也是在的。 “传令炮营,对空开炮!够不到的话,就将京都轰了!大军压上,与朱威的人战至一处,本将军就不信了,咱们与朱威的人混在一起,他们的飞天器敢如何?” 这个战术很好,很优秀,若是早一点提出来,说不定还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可是现在已经晚了,飞天器已经到头顶了。 面对这么一个能在天上飞的东西,大部分日本士兵是迷茫恐惧的,人总是这样,对待自己不熟悉的事物,总是有莫名的恐惧,加上日本本就是一个神权宗教一体的国家,基本所有人都是信奉神的,如此…他们心中只觉得这是神迹。 很多人开始跪下祈祷,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密密麻麻跪了一地,至于那火炮火铳,这时候谁会想起来用它? 一个个小黑影在下面这些日本人眼里不断变大,上面还有些许火光,正在人们思考这是什么的时候,那东西落地了。 “轰…” 没有预想中的爆炸,但是落地就变成火海。 正是冬日,地上全都是已经干枯的杂草,火势一起,根本无法控制。 “啊!” 扔下来的瓶瓶罐罐中装的都是火油桐油,沾染上之后,可轻易不会熄灭,这些桐油火油如同附骨之毒一般,让人生不如死。 三十万人啊,哪怕是从三个方向同时推进的,这德川家光身边也带着十几万人呢。 十几万人在这里安营扎寨,连绵不绝的帐篷本是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可是如今这帐篷也成了他们逃跑的阻碍了。 四面八方都是大火。 看不清前路,看不清后路。 有人身上带火横冲直撞,引燃更多的人和物。 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战场。无数日本人在火海中挣扎,呼喊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火焰迅速蔓延,吞噬着一切,草地变成了一片火海,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火势越来越猛,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龙,向他们席卷而去。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混乱,烟雾弥漫,让人无法呼吸。 长板横滨两地也是一样的场景。 数千门火炮,十万以上的火铳,这等配置哪怕在东南亚也能灭好几国了,可是对上超越他们时代的武器,也就只能变成一堆焦炭了。 有人跑着跑着迷失了方向,朝着京都跑去,这种人对于那些在京都中,因为没几个活着的日本人,导致已经无所事事许久的士兵,不亚于一剂肾上腺素了,又来活了,又能搞事情了。 更多的则是凭借着记忆和本能,往海边跑,水能灭火,这是常识。 可是现在是什么季节?大冬天啊,你跳下去之后身上的火是灭了,可是你还上的来吗? 朱威等人登上京都城头,看着那火海翻腾,朱威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知道这支部队,是日本能组织起来的最后力量了吧? 尸体烧焦的味道让人闻着恶心想吐,就连俞咨皋都坚持不住了,可是朱威面色泰然。 见到俞咨皋的反应,朱威微微一笑:“俞大人,吩咐下去,这几日都将棉布润水覆于口鼻之上吧,这么多人被烧死了,后期防疫工作也是大事。” “是…末将记住了。” “还有…飞天器回来之后,不能让他们停下,给我追着日本人跑,沿途路过日本人城市村庄,都给老子烧了!” 俞咨皋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伯爷,就当真一个不留?” 朱威一摊手:“我从开始打日本的时候,就说过一个不留啊,今日最后一天,京都没放肆完了,就让他们出去,一路向北扫荡,日本这片土地上没有日本人,这片土地才能真正焕发新春!” “额…是!” …… 天启三年,二月十三。 钦天监上表,圣皇子御天下。 朱由校大喜,立即决定在三月二十,正式册封皇子朱慈烺为皇太子,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天启三年,二月二十二。 山东威海卫,突然发现海面上飘浮众多尸体,查明都为日本人,威海卫不敢隐瞒,立即上报。 天启三年,二月二十六日。 江苏、浙江等地沿海,具是发现数百日本人尸体,连夜三百里加急上报朝廷。 天启三年,三月初三。 福建发现日本人尸体。 天启三年,三月初五。 永州侯胡大彪上书,说贵州土司联合反叛,大明守军节节败退,现已退守贵阳。 天启三年,三月初八。 黔国公沐启元上书,说安南陈兵十万与边境,恐要再起战火,沐王府抽调云南、两广兵士十二万与其对峙。 天启三年,三月初九。 宣府总兵上书,说有女真探马突入宣府外五里探查,并且探明女真有至少万人朝着宣府移动,请朝廷再派援军。 天启三年,三月十二。 辽东辽阳总兵毛文龙上书,说女真皇太极亲率五万大军陈兵辽阳城外。 天启三年,三月十三。 辽东经略熊廷弼上书,山海关外与沈阳,具有女真骑兵动向。 天启三年,三月十四。 广东发现日本人尸体。 天启三年,三月十五。 天津卫突然涌入大批日本人,请求大明庇护。 其中包括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德川家光。 天津卫立即上报。 何令被这一轮轮的消息搞的手忙脚乱的。 虽说他可以将所有消息全都给拦下来,不让朱由校知道一点,但是事关日本,日本可是与大明打过好几次的啊,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再惹战端,谁都保不住他,所以他实在不敢轻易做决定。 可是马上就是皇太子的册封大典了,现在去碰朱由校的霉头,自然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堂堂的秉笔太监,锦衣卫指挥使,东西两厂督主,陷入了两难局面。 而在大明经营数百年的勋贵之家,也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这事瞒得住朱由校,却瞒不住他们。 张之极收到消息之后,大笑两声:“大手笔啊,我喜欢!” 成国公收到消息之后,借着皇太子册封大典的由头,巡视京营。 定国公收到消息之后,立马传信给了远在河南的徐希。 “干爹,大典明日就要开始了,这些消息…真的不让陛下知道?” 何令狠狠瞪了说话的太监一眼:“说什么?说因为陛下册封皇太子,让天下动荡?说这是上天的预警?你有几个脑袋?” “可是…明日那么多大臣还有与干爹不对付的勋贵过来,万一他们说了,咱们可就被动了。” 何令摇摇头:“不会的,那些个大臣,咱家都给他们透了风了,至于勋贵…哼,他们现在都是自身难保的,再去招惹陛下的话,那肯定是他们先倒霉,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还没这么傻。” “那…这么多事,咱们就…耗着?” 何令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样,派几个心腹,去辽东贵州和云南,看着那边的几位,他们只要有什么异常,立马回来告诉咱家。” “是…” “另外,让山东,天津,,江苏,浙江加上两广,将那些尸体处理了。要干净一些,这会儿出现这么多死人,可不吉利,就这样告诉他们,说陛下怪罪下来,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 “至于日本国王…派人先去和他接触,一定要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问清楚,福建水师为何到了日本就再无音信了!” “是…” 等小太监跑出去传话的时候,何令才能缓一口气,往椅子上一靠。 他是聪明人,聪明到朱威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就能抓住扶摇直上。 也正因为他聪明,他才能将那偌大的朝堂控制起来。 也正因为他聪明,他才明白,这次的事情不是巧合。 那么既然那不是巧合,又是谁在后面捣鬼呢? 第803章 洛阳 “让孩儿们,都给咱家散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尤其是那些藩王勋贵,一个个的,给咱家盯仔细了!” “是…” …… 河南,洛阳境内。 洛阳之地,自古繁华。 但经历过安史之乱和宋辽之后,地位与经济发展,已经基本陷入停滞。 但是这里相比于中原其他地方,依然算得上是上好的。 万历最疼爱的儿子福王,封地就在此处,整个洛阳八成土地都在福王手中,虽然经过短暂的朝廷针对,但是郑贵妃在京中彻底失势之后,福王反而不再恐慌了,守着自己这么一亩三分地,也是乐得逍遥。 不过整个洛阳大部分土地都在福王手中,加上这两年河南山西山东,都被黄河泛滥搞的一塌糊涂,流民数量越发多了。 而流民的主要聚集地,就在洛阳附近。 “小公爷,差不多了!” 徐希长出一口气,今日他们要做的事,与造反无异,但是他还是要去做,也必须去做。 徐历良被禁足在府已经快一年了,朱由校就好像忘了这个大明第一勋贵家族的公爷一样,以往的所有恩宠,大都收回,所有官职也全都撸了个干净,家中那些原本有官职的人,也全都给打发到偏远地区去了。 现在的定国公府,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 但若是仅仅因为这些,就让徐历良和徐希倒戈,倒也不至于,恩宠这东西,就是如此的,上面给你,是你的福气,不给你,你也没什么话说。 让他们下定决心的原因,就是徐希这一年时间做的事情了。 徐希任刑部提刑司郎中,代天巡狩各地冤狱,本是再威风不过的职位了,徐希原本以为,这是朱由校对定国公用的帝王心术,打一巴掌给个红枣之类的。 可是当他真正开始办事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么离谱。 徐希出京这一年,办了五个案子,也都有结果,按理来说,这是好事,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第一个案子,是有人当街强抢民女,而后倒打一耙,说是那女子不检点,最后那女子不堪受辱自尽身亡,家中人得知消息,去县衙找个说法,却被县衙用阻挠公务的由头给下了牢狱。 徐希一查到底,果不其然背后的人不简单,是福王的属官。 徐希没有资格处置,上书刑部,最后的结果却是发回再审,并由大理寺介入! 最终的结果,是那属官罚俸一年,给那女子家人,赔了白银三十两。 三十两,就是他们心中一条人命的价格,并且…这是因为有徐希这个小公爷在这里,才给了三十两,平常的,是一分钱没有的。 徐希也是看明白了,若是定国公府还得宠,这事不可能发生,现在大明各地判案子,都是看关系的,不是看律法的。 第二个案子,是侵占田亩之案,涉案之百姓,具以“伏法”,而侵占田亩的乡绅,活的自在,最后哪怕徐希搬出自己的身份,也是被各方阻挠,除了案宗上平反之外,别无他用。 第三个案子,是克扣军饷一案,涉案百户被杀,参与行动之人共六人,具是斩立决,而克扣的军饷,到了最后,也没有人吐出来,再往上查的时候,军中各处阻挠,最后无疾而终。 第四个案子,事关流民,流民各地都不欢迎,但是面子上谁都不想去出头轰赶,那么平常欺男霸女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就派上用场了,流民软弱可欺,到处受人白眼也到处伏低做小,可是还是有百人之多死于那场本可以不发生的打斗中,这次判决倒是没人插手,那些个小混混,不是被判斩立决就是被流放充军,可是这种事和以前的那些事一样,都是不能往上查的。 第五件案子最是可恶,大明各地都有类似于今日福利院的机构,叫安济院或者安济堂,明朝是古代养老制度和社会抚养制度最为完善的朝代,以孝治天下不是一个口号这么简单。 大明律规定:凡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可领取五斤肉食、三斗酒(明代一斗为18.25斤,三斗即54.75斤),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则可以额外每月领取一块足够制作衣物的布匹。 后各代帝王都不断加码,将八十岁降低到了七十岁,规定只要到达七十岁,就能每月领取10瓶酒和10斤肉。 还有针对父母双亡的孤儿或者无子无女的老人赡养问题,都有明确规定。 这些政策若是落到实处,自然是好事。 哪怕在朝廷每年入不敷出的时候,朝廷也会挤出很大一部分银子投入进去,可是到了下面,这些银子就变成一块块肥肉了。 一个安济院的九品芝麻官,每年从中克扣白银上千两!这背后有多少老人或者孤儿残死? 这是真正的吃人血馒头了,有老人头顶大郜上告,却被乱棍打死。 徐希走访三月有余,只要他拿到口供,第二日开口之人必死无疑,前后死了八人,徐希的希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阻拦中变成失望,最后变成绝望! 从官,到商,从乡绅到小混混,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而这些网子的尽头,是无数拼命想要活下去的百姓。 坐在高堂之上的人,看不到那些哀嚎的百姓,满口仁义道德获得满堂喝彩,虚伪的很,恶心的很! 徐希家中也是勋贵,很多事其实他们也做过,但是…亲身经历之后,才知道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有多么的残忍,对于有权势之人来说,抢两个女人,也就是图个刺激,可是对于那女人和她们的家人来说,是灭顶之灾,抢几亩好地,几年的收成可能都顶不过他们一顿饭钱,可是他们呢?就是要夺,就是要抢,他们认为的好东西,就只能在他们手里! “糟透了!” “啊?小公爷说什么?” 徐希摇摇头:“没说什么,传下去,攻入洛阳!不可乱杀无辜,但可开仓放粮!” “是!” 第804章 天津卫 天启三年,三月二十。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新芽初始,正是阳气升,阴气降的时候。也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日子极好,为百年来最好之天象! 宫中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今日可是册封皇太子的大典,容不得半点疏忽。 何令这两天着急上火,脸上冒了好几个痘痘,嘴巴也烂了。 这副模样让朱由校恶心,一脚给踹出了坤宁宫,何令对此,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心里压的事情太多了,在朱由校跟前万一没把住门,将那些事说了出来,可就真的要死人的啊。 “干爹!又抓了三个御史!” 何令捂着嘴,吸着凉气:“嘶…这又是因为什么啊?” “嘿嘿,这三人在内衬中私藏血书,上面写的是沿海尸体与安南之乱。” 何令冷哼一声:“哼…不知好歹的东西,还写血书!喜欢写是吧?好啊,咱家就成全他们!交代下去,让他们在诏狱给咱家写,把血给咱家写干了,要不然咱家要他们全家人的命!” “是,儿子这就去办!” “慢着!” 何令又叫回那小太监,眼睛眯了眯:“咱家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给咱家搜仔细了,一会大典,除了咱们的人之外,其余人身边留着好手,只要有动作,立马抓了拖走!” “是…不过干爹,其他人好办,可是那些勋贵…不好办啊!” “勋贵?告诉下面的人,一会儿,让勋贵都去偏殿,说陛下召唤。” “可是…陛下没说啊?” 何令瞥了那小太监一眼:“哦?没说吗?” 何令的语气很冷,那小太监立马换了说辞:“哦…不对,陛下说了,亲口说的,儿子我听的真真的!” 何令笑着拍了拍那小太监的脸:“呵呵…好啊,好,机灵,咱家就是喜欢机灵的。下去吧,好好做事,有你的荣华富贵享。” “哎…多谢干爹栽培!” …… 天津卫。 此时的天津卫可是热闹的很啊,从日本方面过来了十几波人,现在加起来已经有三千之多了,还大部分都带着武器,这让天津卫的人如临大敌。 可是已经上报数日了,京中好似没有明白他们的意思一样,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让他们好好看着这群日本人。 可是这不是普通的日本人啊,有大明册封的就有十多位,尤其是德川家光这个日本国王,在大明属于郡王级别的,这里最大的官就是天津卫的指挥使了,叫王论,只是个小小的正四品武将,怎么和人家打交道? 尤其是人家还有国书,这就不是他一个武将能够处理的事情了。 可是京中没人管他,其他官员包括天津本地的文官,一个个都找借口跑了,最后也只能赖在他头上了。 不过还好,虽说只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些吃食和住处,可这群日本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他好多金银,这让他觉得好像事情并没有变得那么糟糕。 这样的日子若是再过几天,他都能在京城买一栋三进大院子了。 可就在他憧憬的时候,又来了一批人。 “报…大人,有水师请求停靠天津!” 王论一愣:“水师?哪里的水师?山东的吗?” “不是…是福建的!” 王论一惊,声调都有些不一样了:“福建的?福建水师过来干什么?有多少人?有调令吗?” “有上万人!百艘船!没有调令,但是…有圣旨!” 王论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人,百艘船!开什么玩笑!圣旨?什么样的圣旨能调这么多军队入京畿之地?” 这事可没人给他回答,急的他来回踱步:“不对,这事十分有十二分不对,他们领头的人是谁?” “福建总兵俞咨皋。” 王论一拍脑袋:“妈的,咱们这儿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什么大人物都过来了!” 福建总兵是一等总兵,正一品,并且俞咨皋的名声在武将圈中很大,毕竟他爹可是俞大酋,真正有谥号的人物啊,到哪里都是人上人的。 “大人…这…该怎么办?” 就在王论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时候,又有一人跑了过来:“大人不好了!大人…” “你他娘的死爹了?嚎你大爷的头啊!” 王论劈头盖脸先骂了一通,而后才问道:“怎么了?” “那…那福建水师,上岸杀人了!” 王论一惊:“什么?杀人?杀什么人了?上岸多少人?守码头的是死人吗?” 王论一连串的问了许多,其实这会儿他已经在想自己死了之后埋在哪了。 “他们杀的是日本人,上岸的人倒是不多,只有二百多人,但是…一个个都好像阎罗一般,抓住日本人就抹脖子,眼神都不带波动的,咱们的兄弟不敢去制止。” 王论咽了一口唾沫,这怎么越说他心里越凉呢? “妈的,早死晚死都要死,叫上弟兄们,跟我走!” “是…” 此时的天津码头上,已经是血色一片了,数十头日本人倒在血泊中,能看的出来杀人的人,用的力气极大,那脑袋就算没掉,也就只剩下一层皮连着了。 两百多人具是抽刀列阵,身上都是青甲,护卫着中心几人。 至于天津卫的那些兵,是一个都不敢动的,有的已经尿裤子了。 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正是那王论领着亲兵过来了,那些亲兵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至少不是面有菜色的模样。 “是谁?谁在我大明天津卫动手!” 王论上来就压了一个大帽子,不过没人搭理他。 等到王论看清楚岸上的情况后,也是一愣,这等惨状,他这辈子是没见过的,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是囫囵的。 王论也害怕,心中也有退意,可是他怎么退?现在不退也就死他知道,现在退了,可就死一家了。 强撑着又上前两步,拱了拱手问道:“敢问是否是福建总兵俞大人?” 那群青甲军士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非也非也!俞大人在船上呢,还没下来。” 听到这么年轻的声音,王论心中稍微安定一些,年轻就是气盛,对付这种人比对付俞咨皋那些老狐狸简单的多了。 “哦?原来如此,那不知…阁下是哪位?这个在我天津卫当街杀人?” “杀人?你是说地上那些畜牲?他们不算人,原本我不想下船的,可是这群畜牲在,我就不得不下船了。现在给你一刻钟时间,将这群日本人全都交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王论也是来气了,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是谁?有胆子就报上名来!” “呵呵…” 一声轻笑传来。 “本伯大明厉海伯,朱威!” 第805章 朱威入京 “朱威?” 王论的声音异常尖锐,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声音中的那些慌乱。 “哦?你听说过本伯?” 朱威越过人群走了出来,并未着甲,只是一身素袍,若是忽略他身后那些将人命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兵,那看起来可就真的是翩翩公子世无双了。 王论见到朱威之后,立马腿软跪地:“末将天津卫指挥使王论,见过伯爷!” 朱威眉头一挑:“王论?有些熟悉啊。” “伯爷好记性,末将原为辽阳城千户,跟着尤世功尤大人,后尤大人殉国,兵部调整辽东诸将,末将于天启二年三月,调任天津卫指挥使。” 其实朱威并不知道这个王论,只是一时听岔了,以为是送李白的那个汪伦呢。 不过也算错有错着,还真的是有些关系的。 “原来如此,尤总兵与贺总兵两位大人,尽忠殉国,实乃我辈之榜样,王大人,你是跟着他们的人,可不能丢了面子啊!” 王论不知道朱威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应了下来:“多谢伯爷提点,末将必不负大人之遗志。” 朱威右手轻抬:“起来吧,既然是熟人了,本伯就不废话了,你让你的人后撤,堵住日本人的所有出口,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王论一愣:“伯爷…这…这不好吧?” 朱威轻笑:“没什么不好的,整个日本啊,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全杀了也就省事了。” “什么?伯爷的意思是?” “你不用多想,听从命令就是,你与本伯也算相熟,本伯不愿意让你难看,但是…也请你知道一些分寸。” 朱威可等不及了,还要赶着进京呢,从天津卫到京城,哪怕走水路也要一个时辰,皇太极的册封大典,在未时,也就是下午一点到三点,现在已经快到巳时了,只剩下两个时辰。 朱威的语气并不太好,王论心中一惊,说实在的,他是知道朱威现在的状况的,按理来说,他应该立即捉拿朱威,可是朱威身后可有百艘大船,几百门火炮呢,这要一不小心弄出个什么事来,他头上这个脑袋,肯定就没了。 但是让朱威在他的地盘上,将拿有国书的日本使臣杀了个干净,他也照样逃脱不了干系,左右都不好办。 朱威好似看出王论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好啦,本伯不难为你…” 就在王论以为朱威要放他一条生路的时候,朱威紧接着说的话差点吓尿他。 “来人,将王论绑了!” 王论连忙道:“伯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朱威一摊手:“你不是觉得难办吗?我将你绑了,你也就有理由了,不就不难办了?” 话里面是这个道理,可是王论看着朱威身后那一群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冷的要死的人,心中实在发怵,这群人看他就和看死人差不多,再看看地上那些没有一个囫囵的尸体,王论咽了咽口水,而后猛的摇头:“不用麻烦伯爷了,末将这就撤,这里的事天津卫不知道,也不会管,伯爷自便!” 开玩笑呢,就算是后面要死,也比现在死强得多,趁着还有几天时间,去将那些花魁玩个遍,也不亏在世上走这么一遭。 说干就干,王论说完之后,立马带着人就退下了,堵住所有进出码头的路口,若是自己放走了一个日本人,他丝毫不怀疑朱威会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朱威也是诧异这王论会这么光棍,不过…只要他不掺和这事,那朱威也没兴趣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上国大人且慢动手,大明正式册封的日本国国王,德川家光将军,请上国大人一叙!” 朱威连忙捂住耳朵:“啧…他妈的,真恶心这公鸭嗓子,叙你麻痹啊,赶紧上…杀完赶紧走,恶心死了这群日本鬼子。” 朱威身后的那群疯子早都饥渴难耐了,二百多人一哄而上,仗着青甲的防御力,不管对面的普通火器与刀剑,上去就是砍啊。 这给远处的王论吓得腿都软了,这是一群真正的杀神。心中自己给自己打气,说只有这二百多,还好…二百多疯子,怎么着都还是有办法处理的。 可是随后的场景,让他真的跪了。 见到岸上开杀了,离码头近的两船,立马紧急靠岸,从上面又冲出数百个满身煞气的汉子,有的甲也没穿,有的甚至没有拿武器。 可就是这样没有防护没有武器的人,冲了进去之后,比那些拿着刀枪的人,还要疯狂,有几人抢同一个日本人的头颅,竟然硬生生将那人胳膊拽下。 有人被捅了一刀,却不管身上的伤口,甩起沙包大的拳头就照着日本人头上打,用拳头,用头,用牙齿,用一切能用的手段,最后那日本人,整个身上都没几块好的骨头了。 类似的事情到处都是。 说是杀人,可是怎么看,都像是一群恶魔的狂欢! 不过三刻钟,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朱威这边以重伤八十六人,轻伤二百零七人,未死一人的损失,砍了日本包括德川家光在内的两千余人。 在德川家光的脑袋被拿过来的时候,朱威撇了撇嘴:“拿远点,扔给那个王论,让他送去京城,省得上船污了咱们船上的空气!” “是…” 王论那边接过德川家光的脑袋之后,就变得呆呆傻傻的了,朱威和他说话,他也是没反应,朱威也是实在服气了,让人将天津卫指挥佥事叫了过来,让他将军备全都拿了过来,在日本杀了四个多月,刀口早都卷刃了,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没兵器的? 那指挥佥事哪里敢说个“不”字,很快就将现在能找到的,还有守码头的那个千户所所有人的军备都扒了下来之后,全都交给了朱威。 不过换了装之后,朱威这群人的土匪气质越发明显了,因为有水师的军备,有新军的军备,有辽东的军备,现在再加上天津卫的军备,一眼望过去,花花绿绿的,明显像个杂牌军。 不过现在可不是看样子的时候了,朱威大手一挥:“出发,入京!” 第806章 大典 朱威选择从天津到北京,主要就是因为有京杭大运河的存在了,春秋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邗沟,隋朝时隋炀帝开凿贯通并大幅度扩修改建至都城洛阳且连涿郡,元朝翻修时弃洛阳而取直至北京。 到了大明,自然捡了个大便宜了,不用怎么修缮,就能够承担漕运的作用,也是历朝历代能够联系南北的重要通道。 原本在这个时候,大运河应该船只经留不绝的,可是今日整个大运河的天津到京城一段,只有朱威的百艘大船,其余船只,在昨夜都已经全部清理。 这自然是张之极的手笔了,英国公府把持京营近百年,京城附近的武将,有三成是和英国公府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的。 断绝大运河这事啊,平常人可不敢干,但是只是断半天而已,有人压着,还是能办得到的。 京城有宵禁,京里哪怕再早得到消息,真要查清楚,也要差不多中午了,那时候百艘大船横在大运河之上,可就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了的了。 “伯爷…马上就到京城了,咱们怎么进去?总不会…要打进去吧?” 俞咨皋终于将憋了一路的问题问了出来,他和朱威现在是绑的死死的,但是他还是不想真正和大明对着干,更不想造反,他爹是大明忠将,他若真的反了,到地下可没脸去见他爹了。 朱威自然知道俞咨皋心中所想,其实俞咨皋想的,也是朱威想的,朱威自始至终,目标都没有变,那就是匡扶大明,既然是匡扶,自然不能造反了,于是摆摆手道:“不用,你们就在城外,就在这大运河之上,京城…我一人近去就行。” “啊?伯爷…不可啊!” 俞咨皋懵了,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朱威淡笑:“俞大人,你看看你边上这几个货,可曾觉得有什么不对?” 俞咨皋扫了一圈,边上就是李牛王二朱堂宋应星,还有秦冉儿白飞飞,最后一人自然是徐霞客了。 这些人,包括徐霞客,都对朱威的决定没有任何反应,好似早都知道一样。 “你们…都知道了?” 众人摇头,俞咨皋无语了:“那你们不劝劝?” 众人还是摇头。 没人给他解释,最后还是徐霞客看不过去了,上前拉过俞咨皋:“俞大哥,将心放进肚子里吧,伯爷有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计划,咱们不用管,配合着就好。” “不是…你们知不知道进了城,可就由不得你我了?” 徐霞客笑了笑:“俞大哥,你怎么看不明白呢?这大运河之上,只有我们的船,别的船只呢?漕运官呢?巡逻水师呢?都不见了,这代表什么?” 俞咨皋性子可是大大咧咧的那种,要不然也不会总是被抢功劳,他哪里听的明白徐霞客说的是什么。 徐霞客无奈,叹了一口气够后,道:“俞大哥,这就说明,伯爷在京城是有内应的,并且…职位不会低,甚至可能不止一个内应,可能文武都有,所以…你明白了吗?” 俞咨皋虽说还是不太懂,但是大概知道朱威是有备而去的,那就放心了一些了。 “报…距离京城还有十里,前方有小船阻拦,打的旗号是定国公府!” 朱威深吸一口气,转身对着众人拱手:“诸位,我就先去了,这里的一切指挥,听俞总兵的,哪怕他让你们投降,你们也不能有丝毫反抗!” “是…” 说罢之后,朱威下了大船,坐上小船之后,看到一管家打扮的人。 那人笑呵呵的道:“小的定国公府管家徐子源,见过朱大人,朱大人安!” 朱威点头:“东西呢?” 徐子源从小船夹层中拿出一身官袍,还有乌纱帽和一干相应文书。 “朱大人,东西都在这了,这是正六品的官袍,身份是户部粮司主事,姓名陈列,籍贯山西,万历三十三年生人…” 朱威挥了挥手打断徐子源的话:“好了,我自己看吧,速度快点,时间差不多了。” “是…朱大人坐好了,两刻钟保准能到!” 等到再次见到京城城墙的时候,朱威还是忍不住深吸两口气,给自己打打劲。 这次进京,与前几次入京,都不一样,前几次也是有危险,可是也都有回旋的余地,今日不同了,今日…是正儿八经的硬碰硬了,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当然了,若是赢了,那就赢大发了! 朱威上岸之后,已经是身着官袍的样子了,今日皇太子册封大典,京官都是要到的,徐历良给他安排的这个六品官,朱威很满意,六品官在京城真的不算什么,不会太惹人注意。 借着记忆朱威朝着午门狂奔。 到午门的时候,时间刚好能赶上,距离大典,还有不到一刻钟,足够他跑到乾清宫了。 此时的午门外。 “干爹,这可怎么办啊?” 何令一脚将那报信的小太监踹倒,指着鼻子就开始骂:“怎么办?怎么办?你只知道问怎么办?咱家怎么知道怎么办?下去查!先不管洛阳的事了,先给咱家查清楚,是谁封了大运河!” “是…小的这就去!” “滚!” 何令刚把那人打跑,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猛的转身再去看,哪里还有影子? “嘶…过去问问,刚刚进去的人是谁?” 很快小太监过来回话:“干爹,刚刚进去的,是户部粮司主事陈列,因为处理春粮的事情,稍微晚了一些。” 何令眯起眼睛:“不对…陈列没有那么高!这人不对!给咱家追!” “是…” 朱威刚到乾清宫,跟着太监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大典就已经开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天之运,膺受丕基,袭国成邦,有赖皇嗣。今朕之长子朱慈烺,天资聪颖,深得朕心。吾朝以嫡长为尊,故堪当大任。 为固国本,延绵皇祚,朕特此册封朱慈烺为皇太子,以昭天下。自即日起,太子当勤勉学习,修身立德,学成之后,辅佐朕处理政事,以保社稷之安康,黎民之福祉。 望太子不负朕之重托,待回东宫,统率诸王,抚绥百姓,以显皇家之风范。 钦此! 第807章 亡国之兆 圣旨读完之后,一众臣公,皆是叩头高呼万岁,高呼大明万载。 朱威没有啃声,反而嗤笑一声,惹的周边官员不断侧目,不过边上的都是六七品的官员,大都是朱由校两次科举选上来的人,京城可不是别的地方,到处都可能卧虎藏龙,这些小人物平常也没有机会去拓展人脉,并且平常政务都给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见到这么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官员,也不知道具体身份底细,他们入了这朝堂,没有本事底气的时候,都是只想明哲保身的,不会说些什么。 高台之上的朱由校很开心,大明皇帝好似都异常专情,认定一人,那就只认一人,朱由校少年喜欢朱芷,从皇太孙到皇帝这一路走来,心中的那个女人依旧没变。 他对朱威是想赶尽杀绝的,他对朱镇是想万般侮辱的,可是对朱芷,他又是万般疼爱,为了不让朱芷多想,整个大明后宫,除了那些宫女之外,就再无别的女人了。 朱由校可以给朱芷天下最好最贵的东西,只要朱芷想要,他能将天天的星星都给摘下来。 此时他望向朱芷的眼神,格外温柔。 朱慈烺如今不到三月,古人容易早夭,哪怕是天潢贵胄也不可避免,可是朱由校还是要给朱芷的儿子一个身份,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他是一概不听的,社稷可能因此动荡,他也不管,他就是让天下人知道,他的妻子是朱芷,日后的皇位,也只有朱芷的孩子能够坐,也绝了那些想给他找别的女人的人的想法。 朱由校端坐乾清门前,众臣山呼万岁之后开口:“朕继位两年有余,虽功不及文武,也无大治天下,却也算得上海清河晏,西北无鞑靼之乱,东北无女真侵扰,东南沿海各地平安无事,神宗皇帝亲口说过,朕实不成才,朕深以为然,如今天下安稳,全赖诸位臣公辅佐,今册封皇太子,也要靠诸位臣公教导。” 朱由校还没说完,有一人就从队伍中爬了出来,看着官袍应该是个三品官,职位可不低啊。 “陛下…老臣有话说!” 听着声音,应该是年纪不小了。 朱由校脸色骤变:“魏尚书,你有何话要说啊?若不是着急的,就下去再说吧。” 何令刚冲过来就看到这场景,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招呼人去拉那王尚书。 这魏尚书,名叫魏大中,现任礼部尚书,在朱威离开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吏科都给事,可是朝堂被清洗,一众老臣告老的告老,贬谪的贬谪,实在没人了,那在朝中年岁稍微大一点的人,可就成了香饽饽了。 这个魏大中,也是因此进入朝堂中枢,担任礼部尚书。 魏大中也是东林党人,与杨涟交好,内阁被废,杨涟被贬,出京之时两人还曾把酒言欢。 如今物是人非,朝堂之上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魏大中也知道这其中有何令的手笔,平常的时候,魏大中是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加上礼部本就是一个清闲衙门,倒也安稳。 魏大中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真正能让他开口的机会! 在内阁刚废之时,朱由校也算勤勉尽责,每日大小朝会是一天不落。 可是好景不长,先是因为有很多人上书请求恢复内阁,要知道大明的文官,有一种特殊的气势,他们可能欺男霸女,贪污受贿,但是…有些事如果真的不如他们的意了,他们是真的敢骂啊。 嘉靖就是被海瑞骂的道心破碎,在大明,以受过廷仗为荣。 有些人为名利,有些人是单纯的忠心,有些人只是单纯。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真的不怕死啊。 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朱芷有了身孕了,自查出来朱芷有了身孕之后,朱由校就想天天与朱芷待在一起,有些政务那是能拖就拖,最后甚至不厌其烦,全都交给何令处理,这也是何令能够做大的最根本原因。 在周围侍卫和小太监冲过来的时候,魏大中大声厉喝:“天下已然民不聊生,还在说什么海清河晏!陛下被那阉党蛊惑,可知何不吃肉糜的典故?陛下此举…” 还没说完呢,就已经被人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来。 何令现在哪里还顾得上管刚刚进来的朱威,小跑到朱由校身边噗通就跪下扇自己耳光。 朱由校现在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般,今日之盛典,他格外在意,属实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勋贵们被带去偏殿他是知道的,这种时候没有勋贵其实并不合理也并不完整,可是朱由校为了不节外生枝,默认了何令的做法,只要今日安稳过了,再多的人跳出来朱由校也是无所谓的。 可偏偏就差一点啊! “陛下恕罪!这魏大中,身为礼部尚书,负责此次大典布置,奴才从锦衣卫得知这魏大中从中贪污白银八百余两,想着今日大事过后再给陛下禀报,没曾想下面的奴才办事走漏了风声,让这魏大中提前得知,魏大中生怕事情败露,才在大喜的日子里,倒打一耙,想陷奴才于不忠,想陷陛下于不智,其行可诛,其心可诛!” 对于朱由校而言,魏大中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已经不重要了,他竟然敢在这般大典上胡闹,就已经触犯了朱由校的权威了,所以…哪怕朱由校看的出来何令说的那些事情,有很大的水分,可不会在意了。 朱由校深知这些文官死命压制皇权的目的是什么,文官集团或者勋贵集团,都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不会真正忠心于一个皇帝的,朱由校废内阁就是因为如此,抬何令这个太监,用以抗衡两大集团,也是因为如此。 相比较于其他人,太监更能让朱由校放心。 从小到大,朱由校看的太多了,见过太多的丑陋腌臜事,从一开始,他心中就对所有人保持怀疑,哪怕那个人是朱威。 朱由校嘴角抽了抽:“魏大中,你还有何话说?” 何令暗中给了压着魏大中的几人一个眼色,这宫中的人,手上没点功夫是不行的,他们可是知道按着哪里能让人说不话来,并且后面身上不会查出来一点伤。 魏大中的嘴虽然被松开了,但是他此时哪怕用尽力气,也只是能发出嘁嘁的声音。 朱由校冷哼一声:“拉下去!听候处置!” 就在魏大中被拖走的时候,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亲小人,远贤臣!这是亡国之兆啊!” 第808章 控制 朱由校一听立马怒气上涌:“谁?站出来!”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似刚刚那话,并没有出现过一般。 不过,别人平静,不代表何令能够平静。 何令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他一听,就知道朱威回来了。 他一听,就知道刚刚看到的身影,就是朱威本人了。 原本跪在地上的何令,脸色煞白,整个人好似虚脱一样,好半天之后,嘴里挤出两个字:“朱…朱威!” 朱由校听到了,忍不住惊呼:“什么?朱威?” 朱由校的声音可不小,广场上顿时骚乱起来,年纪大的,入朝早的自然都知道朱威,可是那些新进的,大都是不知道的,只知道有个通译进士叫朱镇,而朱镇的兄长叫朱威。 别人不知道朱威在哪,可是朱威边上的那些官知道啊,拼命的朝着远处挪动,生怕溅了自己一身血。 广场就这么大,文武官员就这几百人,跪的是整整齐齐的,朱威身边空了这么一大块,朱由校在台上看的是清清楚楚。 当朱威起身之后,朱由校眼神一凛,好似下一秒就要下令将朱威碎尸万段一般,但是朱由校忍住了,深吸一口气之后,转身对着朱芷说道:“芷儿,你先回宫吧,朕…要与兄长说些事情。” 在朱芷跟前,朱由校对朱威和朱镇的称呼一直没变,叫的那是一个亲切,可是朱芷怎么会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朱镇与朱威受了怎样的侮辱与折磨。 朱芷刚想说话,就被朱由校止住:“还不赶紧扶皇后和太子回宫!” 朱威与朱由校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一路走的也不快,等到朱芷一步三回头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朱威才抬头褪去官袍乌纱帽,拱手道:“陛下,臣朱威见过陛下!陛下安!” 朱由校冷笑一声:“安?你是真心想让朕安吗?朱威!朕说过,无诏不得还京,你敢抗旨!来人,给朕拿下!” 朱威轻笑:“陛下,你在害怕什么?” “怕?朕会怕你?” “不怕为何不等我将话说完?” 朱由校直视朱威,突然笑了一下:“好啊…好,你说,朕听着!” 朱威也丝毫不惧朱由校的眼光,就这般直挺挺的盯着他。 “陛下,你曾经说…你要比肩汉武,可还记得?” 朱由校笑意敛去:“你想说什么,不要弯弯绕绕的。” “我想说,你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 “大胆!” 朱由校还没说话呢,何令就爬了起来,指着朱威的鼻子:“朱威,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竟然敢对陛下这般说话,来人啊,将朱威拖下去,乱棍打死!” 相比较于朱由校,最害怕朱威的人,其实是何令。 朱由校毕竟没有见过朱威怎么杀人的,可是何令见过啊,何令第一次接触那么多血腥,就是在宁夏,就是在朱威身上,那血糊了一层又一层的,多少年了…还时常被噩梦惊醒。 朱威一把抓住何令的手指,稍稍用力,就听到清脆的骨折声。 “啊!” 何令捂住手指在地上翻滚,朱威一脚踩在他的胸膛,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变成第二个魏忠贤的人。 朱威也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原以为魏忠贤没了,大明就不会在天启年,变成宦官干政的局面,没想到啊,走了一个魏忠贤,来了一个何忠贤,天意如此,或者说,只要皇帝是朱由校,那这个结果,就不会变。 朱由校因为年少的经历,他不会信任任何人,而只能依靠皇权才能有活下去的阉人,自然就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可是阉人,有几个是心理正常的? 陡然富贵,平常人都难以平静下来,何况这些阉人? 朱威心中想着,脚下用力,何令从刚开始的惨叫,到最后只能呼哧带喘。 边上一众侍卫太监,见到这般场景,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朱威将何令踩死了,那他们可就变成替罪羊了。 “朱威!你眼中还有没有朕!” 朱威抬头,嗤笑一声:“哈哈哈,我心中有你啊,怎么能没有呢?你知道吗?我可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陛下啊,但是…我刚刚说了,你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既然不称职,那就换个人来当,如何?” 朱由校被气笑了:“呵呵…朱威啊朱威,你凭什么呢?” “凭什么?凭陛下你…已失民心,凭陛下宠信奸佞,凭陛下无人君之姿!可够?” “朱威,不…朕要叫你一声先生,朱先生,你曾经对朕说过,做什么事都要先积蓄力量,等待力量足够之后,再一锤定音,可是如今呢?你单人匹马过来,是觉得朕不会杀你?” 朱威摇头:“那倒不是,而是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而陛下你…完全没有准备!” 朱由校心头一震,不过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哦?那朕想知道,朱先生,都做了那些准备?” 朱威又使劲踩了何令一脚,何令胸膛明显下沉了一点,想必是肋骨断了。 不过何令此时早就晕厥,倒也感受不到多疼了。 朱威一步一步走上高台,于朱由校平视。 “我做的准备,可多了去了啊,首先…安南之乱,与贵州土司之乱,拖住了中部与西南驻军,女真南下,辽东不能动,宣府不能动,而宁夏和大同,胡厉和朱缶在,就算他们控制不了军队,但是拖住个十天半月的,还是可以的。” “河南流民之乱已起,洛阳已被攻破,中部各地人心惶惶,没兵可调了。” 说到这里朱威笑了笑:“而京城…陛下的底牌三大营与御马监,上下都是我的人,呵呵…陛下…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这天下都快没了,你还在宫中日日寻欢作乐,你还觉得你称职吗?” 朱由校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会?不可能的,朱威你在骗我对不对?你是不是在骗我!” 朱威冷笑一声:“我用得着骗你吗?” 朱威手指着还在广场的文武百官:“你不信的话去问问他们,问问他们现在的大明,是否是你说的那样海清河晏!” 朱由校看了过去,一众大臣碰到朱由校的目光,皆是低头… 如此。朱由校哪里还能不知道真假呢? “为什么?朕每日都有批改奏折啊,朕每日都关心国事啊!为何会如此?” “嘚嘚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传来。 随后就是一阵兵器与盔甲碰撞的声音。 “去…堵住东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去西华门!” “你去午门!” “…” “报…伯爷,京中各部,均已达成初步计划,京城内外,皆已控制!” 第809章 退位 无数兵丁冲了进来,大典在宫内举行,并未外出,自然也就没有太多兵丁守卫,边上都是大汉将军,这大汉将军看着威武,但是所有武器都是仪仗用的,都没有开锋,完全阻拦不了。 还有一些锦衣卫,不过这些锦衣卫在京营的面前,也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看着一群兵丁围住整个乾清门,朱由校咬着牙道:“你要造反?” 听着朱由校的狂怒,朱威轻轻摇头:“造反?不至于的,今日皇太子也已经册封了,大明后继有人,既然如此,陛下可以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比如机械,比如绘画,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对朝堂天下指手画脚,你就能活。” 朱威的话让朱由校一时反应不过来,在朱由校心里,朱威虽说在战场上杀戮众多,可是对待他的亲人朋友,是异常温柔的,说出这般冷意的话,不是朱威的性子啊。 他哪里知道,朱威的性子的转变,都是他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朱威何尝不想辅佐一位明君?让中国摆脱那百年屈辱,再立世界之巅? 可是朱威经历过这么多事,已经明白了,身处于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有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哪怕朱威告诉他们路该如何走,他们也不会相信,哪怕朱威造出超越时代的武器,对他们而言,也只能想到维护自身统治罢了,不会再去想其他的。 既然当权者不去想不去做,那朱威就拿走这个权力,朱威现在想的很明白,大明已然这般模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无非就是和以前的历史一样罢了,可若是真的成功了呢? 朱由校毕竟是坐了几年皇帝的,很快冷静下来,当眼前那些兵甲如无物:“朱威,你觉得…你拿下了朕,就能赢吗?你将这事,想的太简单了,就算如今京城都是你的人,但是勋贵,藩王,各地文武,他们会听你的吗?治理天下,光有兵可是不够的。你这般乱臣贼子的作态,你真的觉得能成功吗?” 朱威摇摇头:“陛下,不用再强撑着了,我今日能站在这里,陛下就应该知道,我掌握的力量,已经超出陛下的预料了,陛下你所倚仗的勋贵藩王,都被你给推远了。” 朱威话音刚落,一众勋贵与在京的藩王,联袂而至。 为首的,是成国公朱承与桂王朱常瀛。 朱威给几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朱由校看着这一众人等站在朱威身后,甚至摇摇欲坠:“你们…真的要反朕?” 朱常瀛首先开口:“陛下,宗人府诸位宗老已经决定,奉皇太子朱慈烺为帝,陛下请自行退位,省得起了冲突,落了皇家的脸面。” 朱承也上前一步:“请陛下下诏退位。” “请陛下下诏退位!” 不止那些勋贵藩王,就连刚刚被控制了的魏大中也是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人群中冲出几人,正是各地军镇与藩王代表。 “末将奉辽东督军熊大人命,请陛下下诏退位!” “末将黔国公府参将,奉黔国公之命,请陛下下诏退位。” “臣奉宁夏巡抚李大人之命,请陛下下诏退位!” “臣奉晋王殿下命,请陛下下诏退位!” 再之后,就是那些京营兵丁的呼声,声音之大,传出去很远很远,在皇城之外的人,都能听得到。 现在的京城与往常无异,不过到处都多了一些兵把守,尤其是各部衙门和九门之地。 京中之人,都知道今日有大事,所以并没有太过于在意。 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乱子,也是超乎想象的。 朱由校真的坚持不住了,退后两步瘫在龙椅上。 朱威见状与其他人对视一眼,而后开口:“翰林侍诏何在?” 广场跪下的一众大臣中,有一年轻人被拎了出来:“下…下官就是。” 朱威没有废话:“立马草诏,陛下罪己,传位于皇太子,重组内阁,召回叶向高,徐光启,左光斗,杨涟等人入阁,英国公张之极,定国公徐历良,成国公朱承,皆入内阁,桂王朱常瀛,信王朱由检,摄政。改元…新纪!” 这个翰林侍诏,是新科状元,清贵衙门的清贵职位,再历练几年,入六部再外放,不出岔子,肯定能入中枢的。 可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刚入朝堂的雏儿。 哪里知道如今该如何办? 忍不住看向边上同僚,可是边上同僚,哪里有人敢看他,这会儿都想跑的远远的。 若是在一年前,现在别说朱威这般大胆带兵入宫,就是朱威敢在朝堂上说一句朱由校的不是,都能让数十大臣口诛笔伐。 可是如今呢? 朝堂之上敢说话的,能说话的,不怕死的,都被朱由校和何令弄跑了。 满朝文武,竟然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出一言之辈! 笔墨纸砚都已经送到,那翰林侍诏拿笔的手都在颤抖。 在众人的威压之下,这位新科状元堂堂清贵翰林侍诏,竟是尿了裤子。 骚味传来,让朱威皱了皱眉头:“快写,我的耐心并不好!” 听到这话,那翰林侍诏放下笔就叩头:“臣…臣不敢!” 朱威冷哼一声:“不敢?来人,砍了!” “是…” 朱威下令下的果决,行动之人也砍的果断,只是一瞬间而已,那年轻的大好头颅,就滚落在地,让人唏嘘不已。 “翰林侍讲何在?” 就在那头颅边上,有一年轻官员,听到这话顿时瘫软在地。 被拎了过来之后,朱威还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写,不写就死!” “臣…求大人饶命,臣不敢写!” 朱威一挥手:“砍了!” 广场上又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朱常瀛想要上前劝说,被边上的朱承拉住,朱承对着朱常瀛轻轻摇头,朱常瀛只能忍耐下来。 他对于朱威这种强逼大臣写诏书之事,实在有些不理解,朱承也不懂,不过…他信朱威,知道朱威如此做,肯定有他的意思。 “翰林侍学何在?” 又有一人被拉了出来。 “写…还是不写?” “臣…臣…臣写!” 第810章 为什么? 诏书起草完成之后,朱威拿起来看了看,是他的意思。 而后递给张之极:“之极,在场的,不论是勋贵还是藩王,又或者是大臣将军,只要有官职的,都在上面签字画押,包括你我!” “谁不签字画押,直接砍了。” “是…” 哪怕张之极现在已经是英国公了,但是在朱威下令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变成了新军中的一名小兵,没有丝毫的犹豫就领命了,此等场景,让那些大臣们看的是一愣一愣的,就连朱承与徐历良,也是有些皱眉的。 不过朱威并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转头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多少气息的何令,笑了笑道:“来人,何令身为阉人,欺上瞒下,阻碍中枢政令,结党营私,祸国殃民,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人,现在就三司会审定罪,而后立即执行。” “这事…桂王殿下,你来看着吧。” 朱常瀛心中一顿,刚想拒绝,却看到朱威眼中的狠厉,又是一惊,连忙低头应允了下来。 朱威深吸一口气,对着其余人道:“诸位,诏书发布之后,天下必将哗然,京中三大营,全天候戒备,御马监立马裁撤划归巡防司。” “锦衣卫东西两厂,停止一切任务,闭门不出,等候通知,各部,各衙门,一切如常。” “诸位大人,今日之事…太过容易了一些,可是…不能因为容易,就掉以轻心。” 众人齐齐拱手:“一切,听从朱大人安排!” 朱威回礼:“成国公,请下令打开北华门,让我的人进京!” 此话一出,朱承身子一僵:“朱大人…现在京营,可以把持的住,你的人入京,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徐历良也是如此想的,上前一步:“朱大人,要不然,就让你的人,先去北大营就地驻扎,距离京城也近。若是有事也能及时回援。” 朱威眼神扫了一圈:“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没人说话,朱威冷笑,轻声道:“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 “朱大人说什么?” 朱威的声音很轻,很多人听不清楚。 “我说!你们看朱由校不顺眼,又不敢自己出头,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可以啊…我做了,因为这也是我想做的事!可是…你们一个个都得了好处,又想把持京城,不想让别人摘了你们的桃子,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朱承有些尴尬:“朱大人,你想错了,我们是一条心的,以前是,以后也是。” 朱威直接挥手打断他的话:“既然是一条心的,那就拿出诚意来,我的人只入京三千,其余人马去往北大营,如何?” 朱承与徐历良对视一眼,都知道现在朱威是想要一个真正的话语权,因为诏书之上,可没有他的位置。 其实,并不是几人不想让朱威的人马入京,而是因为他们的消息比朱由校的消息还要快一些,朱威在日本做的那些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千万人啊,说杀就杀了,这群杀神入京,一不小心,整个京城都会变成炼狱一般。 他们担心的,不是朱威,而是那些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人。 不过朱威已经后退一步了,那他们自然也就只能应下了。 朱威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对以往觉得可以信任的人,也已经学会保留三分了,这是成长也是无奈。 朱威深吸一口气:“诸位大人,后续的事,你们处理吧,我想与…陛下,说说话。” 朱承走到朱威身边轻声道:“朱大人,陛下退位和弑君再立新君,是两码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朱承说出这句话之后,朱威松了一口气,这就代表朱承刚刚说的一条心是真的,若是有二心,此时巴不得朱威弑君,他们也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将朱威拿下,最后的结果与现在并无差别,并且…还不会有朱威这个拦路石。 朱威拍了拍朱承的胳膊:“公爷,你不傻,也没那么心狠,放心吧,你将这边处理一下,夜里…我去府上,咱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朱承也放下心来,他们勋贵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往狠了做,整个勋贵集团,就直接分崩离析了。 朱威走到朱由校身边,叹了一口气,将朱由校扶起来:“陛下…请吧。” 朱由校此时的脑子已经全是浆糊了,就像朱威说的那样,这事太简单了。 简单到朱由校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偌大一个大明帝国,数百文臣武将,那么多锦衣卫东西两厂番子,竟然生生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朱威都入了京城,一众人等还丝毫没有察觉,京营控制权已经早都换了人了,他们还是一无所知。 事情本不该如此的啊。 迷迷糊糊跟着朱威来到乾清宫内,朱由校甩开朱威的胳膊。 “朱威!为什么?你告诉朕这是为什么?” 朱威苦笑一声:“为什么?陛下…你现在还在问为什么?你登基两年有余,你现在可知天下事?” “怎能不知?” 朱由校说着,冲向书案,拿起那些奏折:“你看看,朕每日都竭尽心力,每日都在关注天下大事民生,哪怕不上朝了,每日也要批改百封奏折,你怎么能说朕不称职?怎么能带人逼宫?” 朱威拿起一封奏折看了看,突然嗤笑一声:“陛下…这上面写的,你可查证过了?” 朱由校一愣,接过去再看了一遍,上面说的是山东孔家覆灭之后,有无主良田千顷,具已按照家中人口,分给上万流民,流民高呼万岁… 看着像那么回事。 朱由校皱眉:“这不对吗?这些田亩,在去年就已经全都整理出来了,这事朕还特意派了锦衣卫去查过,田亩数量属实。” 朱威叹了一口气:“是…田亩数量属实这没错,可是…这地啊,没有分给流民,而是被各方乡绅还有官员藩王瓜分了,千顷良田,只给了流民不到百亩,陛下…你真的知道真相吗?” 朱由校眼中光芒有一瞬间的涣散:“不…不可能的,锦衣卫…东西两厂,还有齐鲁两王,还有当地官员,都说了是真的,还有流民上京叩谢!怎么可能是假的?” “可是…这就是假的,你在宫中所有的消息来源,只是依靠何令,他想让你知道什么,你就只能知道什么,他不会告诉你,辽东局势不容乐观,朝鲜局势更差,他不会告诉你,流民之数已破三百万,随时都可能起义反明,他不会告诉你,长江决堤,死伤十万,百万人流离失所,他不会告诉你,商税之数,已经减少三成了,他不会告诉你,九边军镇,军饷被贪污八成以上!他不会告诉你…你的天下,早都变得千疮百孔了!他只会告诉你,你是明君,海清河晏,功比汉唐!” “你罢内阁,信阉党,就注定了,会被人哄骗。” “为什么?不可能的,为什么啊!” 第811章 懦弱 等待朱由校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朱威又道:“我其实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将所有大权,交给一个何令这么这个不怎么聪明的人?” 朱由校挑了下眉:“何令?不聪明吗?” 朱威一愣:“陛下觉得…他聪明?” 朱由校点头:“很聪明,在朕心里,他比你们所有人都聪明,他知道他的权力来自于谁,他知道对谁负责,他知道如何能让朕开心,也知道如何帮朕去解决那些朕不喜欢的事和人,而你们呢?你们这些拿着朝廷俸禄的官员呢?整日嘴里说的那是一个正义凛然,背地里做的都是撬我大明墙根的事情。” 朱由校越说越气愤:“内阁建立之初是承接丞相之职,可是他们怎么做的呢?互相争斗争权夺利,一个阁臣身后就有一个党派,阁臣代表的是谁?是天下百姓吗?是社稷臣民吗?他们会为民请命吗?他们会在乎朕的想法吗?不会!朱威…他们如此,你也如此,你们都是一样的!” “你们不觉得你们手中权力是朕赐给你们的,你们不觉得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是那些百姓的民脂民膏,你们不觉得你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无数百姓生活无以为继!” “朱威!何令很好,他知道自己是奴才,知道为主子分忧,你们能这么容易控制京城,可以说是何令能力不足,但是…朕觉得,他没错!错的是你们!尤其是你!是我的朱先生!” 朱威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对于朱由校而言,现在的他已经认定了,认定朱威等人是祸国之人,是不忠之人,如此…说的再多,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朱威深深看了朱由校一眼,而后轻声道:“不论陛下如何想,事已至此,陛下觉得是我们的错,而我们觉得是陛下的错,谁都说服不了谁,但是此时胜负已分,陛下日后…可以像一个普通百姓一般,好好过你的日子,其余的…不用再想了。” 就在朱威转身之际,朱由校突然又开口:“你不想知道,以前说的好好的事情,为何朕突然反悔,并且全盘否认吗?” 朱威顿下脚步,这事儿,他也一直在想,只不过一直想不明白,原本的那些计划中,不管是大基建计划,还是机械研究所的计划,又或者是卫所改制,丈量天下田亩,朱由校都是首肯的,可是…好似一夜之间,他就又全盘否认,这不合理的。 朱威转过头:“陛下…臣洗耳恭听。” 朱由校如同以前与朱威在一起一样,随意往地上一坐,也不管他那身废了数百人三年刺绣而成的冕服,会不会因此受损。 对着朱威招了招手,朱威一愣,随后坐在朱由校面前。 “我们许久没有这般说过话了吧?” 朱威轻轻点头:“一年有余了。” “呵…一年,只不过一年时间啊,哪怕是现在,朕都觉得这是一场梦,这不是真实的,哪里有皇帝短短一年时间就将自己玩退位的?可笑至极…” 朱威没有应声,此时悲伤春秋,已然全无作用。 朱由校见朱威不理他,苦笑一声,觉得有些悻悻然。 “朱先生,还记得咱们最后一场辩论吗?” 朱威皱起眉头,努力回想,不过并没有想到,他与朱由校说的东西太多了,也辩论的太多次了,每一场的主题都可能不同,并且主题的范围很广,从秦汉到如今,从西洋诸国到藩属国,从文化到军事,从民俗到服饰,应有尽有。 见朱威这模样,朱由校也是心中了然了:“先生果然忘了…哎…不过也对,这才是应该的,若是先生还记得,那么…朕还会想,是不是先生当时说的那些,不是真的,先生所想的那些,也不是真的。” 越说朱威越发迷茫:“陛下…当时,我们说什么了?” 朱由校深吸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萧瑟:“当时…先生对朕说了另外一种国家模式,叫工业化模式,也说了另外一种阶级,叫资本阶级,先生…可还有印象?” 朱威恍然,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朱由校当时问朱威,说大基建之后,就是机械研究普及,再之后天下会怎样? 朱威当时给的回答,就是朱由校说的那样,让大明从一个农业国家变成一个工业国家,普通民众不再单纯依靠土地收入,可以打工增加收入,而工业主,也不用盯着那些土地,将银钱全都拿出来投入工业,这般下去,银子流通了,百姓也就富起来了。当然了,要做到这一步,会很难,一不小心就会打破现有的供需关系,让朝廷,让百姓,让那些工业主,三方皆输。 朱威自觉的自己说的没什么错啊,可是为何朱由校会因为这些话,否定全局? 朱威开口:“臣想起来了,这话…有什么毛病吗?” 朱由校摇头:“没有…说的很好,可是朱先生,你这般的想法,是在刨大明的根啊!” 朱威一愣:“陛下…此话从何而来啊?” “先生…你知道我大明或者说以往朝代,为何都是以农为本吗?” 朱威没有回话,这么简单的问题,朱由校自然也不是在考朱威,朱威在等朱由校下面说的话。 “因为农,最为安稳!天下长治久安靠的是什么?是杜绝贪官污吏吗?是天下政治清明吗?是皇帝圣明,朝臣公正吗?都不是!而是安稳!” “天下没有别的事比农更让人安稳的了,有地在,就能禁锢百姓的双脚,他们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地所在的一县之地,这般才是安稳,哪怕有天灾人祸,也是小范围内的,不会让天下动荡,这是安稳!再用科举,禁锢读书人的思想,让他们终其一生只想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这是安稳!用权禁锢商贾,让他们有钱也要掖着藏着,不能惹人眼红,这是安稳!用生存禁锢工匠,让他们只搞好自己手中的活计!这是安稳!” “可是先生,你要做什么?你要让百姓不再以地为根基,让乡绅不再以盘剥百姓为治家之道,让官员接触奇淫巧技,让工匠天马行空!” “先生!士农工商啊,四个阶级已经分好,让他们各自按照各自阶级的方式去生活,这就够了!如此哪怕贪官污吏再多,哪怕君昏臣奸,这天下,也乱不到哪里去!” “而按照先生的方式呢?百姓可以到处工作了,人口户籍还有何用?以往的官商勾结,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是按照先生说的那样,日后官商勾结之后,他们手下不但有钱有权还有人,这是要搞小朝廷吗?” “再一个!机械制造若是普及了,民间能工巧匠甚多,不比你我和工部差,若是他们造出比朝廷更加厉害的武器呢?飞天器已经可以升入千米高空,人肉眼微不可见,朕在这京城之中,在这乾清宫之内,都要防备天下的东西,若是他们能造出更好的威力更大的呢?先生是想让朕整日担惊受怕吗?” “另外…国库虽说充盈不少,但是大头都要分给九边,先生说了,那些平常做工之人每月所得,比那些大头兵多得多,那那些将士们要加饷呢?朝廷从哪里给他们要钱?不给钱,军心涣散,外敌入侵,又当如何?” “你在宁夏办学,这是好事吗?天下人都说这是好事,可是真的是好事吗?所有人都能读书了,那读书人的骄傲就没了,读书人为官之后,对百姓的震慑力也就没了,官员没有震慑力,朝廷没有权威性,这天下到底还姓不姓朱?还是不是我大明天下?” “就算这些都是小问题,可是民以食为天,没人种地了,粮食从哪里来?先生…你说的很简单,规划也是很好,目光看的很远,可是你忘了,忘了你所在的位置,你若还是宁夏一百户甚至是指挥使,一切都无妨,不过三城之地,随你折腾,可是你现在是在乾清宫,从这里发出的每一个指令,都会影响全国,一个地方乱了,朕不怕,两个地方乱了,有大军镇压,三个地方乱子,可就伤筋动骨了,若是天下全乱了,大明就完了!” 朱由校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每一句都是对朱威所说的那些东西都反驳,每一句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可是…没有一句是为了天下百姓。 朱威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知道错了,错的不是人,错的是这个时代。 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的,他们看不时代之外的东西,也冲不出去。 哪怕朱由校说一句,说一句这般做可能会压缩底层百姓的生存空间,朱威都要高看他一眼,可是没有,朱由校自始至终,都在考虑这样做对朝廷的危害,对他统治的危害。 可是这不是理由,至少对于朱威而言,这不是理由。 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提出来以后慢慢解决,而不是感觉到了威胁,就全盘否定所有事情。 身为皇帝,为了维护自身统治,这样做朱威不觉得有什么,可也正因为他是皇帝,只为了维护自身统治,那就不对了。 “陛下…你对勋贵藩王出手,是否也是因为这些?” 朱由校点头:“自然,他们与你接触太深,你也知道,现在的勋贵藩王,不像大明立国之初的那样子了,他们现在更像是穿着官袍的商人,他们支持你,是因为他们有产业,若是你的方法真的成功了,他们能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为了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既然如此,那朕…就只能一并收拾了。” 朱威摇了摇头,朱由校皱眉问道:“怎么?先生觉得朕说的不对?” 朱威还是摇头:“不…从陛下的角度来看,好似没什么错…” 就在朱由校脸上露出微笑的瞬间,朱威话头一转:“但是…又好像全都是错的!” “什么意思?” “对陛下而言,江山社稷最为重要,安稳也最为重要,可是…百姓该怎么办?连年天灾人祸,百姓大都食不果腹,流民之数已超三百万,在臣入京之时,洛阳已经被攻破,福王等人已经成了阶下囚,陛下…这三百万人,若是冲入京城,陛下能守几天?” “哪怕臣没有用计阻拦各地勤王之军,就算这次能够平定了,下次呢?再下下次呢?一次比一次人多,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一次比一次波及范围广,陛下到时候,能如何办呢?” 朱由校刚刚准备说话,就被朱威挥手打断:“陛下…你是聪明人,你知道大明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危如累卵了,你也知道没法再等下去了,可是你又懦弱!你知道有问题你又不敢去做不敢去改,你怕…你怕你做错了,会成为亡国之君,你怕被那些大臣指着鼻子骂,你怕你的想法没有办法真正落实,你怕所有的东西!所以…你将我,将英国公,将晋王,将内阁众人都给处置了,这样就没人告诉你,没人给你说天下已经乱了。” 说着话,朱威起身,指着这偌大的乾清宫嗤笑一声:“你也怕那些新上来的朝臣看你的眼神,所以…你就躲在这里,如同你的爷爷一般,躲在在阴暗的乾清宫内,说的好听一点,你是为了天下安稳,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再看清你的书案奏折,让他人相信,更重要的是让你相信,你心系天下,可是事实呢?事实是…你是个懦夫!” “你一直是懦夫!你不敢去面对那些事情,不敢去面对那些不知道结果的改变,你只想守着大明最后的余光,在这乾清宫内慢慢腐烂!” “呵呵…可笑啊,可悲啊,朱由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我一直认为,你已经改变了,可是我想错了,人心,人性,最难改变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不再理会朱由校,一步一步朝着大殿门口走去,乾清宫内阴暗的可怕,可是殿门口,有光! “你怕,你不敢,那你就躲着吧,我去做!不论成与不成,一切罪责都在我,你就好好的抱着你那龙椅,坐到大夏将倾之时吧!” 第812章 真正的清洗,才刚刚开始 朱威出了大殿,朱承等人立即上前,眼睛不断朝着殿内张望。 朱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他平静下来,刚刚说的话,不论让谁听了都是僭越造反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怪朱承等人,这般模样了。 “行了,陛下没事!日后乾清宫,以至于整个皇宫,依旧是陛下的住所,内阁搬迁至午门边上偏殿,宫中守卫全部换人。” 朱承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没办法,这会儿只有他能与朱威说上话了,这事也是要看资格的,虽说英国公张之极和定国公徐历良都在,但是这两人手中并没有兵权,朱常瀛就更不用说了。 朱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有些不好意思:“朱大人,这宫中守卫…是我来安排还是?” 朱威一瞬间就明白他们的想法了,如今对于整个事件而言,朱威是最重要的一环,可是…朱威又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 没有朱威领头,这群人不会正面上的,没人愿意担那个“造反”的名声和责任。 事情安定之后,朱威的心思又与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可以接受朱由校退位的结果,但是接受不了弑君的结果。 朱威眼神扫了一圈,没人愿意与他对视,朱威轻笑一声问道:“我的人入京了吗?” 朱承一愣,随即回话:“已经进来了,现在安排在朱府附近。” 朱威点头:“宫卫归我,禁卫归你,你我的人都是两天一换,不可长时间驻守,如何?” 朱威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朱由校现在虽说退位之事已定,但他的身份不会变,不是皇帝也是太上皇,勋贵藩王不可能将朱由校交给朱威处理的,而朱威的心思也很简单,不说朱由校这个皇帝做的怎么样,至少…他还是自己的妹夫,有自己妹妹这层关系在,朱威就不会对朱由校动手。 朱威杀的人是很多,但是杀人只是让他的心变得更加坚毅,而不是变得更加冷血绝情,两世为人,只有亲情最无法割舍,也不能割舍。 朱承与其他人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如此甚好。” 看着还跪在广场上的大臣们,一个个像个鹌鹑一样,不发一言,不阻一下,朱威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就算没有他,没有这些勋贵藩王,就凭借现在朝堂上下这般模样,这天下…这大明,都长久不了。 “所有官员立即回家,京城宵禁,任何人不得外出,明日清晨,各部,各衙门官员,正常点卯,不得有误!” 朱威这话对于下面的大臣来说,简直是如大旱之年天降甘露,虽不知道往后命运如何,但是现在能活,也是好的。 有人撑着颤抖的身子起来,对着朱威拱手,再行离去,而更多的,则是连滚带爬,全然没了往日的神气威风! 广场没了那些大臣,显得很是空旷,现在在这乾清门前,只有他们这些“自己人”了。 可是没有预料中的那般欢呼雀跃,反而一个个沉闷的要死,最多只是眼神交流,谁都不说话,谁都不吭声。 “报…公爷,午门外有数千名兵丁,说是厉海伯的人,公爷交代过,于是属下不敢放行,请公爷决断。” 朱威嗤笑一声,瞥了朱承一眼,朱承的脸好似被火烧过一般,红的啊… 这事确实有些尴尬了,朱威与勋贵藩王,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其实是两个阵营,可是这事不应说出来的,合作也好,同流合污也罢,都留两分余力也成,这东西你不说他人也是知道的。 可是直接点明朱承交代过,朱威的人他们不放行,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朱威没有吭声,好似在等着朱承说话,朱承也是无语至极,今日尴尬的次数,比以往几十年都多。 “咳咳…瞎说什么呢?本公何曾不让朱大人的人进来?快去…放行!” 那传令的心里原本乐滋滋的,还等着赏呢,谁能想到是这种情况? 只能唯唯诺诺的又跑了回去。 “额…朱大人,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朱威伸手打断朱承话:“无妨,公爷这般做法,没什么错的,不用解释,咱们说好了,外宫防务归我,但是公爷也知道,我的兵…只会杀人,明卫暗哨这些,着实不是很懂,所以…还请公爷,派人好生交接,并且…外宫巡逻,也都交给公爷吧。” 朱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朱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外面如何做,是后话,但是不管外面如何,宫里…我希望安稳。” 朱承恍然:“好…我来安排。” 这事也很简单,因为朱威说的那些在他人耳朵里听着像借口的话,其实是真的,朱威带着的这些人,已经都是疯子了,他们的不确定性,比朱威还要大的多,谁知道会不会有想不开的,想看看龙椅是什么样的?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朱威让人进宫,是为了保护朱由校等人的安全,让人看着那些人,也是为了保护朱由校等人的安全,有时候啊…事情就是如此的,琢磨不透。 朱威的人由李牛王二带领,朱威让李牛去交接防务,而后单独将王二引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王二怪笑一声跑回去了。 惹的周围人一阵侧目,不过谁也没那胆子上来问一句。 等到所有事物处置妥当之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朱威跟着朱承等人出了宫门。 刚到午门,就看到一张新鲜的人皮挂在旗杆之上,旗杆之下,是一滩烂肉,边上还立着一块牌子。 “祸国阉党,极刑于此!” 朱威不免有些唏嘘,何令也算是熟人了。 “朱大人…这是,有什么不妥吗?”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他自找的,不过…这里毕竟是宫门口,这血淋淋的东西放在这里,有碍观瞻,还是收走吧,挂在菜市口就好,但是…不准任何人收尸。” 朱承原本还觉得朱威心底对于故人还是有些感情的,可是最后一句话出来之后,朱承就连忙将自己心头刚生出来的感觉湮灭掉。 …… 成国公府。 今日的成国公府,是这两年最热闹的时候了,比过年都热闹。 倒不是说人多,而是终于能够放开手脚恢复勋贵礼制了。 这两年,在朱由校时不时敲打下,成国公府的人,好似脊梁都被抽走了一般,到哪里都是弯着腰,说话都不敢大声的。 如今好了,压在自己头上的那座大山,已经变成了一个困在宫中的金丝雀了,憋了几年的气,今日要全都给放出来了。 不过朱承也是有脑子的,自然不会搞什么管弦器乐的东西,只是在布置上竭尽全力。 这让朱威刚一进府,就感觉天还没黑,到处都是灯笼高高挂。 到了主堂之上,更是浮夸,平常也是难得一见的熊掌鹿尾,飞龙榛蘑,在这可是堆了一堆,各种做法都有。 在酒桌上,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今日的事看着简单,但是所有人都是将全家人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 众人说笑,天天说地,只有朱威独自一人拿着酒壶坐在角落,不开口附和,也不与他们谈论。 在今日基本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徐历良见状,也拿起一把酒壶,走到朱威身边,给朱威倒了一杯酒之后,轻声道:“怎么?心中有事?” 徐历良说话的语气就与朱承不同,更像是一个朋友的口气。 朱威回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微笑道:“没什么,只觉得…恍如隔世。” 徐历良深以为然:“这不仅是你一人的想法,老夫也是一样的啊,昨夜老夫一夜没睡,不…应该说这几日,老夫都睡不着,说实在的,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朱威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其实当时…我是无路可退了。” “我在日本,身边只有七千兵加一万三的百姓,军备物资都是不足的,与日本人打了一仗,日本人输了,又害怕再次吃亏,就找了西洋人过来帮场子,西洋人…日本人,我都不怕,哪怕明显弱于对方,我也有赢的信心与希望,可是…西洋人和日本人还没动手呢,福建水师就过来剿我了,就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我若再退,只有死路一条,尽然如此,何不赌一把?” 徐历良倒吸一口凉气:“赌?你是在赌?” 朱威一摊手:“哈哈哈,不对吗?我在赌,你们也在赌,你看现在,不是赌赢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停下谈论,专心听着朱威说话,不管他们与朱威之间的合作都抱着什么心思,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确定的,那就是朱威才是主心骨。 其余的人,富贵日子过惯了,就算有谋,也无决断之能。 “朱大人…这几日内阁众人都能回来了,那下一步该怎么做?” 朱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着走到主桌之前:“怎么做?以前内阁怎么做,现在就怎么做,内阁以往要处理的事物,现在也是一样的,不过…日后内阁所下的决定,不用再通过秉笔太监与陛下了,直接下发即可。” 这话一出,大多数人心中都是兴奋的,尤其是在内阁之中的朱承与徐历良,这般权柄要比以前的内阁大得多,而他们勋贵与藩王一干人等,以前全都是被排除在外的这些人,终于有了中枢的权力,这可是百年以来从未有过的啊。 “那你呢?” 突然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正是一整日都没怎么说过话的朱常瀛。 朱威抬头与他对视,两人的眼神中包含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两人曾经都将对方作为最好的朋友,不掺杂任何利益的那种。 可是后来呢?朱常瀛背叛了朱威。 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朱常瀛的做法,其实与朱威说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朱威不是小气的人,可是背后捅刀子这种事,朱威是不能原谅的,也是无法原谅的。 朱常瀛还是承受不住朱威的目光,稍微偏过头去,接着说道:“你不入内阁,不但职务,是想做什么?” 朱威笑了一声:“这样不好吗?我朱威要的,从来不是权势富贵,要的只是一个心安罢了,你们若是做的好,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你们若是做不好,有我反而碍了你们的事。” 对于这个结果,朱常瀛明显不满意:“那我们如果真的做的不好,你是不是会像今日对陛下一般,将我们抹去?” 众人心头一惊,这事说到他们心头上了,朱威的不确定性,就在此处了。 朱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们做的不好…还想把着位置?既然做的不好,那就下台,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又或者说,让你们上去,你们就觉得可以放肆了?” 朱威最后一句话,语气很冷,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 其实他们的力量比朱威强的多,可是谁都不想对朱威动手,很简单的事情,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朱威现在做的一切,还有日后想做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那时丝毫没有退路的,一个没有退路的人,不能逼的太紧了,因为他不怕鱼死网破,可是他们怕啊,他们若是真的不怕,又怎么会被朱由校拿捏的那么容易? 场面安静了下来,朱威这话,让他们没有办法接话,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 “报…” “公爷,不好了…不好了公爷!” 就在此时,成国公府的管家好似死了亲娘一般,鬼哭狼嚎的就冲了进来。 朱承沉下了脸:“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那管家连忙跪下:“公爷恕罪,实在是事出突然。” “说,什么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朱大人的人,四散开来,冲入各个大臣家中,见人就杀,城防营与巡检司不敢上前阻止,所以小的才来请公爷决断!” “什么?” 坐着的人都起身了,一个个盯着朱威,好似要看穿朱威的心思。 朱威轻笑一声:“都是些小事而已,诸位不用多想,我收到一份名单,那上面的人,有阉党的,有贪污受贿的,有逼良为娼的,有坏事做尽的,也有与外敌勾结的,今日刚好…一并收拾了。” “朱威…这事你要和我们商量着来,怎么能直接动手?” 听着朱承的责怪,朱威不以为意,将杯中的半杯酒喝完之后,一把甩到地上。 “啪…” 碎片溅的满地都是,也着实是吓了他们一跳。 “我做事,不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我所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不止是京城,我要清洗的,是整个大明!” “哈哈哈…诸位,血腥才刚刚开始,本官,请诸位大人共赏!” 第813章 吾非相,乃摄也 “朱威!你个疯子!现在局势还没明朗,你如今大杀特杀,是想让群臣,一同反你吗?” 听着这些话,朱威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那就太好不过了,我正愁这份名单不全呢,现在跳出来可就正好了,全都收拾了,岂不妙哉?” 朱威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距离朱威最近的徐历良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抢了过去。 朱威不以为意,耸了耸肩。 一众人将徐历良护在身后,小心打开名单,所有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名单上,从朝中大臣,到京城中的各大商贾,再到普通乡绅,也有军中之人,更重要的是,其中竟然还有普通百姓!人数多达三百余! 朱承实在忍不住了:“朱威!这是三百人啊!你这般杀过去,朝堂都要少一半了,还有军中与民间这些人,动了可就乱了!” 看着朱威不以为意的表情,朱承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朱威,这些人不是不能杀,而是不能现在杀,趁着现在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让你的人住手,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如何?” 朱威嗤笑一声:“哈哈哈…公爷,你有句话说错了。” “什么?” “不是三百多人,而是三百户人,我的人一出手,放心吧…不会有活口留下来的。” 众人又是一惊,朱威在海外这一年多所经历的事情,他们都是有耳闻的,杀戮太重,于国不利啊。 有人眼神变幻,现在可就在成国公府,他们自己的地盘,他若真的对朱威动手,大概率能够将朱威拿下,至于朱威剩下的那三千入城之人,怎么都不会是京营的对手。 不断有人偷偷拽朱承或者徐历良的衣角,也有人在看朱常瀛,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朱威见状摇了摇头:“诸位!心中有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啊,但是我奉劝诸位一句,今日之事,已是造反,心不狠一些,可维持不住局面的。有些人呢…脑袋一根筋,做了事又瞻前顾后,又想要好处又不想担风险,这和婊子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朱承嘴角抽了抽:“朱威,这话有些过了,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我只是想,我们做的所有事,都能商量着来,就像你说的,我们已经造反,那最起码的一点,我们不能内讧吧?” 朱威伸手打断朱承的话:“公爷,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也带过兵,就当知道,该断不断必受其乱的说法,京城是控制住了,可是那些人心中存的小心思,你们能知道吗?大明可不是只有一个京城,各地势力错综复杂,京城中若是有人与外面的人勾结,你又当如何?可要知道,现在圣旨还没下放各地呢,外面的人有无数种理由作乱。如今我做的,正是要消除这种风险!” “那这些人中,就没有无辜之人?”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我太过狠厉,这些人对于你们而言,可能也会有些交情,但是…我敢保证,我没有杀错一人,他们这些人,都是该死的。” “那他们的家人呢?” “既然是他们家人,那就也该死了,这辈子落在我手里,是他们倒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你…” 有人想要冲出来与朱威对峙,却被朱常瀛拦住:“别上当,朱威…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杀人,除了那些人该死之外,还是为了震慑我等!朱大人,我说的可对啊?” 朱威点点头:“不错,你们这群人中,有脑子的不多,你算其中一个。” 朱常瀛苦笑一声:“那我还要谢谢朱大人赏识了?” “不用谢,你应得的。” 朱威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如何,这般语气,实在让人听了肝疼。 朱常瀛上前两步,正对朱威:“朱大人,可否与我们说说实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朱威走到旁边桌子上,端起一酒杯,这是徐历良的酒杯,朱威记得清楚,仰头喝下之后,朱威沉声道:“我想抢时间!” “什么意思?什么时间?” “你们知道如今大明的弊端何在吗?你们知道西洋人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吗?” 众人交头接耳,不知道朱威什么意思,大明弊端他们自然知道,可是说实话,他们这群人就是造成大明弊端的人之一,至于西洋人,他们自然也知道,可是在他们眼里,西洋人不过是漂洋过海来做生意的一群土包子而已,他们对于大明的丝绸茶叶,疯狂的迷恋,好似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般。 虽说这两年与西洋人也时有摩擦,但是总体来说,大明不怕他们的,数次大战,都是以大明取胜而告终。 相比较于西洋人,他们心中的威胁,一直在北边,哪怕现在已经偃旗息鼓的鞑靼,在他们心里,也远比西洋人危险的多。 看到眼前这群人的表情,朱威就已经明白了,他们看不清楚时局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朱威才要强硬起来,现在的大明,就是要抢发展时间,不止是和西洋人抢,更是和整个世界抢。 不论是朱承还是朱常瀛,他们都是大明顶尖的人物了,平常接触到的消息,比他人灵通的多,就连他们都是这样的想法,何况于别人呢? 想到此处,朱威也不想与他们废话了,直接开口:“我说了你们也不懂,但是我与你们解释,你们理解也是有限的,那就不用多费口舌了,我这次回来,需要做五件事,不论你们谁在内阁,不论你们谁掌权,这五件事,必须按照我的想法来,这事…没得商量!” 朱常瀛皱眉:“哪五件事?” “第一,重新丈量天下田亩,由朝廷按照土地肥沃程度,定好价格,从官员乡绅或者商贾手中,将地都收回来,再分给卫所军户或者流民百姓!” 这话说完之后,所有人看朱威的眼神,都普同看傻子一样,他们这个地位的人,自然看的朱威的意思,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大明最大的地主阶级,谁手里没有个几千上万亩地的?全收回去,这是要和整个官商阶级对抗啊。 朱承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朱威,这事不急一时,需要从长计议,第一点,天下田地何其之多,重新丈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由户部和各地好生配合,这才可以,另外…就算清点完成了,买地的钱从哪里来?如今国库一年也才八九百万两银子,还需要负担别的支出,就算全投进去,也是杯水车薪啊。” 朱威摆了摆手:“无妨,丈量田亩之事,我自有办法,至于银子,我灭日本之后,那些银矿铜矿,每年至少可以供给五千万两白银,这些可够?” 这个数字一出口,所有人都懵了,五千万两啊,这不是五千两,不是五万两,而是五千万两啊! 你说像成国公定国公这般的老牌勋贵,所有资产全都加一起,说不定也有个几百万两,但是让他们拿出个几十万两都要伤筋动骨的,五千万两,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随即他们心中又是吃惊的很,谁拿到这么多银子,想的不是如何藏好,富贵的过一辈子,而是拿出来为朝廷做事,这是为什么呢? 朱威不理会他们的眼神,而是继续问道:“可够?” 朱承苦笑点头:“若是每年五千万两,五年之内,天下田亩,可尽数归朝廷!” “好…那这事,咱们就先说定了,具体怎么操作,等叶向高等人回京,内阁办起来以后,你们商议,我就不插话了。” “现在说第二件事,这事儿,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那就是大基建!在天下田亩没有被清算分配之前,大基建计划,可以收拢流民,让他们以工代赈,不过这钱…可就需要你们还有各地乡绅出了。这事…可有别的意见?” 众人互相对视,倒没有什么太大意见,要不是朱威被朱由校赶了出去,这事早一年都已经启动了,如今不过是重新开始罢了。 “好,那就说第三件事,卫所改制!” “不行!” 朱威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声反对。 朱威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大明卫所制度,积弊太深了,除了边境之外,其余内陆卫所,已经全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每年花费也是甚多,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在担心,卫所改制会引起军队恐慌哗变,一不小心,就是遍地狼烟,这事儿我也考虑了,现在卫所军户,说实在的,要不是有这么一个军户户籍绑着,他们也不想当兵的,你们没有在下面走过,你们不知道啊,当兵养活不了家人的。” “对于卫所改制,我们可以循序渐进,可以与丈量天下田亩一起,收回来的土地,可以分给那些军户,前提就是他们自愿退出军户户籍,如何?” 这些人中,真正有带兵经验的,也就只有朱承了,他仔细思索一番后,缓缓点头:“如此的话,可行!” 朱承都说话了,其余人可就没什么太大的话语权了,朱威听到以后,也不免露出一丝微笑:“好…这事儿,那就交给成国公和孙承宗吧,孙承宗这次虽然不入内阁,但是…我还是想让他担任兵部尚书,诸位可有意见?” 其他人自然没什么意见,以前还有人心中思量呢,想着争一争这六部实权,可是朱威现在要改革卫所,这麻烦事可是少不了的,谁都不想接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第四件事,机械研究院,农业研究院与组建新军,这算是一件事。” “第五件事,教育改革!” 朱威一口气将剩余两件事说了出来。 众人反应更加激烈,别的他们都能忍受,可是唯独最后一件事,所有人都是拒绝的。 因为他们知道朱威在宁夏做了什么,朱威在宁夏,不论出身,不论地位,只要是适龄儿童,都可以入学堂,这事儿说的是好听,可是…这事儿也是在根本上打破了大明二百多年以来的教育垄断。 打破教育垄断,也就是要打破科举垄断,这可不是小事情了,天下的读书人,没几个会同意的。 “朱威,此事…是否从长计议啊,你在宁夏做的那些事,已经引得朝野哗然,现在天下推行,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威摆了摆手:“有麻烦了,解决了就是,无非就是一个杀字,这天下读书人,大都是乡绅官员商贾,说实在的,这些人…哪怕杀了九成以上,也无妨,孔圣之家我都灭了,何况于其他人?” “朱威,你可要想清楚了,天下悠悠众口,一人一句你都会万劫不复。” 朱威嗤笑一声:“万劫不复?哈哈哈…好一个万劫不复,我朱威何曾怕过这些?天下悠悠众口,口诛笔伐又如何?我自杀他个干干净净,杀干净之后,哪个人还敢开口?哪个人还能开口?” “朱威,你这是倒行逆施,会遗臭万年的。” “说什么遗臭万年?说什么青史留名?都是虚妄!我朱威管他死后洪水滔天,管他死后是否全是尸,我只知道,我要做这事儿,就必须做成了!” “什么读书人,什么士农工商,什么阶级之分,我全然不顾,带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诗你们熟悉吗?若是乖乖听话,我留着他们,若是不听话还想反抗,那就别怪我刨他们的根了!” 朱常瀛被朱威的话惊呆了:“朱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入内阁,却让所有人按照你的想法做事,你是想将内阁变成你的傀儡?” 朱威轻轻摇头:“不…我不入内阁,只是单纯的不通政事罢了,我想做的事,靠我一人做不成,并且天下之大,各地情况都有所不同,我不熟悉,自然不能指手画脚,至于傀儡!呵呵…朱常瀛,我若是说,我就是要将你们变成傀儡,你又能如何?” “陛下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他问我,想不想做张居正!我当时直接拒绝,因为张居正,权柄太盛,整个朝堂只能有他一个声音,我认为这般不符合我的理念,可是现在不同了,我看明白了,如今的大明,只有张居正这样的人,才能救,借用张居正的一句话,吾非相,乃摄也!” “我就在暗处看着你们,看着你们按照我的想法做事,不要与我说什么感情不感情,交情不交情,日后没有这些东西了。” 说完之后,朱威转身离开:“叶向高等人未回京之前,你们就待在成国公府吧,我将京城清理干净之后,再过来接你们,谁若出府!杀!” 第814章 新纪元年 朱威出府,没有一人敢拦,后面管家过来禀报,说成国公府与其他勋贵府邸,都被围了,众人才有如大梦初醒。 “公爷,不能让朱威如此啊,我们要不要?” 说话之人是兖城伯刘玉,是靠着外戚身份混上来的,平常也是没什么话语权的,祖上是侯爵,嘉靖年间犯了事,降为伯爵。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手势。 朱承白了他一眼,这刘玉啊,平常就爱玩鸡斗狗,是平常人眼中的恶霸,也是他们正牌勋贵眼中的无赖,这次让他加入,实属无奈。 朱承刚刚准备说话,边上一晚上没动静的张之极突然冲出,一把将刘玉脖子捏住,随后按到桌子上,那些山珍海味糊了刘玉一脸。 “英国公,你做什么?放开我!” 边上人好似脚上装了弹簧一般,瞬间弹开。 张之极冷声道:“你想杀朱威?” 朱承徐历良连忙过来阻拦:“英国公,先放开刘玉。” 张之极与两人同辈,爵位也都是公爵,于是对张之极而言,两人并没有什么太大威慑力。 刘玉眼看已经有些翻白眼了,张之极这才松开他,胳膊一甩,直接将刘玉甩到地上。 “诸位,上了这艘船,就别想下去了,朱大人让咱们等着,那就等着,谁要有别的心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半天刘玉才在他人的顺气中缓过来,喘着粗气指着张之极道:“张之极,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 张之极冷哼一声:“自然是和先生站在一起,难不成和你这种废物一起?” “你…你…你是勋贵!勋贵本该一体!” “屁的勋贵,屁的一体,我父亲当初落难之时,你们怎么不说一体了?成国公被夺权幽禁,你呢怎么不说一体了?定国公全府上下官职除了徐希之外,全都给撸个干净,那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一体了?现在倒好,事态还没明朗,就开始争权夺利了,争权夺利的时候,想到勋贵一体了?要脸吗?” 张之极的年纪不大,但是他的辈分在这放着呢,加之又是大明五大国公之一,在场的人,除了朱常瀛之外,没人能压他一头,可这是勋贵内部的事,一个藩王没有理由插嘴的。 “这次的事,成国公控制京营,定国公疏通宫内,桂王与我传递消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 张之极骂完之后,只觉得全身舒畅:“先生有句话说的对,那就是在这种时候,内部只能有一个声音,你们既然没有担当,也没有出力,逼宫退位,你们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现在留了一条命,也留下了全家富贵,已经是我们法外开恩了,那就最好在这时候闭嘴,另外…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先生…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张之极一口一口先生的叫着朱威,朱威并没有收他,不过在张之极活的这二十多年中,让他佩服的人,除了他爹,也就只是朱威了,不论武力还是才智又或者是品格,在他心中都是可以为师的存在。 朱承与徐历良对视一眼,默认了张之极的做法,勋贵集团本身就是依靠皇权的,而今他们这般“倒行逆施”,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条心的,朱威说的再狠,他们也知道朱威不会对他们下手,哪怕看在他们儿子的面上,他们两家也是能够全身而退的,可是其余的勋贵,就说不准了。 朱承将徐历良和张之极拉到一边,叹了口气道:“行了,最起码,咱们三个要保持统一了,如今只能跟着朱威一条道走到黑了,你们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这话是白问的,张之极肯定是没有意见的,至于徐历良…不重要了。 见两人都没说话,朱承又开口道:“你们可要想好了,朱威要做的那几件事,不但对于读书人是致命一击,也是在刨我们勋贵的根,我们几家传承二百多年,如今朱威带给我们的,可能是另一条再富贵百年的路,也可能是万丈深渊。” 张之极还是冷冷的语气。 “直接说决定吧,其余的东西不用再说。我英国公一脉,跟定朱先生了,你们若是想要退出,或者想要旁观,趁早收了这份心思,徐希与朱缶与我是一样的,你们与朱先生,早都绑的死死的,挣不来的。” 朱承连忙摆手:“之极,你想多了,老头子我的心思,可一直没变啊,就算卫所改制之后,没了兵权,那大基建之类的计划,我也能赚的盆满钵满的,这些好事,我可不想落下。” 徐历良是听明白了,翻了个白眼道:“哟哟哟…怎么着?这是在点我呢?” 张之极与朱承对视一眼,同时笑道:“知道就好!” 徐历良实在无语,这两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王二刚刚将成国公府围住,就看到朱威的身影,按照他所想,朱威最起码要与那群贵人说个一夜吧?没曾想这么快就出来了。 朱威叹了一口气:“与他们…说不出来什么东西,他们只要乖乖的,我也懒得和他们计较那么多了。” “进展如何?” “差不多了,除了有少部分反抗之外,其余的都是没费什么功夫。” 朱威微微点头:“好…我先回家看看,你们动作快一些,最好天亮之前解决完,另外…明日一早,派人去各地,将那几个怂货弄回来。” 王二咧嘴一笑:“嘿嘿…大人,要不要吓他们一下?” 朱威翻了个白眼:“随你吧,别太过就行。” “好嘞。” 独自一人走在这有些熟悉,但是更多的是陌生的大道之上,朱威心头感慨万千,有些事…脱离了朱由校的控制,脱离了那些勋贵藩王的控制,但是…何尝不是脱离了朱威的控制? 一路上偶尔有高门大户中传来惨叫,而后就是血腥味飘散,也有很多朱威的人,少则十几个一队,多则五六十人一队,每人身上都是有着名单地址的,匆匆的来,杀了人之后又匆匆的去。 整个京城,现在只有朱威的人,在到处活动,执行宵禁的兵马司与巡检司,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朱威对于这一切,充耳不闻。 不知不觉走到了朱府,数年之前,这里有朱威的父母,有天天在国子监学习,却时常抽空回来的朱镇,有还未出阁的朱芷,也有…还是皇太孙的朱由校。 那时候,朱威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那种快乐的日子,让人向往,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 朱威成了“乱臣贼子”,朱芷的皇后之位,因为朱威也变得名不副实,朱由校更不用说了,已经退位,父母也不在了… 朱威站在门前许久,门是开着的,不过里面黑的可怕。 “今夜,兄长是不准备进来了?” 朱镇的声音响起,将朱威惊醒,两人自从上次吵过之后,就都有了一些心结,不关其他事,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的兄弟不信任自己罢了。 朱威抬头,朱镇隐在黑暗中,只能看清一个简单的轮廓。 “你在等我?” “兄长,好似不想见到我啊?” 朱威沉默了,倒不是他不想见朱镇,而是没办法面对,因为今日朱威对付的不止是朱由校,还有他们的妹妹朱芷。 朱家对于亲情格外看重,朱芷更是两人呵护着长大的,如今的这一切,朱威没办法与朱镇解释。 这也是今日朱威没有去找朱芷的原因了。 朱镇看朱威这副模样,冷笑一声:“朱威啊朱威,你活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你为了达到目的,也可以不择手段了!父母因你而死,如今妹妹也要因你而受苦,是不是有一天,我若挡了你的路,也会被你一脚踢开!” 朱威深吸一口气:“朱镇,有些事你不明白,也自然无法理解,但是你要知道,我并非想要伤害你们。” “呵呵…兄长,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事情都已经做了,现在惺惺作态来这么一出,给谁看呢?” 朱威也是有了一些脾气:“那你呢?今日之事你也出力了,你是否也是我这种人?” “那是我不知道你竟然会做的这么绝!要是早知道了,我不会帮你。” “不会帮我?难道你就想在那通译司混日子等死?” “我宁愿等死,也不想变得你这般冷血无情!” 朱威突然被气笑了,他做的一切,旁人都能理解,可是自己的亲人却无法理解。 “好…很好,我不想在与你争辩了,我做的没有错,一人哭总好过万人哭,朱芷是皇后,她这个身份,就该担这份责任!” “若我阻你呢?” “挡我者死!” 朱镇不说话了,可能是失望透顶了,苦笑一声转头离去,脚步有些踉跄,只留给朱威一个背影! 朱镇心中不好受,经历了这么多事,朱镇早都放下了曾经年轻时候的抱负了,那种抱负看不清摸不到,始终不太真实,做通译司郎中的时候,朱镇还在想,他无姓名之忧,朱芷母仪天下,朱威逃出生天,虽不完美,但也安稳,可是如今呢,兄长不是兄长,妹妹不是妹妹,这算什么? 朱威盯着朱镇的背影,指头尖都捏的发白了。 最终朱威没有进门,在门外坐了一夜。 直到百姓们小心出门,昨夜兵马动静响了一夜,让他们心中都是有些害怕的,不过看到如同以往的街道,好似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也就都放下心来了,街上有了些许嘈杂声音,朱威这才清醒过来。 听着那些百姓的家长里短,看着那升起的朝阳,朱威心中的阴霾好似被一扫而净,昨天还在给朱承他们说任他死后洪水滔天,可没想到自己被自己打脸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只能一往无前了。 …… 趁着这两日时间,朱威让俞咨皋带了一些原本福建水师的中下级军官入城,用来替换原本的京营军官,这事倒也顺利,应该是都收到消息了。 三月二十三日。 左光斗与杨涟入京。 入京的第一件事,不是来见朱威,而是去了一趟皇宫,朱威知道他们是去见朱由校,不过也没有阻拦,这两人是有名的忠臣,有此做法,不奇怪。 出宫之后,他们主动与朱威说了他们的想法,没什么太大的心意,不在乎就是好生待朱由校,以太上皇之位尊之。 一个没什么权力的太上皇而已,朱威自是答应了下来。 三月二十五日。 徐光启入京,朱威亲自接待,不过谈话中,对于一些事情还是点到为止。 三月二十六日。 叶向高入京,朱威放出成国公府的那些勋贵藩王,带着他们一起迎接。 要说在京城内,军方只要成国公英国公两大国公说了话,基本闹不出什么乱子,那么文官与士林这边,只要叶向高来了,那也是一样可以高枕无忧了。 三月二十八日,孙承宗入京。 终于在三月底,基本上有关联的所有人都到了。 那么朱由校的退位诏书也就能够发布了。 原以为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可是没想到,京城之中好似是因为朱威的清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至于百姓…得过且过吧,大明朝的皇帝啊,做出什么事好似都是正常的。 再之后,就是新内阁的建立。 朱威只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都以朱威想要做的那五件事为主。 一切都要步入正轨了。 京中已然无事,千百年来,好似这次“造反”是最仓促的,也是最容易的吧? 但是真正的血腥,才刚刚开始。 朱威告别众人,在皇宫中留了李牛白飞飞等一千五百人之后,率部离京,朱威要用手中现有的这一万多人,从北到南,从官到商,全都清洗一遍,当然了…最重要的,就是收回各地锦衣卫职权,而后趁机清算天下田亩。 等到再入京之时,那就是天下大定之时! …… 新内阁。 叶向高已经老迈了,初春的太阳并不热烈,现在的内阁是午门边上的偏殿,环境没有以前的好,屋子虽大,可是到处漏风。 起了好几个火盆,却还总觉得寒气往身子里钻。 “叶老…您老掌掌眼,看如此昭告天下,是否合适?” 叶向高仔细看了看,这诏书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初春了,例行劝农而已。 叶向高刚刚点头,准备说好,可是随即指着落款日期摇了摇头:“不是天启三年了,改…新纪元年!” 第815章 福王 此时朱威一行人刚入河南境界。 俞咨皋大部,与陈子义配合,逐步替换各地锦衣卫的人。 而朱威只是带着王二等两千人,一路向南。 “大人,您为何不留在京城啊,万一那些人没有按照大人的意思做事,您在还能压得住,要是跑远了,咱们来不及回去啊。” 朱威摇摇头:“我在那,反而可能做不好!” “嗯?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通政务啊,我知道要做什么事,也知道大概怎么做,可是现在要做的事,都是落到百姓头上的,各地风俗习惯不一样,各地文武配置不一样,各地官员能力不一样,所以…很多事并非是我想怎么做,就能够完全落到实处的,我不懂那些,叶向高他们懂,我怕啊,我怕我不能理解他们处置事物的方式,与他们起了冲突或者不满,要是那样的话,最终这事还是做不成,索性就不管了,把握住大的方向,别的由他们去搞。” 王二好似明白了一点:“哦~有个成语是不是叫什么眼高手低,说的就是大人这种情况?” 朱威翻了个白眼:“滚!” “报…大人,福王在前方等候。” 朱威收回刚准备教训王二的手,眉头一皱:“福王?他来做什么?” 朱威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福王不可能看不清楚如今的局势,既然看的清楚,他又怎么敢来招惹朱威? 还没等朱威多想,朱常洵的车马已经到了朱威跟前,一张肉乎乎的脸出现在朱威眼中。 “朱大人安!” 朱威一愣,随即回礼:“王爷折煞下官的,不知道王爷过来所为何事?” “请朱大人,随本王入府一叙。” “这就…” 朱常洵嘴巴一抿,好似快哭了一般,看到这副模样,朱威心道坏事了,这货背后有人指点啊。 朱威刚刚要拒绝的话,堵在喉咙口了,最后只能挤出一个“好”字。 磨磨蹭蹭到了福王府。 就算朱威早有心里准备,此时也是有些懵逼的。 偌大的福王府,可是用了十三年时间,两万多人,花费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修建而成的。 府内雕龙画凤,南方园林,北方山景,中间还挖了一个比定国公府的未名湖更大的人工湖,可以说是能想到的,能做到的,应有尽有。 这还只是表面的,万历对福王的宠爱在整个天下都是独一份的,无数宫中珍品,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是被一箱子一箱子往福王这边送。 非但如此,整个洛阳,最好的土地,有八成被万历赏赐给福王,还有内帑的接近一半金银。 所以说,在福王就藩之时,可以说是天下最有钱的藩王也不为过,甚至当初福王能够拿出来的钱,比国库都要多。 可是如今呢? 原本占地五百三十多亩的福王府,现在变得有些“光秃秃”的。 除了房子和地板,别的东西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 包括那被福王涂的像金子一样的假山。 这些东西放在流民手里,自然是无法变现的,可是朱威让人通知了,所有东西拿过去都能去换钱粮,没有上限的那种。 所以,有这种情况也就可以理解了,比之蝗虫过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眼前虽然依旧肥硕,但是明显有委屈的福王朱常洵,朱威也是有些尴尬。 “咳咳…福王殿下,您的府邸…主体还在,修缮修缮,再置办一些家具,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的。” 朱常洵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心中委屈有气,也不敢发作,只能小声道:“本王没钱。” 朱威顿了一下:“额…下官这里倒是有三千两银子,虽说少了一些,但是礼轻情意重,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说是这样说,可是朱威动也不动,现在达官贵人之间银票已经开始流通了,朱威这次随身带着上万两银票。 朱常洵盯着朱威看了许久,朱威的脸皮再厚,如今也有些扛不住了,咬了咬牙道:“最多五千两,再多就没了!” 朱常洵翻了个白眼:“朱大人,你好意思吗?” “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徐希了,就是他带头的。” “那殿下应该去找定国公啊,找我干嘛?” “徐希说都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朱威立马变得正义凛然:“污蔑,诽谤,殿下…你可不能偏听偏信啊,那徐希平常就爱偷鸡摸狗的,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与下官不一样,下官可是正直的很啊,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的。” “咳咳…先生…您这样说,可让学生心中很不是滋味啊!” 徐希从侧面墙后出来,一脸微笑的看了一眼朱威,而后对着朱常洵一礼道:“王爷,您看到了吧?我说过的,我家先生就是这个样子,吞进肚子里面的,最多拉出来一些渣渣。” 朱常洵还没说话呢,朱威就一巴掌呼在徐希头上:“倒反天罡啊!欺师灭祖啊!弄了半天,你敢背叛老子?” 徐希捂着头撇撇嘴:“先生,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可不好啊。” “嘿…还敢多嘴?打不死你!” 就在朱威的脚已经抬起的时候,徐希来了一句:“福王殿下愿意将自己的地全都拿出来充公!” 朱威的脚顿在半空:“此话当真?” 朱常洵脸上肥肉抖了抖,很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前提是…本王府里的那些东西,尤其是父皇赏赐的那些,都要还回来,只要那些东西都回来了,洛阳八成田地,本王双手悉数奉上!” 朱威眼睛一眯,总觉得这事不会很简单,不过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有问题。 朱常洵好似看出朱威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道:“朱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也是为了自保。” 朱威眉头一挑:“哦?好像没人想要对殿下动手吧?” 朱威这话就有些看不起人了,哪怕朱常洵看不出来,天下其他人就看不出来吗?尤其是福王府的那些属官幕僚,这可是万历和郑贵妃一一挑选出来辅佐他们宝贝儿子的,一个个要不然是聪明绝顶,要不然是有一技之长,总而言之,不可能有一个废物。 朱威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让福王府的那些人已经了然了,现在的朝廷,或者说现在的大明,有正儿八经能够决定天下走势权力的人,恐怕只有朱威一人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朱威若是心狠一些,别管是福王还是别的藩王,命都可能没了。 朱常洵苦笑摇头:“朱大人,本王已经开诚布公了,朱大人就不要再拿本王打趣了,本王想要的,只是自己与母妃的安全罢了,若是可以…本王想让母妃来洛阳,我们不需要那些田地赏赐,我们只要活着,若是能富贵的活着,那就更好了,若是朱大人能够帮本王,福王府…所有东西,都归大人所有!” 朱威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朱常洵立马举手发誓:“太祖成祖子孙朱常洵,对天地起誓,若有虚言,死后不入幽冥,化为孤魂野鬼,受尽天地祖宗之刑罚劫难。” 朱威听到这誓言也是有三分信了,古人除了司马懿那种人之外,其余人对于誓言看的很重,尤其是朱常洵这等身份的人,若是不遵守的话,会被人嗤笑数百年的,并且这还是拿着祖宗和天地起誓的,又能够增加两分信任。 见朱威沉思不说话,朱常洵左右看了看,没人理他,更没人替他说话,他这样的人,从小蜜罐中养大的,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什么谈判技巧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 若是他能在朝堂历练几年,就应该能看的出来,朱威对他的条件已经很心动了,可是他看不出来,也许是他想要与母亲团聚的心思太重,忽略了这些,也可能是心性使然,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将他幕僚给他的底牌也说了出来。 “本王愿意以大明亲王的身份,宣告天下,皇家将拿出被赏赐的土地田产充公,以解朝廷与百姓之苦!” 朱威眼睛顿时亮了:“福王殿下若是能够这般做,下官就算拼去这条老命,也会接太妃出宫,与殿下团聚!” 朱常洵是想笑的,但是又不怎么笑得出来,只能摆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如此…就多谢朱大人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原本藩王的权力都已经被削弱的不成样子了,说句不好听的,两三个千户所都能将一个王府上下给杀的干干净净,更何况,朱威手中有那杀戮千万人的铁血大军? 再看看朱威这次回京的各种动作,就知道朱威这是要改大明制度结构了,第一点就是丈量天下田亩,天下田产十数,皇家总共占了一成有余,朱威不可能不处置的。 按照朱威的脾气,要是处置起来,必定是铁血手段,与其等着朱威的钢刀落下,不如趁着朱威还没开始抽刀的时候,给他一个投名状,这样的话,最起码能够保存自身。 朱威应下之后对着徐希变了一副态度:“东西呢?你是官啊还是土匪啊?老子让你保护福王殿下,你就这样保护的?一会儿下去自己领十军棍,并且…只有这一次了,若是还有下次,老子阉了你!” 徐希一头黑线,现在这屋子里面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可是朱威还是摆出自己是清白的模样,也不知道给谁看的? 朱威对着王二使了个眼色,王二会意,拉着徐希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大人放心,下官亲自行刑,绝对打的他妈都不认识!” 而后就是一两声装模作样的惨叫声和互相调笑打闹的声音。 朱常洵现在想捂住自己的耳朵,这朱威真的是办坏事都不避着人了,随后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这也代表朱威的态度了,是认真与他谈事的。 果不其然,朱威好似也不觉得假,直接开口道:“什么时候昭告天下?让朝廷和内阁怎么配合殿下?还有…殿下日后确定就在洛阳了吗?” 朱威一件三个问题,让朱常洵有些懵,好不容易理清楚了,这才缓缓开口:“时间上听朱大人的,朝廷和内阁这边,也请朱大人与他们商议吧,至于日后定居何处,若是朱大人有安排的话,本王就听朱大人的。” 朱威翻了个白眼:“王爷直接说都听我的不就行了,还说这么多话!王爷嘴巴不干吗?” 朱常洵愣了愣:“额…不干啊,朱大人口渴了吗?” “对呀,来这么久了,连口茶水都没有吗?” 朱常洵有些无语,也有些委屈:“朱大人,本王的茶,都被抢了,有人拿最好的大红袍,换了两斤杂粮!” “额…哦,以后别喝那么好的了,平常茶也行,要知道怎么才能好好过日子。” 朱常洵欲哭无泪,堂堂天潢贵胄,还要考虑怎么过日子?这大明二百多年,可没有这话啊,不过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都办不了,还要谢过朱威的教导。 拜别朱常洵之后,朱威跟着徐希,来到了他的“据点”。 也就是流民大营中间。 和在福王府一样,朱威也同样被徐希的帐篷惊呆了。 福王府是“光秃秃”的,徐希这边却是满地堆的都是好东西,异常脆弱名贵的古画被随意扔在地上,有的已经被露水浸湿,最豪横的还要是他的桌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桌子,他是拿了两个大珊瑚当做桌子腿,上面放了个木板而已,这等配置比皇帝都要豪横的多。 朱威指了指满地的金银珠宝名贵字画:“你就这样放着?” 徐希两手一摊:“没地方了啊,总不能从流民手里收回来的东西,再放在流民帐篷里面吧?” “呵呵…有道理!” 徐希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异常谄媚:“当然了,这些都是孝敬先生的,先生派人拉走,或者学生直接派人给送到京城先生府中。” 朱威摆了摆手:“这叫什么话?说好的,都要给福王还回去的。” “啊?先生…确定?” “当然确定了,不过…这流民肯定都是不懂行的,有些好东西都给当成垃圾损坏了吧?” 徐希立马会意,装作一副悲痛的模样:“是啊,好多好东西,甚至有些唐宋的名人物件,都给弄的不成样了,学生心里也是心疼的很啊!” “咳咳…那就好,派人收拾收拾,给福王送过去吧。” “好嘞…不过先生,你真的准备这么早对皇家动手?” 朱威微微点头:“原本想要晚一点的,不过福王这么上道,咱们也不能伤了他的心不是吗?” “对对…先生说的是,先生还是善良啊。” “我也觉得我很善良,奈何世人不懂我啊!” “嘿嘿嘿…” 第816章 福王是老六 两人嘿嘿了老半天,最后朱威实在坚持不住了,小声对着王二道:“王二…你去外面看看,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朱威自从出了福王府,就一直有一个感觉,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这个感觉到了徐希这里,也没有消散,朱威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是战场上训练出来的,所以哪怕没有证据,朱威也确定那福王派人盯着自己。 王二应了一声,出了帐篷查看,很快转了一圈回来,说没人偷听。 朱威揉了揉有些僵硬的下巴:“他妈的,真不愧是郑贵妃那样的娘生的啊,这福王…心思也是阴的很啊!” 徐希也是点头附和:“先生说的对,今日学生以为先生没有看出来呢,好生吓了一跳。” 朱威摇头:“刚开始,确实没看出来,可是后面他表现的太积极了,这实在由不得我不仔细想了。” 王二整个人是懵逼的,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机锋,挠了挠头问道:“大人,不是给他老娘弄过来之后,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吗?为什么还要给他送回去?还有你们在说什么啊?难道刚刚说的都不算数?” 朱威笑着摇头:“王二,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将你留在身边吗?” “因为我能干!” 朱威差点被口水呛到,叹了一口气道:“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你的脑子…实在有些不太灵光。” 王二一愣:“李牛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啊,大人为什么不说他?还有秦成,他也笨的要死。还有陈子义他们,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啊。” 朱威扶额苦笑:“李牛是傻了点,但是人家有个好婆娘,白飞飞是个能分得清轻重的,有她在,李牛不会犯什么大错。陈子义现在掌管暗卫,早都独当一面了,至于秦成,这两次的事情办的很好,我现在让放心让他他去往鞑靼,接回咱们焕土堡的乡亲们,所以…王二,笨的好像只剩你一个了。” 王二嘿嘿一笑:“笨就笨吧,没事的,他们聪明他们干活,我笨我可以歇着,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朱威无语了,这货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了。 王二丝毫不哭的朱威已经不想与他说话了,继续刚刚问题问道:“大人,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和福王谈好的那些都不作数了?” 朱威原本不想再给王二说太多他不理解的事情,可是王二这独眼龙只剩下那一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期许,朱威还真的不忍心伤害他了。 “算了算了,告诉你也无妨,顺便徐希你也好好听听,看看我考虑的,与你考虑的,有什么差别。” “是…先生!” 朱威沉吟少许,捡起一幅唐代字帖打开:“这是唐朝大文豪李邕的《法华寺碑》,魏晋以来,碑铭刻石,都用正书撰写,入唐以后,李邕改用行书写碑。书法的个性非常明显,字形左高右低,笔力舒展遒劲,给人以险峭爽朗的感觉,苏东坡,米元章都吸取了他的一些特点,元代的赵孟頫也极力追求他的笔意,从中学到了“风度闲雅”的书法境界。作为行书碑文大家,书法风格奇伟倜傥,李后主称赞“李邕得右将军之气而失于体格”。李邕精于翰墨,行草之名由着。初学王右军行法,既得其妙,乃复摆脱旧习,笔力一新,在唐朝乃至现在,在碑文成就上高过李邕的,不过一二之数。” 朱威将那《法华寺碑》平铺在桌上。 “李邕的传世之作不多,其中的精品肯定有这《法华寺碑》一席之地,加上这碑文寓意也好,所以《法华寺碑》自宋开始,就一直是皇家收藏的,识货的人,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徐希,你想到了什么?” 徐希皱眉:“也就是说,这东西,不好出手?” “啪啪啪…” 朱威拍了拍手,对徐希能看到这一点,很是满意:“不错,这东西可以说已经打上了皇家印章,放在我们手里,说实在的,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我大概看了一圈,你这里的东西,至少有三成与这碑文类似,你再想想,你带人攻入福王府的时候,福王等人在哪里?” “在后殿,整整三千兵马,都是全甲之兵,也只有后殿,我们没有去过,自然也没有抢夺。” “那就对了!这福王的心思,和他娘是一样的脏啊,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福王大头的那些钱财古玩,都在后殿了。三千全甲兵士,若是凭借福王府的高墙守卫,单单凭借流民不可能攻破的,哪怕流民有十万之数,也只是散兵游勇,那你再想想,他为何放弃守卫,让你轻易突破府门?” 徐希眉头皱的很深:“先生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的?” 朱威点头,叹了一口气:“不但是故意的,并且现在的福王,占据主动权,你我…都掉进了他的陷阱!” 徐希满脸不可置信:“先生…你刚刚说觉得不对,是因为这些?” 朱威看了徐希一眼:“你说的不对,不是这个?” 徐希苦笑:“自然不是了,先生…学生觉得福王这些操作有问题,主要是觉得他想让先生出面接出郑太贵妃,是为了利用先生,没有想这么深,学生一直以为先生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与他虚以委蛇。” 朱威揉了揉太阳穴,转头对着王二道:“王二,现在笨人又加了一个,这个徐希以后是你小弟了。” 王二大喜过望,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徐希的肩膀:“小弟,以后跟着大哥混,绝对不会再让你动脑子了。” 徐希无语至极,这话说的真不中听。 朱威摇头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你想的啊,还是太简单了,郑太贵妃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在京城,或者在尼姑庵,又或者在洛阳与福王团聚,都改变不了她是废人的属性,她的根基是神宗皇帝,势力也主要在宫中,神宗皇帝大行四年了,而她在宫中的势力,也早都被清洗干净了,她现在最多,就是个能出主意的人而已,翻不了什么风浪的。” “福王背后肯定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这个人,应该不会是郑太贵妃,这个时机把握的太好了一些,非比寻常人啊。” 徐希好似想到了什么:“先生,洛阳城内,或者说福王身边若是有这种人,不可能籍籍无名啊,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福王本人?” 朱威表情凝重:“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并且不小,若真是如此,这洛阳,我还要再呆一段时间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福王,送了咱们的大好局面。” 王二听的是一脸懵逼:“我说两位,你们考虑考虑我啊,到底什么意思啊?” 徐希翻了个白眼:“也就是说,这个福王心眼里面都是脏东西,想要对先生不利。” 王二是傻,但是他对朱威的忠心是谁都媲美不了的,哪怕是李牛也不如王二。 自从朱威帮助王二娶了他心心念念的王寡妇之后,王二这辈子,也就只存了跟着朱威的心思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甚至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现在听到有人想对朱威不利,这暴脾气能忍得了? “他娘的,大人…我去给他卵子挤出来!” 朱威一头黑线,挥了挥手:“滚蛋,一边玩泥巴去。” 王二撇撇嘴退出帐篷,眼睛滴溜溜一转,好似想到了什么,小跑走了。 王二出了帐篷之后,朱威手指在那《法华寺碑》轻点:“现在咱们是被驾到这里了,福王用什么田产充公和迎回母亲这两件事,让咱们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霸道模样。” “这些好东西,给了咱们,咱们卖不出去,只能砸在手里,而这也是福王的一步棋,福王府被攻破洗劫一空,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明,数百亲王郡王,肯定都有唇亡齿寒的感觉,都会觉得下一个可能是自己,福王现在表现的越惨,那些皇亲国戚,就越同情他。” “若是我真的让福王告知天下,要充公田产的话,福王再放出迎回郑太贵妃的消息,在那些人眼中,肯定都是被我们逼的了,要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些富可敌国的皇亲国戚联合起来?” “现在大事未定,福王这是想要釜底抽薪,让咱们的计划,全都胎死腹中了。” 朱威说了许多,不过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徐希,好似是在与徐希说话,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 突然朱威一拳打在那《法华寺碑》上,厉声道:“若是这计谋真的是福王本人想到的,那我必杀朱常洵!” 一个藩王,张口闭口就是杀了,这等霸气,好似只有朱威一人敢如此说了。 徐希倒是觉得很正常,想了想后,开口说道:“要不然…偷偷将福王做了?” 朱威看徐希像看傻子似的:“徐希啊,你若是真的这样想的话,以后可别说我是你先生了,我教不出来这么傻的人。” 徐希满脸问号:“怎么了?这不是一绝永益的事吗?不管出计谋的人是福王还是别人,只要福王死了,那就一切都平息了。” 朱威捏了捏拳头,现在他真的觉得,徐希与王二可能真的是一类人了。 “徐希啊,我问你,你若是藩王,知道了福王家产都被搜刮干净了,最后还是落的了身死的下场,你会如何?” 徐希还没说话,朱威又道:“你不用说了,你这脑子我不觉得你能想出来什么,若我是藩王,得知徐希这般样子,我肯定要提前准备一些事了,哪怕现在不反抗,也要留下反抗的实力,那时候天下会如何?” “一个两个藩王这样做不可怕,本地卫所都能够剿灭了,可是天下数十个藩王,上百个郡王一起反呢?你要知道大明得国已经二百多年了,朱姓天家贵胄已经深入人心了,下面的百姓见到这么多藩王反了,再加上近些年日子不好过,他们会不会跟着反?若是跟着反了,咱们的那些计划,还能够实施吗?” “到时候啊…若是女真或者西洋人再来插一脚,这大明天下,可就真的完了!” 朱威说到最后,徐希已经一头冷汗了,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小声道:“先生,你想的…是不是有些太极端了?” 朱威瞥了他一眼:“极端吗?哼…我这说的还是好的,真的这么乱了,我也有信心能够全部压下去,不管是用什么方法,还是有赢得希望的,可若是那些藩王联合,推选一个代理人,拥护那个代理人为帝,大明天下将有二主,这才是最难的!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没有多少正统的支持,因为咱们…在很多人心里,就已经是乱臣贼子了。” “先生…这些事情,都是先生自己想的,可能并不会这样发展。” 朱威摇了摇头:“我有感觉,这事可能已经在发展了,而福王…很有可能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天下人都知道,神宗皇帝当初中意的太子人选就是福王,只不过因为嫡长之别,这才给了先帝!而当初拥护先帝的那些人,现在可没几个还在朝堂的,若是天下藩王,都拥戴福王呢?” 徐希倒抽一口凉气:“嘶…这…确实不好办了。” 朱威冷哼一声:“我刚刚说了,福王这时候跳出来,时机太好了,现在政局不稳,新帝是一个四个月的奶娃娃,原本就无法服众,我让叶向高和成国公定国公等人辅政,就是为了压下那些反对的声音,我是想将所有反对的人全杀了,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现在还需要人办事,可若是这个时候,福王动手了,将他描绘成正义的一方,你觉得…是否会有人支持他?若是支持他的人够多,会不会出现两个朝廷?” 徐希虽说不想承认,但是他说服不了自己只能点头:“会!” 朱威叹了一口气:“这就对了,朱常洵这货啊,可是给咱们出了一个难题,若是真的解决不了,可能…” 朱威没有说完,但是徐希知道他的意思。此时政局不稳,若是真的那样的话,朱威最好的方法,就是举起屠刀,一路杀完了事,可是那样的话,天下的法理正统性就没了,这不是朱威想要看到的。 “报…大人,不好了…王大人他,他将福王绑了!” “啥?” 第817章 什么意思 “大胆!放开本王!你们是要造反吗?” 朱威还没想明白怎么处置呢,王二就将朱常洵带了过来。 “大人,末将将这小子拿下了,请大人发落。” 朱威实在没眼看了,王二绑人还是绑猪的那一套,朱常洵原本胖,此时被勒的肥肉从缝隙中挤了出来,看着越发的可怜了。 朱常洵是被绑在棍子上抬过来的,看着他身上的泥泞,想必中途棍子是断过的,此时的朱常洵恶狠狠的盯着朱威,咬牙切齿的模样甚是吓人。 “朱威!你终于藏不住你那狼子野心了吗?” 朱威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朱常洵,轻声道:“我若说,这不是我的意思,王爷会相信吗?” 朱常洵一口老痰呸了出来:“朱威,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他人说你做事光敏磊落,原来就是这般的光明磊落?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人,哪怕爬了上来,也掩盖不住你身上的土腥味,你别忘了,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它姓朱!是我们朱家人的,你只不过是个乘了东风才能扶摇直上的奴才罢了,就凭你也想翻身做主人?你也配!” 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换成个旁人,边上一群无法无天的主都能上去给那人生吞活剥了,可是骂朱威的人是个藩王。 如今的朱常洵好似落难了,但是被统治了二百多年的百姓兵丁,还是没胆子真的与他们对抗,一个小小县太爷随口说句话,都可能吓死一个普通百姓,何况现在说话的是藩王呢? 王二是异类,他既然敢绑朱常洵,就不会怕他,不过他刚想上前,就被徐希拉住,徐希是个拎的清的人,现在朱常洵说的,可能不是朱常洵一人的想法,下面人再去捣乱,很可能打乱朱威的计划。 朱威刚刚准备道歉的话卡在嗓子眼了,冷着声音道:“是…王爷说的没错啊,可是福王殿下,纵使你的身份再高贵,现在也成了阶下囚了,你是皇家贵胄又如何?你是天家亲王又能怎样?我朱威若是要杀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什么身份地位,什么阶级有别,你觉得我会怕?” “我朱威是军户出身,既然认了这出身,杀过鞑靼,打过女真,也灭了日本,我对得起我的出身,也对得起大明,更对得起你们这群靠着底层人拼命才能保下来的富贵,现在倒好…呵呵,开始嫌弃我的出身了?” “你别忘了,太祖皇帝当初也只是个要饭的!太祖得国之后,将百姓放在心尖上,如今不过二百年,太祖子孙竟然变得如此数典忘祖,有朝一日你下去见到了太祖皇帝,可有脸面?” 朱常洵虽被绑着,却是一脸的无所畏惧,听到朱威的话后也是嗤之以鼻:“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人分三六九等,这是天道!你说牛羊何其无辜,可是老虎狮子要吃肉,他们就得死,你说百姓何其无辜,可是我们要他们供养,他们就要供养,这是天大的道理,因为我们是皇家,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朱威拎住朱常洵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双目猩红好似魔鬼一般:“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朱常洵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虽说被朱威拎着衣领呼吸有些困难,但还是嗤笑出声:“你敢吗?洛阳城内城外数十万百姓都看着呢,你敢动手吗?当然了,论胆子你是肯定敢的,可是你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你想做的事本王是一清二楚,你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本王。” 朱威松开朱常洵的衣领,眉头一皱:“哦?那不知道福王殿下认为,我要做什么呢?” 朱常洵被朱威松开之后,整个人又摔在地上,他的体重可不轻,这样摔一下,可不好受啊,喘了好几口粗气,这才缓过来。 此时的朱威对着王二开口:“百米之内,不能有外人。” “是…” 朱威感觉到,朱常洵下面要说的话,肯定是石破天惊的,有些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一些。 缓过来之后,朱常洵抬头对着朱威冷笑:“朱威…有没有说过你很虚伪。” “虚伪?这话从何说起?我朱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敢做敢当,你以为我和你们是一类人吗?” 朱常洵又是一口老痰吐了出来:“我呸!道貌岸然之辈,说的就是你!你若不虚伪,为何不敢让人听?你若不虚伪,为何现在朝堂之上没人敢说你不好,你还真的以为你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了?你明明知道你那五大计划不可能成功,却哄骗叶向高那些老臣,又裹挟成国公定国公那些勋贵,还为了去了你的造反名头,拉上朱常瀛等藩王,造反的人是你,提要求的人也是你,可是你呢?现在出京,看似将大权都交了出去,实则是推那些信你的人入火坑!” 说到最后的朱常洵已经是在嘶吼了,他的话让身边的几人都是心头一震。 尤其是徐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威,好似想从朱威脸上看出些什么一般,不过朱威的脸上只有平静。 朱威的声音缓缓传来,好似并没有因为朱常洵的话而生气,但是话中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福王殿下,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朱常洵冷哼一声:“用得着谁告诉本王吗?你这心思,看出来的人不在少数,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还差得远呢!” 朱威颔首:“不错,聪明人是很多,可是福王殿下,这些聪明人中,可没有你啊,你被当枪使了你知道吗?” 朱常洵脖子一梗:“是棋子又如何?当枪使又如何?本王不聪明,母亲也说过本王不聪明,可是朱威,你要知道,大明容不下太聪明的人,尤其是皇家!在皇家,不聪明,是个好处。” 朱威明白朱常洵说的意思,在大明,很多明明有些作为的皇帝,最后都死的不明不白,比如明代宗朱祁钰、明武宗朱厚照, 朱祁钰是土木堡之后力挽狂澜之人,就因为没有子嗣,被英宗轻而易举的夺门成功,朱厚照从谥号的武宗就能看的出来,他是一个战争狂人,能亲征打的小王子二十年不敢再犯大明边疆,本人也是英姿飒爽孔武有力的,可就是落了次水,就一命呜呼了。这事情本身就有众多问题,可是在朱厚照死后,没人去查,或者说…他们故意默认。 明朝是一个充满斗争和权力争夺的时代,内部的政治斗争和权谋之争屡见不鲜。许多皇帝的去世都发生在战乱或内部争斗的背景下,这些皇帝的死,背后的故事可能只有当事人能够知道了。 不过…朱常洵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第818章 你会杀我吗 朱威蹲下身子,与朱常洵对视,许久之后朱威终于想明白了,洒然一笑:“你背后的人,想要推你当皇帝,那就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朱常洵丝毫不虚的,朱威盯着他,他也是盯着朱威眼睛都不带动一下的:“朱威…鹿死谁手,可就全凭本事了,原本本王赢的机会,只有一成,现在知道你真正的计划之后,本王能赢的机会,自己到了七成了,这样说的话,本王还要谢谢你啊,咱们两个以前一直没有机会交手,在京城的时候,本王就很手痒了,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朱威轻轻摇头:“殿下想岔了,与你为敌,并不是我想要的,不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没想过自立为皇,不知道福王殿下信还是不信?” 朱常洵嗤笑一声:“朱威啊朱威,本王说你虚伪你还不承认,那个位子你不想坐吗?坐上那个位置,可就是天下第一人了,整个天下,都要围着你转,你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大手一挥百万将士洒血疆场,嘴皮一动,万千百姓供你驱使,往那一躺,你看的女人,全都会跪服在你的脚边伺候你,你真的不心动吗?” 朱威眼光一凛,沉声道:“你做皇帝,就为了这个?恶心…肮脏!”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会为了什么?为了你们这群低贱的下等人吗?你们生来就是伺候我们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朱威深吸一口气:“好啊,好得很,如果天家人都是你这般的想法,那我就没什么好不忍心的了。” 朱常洵大笑:“哈哈哈…终于说出实话了吧?你就是想取而代之,本王被人当枪使,是本王能力不足,这一点本王与那人都是清楚的,本王要的是那个位置,而那人要的,是你的命!不过在知道你的想法之后,本王觉得自己还是太善良了一些,我们是互相利用,而你是单方面利用别人,利用的还是最相信你的那些人,咱们两个比比,看谁恶心?谁肮脏?” 朱威叹了一口气问道:“那请问福王殿下,我利用了谁啊?” “叶向高,徐光启,左光斗,杨涟,朱常瀛,徐厉良,朱承,还用我再说下去吗?” 朱威冷笑:“我如何利用他们了?叶向高等人都是已经被驱离朝堂的,我将他们请出来,再次掌权,怎么可以说是利用?朱常瀛一个藩王,徐历良与朱承都是勋贵之首,却全都被囚禁,我放他们出来,这也是利用?” “呵呵…对,你说的没错,这样看你确实对他们有恩,可是你救了他们,又让他们去处理你那根本完不成的五个计划,这不是利用他们替你探路吗?” “为何完不成?” “因为没人想让那几个计划成功,朱威!不是一两个人不希望它们成功,而是全天下有权有势有地位的人都不希望,当全天下都反对的时候,就算太祖来了,也一样完不成,而你…将他们给推到了最前面,自己倒好独身出了京城,远离了那权力中心的风暴,你就是想看看,看看有多少人反对,至于那些人的死活,你不会在意的,对不对?” 朱威眯起了眼睛:“这些东西,是你想的,还是他人告诉你的?” “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的,若是你想的,那我就要重新认识一下王爷了,若是有人告诉你的,那我可就留不得他了!” 朱常洵瞳孔微缩,表情却是异常惊喜,转头对着徐希道:“你听到了吗?朱威默认了,你爹,你们定国公府,都是他的棋子而已,你还将他当做老师,当做最尊敬的人,殊不知,他想将你们定国公府上下都给推入地狱之中!” 徐希早已经恍恍惚惚了,两人说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徐希听的明白,他听出来了,他们一家包括京城中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棋子而已。 “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 朱威默然,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徐希,你应该要有你自己的判断了。” 徐希摇头:“可是…我不知道真假啊,我判断不出来,先生…学生只问你一件事,家父,是否可能有危险?而这危险,是先生你故意造成的?” 朱威起身,看着徐希,眼中有一些琢磨不透的情绪,叹了一口气后,缓缓点头:“对…你爹,包括朱承,包括内阁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我有能力保护他们,可是我不能出手,也不想出手。”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我想做一些事情,在这个事情成功之前,任何人都可以被放弃!” “包括学生我吗?” 朱威闭上眼睛,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有需要的话,我也会放弃你。” “那朱镇呢?那朱芷呢?是不是…先生也可以放弃他们?” “你们都是一样的,任何人若是阻挡我,我都会扫除干净,任何人的死,若是对我的计划有利,我也会毫不犹豫放弃他,不论是谁!” 徐希深吸两口气,止住心中的情绪,带着哭腔道:“先生,这可能是学生最后一次叫你先生了…学生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般冷血无情!” 朱威没有开口,而旁边的朱常洵则是大笑道:“这还不简单吗?你们都死了,我们这些天家人也都死了,谁还能制的住他?他说不想做皇帝,可是又想变成皇帝那样,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今日你看清了,也不算太晚,不过…这就要看朱威想不想放过你了!” 徐希眼睛中都是血丝与泪水,哽咽着问道:“你会杀我吗?先生!” 第819章 下场 朱威嘴唇微动,好似情绪一不小心就会宣泄而出一般。 “你会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如果学生说,可能为了家人与先生对抗呢?先生会杀我吗?” 朱威眼神有些许黯淡,不过语气中那种冷意,丝毫不减:“会!” 徐希听到这个“会”字,好似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瘫软在地,苦笑两声指着王二道:“那他呢?还有李牛他们,他们如果阻拦你,你会杀他们吗?” 朱威轻轻摇头:“他们不会背叛我。” “那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朱威原本没打算这般早的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现在徐希这个样子,不说的话,这个坎是过不去了,于是朱威缓缓开口:“因为他们只有我能够依靠,徐希…你告诉我,你们定国公府的根基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让徐希一愣,定国公府的根基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徐希出生的时候,定国公府威风的很,万历虽不给定国公实权,但是一应赏赐没有断过,想到此处,徐希笃定道:“自然是皇权!” 朱威嗤笑一声:“皇权?呵呵…徐希,若是皇权的话,朱由校想要灭了你们定国公府,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包括与你们同宗的魏国公,犯了那样的事,也只是被神宗皇帝判了个幽禁而已,你真的以为神宗皇帝和朱由校不想灭了你们吗?要知道,一个皇帝不会忍受一个与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勋贵,尤其是你们这种顶级勋贵,而你们与他们已经背道而驰,却还能存活,你有没有想过背后的原因?还是那句话,你们的根基究竟是什么?或者说你们背后有什么东西,才能让皇帝这般难以处置。” 徐希张张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家中次子,并非嫡长,家中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要求,只要徐希喜欢,家中不会多加干涉,这也造就了徐希只享受家中的待遇,却不知道家中的其他事情,现在听到朱威这样说,好似明白了一些。 朱威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日本的时候,若是幕府和天皇联合起来,我大概率不会赢,可是他们两方互相掣肘,这才给了我机会,那你知道幕府将军明显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输,为何还要如此吗?” “他们和你们是一样的,定国公府,已经繁衍二百余年,就不说嫡庶分支,就说那些依附定国公府的家臣下属,不下千人,而这千人,每一个人身后都还有别的人依附,相加起来,不下万人。” “徐希…你知道我那五个计划,真正实施的话,会损伤什么人的利益吗?就是你们的根基,就是拥护你们的千人万人!” “天下田产,皇家占两成,勋贵官员乡绅占四成,千万百姓只有四成,而苛捐杂税都在这四成土地里面出,徐希…我要彻查天下田亩,分配百姓,哪怕是用银子买,可是那些人会愿意吗?” “太祖时期,科举两榜进士中,寒门子弟占八成之多,可是在嘉靖年,寒门子弟占比只有三成了,而万历年更是低到了一成半!朝堂已经全部被那些人家占满了,能说的上话的,都是名门世家,归根结底,是因为百姓家中无余粮,吃都吃不饱,如何读书识字?我普及教育,就是在与那些人抢夺朝堂上的职位,你觉得他们会愿意吗?” “另外,卫所改制,你要知道你们勋贵为何是勋贵,那都是战场上拼出来的,手下的人八成是卫所官员,我要改制,他们会同意吗?” 朱威说完之后,苦笑一声:“徐希…你知道我为何出京吗?” 徐希已经被朱威的话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道道,如今朱威又问起为何出京,难道和这些事情有关? 见徐希不开口,朱威又道:“福王说的对,说我在京中留下的那些人,都是棋子,可是徐希…你想一想,是叶向高傻,还是徐光启傻?是你爹不聪明,还是成国公老溃?都不是吧?他们是大明最顶尖的聪明人,他们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只有这两万人,哪怕每个人都能以一敌三,京中三大营十万大军,我也打不赢,他们可以将我留下,可是为什么让我离开京城?在我离开京城之后,他们又为何要按照我的意思来改革?” “若是我逼他们的,他们会如此吗?他们能不知道他们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他们能不知道他们真的与我站在一边,是自掘根基吗?” 朱威拍了拍徐希的肩膀:“徐希…我相信你爹,相信成国公,相信叶向高,也相信徐光启,就如同他们相信我一样,他们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处境!他们知道会有很多人反对,其中包括他们的心腹手下,包括本应该与他们共同进退的那些人,他们也知道,他们这样做的话,他们的根基就没了,日后的他们,只要失势,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徐希大概明白了,小声问道:“那先生既然知道他们会这般难,又为何不在京城守护?” 朱威摇摇头:“不是我们不想在一起,京城中我是清洗了一番,杀了几百户上千人,如此我才敢放下心离京,而他们也知道,我在京城的话,若是局势有变,就可能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所以…他们在京改革新政,而我离京,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这个道理,你懂吗?” 王二听了老半天,本来他是听不懂的,可是朱威说这个话他又懂了,也没过脑子张口就说:“大人,你不是说你在京城他们可能会束手束脚吗?怎么又变成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了?” 朱威翻了个白眼:“我给你说那么多你听的懂吗?” 王二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好像听不懂,不过大人,我听不懂你也不能骗我啊。” “滚蛋,懒得理你!” 徐希此时有些尴尬,眼泪还挂在脸上呢,可是现在看来刚刚一切都是误会,对着朱威恭敬一礼:“先生,学生错了。” 朱威扶起徐希,轻轻摇头:“你没有错,若是你连家都不要了,我才会真的会失望,也会真的寒心,你做的很好。” 说完之后,朱威冷眼扫了一下还躺在地上的朱常洵,冷笑道:“福王殿下,我这些话原本不想说的,但是你逼我,我没有办法才说了出来,你既然不傻,就应该知道,有些秘密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下场会如何吧?” 第820章 福王薨 朱常洵冷汗直接顺着他的肉脸流了下来,在朱威说那些人的时候,他都已经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可是他也想知道朱威的后续计划,就没有开口阻止。 而后面朱威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之后,再加上朱威这充满死意的话,朱常洵就知道朱威对他真的起了杀心。 “朱威…我们可以合作的,我是福王,我有用的,我的田地,我的财产,我还有三千兵马,都是你的。” 朱威眼睛微眯:“你觉得我在乎你这些东西?你死了,这些东西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留你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威胁在?” “不是…我知道很多秘密,你不是对我身后的人有兴趣吗?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绝无保留。” 朱威冷笑:“朱常洵,我确实有些高看你了,你若不这样急着活命,我还真的有兴趣和你合作一下,可是你这般模样,让我顿时没了兴趣,你能背叛想要帮你登上皇位的人,就能背叛我,你这样的人不死,我不放心啊!” 朱常洵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若是别人说的话,朱常洵可能还不会当一回事,但是说这话的人是朱威,是杀人恶魔,在朱威眼中,杀谁都是杀,哪里有什么身份之别? 死在朱威手里的一品大员,已经快十位了,间接死在朱威手中的藩王,也有三位了,他这个福王,可能真的对朱威而言,不会有什么太大区别。 “不…不不不…朱威,你不能杀我,若是杀了我,天下藩王和皇亲国戚,都会反的!” 朱威看朱常洵好似在看傻子一样:“福王殿下,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选你吗?那个位置你知道多么诱人的,可是他们为何偏偏选了你?比你聪明的人不在少数,比你血缘关系近的人也有,可是为何是你?” 朱常洵眼中满是迷茫,他哪里想的出来?自从他得知那些人支持他之后,他就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了,那个位置,在他心里,在万历与他娘口中,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他拿回自己的东西,用得着多想吗? 就算要想,他也没那个脑子啊,洛阳流民叛乱,攻陷福王府,是朱常洵身后之人给他的一个明谋,一个能得到天下皇室宗亲心疼的明谋,他办的很好,这事之后,身后之人又给他传话,说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是如今,那一步之遥,又好似隔着万丈深渊,而将他推下去的人,就是眼前的朱威。 朱威凑近朱常洵的耳朵轻声道:“因为你好糊弄,你好掌控,你笨你傻你没有理想抱负,只要给你一点点好处,你都能甘之若饴,你要的只是那个位置,而不是相应的权力,所以…他们才选择你,并且,就算你坐到那个位置上,他们也不会担心你不听话,因为他们能够笃定,也有那个实力,在你不听话的时候,将你拉下来,所以福王殿下,其实就算我不杀你,他们说不定也会动手,没人会为了现在的你与我为敌,他们不想当出头鸟,推了你出来,你口口声声说成国公定国公是棋子,其实你才是那个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那种。” “福王殿下,还有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朱常洵拼命摇头:“我是皇亲,我是藩王,天下没人能够让本王死,你也不行!哪怕是皇帝也不行!你们不配,我才是皇帝,你放了我,我上位之后,封你做王!你的子孙后代都是王!与国同寿啊,与国同寿啊!” 朱威起身摇头,朱常洵从小在父爱母爱的呵护下长大,万历和郑贵妃给了他朱常洛朱常瀛那些人所没有的一切家的温暖,却也剥夺了他历练的机会。 温室中的花朵,经不住外面的摧残,更何论,现在的争斗不是个人之争,而是在争国,在这场争斗中,没人会退的,或者说…没人敢退,因为一退,就是死,没人会给对手留机会。 朱威本不想这般早的对皇亲下手,可是朱常洵已经跳出来了,并且还是对面那些人选出来的代表,那朱威可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了。 深吸一口气,朱威对着朱常洵说道:“你别怪我,也别怪别人,要怪的话,就去怪神宗皇帝,他给了你除了皇位之外所有能给的东西,但是他没教会你世间人心险恶。” 朱常洵此时已经脸色煞白了,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他不想死,他想活着,他想坐上那个位置,他想君临天下,他想得到他的父亲母亲与其他人争斗了大半辈子的皇位。 “你杀了我,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你会后悔的。” 朱威轻笑:“呵呵…很难猜吗?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背后的人,就在京城之内,是皇亲藩王,与朱由校不对付,血缘关系也与你差不多,我说的可对?” 朱常洵瞳孔微缩:“你都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肯定在骗我!” 朱威懒得和他废话,大手一挥:“王二。” “在!” “带人进洛阳城,福王府内三千军士,加上府内下人奴婢,一个不留,动作要快,要狠,要准,天黑之前,回来复命!” “末将领命!” 朱威瞥了一眼朱常洵,冷声道:“福王朱常洵,因流民攻入洛阳,惊惧之下,不省人事,于新纪元年,五月初一,薨!臣朱威遵遗命,杀福王府卫士三千,杀福王府下人奴仆六百,殉葬于洛阳!” “天下人不会信的!” “由不得他们不信,不信的人,我会让他们下去陪你,一路走好,福王殿下,到了下面,替下官问神宗皇帝好!” 第821章 不能再说了 京城,内阁。 “叶老,叶老啊!出大事了!” 叶向高面前的文书都能将他埋起来了,费力推开一部分,这才抬头,看到风风火火闯进来的徐光启:“子先,你都四十多岁了,还是内阁次辅,怎么这般莽撞,天塌下来了不成?” 徐光启因为跑的太急,没有立即回话,抓过旁边的茶壶,对着嘴就灌了下去,也不嫌烫。 一壶茶喝完之后,徐光启摸了摸嘴巴,这才开口:“大事不好了,福王薨了。” 叶向高手一抖:“你说什么?福王?薨了?” 徐光启点头:“朱威路过河南,被福王请到洛阳,不过两日,就传出福王薨了的消息,并且福王府上下加上卫兵共三千七百人,都死了。” 叶向高倒抽一口凉气:“我知道朱威会拿人开刀,好配合我们,可是万万没想到是拿福王开刀啊,福王刚立的宗祠,就这样没了?天下藩王皇亲国戚,可就要闹腾了啊!朱威怎么这般拎不清啊?” 徐光启苦笑着将朱威给的密信递给叶向高:“叶老,您看看吧,这次还真的不怪朱威,这福王不杀,我们的计划,可能就提早泄露了。” 叶向高接过密信,刚看了两眼,就猛的起身:“这信,还有谁看过?” “只有你我二人,这信到我手里之时,腊封火漆都是完整的,走的还是朱威暗卫的路子,不可能有旁人知晓的。” 叶向高拿着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半天之后,这才幽幽说道:“这事儿,只能你我二人知道,不能再说与第三人知晓。” 徐光启有些诧异:“那三位国公那边?” 叶向高大手一挥:“瞒着,只有瞒着,才能让我们的计划更好实施。” 徐光启点头:“好吧,不过这样也不是事啊,那人如果突然发难,我们该如何处理?并且…以那人的身份,若是闹的太大,我们也不好收场啊。” 叶向高将那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灯火摇曳之间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桂”字。 叶向高叹了一口气:“朱威的五个计划,有三个与他有关,在机械研究所,他更是有绝对的话语权,大基建与新式武器,都离不开他,朱威既然是秘密告诉我们的,那就应该有应对的方法,我们不用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在外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徐光启点头:“好,一切听叶老的。” 这事说定之后,叶向高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开始说起政务了。 “你现在主管吏部,新选拔的官员可有眉目了?” 徐光启有些无奈:“叶老…难啊,朱威杀了一圈人,杀的都是些熟悉政务的老臣,现在朝堂之上光是京官就空缺一百三十五人,能顶上的却只有二十多人,其余的都是年轻一辈的,就算让他们上去,他们也干不了啊。” 叶向高已经六十多了,连日带夜的处理政务已经疲惫的很了,听到这个回答揉了揉眉头,让眼睛放松一下。 徐光启在边上也不说话,现在内阁内只剩下这两人在,左光斗还是工部尚书,不论大基建还是卫所改制新军军备,他那边的事情也是多的不成样子,杨涟带礼部尚书,新帝继位,要给各藩属国下国书,也是抽不出时间来,至于成国公和定国公,一个重掌五军都督府,一个在朱威出城之后就立马动身,与兵部尚书孙承宗一起去巡九边了,现在最怕的就是边军动荡。 另外摄政的两个藩王,朱常瀛待在研究所,并且现在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朱由检年岁还小,突缝变故被推了上来,也没有经验,只是个幌子罢了,现在在宫中陪着朱由校。 偌大的帝国中枢,现在还能处理事务的,就是眼前这两人了,一个主管吏部,一个主管户部加刑部。 就是再给他们多长几个脑袋几双手,也是办不完这些差事的。 “哎…重启老臣吧!” 徐光启眼神一凝:“叶老的意思是?” “齐党,浙党,方党,东林党,那些被贬或者被逐出朝堂的人,都可以用。” 徐光启惊呼:“叶老,您不怕再现党争?” 叶向高摆摆手:“怕它作甚?以往党争火热,都是因为神宗皇帝的帝王心术平衡之道,神宗皇帝不开口,就没人能够斗的倒其他人,可是如今呢?他们想要斗,想要争,都是白费力气罢了,在朝堂数十年的老人了,这点事情都看不透的话,早都死了,所以…现在留下来,都是聪明人。” “可是万一,他们不出山呢?” “他们不会的。” 叶向高低头看着自身身穿的大红官袍,粗糙的手仔细抚摸胸口的朴子:“这身衣服,穿过一次,谁都不想再脱下去了,穿绿的,想要进一步穿蓝的,穿蓝的,想要进一步穿红的,穿上红的了,想要让朴子变成更好的那种,孔雀想要变成锦鸡,锦鸡想要变成仙鹤,哪怕有了仙鹤朴子,他们又想要实权,三司六部再入内阁,人啊…尤其是他们这些人,欲望大的很啊!” 徐光启深以为然,他接触太多太多的官员了,做了官再变成白身,可没几个人会接受。 “叶老…就这样轻易的让他们再次入朝堂,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叶向高嗤笑一声:“让他们献上半数田产充公,准他们官复原职品阶,如何?” 徐光启眼睛一亮:“叶老高明!想必他们会同意的,不过…怎么有种卖官鬻爵的意思?” 叶向高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徐光启幽幽说道:“我们不就是希望这样吗?在朱威动手之前,大明朝…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出来的越多越好,越能闹腾的就越要让他们坐上高位,越能贪的就越让他们去油水多的地方,越能办事的,反而要压着,我们老了…大明已经如此,以我们之能力,是无法拔除积弊的,就像朱威说的那样,只有像黄巢一般杀他个干干净净,才能有新的秩序诞生,我们是引子…就做好引子的事。” “叶老…我…” 徐光启情绪有些低落,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叶向高温和的笑了笑:“子先,圣人书上说过,我们也学过,忠,仁,义,礼,智,信!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为万世开太平,老夫空活六十余载,三入内阁,缝缝补补,对天下却无丝毫益处。” “说忠,我等算的上反贼了,从何谈忠?说仁说义,我等的门生好友,也在我们的算计之中,哪里还有仁义?说礼说信,我等阴暗之事做尽,不守礼法,哪里又有礼信?至于智…呵呵,我等读书人,蹉跎五十年光阴,半生所看之书不下千本,可是还没有朱威一个武将看的清楚,也就毫无智慧可言了,忠,仁,义,礼,智,信,我等一个不占了。” 说到这里,叶向高深陷的眼眶中已经满是泪水:“呵呵…半生蹉跎,落了个不仁不义,不忠不臣,不智不信也无礼的地步,子先…你可愿意?” 徐光启对着叶向高深深一拜:“张载横渠四句,乃我辈读书人至高之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学生不敢妄言轻动远举,只求问心无愧!” “好…我辈…不孤也!愿为天下苍生赴死!” “愿为天下苍生赴死!” …… 机械研究院。 朱常瀛现在虽说是摄政之藩王,但是内阁他是一次都没去过,奏折文书送到他这里来,他也一概不看,什么样子过来的,他就什么样子送回去,好似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事情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朱威的五大计划,是刨根之举,万千人反对,只是没人想要出头罢了,叶向高等人在士林与官员中的威信,已经降到了冰点,更有读书人怒骂叶向高等人为国贼,不除之,国将不国。 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光是京城一城,就已经有了千百学子游街抗议,更有官员御史上书想要让朱由校继续执政。 不过都被压了下去,两京一十三省,明确上书反对的,已经半数,若是内阁再不做出什么反应的话,说不定这天下,就真的要乱了! 朱常瀛可是聪明人,这滩浑水,他可不想沾惹上。 在成国公府之时,若是朱威没有提出这五个计划,说不定朱常瀛还真的能够帮朱威一把,可是这五个计划一出,朱常瀛说什么都不可能再与朱威等人站在一起了。 大明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这五个计划,每一条都是在让士大夫给百姓让利,开玩笑呢,从大明开国到了现在,二百多年十几代人才有了今日之富贵,你说让就让了? 历朝历代各种变法图强,大都是以失败告终,这是为什么呢? 你若是官,可以得罪皇帝,可以得罪权臣,你都可能有一条活路,可是你不能得罪士大夫。 与士大夫共天下,也就是说士大夫也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之一,他们的利益四舍五入就是国家的利益,当然了,国家的利益也会被他们偷摸化到自己怀里。 天下人天下人,天下人到底是谁呢? 是那些饭都吃不起的流民? 是那些面黄肌瘦的军户? 是那些每日为了几枚铜钱用尽力气的力工? 都不是啊。 天下人,说的就是士大夫阶级。 他们读书,他们识字,他们有途径也有能力让朝堂甚至皇帝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皇帝想要做事,不可避免的必须经过他们,这才叫士大夫。 一地之乡绅,说的话可以影响附近千户人家,比圣旨都好用。 朱常瀛看着手中写着“福王已死”四个大字的纸条,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百姓?百姓是个什么东西?靠百姓反抗士大夫?能赢?呵呵…朱威啊朱威,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说罢之后,将那纸条塞进口中,仔细咀嚼,直到变成被口水浸湿变成碎末,再仰头吞下。 朱常瀛不想喝水顺下去,他想感受这种难以下咽的滋味,他将这纸张当做朱威的血肉,一口一口吞下,一口口的仔细品尝。 “朱由校,朱威…你们啊,都只会是失败者,福王…哼,死的早了一点,不过…也不妨事。” “来人…” “王爷!” “告诉他们,可以闹了。” “是…” 他们是谁?怎么闹? 在这京城,好似只有朱常瀛知道了吧? 朱常瀛被朱由校关在研究院两年,这两年之间,朱常瀛可不是白白蹉跎岁月的,他想要报仇雪耻,若是以他的实力,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可是偏偏朱威回来了,朱威给了他机会,这次…他可不想再输了。 “朱威…你先说的,咱们不是朋友了,那…就不要怪我了。” …… 乾清宫。 朱由校身穿一件道袍,逗着躺在摇篮中的朱慈烺,朱芷也早都卸下皇后娘娘的装扮,现在打扮的也是如普通人家夫人一样,反观边上的朱由检,板板正正的穿着一身蟒袍,正襟危坐,眼神微微往下看,不会直视朱由校等人,却也用余光观察着其他人。 “哇哇哇哇……” 朱慈烺的一声啼哭,将朱由校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查看,不过还没到跟前呢,就闻到一股味道,微微撇嘴:“芷儿,你儿子拉了。” 朱芷连忙上前,对着朱由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奶妈和嬷嬷的帮助下,将朱慈烺抱了起来:“陛下…信王殿下,我先带烺儿下去换洗,你们谈你们的。” 朱由校笑着点头,还有空调笑一句:“你怀里抱着的,才是陛下。” 朱芷白了他一眼。 而朱由检就要规矩的多了,连忙起身,作揖到地:“嫂嫂慢走!” 等到朱芷等人走远了,朱由校才收起笑容,指着朱由检道:“你这小子,现在是摄政藩王了,怎么天天在我这儿待着?去内阁看看啊。” 朱由检摇摇头,小心看了朱由校一眼,声音很轻:“皇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 朱由校微微眯起眼睛:“救我?为何要救我?” 朱由检一愣:“皇兄被逼退位,这是…这是不对的!他们是臣,怎么能逼君?” 朱由校上前搂住朱由检的脖子:“弟弟啊,我的好弟弟啊,你这样想,我很开心,但是…为了你好,也为了我好,更为了你嫂嫂和你侄子好,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第822章 枪杆子里出政权 “皇兄,难道就任由他们祸乱朝堂?” 朱由校摇了摇头,笑着道:“到底是不是祸乱朝堂,谁又能知道呢?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 “什么?” “那些士大夫,要受罪了哦。” 朱由校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眼光盯着乾清宫门外,他现在…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虽说出宫就别想了,可是他做皇帝的时候,也是出不了宫的。 “由检,你知道我为何后面不再上朝了吗?” 朱由检一愣:“因为皇兄对朝堂能有很好的把控,上不上朝都是一样的。” 朱由校摇头苦笑:“若真的是有很好的把控,我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由检…我朝自武宗之后,皇帝都当得憋屈啊,皇爷爷为何不上朝?皇太爷爷为何不上朝?因为你想做的事,下面的那些人有无数的方法让你做不成!而他们想要做的事,哪怕你不愿意,他们也会逼你去做。” “这两年看似我掌握了朝堂,可是我的圣旨,根本出不了京城,你知道我为何打压朱威,甚至想让他死吗?你知道我为何要打压勋贵,让本应该与我们皇家一心的勋贵集团彻底离心吗?” 朱由检摇头,朱由校拍了拍他的肩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咱们大明社稷!朱威提出的那五条,在两年前都已经准备实施了,可是你知道我收到了什么吗?收到了二百多封奏折反对,上面将我骂成一个昏君,将朱威骂成一个国贼,当初政局稍稳,辽东军情未定,朝廷没有银子,若是让你来解决,你会如何做?” 朱由检脸色煞白,连忙跪下:“皇兄,弟…不敢!” 朱由校苦笑摇头,将朱由检扶了起来:“你呀你呀,咱们一母同胞,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我也不是皇帝了,说这些话都是关起门来的话,但说无妨。” 见朱由检还是那副不敢说话的模样,朱由检只能使出杀招了,他于朱由检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父亲也就是朱常洛,当时难的很,对他们的教导有限,可以说朱由检就是朱由校养大的,他是兄长,但也充当了半个父亲的角色,拿捏朱由检还是手拿把掐的。 “怎么?当上摄政藩王之后,就与我生分了?兄长想听一些真话,你都不愿意了?” 朱由检连连摆手:“不是的,而是我…” “但说无妨。” 朱由检深吸一口气:“若是我在皇兄当初的位置上,我做的决定,应该与皇兄是一样的,只不过…若让我来做,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激烈,可以让朱威试一试,只要朱威被那些官员阻拦,自然会知难而退的。” 朱由校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朱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真的会杀人啊,外敌环肆,政局不稳之时,杀人只会越来越乱,若是被有心人蛊惑流民作乱,这大明天下,也就到头了。所以…当时的我,必须要处置朱威,也必须要处置那些与朱威走的太近的勋贵武将,这是没得法子的事。” 朱由检皱眉道:“可是现在不也是一样的情况?朱威带兵回京,杀了那么多人,还要继续推行那五个计划,还是有人会反对啊,朱威也会继续杀人啊!” 朱由校摆了摆手:“非也非也…这次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啊。” “请皇兄赐教。” “很简单,你想想看,现在的大明,与两年前的大明,有什么变化?” “好似…没什么变化啊?” 朱由校揉了揉朱由检的脑袋:“你呀…真的要好好学学政务了,两年前的大明,政局不稳,边关也不稳,那是因为我当时刚刚上位,很多东西,包括人事,包括各部配合,都在磨合之中,我对朝堂的把控力不足,辽东女真的威胁又越来越大,可是如今呢?辽东女真竟然配合朱威施压,你不用管他究竟为何如此,事实就是辽东威胁至少在朱威回来之后,就已经消散了,又或者说,在这两年中,朱威在海外做了些什么事情,让皇太极不敢乱来,并且哪怕他不愿意,也必须配合朱威。” “再说朝堂,两年前的内阁,还是这些人,当然了,那时候没有你和七叔摄政,内阁中人,讲究的是排资论辈,你没有政绩,没有同党,进去了别人也不会服气,当初的内阁就是那样,叶向高能镇得住场子,徐光启也能够做些事情,可是左光斗和杨涟,他们资历太浅,加上当时清洗东林党,他们也是东林党的一员,所以没人服气的。” “这就导致内阁出去的文书政策,在各地实行起来,都有些不如人意,在当初那个时候,内阁是没有威信的,和我一样…这也是我后面不上朝的原因了,没了内阁牵制,官员与我之间就没有缓冲,君臣失和,其实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如今也不同了,如今的内阁,是那些人求着恢复的,所以短时间内,他们发出的政策,也都会收到一些好的反馈,所以现在啊…正是推行政策的好时候。” 朱由检眉头皱的越深了,他哪怕不通政务,也是知道朱威的五个计划,是在刨大明现在制度与阶级的根。 “皇兄…你的意思是,这次会成功?” 朱由校摇头轻笑:“成功?呵呵…不会的…这次会败,并且会败的很惨,现在内阁的那些人,包括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 “为何?” “若是成功了,万千乡绅官员,包括卫所将军,他们可会愿意?大明是靠着这些人才能运转的,怎么都是迈不过他们的,所以…他们不会赢。” 朱由检大喜:“那到时候,皇兄就能重掌大权了?” 朱由校还是摇头:“你想多了…你知道朱威为何出京吗?” 突然又聊到朱威,朱由检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朱由校见状又道:“朱威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枪杆子里出政权!” 第823章 又见胡大彪 朱由检被这句新词搞懵了,嘴里喃喃道:“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校走到乾清宫门口,看着外面骄阳似火,心情也好了许多:“朱威曾经说过,改革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是死路一条!改革是改变现在社会利益的分配机制,那些既得利益者,不会同意,并且会拼命让改革失败。” 朱由校转过头发现朱由检一脸懵逼,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有很多词语听不懂?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是听不懂的,后来朱威解释过之后,我才明白过来,意思就是说…一个朝代刚开始的时候,政治清明,无数能臣名将,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那时候是最好的日子,整个帝国,就是一块大饼,那时候的饼大,人少…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能吃饱。” “可是后来呢?人越来越多了,饼不太够用了,而宦官之家或者那些有权势的乡绅,他们为了不让自己挨饿受冻,就去抢别人的饼,这样他们才会吃饱,至于别人吃不吃的饱,他们不在乎。” “每个朝代不过三百年的诅咒为何而来?就是因为这个了。留给底层人的饼越来越小,而底层人又是人数最多的一方,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造反,将饼拿回去重新分割!这又是另一个轮回。” “而各朝各代,有识之士都要改革,就是看到了这个问题,你再想想…自秦商鞅变法至今,是不是每次改革都是从那些权贵嘴里掏出东西分给百姓?” 朱由检仔细琢磨一下,而后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那就对了…可是…为何都失败了呢?” “权贵人口所占天下人口比例,最多不到两成,可是他们却掌握着天下九成以上的利益,吞到肚子里面的东西,再让他们吐出来,可能吗?” 朱由校摇头:“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就会联合起来抵制改革变法,你要改革,就需要官员去执行,可是官员并不想执行,那你的改革,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这个问题…我与朱威也讨论过,朱威当时沉默许久,最后才说出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 “朱威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自下而上将现有的既得利益集团一扫而空,空余出来的那些利益,自然就能够重新分配了。” 朱由检喃喃道:“一扫而空?朱威是…要杀尽那些人吗?” 朱由校点头:“对…这是他的意思,也是我要对朱威动手的原因之一,那些人虽然可恶,但是皇家的统治离不开那些人。这也是我们分歧的最主要原因。” 朱由检的脸色更差了:“皇兄…我们没办法阻止吗?” 朱由校冷笑:“为何阻止?这两年我也想明白了,那些人吸的是百姓的血,但是何尝不是吸我大明的血?一个个吃的满面油光,可是真到了用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躲的远远的,生怕出一点利益,这样的人…我们要他们何用?” “朱威这次出京,就是去办这些事了,用不了多久的…那些逼迫我大明列祖列宗的人,那些逼迫我的人,都会下地狱!” “朱威让叶向高等人,将那些既得利益者又不愿意付出的人,都给引出来,到时候好一起收拾,而他自己离开京城,应当是去募兵的,他要将卫所改制,也是不同于现在的战兵体系,他要属于一支自己的力量!” 朱由检有些无奈,他觉得朱由校有些疯癫了,一个武将去建造自己的力量,不归朝廷管,这还了得? “皇兄,尾大不掉啊!” 朱由校摆了摆手:“现在的皇帝是谁?” 朱由检一愣:“是…是侄儿啊。” “这就对了…朱威是烺儿的亲舅舅,你见过哪个舅舅会抢自己外甥的东西?” 朱由检恍然大悟,也是他心急了,没有多想,在这个时代,舅舅是非常重要的长辈了,舅舅与外甥之间没有直接的财产继承关系,因此不存在利益冲突,既然没有利益冲突,又是一家人,怎么会不好呢? 躲在殿内柱子后面的朱芷,抚着胸口,捂着嘴巴,不敢出任何声音,所有人瞒着她,可是女人本身就心思细腻,怎么可能不知道出事了呢? 近些日子,周围的所有人都越来越怪,不论是对她的态度,又或者是来来往往换了好几次人的内外守卫,都让她心中忧虑。 她只知道朱由校退位了,她的儿子成了皇帝,可是为什么这样她是一概不知的,今日终于得知一切真相,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趁着没人发现,朱芷小心离去,而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朱由校的脸色顿时变了,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对着朱由检异常狠厉的道:“由检…除了你以外,我现在不相信其他所有人!如今局势太乱,有些事,我需要给你说清楚了!” 朱由检立马躬身:“皇兄请吩咐!” “七叔不可信!无论他让你干什么,你都不要同意,哪怕没有办法拒绝,也要故意将事情做错做坏,但是…七叔让你做的所有事,你都不可以给别人说,另外…叶向高徐光启等人,你可以去找他们学习,他们这群文人…别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是他们的为人处世之道,是有用的。如今我不在了,你一人在外可要万分小心,宫内…日后你能不来就不来。” 听到这句话后,朱由检直接忍不住了:“皇兄!” 朱由校伸手打断他的话:“不准拒绝,不准不听话!等到事情明朗之后,你来接我!” “好!” …… 贵州,贵阳! “侯爷,别来无恙啊!” 胡大彪笑呵呵的对着朱威拱手:“朱小子,老子没看错你啊!了不得啊!” 朱威在胡大彪身前还是以小辈自居,一个纯粹的为国武将,值得朱威如此。 “侯爷…可别调笑我了,我托您办的事,如何了?” 胡大彪潇洒挥手:“放心吧,贵州…四川,广西,云南,我都派人去了,想必也就是这几天吧,都会有消息传来,不过你小子果真是长本事了啊,这么好的待遇,老夫都想去了。” “侯爷想要来,小子自然是欢迎的,就是侯爷这尊大佛,小子怕是请不动哦!” 两人说话没有什么太多的生疏感,但是又都有分寸,朱威知道胡大彪不可能像张之极徐历良那样跟着他的,这是武将的禁忌之一,山头可不能随便换。 别看两人有说有笑的,若是现在有圣旨让胡大彪与朱威对上,胡大彪手下可也不会放水的。 而胡大彪又想看看朱威这个给了他无数惊喜的年轻人,还会带给他什么样的震撼! 第824章 练兵 在朱威到达贵州之前,就已经请求胡大彪将他的募兵文书张贴至云贵川与广西四省了。 朱威给的待遇可不低啊,每月一两白银,过来练兵三月合格之后,没人发五两白银,若是不合格也有二两银子路费,每年军饷都会有所提升,并且每顿饭,都有油腥。 要知道在现在的农业社会中,这几个省份因为山地多,除了四川稍微高一点之外,其余地方的人吃不饱饭是随处可见的,所以投军的热情格外之高。 这几个省份,也多山路,除了贵州本地的人之外,其余三省的人过来,也是要费些功夫的。 趁着这个时间,朱威也是安排了一番。 徐希在流民中有些威望,让他挑选流民入日本,那银矿开采可不能丢了,王二也被弄过去带兵守矿了。 至于俞咨皋与徐霞客,被朱威送了回去,给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练成一支能远洋的水军。 对于俞咨皋的本事,朱威是相信的,现在大明有水战经验,还有对西洋作战经验的,好似只剩下俞咨皋一人了,所以…哪怕俞咨皋没这个本事,朱威也是没人选的,银子之类的,从日本带回来的百万两白银直接分了七十万两给他们,包括造船之类的事务,朱威都不会太多过问。 朱威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外行指挥内行,就像在日本海战之时,明明知道白飞飞只会一些海盗打法,却还是用了,因为当时的白飞飞,是最熟悉海战的,另外在俞咨皋过来之后,海上的推进与战斗,朱威甚少发表意见,这也是在日本能够那么顺利的原因之一,要知道日本的海军战力还是有的,若不是俞咨皋,当初应该会很难的。 朱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说有着后世的基础知识,也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但是术业有专攻,朱威在大明,哪怕受到吴官刘梃等名将的指点,也知道自己的本事就到这里了。 两三万人,是朱威能够指挥的最大兵力了,现在募兵,至少要招募五万,以朱威的能力,胜任不了。 李牛张之极在京城,秦成去了鞑靼,王二去日本,俞咨皋练海军,陈子义在暗卫。 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做,还都是缺一不可的。 现在朱威身边只剩下两千多人了。 就算是全安排下去一对十的教学,也是不够用的,并且这些人本身也没什么带兵的经验,最后弄下来,可能得不偿失。 所以朱威又求上了永州侯胡大彪。 “侯爷,所以…还需要您帮忙。” 朱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算是捧了胡大彪一把了,现在大明能够指挥五万人马以上的老将,除了胡大彪也就是黔国公沐启元了,而黔国公现在还在与安南对峙呢,自然不能去打扰,也就只剩下胡大彪一人了。 很多人都觉得指挥几万人很简单,可是事实上,你当个班长都不一定能够将手下那几个兵给带好了,人数上万无边无沿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上万人的吃喝拉撒,上万人的行军路线,还有装备配比,每个部队之间的联系与配合,想想都是让人头疼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后勤,在古代打仗,出兵十万后勤人员可能就有三十万,这不是开玩笑的,哪怕到了现代,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后勤人员也是占了总人数的六成。 这才有了那一句,打仗就是打后勤的说法。 在日本的时候还好,朱威只用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攻下就行了,补给有俞咨皋用船运输,或者以战养战,但是在大明这事就行不通了,总不能抢百姓的吧? 大明太大了,卫所已经不可用,除了边军之外,内陆没有别的能战的部队,朱威提出的那几条计划,可不见得有多少人会自然接受,所以…肯定是会生乱的,而为了防备这些,必须要募兵。 另外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朱威必须要有一支独立于所有势力之外的力量,脱离大明朝廷,脱离世家贵族,脱离现在制度的军队,只服从他一人的军队。 朱威想要借用皇权改革的愿望已经落空,也已经知道平稳的由上而下的改革不可能成功,那就由他开始,自下而上,学黄巢一般,扫个干干净净。 胡大彪倒是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道:“大明兵源最好的地方,在北方,在河北山东河南山西,你为何放着哪里不去,反而来这阴瘴之地?” 朱威一愣,随即苦笑:“侯爷…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事,你觉得我在那里募兵,会不会受到阻拦?” 胡大彪立马明白了,中原地区兵源好不是因为体格,而是因为服从性,作为数千年封建王朝的中心统治地区,这些地方的百姓,服从性不是一般的高,当然了,除了徐州那一块。 这也导致了,若是有心人从中捣乱,有官员或者宗亲过来蛊惑,那么募兵甚至练兵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胡大彪也是无奈:“五万…五万不入册,不尊朝廷的兵,朱威…一不小心,可就要引火烧身了。” 朱威双手一摊:“侯爷…如今我这个样子,还怕什么呢?” 胡大彪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若是最后…皇家不容你,你会如何?” 朱威听到这话之后,有些迷茫,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可是这个问题今日非要回答不可的,因为这不止是胡大彪想要问的,也是那些跟着朱威一起做事的勋贵大臣想要问的。 他们与皇家绑定太深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最大的程度了,若是朱威真的扯旗反了,他们…可不一定会陪着朱威,并且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们会站在朱威对立面。 “侯爷…我说我没想过,您相信吗?” 胡大彪盯着朱威许久没说话,好半天之后才叹了一口气:“朱威…我老了,大明的问题太多了,可能你才是对的,但是朱威…你可以杀所有人,包括我,包括徐历良包括朱承,但是…你不准动陛下一根毫毛,你能答应我吗?” 胡大彪的这个陛下,自然就是朱由校了,哪怕因为他们朱由校已经被逼退位,可是在他们心里,朱由校就是皇帝,谁也改变不了。 朱威也是异常郑重的起身拱手:“侯爷放心,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对陛下动手!” “好…你且仔细说说,你需要的兵,是什么样的兵?” “没什么太大要求,只要快就行!” “快?” “对…半年时间,最多半年,我需要五万能上战场杀人的兵!” 胡大彪倒抽一口凉气:“你这要求,太高了一些吧?” 朱威摇头:“侯爷,这是最低要求了,不需要让他们练习什么军阵,我不需要让他们令行禁止,只需要让他们能够听懂军令就行。” 胡大彪松了一口气:“若是如此,老夫倒是能够试试!” 第825章 钱谦益 新纪元年十月。 贵阳附近山头,现在满满的都是帐篷了,过来投军的人数远远超乎朱威的想象,原本只想要五万人,现在倒好…直接来了八万多,要不是胡大彪连忙让人去各地将文书撕下,并且派兵沿途将那些没到的给送了回去,这个人数可能都突破十万了。 这段时间朱威终于是知道带兵的不容易了,数万人啊,别的就不说了,就是一个上厕所都是个大问题,贵州气温是不高,但是全都是露天排泄的话,早晚要生疫的。 加上不同省份甚至不同民族,有些人互相之间还有仇。 川军猛,广西军狼性足,云南兵耐力好,贵州兵团结。 这闹出事情来可就不是小事了,好在有经验丰富的胡大彪,很多事情他都是处理的井井有条,小的摩擦不断,但是大的乱子一个都没有。 胡大彪不止一次抱怨朱威选的兵太倔犟,太笨太傻。 可是这也是朱威选这几个地方的主要原因之一了,其实过来的人有一半都是土人,要知道现在的土司制度之下,土人是没有自己的财产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土司的。 这就导致土人大部分都是很穷的,朱威这边给饭给钱,可是他们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事,热情那是相当的高。 当然了,在这中间,各地土司都明里暗里阻拦过自己族人过来参军,可是人为了生存或者为了生活的更好,所爆发出来的潜力,是很大的,大部分拦截都被自家土人冲破,少部分则由胡大彪派人劝说。 胡大彪刚刚灭了贵州土司叛乱,朝廷大军还没撤呢,那些土司可不敢在这时候做什么,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朱威也是在这时候,才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就是废除西南各少数民族地区的土司制度,改由中央政府委派流官直接进行统治,实行和内地相同的地方行政制度。 土司制度在生产力水平不高、交通不便、民族文化差异巨大的情况下,曾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土司世代为官,独霸一方,更有一些土司专横不法,对境内人民实行政治压迫和经济掠夺,土司之间为争权夺利挑起械斗或战争,导致生灵涂炭,对朝廷也叛服无常。 改土归流在清朝雍正时期得以推行,这也是在清朝西南叛乱不显于世的主要原因了。 可能在真正推行改革之时,可以顺便实施改土归流的政策,如此的话,西南之祸大概率会消散无形。 “嘿…哈…杀!” 练兵热火如荼的进行着,看着这些兵,一天一个样子,朱威心中越发欣喜。 “大人…今日的消息来了。” 秦冉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朱威的身后,现在的秦冉儿啊,年纪越大越发有些淘气了,总是仗着自己身轻,动不动就要吓朱威一下。 朱威回身假装被吓了一跳,逗的秦冉儿直捂嘴。 这两年时间,朱威对秦冉儿实在是关心不够,照顾也不足,反而大部分时候都是秦冉儿在照顾朱威,这让朱威对她有些愧疚,不止一次说想让秦冉儿回京,或者去福建,可是秦冉儿死活不愿意,并且还在后面慢慢变成朱威的秘书了。 不止是日常起居,还有暗卫消息也都是她来处理,只有很重要的一些东西,秦冉儿才会拿给朱威。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这才开始说正事。 “怎么了?今日有什么大的消息吗?” 秦冉儿点头,而后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的朱威头疼。 秦冉儿好似习惯了一样,看的清楚。 “齐鲁两王纠结山东境内皇亲国戚,上书痛斥福王之死朝廷不彻查,并且拒绝朝廷丈量田亩的官员入内,并且咱们替换掉的那些山东的锦衣卫,都被他们招揽了。” 朱威皱了下眉头:“这两个老东西,在灭孔家的时候,都不出面,生怕惹到麻烦,怎么这次偏偏打了头阵了呢?” 秦冉儿微笑道:“其实很简单啊,孔家那么多地,半数都入了他们名下,现在清查田亩,他们可就瞒不住了。” 朱威怒骂:“这就是惯的,一个个给他们拉去煤矿干两个月,肯定都乖乖的。” 秦冉儿知道这是朱威在说笑,问道:“那怎么处理?” 朱威想了想大手一挥:“安排几个人进去,若只是嘴上打嘴炮,那就不用管,若是查到他们豢养死士或者军队,直接让山东锦衣卫灭了你们。” “好!” “还有,俞咨皋的海军人手已经招募的差不多了,俞大人想要让大人为海军起个名字,还有第一艘按照宝船设计的大船已经开始动工,也要有个名字。” 朱威沉思片刻:“那就镇海军吧。至于船名…叫致远舰!” 致远舰是甲午中日海战中邓世超指挥的船,也算是一种纪念吧。 “另外…浙江等地有许多乡绅官员,到处宣扬朝廷要收回所有土地田产,百姓恐惧,已经闹出很多乱子了。” “他妈的,找出带头的人,砍了!” “好!” “最后一件事,浙江参军事钱谦益求见,大人是见还是不见?” “什么?他叫什么?” “钱谦益!” 朱威脸上浮现出一种秦冉儿看了都有些后怕的表情,有些狰狞。 “哼哼…钱谦益,好名字啊,见,为何不见,让他等着,老子马上就去!” 第826章 都是误会 秦冉儿有些诧异,这个钱谦益不过是一个参军事,五品的官而已,现在能和朱威对话的,至少都是一省布政司使或者一省总兵,怎么此时看起来,朱威对这个钱谦益的兴趣这么大? “大人认识这个钱大人?” 朱威冷笑一声:“认识,怎么能不认识?我们那里的人,少有人不认识这个人的。” 秦冉儿歪头问道:“你们那里的?宁夏?” 朱威反应过来轻笑两声:“不是宁夏,是梦里,我在梦里可和这位钱大人,相交甚久了啊,今日终于见到活的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秦冉儿看着朱威的表情,明显是没憋什么好屁的。 摇了摇头索性不管了,自家男人做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好问的太深。 在秦冉儿过去接钱谦益的时候,朱威脑海中疯狂检索钱谦益的信息,可是现在的情况,与原本的历史并不相同了,很多事情都没发生。 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进士第三,这个排名可了不得,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探花郎啊。 和大家熟悉的探花郎一样,这位钱谦益也是个风流才子,哪怕过去数百年,他与柳如是的故事也是经久不衰的。 当然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还没认识呢。 并且,应该这辈子,他们两个不会再认识了。 因为各方原因,现在的历史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了,原本钱谦益入朝之后,担任翰林院编修,天启时参修《神宗实录》,加上钱谦益是吴越武肃王钱镠及宋代名臣钱惟演的后裔。 让钱谦益在朝堂上如鱼得水,渐渐成长为东林党的中坚人物,可是因为朱威的出现,不论是万历还是朱由校,都对东林党进行过清洗打击。 这样就让本应该在朝堂中枢稳步上前的钱谦益,没了在朝堂的根基。 不过本应该是江苏人的钱谦益,为何去了浙江当官,还走的是军参政的路子。 朱威想不明白,以前确实没有怎么关注钱谦益,因为在这时候,钱谦益还是个小人物,钱谦益真正发迹是在崇祯朝,距离现在还有五六年呢。 就在朱威思考的时候,秦冉儿已经带着钱谦益过来了。 朱威一看就是一愣,这货长的…真他娘的帅啊,不是小鲜肉的那种帅,而是焦恩俊那种的帅,头戴四方巾,身着道袍,活脱脱一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朱威的印象中… 其实也不是印象了,而是受那些影视剧的影响,在影视剧中,为了表现钱谦益的无节操无下限,都将他塑造成一个阴险小人的模样。 可是仔细想想,这位怎么说也是明末清初诗坛的盟主之一,东南一带奉为“文宗”和“虞山诗派”领袖。 阎若璩称与海内读书者游,博而能精者,仅有钱谦益与顾炎武、黄宗羲三人。 尤以诗名,与吴伟业、龚鼎孳合称为“江左三大家”。 论诗论文既反七子之复古模拟,又反公安派之肤浅、竟陵派之狭隘,既提倡“情真”,又重视学养。着作甚丰,有《初学集》《有学集》《投笔集》《杜诗笺注》,编有《吾炙集》《列朝诗集》,另有《开国功臣事略》《明史断略》《楞严蒙钞》等。 相由心生,这么多的文学成就,怎么可能是那种阴险狡诈的模样? 并且在朱威心中,钱谦益当时水太凉投降,反而对后世来说是好事,因为钱学森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镠的三十三世孙,也就是与钱谦益一个祖宗,若是钱谦益当初死命抵抗,按照清朝的那些人的秉性,钱家早没了。 大明也是牛逼的,两次救钱家于水火,一次是太祖因为唐朝钱镠的免死金牌,赦免钱家祖上,也免了一家人流放的罪责,第二次就是这个钱谦益的投降了。 当然了,投降在哪里都是不对的,朱威如此也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好似很多东西,都是被规定好的一般。 钱谦益见到朱威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朱威这么年轻,虽说朱威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面相看起来比同龄人老了许多,可是别忘了,朱威现在也不过二十九,就算面相老,看着也是三十三四的模样。 在钱谦益心中,朱威应当是四五十岁,膀大腰粗的形象,今日看来反而有些瘦弱儒雅。 两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开口。 秦冉儿见状咳了两声:“咳咳…大人,钱大人带到。” 朱威微微眯起眼睛,脸上也浮现一丝微笑:“钱大人,久仰大名啊!” 钱谦益也是一拱手:“朱大人,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钱大人已经见过我?” 钱谦益摇头:“没有,下官在京城时日不长,未曾有幸见过大人,但是对于大人,下官可是着实费了一些功夫,前去了解了一番。” 朱威挑眉:“哦?不知道钱大人为何要了解本官呢?” 钱谦益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大人忘了?” 朱威更是摸不着头脑了:“钱大人说的是什么事?” 钱谦益叹了一口气:“朱大人,太上皇刚刚登基之时,朱大人给成国公等人写了一份名单,让成国公全都给抓起来砍了,那上面,就有下官的名字!” 朱威思索一瞬后立马想起来了,那是朱由校刚刚登基,对朱威也是很信任的时候,不但内阁之人都听朱威的意见,更是给了朱威处置五品之下官员的权力,那时候的朱威可真正的是一人之外万人之上了。 那时候朱威最先想到的,就是将记忆中的那些奸臣都给杀了,提拔一些忠臣上来,也确实与成国公商议过,不过事情还没办成呢,朱威就被逐出京城,那事也就放下了。 现在被钱谦益提起,朱威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此时的钱谦益可是万人口中都在夸奖的有德有才之人,就算要杀也是没什么理由的。 “咳咳…哦…原来是这事啊?若是我说,都是误会,钱大人信不信啊?” 第827章 投献 钱谦益只是微笑,并不回话,写给朱威看的有些气恼了,当下沉了脸:“钱大人,你今日过来,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讨个说法?” 钱谦益还是那副模样,语气也是很平淡的:“朱大人,若是下官过来讨说法,大人会怎么办?” 朱威冷笑:“很简单啊。” 随即朝后一指那山头:“山上那么多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让他们看看开膛破肚是什么模样的,也是好的,钱大人…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钱谦益一听,并不气恼,反而大笑:“是了…就应该如此,朱大人若是不这么做,可就不是朱大人了。” 朱威嗤笑一声:“废话少说,过来到底什么事?” “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 钱谦益左右看了看:“朱大人就准备在此处与下官谈论?” 朱威给秦冉儿使了个眼色,让秦冉儿准备一些茶水点心桌椅板凳之类的,至于地点,朱威还就不动了,既然是谈事,那就要掌握主动,这个主动包括谈事地点的选择。 “就在这里吧,听着那些新兵训练吼叫,也是得劲的很啊。” 钱谦益苦笑摇头:“如此…那就客随主便吧!” 秦冉儿动作很快,东西准备好之后,朱威往那一坐,并未请钱谦益坐下,而钱谦益好似在这时候也不要脸了,直接坐在朱威对面,还抢了秦冉儿的活计,开始烧水泡茶。 一招一式,还是挺像一回事儿的。 感觉到朱威在看自己泡茶,钱谦益轻声道:“江浙人士爱茶如命,对于茶具茶叶甚至茶水都有很多研究,下官也不太会做那茶道之艺,还望朱大人莫怪!” 朱威没有回话,好似无视钱谦益一般。 可是在心里,朱威已经打足了精神,这个钱谦益可不是朱威见到的其他人能比的,看似简单的事,简单的话,却没有那么简单。 本应该是主人家泡茶的活,被他抢了,有那么一点反客为主的意思,后面又说了那么多茶道,听着好似在自谦,但是又有一种说教的滋味,在不知不觉中,将话语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朱威开口回答,不管回的是什么,都是按照钱谦益的话头继续的,这可不是朱威想要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 钱谦益将茶泡好,小心放在朱威与秦冉儿身边,这么长时间,朱威都没回话,钱谦益自己也知道,自己是碰到对手了,还是个年轻的对手。 “大人,夫人,请品尝试试,用的是苏式点茶法,与浙江的闷茶法不同,入口清甜,苦涩味道较少。” 朱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倒扣桌上:“行了,茶喝了,说正事吧!” 钱谦益又是一愣,朱威这意思也是明白的很,就是再说他那一套在朱威跟前不管用不说,朱威还有掀摊子的能力,也是在警告钱谦益,小心说话。 钱谦益以往碰到的人,至少也是一些读书人吧,每个人都是温润如玉,哪里有朱威这般狂野之人? “呵呵…朱大人不愧为武将,快人快语,实在是洒脱的很啊,下官自愧不如。” 朱威只是冷眼看着,并不说话,朱威其实就是在等钱谦益将此次来的目的说出来,谁先开口,谁可就落了下风,必定会被另外一人牵着鼻子走的。 钱谦益无法,苦笑一声道:“好…既然朱大人不爱茶道,那咱们就说些其他事,敢问朱大人,是否决心清算天下田亩,而后重新分配给百姓流民?” 朱威眉头一挑,心想终于到重头戏了。 “不错…这事不是已经发了圣旨了吗,还有内阁文书都有,钱大人是官身,难道看不明白吗?” 钱谦益摇头:“下官自然看的明白,不过下官还是想问大人一句,若是有人不想卖地,或者有人不想清算田产,大人会如何处置。” 朱威冷笑一声,也觉得自己选的这个地方对了,身后三个山头数万人热火朝天的练兵,杀声震天。 “听到本官身后的声音了吗?这些兵…就是为那些人准备的,那田地我都是用真金白银去买,并非强取,这也算是体面了,若是有人不想体面,那本官就只能帮他体面了!钱大人…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让朱威没想到的是,钱谦益竟然点头称是:“大人说的没错,只要价格公道,这事就成了买卖,只不过是卖家没有权力拒绝而已,虽说霸道,但是主旨是为国为民,也能说的过去。” “哦?钱大人不是来当说客的?” 钱谦益一摊手:“朱大人,下官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来的胆量来大人面前当说客?” 朱威更加摸不着头脑了,皱着眉头问道:“那你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刚刚下官已经说了,下官是为了合作而来的,而合作之事,就是清算田亩之事。” “详细说说。” “天下良田最多者,非苏浙两湖加河南莫属,而这几个地方,田产清算最为困难,其一是因为这些土地大都在高门大户手中,他们本身就是朝廷的人,征收之类的,也是要经过他们的手,他们若是不愿意,这事也是做不成的。” 朱威冷哼一声:“你是在威胁我?” 钱谦益连忙摇头:“非也非也,大人莫要误会,下官只是在说这事要办下去,有很多困难而已,并非威胁。” “本官还是那句话,不行就杀,人死了,再换个人做事就行了,没什么难的。” 钱谦益听到这话冷汗直流:“大人,咱们可以和平解决,不用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 朱威诧异:“哦?怎么和平解决?” “听闻大人要建海军?” 朱威点头:“是要建海军,可是海军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钱谦益笑了:“自然有关的,朱大人…下官代表江浙苏两湖一百三十八家乡绅官员,愿意向大人,向朝廷,无偿捐献旱地十一万八千六百顷,水田二十二万零一百顷。” 朱威震惊了,此时天下田亩数,大概在顷余。 第828章 果然是东林党 万历四十三年,也就是朱威入京的那一年,天下田亩总量为一千一百六十一万八千九百四十八顷余,不少了吧? 可是这上面能真正收到税的,不足五成。 这不足五成的土地,养着朝廷,养着官员,也养着军队。 这钱谦益一开口就是三十四万顷,不可谓不是大手笔啊。 钱谦益看到朱威沉思,又说出了一番惊天动地之言:“这些地,都是在官员名下或乡绅名下,只要朱大人收下,立马可以入税!另外,我们愿意资助大人粮食十万石,若是需要银钱,第一批六十万两,不日就可以送到贵州!”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钱谦益给的东西,要说朱威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现在朱威每日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这边数万人每日吃喝发饷,就在五千两银子左右了。 后期配备武器军装之类的,少说又要有百万两之多。 朱威从日本带回来的那些银子,光是支撑练兵,也最多只能支撑半年而已,这也是朱威为何让胡大彪半年之内练出一支能打仗的部队的原因之一了。 朝廷的税收要稳着朝廷与边军,不能动,日本的银矿开采,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到正轨的,所以…给朱威留下的时间与银子,并不多。 钱谦益没有着急等朱威回答,说完之后,自顾自的又做起功夫茶来。 朱威沉吟半刻,突然来口:“你们东林党人,都这么有钱的吗?” 钱谦益手一抖,茶杯差点给摔到地上,朱威语气里的意味,让钱谦益觉得脖子上有种凉凉的感觉。 好在朱威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钱谦益稳住心神,他知道他一会儿说的话,至关重要,他知道朱威对东林党没有什么好印象,反而有仇。 并且东林党以财着称,这些钱财,可没人不想要。 钱谦益是被东林党推出来的,现在的东林党说实在的已经不算党派了,因为中枢的左光斗杨涟两人,并不以东林党的名头做事,更是对结党营私怒骂,其他东林党人,大都是各地中下级官员,实在不成什么气候。 而左光斗杨涟两人能够稳在内阁,就能说明朱威是个对事不对人的人,否则…东林党或者说钱谦益,绝对不会来触这个霉头。 “朱大人…朝廷想要田地,我们给,不但我们将自己的地无偿送出去,还可以游说其他人,不在这上面给大人添麻烦,朝廷想要粮食银子,我们也给,朝廷想要改卫所军制,我们可以保证江浙两湖不会生事…我们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跟着大人的海军出海,不论是在海外置地办产,又或者经商运输,都希望大人,能给个方便!” 朱威眉头一挑:“你们是看上出海这条路了啊?怪不得呢!” 江浙福建包括广西广东,每年私自出海者不在少数,就像前面说的那样,从大明随便拉点东西,哪怕是麻布粗布或者是普通的茶叶之类的,一船不值钱的玩意儿,能换回一船银子,利润何止百倍? 东林党的人可不傻,在朱威在大明内部的各种动作中,他们直接找到了利益最大的一条线,那就是出海通商。 朱威手上摩挲着茶杯,很多事都要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大明现在这种局面,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了。 “你们知道我要开海,那何不等着,等了开海你们照样可以经商,为何现在拿着这么多田地粮食,过来问我要一句承诺?” 钱谦益对朱威的问话,并没有表现的很诧异,好似朱威问的东西,他都有预案一般。 “朱大人,咱们就大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只是为了求活罢了,大人需要的所有东西,我们都能提供,哪怕将所有身家都压上也是可以的,至于出海之事,做生意的人都知道,先机很重要,有些市场,先占了可比后来者要赚的多的多。” 朱威眯起眼睛,盯着钱谦益,轻声道:“你们求活?你们以为我会对你们动手?” “大人不会这样吗?” “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你们乖乖的,我对你们没什么兴趣。” 钱谦益苦笑:“朱大人,下官说了实话,掏心掏肺啊,可是大人对下官或者对东林党,还是防备的很啊。” “既然如此,下官就实话实说了吧,清算天下田亩,只是大人的第一步,哪怕我们乖乖的将所有田地都按照大人的意思交出去,也是躲不了大人的第二步棋,更躲不了第三步,不如此时交出所有身外之物,换一条姓名,也换一个能够重整旗鼓的先机!” 朱威皱起眉头:“哦?本官怎么不知道还有第二步第三步啊?钱大人不妨详细说说?” 钱谦益深深看了朱威一眼,而后缓缓开口:“朱大人这步棋,走的实在是好高明,智近乎妖啊!大人的第一步,收拢天下田产,第一用银子买,第二用兵强抢,这一步,下面能给大人造成的麻烦,并不会很大,因为大人不是朝廷,大人是真的杀人,而今这天下,还没人能够挡住大人,而收拢田地之后,大人的第二步棋也就要出手了。” “若是下官与友人思量不错的话,大人的第二步,就是推广高产粮食,比如红薯之类的,如此之后,天下粮价平稳,甚至更低,让豪门大户屯粮之人的粮食,变的一文不值。” “而第三步,也是最重要,更是最阴险…不对,应该是无解的阳谋!大人买田的银子,可不好拿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威面色已经异常郑重,钱谦益说的这些,都是朱威心中所想,但是他并未与其他人说过,哪怕是叶向高与成国公等人,哪怕是秦冉儿,都没说过,可是钱谦益却说了出来,这怎么能不让朱威心惊? 钱谦益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朱大人…你比我们狠的多啊,你要的不止是粮食,不止是田地,你要的…是我们所有的命根子啊!” “大人买地,会投入很大的财力,而后面的大基建,会投入更多,这些银子,不是大明流通的银子,而是大人在海外弄的,这些银子流入大明之后,流入普通百姓之家之后,银价必定下跌,下官有家产总计三十万两白银,想必到时候,应该只值十万两了吧?” 朱威眼中光芒更甚,笑着说道:“果然是东林党啊!了不得啊!” 第829章 我答应了 钱谦益将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之后,心中的大石头好似落地了一般,整个人轻松无比,他或者他身后的那些人,都将全部身家压了上去,现在只在等朱威的抉择了。 若是换个人,他们不会如此的,哪怕那个人是皇帝,他们也不会如此,要知道…“大明皇帝易溶于水!” 对付皇家,对付朝廷,对付其他人,他们都是有信心的,因为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会在规则之内,一群人玩同一个游戏而已谁都要守着规则,因为你不守,别人也不会守,最后只会是一个棋盘倾覆的下场。 可是朱威不同,好似在朱威入京之后,整个大家都遵守的游戏规则,就出了些许问题,朱威不会在意这些规则,对朱威而言,所有困难阻碍,那就将造成困难阻碍的人杀了了事,这种简单粗暴而又异常有效的行为,打破了其余人的幻想。 平常的时候,不管是说的还是做的,都是要钱不要命,可是真正当屠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才知道命是最好的。 朱威终于说话了:“你们倒是想的明白啊,可是有些人,就不如你们聪明了。” 钱谦益见朱威话语中有些松动,顺势说道:“朱大人,我们可以当说客,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我们东林党上下,都唯大人是从!” 朱威手指敲击着茶杯,并不说话,气氛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钱谦益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难受的很。 许久之后,朱威才又开口:“本官知道了,冉儿…先安排钱大人住下,容我想想!” 钱谦益只能等着了,这等大事,若是朱威随口答应了,他们反而会忧心。 秦冉儿安排钱谦益住下回来之后,发现朱威还在那里坐着,茶水早已经凉透,也不知道朱威在想些什么。 秦冉儿走过去烧水换新茶,一气呵成。 将茶水放在朱威身前后,这才轻声问道:“大人…做不了决定吗?” 朱威摇头:“这个决定…何其之难啊!” “东林党有好人,但是更多的是蛀虫,本想着借着清算天下田产一事,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谁能想到他们这么上道?这还是拼命守财的东林党吗?我总觉得…这事可能没这么简单,冉儿…你也说说你的想法吧。” 秦冉儿轻笑:“还有大人摸不准的事情啊?妾身对于东林党并不熟悉,对于钱谦益也不熟悉,大人让妾身说想法,可就是难为妾身了。” 朱威对秦冉儿这样说也是无奈,但是有什么办法?自家媳妇,还是哄着呗! “你呀你呀…哎…算了,我自己想吧!” 秦冉儿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小小抿了一口,突然问道:“大人,他们既然派了钱谦益过来,那么咱们不如从钱谦益这里下手,说不定会容易想明白一些,大人不是了解钱谦益吗?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什么优点缺点?” 朱威沉思:“钱谦益啊…怎么说呢?有才,有能,但是贪生怕死,能做出无大义之事,可是又不能完全放下心中大义,总而言之,这个人,很复杂,有人说他好,有人说他坏,但是对我而言,我觉得他是个会审时度势之人。” 朱威说的这些,其实和很多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在现代人眼里,钱谦益就是一个没有骨气的大汉奸走狗罢了,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还不如柳如是有骨气的人,在明亡之后,暗地里反清复明,并且还是郑成功的主要资助者之一,更是多次私下策反降清武将。 顺治六年(1649),从苏州返回常熟,表面上息影居家,暗中与西南和东南海上反清复明势力联络。 曾致书南明桂王政权桂林留守瞿式耜,以“楸秤三局”作比喻,痛陈天下形势,列举当务之急着、要着、全着,并报告江南清军将领动态及可能争取反正的部队。 瞿式耜得书后,上奏桂王说:钱谦益“身在虏中,未尝须臾不念本朝,而规划形势,了如指掌,绰有成算”,“忠躯义感溢于楮墨之间”。 顺治七年(1650),不顾年迈体弱,多次亲赴金华策反总兵马进宝反清。 顺治九年(1652),李定国克复桂林,承制以腊丸书命钱谦益及前兵部主事严拭联络东南。钱谦益便“日夜结党,运筹部勒”。 顺治十一年(1654),郑成功、张名振北伐,钱谦益与柳如是又积极响应“尽囊以资之”。起事失败后,钱并未灰心,仍先后与反清复明志士魏耕、归庄、鹤足道人等秘密策划,以接应郑成功再度北伐。还在长江口白茅港卜筑红豆庄,作为隐居之所,以便与各地联络,刺探海上消息。 顺治十七年(1660),郑成功、张煌言率水陆大军再度北伐,连克数镇,钱谦益欣喜若狂、慨然赋诗作《金陵秋兴八首次草堂韵己亥七月初一作》等诗歌,歌颂抗清之师,直斥清廷“沟填羯肉那堪脔”,“杀尽羯奴才敛手”。当这次北伐再度失败后,他才心灰意冷,痛感“败局真成万古悲”。“忍看末运三辰足,苦恨孤臣一死迟\"。 最后更是被乾隆亲诏列传《贰臣传》乙编,纪晓岚也曾经说过钱谦益是蛇鼠两端,居心反复。 在现代,只要影视作品或者其他方面,出现钱谦益的身影,都是以一个失节者的形象出现的。 这是因为我们所有人最重视的是大义,你可以失小节,但是不能没有大义。 就像陆秀夫,军事能力不行,还总是越俎代庖指挥战斗,宋朝败的那么惨,有一部分就是陆秀夫作的,但是最后陆秀夫背末帝跳海殉国,那就是英雄,无可争议的英雄。 而钱谦益这样的人,先失大义,虽说后面反正,但是失去的大义不会再度让他人承认了,他就是一个软骨头投降者,这也是无可争议的。 朱威对于这些活生生的“历史人物”,总是摸不准的,一方面因为知道他们最后的选择,而另一方面,就是他们现在并没有做出那些事,怎么决断,是个问题。 “大人,妾身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大人不就是担心东林党中藏污纳垢,全都放过以后,可能后面不好处理,但是依妾身愚见,那样的人…就算不在东林党,也会在别的地方,是杀不尽的。” 秦冉儿的话,好似一道闪电击中朱威内心一般,让朱威豁然开朗,说的没错,这种人不可能断绝,哪怕到了现代,软骨头的人依旧存在,那些欺软怕硬压迫底层的人也是多如过江之鲫。 这不是东林党的问题。 “冉儿…去告诉钱谦益,我答应了!但是我要的更多!” 第830章 日本省自贸港 钱谦益刚刚躺下,消化今日的消息,也在复盘今日与朱威的见面,仔细思量每一句话,生怕有哪句话触怒朱威。 可是让他惊喜的是,还没复盘完呢,朱威就答应了,虽说会要的更多,但是他知道,只要给他们留一条命后再给他们出海的先机,哪怕是全部身家都压上也是不亏的。 跟着秦冉儿又回到那个地方,钱谦益忍住心中的激动,恭敬问道:“朱大人,敢问您都需要什么?大体上下官都是可以决定的。” “看来钱大人在东林党中的地位不低啊?” “哪有,只是同僚同乡信任罢了,朱大人也一样可以信任下官。” 朱威脸上升起一丝让钱谦益琢磨不透的表情,好似嘲笑,又好似警告,让钱谦益的心脏突突直跳。 “我要的很简单,我要你们…举家举族搬迁!” 钱谦益一愣,在这个时代,对故土之情可不是轻易就能舍弃的,朱威现在让他们搬迁,是搬到哪里? 钱谦益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朱大人…想让我们去哪里?” “日本!” “日本?” 钱谦益的声调都有些变了。 “朱大人,日本国小地寡,我们千户人家少说数十万人,举家搬迁过去生机都是问题啊,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朱威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你们说了,你们要的是出海经商!日本四面环海,良港众多,你们过去之后,除了长崎之外,其余港口都是你们的,这些港口就算是折成银子,也够买你们那些身家了!” 朱威说这话,对于钱谦益来说,就好像是将他们吃干抹净之后,一脚踢开,这种条件,他们是不会同意的,原本离开故土,在东林党内的阻力就很大,现在还要去日本这种地龙频繁翻身的远苦之地,那就更不可能同意了。 并且,钱谦益还从朱威的安排中的看到了一些后手,那就是他刚刚说的日本国小地寡,这数十万人过去,吃喝都是问题,这也就杜绝了东林党在日本自立为王的可能性,至于港口之类的,其实都是小事了。 “朱大人,我们这家族都是在故土繁衍生息了数百年之久,直系旁系众多,老弱妇幼也是有不少,这般出海去日本,恐怕…” 钱谦益还没说完,就被朱威打断:“钱大人…本官这次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通知,去往日本的大船我来准备,在天下田产清算成功之后,你们立马动身!” 钱谦益此时却是充满了勇气,梗着脖子就反驳道:“朱大人,我等让出的利益已经够多了,只是想要留一条命而已,朱大人莫要逼迫太甚!” 朱威冷笑,双手环胸往后微躺:“逼你?就算是逼你,你又能如何?” “你…朱大人,我们总要讲道理吧?” “哼,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道理,你们这些人,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你们为了一些利益压迫百姓的时候,可有和他们讲过道理?你们为了不交税欺上瞒下的时候,可有想过讲道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不讲道理的事?现在和老子讲道理!你们也配?” 钱谦益想要直接转头离开的,可是最后也只是咬了咬牙,将不满咽了下去,他们有钱有人甚至有兵,势力不可谓不大,可是他们这群人消息灵通的很啊。 朱威在日本杀尽日本千万人,人肉烧焦的味道都吹到大明可,经久不散,尸体铺满大海,海里的鱼事狂欢了,可是这几年的海鱼是吃不得了。 海风一吹,整个日本四岛都处于灰暗之中,漂浮在空中的细小粉末,就是骨灰。 这样杀千万人面不改色的修罗人物,让他们这群只会窝里横的人,怎么生的起抵抗的心思?在大明,自永乐之后,就少有灭族的案例了,可是朱威这人,给他逼急了,或者他只是看不顺眼,就能不经过朝廷,并且毫无心理负担的灭三族。 若不是朱威太过可怕,他们才不会放弃数十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 他不敢走,他怕走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们都知道朱威要做什么,不止他们,还有很多人也知道朱威要做什么,但是他们都在等,等那第一个试刀的人出现,那个人出现之后,天下人就都能看出朱威的刀锋利与否了。 他们不想做那试刀的人,可是他们也不想变成飘零野鬼! “朱大人,下官…不能保证能够将所有人带走!” 朱威眉头一挑,他很意外钱谦益竟然能够同意,朱威这是习惯了,习惯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想着说一个天价,再用强硬的态度给他们施压,最后的结果肯定比自己心里预期要好很多,可是谁能想到,这钱谦益竟然直接投降了! 开玩笑呢,这事可不能这样搞,东林党只要在海外,只要能被控制住,这群人不论是经商还是去给他国搞破坏,都是一把好手,这么好的刀不用白不用啊。 想到此处,朱威咧了咧嘴:“钱大人,本官还没说完呢,不用这么急着表态。” 钱谦益一听,也是心中有气了,他娘的他都退到哪里了?朱威还是不满意,若是真要让他们死,他们不如破釜沉舟一把! “朱大人!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不要太过分!” 看着钱谦益这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朱威也是哑然失笑,可能确实逼迫的太紧了一些吧? “钱大人…你误会了,下面说的,是好事!你也知道,日本现在没人了,既然没人了,那就是我大明的地盘了,本官想要在日本再设立一省,就叫日本省,各级官员配比,与大明布政司衙门相当,上上下下上千个职位,除了矿产,军事,税务之外的所有空位,都给你们,本官觉得,钱大人担任这个日本布政司使,也是合适了,不知道钱大人意下如何?” 钱谦益一愣,好似一拳打进棉花里,他都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起起伏伏的,让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朱威见钱谦益不说话,继续说道:“日本四面环海,良港众多,你们过去以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发展海运贸易,本官要将日本,打造成日本省自由贸易港!独立税收!钱大人…和本官做生意,都是稳赚不赔的!” 第831章 小心桂王 “这…这这…是真的吗?” 朱威一摊手:“本官可不像你们,老子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说了给你们,那就是你们的,上下官员你们看的办,提前报上来,在你们出海之前,官身文书都要拿到了,此去日本,是去设衙归属的,要当个正事办。” 钱谦益后槽牙都要露出来了,连连点头:“是…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慢着!丑话说在前头,你也别嫌弃本官说话难听,说实在的,你们这群东林党人,有好人有好官,但是不多…” 钱谦益刚刚想反驳,可是朱威没有给他机会。 “你们那些小心思在大明这地界上好使,可是到了日本就不一定了,本官说过,衙署都和大明布政司一样,所以…本官也会设日本总兵,也会设立日本省锦衣卫,你们那些小心思,都收着点!” “另外,日本的地方虽然都是岛屿,可是加起来地方也不算小了,废墟中重建需要的人力物力甚多,你们这次过去,除了田地房产之外,准许你们拿半数身家过去,流民那边也可以给你们开放招募,当然了,流民的工钱要你们掏了。” 钱谦益眼珠子一转,作为深谙官场和商场的聪明人,钱谦益直接从朱威口中想到了一些生财之道。 其实也很简单,日本四面环海,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哪怕过去百万人都不一定能够短时间内搞完,但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他们可以招募流民,并且给他们发工钱,但是这些流民也要吃喝啊,到时候发的工钱再从吃喝里面抠出来,也就相当于只给他们一口饭吃,就能将日本的活干了。 活干完之后,这些人也回不来大明,不管愿不愿意,也都是他们的工人了,到时候造船水手之类的苦活累活,也是能让他们干的,一次支出数十年收益,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 朱威可是在盯着钱谦益呢,这货眼珠子一转朱威就知道这货肯定没憋什么好屁,随即冷笑一声:“钱大人,日本那边,现在可是百废具兴啊,重建工作可等不得,本官决定了,在你们将日本建设完成之前,不允许开海,粮食之类的本官派人给你们送,那些流民工人的工钱你们给,你们自己吃的粮食,你要从我这里买,工人的吃食,本官给他们解决了,如何?” 钱谦益顿时苦了脸,他刚刚想到的赚钱手段,就这样被朱威轻描淡写的给堵住了,可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反抗。 人生最苦的事是什么? 是赚的钱不够花吗? 不是的,是有了赚钱的路子,还没开始赚呢,就被水泥封死了。 钱谦益努力保持着自己读书人的形象,可是他真的想骂人! 原以为这样就行了,谁知道朱威又开口了:“还有…刚刚过去,人多眼杂,没有基本的社会秩序是不成的,日本方面现在有驻军三千,由本官下属王二领着,后面本官会再派过去五千人左右,负责维持秩序,这些人也算是为你们日本布政司做事了,所以…这些人的工钱,你也要给,并且要按本官这里的军饷给,每月一两银子,之后两年,每一年涨两钱,这点小钱…钱大人应该是拿得出来的吧?” 钱谦益抽了抽嘴角,其实就算是加上王二那三千人,也不过八千人而已,每人一月一两也就是八千两,一年也就是不到十万两,对个人来说是很多的,可是对于他们整个东林党而言,就是九牛一毛罢了,不过这事不是说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心里不痛快的问题。 有了兵之后,他们家中的那些人想要欺男霸女,可就要脱层皮了,他们家中那些小兔崽子什么样子,钱谦益可是清楚的很啊! 但是朱威说的都是正经东西,他就算想要反驳,也是没有底气的,只能低头称是。 不过朱威深谙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精髓,没办法,被万历折磨这么多年,怎么着也能学到点东西了。 “钱大人,其实说起来,本官与江浙也算是渊源甚深了。” 钱谦益一时不知道朱威的意思,听着不像坏话,可是以他知道的东林党与朱威的针锋相对,这又不像好事,既然不知道好事坏事,自然只能闭嘴听着朱威下面怎么说了。 朱威看着钱谦益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失笑:“呵呵…别紧张,是好事,还记得本官在宁夏的商路吗?那里的商家,打不动都是江浙一带的,也有很多是你们东林党的,他们给了本官的第一桶金,更是在第一次提出大基建计划的时候,前后两次给本官送了共计八十万两的银子,这事本官都是急着的,所以…本官也投桃报李,日本既然是独立税收,那么税收的两成,不用入京,就留在当地,你们想要私自分了也行,想要改善日本港口也行,又或者想要造更大的船,也可以,全由你们处置,如何?” 钱谦益脸上的小表情还没散去呢,现在又来了个好消息,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表情管理不好了,还是怎么着,总而言之是欣喜的表情没换过来,整个脸像抽风一般撅了过去。 朱威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下去考虑吧,我就这么点要求,其他的就不说什么了,你们回去以后,要快,不论是招募流民还是自家收拾搬迁,都要快,到时候我说让你们走,你们若是走不了,可就别怪我了。” 钱谦益脸上抽筋,只能拱手赔礼道歉,不过在朱威挥手让他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走,而是上前,伸手在茶水中沾了点水,在桌子上写道:“小心桂王!” 第832章 蛇鼠两端 朱威看到这四个字,眼神一缩,桂王…是他曾经信任并且认之为朋友兄弟的人。 在京城,能让朱威掏心掏肺的,说实在的,以前只有朱常瀛一人,哪怕是朱由校,也比不上朱常瀛。 因为朱威知道,朱由校必定成为皇帝,成为皇帝之后的朱由校,是否与朱威站在一起,在当时…朱威心中没底。 也只有朱常瀛,在朱威危难的时候不计一切帮他,朱威琐事繁多,很多机械上的设想,也都是朱常瀛不计得失不计成本不计投入领头做出来的。 说实在的,若是没有朱常瀛做出来的蒸汽机车,朱威当时的步子也不会迈的那么大,自然也不会真正和朱由校起冲突了。 时也运也,时也命也。 朱威若是步子没有迈的那么大,现在应该与朱由校的关系,不至于这般,这天下…也应该会早安稳两年。 可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 现在的朱威,只能往前走。 什么兄弟情,什么友情,在根本利益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你们…与桂王有联系?” 钱谦益脸上的抽搐好了一些,能说出一些话了。 “是…并且…桂王殿下给我们的条件,诱人的很啊!” 朱威挑眉:“哦?说来听听!” “内阁首辅…三部尚书,一司主官,两省布政司使,江南之地商税免除三年,九边一年盐道。” 朱威听到最后瞪大了眼睛:“这么多?朱常瀛这是将大明半壁江山交给你们了啊!钱大人…这些条件我都心动,你们能不心动?” 钱谦益苦笑:“自然心动,可是心动归心动,也要有命才行啊,桂王殿下给的都是空中楼阁,看得见摸不着啊,如今不是大明开国之初了,藩王哪里能有什么作为?一无兵,二无钱,三无人,尤其是在京城这种重兵把守的地方,他若有异动,必死无疑!” “我们东林党做生意,是死命要利润的,坚信利润大,风险就大的原理,可是这种没有机会赢的生意,我们不想做。” 朱威起身,走到钱谦益身边,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在椅子上。 “钱大人…你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怀疑你的,为何要说?” 钱谦益被朱威压着动不了,朱威的手劲大的很,哪怕没用全力,也不是钱谦益这个文弱书生能够承受的住的,冷汗瞬间流下。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说道:“大人…我等…虽看中利益,但是…我等更在乎信任二字,只要合作,就应当毫无保留。也算是…给大人一个投名状!” 朱威松开钱谦益的肩膀,轻笑出声:“那你们可知道,他还联系了谁吗?” “周王、楚王、鲁王、蜀王、代王、肃王、庆王、岷王、韩王、沈王、唐王,荆王、淮王,一共十五位藩王!还有山西布政司使,河南布政司使,湖广布政司使,另外武将有宣府总兵,大同总兵!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朱威一愣:“这么多?” 其余官员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亲王之数有些太过于吓人了,要知道整个天下皇室宗亲多达十万人,但是亲王之爵,只有三十而已!就算是到了崇祯年,亲王也只有三十二位而已。 现在钱谦益所说的,已经有十五位了,也就是半数的亲王都支持朱常瀛! 这个比例,太夸张了。 秦冉儿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秀眉也是紧皱,因为她也知道,若是皇室宗亲都反对朱威的话,那么朱威现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义就没了。 “钱大人,你觉得…那些藩王,敢对我动手吗?” 钱谦益摇头:“大人放心,这些藩王,都只是为了桂王给出的条件罢了,让他们声援可以,但是让他们真正动手,他们肯定一个个跑的飞快!不过…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哪怕只是发声,都能让大人寸步难行,杀人容易,堵天下人的嘴难,所以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朱威微微点头:“我知道了…钱大人回去吧,若是桂王让你们和他合作,不妨同意,再多要些官职也无妨。” 钱谦益瞳孔微缩:“大人的意思是?” 朱威冷笑:“别拿老子当傻子了,你们做的,不就是两头赌的买卖吗?也别说什么信任与否,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是清楚的,你们不想将宝押在一人身上,两头押注,不论哪一方赢了,你们都不会输!” 钱谦益张张嘴想要说话,可是朱威没给他机会。 “不用多说什么,你是聪明人,或者说…你们东林党的,就没有傻子,所以…也别将我当傻子,你们可以两方下注,这事我不管,但是…若是让我知道你们蛇鼠两端,那也就不用去日本了,直接留下就好!” 钱谦益咽了咽口水,朱威说的留下,可不是人留下,而是命留下。 “朱大人…下官…下官,明白了!” 朱威颔首:“行了,去吧,我给你们说的那些,依旧有效。” “是…多谢大人,下官告退!” 等到钱谦益走远之后,秦冉儿上前,一脸忧虑的模样:“大人…那些藩王,怎么办?” 朱威摆了摆手:“怎么办?凉拌!一群二世祖而已,真拿个皇家身份当免死金牌了?皇家的人,老子又不是没杀过,这事啊…其实也怪我,我若不杀那福王,哪里会有这么多藩王跟着桂王闹?不过老子杀了就杀了,他们再闹,就是他们不对了。” “冉儿,传信给陈子义,另外通知各地锦衣卫,明里暗里都给我将各地藩王勋贵加上封疆大吏盯紧了!谁若有异动,不必禀报,可自行处置!” 秦冉儿一惊:“大人,这是否不妥?现在的锦衣卫都是跟着大人在日本杀了数月的人,他们的心性已经变得太过于残忍,妾身怕他们…太过了。” 朱威回头看着秦冉儿微微一笑:“冉儿,我们没时间与他们斗智斗勇,我曾经给你说过基因二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从基因上断绝,那就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秦冉儿微微叹气,她是不同意朱威这般做的,这样做哪怕过了这一关,也会留下一个抹不去的污点,世人重名,如此名声,可不好听。 现在朱威有实力,这些虚名倒是无所谓,可是他日落难,这些名声会压死人的! 不过朱威已经决定了,她作为朱威的女人,不能也不该说什么。 “是…妾身这就去安排。” 第833章 只是想过好日子 京城,乾清宫。 “嘿…李牛,你耍赖是不是?果然跟着朱威的人,没一个好的!” 朱由校的笑骂声在乾清宫外的广场上回荡。 这让所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的,包括那些宫人,自然也包括内阁众人。 李牛脚下放着一个类似羽毛球拍的东西,看似好像在和朱由校打球。 手中拿着两个羊肉串,吃的是满嘴流油,朱由校说他骂他,甚至上来踹他,他都不以为意,将东西吃完以后咧嘴一笑:“陛下…再来一把?” 朱由校气急:“来…来就来!谁怕谁啊,老子就不信了,能输一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牛等人对于朱由校的称呼还是没变,其余人,哪怕是宫人,都是叫朱由校太上皇,可是朱威留下的这些人,还是一嘴一个陛下的叫着。 朱由校刚开始还纠正,后面发现这群人都是没脑子的,说了一遍又一遍,就是记不住。 朱由校虽然在别人叫错的时候纠正,但是他哪里能舍得那个称呼,哪怕只是个称呼。 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朱由校与李牛他们,越发的熟络起来了。 乾清门外大广场,一般情况下都是上朝用的,也是重大国家盛典的举办地,可是现在变了个样子。 边上支起来一个烤肉摊,数名宫人忙忙碌碌,香气扑鼻。 烤肉摊边上,还堆了几个灶台,现在没有动火,但是附近那些绿油油的菜与新鲜的鸡鸭肉,是摆的整整齐齐的。 另外一边搭了个棚子,用来遮阳。 棚子下面放有冰鉴,冰鉴上冰镇着葡萄李子等应季水果。 旁边有人烧水泡茶。 棚子下面还摆了两个软塌和数把椅子桌子。 白飞飞与朱芷手中拿着拨浪鼓虎头帽等玩意儿,逗着摇篮中的朱慈烺,将这个不知愁滋味的小皇帝,逗的嘿嘿直笑! 朱由校本身就长的英俊帅气,朱芷也是清秀可人,朱慈烺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小小年纪就能看的出来,日后肯定是个潇洒的人物,尤其是眉眼间,太像朱由校了。 “来来…宝贝儿子,让你爹亲亲,你爹被欺负了!你长大了替你爹打他板子!” 朱由校风风火火的过来,也不管身上的汗味,就伸手想要去抱朱慈烺。 朱芷坐在另外一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呢,好在白飞飞眼疾手快,一巴掌打在朱由校手上:“陛下…你先去洗洗吧!” 朱由校闹了个没脸,揉了揉鼻子,看着朱芷委屈的道:“芷儿,我这个大舅哥手下的人,都在欺负我,你都不管管?” 朱芷给了他一道白眼:“一边去,别吓着孩子!” 朱由校撇撇嘴,自讨了个没趣,听话过去净了手,乖乖搬了椅子坐下,看着朱慈烺可爱的模样,整个人心都要化了。 朱芷面上不动声色,但是脚上踢了下朱由校,让朱由校注意边上的白飞飞。 白飞飞因为刚刚一时没注意,打了朱由校一下,现在整个人如履针毡,活脱的性子,现在倒是变成了鹌鹑。 朱由校轻笑一声:“白姑娘,你说这天下的事有多怪啊?你一个反朝廷的白莲教圣母,我一个大明前任皇帝,咱们两个本应该水火不容的,现在倒好,反而成了朋友了!” 白飞飞连忙起身跪下:“陛下恕罪!” 朱由校一愣,摇头苦笑:“白姑娘起身吧,你啊…就不如李牛放得开,你看看他,今日赢了我二十个肉串!” 说完以后,朱由校朝着李牛怒喊:“李大傻子,你他娘的全吃了啊?没看到这边还有人吗?” 李牛笑呵呵的拎着几个肉串过来了,肉串油乎乎的,还没到跟前呢,朱芷就连连摆手:“拿走拿走…太油腻了!” 李牛拿着肉串,过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站在那里真的就像是朱由校说的大傻子一样,惹的众人大笑。 最后几人都没吃那肉串,全便宜李牛了。 今日天气大好,他们玩的也是疯了一些,从早上玩到了下午,心情是好了,但是人也累了。 “哎呀…躺着真舒服啊,这天真好看!” 朱由校微微眯起眼睛,透着棚子的缝隙偷偷看着那蓝天白云,眼神中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李牛在旁边大大咧咧的。 “陛下…你这就没见识了吧?在这躺着一点都不舒服,最舒服的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是在草原上啊,那厚厚的青草比这褥子软和多了,躺上去风一吹,那个滋味啊…啧啧啧…想想都兴奋,该我了这天…太高了一些,在宁夏的时候,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去找个山头,往上面一趟,那云彩很低的,就像在眼前飘过一般。” 朱由校顿时来了兴趣:“哎…李牛…你们宁夏这么好玩吗?” 李牛笑了一声:“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以前不成啊,以前鞑靼动不动就过来打草谷,哪里敢去草原和山头啊,都躲在家里不敢动的。” “以前的鞑靼,很残忍吗?” “残忍是挺残忍的,不过我们对他们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对咱们做过的事,大人带我们也去做了一遍,也算是报仇了。” 朱由校突然没了声响,好半天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若是没有朱威,你们会做什么呢?” 李牛一愣,随后苦笑:“还能做什么?我是军户,哪里都去不了的,只能去烽遂里面混口饭吃,等到哪天鞑靼来了,将命送出去,浪费他们点力气,也就这点作用了,其他的…不敢想啊。” “鞑靼对你们那样,你们不恨吗?你们不想踏平他们吗?” 李牛摇头:“陛下,我给你说实话吧,真正的老百姓,都不想打仗的,尤其是我们这些边境的军户,真的不想打,每次都要死人,有可能是你的亲人,有可能就是我本人,活着好啊…哪怕吃不饱也是活着,可是打仗会死人的,人人都不想死!” “陛下…你看消息的宁夏多好,文人说我们和鞑靼的血海深仇,十辈子都消散不了,可是现在不过五年,两家亲的和一家人一样,什么仇什么怨,都是那些文人说的,我们老百姓,只是想过好日子罢了。” “你们真的能放下仇恨?” 第834章 是我错了 李牛摇头:“陛下,若是我们过的是好日子,谁过来不让我们过日子,那都不用朝廷动手,我们自己个儿上去生撕了他们,可是我们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其实鞑靼再狠厉,我们也不会多恨,因为两方本就是敌人,互相征伐无妨的。” 李牛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落,平常大大咧咧的人,谁会想到他还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我们老百姓恨的…是那些官员,那些吃着我们的血肉,还要我们的命的官员!” “陛下…我其实有个妹妹,死的时候…才十四岁,按照读书人的话说,那就是花一般的年纪,那时候…日子苦是苦了点,但是一家人在一块儿,也没觉得多难熬!我们本本分分的活着,不恨朝廷,不恨鞑靼,平稳的活着挺好的。” “可是那些当官的不肯啊!当年还是我爹在烽遂,我在林子里面打了两只野兔,家里人心疼我爹吃不上肉,让我妹妹送过去一只,可是这一送…就送出去两条人命!” 李牛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在宁夏长大的朱芷,更是能够感同身受,焕土堡,对于他们而言,从来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就连朱由校手指也是捏的发白。 白飞飞眼眶湿润,她的性子冷淡,李牛天天变着法的逗她开心,让她以为李牛是个没心没肺的人,现在看来,所谓的没心没肺,何尝不是自我保护与伪装? “我和娘去领尸体的时候,我娘气急攻心,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我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胳膊大腿上面的骨头都是外露的,那头…那脸都看不清人模样了。” “我妹妹更惨,十四岁啊,那么小小的一个人,硬生生被他们糟蹋死了,听人说我妹妹哭了一夜,嗓子都哑了,那群畜牲笑了一夜。” “我当时就想去宰了那群畜牲,可是我娘还在呢,我杀了他们,我娘怎么办?他们最后拍拍屁股,给了我们三斤小米…呵呵…陛下…三斤小米,换两条人命!” “那些人都是官啊!我爹我妹妹,没死在敌人手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死在了我们的父母官手里,陛下…你说我应该恨谁?恨鞑靼…还是恨那些官,又或者…恨大明朝廷?” 朱由校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谁的错? 很明显就是那些官员的错,而那些官员是谁任命的?归根结底,还是朝廷。 “陛下…鞑靼过来抢东西,都知道我们穷,除非是过来虏人的,轻易不会过来冲村子,因为他们一路过来能抢到的东西,还不够他们一路上的吃喝呢,他们的目标都是那些当官的,或者那些大城。” “可是那些当官的,用什么抵抗那些鞑靼人呢?” 李牛指着自己的脑袋:“用的就是他们平日欺辱的我们!用我们的命去挡!所以陛下…您现在知道,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跟着朱大人去做这掉脑袋的事了吗?” “很多人觉得我们不懂,但是我们都懂的,都知道跟着大人,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可是掉脑袋和被欺辱死,都是个死,那何必那么窝囊的死呢?”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怨恨,这事说破大天去,皇家的责任是免不了的,我…抱歉啊!” 不止是李牛,就连白飞飞也惊住了,朱由校竟然道歉了,这可是大明皇帝啊,竟然向一个大头兵道歉。 李牛一愣,随即笑道:“陛下,你又折煞我了不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都不再想了,你看我现在多好?我娘眼睛不好了,我给他找了个老实的老光棍,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倒也不担心了,我出宁夏的时候,我家大人给每家每户十几两银子呢,够他们滋润过好多年了,现在秦成去鞑靼接他们回来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日后他们,都不会有什么糟心日子过了。” 朱由校默然:“你相信朱威能赢吗?” 李牛用力点头:“信!因为我家大人是好人!” “好人就能赢?” “不是好人就能赢,我听过读书人说过一句话,叫什么…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我家大人做的事,能让我们这样的人有希望的活着,能让我们的家人子女,不再受他人欺辱,不再有那些贪官污吏横征暴敛,我们不会害怕官员胜过害怕鞑靼,我们不必卖儿卖女,我们不用让那些原本能够活着的人,因为没有那三五文钱无助等死!” “陛下…你也是好人,但是你的好,不是大人的那种好,若是大人自私一些,现在怎么说也是千万人之上的吧?怎么说他赚的那些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可是我家大人,真的是一点都没留,他这么多年,数次险象环生,做的那些事,让那些官员来看,明显是傻子一样的,就是这么一个傻子,让我们数万人誓死追随!” “而陛下你的好,是对江山的好,或者说是对一家的好,陛下在做皇帝之前,应该也是个心善的人,否则我家大人不可能与陛下这么交好,可是陛下…皇家本应该福泽万民的,为何只成了一家之福呢?” 朱由校冷汗直接流了下来,他们朱家起家微末,在元朝是实打实的贱民,朱元璋就是痛恨那些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就是痛恨那些元人不拿汉人当人,这才起兵造反,可是如今呢? 如今他们的大明,好似也变成了元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大明还没得国就已经开始了。 太祖制定无数严苛律法,无数人被抄家灭族,无数人被剥皮充草,却为何没有效果? 朱由校从小在京城长大,对于他而言,整个天地好似就只有京城一般,繁华热闹的又如天堂,而在京城之外,还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忍饥挨饿受冻荒野。 朱由校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真正确定他地位的一件事。 那就是流民入京,朱由校请求万历,沿途施粥,好让流民入辽。 万历当时很激动,朱由校不知道万历为什么那么激动,现在他知道了。 他的皇爷爷,也明白大明弊端何在,可是他做不了什么,万历这一辈子,都在与人斗,与官斗,最终却是两败俱伤。 万历否定张居正变法是错,可万历否定变法之后,却没有好的方法让民富国强,那就更是错了。 大明的基业,究竟是谁来做那基石? 非皇家,非官员。 而是民。 “我错了!是我错了,可能…你家大人是对的。” 第835章 朱威摄政 没等其他人说话的,朱由校起身,走出棚子,站在阳光之外,又沉声道:“不但我错了,父皇也错了,皇爷爷也错了,大明朱家的列祖列宗,都错了!” “陛下慎言!” 朱芷忍不住出声提醒,朱由校说他错了可以,但是说其他祖宗,那就不行了,大明以孝治天下,这话传出去,朱由校的名声就毁了,那群文官御史,会疯一般的撕咬朱由校,直到朱由校道歉为止,而朱由校这般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忍受对那些人道歉?最后肯定是个收不了场的闹剧。平白让他人老了笑话。 朱由校苦笑摇头:“圣人早就将事情说的通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人也都知道,但是他们就是不做!” “李牛!” “在!” “朱威出去多久了?” 李牛想了想:“有大半年了,四月出的京,现在十一月了。” 朱由校微微点头:“好,给内阁传话,就说…免去桂王信王摄政之职,他们两个要是有意见,过来找我就好。” “也告诉朱威,让他尽早办完事,回京摄政!” 李牛一愣:“陛下…如今内阁格局,是大人出京之时费力维持的,现在让两位藩王去职,恐怕生变啊!” 朱由校一摆手:“你不用管这些,只需要将话传到就是了,若是内阁同意了,就去告诉信王,让他称病,近些时间不要出府。” 李牛虽不知道朱由校为何如此,但是他明白,所有人都比他聪明,他们做的事,自己是不明白的,于是拱手称是,小跑过去传话。 而朱芷与白飞飞都是眉头紧皱,好似摸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并不清晰。 “陛下…您是要?” 朱由校转头对着朱芷笑了笑:“我…在给朱威扫清障碍。” 而后目光看向躺在摇篮中的朱慈烺,笑容更盛:“也是在给我们的儿子,扫清障碍。” “李牛说的没错,千万百姓之福泽比一家之福泽要重要的多,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芷儿…等到朱威回京,我想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如果朱威同意,我们就出京…逍遥一番如何?” 朱芷有些意动,她从小在小地方野惯了,如今在这深宫大内,将自己的小心思全都藏了起来,但是她何尝不想再出宫逍遥? 不过朱芷低头看了看已经进入梦乡的朱慈烺,轻轻摇头:“陛下…等烺儿大一些吧,我舍不得他。” 朱由校微微点头:“如此也好,但是这事,可以先给朱威说说,若是我这个便宜大舅哥不愿意,咱们两个啊,还真的出不去。” 朱芷白了朱由校一眼,两个人都是他最为亲近的人,她不知道怎么选,或者…她根本不想选,女人的小心思就是如此,两个人…缺一不可。 …… 午门,内阁! “什么?你确定这是陛下亲口说的?” 叶向高如今看起来越发的老迈了,但是声音依旧洪亮,给李牛耳朵震的都嗡嗡的。 李牛掏了掏耳朵,没好气的道:“当然是陛下说的了,我敢假传圣旨吗?” 叶向高从桌案后走出,来回踱步… “不行…不能这样…太早了一些啊!” 李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叶老…陛下说了,决定权交给你们,陛下不管这些,你们只要愿意,陛下立马发布诏书,你们若是不愿意,那就算啦!” “算了?这事一出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这样算了?到底是陛下不懂,还是你在框我?” 一听这话,李牛急了:“嘿…臭老头,别诬陷我啊,别人敬你,我可不管这些。” 叶向高一头黑线,实在不想和李牛这货说话了,没好气的来了一句:“滚蛋!” 而后朝着门外喊道:“去…召内阁众位大人回来!有大事商议!” 李牛见状想要直接溜走,但是被叶向高叫住:“慢着!陛下还说了什么?” 李牛想了想:“还说什么啊?说了…让信王称病不要出府,还让我家大人快些回京摄政,别的就没了!” 叶向高一愣:“我…我…老夫真想将你拉出去杖毙!你刚刚为何不说?” 李牛一摊手:“你也没问啊,我说什么?那些话都不是给你们听的,我告诉你是看在我家大人尊敬你的面子上,要不然我老牛管你是谁呢?” 叶向高捂住胸口,实在是气得慌! “你…你…滚!立马滚!” “切…谁爱在这儿似的。” 李牛走后,叶向高是缓了好一会才平复过来,但是他的手还在颤抖,代表他的心情其实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平静。 很快徐光启左光斗杨涟都到了,叶向高让人将内阁门窗紧闭,周围的人马全部撤出三十米。 而后才缓缓开口对着几人道:“陛下要让朱威摄政!” 徐光启眼睛一亮:“这是好事啊…”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被叶向高打断:“若是只让朱威摄政,倒也是好事,但是陛下要免去信王桂王的摄政职权,你还觉得这是好事吗?” 徐光启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否太快了一些?” 叶向高点头:“谁说不是呢?现在反对新政的人,大都拜在桂王门下,桂王现在说话,比内阁都要好使一些!我们原本打算接着明年京察,将那些人撸下去一部分,就这都可能引起反噬,更何况现在呢?” 徐光启点头:“就是啊,我们做的事,得罪的人太多了,天知道不过大半年,我们内阁竟然成了弱势呢的一方!” “依老夫看,陛下这次是要玩大的了,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拖住陛下,拖住桂王,联系朱威带兵入京!” 几人都是点头:“如此也好。” 第836章 宁夏山西尽数归我 宁夏,庆王府。 如今的庆王是朱倬纮,也就是上任庆王朱帅锌长子。 朱帅锌被万历秘密除去之后,原本想要去庆王封国,可是事情还未成行,就已经撒手人寰了,朱常洛继位之后,袭封的第一个藩王,就是如今的庆王。 万历当初是想要将朱倬纮一并收拾了的,但是没有明说,下面人办事,尤其是对藩王动手这么敏感的事,都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既然上面没有明说,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后面万历气急,但是事都办完了,他又没有别的理由去牵连其他人了。 这才让朱倬纮活了下来。 朱倬纮袭爵之后,安分了许久,为了表忠心,不但主动将三卫解散,只留下一个千户所保护,更是将庆王府属官全部裁撤,让京城派人担任。 这两套动作下来,让朱倬纮彻底过关了。 而后面的事就很清楚了。 朱由校与朱威决裂之时,也通知了朱倬纮,让他将焕土堡众人控制起来,也好在他将三卫解散了,而当时的宁夏总兵沐军,也是朱威的人,他只有一千多的兵,根本挡不住焕土堡众人,这才让焕土堡众人安全出了大明。 朱倬纮原本确实是想安安稳稳的做个潇洒王爷,靠着宁夏商路,也是不少赚的,可是朱威又回来了。 这让朱倬纮心中猛跳,沐军是死在他手里不说,焕土堡也是他派人拦截的,也有十几人死在他手里。 朱威的名头在宁夏很响亮,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护短,杀了他的人,别想着再有好日子过了。 自朱威回来之后,朱倬纮就一直在寻求对抗的办法,突然五月中旬京中传来消息,有人的想法和他一样,并且…比他心思更大。 那人想要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给朱倬纮的条件是,让庆王一脉,选中原或者江南富庶一地就藩。 这个条件好吗? 说实在的,相比较于造反的后果而言,这个条件是太差了一些,可是朱倬纮有的选吗? 没有,他不动手,那就要等着朱威腾出手清算他了。 庆王为何而死? 不就是因为他和辽王还有鞑靼的一些势力联合,意图不轨吗?所以庆王在鞑靼,也是有人脉的。 如今的鞑靼平和了许多,有了商路支撑,最起码不会出现嘉陵年间牲畜死半数的惨状了。 可是表面的平和,并不代表真的平和。 与宁夏接壤的,原本是鞑靼察哈尔部落和兀良哈一个万户部落。 而察哈尔部,也是孛儿斤的本部。 兀良哈部,更是孛儿斤的亲信部落。 也就是说,商路带来的利润,百分之七十被这些部落拿走了。 其他部落,比如与察哈尔相邻的鄂尔多斯和阿速部,也是鞑靼五大部落之二,被严令不得参与商路,只能用自己部落所产出的东西,来换取所需要的民生物资。 这数年以来,鄂尔多斯与阿速部,早都对孛儿斤不满了。 他们知道,知道孛儿斤为何这般对他们,因为科尔沁的地盘入口,大部分是被距离科尔沁更近的他们吞了,实力大涨已经威胁到察哈尔部的统治了。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本身就是弱肉强食的草原呢? 现在的瓦剌部,已经不成时候了,只剩下十多万人苦苦支撑,孛儿斤若是想灭,很容易,但是孛儿斤就是不灭。 非但不灭,还让鄂尔多斯部与阿速部轮流出兵侵扰,每次派出去的兵力,只能与对方打个平手,甚至稍落下风。 这般做法,傻子都知道孛儿斤想要做什么了,无非就是用瓦剌的力量,削弱这两个大部落的力量罢了。 天底下哪里都是一样的,哪里有人,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纷争。 与中原王朝不同,草原上的纷争,非灭族不可停。 现在双方就差一层窗户纸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那就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朱倬纮联系的人,就是现在鄂尔多斯的首领巴图尔荪,这位首领,也是鞑靼第一勇士,一手狼牙棒下死去的人,不下三百,同时,他也是孛儿斤的岳父之一。 不过草原上的亲情都是淡泊的很啊,什么女婿岳父,什么女儿儿子,挡了自己的路,一样是会死的。 “王爷…人来了。” 朱倬纮起身迎接,地位上哪怕是巴图尔荪亲自来,也是不如朱倬纮的,但是实力上来说,十个朱倬纮都比不过一个巴图尔荪。 “大明庆国王爷安!” 洪亮的声音传来,朱倬纮只觉得耳朵都被震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看清来人,也是大吃一惊:“巴图尔荪?” 巴图尔荪一副胡商模样,身高按现在的尺寸计量,有差不多两米了,膀大腰粗加上络腮胡子,还有那脸上的两道交叉的伤疤,看起来格外渗人。 那两道交叉的伤疤,也是巴图尔荪的标志,见过这两道伤疤的敌人,都死了。 朱倬纮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怎么是…首…首领,亲自过来?” 巴图尔荪笑了笑,不过那笑容让脸上的伤疤外翻,露出里面粉红的新肉,更加渗人了。 “王爷,这般大事,让别人过来,我不放心啊!” 朱倬纮点头:“也是,那不知道首领…对我们提出来的条件,是否满意。” 巴图尔荪眯起眼睛:“王爷…你知道的,孛儿斤的力量,可是不弱啊!我们的力量,还比不过他们,风险太大了一些吧?” 朱倬纮咽了咽口水,在巴图尔荪面前,他说话总觉得没什么底气:“首领…这些我们当然知道,首领需要什么,可以尽管说,都是可以商量的。” “哦?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首领请说。” “我们草原儿郎,都是直性子,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先说我可以做什么,第一:我们负责偷袭孛儿斤,让草原内乱,无从他顾,这般也可以牵制宁夏山西的明军,第二,我们出兵宣府与辽东,牵制这两个地方的明军,第三:宁夏商路我会派人断绝,让这条商路彻底报废,这般不论是削弱朱威,还是朝廷,都是可以的,第四:若是王爷想要逐鹿天下,我们愿意出兵十万相助!” 朱倬纮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巴图尔荪说的是他,不是桂王,这让朱倬纮心中的欲望之火重生,现在的大明,谁当皇帝不是当?总比那个还在吃奶的好吧? 巴图尔荪点头:“自然当真。”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宁夏山西,尽数归我!” 第837章 胃口太大,会撑死的 朱倬纮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心中复议巴图尔荪是真的敢要啊! 宁夏山西是什么地方? 是大明的西北屏障啊。 宁夏的贺兰山脉,不但阻隔了鞑靼骑兵,更是阻拦了西北的冷空气,让宁夏平原得以变成塞上江南。 宁夏若是给了鞑靼,那就是给了鞑靼一个基本盘了,鞑靼人口少,凭借宁夏这个地方,加上草原,可就不用再怎么依靠大明帝国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大明与西域的商路刚开没几年,每个人都是赚的盆满钵满的,不少人想要对朱威动手,想让朱威死,可是朱威建的这条商路,却没人说它不好。 这条商路若是丢了,还做皇帝呢?王爷都做不了了,那些官员商人,会活生生啃了他。 还有山西,山西地势是两山夹一川,天然的拒马之形,再牛逼的骑兵,在山西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而与山西接壤的,就是中原王朝的腹地河南了。 这是直接将一把刀架在中原王朝头上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朱倬纮还没昏聩到这个地步! “巴图首领,本王想问一句,你是真心过来谈事的吗?” 巴图尔荪冷哼一声:“我都亲自来了,还不真心吗?” “可是本王没有看到你的真心,只看到你的饕餮大口。” 巴图尔荪眯起眼睛:“那王爷的意思,也就是说不同意了?” 朱倬纮脸色很黑,他想说不同意,可是又想要巴图尔荪的帮助,话卡在喉咙口,就是说不出来。 巴图尔荪就是看出了朱倬纮的心思,才会这般狮子大开口,这时候不占便宜,什么时候占?等到大明安定了吗?那会儿他们若是没有基本盘,怎么可能会是大明的对手? 巴图尔荪是草原首领不错,但是并非所有的草原人,都是那种没文化的,相反的是,基本上的草原贵族,还是保留着汉人的习惯,这也是他们贵族有别于其他人的地方。 四书五经,春秋左传,他们也是看过的,并且有专门的先生教授,若是单单论才,巴图尔荪不比大明的一个秀才差多少。 朱倬纮深吸一口气:“你们对付孛儿斤,有把握吗?” 巴图尔荪大手一挥:“这些王爷就不用管了,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朱倬纮摇头:“首领要的太多,本王没办法直接同意,需要商议商议。” 巴图尔荪自然知道这事不会这么容易,若是朱倬纮直接同意了,那他就能确定朱倬纮不是真的想要合作,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觉得,这次合作朱倬纮是有诚意的。 巴图尔荪起身:“如此也好,王爷…那我就不久留了,若是王爷有了消息,还是老样子通知我就好。” 朱倬纮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慢走,不送!” 巴图尔荪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而后转身说道:“为了让王爷信任我,我先送给王爷一份大礼。” 朱倬纮不明所以:“大礼?首领说的是什么?” 巴图尔荪咧嘴一笑,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四寸长的小刀,一刀就将门口的一名属官的脑袋割了下来,鲜血四溅,沾染了巴图尔荪一身:“这就是大礼,这人…不是王爷的人,有些事…王爷还是小心点为好!” 四寸小刀不过十二三厘米,短刀重刺,用砍的话并不受力,可是巴图尔荪能用这刀砍下一颗头颅,可见此人的厉害了。 等到巴图尔荪走远了,朱倬纮才反应过来,那无头尸体就躺在他面前五步的距离,脖子处喷出来的鲜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脚上,血腥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经久不散。 朱倬纮倒是不怕血,更不怕死人,他爹在的时候,有些暗地里做的事,都是他在布置,他刚刚愣住,不是因为巴图尔荪杀人,而是因为巴图尔荪竟然藏着刀就来见他了,若是巴图尔荪刚刚有异动,现在躺在地上的可就是他了。 别的都能忍,这件关系自己小命的事,忍不了啊。 “来人!” 朱倬纮与巴图尔荪交谈的地方,是个偏房小屋,基本没人来的,这个地方也没多少人注意。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朱倬纮并未派兵保护,这个小屋里里外外,只有他们二人还有那个在外侍候的属官。 现在巴图尔荪走了,属官死了,也就只剩他一人了,吼了许久才冲进来几个侍卫,看到尸体都是一惊,连忙将朱倬纮护在身后。 这给朱倬纮气笑了,一巴掌打在为首的那个侍卫脸上:“刚刚来的那人,是谁搜的身?” 那侍卫哪里敢动气,连忙跪下开口:“是典礼属官孙大人亲自搜的。” 朱倬纮一愣,侍卫口中的典礼属官孙大人,就是他脚下的这个尸体,名叫孙立哲,原来是礼部典司的主薄,天启元年被朱由校派了过来。 为人木讷,与其他人都是格格不入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性格,这才入了朱倬纮的眼睛。 解散三卫罢免属官之后,朱倬纮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想要办事就少不了用人。 观察了两年,又试探了几次,朱倬纮这才相信了孙立哲,没想到啊,这人藏的这么深! “哈哈哈…本王都如此了,还来盯着本王?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啦!” “来人,将京城派过来的属官,全都关进地牢!” “派人去给桂王送消息,就说宁夏之事恐怕已经败露,尽早行动为好!” “暗地里,将三卫人马重新聚起来,要快!” “是…” 所有人都走了,只留下朱倬纮与地上的尸体,朱倬纮上前一脚踩在那颗头颅之上:“就凭你?也想坑害于我?” …… 京城,机械研究院。 此时夜已经深了。 朱常瀛与一人对坐。 旁边放了数个酒坛。 那人放下手中的密信,冷笑一声:“胃口太大,可会撑死的。” 第838章 宁夏事危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巴图尔荪?” “驱狼吞虎!” 朱常瀛大笑:“哈哈哈,好…那就让朱威去吧,最好两败俱伤,这般才有意思!” 朱常瀛对面那人眯了眯眼睛:“那可能就让你失望了,他不会输的,也不会两败俱伤。” 朱常瀛灌了一口酒:“你倒是对你哥有信心。” 朱常瀛对面坐着的人,正是朱镇。 朱常瀛笑了笑:“我时常在想,你为什么选择我?朱威势头这么猛,你还是他弟弟,为什么会跟着我对付他?” 朱镇摇摇头:“先生曾经告诉过我,要做对的事,有人做错了,那就应该反对。” 朱常瀛挑了挑眉:“对?错?呵呵…朱镇,有些事是不论对错的。” “所有事都有对错。” “那你说说,朱由校做的那些事,是对是错?” 朱镇手抖了一下,随后苦笑:“我若知道朱威进京之后会让陛下退位,我不会帮他的,对我而言,陛下做的事,是错,可是对天下而言,陛下做的事,是对的,大明不需要权臣,大明需要的是安稳。” 朱常瀛又开了一坛酒,往朱镇身边一推:“安稳?安稳其实是最没用的” “可也是最有用的。” 朱常瀛摇头:“安稳,只不过是图个清净,与国无益。不过你这样想,也没什么错,若不安稳,其余的,都是空谈。” 朱镇手指摩挲着酒坛,好半天之后才开口:“陛下要撤了你和信王的摄政之权,想必他已经知道你的心思了,这个消息传到朱威耳朵中,你以为…朱威会进京,还是去宁夏?” 朱常瀛冷笑:“去哪里都无所谓,他来京城,宁夏商路就别想要了,他去宁夏,少说半年之内没法回返,到时候…早都尘埃落定了。” 朱镇死死盯着朱常瀛:“尘埃落定?桂王殿下,皇帝只能是朱由校,你不适合。” 朱常瀛冷笑:“也就是说,我要去争那个位置的话,你会阻拦我?” “这是自然。” “好…那至少在我动手之前,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吧?” 朱镇微微点头:“一事归一事,我与你合作,是为了钳制朱威,再之后…你我再无干系!” “好!一言为定!” 朱镇没有再说话,起身出了研究院。 朱常瀛看着朱镇的背影冷笑:“又一个傻子啊,学到了秦霄的忠,又没学到秦霄的义,想要卖与帝王家,却又没有那份实力心性,实属可怜之人啊!” “王爷!” 朱常瀛没有回头,轻声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暗卫行事,太过于老道,如今只摸到了两条线,都是负责保护朱镇的,其余的…只有单人,上下线都不清楚。” 朱常瀛沉下了脸,他想要在京城做事,最主要的就是将消息藏住,朱威是一个变数。 好在现在宁夏要出事了,朱威短时间内,不会太关注京城。 “吩咐下去,按照计划行事,宁夏战乱一起,严密关注出京之人动向。” “是…” “另外,告诉朱倬纮,宁夏山西,给巴图尔荪就是,反正给了…他也不一定拿的到。” “是…” “还有…那些言官,可别闲着了,也别让内阁闲着,内阁这几个老东西,我看他们能支持多久。” “领命!” 夜深了,研究院中只剩下朱常瀛一人,摩挲着手上的酒壶,显得有些疯癫:“天下人都不懂我,朱威…朱由校,这都是你们逼的!” “啪…” 酒壶四分五裂,未喝完的酒水洒落一地,满院子都是香味。 如今的研究院虽说已经重启,但是朱常瀛并未再让匠人进来过,这里就是他一人的天地! 走入密室,看着眼前的秘密武器,朱常瀛不由得开怀大笑:“有此神兵在,谁能阻我?” …… 贵州。 朱威得到京城的消息之后,满脸无语。 朱由校到底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朱由校走这步棋,实在是太臭了。 朱威要是想要摄政的话,就不会出京了,大明朝不论是宦官干政还是外戚专权,都不会被世人承认的。 朱威表面上与朱芷没有关系,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芷是朱威亲妹妹的消息,可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屋内众人与朱威的表情都是一致的,尤其是胡大彪,实在无语至极。 朱威的想法都与他通过气了,他也觉得朱威这般一步步走是最好的方式,也是让大明损失最小的方法。 当然了,这事在权贵阶级中不是什么秘密。 可是现在朱由校这般一搞,就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到明面上了,等于给所有人一个最后通牒,现在的情况让那些人选择一边站队,朱威这边可没多大的胜算啊。 虽然说朱威原本就是想要从南到北清洗一遍权贵乡绅的,可是现在兵力还不足,真要动手,还是有风险的。 “朱威,你怎么想?” 朱威苦笑:“侯爷,你觉得我能怎么想?” 胡大彪皱眉:“要不要提前动手?贵州地处西南,往东不过半月就能进入江南,江南是清算天下田产最难的地方,要不要…” 朱威知道胡大彪的意思,不过他还是摇头:“不能这样,江南是东林党的地盘,他们现在两头压注,这般做,就等于直接将他们推到桂王手下,如此的话,对我们更不利!” “不是…朱威,你不会以为他们说献出所有财产田地是真的吧?天下哪里有这么傻的人?” 朱威叹了一口气:“是啊,若是平常人,不会这么傻的,可是东林党…就说不定了啊,他们刚开始提出的那些,大概率是假的,可是当我将日本整个省的官职都给他们以后,他们说的话,可就是真的了,侯爷…东林党都是聪明人,他们知道怎么选最有利。” 胡大彪是不太信东林党的,尤其是前些日子过来的钱谦益,那人一看就是虚伪的很,武将看文人,好似都是如此。 胡大彪刚想反驳,却被外面的通报声打断。 “报…浙江参军事钱大人求见。” 朱威起身:“他又来做什么?” “钱大人是过来送东西的。” 朱威与胡大彪对视一眼,联袂而出。 到了军营口,就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马车。 钱谦益站在最前面,微笑看着朱威等人。 “朱大人安,永州侯爷安,下官钱谦益不请自来,还望两位大人不要怪罪。” 朱威走近一看,那车马上都是粮食,不由得有些惊诧:“你是过来送粮食的?” 钱谦益点头:“正是,这里有粮食五万石,后面有卫所军备一万套,还有银三万两。” 朱威皱眉:“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钱谦益笑了笑:“朱大人,这还不明显吗?我们选择大人你了!” 胡大彪在后面抹了一下冷汗,刚刚他还说要拿东林开刀呢,没想到人家直接投诚了。 “朱大人,这里是第一批,其他的都已经在大人沿途的路上了…” 钱谦益还没说完,朱威就打断他的话:“等会儿?什么在路上?” 钱谦益一愣:“啊?大人不是要去宁夏吗?” “宁夏?谁告诉你我要去宁夏了?” “可是…鞑靼鄂尔多斯部和阿速部要叛乱啊,大人不去平叛吗?” “什么?你从哪里知道的?” 第839章 动乱已起 钱谦益一愣:“大人不知道?” 朱威眉头紧皱,暗卫可是现在大明最大也是最厉害的情报组织了,再说了,现在锦衣卫也都被换成了朱威的人,就算情报能力稍微削弱了一些,也是顶尖的存在。 鞑靼叛乱,这么大的事情,这两大情报组织,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钱大人,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京城!” “京城?桂王?” 钱谦益点头:“对,桂王派人过来说了,说近期宁夏商路暂时别去了,那边会生乱子,我们在商路的人也传来消息,说鄂尔多斯部的巴图尔荪联合阿速部,有些异动,孛儿斤紧急调动大军五万,其他的就不清楚了,暂时传来的就是这些消息了!” 朱威表情异常严肃,钱谦益说这是桂王传来的消息,朱威是相信的,若是只是桂王的消息,朱威觉得这些消息可能是个障眼法。 可是商队也传来了消息,那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要知道商人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他们是为了赚钱,对市场的把控必须面面俱到,他们传来的消息,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大人…大人?” 朱威缓过神来:“哦,多谢钱大人了,东西我收下了,你就先回去吧,我这边也需要布置一番。” 钱谦益其实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刷存在感,更是为了刷好感的,没想到连营门都进不去,这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朱威已经这样说了,他也没有别的理由再在这里了,只能应下:“额…那下官告退。” 钱谦益走后,朱威让秦冉儿安排物资卸车,而后将胡大彪拉倒一边:“侯爷…我觉得事情不对。” 胡大彪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感觉没有朱威那么强烈。 “侯爷,要麻烦你了。” 胡大彪是比较直性子的,直接说道:“说吧,准备怎么做?让我做什么?” 朱威压低声音:“侯爷,宁夏生乱的消息,不应该会这么快传过来,还是通过桂王的口传来,所以说…这其中必有因由。” “你是说障眼法?” 朱威摇头:“不…这应该不是障眼法,而是他们要动手了。” “什么?他们从哪里来的勇气动手,一没兵,二没人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那是以前,现在各地都开始清算田亩,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这些人十有八九都会去找桂王,现在的朝廷,内阁说话越来越不管用了,叶老前些日子还被气晕在内阁,现在宁夏又来这么一出,很显然是他们要动手了。” “那是去宁夏,还是回京?” “都要去!我去宁夏,侯爷入京!” “嗯?具体怎么做?” “我们这里有兵八万,我带走三万,对付鞑靼那边足够了,侯爷带五万,朝南走,去找黔国公,而后与黔国公从云南到广西,我派人去找俞咨皋,让他们派船接应,你们走海上,最多一月就能入京!” 胡大彪眉头紧皱:“三万?够吗?” “够了,再多我也指挥不来的,加上宁夏当地守军,还有胡厉朱缶他们,对付鞑靼叛军,肯定够用。并且这次我觉得,他们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在宁夏,而是在京城,所以京城才是重中之重。并且,马上就要入冬了,草原的冬天可不是打仗的时候,所以我越发觉得,宁夏的事,只是个幌子。” “好,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 宁夏,荡寇城。 胡厉现在是荡寇城千户。 宁夏原本是朱威的地盘,可是三年前朱由校清洗过之后,朱威存留的痕迹,可能只剩下老人口口相传了。 胡厉原本有两个选择,一是辽东,二是宁夏,原本他选的是辽东,因为朱缶在宁夏,他再来宁夏,就有些惹人注意了,所以,胡厉选择辽东,在辽阳毛文龙手下任百户。 后来朱由校不再上朝,再经过运作,又来了宁夏,凭借着永州侯世子的名头,自然是职位随便选了,胡厉选择荡寇城。 这里是朱威商路的汇集点,也是朱缶新的大本营。 此时的荡寇城,经过数年的发展,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以前荡寇城下属,只有九个百户所,城内的直属部队不过五百多人,现在更是扩张了三倍有余,可以这样说,胡厉手下能调动的兵,比宁夏前卫指挥使能调用的兵还要多。 胡厉一身甲胄,端坐在堂上,远远看去,有八成像胡大彪,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秦成的消息你收到了吧?” 朱缶一身道袍,头戴四方巾,坐在下首,宁夏这边紫外线很强,本地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黑的,可是朱缶还是白净异常,活脱脱的像个相公一般。 不过一开口,整个人的气质就又变了,像个流氓似的:“收到了,他娘的…好吃好喝给他们供着,他们这群人还想要搞我们,给他们脸了嘿!” 胡厉扶着额头,对这个活宝实在没有办法,论家事,人家是成国公家的,论地位,人家在宁夏把持着商路,宁夏巡抚总兵见到人家都是笑呵呵的,论实力…他娘的,这就不说了,自家兄弟,比这些实在有些见外了。 “那准备怎么做?” “呵呵…还能怎么做?他们敢动手,那就将他们的手全砍了就好!” “你有把握?” 朱缶冷笑:“小胡子,别小看小爷我,西域三十多国敬我如神明,老子一声令下,都不用咱们动手,那西域三十多国,一人出一千兵,这鞑靼就是咱们的囊中之物!” 胡厉翻了个白眼:“哼,我希望先生来的时候,你还能这么浪荡!” 提起朱威,朱缶不由得缩了下脖子,他是在外嘴上不饶人,可是真的对上朱威,可什么都不敢说的。 “报…大人,山西刘家商行的货物,在草原被劫!” 第840章 未尝不可归大明 朱缶猛然起身:“刘家?经营棉麻布匹的刘家?” “是!” 朱缶倒抽一口凉气,挥手让传令人下去之后,对着胡厉道:“看来巴图尔荪动手了。” “何以见得?” “刘家是经营棉麻布匹的,马上就要入冬了,草原加上西域诸国,对棉麻布匹的需求量异常之大,刘家这次运往鞑靼的货物,价值八万两,是刘家这一年,也是咱们大明这一年,交易棉麻布匹最大的一宗生意。” “非但如此,鞑靼近来内部确实不平静,除了几个大部落分配不均的问题之外,还有咱们先生的人,也就是焕土堡的那数百人,在鞑靼因为孛儿斤的礼遇,地位有些超常,你也知道,鞑靼与我汉人长久以来都是互相征伐的,突然有一群汉人坐在他们头上,他们能服气?” “这棉麻布匹可是好东西,有多少人抢着要呢,这也是孛儿斤安抚族内的一个重要手段,为了保证安全,这宗生意,走的是宁夏商路担保,也就是说,货款的一半已经由我这边付给他们了,现在在草原被抢,刘家与我们,各自损失四万两白银,孛儿斤给族内的承诺也丢了,如今是三方受损的情况,呵呵…看来这个巴图尔荪,也不完全是傻子啊?” 胡厉翻了个白眼:“你还笑得出来?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不管不顾吧?” 朱缶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急什么?就算最后什么都没弄回来,咱们最多只是损失万把两银子而已,对咱们来说,可是真的没什么,但是对于孛儿斤来说,这是不可承受的,所以啊,现在该急的,是孛儿斤,可不是咱们。” “你不急?哼!别忘了,秦成他们还在鞑靼呢,约定好的十二月中旬进入宁夏,不耽误过年,现在若是他们出了问题,你觉得先生会放过你?” 朱缶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我哩个擦…差点忘了这一茬了,那咱们…还不得不出手了啊。” “你有什么想法?” “很简单啊,给孛儿斤传信,让他提前派兵送秦成等人回来,也给秦成说好,让他们快点跑,再让孛儿斤同意一件事,那就没有问题了。” “什么事?” “让他允许大明军队进入草原,帮助他们平叛!” 胡厉苦笑:“你知道的,这是不可能的。” 开玩笑呢,鞑靼现在再怎么弱,再怎么依靠大明物资,他们也不会让大明军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们自家的土地之上的。 朱威在时,让他们退后一百五十里,这一百五十里,是双方的缓冲区,不论汉人还是鞑靼人,又或者是西域人,只要得到大明或者鞑靼其中一方的同意,都可以自由进出甚至安家落户。 草原人对于距离这种大的东西,原本不会太过细致,可是在这一百五十里上面,可是细致的很啊,与大明和西域的贸易不断,但是在那缓冲区外,还是屯兵数万。 对于鞑靼人来说,他们是被汉人赶到草原上的,他们的先辈曾经在中原挥斥方遒,他们已经丢失太多的土地了,这一百五十里,是他们的底线了。 以往大明军队进入草原,都是要有一场恶战的,哪怕现在双方关系缓和,他们也不会同意大明军队光明正大的入草原。 哪怕他们明面上是大明属国,他们也不会同意,说到底…这是尊严的问题,对于中原人来说,他们有些死板,可是他们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大元帝国,与中原王朝在怎么说也是平等关系,所以…一个相互平等的王朝,怎么可能会允许其他国家的军队进入自己的地盘? 朱缶冷笑:“不可能?不可能就要让他变得可能,这次鞑靼叛乱,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危机,可是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胡厉面色郑重:“什么机会?” 朱缶右手抬起,在面前张开,又使劲一握:“草原万千土地,未尝不可归我大明!” 胡厉倒抽一口凉气:“你这心思,太大了一些吧?天底下还有人比你胆子大的吗?” 朱缶嗤笑一声:“亏你在宁夏数年,也是跟过先生的,难道都没有好感注意到先生在宁夏的布局吗?” “先生在宁夏的布局,不全都被陛下清洗了吗?” 朱缶翻了个白眼:“你呀你呀…只看到了表面,表面上先生在宁夏的布局是被清洗了,并且存在的时间也不长,就那么短短一年,可就是那一年…就能成为我刚刚说的那事的基础。” “怎么说?” “第一,先生在宁夏普及教育,当初先生可是招募所有适龄儿童前来学习,哪怕是鞑靼人,当时双方关系正是刚刚缓和,孛儿斤有求先生,对此事没有太多阻拦,所以…有八十多鞑靼孩子,进入到了宁夏学堂,要知道能学汉字,是鞑靼贵族才有的权力,一般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人数虽少,可是对于鞑靼普通人来说,是种震撼,也是一种对摆脱草原苦难生活的向往!” “第二…一百五十里的缓冲地,上面种的是什么?是红薯啊,鞑靼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草原,一毛不拔的贫瘠之地,还能种出粮食,有了粮食,他们就不会饿死,有了粮食,就有了保命和血脉延续的根本。”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了,那就是商路,商路虽然通了,可是受益的都是鞑靼权贵,普通人只能分到一些残羹剩饭,虽说以前也是这样,可是普通人看到宁夏原本的苦哈哈,因为商路,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出门都能挺起腰杆子了,他们能不多想?” “巴图尔荪叛乱,起因也在这里,有部落不满意,那么底层的鞑靼人,不满意的人应该更多。”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先生那一年做出来的,也正是这些事,让宁夏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鞑靼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加上焕土堡那些人天天在草原上吹牛,鞑靼的人心,可不似十年前啦!” “所以…这件事若是办的好,让孛儿斤和巴图尔荪两败俱伤,这草原大漠,归我大明,也顺应天意!胡小子,你说是吧?” 胡厉听的是懵懵懂懂,有些地方好似是朱缶说的那样,可是有些地方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最后他不得不承认,朱缶说的…他娘的真有道理。 深吸一口气之后,胡厉问道:“不管后面是入大漠平叛,还是防御鞑靼,我们都需要实力的,现在的宁夏总兵,是个文官傀儡,让他出面基本不可能了,只靠我们这三千多人,不成气候的。” 朱缶满脸黑线:“你是真的傻啊,说了那么多遍先生,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传信给先生啊,先生在贵州练兵,只要先生出手,手下肯定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汉子,让先生过来,所有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对…来人!立马前去贵州,传信给朱威朱大人,请他带兵紧急入宁!” “是!” 第841章 平了 鞑靼汗庭。 无数骑兵汇聚,草原上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部落之间的地盘都是画的很清楚的,多一寸牧场就能救活一头牛羊,多一头牛羊就能救活一个鞑靼人。 所以每个部落都将自家牧场作为自己的禁脔,不允许任何其他部落的人过来放牧。 如果有其他部落侵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这种情况在草原一直存在,孛儿斤自然也是遵守的。 科尔沁部落被灭之后,孛儿斤原本是想要将本部一部分调往科尔沁,毕竟科尔沁草原的肥美,是很有盛名的,可是后面瓦剌作乱,再之后就是宁夏商路大开。 两件事废了太长时间,北方罗刹国内乱,加上被附近罗斯国攻打,造成了北方的不平静,科尔沁草原若是再没有部落过去,可就要丢了。 所以孛儿斤才万分不愿的将科尔沁分给鄂尔多斯部和阿速部。 孛儿斤也知道,这科尔沁草原给了他们之后,肯定会让两部落实力大涨,对他的统治造成威胁,所以就用民生物资压着两个部落。 这样的想法没错,可是也是错的。 孛儿斤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巴图尔荪原本觉得孛儿斤能将科尔沁草原给他们,是万分惊喜的,也对孛儿斤更加尊敬和忠诚。 可是仅仅忠诚了三年,巴图尔荪的心思就变了。 一方面鄂尔多斯部和阿速部两个千年的盟友部落,一直是共同进退的,奈何血统不入察哈尔部落,不是黄金家族的成员是没有资格做鞑靼大汗的。 加上察哈尔部落一直是鞑靼最大实力最为雄厚的部落,他们不论是从哪个方面讲,都是属于附属的一方。 得了科尔沁之后,吞并那些原本附属科尔沁部落的小部落之后,鄂尔多斯部与阿速部实力大涨,单单是鄂尔多斯就已经有不输察哈尔部落的实力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与鄂尔多斯部落同进退的阿速部? 刚刚说了,草原人对于血统看的很重,成吉思汗家族带领草原众部落走上巅峰,所以下面的那些人,只认黄金家族的统治者。 所以,哪怕是内部动乱,也要推一个黄金家族的人出来做那个大汗领头人。 不过这样的事情,在以前好用,现在已经不好用了。 孛儿斤用民生物资绑架鄂尔多斯部与阿速部,让很多明明能活下来的牛羊,很多明明能活下来的人,都被拖死了。 牛羊和人口,是草原最根本的东西。 孛儿斤此举,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拿捏住了这两个部落,但是也激起了这两个部落的不满。 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的事情了,谁也不能随意剥夺其他人活下去的权力。 鄂尔多斯部落与阿速部落的底层人,都是一样的想法。 实力,民意,都有了。 说实在的,没几个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不变心思。 巴图尔荪作为鞑靼第一勇士,作为现在实力最大的部落首领,作为万千族人的领头人,巴图尔荪哪怕不是为了自己更进一步不再受制于人,单单是为了族人生活的更好,他也要做一些事情了。 对于巴图尔荪的动作,孛儿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原本早该启程回大明的焕土堡众人,也被孛儿斤用各种理由拦了下来。 不为别的,就因为孛儿斤知道,有这些人在,朱威就不会对草原的事坐视不管。 此时汗庭这般紧张的时刻,焕土堡一众人,加上过来接他们的秦成,都被“囚禁”在一座巨形大帐中。 说是囚禁,其实有些不妥,因为他们不但被好酒好肉伺候着,还可以自由进出,只不过要外出的话,总会有人跟着罢了。 因为孛儿斤本部的人对于这些汉人在这里受尽礼遇很不满,孛儿斤只能用自己的亲卫来保护这些人。 底下人不懂,他能不懂吗? 孛儿斤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中哪怕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朱威都会找他的麻烦。 他还想用这些人换取朱威的支持,如今的形势对他很不利,内部要求他将这些汉人驱逐出去,外部已经成了大军压城之势,他给族人承诺的棉麻布匹又被劫了,内忧外患,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嘚嘚嘚嘚嘚嘚…” 一群一看就是精锐的骑兵突然到了秦成他们所在的大殿之外。 身后跟着的步兵骑兵加起来,少说有五六百人。 在鞑靼汗庭有这般阵仗的,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孛儿斤。 秦成听到动静,出了大帐,看着下马而来的孛儿斤,拱了拱手“王爷安!怎么今日得空过来了?是准备放我们走了吗?” 孛儿斤下马的动作一顿。 秦成这话,就差说他囚禁他们了,可是现在孛儿斤能如何?只能干笑着圆回去了。 “呵呵…秦大人这话说的,可让小王心里不得劲啊,原本是等到忙完手中的事情,亲自送你们回去的,毕竟都是朱大人的乡亲,哪怕是磕了碰了,小王都不好交代的,谁能想到一忙就忙到了现在,这事怪我,等见到朱大人,小王亲自过去请罪!” 话说的好听,可是孛儿斤的意思也很明显,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朱威,也就是没有将秦成放在眼里了,这也难怪,虽说秦成是朱威的心腹,可是按照大明的官职来看,秦成现在也不过一个五品千户而已,和一个正一品的顺义王比,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了。 孛儿斤这些年,在宁夏商路上赚的盆满钵满,心气高了不止一节,虽说还是恐惧朱威,但是对于其他人,他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秦成听到这话冷笑出声:“王爷,我家大人天性不受威胁,你这般做法,恐怕…会得不偿失啊。” 孛儿斤还是笑着道:“小王知道朱大人的性子,但是秦大人,有时候利益可以让人放下一切,包括你现在看重的东西!” 秦成不再说话,和孛儿斤说的再多,也是无用的了,若是孛儿斤乖乖将他们送回去,也还好了,朱威会谢他的,可是将他们当做人质之类的,那就抱歉了…会死的很惨的。 秦成可是知道,朱威的父母就是在草原之上被人作为人质而后自尽的,再来一次…呵呵…这草原都能给你平了! 第842章 油菜 朱威一部三万人,自贵州出发,从地理位置来说,宁夏与贵州,基本在同一经度。 若是直接北上,自然是最近的,可是贵州四川都是多山之地,哪怕人过去了,辎重粮草也过不去啊。 所以,只能先行朝东北方向入两湖,而后再朝西北方向入陕西,最终才能到达宁夏。 入两湖的时候,让朱威有些惊喜,沿途官道无数商贾过来犒军,牛羊猪鸡鸭鱼,那是一路飘香。 除了一些东林党人之外,更多的是靠着宁夏商路过活的。 朱威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选择,那是来者不拒。 反正这些东西,早晚也都是他的,早拿晚拿,是一样的。 当然了,还有很多人想着朱威还不到三十,正是“猛”的时候,安排了不少美女伺候。 额…马上要打仗呢,怎么能成为软脚虾? 途经长沙的时候,暗卫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比钱谦益的消息,晚了十天! 但是比钱谦益的消息,详细很多。 再之后两日,锦衣卫也传来消息,基本是同一天时间,朱缶的消息也传来了。 三份消息都指向了一件事。 那就是草原真的乱了。 并且,草原的两方,也是昏招频出,让人哭笑不得。 巴图尔荪一方绕过孛儿斤大部,偷袭宁夏商路,刚好碰到了西域一方前来护路的部队,双方互有损伤,最后不了了之。 返回的时候,又与孛儿斤的人马撞到一起,因为天黑也没怎么打起来,互相追逐,最后跑到了宁夏境内,被附近卫所两炮轰了回去。 而炮声又引起附近卫所和西域护路部队动作,最后四方对峙到第二天,还是宁夏总兵过来调停,这才退去。 经此一战,草原各方的心思已经明了,顿时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瓦剌在这时候,竟然也有了一些小动作,想趁着草原大乱,夺一些地盘人口。 再说其他方向,阿速部一部突进宣府重镇城下,狼烟烧了两天了。 鄂尔多斯部一部突入长白山一地,与女真一部汇合,陈兵辽阳。 整个大明的东北,北方,西北,一个个的全都乱套了。 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那就是焕土堡的那些乡亲加上秦成,都被软禁在鞑靼汗庭。 朱威将密信放好,冷笑出声:“什么牛鬼蛇神,都想出来掺和一脚!哼…谁给他们的胆子?” “大人,乡亲们…有没有危险?” 秦冉儿轻声问道。 朱威摇头:“不会的,现在最安全的人就是他们了,不论是孛儿斤还是巴图尔荪,他们都知道,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秦冉儿放下心来,这些乡亲们,在血缘上虽然大都与朱威关系不是太近,最近的应该就是朱堂的父母了,不过这些乡亲们的儿子,大都在朱威军中,有一多半人还都已经死了,有这层关系在,朱威不可能不管。 并且秦冉儿也相信,若是有人动了他们一根毫毛,朱威必定是不死不休的。 “来人,去将朱堂宋应星叫过来!” 很快两人就到了。 “大人…” “小威!怎么了?” 两人对朱威的语气好似还是以往那样,可是朱威从中听到了些许变化。 朱威笑着对朱堂说道:“放心吧,大伯和大娘不会有事的。” 随后转向宋应星问道:“你在宁夏的时间也不短了,草原也是去考察过的,你觉得草原上大范围种植红薯,可行吗?” 宋应星皱起眉头,想要点头,可是最后又是摇头:“大人,靠近宁夏山西等地的草原可以,但是再往北就不行了,温度太低了,就算种了,收成也不会高的,可能会得不偿失。” 朱威揉了揉脑袋,宋应星好似在朱威的话中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眼睛一亮:“大人,你的意思是…要将草原收了?” 朱威点头:“这是自然的,草原只要还是部落形式的,那就会出今日这般的乱子,我们大明日后的重心不会是草原,而是汪洋大海,所以…草原必须安定下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草原上长满粮食,让那些天生能上马作战的草原人,心甘情愿的下马种地,如此的话,不用多长时间,哪怕只用十年,草原的战力就不值一提了。” “可是草原太大了…部落也多,若是种不上粮食的话,那些草原人,不会下马的。” 宋应星大喜过望:“大人,粮食种不了,但是可以种油菜之类的。” 朱威一愣:“油菜?榨油吗?” 油菜籽的传入时间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 根据考古发现和历史记录,油菜籽最早可能是在距今约7000年前的西安半坡文化遗址中被发现的。此外,油菜籽也被认为是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 在古代,油菜籽最初主要被当作蔬菜种植,称为“芸苔菜”。后来,人们在长期种植和食用过程中发现油菜籽中含有较多的油分,逐渐将其转为蔬、油兼用。11世纪时,苏颂在《图经本草》中正式称其为“油菜”,并将其列为油料作物。 最初,油菜籽在青海、甘肃、新疆、内蒙古一带种植,不过因为大都是游牧民族占领,没有大范围种植,可是这些地方,异常适合种植油菜。 宋应星点头:“对,如果能大范围种植,反而对我们控制草原,更加有利,油菜本身不算粮食,但是它能榨油,可以在草原兴建工坊榨油,而后通过商路卖往关内或者西域,用来换取粮食或者民生物资,这样不是和大人的想法一致吗?” 朱威恍然:“哈哈哈…好!宋先生,本官记你一功!此事若成,你屯田伯的爵位,不但会回来,还会再进一步!” “封侯非我意…” 朱威一头黑线,读书人就是麻烦,什么时候了还在咬文嚼字的,连忙挥手打断宋应星的话:“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小堂哥。” “哎!” “飞天器现在有多少了?” “十五台!” “好,够了!这次的目标有两个,第一,接回焕土堡的乡亲们,第二,收回草原大漠,设区行政!” “是!” “出发!” 第843章 朱威入宁夏 宁夏,平虏城。 原本的宁夏前卫,是实打实的朱威嫡系。 赵云澜已死,宁夏前卫中除了荡寇城千户所之外的其他人,都被换了一个遍,朱威的痕迹在这里被清除的最为明显。 现在的宁夏前卫指挥使,名叫杨乐,是杨灿同族堂弟。 杨灿家族是宁夏前卫世袭指挥使,这个位置他们丢了四年,终于又是拿了回去。 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清洗了,以往与朱威哪怕只是点头之交的人,也都给拿了下去,最惨的应该要属与朱威第一次入大漠的刘伟平和金三顺了。 原本两人一个是城门守备总旗,一个是巡检百户,后有功升官,金三顺成了百户,刘伟平成了副千户。 朱威也说过,因为这两人太过油滑,不适合在他手下,也就渐渐的没了联系,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夜之间平虏城的两个大人物,一同入狱,至今没有放出来。 后面若不是朱缶出面护了一下,说不定两人早都去见阎王爷了。 官场就是这样,你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认为你是谁的人,哪怕你不是,他们也不会放过。 “报…总兵大人到!” 杨乐立马出门迎接。 如今的宁夏总兵,是原宣府总兵李学林,武举出身,也算是有两把刷子,不过在宣府这地方,久久没有战事,到底还剩下几分本事,谁也不知道啊。 朱威回来的消息传来之后,最害怕的莫过于他了,惶恐了数日,等到成国公巡边没有处置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们这种人,总爱拿着自己的心思去揣摩别人,比如李学林就觉得得罪过自己的人,肯定是不会放过的,他也就觉得朱威应该也是如此。 只不过如今朝堂不稳,不敢轻易对边关将领动手,这才暂时放过他,等到后面腾出手来,他这个官,甚至他这条命,也都会丢了。 就在李学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庆王找上门了,李学林已经是惊弓之鸟,有个大腿送上门了,哪里有不紧紧抱住的道理? 不过李学林已经后悔了,他可以秋后算账,将和朱威有关联的人都给处置了,他可以偷偷与鞑靼做一些大明禁止做的生意,他可以跟着庆王真的去拿手下人的命去拼一份前程,但是现在鞑靼那边要的是宁夏山西两省啊,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是上了贼船,想要下去,何其困难? “李总兵安!宁夏前卫指挥使杨乐,见过总兵大人!” 李学林面容严肃,微微点头就当是回应了。 杨乐是指挥使,正四品,李学林是总兵,正一品,差的太多了,给他点个头,已经是看得起他了。 于是杨乐并不以为意,还是陪笑道:“不知道总兵大人过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李学林挥了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今日过来,只是想问一下,前些日子为何没有经过总兵府,就擅自往边境调兵?” 杨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李学林说的是前些时日巴图尔荪他们过来的事情,说起这个杨乐也是一肚子火气与委屈,现在上官来了,顿时一箩筐的都说了出来。 “大人冤枉啊!宁夏前卫从来没有下令过,也从来没有派兵往边境去,都是那荡寇城千户所弄出的事情,大人有所不知啊,如今的荡寇城千户是永州侯独子,原本一个千户所,满编一千二百九十人,可是这小侯爷,扩充了三倍有余啊,整整快四千人了,军备物资都是最好的,下官这边的命令,人家小侯爷是根本不听的,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人家背后有人啊!” 李学林脸色更黑了:“永州侯是什么人?军中最正直无私的人,莫过于永州侯,这事给侯爷说过了吗?” 杨乐苦笑:“若是只是永州侯小侯爷也就算了,还有宁夏商路的朱小公爷啊,那可是成国公府的,永州侯那边好说,成国公这边…大人也是知道的,这位公爷,可不好说话啊。” 说起朱承,李学林也是身子一紧,上次朱承过来,两三句话就让他病了好几日,爱的不说了,成国公护短的名声可是天下无人不知的。 不管谁对谁错,让成国公这位爷知道之后,那就先打对方五十大板,再去论对错,可是这天底下,有谁能够经得住成国公那五十大板? 所以,这边不敢对朱缶动手不说,更不敢去成国公那边找不痛快。 李学林嘴角抽了抽,这烫手的山芋,是扔不出去了,不管怎么说荡寇城千户所是宁夏的卫所,这锅他接着也是接着,不接也要接着,伺候好了不会升官发财,伺候不好了可就要原地升天了。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可不能让这两个勋贵子弟捣乱了局面! “大人…李总兵?” 李学林回过神来,一拍桌子怒声道:“反了天了?两个勋贵子弟而已,还能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本官总督宁夏军务,有朝廷的官身文书,有朝廷赐下来的官印,怎么能让他们这般?杨指挥!” 杨乐一惊,连忙躬身:“末将在!” “立马集合所有部队,将荡寇城给本官围起来,若是他们再无令出一兵一卒,老子砍了你!” 杨乐顿时瘫在地上:“大…大人…三思啊!这…这…这不行的!” 李学林冷哼道:“怕什么?有事本官挡着!” “可是…可是宁夏前卫,除去烽遂和各城守备兵力之外,只有不到两千人,荡寇城有四千人…我们就算是围着,也围不住啊!” “无妨,本官已经下令,调了宁夏左卫过去,但是你要知道一点,他们只是配合你,这毕竟是你们宁夏前卫的家事,懂不懂?” 李学林将“家事”二字咬的很重,就是要让杨乐清楚,这事和别人没有关系,真犯了事,也是他一人的关系。 如此甩锅的行为,杨乐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闷闷接受。 李学林看杨乐点头,这才缓和了脸色,这次他亲自过来,就是给杨乐施压的,这事啊,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并且是这种脱不开干系的替罪羊,杨乐正好合适。 至于宁夏左卫,找了边境动荡,前来支援的由头,谁也说不上什么来。 杨乐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他能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能压金三顺和刘伟平,别人自然也能压他了! “报!总兵大人,陕西方向急件!” 李学林一愣,陕西方面?他与陕西方面可没什么太大交集啊。 “念!” “是…现有紧急军令,大明厉海伯朱威朱伯爷,不日将入宁夏,严令宁夏总兵李学林,宁夏巡抚李司,于榆林跪见!不得有误!” 第844章 死活不论 李学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与杨乐的反应是一样的,立马瘫软在地。 要是以往的时候,杨乐哪怕在地上了,也要冲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垫一下,可是现在呢?杨乐在李学林倒下的时候,还迅速的往边上挪了挪。 开玩笑呢,正主过来了,什么总兵不总兵的,哪怕是宁夏巡抚也要憋住不吭气。 原本是必死局面的杨乐,突然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整个世界都好似鲜亮起来了。 李学林的亲卫想要过去搀扶,可是李学林现在哪里起得来? 打开亲卫的手,急头忙慌的道:“快快…快去通知李巡抚,还有…立马告诉庆王殿下,要出祸事了!” 杨乐眼睛滴溜一转:“李大人,那下官还用去荡寇城吗?” 李学林回头怒视,咬牙切齿道:“去!老子还是宁夏总兵呢,你今日敢不去,老子直接军令砍了你!” 杨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若是他不问,李学林这会儿正惊惧交加,说不定就没空管他去不去了,现在倒好,自己往正暴怒的李学林伤口上撞。 李学林可不是什么好人,奉行一句话,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杨乐也实在是时运不济。 李学林让两个亲兵盯着杨乐带兵去荡寇城,而他自己也是实在忍不住,飞身上马赶去庆王府。 而在宁夏府城的宁夏巡抚李司,也基本是同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与李学林的反应不同,李司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李司是山东人,也曾经是齐党中的一员,宦海沉浮三十多年,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这人可比李学林要厉害的多啊。 齐党早已经势微,李司又不是核心成员,像这种朝内无人,朝外打杂的人,能做到一品封疆大吏,在大明朝可是屈指可数的。 能爬到这个位置,可见李司的厉害了,他不但与上任宁夏巡抚薛昆仑交好,在南京任职之时,还与徐光启是知己好友,与高攀龙也是莫逆之交。 以齐党的身份,却能混迹于其他党派核心人物中,凭借的就是他那为人处事的方式:“多栽花,少拔刺!” 简单点来说,那就是谁的面子都给,谁的忙都帮,得罪人的事一概不做,活脱脱一个官油子。 三十多年来,要说他有什么政绩,那确实想不出来,不过就这样的一个人,每每吏部考察都是乙上甚至甲中,升官也是三年一小升,五年一大升。 平常人并不了解,可是在真正的权利中心,李司的名头,比很多人都要响亮。 毕竟有些位置,谁坐了都可能会惹别人眼热,互相争抢不下的时候,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李司了,这个李司给那些大佬一个感觉,那就是不是自己人,却胜似自己人,好用不贵,还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的人不升官,可就真的没天理了。 当然了,李司也是有过滑铁卢的,那是叶向高第一次任内阁首辅的时候,觉得这个李司完全是个不作为的官,将他从苏州知州,贬为汝州同知。 叶向高离任之后,李司又迅速的升了回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更是一种官场智慧了。 李司当年差点名落孙山,不过三甲同进士出身罢了。如今老了老了,终于走到了他这辈子的顶端位置,再往上走,他没有这个资格了,也没有这个能力。 李司原本想着,好生安安稳稳做完这两年,到了六十岁就告老还乡,那时候再托托关系,说不定能得一个少师的身份名头,也算的上是衣锦还乡了,更能福泽后代。 可是如今叶向高再度执掌内阁,他的愿望,好似要破灭了。 “朱威?叶向高…你们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跟了李司四十多年的管家过来禀报:“老爷…桂王殿下来信!” 李司回头叹气:“桂王殿下盯老夫可盯的紧啊,朱威的消息刚刚传来,他就来掺和一脚,两边都得罪不起…” 那管家也是满脸忧愁:“老爷…不如,先辞官?等风头过了…局势明朗了,咱们再…” 李司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个老东西,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不会出主意就别出主意,老爷我三十多年了啊,好不容易坐到这个位置,盯着这个位置的人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我退了,还能出来吗?” 管家挠挠头:“那…老爷,现在怎么办?” 李司摇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去回禀桂王殿下,就说朱威势大,暂时不可挡之,老夫此头不值一提,可万千百姓何辜?用老夫一头抵万千百姓性命,乃我辈读书人应做之事,若是老夫身死胡伦,还请桂王殿下为老夫报仇雪恨。” 那管家一愣:“老爷…这…您又要骗人了?” 李司瞪了他一眼:“什么叫骗?老夫这是明哲保身,桂王的心思太大了,沾染上一点,就可能万劫不复,而这朱威,你不招惹他都可能万劫不复,两难局面,老夫自然是两头讨好了啊。” “总而言之,这官,老夫我要当,这人,老夫不想得罪,希望这次如同以往那样吧,能够安全过关,去…将徐光启徐大人的手书带着,随老夫去接朱大人。” 管家还能说什么? 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么粗浅的方式,漏洞太多了,说实在的没多少人相信,可是李司就用这种方式,混了三十多年,官场就是这样,关系再好如果没有对方的把柄的话,是万万不可相信的,李司的方法跟不聪明,可是又是最聪明的,这世道啊…做多错多。 …… 榆林。 朱威已经到了,连日带夜跋涉万里,不论是谁都是疲惫不堪,朱威心头火热,对蒸汽机车的构想又浮上心头,有些事明明可以很早就开始,早早的普惠万民,可是总有些人守着自家家谱,生怕出什么乱子。 朱威这一路走来,不管是贵州还是两湖,又或者是陕西,管道附近的流民就没有断绝过,只不过是多是少的问题。 两年前的三百万流民,现在应该要再加两三成了,除去中原地区汇聚的流民外,其他地方的流民,基本上是处于自生自灭的处境,没人管没人理,甚至死了臭了被野兽吃了,也没有官员派人收拢尸体。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朱威看着身后的数万兵马,心中道,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很快就会结束,只要这群兵有了战斗力,那就可以动手了。 “报…大人,庆王殿下携宁夏总兵李学林,宁夏巡抚李司,已经在榆林城外三十里。庆王殿下让大人过去迎接。” 朱威眉头一皱,冷笑出声:“呵呵…本官让他们跪迎,他们却拿个王爷顶在前头!真以为老子会怕?” “哼!不知所谓,朱堂!” “在!” “两台飞天器升空,另外前路军出兵三千配合你,将前面那些人,给老子绑回来!死活不论!” “是!” 第845章 跪地受俘 榆林城外三十里。 庆王仪仗绵延数百米,加上总兵仪仗和巡抚仪仗,浩浩荡荡有上千人。 外围还有两千多兵马严阵以待。 这般配置在大明内部,可以横着走了。 李学林一个总兵,这会儿变成了一个下人奴仆,在旁边端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 “王爷,来…喝茶,这边条件简陋,实在是让王爷受苦了。” 朱倬纮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喝了许久的茶水了,肚子里面都是水了,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朱倬纮盯着榆林城方向,许久不说话。 坐在他对面的李司笑道:“王爷,您这是在担心朱威脑子一热做出错事吗?” 朱倬纮苦笑:“李大人,你不担心吗?” 李司摸了摸胸口徐光启的亲手书信,稍微安定了一点,摇了摇头道:“王爷,这朱威再怎么厉害也是大明的臣子,王爷是君,他是臣,哪个臣子敢不敬君的?” 李司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朱倬纮更慌了,什么他娘的臣子敬君?朱威这个臣子将皇帝都给逼退位了,还敬君?敬你姥姥? 朱倬纮此时看向一脸轻松的李司咬牙问道:“李巡抚,你好似并不害怕朱威啊?” 李司洒然一笑:“害怕什么?天地有正气,下官虽不像于谦于少保一般满身正气,但也有那么一份心气在,怎么会怕呢?” 李司这话太不要脸了,自己什么档次不知道吗?还拿自己和于谦比,他也配? 朱倬纮实在无语,转头对着李学林道:“李总兵,你也坐下吧。” 李学林大喜,连连道谢,在这时候,武将的地位很低的,别说王爷了,就是他见到李司也没有坐的资格。 李学林刚刚坐下,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几人往那边望去,只见灰尘遍天。 李学林又连忙起身,躬身行礼:“王爷,巡抚大人,下官过去看看,应该是朱威过来了。” 一听朱威二字,其余两人哪里还能坐的住?都起身站好,嘴上说的是一回事,身体却是很诚实的。 “天上是什么?” 有人惊呼,几人又往天上看去,两个黑影越来越近。 宁夏有些老人是见过飞天器的,可是不在这里,这些人都是三人的亲卫心腹,可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些的。 飞天器运用在战场的时候,是在辽东,当时鞑靼一方已经被打的熄火了,所以宁夏这边的人,是没有见过飞天器威力的。 李学林当初在宣府,倒是听过一些飞天器的战绩,不过在他心里,吹嘘成分更大一些,这类事都是心照不宣的,杀敌两人能报两千,杀敌百人能报万人。 所以听说过飞天器灭了女真数万人,李学林大概一算,也不过杀了几百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李学林刚刚准备开口让朱倬纮李司不用担心,可是那飞天器上突然扔下来一个东西,轰的砸在地上了。 就在朱倬纮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这可给朱倬纮吓了一跳,连忙呼喊亲卫过来护着。 李学林也是无语,派人过去将那东西拿了过来,原来是块石头,上面绑着一张纸。 展开一看,李学林倒抽一口凉气:“嘶…这…” 李司凑过来一看,也是牙根痒痒,这话太过分了一些。 “什么东西,念!” “额…王爷,还是不念了吧,朱威说他那边走不开,想让王爷移步!” 朱倬纮一愣:“什么?让本王过去?” 要说朱倬纮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可是让他这个身份的人过去见朱威,他也放不下这个脸啊,只能强撑着怒吼:“想的美,将书信拿过来!” 李学林来不及阻止,就被朱倬纮的亲卫抢了过去,可是朱倬纮一看之后,就不吭声了,他不看还好,可是看了之后,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兹有庆王一脉朱倬纮,镇守宁夏,却无半分作用,现凭藩王之姿态,辱入宁夏之军,不容恕也!神宗皇帝曾云,庆王一脉无甚私德,实属辱没太祖英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若是庆王现在转头去往荡寇城御敌,军民共敬之,如若不然,跪地受俘,也保全庆王宗庙。” 这话若是皇上说,也算有点道理,可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臣子啊,这就有些尴尬了。 朱倬纮此时脸上情绪变幻,不管是回去还是在这,今日这脸面算是丢尽了。 “嘚嘚嘚嘚嘚…” 不由他们多想,朱威的骑兵已经到了。 前路军一万人,装备的是最新的连发火铳,也是朱威这大半年来,训练成绩最好的一批人,其余的部队大都是老式卫所军备,没办法,京城那户部和研究院都给了朱常瀛,现在靠不住了,只有贵州一地的产能,实在跟不上数万人换装的。 贵州的兵个子都不是很高,但是常年爬山,体格可是不弱的,尤其是个子矮加上那精干的身材,还有在部落冲突中养成的嗜血眼神,就只是往那一站,也比朱倬纮花费众多培养出来的亲兵要有气势。 “放下武器,随我等去见大人,若敢抵抗,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朱倬纮边上这数千人被这声浪震的已经有些骚乱了。 主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可以说,谁都不想先去开口,因为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事明显是不能善了,谁先开口,谁就是那个出头鸟。 朱倬纮偷偷叫过来两个心腹,让他们去最近的卫所调兵,开玩笑呢,让他跪迎朱威,这事万万做不得,他现在不求别的了,只要能让自己回到庆王府就行了。 很快一队数十人的人马从朱倬纮等人身后奔袭而出。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枪声响起,那数十人加上马匹,都躺下没了动静。 这枪是朱堂开的。 相对于以前装那么多又沉又扔不准的炸药包和炸弹,现在的飞天器上都新装备了连发火铳,也是朱威给的思路,用弹链形式装弹,一个飞天器至少可以装八千发子弹,这可是指哪打哪啊,续航能力和杀伤力,比以往的那些好的多。 “啪啪啪…” 又是一阵枪声响起。 “跪地受俘,不杀!” 第846章 他该死 “大人,人带回来了。” 朱威点头:“是绑着的吗?” “是!” “他们有没有反抗?” “没有。” 朱威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一个有数千兵的藩王,一个九边重镇的总兵,加上一个文官封疆大吏,竟然没有一个有胆子反抗的。 朱威倒是希望他们能够反抗,这般的话,就能够清楚某些人的心思,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怕的是暗处的那些蝇营狗苟。 朱威看到朱倬纮等人之时,口水差点没喷出来,朱堂这货心眼坏的很。 绑人就绑人吧,哪怕学李牛那种绑牲畜的绑法也行啊,可朱堂偏偏不这样。 他将三个人脸对脸绑在一起,这边呼口气,那边都能知道早上吃了什么。 绑的又紧,一不小心就亲上去了。 说实在的,有些过分了一点,不过看着真爽。 朱威佯怒道:“怎么回事?这样对殿下,赶紧松绑!” 朱倬纮刚被松开就趴在猛吐,不过吐出来的都是苦水,喝的水太多了,肚子里面没食,能吐出什么东西? 李学林还想着过去拍马屁呢,可是他刚一过去,就被朱倬纮一把推开:“滚!” 李学林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有点尴尬的站在原地。 李司是文官,脑子转的比李学林快得多,没去管朱倬纮,而是拱手来到朱威身边:“朱大人安,下官宁夏巡抚李司,早都听闻朱大人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朱威翻了个白眼:“让你说话了吗?” “啊?” “本官让你说话了吗?” 李司愣了:“没有…” “没有你说什么呢?来人,拉下去让他长长记性!” “是!” 就在李司要被拉走的时候,他急忙从怀中取出徐光启的信件:“朱大人,朱大人,咱们是一伙的,下官有信可以证明!” 朱威接过书信打开一看,顿时有些无语,这是徐光启写的没错,但是这上面说的是什么?说的是南京有一家做江西菜不错的酒楼,让李司可以去尝尝。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了。 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两人都是吃货? 朱威深吸一口气,挥一挥手:“拉下去,加倍打!” “是!” “啊?朱大人…咱们是一起的啊,咱们是自己人啊!” 可是谁在乎他说什么呢? 惨叫声传来,朱倬纮也止住呕吐了,李学林也是缩起脖子往朱倬纮身后躲。 一个一品巡抚,被随意拖下去打板子,皇帝都不能随意这样吧? 朱威掏了掏耳朵,对着朱倬纮温和一笑:“庆王殿下,听说你和巴图尔荪认识?” 朱威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这话听在朱倬纮耳中,仿佛是从地狱传出来的一般。 “怎么?庆王殿下不认识?” 朱倬纮连连摇头:“不不…认识,我们认识。” 朱威颔首:“哦?呵呵…那就好办了,庆王殿下,既然你们认识,想必你说话他会听的吧?” 朱倬纮咽了咽口水:“朱…朱大人。” 朱倬纮实在不知道该叫朱威什么,叫名字吧,他没那个交情,叫爵位吧,那到底是叫长留侯还是厉海伯? 最终,朱倬纮还是用了最普遍,也是最稳妥的叫法。 “小王与那巴图尔荪,只是点头之交,实在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集,小王说话不管用的。” 朱威冷笑:“一个是大明的边塞藩王,另外一个只不过是附属国一个部落首领罢了,藩王说话不管用?呵呵…庆王殿下,你可真的是给大明长脸了啊!” 朱倬纮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朱威说的没错,哪怕是孛儿斤也不过郡王的品级罢了,他可是亲王,现在他说话只要出了宁夏的地界,甚至不如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好使。 但是这也不怪他啊,大明边塞藩王的威风,早在永乐朝都没了。 “庆王殿下,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去鞑靼告诉巴图尔荪,就说我来了,识趣的,就让他跪下来向我投降,否则身死族灭!” 朱威话音刚落,朱倬纮就急忙道:“我选第二个!” 开玩笑呢,巴图尔荪已经和孛儿斤打起来了,这会儿让他投降?还是威胁形式的,鬼才会投降吧?他要敢说,巴图尔荪还真的敢杀他。 朱威瞥了一眼朱倬纮,这货还不如他爹呢。 “第二个选择,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并且上书朝廷,换个封地,这样我保你的命,也保你庆王一脉的宗庙。” 朱倬纮一滞:“这…换封地?不知道朱大人,想让小王换到哪里?” “日本。” “日本?” 朱威眯起眼睛:“怎么?不愿意?” 朱倬纮想说不愿意,可是他不敢说啊,日本那地方贫瘠的很,他在宁夏有田有地有兵有富贵,大明地大物博,好东西数不胜数,去了日本,可就什么都没了。 “朱大人…这封地孤悬海外,在咱们大明,没这个先例啊。” “现在就有了,不过庆王殿下请放心,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朱倬纮还想说话,不过被朱威打断:“行了,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上书,我批准,我不希望等太长时间,现在…你将你知道的那些,全都说出来吧。” 朱倬纮无法,形势比人强啊,今日见到的飞天器,已经打破了他的幻想,什么东西能打败天上的杀人机器呢?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是没有的。 只能不情不愿的开口,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并且事无巨细,将朱常瀛如何准备,将巴图尔荪如何大胃口,都说了。 朱倬纮这种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跟着朱常瀛将事情做绝,哪怕是损害大明利益,也可以为了性命,将朱常瀛出卖。 朱威是越听怒火越盛,他以为朱常瀛会有底线,可是他想错了,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真的可能不择手段,朱常瀛难道不知道宁夏山西两地让鞑靼占了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难道不知道如此的话会有多少人死,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吗? 他都知道,可是他依旧这样做了。 朱威对朱常瀛算得上死心了,也对他曾经想过的平稳改革手段产生怀疑,这种人不杀尽,改革真的会成功吗? “他该死!” 第847章 动手 京城,研究院。 朱常瀛一改往日懒散模样,酒也不喝了,衣服也穿的整整齐齐。 原本应该是工匠进出的研究院,如今进出的,都是红袍紫带之辈。 俨然一个小内阁,甚至过来的官员比去内阁的官员还要多,品级还要高。 比如原宁夏巡抚薛昆仑,就是其中的常客。 薛昆仑此时担任吏部侍郎,是正儿八经的天官副手。 而吏部尚书由内阁的人担任,现在事情那么多,分身乏术,所以吏部这个紧要衙门,就是薛昆仑这个吏部侍郎说的算了。 除了薛昆仑之外,还有很多因为党争被贬的官员。 这些人都是叶向高他们请出来了,原本想着现在已经没有党争了,不管是谁,为了那失而复得的官位,都会小心行事。 可是叶向高想岔了。 或者说,叶向高没有看清楚党争的真实面目。 党争因何而起? 不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吗? 党派之间的根本矛盾,就是利益的分配不均罢了。 你想要多一点,我也想要多一点。 你不愿意放手,我也不会松口。 如此的话,那就只能把你往死里弄,你死了,你的那份利益,就成我的了。 也就是说党争就是一群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或者自己的利益,组成的团伙。 其中的人,为了利益可以与别人合作,为了利益,也可以背叛任何人。 薛昆仑就是如此,他是申党的人,可是现在申党名存实亡,他这种惯于抱团取好处的人,怎么可能如叶向高所想的那样好好做官?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如今京城里反对新政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投入桂王麾下。 桂王如今在京城中的实力,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哪怕是定国公成国公,也是不成的。 文武本就对立,没多少文官愿意去做勋贵的走狗。 叶向高是正儿八经的文人,文学素养相当之高。 他想为民做好事,可是条件不允许,三为首辅,可也只能如同裱糊匠一般,将大明的那些窟窿遮掩一二罢了。 若是碰到个明君,不用大明文武皇帝那般的明君,哪怕只是成化帝,都能够有一番作为。 可是他碰到的是万历,是天启。 他碰到的是党争,是已经烂透了的大明朝廷。 叶向高有办事之能,却无救世之能。 这些他本人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会甘愿做那五个计划的明面发起人,让天下谩骂罪责皆归他身,保朱威一时太平。 大明太大,朱威刚回来不过两万人马,哪怕辽东十万兵马都听朱威的命令,也不过十二万人马,对大明而言,太少了一些。 所以,为了稳定,同意了叶向高的做法。 还是那句话,想象只是想象,实际做事情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 叶向高这段时间已经病了好几次,事情太多了,矛盾也太多了,朱威的五条计划,每一条的推动都困难重重,反抗越来越激烈。 前两日一头栽在内阁内,头破血流,连朱由校都惊动了,连忙派了太医院过去查看。 好在险之又险救了回来。 但是叶向高油尽灯枯的现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殿下,内阁那老东西快撑不住了,其余的人更好收拾,到时候这大局,还要靠殿下把握啊。” 朱常瀛挥了挥手:“别说这种话,小心乐极生悲啊。” 薛昆仑确实不置可否:“王爷,京城中六成的官员支持王爷,京城的官就是天下官员的代表,还有一些没胆子的,也不会反对王爷,这样加起来少说八成官员支持王爷,让这天地换新天也都够了,王爷…有时候,有些事,该想的就要去想,该做的,下官愿为马前卒!” 朱常瀛眯起眼睛,盯着薛昆仑看了许久。 “薛大人,你是接触过朱威的,你觉得…他若是你的对手,你能怎么赢他?” 薛昆仑一愣,说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提起朱威? 不过想来也是,不论是叶向高还是徐光启,他们再厉害,在朝堂之上,规矩之内是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的。 而朱威不一样,朱威这人,一直不在规矩中的。 “王爷,对付朱威,要用大势!” 朱常瀛皱眉:“大势?” 薛昆仑点头:“对,天下大势!朱威此人不守规矩的,平常方式行不通的,咱们若是能占据天下大势,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你的意思是?” “请王爷尽快动手,只要等到王爷登基称帝,万官贺朝!这天下就是王爷的了,到时候…王爷代表的就是大明,就是大势,朱威若敢不从,那就是造反!这天底下…何人造反能成啊?” 朱常瀛不说话了,沉默许久,胳膊一伸:“薛大人,本王有些头痛,今日就到这里吧。” 薛昆仑不疑有他,这么大的事,任谁都不能平常对待,起身拱手:“那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了。” 薛昆仑走后,朱常瀛也是起身,将其余三五成团聊天的官员都给清走以后,关上研究所大门。 “可笑啊!可笑至极!” “怪不得呢,怪不得一个个都输的那么惨,怪不得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呢,都是腐儒,都是废物!” “去他妈的大势,去他妈的造反,傻了吧唧的,朱威若是这么简单就被处置了,能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对付朱威,只能让他死,只要他死了…那就算赢了!” 朱常瀛发泄了好一会儿。 京城中支持他的人很多很多。 可是都是嘴上说的,实际行动支持他的人屈指可数。 朱威那五大新政,一个个嘴上喊着反对,可是真的有人到了他们家门口,一堆锦衣卫往那一站,一个个都成了鹌鹑。 他们为什么急? 因为他的田产都已经被查清楚了。他们真的怕了。 可是他们不敢明着对朱威动手,只能让别人去前面顶着。 他们是为了帮朱常瀛上位吗? 不是的,他们是为了自己罢了。 “来人,动手,清洗京城暗卫,并且让巴图尔荪也尽快动手!”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个人影,对着朱常瀛幽幽应了一声。 第848章 送回来 宁夏,荡寇城。 荡寇城这几日很是热闹,朱威过来之后,那些东林党的商人纷纷过来拜见。 朱威是一个不见,但是那群人不愧是做生意的,也不生气也不废话,整车整车的物资拉过来用来犒军。 而杨乐被李学林逼迫过来围困荡寇城。 可是就这么巧,杨乐不知道朱威已经到了。 虽说他也知道荡寇城的人他惹不起,但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有些命令不是他的本意,却也是他下的。 那就尴尬了,正好被朱威碰到。 杨乐也是光棍的很,见到被打成猪头的宁夏巡抚李司之后,立马将一切罪责都推给李学林了。 李学林自然不想认下,狗咬狗最后一嘴毛。 朱威懒得理会他们,各打五十大板。 随后朱威带着李学林和杨乐,去祭奠了那些死于他们之手的人。 赵云澜尸骨无存,朱威下令造了个衣冠冢。 还有那些教书先生的墓地,朱威也派人好生修缮一番,这些人大都是江南等地的读书人,不管是为了银钱待遇,还是为了心中那份理想,都埋骨他乡。 朱威没有护住他们,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心中能够好受一些。 “朱缶,通过你的关系,还有给江南那些商贾说,找到这些先生的族人,好生优待。” “是。” “李学林,杨乐,李司,让他们三人披麻戴孝,于这里守灵三年,以子之礼行事,他们若是不从,直接砍了祭奠。” “是!” 朱威坐在赵云澜的墓前,沉默许久,若是仔细论起来,赵云澜是朱威主动放弃的,当时宁夏的人都能走的了,带出去的兵,焕土堡的百姓,一个不少。 可是唯独赵云澜没走。 赵云澜自己不想走,朱威也不想让他走,因为当初朱威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朱由校不会做的那么绝,可是朱威想错了。 赵云澜死了,数百个先生也死了。 怪朱由校,也怪朱威。 不过这种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报!大人,巴图尔荪的主力与孛儿斤的主力对上了,互相之间探马斥候摩擦不断,但是大部队还没有什么动静。” 朱威挥了挥手:“继续探,明令宁夏,山西,甘肃,宣府等地,一兵一卒不得出关,若鞑靼人来犯,阻住就好。” “是…” 朱缶在朱威身边站了许久没有说话,可是听到朱威这般决定,还是有些意外:“先生,我们不管吗?” 朱威摇头:“不管,让他们打,打的越激烈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 “可是…可是乡亲们还在鞑靼呢!” “你信不信,孛儿斤宁愿让自己的儿子死了,也不会让咱们的人少一根毫毛。” 朱缶有些急切:“先生,孛儿斤这样我相信,可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怎么办,还有巴图尔荪会不会利用这层关系,故意杀害咱们的人。” 朱威笑了:“很好,你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可是你为什么觉得巴图尔荪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杀人?” 朱缶一愣:“他都敢要宁夏山西两地,他明明知道如此就是与我们大明不死不休,怎么能不敢杀人?” “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做给他的族人看,做给孛儿斤的族人看,做给桂王看的。” 朱威说完之后,又深深看了一眼赵云澜的坟墓,轻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刀剑无眼,不得不防。” “胡厉!” “在!” “你立马抽调千人,入大漠接人。” “是!” 胡厉和他爹一样,都是一个纯粹的武将,他们不管别的,只管命令。 哪怕知道千人在大漠中,不过是沧海一粟,随便一个浪花拍过来,都可能粉身碎骨。 可是胡厉不问,也不拒绝,对他而言,朱威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脑子比不过朱威,朱威说的,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可是朱缶面露难色:“先生,太危险了吧?” 朱威点头:“对,很危险,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基于我们的想象,万一他们真的失心疯,胡厉这一千人,包括我们在大漠上的乡亲们,都会没命!” “那我们为什么不大军入大漠?” 朱威瞥了他一眼:“朱缶,你去过大漠吗?” 朱缶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他在宁夏三年,主管商路,有无数次机会和理由去大漠,可是他都没有去。 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朱由校派人监视他,另一方面,也是朱缶这样的花花公子,实在是不想没苦硬吃,在宁夏生活的这么舒服,为何非要去大漠? 朱威伸手在朱缶头上敲了两下:“你呀你呀,真应该让你在军中再历练两年。大漠无边无垠,别说我们这里只有三万多人,哪怕加上宁夏其余兵马,也不过八万余。就算侵巢而出,在大漠上也是如滴水入海。大漠广袤,咱们对大漠不熟悉,人家不来找你,想要躲着你,你是找不到的。” “并且鞑靼人上马就能走,哪怕鞑靼汗庭就在那里,咱们过去也可能一个人影都没有,另外就是补给问题了,若是大军入大漠,后勤跟不上,咱们可就真的成了抓眼瞎了。” “所以…要让大军入大漠,必须有两个条件,第一就是鞑靼人不跑或者不能跑,第二,就是我们能够找到他们。” “这两个条件要同时满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孛儿斤与巴图尔荪,全面开战!并且主力频出,战事胶着。” 朱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先生考虑的是,是学生莽撞了。” 朱威摇头:“不是你莽撞,而是你啊,还是放不下身段,或者根本不关心这些,你哪怕随便问一个宁夏百户之上的人,他们都会给你说明白了,可是你不问,就连胡厉你都没问过,这实属不该。” “学生知错。” 朱威深吸一口气:“罢了,这次就先饶了你,胡厉入大漠,你也别闲着,那些因我而获罪的人,若是还活着,都给救出来好生招待,并且…原本在宁夏推行的那些政策,由你牵头再重启。” 朱缶一惊,指着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 “对,就是你,朱缶…实话告诉你吧,现在大明的这些文官,我大都信不过,后面大明主要位置上的人,我希望是自己人,你自己思量吧。” 朱缶一听,顿时觉得心中火热,相比较在战场上拼杀,他更喜欢脚踏实地的去做一些事情。 “是…学生明白,必不负先生!” 朱威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对胡厉道:“胡厉,你给孛儿斤带一句话,要不然将人送回来,要不然我过去。” “是!” 第849章 明军来了 孛儿斤与巴图尔荪在鄂尔多斯草原对峙十日了。 刚刚入冬,本不应大战,可是事已如此,谁都不能退,退一步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巴图尔荪的獠牙已经露出,就算现在收了回去,孛儿斤也不会放过他的。 同理,孛儿斤占据大义,巴图尔荪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赢了,草原历史将被改写,若是输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这几日双方都保持克制,但是也没闲着,孛儿斤的探马军司频频出动,巴图尔荪的斥候也是没有休息一刻。 可是实力的差距很大。 探马军司原先与锦衣卫齐名,甚至在初期对锦衣卫对抗还有很大的优势。 虽说过去二百年了,战力肯定不如当前,但是在草原上,这还是独一档的精锐。 而巴图尔荪的斥候与之相比就有些相形见绌了。 往往要靠着数倍于探马军司的人马,才能有所收获,否则…就是纯纯的送人头了。 冬季的战斗很不好发挥,天气太冷,御寒之物紧缺。 孛儿斤这边依靠商路确实富裕很多,但是巴图尔荪将今年最大的一笔棉麻布匹抢到手之后,也不落多少下风。 但是这些东西,只够平常使用的了,草原人整日做的工作,不是牧羊放马就是骑马巡视,都是下力气的活,衣服磨损也是很严重的。 像明军边军一般都有手套之类的军备,可是鞑靼这边大都是没有的。 兵器又冷,长时间握刀,最后手和刀柄沾到一块,一撕就是半张手皮。 草原的冬季可不是关内的冬季能比的。 哪怕是相同纬度,相同天气,相同温度,草原的冷意要比关内的强的多。 首先那蒙古包就不比房屋严实,其次御寒之物,鞑靼人除了衣服之外,也就只有牛粪可以烧了取暖了,可是关内汉人有柴火烧,现在宁夏等地也开始烧煤了,布匹的价格更是比草原低廉不止一倍。 所以,哪怕都是遇到雪灾,汉人可能没什么事,鞑靼这边却可能损失惨重。 孛儿斤与手下数位大将在温暖的蒙古包中,喝着马奶酒,笑着说今日又杀了多少鄂尔多斯的斥候。 秦成也被邀约,他人谈笑,秦成却是一言不发。 孛儿斤对着秦成瑶瑶举杯:“秦大人,尝尝我们的马奶酒,绝对是你没有尝过的滋味。” 秦成嗤笑一声:“顺义王殿下,不知道你们喝的马奶酒,外面的百姓能不能喝到?” 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谈笑瞬间止住,每个人都表情严肃。 孛儿斤觉得秦成实在是不太懂人情世故。 “秦大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成摇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问一问,鄂尔多斯的斥候死了,你们很开心吗?据我所知,探马军司也死了不少吧?你们在这里又马奶酒喝着,那些将士们有什么呢?有寒风刺骨,有血与刀剑,顺义王殿下,恕我直言,鞑靼…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鞑靼了。” 不等有人出声反驳,秦成就又开口说道:“三年的鞑靼,就算是让我家大人过来,想赢也得费些周折,那时候的鞑靼,可能没有这么鲜美的马奶酒,没有诸位身上穿着的华贵衣裳,可是有一股狠劲。” “本官不才,跟着我家朱威朱大人,在焕土堡守过烽遂,焕土堡算得上宁夏边陲也算的上高墙城后了,可是照样被你们不过百人轰了一个大口子,虽说最后我们还是赢了,但是我家大人说过,赢在天时地利,并不是赢在战力。” “曾经我们问过我家大人,问他为何不在三年前趁机彻底将鞑靼灭了,你们知道我家大人说了什么吗?” 众人没有说话,都在听秦成后面要说的话,在草原上,每个有权的人,都无比在乎朱威的想法,朱威对他们而言,是天神也是魔鬼。 秦成深吸一口气:“我家大人说了,说鞑靼,或者瓦剌,也都是一群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的人罢了,在你们活不下去的时候,你们的战斗力是最强的,那时候的你们,是最团结的,我家大人说可以将你们彻底打残,可是自身也要损失很多,仔细算下来,得不偿失,于是才有了通商之事,和平,平稳,是我家大人所求。” “哈哈哈…可是现在变了啊,只不过短短三年,我家大人带着我们出海,灭了日本杀了千万人,尸体都烧了数月之久,可是你们呢?有多久没有练兵了?有多久没有耍刀了?有多久没有因为抢夺牧场而带着族人拼命了?” “你们现在一个个的膀大腰圆,穿的是雍容华贵,用的刀具也是精致异常,可是我看到的,也只有你们是这样的,你们的族人与以前的生活没什么差别。” “你们已经没有三年前的雄心了,你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保持住这份富贵罢了,你们与你们的族人也已经不是一条心了,现在的你们…都不用大人出手,给我两万兵,我都能扫平你们!” “大胆!” “放肆!” 秦成端起马奶酒一口灌了下去,而后将碗摔在地上,只不过地上铺满毛毯,并未碎裂。 “大胆?放肆?哈哈哈…本官是大明厉海伯手下千户,本官是大明子民,本官是奉命前来接人,今日我就放肆了,今日我就大胆了!顺义王殿下,你能如何?” 孛儿斤手指捏的发白,他想直接虐杀秦成,可是秦成的身份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秦成冷笑上前,走到孛儿斤身前:“顺义王殿下,我家大人说过,你是个好首领,我也曾听我家大人说过,若是没有他,你可能会成为你们的民族英雄,可是你…依旧没有挡住富贵的腐蚀,你可还记得,你当初为何同意我家大人暂平刀戈,通商互惠吗?” “你忘了!哈哈哈…你与他人无异!什么屁的英雄,什么屁的好首领,只不过一莽夫暴发户而已!” 孛儿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咬牙切齿道:“秦大人!小心一点,小心刀剑无眼啊!” 秦成冷笑:“尽管放马过来!” 豪华的蒙古包中,除了煮马奶酒的铁壶咕噜噜作响之外,没有别的声音了。 寂静,诡异。 “报!发现大明军队!” 第850章 懦夫 孛儿斤猛的起身,眼神中露出一丝冷意:“明军?秦大人,你说明军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若是一月前,明军过来,孛儿斤能高兴的跳起来,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孛儿斤已经知道明军的意思了。 那此时过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秦成轻笑:“顺义王殿下,莫慌莫急,依我看,这是大人派过来接我们的,不会动手的。” 孛儿斤冷哼一声:“随我出去迎接!” 与此同时巴图尔荪这边也发现了明军。 双方还在追逐厮杀的斥候,不约而同停下刀剑,迅速回营。 草原之上,两相争斗,最怕的就是第三方势力介入。 孛儿斤出了营帐,巴图尔荪也是带人来到了阵前,两人相隔五百米左右。 双方兵马穿着类似,兵器类似,就连面容也是类似的。 本是同宗同源,可是如今看向对方的眼神,却是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胡厉带着千人,仿佛没有看到周围的那些血腥眼光一样,一行人都是身着青甲,每人双马,背后是火铳,手中拿着钢刀,马上挎着长枪,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就连战马上也是披着甲胄的。 不过千人千马,与边上数十万大军相比,少的可怜。 但是胡厉这群人的气势,却能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嘈杂声渐渐消散,整个天地,只有战马的嘶吼声音。 胡厉带队走到中间位置,挥手停下。 千人动作如同一人。 “孛儿斤何在?” 孛儿斤一愣,这般直呼他的大名,让他心中恼怒。 可是他只能忍着了,这千人不可怕,但是这千人代表的是朱威,说的话也是朱威的意思,那就不能有任何小觑的意思了。 没有办法,孛儿斤只能打马上前:“本王就是顺义王孛儿斤,敢问这位大人是?” 孛儿斤一上来就先说自己是顺义王,就是想要告诉胡厉,他们是一起的。 可是胡厉这个憨货懂什么? 瞥了一眼孛儿斤之后道:“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接人,我们的人在什么地方?” “噗…” 巴图尔荪直接笑了出来,哪怕两方相隔五百米,可是巴图尔荪的笑声还是传了过来。 孛儿斤脸色一黑,他知道巴图尔荪在笑什么,他在笑自己舔着热脸去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他在笑堂堂鞑靼大汗,开口闭口都是大明顺义王。 巴图尔荪确实开心,他与孛儿斤之间相差的,就是那大义罢了,也就是那黄金家族的血脉。 可是如今孛儿斤的表现,等于是将黄金家族的骄傲与高贵,在众人面前给亲手踩入泥土里。 有些东西若是破灭了,再怎么拼凑也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想要再翻身?呵呵…绝无可能了。 孛儿斤能听到他身后众多窃窃私语的声音,脸色更差了,索性心一横,突然大笑起来。 “这位大明的官员,本汗与你好好说话,只是看在朱威朱大人的面子上罢了,可是你…还不配这般与我说话!” 胡厉轻笑出声:“问我的身份?哈哈哈…好,我是大明厉海伯麾下正五品千户,大明永州侯独子,胡厉!顺义王殿下,我这般的身份能不能与你说话?” 孛儿斤一愣,天知道胡厉的身份来头这么大? 除了朱威以外,还是永州侯的独子,鞑靼人对大明勋贵也是很熟悉的。 对他们而言,这永州侯比所谓的定国公成国公还要厉害的多,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永州侯,是真正带兵打过鞑靼的。 万历三十七年,也就是朱威穿越过来的那一年,为何鞑靼时隔数年突然南下?就是因为他们要报仇。 当时永州侯胡大彪,带五千骑兵,突入大漠,灭鞑靼部落三个,杀鞑靼八千余人,抢夺牲畜三千,最后全身而退。 在大漠有这么一句话,那就是大明永州侯胡大彪,有汉朝霍去病之威名。 在鞑靼人心中,什么是英雄?能打败他们的才是英雄。 朱威厉害吧? 确实厉害,可是朱威并没有真正的在大漠打败过他们。 但是永州侯不同,永州侯在这些慕强的鞑靼人心中,比朱威厉害的多。 鞑靼人与大明人的思想是不一样的,他们对仇恨并没有太多执念,哪怕自己的部落被其他强大的部落吞并,他们也会很快调整过来。 他们的幕强心理比仇恨心理要强得多。 这也是巴图尔荪能够拉起来这么大阵仗的原因之一了,巴图尔荪是鞑靼第一勇士,哪怕是孛儿斤本部人马,都有很多人心向巴图尔荪。 巴图尔荪的笑声太过尖锐,刺的孛儿斤脸直疼。 胡厉也被这笑声影响,皱了皱眉头,拉马掉头朝着巴图尔荪的方向奔了过去。 见到人来,巴图尔荪这才止住笑声。 胡厉和他爹一个性子,管他前面是谁,看着不爽就先打了再说。 “啪…” 没有丝毫前奏,胡厉的巴掌就这样水灵灵的打在了巴图尔荪脸上。 沉默,又是沉默。 寂静,万般皆静。 这一巴掌,打在巴图尔荪的脸上,却也打在所有鞑靼人的脸上,自己的第一勇士,被他人当众扇耳光,这是什么?这是侮辱啊。 巴图尔荪嘴角抽搐,盯着胡厉的眼神满是猩红。 胡厉轻笑一声:“你很爱笑?现在怎么不笑了?继续笑啊?” 胡厉的表现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狂。 他入大漠之时,朱威给他带了一句话,那就是要狂起来。 怎么才能狂呢? 按照胡厉的脑子,就只能想到当面侮辱鞑靼人的方法。 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巴图尔荪哑着嗓子道:“胡大人,你想与我们鄂尔多斯开战?” 胡厉嗤笑一声:“开战?好啊,来…本官就在这里。” 说着脱去头盔,将自己脖子伸了过去:“脖子在这,是个男人就朝这砍!来啊!你敢吗?” 巴图尔荪半天没有动静,胡厉直起身子,呸了一口:“垃圾玩意儿!就你是鞑靼第一勇士?就你是鄂尔多斯首领?哼!懦夫!” 第851章 开打吧 巴图尔荪喉咙里面发出嘶鸣,可是胡厉就在他面前,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胡厉抓住,或者直接抽刀砍了胡厉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但是巴图尔荪不敢。 他敢对孛儿斤动手,前提就是桂王支持他,给他军备粮草,给他孛儿斤部的防备图纸,并且是大明一方不会帮助孛儿斤。 这几条…少一个,他都不敢对孛儿斤动手。 现在的宁夏明显已经被朱威重新拿下,巴图尔荪自然害怕朱威会直接出手。 好在胡厉下面一句话,让他生起了希望。 “巴图尔荪,草原姓什么,不重要,因为不管草原姓什么,他都是大明属国,你们之间的纷争你们自己解决,赢了…过来宁夏,我家大人有赏,输了…身死族灭,谁都不要怨,你听的明白吗?” 巴图尔荪一愣,心中大喜:“胡小侯爷,说的可当真?” 胡厉轻笑:“这是我家大人说的,自然是真的,但是巴图尔荪,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明白,谁是主子!” 巴图尔荪脸色有些尴尬,陪笑道:“是是…小的明白。” 胡厉轻哼一声,拉马回身,两人交谈许久,让孛儿斤心中巨动,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来人,将朱大人的乡亲们都给请出来。” 随着孛儿斤的命令,那些焕土堡的乡亲们,都被带了过来。 胡厉连忙下马迎了上去,与秦成点头示意:“秦大哥,没事吧?” 秦成笑着摇头:“你再晚两天过来,说不定就有事了哦。” 胡厉脸色一变,孛儿斤一听也是脸上一黑,连忙上前解释:“秦大人说笑了,秦大人是贵宾,小王绝对不会对秦大人不利的。” 胡厉深深看了孛儿斤一眼:“顺义王殿下,你应该知道,我家大人有多么在意这些乡亲们吧?我家大人将你当做朋友,也是信任你,才将这些人放到您身边,好在他们没事,要不然可就没办法收场了,在此,我替我家大人,多谢顺义王殿下了。” 孛儿斤嘴角抽了抽,这几百人,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是要吃喝的,并且草原上的吃食他们还吃不惯,还需要高价去给他们买明人习惯的吃食,这三年里,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愣是没有让这些人受过一点罪。 可是现在呢?就换回来一句轻飘飘的“多谢”? 这换成谁,都不好受吧? 孛儿斤与三年前变化很大,三年前,孛儿斤意气风发,不论是进攻大明,还是灭科尔沁,又或者是对上罗刹国和辽东女真,他都是不虚的。 那时候他以恢复黄金家族的荣光为毕生的愿望。 可是现在呢? 三年,也仅仅三年罢了。 孛儿斤身上的腱子肉渐渐被肥肉取代,原本的熊皮大衣,现在换成更加精致的狐皮大衣,原本杀人的弯刀,现在刀鞘甚至刀身满是镶嵌的宝石。 和他的先祖一样,只要接触到中原王朝的富贵,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先祖占据中原大地不过百年就分崩离析,孛儿斤更惨,只不过三年就已经没了往日的信念了。 若是三年前,他敢直接让胡厉这群人留在这,打不过大明没事,打不过就跑,反正大明追不上,可是现在,这种想法不可能会出现在孛儿斤的脑海中了。 孛儿斤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拉着朱威做靠山,保住他的荣华富贵罢了。 中国有句古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孛儿斤就是如此的。 商路的开通把持,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他先祖感受过的日子,可是他并没有想着再攻入中原日日快活,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罢了。 孛儿斤的表情胡厉看在眼里,对孛儿斤这个草原霸主也是轻看了两分。 “顺义王,我家大人有礼物给你。” 孛儿斤大喜:“是什么?” “三千鸟铳,五千三眼铳,派人随我去取。” 孛儿斤笑容一滞:“那…不知道,有没有最新的自动火铳。” 胡厉翻了个白眼:“顺义王,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事,知足就好,这些火铳原本并不想给你们,但是我们有消息,巴图尔荪这边有人给他提供了一些军备火器,刚刚说了,我家大人将您当做朋友,这才同意给你一些,要知道这些火器的威力太大,事情若是败露,我家大人都要受牵连,所以…还请顺义王殿下,能够小心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这些东西。” 孛儿斤大概明白了,也是惊出一身冷汗,火器有多厉害,草原人最是清楚的,而巴图尔荪有火器的消息,他竟然一无所知,这就足够让他害怕了。 胡厉一招手,身后士兵牵马过来分配,好在过来的时候一人双马,接这几百人倒是绰绰有余。 “顺义王殿下,既然人接到了,那下官就先回去复命了。” 胡厉说话之间对着孛儿斤使了个眼色,孛儿斤会意,转头道:“兀良哈.尔玛,带人护送贵宾回明。” “是…” 胡厉笑了笑:“殿下,祝你旗开得胜啊!” “多谢!不送!” …… 胡厉一走,双方全都鸣金回营。 他们都需要消化一下今日得到的消息。 孛儿斤是不傻的,刚刚被胡厉牵着鼻子走,一时没想太多。 可是现在安静了,他将所有的事与现在的情况结合起来想了想,发现现在对他而言,是个死局。 除非巴图尔荪能够重新臣服,否则…不论是打还是不打,不论是赢还是败,他都是输的。 大明作壁上观,准备渔翁得利,这是阳谋,可是这阳谋无解,因为他不能去攻大明,那些会败的很惨。 堂堂鞑靼大汗,如今却把控不了草原上的事,说起来也是可笑。 而巴图尔荪想的更多了,胡厉没有给他任何东西,但是给了他信心,只要大明不插手不出兵,巴图尔荪还真不怎么怕孛儿斤。 两方实力都是差不多的,谁都没有比谁强大多少。 基本同一时间,两人都做出同一个决定。 那就是要打,要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冬季对于他们而言,太过于难熬了,他们两方,都坚持不了多久的。 与此同时,辽东女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奉大明桂王殿下之命,前来与大金国主合作!” 第852章 随意取之 朝鲜,平壤城。 不对。 现在的平壤城,可不是朝鲜的了,而是大金朝的京都。 这也不是平壤第一次落入敌手了,这片土地,数千年以来,一直都是饱受战乱的。 中国商朝灭亡后,殷商贵族箕子来到朝鲜,以平壤为都城,是为“箕子朝鲜”。朝鲜人民过去十分崇敬箕子,把他作为朝鲜民族的始祖。因此平壤的地位也显得神圣起来,被称为“箕城”。 中国西汉初年,燕国人卫满逃到朝鲜,并取代箕子朝鲜,称为“卫满朝鲜”。 公元前108年,汉武帝派兵灭亡卫满朝鲜,攻占王险城(即平壤),在朝鲜半岛北部设立了四郡,置于汉朝的管辖之下,其中平壤一带即为乐浪郡,是汉四郡的中心。 313年,崛起于中国东北的高句丽利用西晋衰落之际南下朝鲜半岛,吞并了乐浪郡,始有“平壤”之称。 6世纪末,中国隋炀帝派水军攻打平壤城,但被击退;到唐高宗时期,唐朝于668年灭亡了高句丽,在平壤设置了安东都护府。 此后,平壤又成为唐朝和新罗对峙的地点。经过多年战争的破坏,此时的平壤已经“鞠为茂草” ,几近荒废。 之后千年时间,平壤都是在战乱破败与重建之间相互交替。 所以女真占领这里,好似并没有太大的反对声音,尤其是朝鲜百姓,他们在朝鲜的统治下,基本与奴隶无异,谁当主子,对于他们而言,没什么太大区别。 相反的,因为皇太极的优待政策,朝鲜百姓现在反而转过头来,积极参军,追着朝鲜官兵打,甚至比女真人更加卖力。 其实皇太极并没有做什么太大改变,他只是按照元朝等级制度,将女真人设为第一等,将汉人设为第二等,朝鲜人设为第三等。 不过三个等级之间只要立功就能够晋升,非但如此,皇太极做了与朱威一样的事情,那就是将朝鲜贵族的土地全都收回来,分给朝鲜百姓。 中华文化圈的所有国家的所有人,都受中国的影响,对土地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有地就能活,没人不想活。 如今的平壤,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女真人虽然是第一等,但是在皇太极的严令之下,还没人敢太过放肆,可以这样说,现在的平壤百姓,比朝鲜所有地方,比大明的所有地方,都要“幸福”的多。 小国有小国的好处,那就是改革的时候,反对力量再大也是有数的,可是大明不一样,大明的地方太大,人口太多,改革改的是各个阶级的相关利益,所以大明的改革之路,远远没有女真这么简单。 袁一琦被人带着,一路所见所闻都让他惊诧不已,在他心中,女真朝鲜都是蛮夷罢了,可是如今所见所闻,让他深受触动,现如今的女真,可能真的有能力与大明对抗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灰尘漫天。 袁一琦被吓了一跳:“这是?” 边上的人立马回话:“回贵人的话,这是在开山裂石!” 袁一琦皱眉:“用炸药?” “是的,贵人不用担心,炸药都是匠人们称量好的,不会出什么危险的。贵人请随我来,我们国主等候贵人多时了。” 袁一琦微微点头,随那下人进入原平壤王宫之内。 这个袁一琦是原山东布政司使,也是孔府的女婿,当初孔府被灭,他也算老实,最后只是丢了官罢了。 后被朱常瀛收下,现在任大理寺少卿。 这人可不简单,一介白身做到高位,做到封疆大吏之前有孔府的功劳,可是真正成为封疆大吏,单单凭借孔府是不成的,此人的心性城府,可不输朝堂上的那些老人。 朱常瀛在研究院与外联系,一般也都是用他。 不为别的,只因为袁一琦没有依靠了,孔府被灭,他又不属于任何一党,想要富贵,就只能依靠朱常瀛了,其他人都是知道朱威与孔家的血海深仇,也不会用他的。 被带入大殿的袁一琦,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皇太极端坐上首,见状问道:“袁大人,你好像有很多问题?” 袁一琦拱手:“确实有很多问题,不知道国主是否能够解惑一二。” 皇太极眼中光芒一闪,不过瞬间就被他隐了下去,袁一琦的一个“国主”,差点让皇太极绷不住,因为大金已经建国七年,大明始终不承认,如今大明的官过来了,叫他一声“国主”,那大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可以与大明平起平坐了。 “袁大人请说。” “敢问国主,是否有逐鹿天下之心?” 皇太极眯起眼睛:“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袁一琦摇头:“不信,那国主……你的心,到底有多大,你想要的天下,到底有多大?” 皇太极往后一躺,背靠龙椅:“怎么?桂王想与我分天下?” 袁一琦咬了咬牙:“可以这么说。” “条件还有付出,都先说一说吧。” “桂王殿下承诺,朝鲜,辽东尽归大金,但是关内,大金不得进一步,占一城,大金日后为大明属国,朝贡一等!” 皇太极笑了笑:“还有吗?” “没有了。” 皇太极起身走到袁一琦身边:“袁大人,你也看到了,如今我的治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我想问…桂王从哪里来的信心,让我止步关外?” 袁一琦也是轻笑:“国主,有信心是好事,但是胃口太大会被撑坏的。” “我的胃口大的很,整个天下都吃得下!” “那朱威…国主是否也能吃的下?” 听到朱威这个名字,皇太极眼神一缩,冷声道:“桂王不也是要对付朱威的吗?” “是…所以才派我来见国主,刚刚说的就是朱威死后,大明能给国主的东西,在朱威死之前,这些都是不算数的。” 皇太极沉吟半刻:“那你们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陈兵辽东,辽东布防图,不日就能送到,辽东诸城,国主可以随意取之!” 第853章 炸药包 皇太极冷笑:“可是没有桂王,我若是想打辽东,也能打得,为何要与你们合作呢?我们出兵出力,你们做什么?坐收渔翁之利?” 袁一琦轻轻摇头:“天下大势,天下大义,何其重要国主应当明白,朱姓皇室才是天下大义,所以…只要桂王登基,朱威就是反贼!大明与国主一同剿匪,岂不妙哉?可是在这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桂王顺利登基,而国主只要拖住辽东,那这天下,自有国主一半!” 皇太极思索片刻道:“这是大事,我需要好生思量,请袁大人先去歇息。” 袁一琦自然也知道,皇太极不会这么轻松同意的,并且他也深知谈判的节奏,不可以将对方逼的太紧,于是听从皇太极的安排,退出了大殿。 “你觉得,应该怎么选?” 大殿中好似只有皇太极一人,而皇太极好似在自言自语。 可是随着皇太极话音落下,从龙椅之后猫出来一人,龙椅并不高,也就是说那人一直是弓着身子躲着的。 “回国主的话,奴才觉得,不管怎么选,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皇太极挑了下眉头:“哦?说说看。” “国主,天下无二主啊!以奴才对朱威的了解,朱威不可能放任国主做大,而国主的心思,也不会只留在这朝鲜辽东的苦寒之地,所以…不管现在怎么选,最后都是要打的。” 皇太极听到之后,微微点头:“不错,你这个阉人,倒是看的清楚,那你觉得,桂王如何?” “桂王赢不了的。” “哦?怎么说?” “桂王自小不受宠,没有机会处理政事,长大之后,又是一门心思在那研究院中,现在拉起来一群人,可是这群人都是别人不要的,都是为了利益才在一起的,这样的人,办不成正事的。” 皇太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对大明那群官啊,印象深的很,在他小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是建州卫指挥使的时候,来往的大明官员吃拿卡要那是不要太多了。 现在桂王身边聚集起家的人,不就是那些人吗? 这群人祸害社稷来说都是好手,但是让他们办正事,那就别想了。 “魏忠贤啊魏忠贤,你现在说的,可是你的主子啊。” 那人正是魏忠贤。 魏忠贤笑道:“国主,奴才现在是国主的奴才,就算在大明,桂王也算不得奴才主子。” “那朱威呢?” 魏忠贤一愣:“朱威?若是有机会,奴才倒是愿意与他做朋友,甚至将命交给他。” “为什么?” “因为朱威懂奴才。” 皇太极默然:“我不懂你吗?” 魏忠贤摇头:“不一样的,国主懂奴才,是能给奴才权力,发挥奴才的作用,而朱威懂奴才,是懂奴才为何要去做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事情。” “比如,红丸案?” “对!” 皇太极叹了一口气:“好吧,总而言之,你现在是我的人,大明你是回不去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 “奴才明白,所以…奴才才敢对国主说真话。” 皇太极挥了挥手:“下去吧,銮仪卫该动手了,跟着桂王清除暗卫,找机会,打废它!” “是!” “另外,为了配合朱威,我们辽阳部署的人马,可以动了,送炸药包过去,让莽古尔泰前去督战!辽阳,要一举拿下!” “是!” …… 辽东,辽阳城。 毛文龙还是辽阳总兵。 当初他与朱威的接触,让朱由校很不爽,可是大明如今,可没有多少能打仗的人了,再加上辽阳是与女真对抗的最前沿,换个不怎么样的人来,谁都害怕染上干系。 所以,辽阳总兵,还是毛文龙。 不过这两年毛文龙也不好受,朱由校不但派了专门的中军太监过来,更是给毛文龙上眼药,别的地方都是七成饷银,到了辽阳,也就只有五成了。 毛文龙原先还变卖家产贴补,可是他能有多少钱? 最后还是熊廷弼出面,走五军都督府的路子,又给他补了一份,要不然辽阳军心早都焕散了。 朱威入京之后,虽说没有来辽东,但是辽东原本那些恶心人的太监之类的,都给调走了,如此毛文龙才感觉松了一口气。 毛文龙晚上照例前来城头巡视,城头守备过来禀报:“大人,女真那边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动静。” 毛文龙点头:“盯着就好,他们应该只是配合朱大人的。” “那…他们和咱们是一路人?” “不…他们只是被逼无奈罢了,还记得秦成秦大人当初过来怎么说的吗?朱大人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条是让他们过来,但是不能动手,第二条是朱大人带兵过去,打的他们还不了手。呵呵…现在想想,还是朱大人厉害啊,这皇太极,可曾怕过谁?不过…咱们不能掉以轻心,现在鞑靼内乱,安南不稳,辽东…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让弟兄们再坚持坚持,等到朱大人回来,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 看着城外漆黑一片,毛文龙心中总是有些不安,今年冬天不同寻常,温度低是低,但是不下雪。 不下雪的辽东,比下雪的辽东更加危险。 下雪之后,雪能反光,哪怕只有一点零星月光,都如同白昼一般,想要偷袭是痴心妄想了。 若是积雪厚实,可与人齐,走路不可能不发出声音的,所以…辽东基本上一到冬季,那就是代表着平安了。 可是不下雪的辽东,漆黑一片不见五指,相隔三五米就不见人影,这般隐藏在黑夜中的危险,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来人,城外三百米,树木全部砍伐,空处都给点上篝火,三百米范围之内,不允许有任何死角。” 城头守备面露难色:“大人,可否能等到明日,今日小年…让弟兄们放松一下吧!” 毛文龙刚想发飙,可是看着那守备确实疲惫,加上辽东的天一般都亮的早,也就点头道:“行吧,明日一早,将事情办好,要不然,总觉得不安。” “是,明日一早,标下带人去办。” 毛文龙巡视一圈回到房中,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与此同时,莽古尔泰带着两车炸药包,来到了辽阳城外的女真大营。 第854章 敌袭 “大统领!” 大营守将过来迎接莽古尔泰,虽说莽古尔泰少了一条胳膊,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越发成熟稳重了,在女真军中的威望甚高。 莽古尔泰轻轻点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只等大统领一声令下。” 莽古尔泰从车上拿起一个炸药包:“这就是朱威能赢我们的关键武器,现在我们也有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入城之后,屠城!” 那大营守将一愣:“大统领,屠城?国主知道吗?” 莽古尔泰冷冷看了那人一眼,让那守将脊背发凉,连忙道:“是…小的明白,屠城!可是…国主若是怪罪下来,还望大统领能够…” 还没说完就被莽古尔泰打断:“将心放在肚子里,不会有事的。” 若是以前,都不用莽古尔泰下令屠城,下面这群人自己都要请命屠城,可是这几年一切都变了。 皇太极为了稳定,听了魏忠贤的意见,将女真人,汉人,朝鲜人,都视为大金子民,虽说待遇上有区别,但是人格上没有。 女真人以前人上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莽古尔泰是经历过那时候的人,始终无法真正认同汉人朝鲜人能与女真人平起平坐。 对他而言,这大金是女真八旗子弟用命搏下来的,凭什么不能享受? 现在他下令屠城,就是对皇太极政策的不满发泄。 自然…也有想要报仇的心思。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听皇太极的话,只是在皇太极没有明令之下,他想放肆一把罢了。 数百人三人一组,抱着炸药包小心摸索前进。 带头的人名叫李二狗子,听名字都知道是汉人了。 他原本就是辽阳人氏,也曾经在辽阳当兵。 在四年前皇太极围攻辽阳的时候,被俘至女真。 刚开始的时候,害怕的要死,可是女真并未杀他,而是给他编入汉八旗之中。 一般人可能觉得这样的人,不会真的帮助女真打大明,可是都想错了。 什么忠君爱国,什么马革裹尸,那都是当官的和那些文人老爷说的话,底层人,尤其是战乱中的底层人,谁会在意他们打的是谁? 他们当兵只是为了一口饭吃罢了,在辽阳的时候,时常欠饷,他的爹娘都是饿死的,孑然一身之后,就没什么念想了。 在大明卖命,吃不饱还要受人欺压,在女真这边卖命,吃得饱不说,媳妇都有了。 底层老百姓就是这样,哪里能过好日子就去哪里,谁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跟着谁。 别用一些大道理来教育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他们不懂那些道理。 或者说…李二狗子这些人,没什么保家卫国的概念,教育的垄断,让他们不通道理,什么家国情怀,他们感受不到的,甚至他们在欺压自己的上官死了之后,还曾经彻夜庆祝。 对于满朝文武而言,李二狗子这种人,就该砍了,可是他们何辜? 他们只是想活着罢了,就和那些流民一样,可能明日就要死了,但是作乱的流民依旧在少数。 腐朽的朝堂,自大的官员,吃人的规矩,将最老实的老百姓逼成这副模样。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日子过得不好,日子过好了,百姓自然拥护朝廷,就像现在的宁夏,家家户户有余粮,这时候若是有人想要打他们,他们怎么能不反抗,怎么能去当叛徒? 可惜啊,这堂堂大明,万千聪明人,都想不到这个问题。 到了辽阳城外三百米的地方,李二狗子等人纷纷趴下,匍匐前进。 冬季太冷了,黑土地被冻的硬邦邦的,穿的再多整个人趴在地上,那寒气照样呼呼的往衣服里面钻。 不过三五分钟,就有人手脚麻木不听使唤了。 原本还算是整齐的队伍,已经断节了。 有这些人实在忍不住,想朝着后面退去,可是你人都过来了,再回去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莽古尔泰领着一群神箭手就在后面盯着。 有几个往后退的,被箭头穿过脑袋钉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其余人见状还能如何?只能忍着往前走了,他们做的就是卖命的活。 三百米的距离不长的,可是受着寒冷往前爬,那可真的算是度日如年了。 李二狗子一马当先,因为莽古尔泰说了,谁第一个到了城墙底下,赏千金,封都统。 谁不想做人上人? 李二狗子这一辈子都是被人按在脚下的,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翻身,明明知道可能会死,但是他还是想要拼一把,万一呢?万一赢了呢? 月光被乌云遮住,更黑了。 辽阳城头点着篝火,明看暗处原本就看不真切,现在更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李二狗子借着这个机会,起身弓着腰小跑几步,终于是第一个到了城墙下面。 笑容抑制不住的爬上了他的脸,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手都在颤抖。 陆陆续续有人到了城墙下。 李二狗子再也忍不住了,吹着火折子,点燃了炸药包引线。 莽古尔泰一看那城墙下冒出的火光就怒骂坏事。 炸药包是厉害,可是光凭借几个炸药包怎可能将这三丈高的城墙炸开? 莽古尔泰说的很清楚,要等人到了,一块点燃,可是现在…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妈的!汉人真他妈的不可靠!来人,火炮推过来,炸药包响了之后,火炮朝着爆炸的地方轰!给老子轰开一道口子!” “吼!” 现在已经深夜,城头之上的守军早都迷迷糊糊了,在这种天气下守着,真的是太遭罪了。 有个年轻的兵,虽是站着,头却是一点一点的,脚下都有些虚浮,要不是靠着长矛撑着,早都倒在地上了。 就在他又一次撑不住头往下落的时候,余光突然发现一点火光。 这让他心头一惊,瞬间清醒。 这动静给边上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啊?” 那人没有回话,而是伸出半个身子,朝着城头下望去。 这一看顿时睡意全无,抄起边上篝火中的火把就扔了下去。 “敌袭!” 第855章 总要是我们的 一声“敌袭”,好似刺破了黑暗。 辽阳总兵是毛文龙啊,毛文龙原本就不放心,听到动静后立马起床出门。 毛文龙带兵之能,在整个大明后期基本是第一档的。 今天虽说是小年,许多将士热闹过后睡的很沉,但是守备的将士反应很快,城头上不过一刻钟,已经准备妥当。 莽古尔泰想要偷袭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许多人都与那年轻士兵一样,用力将篝火中的火把抛到城下。 原本漆黑一片的城外,被点点火光照耀,虽说还是看不真切,但是那悉悉索索的人影,还是看得见的。 李二狗子心中一惊,可越是心急,越是做不成事。 因为害怕也因为天冷,手抖的根本点不着炸药包。 城头之上反应很快,一阵阵箭雨从城头倾泻而出。 中间也夹杂着火铳。 与李二狗子一起过来的几百人,有一多半还没跑到城墙下呢,趴在地上正儿八经成了活靶子,就这般交代了。 也有箭矢射到李二狗子身边,手一抖那火折子直接掉了,甚至炸药包都差点没抱住。 莽古尔泰在远处看的心急如焚,一个炸药包都不炸的话,就算他调过来百门火炮,也是轰不下辽阳的。 李二狗子抱着炸药包躲在墙角,余光瞥见一根从城头扔下来的火把,顿时有了主意。 滚了两圈到了火把跟前,将炸药包往上一扔撒腿就跑。 为什么不去点燃引线?因为他抖啊,他害怕啊。 以前作为辽东守军和女真打仗,他还不怕,反正家里没人了,死就死了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老婆了,人有了念想,可就不想死了。 毛文龙在了望台上看李二狗子看的真切,随即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那箭矢带着毛文龙的怒气与杀意,从李二狗子后心射入,胸口射出。 李二狗子一股大力撞击在他身上,只觉得心口一疼,低头时看到那血液流出,再看钉在他面前还摇曳着的箭羽,又往前跑了两步,这才倒下。 也不知道李二狗子死的时候,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想他刚新婚不过一年的老婆。 可是他想了又如何?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尤其是在战场上,热血起来之后想着荣华富贵就不怕死了,可是真的当死亡降临,想必没人不后悔吧? 没人注意,那个落在火把上的炸药包,外表的麻布已经被烫了一个洞。 “轰!” 整个城头都震了一下,毛文龙脸色大变:“快速将城下的人清理了,城防炮装弹。” 等到了刚刚爆炸的地方一看,毛文龙这才松了一口气,炸药包虽然厉害,可是凭借一个炸药包就想要对这城墙有影响,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莽古尔泰一听见炸药包炸了,也不管那炸药包到底有没有对城墙造成伤害,就立马下令火炮开火。 “轰轰轰…” 数门火炮吐出火舌。 女真一方凭借黑夜已经摸的很近了,要不然女真的火炮可还真的打不到辽阳城。 一发炮弹落在垛口边,砸起许多碎石头。 “大人!” 毛文龙捂住右手,有血滴下,被碎石划到了。 “无妨,小伤,下令,让城防炮朝着刚刚开火的地方给老子打!” “是!” 城防炮这个概念也是朱威提出来的。 与以往的城头固定死的火炮不一样,朱威等人改进了一些,让火炮能够随意调整方向,并且在特殊时期还能后拆卸下来重新组装。 这东西现在只有辽东有。 并且用的还是新式火炮,所用弹药也是可以随意匹配的,开花弹,白磷弹,实心弹,应有尽有。 辽东的冬季干燥的很啊,用什么弹最好呢?自然是白磷弹了。 五发白磷弹齐射,有些在半空爆炸,有些落地之后才爆炸,没办法,现在的工艺没办法拿捏的那么准。 不过这也够了,白磷弹燃烧将黑夜染成白色的,莽古尔泰的军阵,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毛文龙眼中。 莽古尔泰距离稍远,并不受白磷弹的影响,可是又一次看到让他失去右臂的东西,让他嘴角抽搐。 “大统领!强攻已经不成了,我们是不是先行撤退?” 他们带来的那些火炮,现在已经全都在火焰的范围之内了,也就是已经废了。 攻城本就不是女真人擅长的,现在少了攻城利器,更是不行了。 莽古尔泰眼神冰冷,好似并没有把手下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下令道:“全军出击,不论骑步,全上!” “大统领!万万不可啊!” 莽古尔泰还是那副模样,语气冰冷的很:“我说全上!你若不守军令,我现在砍了你!” 那大营守将,是汉八旗的人,原本在女真内部就是说不上话的人,因为皇太极当初只是想要摆出阵势支援朱威罢了,所以派的人也只是个小人物。 可是小人物也是人啊,是人就不想死。 可是现在莽古尔泰就是让他们去送死,难道汉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当然了,他也只是心中附疑罢了,他们如今有的东西,都是女真人给的,他们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去反抗莽古尔泰。 不过,天底下有小聪明的人不少,让进攻,那就专门挑一些死角方向,闹出声势就好,城头火炮一轰,不管死人没有就先撤退。 来回几次,也就到天明了,到时候自然就是撤退了事。 这些人的处置方式,莽古尔泰是清楚的,他们有他们的小聪明,莽古尔泰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反正原本攻辽阳,就是个幌子罢了。 包括这些汉八旗的人,包括在皇太极身边的魏忠贤,他们都不知道皇太极真正的目的。 莽古尔泰的视线从那些摸鱼攻城的人身上移开,目光望向东南方向。 与此同时,毛文龙也察觉不对,偷袭已经不成了,还要夜里攻城,这是兵家大忌,女真没这么傻。 “不对!不对…来人!” “大人!” “立马派人从南门吊下去,去沈阳,去锦州!我觉得女真的主攻方向不是辽阳!快去!” “是!” 莽古尔泰仔细盯着东南方向,发现东南方向的天,变成了红色,咧嘴一笑:“沈阳,总要是我们的。” 第856章 叶向高之死 沈阳地处辽东半岛北端,东北大平原的南部,位于辽东与辽西、辽东半岛与东北大平原的连接点上,自古以来四通八达,战略位置重要,又是多种文化交汇之地。 地质上沈阳地区以平原为主,山地丘陵集中在东南部,东北部的辉山属于长白山余脉的丘陵地带,西南部属于辽河、浑河的冲积平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 沈阳的地理位置对于女真一族来说,太过重要了,并且也是他们作为进入中原的根据地,沈阳在他们手里,他们才敢,也才有机会去逐鹿中原。 若是沈阳不在他们手里,他们真的是连山海关的面都见不到。 还有一点,那就是皇太极当初定都沈阳,将沈阳改称为盛京,在满语中为\"谋克敦\",取义是兴盛。 既然是女真一族的兴盛,自然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在辽东地区,沈阳只是个中等级别军事防御的城市,远远不如辽阳宁远等城。 女真攻城不行,拿辽阳有风险,但是拿下沈阳,还是可以的。 沈阳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里靠近长白山,女真族与汉人互相融合数百年之久,这里的汉人对女真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民众基础好。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范文程一家了。 范文程死后,范家上下只是逃出去十多人,其余的都被朱威灭了。 而那十多人现在已经是皇太极最重要的智囊团了。 比如先取沈阳,就是他们的想法。 现在朝鲜三道已经归大金所有,与沈阳相联,进可攻退可守。 并且依靠平原,可以更大限度的发挥出骑兵的作用,依靠沈阳,可以截断辽阳粮道,可以让辽东首尾不得相连。 在熊廷弼得知沈阳再次陷落的消息,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熊廷弼一方面传信锦州宁远,让他们小心备战,一方面派得力的人去辽阳,看是否能够突进去。 自然了,也少不了给朝廷报信。非但如此,熊廷弼还让人快马去宁夏,这事朱威也是要知道的。 如今草原大战数场,互有损伤,更有鄂尔多斯的人突到山海关附近,熊廷弼这边原本局势就很紧张了,现在又多了个女真,熊廷弼的头发呼呼直掉。 他每隔三日都会与京城联系,可是这几日并未有消息传回来,而今辽东又出了这档子事,熊廷弼真的感觉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越是这种时候,熊廷弼越不敢轻举妄动,山海关距离京城太近了,稍有差池,可就真完蛋了。 …… 京城。 宫城附近多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兵丁。 并且许多商铺都被查封,也有在京城生活数十年的卖菜老农,被说成叛党,全城搜捕。 还有许多以前泯灭众人的人物,现在一个个的都成了通缉要犯。 内阁的文书传不出来,外面的消息,进不去皇宫。 那些官员每日也不去衙门点卯了,大都是聚集在机械研究院附近。 一道道没有玉玺盖章的命令从中而出。 没有玉玺,没有批红,没有经过内阁,在以前,这些命令可没人会在意的,而如今呢?一个个捧着那薄薄一层纸张,如同捧着身家性命一般,小心翼翼的。 这些纸张上写的字并不多,好似一个模板一样。 “桂王殿下谕:擢某某某办什么事,事后升什么官。” 很简单吧? 就是这么简单。 如同朱威这么简单控制京城一样,桂王也能很简单的控制京城。 这个当权的官员,嘴里天天喊着忠君报国,可是他们想的是让别人忠君报国,他们吃现成的就好。 让朱威把持朝堂,他们要付出身家,数辈人积攒下来的财富,一夜之间就化作乌有了。 而换成桂王把持朝堂,他们的财富能保留不说,还会有更高的职位,更大的权力。 怎么选? 好像也不用怎么选吧? …… 午门,临时内阁。 叶向高满脸病容,躺在用桌子拼成的榻上。 六十多岁的人了,原本身体就不好,现在被软禁此处,更是雪上加霜。 冬季的京城冷的可怕,内阁内的火盆之类的都被撤了,只能依靠自身温度与身上的大衣取暖。 与叶向高一起被软禁的,还有美内阁的其他人。 太快了。 朱常瀛的动作太快了。 快的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机会。 假借叶向高的名头将内阁众人叫了回来,而后直接锁门,守卫兵马皆都换成桂王的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不去了。 李牛带人冲了两次,可是人数相差太多,也担心大败之后,宫中朱由校朱慈烺等人的安全就无法保障了,所以并未用全力。 “叶老!喝点水吧。” 徐光启将叶向高扶起来,端着茶杯往嘴边送。 叶向高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声音孱弱:“不用了…有没有办法,联系到…联系到定国公成国公?” 徐光启叹了一口气:“没有,这边基本是绝地了,里三层外三层给咱们围得严严实实的,几位国公,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叶向高用力坐起身子:“子先,我命不久矣了…” “叶老,别这样说!现在都还有机会。” 叶向高苦笑:“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原本…已经受损严重,就是靠着一口气吊着罢了,如今…基本上,算是药石无医了,你也不用再说什么了,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叶老请说。” “以…以内阁的名义,以陛下的名义,以先帝的名义,起草讨逆诏书!” 徐光启大惊:“叶老!这…” 左光斗和杨涟也是一样大惊。 这事太大了,这诏书传出去,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桂王不会让这诏书面世的。 “无妨,我要死了,到时候,诏书藏在我的尸体上,玉玺也在内阁藏着,这份诏书,就是日后大义。不管是朱威,还是其他勤王之人,都必须要有的大义!” 徐光启几人没有了阻拦的理由,只能按照叶向高的意思,摆好笔墨纸砚,由徐光启代笔。 大明新纪元年冬,十二月二十九,大年三十的前一夜,大明首辅叶向高,于内阁与世长辞。 第857章 内阁之乱 “砰砰砰!” “开门!” 徐光启眼睛通红的砸着大门。 门外守将是桂王府亲卫,听到声响之后满不在乎的道:“干什么?死人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这话,徐光启怒气横生,以一文人之姿,将那两寸厚的木门踹了一个洞。 刚好踹在那亲卫裆口。 那人怪叫一声,蜷成个虾子。 这下可惹了蚂蚁窝了,一群正愁拍不着马屁的人蜂拥而至,叫太医的叫太医,表达气愤的表达气愤。 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徐光启,更别说骂了。 一群大头兵,平常见个百户腰都直不起来的,现在这局势,他们倒是威风了一点,也敢对一些小官呼来喝去,但是碰到内阁次辅,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说什么啊。 好半天之后,那人才缓过来。 “来人…将…将里面的人,给小爷我拖出来打死!打死!” 这话一出口,场面瞬间冷了。 这亲卫有后台,可是他们这群大头兵没有啊。 这时代一个没有官职的秀才老爷,都能压死一个百户甚至千户,小小六品给事中也能骂的一品总兵抬不起头来。 文贵武贱是印在所有人骨子里的规矩了。 有聪明的,已经连忙去给桂王报信了,其他人也在安慰开导那亲卫。 “大人…这…这里面都是各位内阁大臣,可万万说不得打死的话啊!” “是啊大人,这些人虽然是阶下囚,但是这些人的身份还在呢,门生故吏更是多的数不清,会惹麻烦的。” 那亲卫一听,顿时恼怒:“屁话,老子这么多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气,屁的大人,屁的内阁,现在这京城,这天下,这大明,是我家王爷说的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你们听过没?啊!” 能做桂王亲卫的,也自然不是傻子了,看他叫的欢实,但是让他上去杀人,他也不敢的。 哪怕这些人在桂王心里,是要解决的,但是解决这些人可不能用这种方式。 大明的文人啊,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说的是文人,可不是文官。 文人和文官是两个群体。 只要成了官,他就被各种利益所捆绑,说的话发出的声音,都是深思熟虑以后才会说出口。 而文人不一样,怼天怼地怼空气,上至三皇五帝,下至臣民百姓,远至洪荒天地初定,近至清晨一碟小菜,只要他们想说想骂,那就是随心所欲了。 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 官重官运,文重文声。 官要的是更大的官职,文人要的是更大的名声。 内阁是什么? 是官员之首,文人之表率。 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在民间享有极高赞誉? 就是被罢官都能让天下文人骂个三天三夜,更不用说被打死了。 若是真的有内阁中人被打死,这天下文人可就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了。 俗话说文人造反三年不成,但是文人的力量可丝毫不小啊。 朱元璋厉害吧? 古往今来用酷刑对官员的基本就属朱元璋为第一等的了。 可是朱元璋对官员狠厉,但是对文人却是宽松的很。 读书人在古代哪个朝代都是宝贝。 每一个读书人在各自地方都是受人尊敬的,甚至能够影响朝廷政策在当地的落实情况。 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所以啊,内阁几个人重要吗?桂王会将他们几个放在眼里吗? 不会的,在桂王心里,这几个人迟早是要被解决的,可是这事啊,要办的漂亮不容易。 要不然桂王都能直接软禁他们了,要杀要剐只是一句话的事,可是已经三日了,桂王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不止是桂王,就连那些一心想要上位的薛昆仑之辈,也是对此一声不吭。 因为这内阁几人,现在就是个雷,天大的雷,若是爆炸了,那可是会拉着所有有关联的人一块去死的雷! 如今的内阁门口,数百人堵在这里,任凭那亲卫如何开口如何骂,也是没人出头的。 这事和别的事不一样,有些事啊,哪怕也是一样的杀人,可能给个百八两银子的安家费,就有无数人抢着去,可是这事给再多的钱也是无用的,因为那些文人真的会将他整族灭掉的。 要安家费是为了家里人过得好,也不是为了给全家人买棺材。 当兵的人,你可以说他轴,但是可不能说他笨啊,尤其是京城里的兵,看的多了,见的多了,什么事有好处,什么事就是个背锅的,他们可是一清二楚。 那亲卫又污里八糟的说了一大堆,还是没人上手,这给他气的够呛,但是也给徐光启听笑了。 “外面的,你若真的想要杀老夫,那就开门,让老夫出去站在你面前!若是老夫皱个眉头,那就死不足惜了!” “你…你!你以为老子不敢吗?今日不剁碎了你,老子跟你姓!” 就在此时,薛昆仑急头忙慌的冲了过来,被人群挡着看不到里面,但是听到这话顿时头皮发麻,撕着嗓子道:“跟谁姓?要剁碎谁?” 这一嗓子将人群吼开了,薛昆仑看到现场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小跑过去轻声问道:“叶阁老,徐阁老,下面人不懂规矩不会说话,几位阁老莫怪啊!” 徐光启听出了来人的身份,沉声道:“薛大人,你也算是主事之人了,既然你来了,那就好办了,立马开门,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薛昆仑嘴角抽了抽,陪着笑道:“徐阁老这说的是哪里的话?不是下官不开门,而是最近京城动荡,数百江洋大盗还没逮住,下官收到消息,他们的目标之一就是各位阁老,这是为了保护各位阁老,可不是不让各位出来啊。” 徐光启听言冷笑:“保护?哼,保护的好啊,薛昆仑,本官也知道,你在这里说话,也是不管用的,回去告诉说话管用的人,就说叶阁老,在一个时辰之前仙逝,需要昭告天下!” “什么?叶阁老死了?” 薛昆仑的脑子直接变成浆糊了,他们知道叶向高快要不行了,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叶向高可以死在自己府上,可以死在内阁。 但是万万不能死在他们围困中的内阁啊! “这…这…” 薛昆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徐光启再也惹不住了:“你再不开门,老夫就只能强行破门而出了,若是叶老身上受了什么损伤,可不关我们的事了!” 薛昆仑一愣,连忙大喊:“慢着!徐大人且慢。这事…下官需要商量一下!” 薛昆仑话音刚落,突然几声巨响传来,让众人惊诧。 “什么声音!” “报…不好了,不好了!” “运河!运河数百大船炮轰京城!” 第858章 秘密武器 “哪里来的船,哪里来的兵?” 研究院也是一片混乱。 那些穿红带紫的大臣,刚刚还在朱常瀛面前侃侃而谈,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全都乱了阵脚。 朱常瀛这里,都是文官,武将之类的,没有资格进来的,所以一群人只能互相问怎么办,可是谁都拿不出来一个方案。 朱常瀛眯着眼睛盯着这群“乌合之众”,他现在终于明白朱威为何不在京城了。 这群官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朱常瀛现在感觉朱威的离开,可能并不是因为想让天下人安心,可能并不是因为叶向高等人好办事,而是朱威看的太清楚了一些。 这群人,争夺利益的时候,一马当先,真要遇到事情了,一个个推脱责任,实在是难堪大用。 再联系朱威去往文官势力最弱的贵州募兵,想来朱威已经是往前想了好几步了。 朱常瀛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他在这里热热闹闹的搞这么大的事情,朱威却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都别吵了!来的人是谁!” 朱常瀛怒喝! “打的是福建水师和永州侯的旗号!” 这话一出,场面更乱了,福建水师谁都知道是朱威的人了,永州侯更是如今勋贵中除了黔国公之外,真正能带兵并且能打硬仗的人了。 这两人一起过来,还能有好了? “来了多少人?” “百艘大船,浩瀚无垠,数千利炮,至于人数,少说三五万!” 朱常瀛脸色更黑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船,一路北上至少半月之久,为何没有丝毫消息? 要突入京城,天津卫大沽口不放行,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现在倒好,数万人百艘船,浩浩荡荡的进入京城腹地。 朱常瀛这是想错了,天津卫指挥使王论经过上次朱威在天津大开杀戒,将那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都给砍了,这次又是俞咨皋带兵过来,他哪里敢拦啊? 朱常瀛深吸一口气:“京城守备何在?” 这京城守备,原本是成国公,可是朱常瀛哪里能让成国公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早都换成他的人了。 边上有人小声道:“京城守备喝醉了,刚刚被抬回去。” 好家伙,大战在即,主将没了! 这其实也不怪那京城守备,原本他也只是成国公的一员偏将罢了,在成国公面前也不是很受宠的那种,一般在成国公府,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朱威的五条新政,不论是彻查天下田亩,还是卫所改制,都是让他不能接受的,加上朱常瀛的拉拢,很快就投入朱常瀛的怀抱了。 但是毕竟是小人物,在这研究院中,谁都能给他脸色看的。 别人抿一小口酒,他就要喝一大碗,别人喝一杯,他就要喝一坛。 酒神来了都扛不住的。 “还有谁?三大营的人呢?守备府的人呢?五军都督府呢?兵部的人在哪?巡检司的人在哪?” 没人吭声了,开玩笑呢,还三大营的人呢?三大营那些主要人物都在陪着三个国公呢,五军都督府就是个空架子,兵部尚书是孙承宗,这人是能用的?巡检司那三千人,管个屁用! 有聪明的已经借着尿遁跑远了,也有人偷摸找人给家里人传信,就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个方案,更别说主持大局了。 “报…王爷,不好了!” 朱常瀛冷哼一声:“天还没塌呢!哭嚎个什么?什么不好了?说!” “叶阁老…叶阁老没了!” “啊?” “什么?” 内阁的消息现在才传了过来。 还是在众人惊惧的档口上。 现在这一群吃干饭的货,已经是开始想后路了,福建水师和永州侯哪怕打进来了,他们也能全身而退,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做什么,最多就是不作为罢了。 可是叶向高的死不一样啊。 叶向高和内阁众人被软禁的事,其实不是秘密的,国子监都闹了好几天了,最多两个月,天下也就都知道了。 若是叶向高不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的,毕竟都是朱常瀛搞出来的事情,可是现在叶向高死了,那他们这群与朱常瀛沆瀣一气的人,可就拖不得干系了。 其实哪怕是徐光启左光斗杨涟都死了,他们也不会这么害怕。 可偏偏死的是叶向高。 叶向高是什么人? 三朝元老不说,三入内阁也不说了。 最主要的是,叶向高是真正的文坛巨擘(bo)啊。 《续纶扉尺牍序》,《苍霞草诗》,《玉融志》,无不是读书人的枕边书。 更是馆阁文人的文学领袖。 再说为人处事。 叶向高三入内阁,前两次都是神宗皇帝在位之时。 万历是个什么玩意儿,天下人都是知道的,叶向高几次三番上书陈嗤时弊,在万人不敢发声之时发声,在万人害怕万历的时候,他决然而上,更是朱常洛正统太子的坚决维护者。 万历时期党争不断,叶向高努力维持,更是在党争倾轧下救了很多真正为国为民之人。 在文人心中,在百姓心中,叶向高的地位甚高! 这也是叶向高敢带头执行朱威新政的原因之一了,换成别人早都乱了,可是换成叶向高,竟然能够大体执行下去,可见叶向高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了。 叶向高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在软禁之时。 哪怕是自然老死,也是不行的。 “天…真的塌了!” 也不知道是谁嘟囔了这么一句话,原本就害怕的官员,再也忍不住了。 距离朱常瀛远的,直接往门口跑,距离近的,对着朱常瀛陪笑两声,也是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不过三五分钟,原本热热闹闹的研究院,就只剩下朱常瀛和他的王府属官还有侍卫了。 “哈哈哈…好啊,好!走的好啊!” “王爷!” 有人想要说什么,却被朱常瀛伸手打断。 “所有人退出研究院!那些人若是攻过来了,就退回来!” 边上人不知道朱常瀛为何这般说,但是更明显,朱常瀛的命令没人能够反驳。 一群人退出研究院,现在只剩下朱常瀛一人了。 朱常瀛起身,从地上捡起半坛酒,猛灌了一口。 “哈哈…好啊好啊,朱威!你算计我!那就别怪我了。” 说罢之后,朱常瀛砸碎酒坛,迈步朝着密阁走去。 那里,有他的秘密武器。 历经三年,用尽心血打造而成的秘密武器。 第859章 京城破 成国公府。 与内阁那些人一样,成国公等人也是被软禁在家中。 但是也不一样。 内阁中人是被桂王的人守着的,而成国公定国公和英国公,都是自家家将守着。 与那个新任京城守备一样,这些人都是靠着勋贵的权势发家的,但是现在朝廷想要动他们的富贵,那就对不起了。 古来今往许多事都是一样的。 唐太宗李世民哪怕不想做那个逼父杀兄弟的人,他手下的尉迟敬德等人也不会同意,会逼着他去做。 赵匡胤黄袍加身也是一样的。 朱元璋杀小明王也是一样的。 就连日本的德康家光也是一样的。 只要自己手下的人跟自己深度绑定,只要你往前一步他们就能进一步,只要你退后一步,他们就要退一步。 那么你的行为行动,其实就已经不再是你自己能够完全决定的了。 当然了,成国公几人在这国公府,日子和往常一样,好吃好喝伺候着,每日不是下棋饮酒,就是看雪赏舞,快活的很啊。 军中就是这么一个不同于外界的独立机构。 你是谁的兵,那就只能是谁的兵,你若反了,那这辈子可就没出头的日子了。 军中人,对于忠诚,看的比那些文官更重,不过…这里的忠诚,是对某个人,而不是朝廷。 数十人,至少都是正四品武将,有些人还领着一品的五军都督府虚职,可以说整个京城,能打仗的人,都在这里了。 为首之人叫李阳,领神机营参将,世袭都指挥佥事,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他的女儿更是嫁给成国公二子。 在京城,也是数得上数的人。 李家已经跟着成国公府数代了,李阳的太祖父,曾经是成国公府的亲卫,在土木堡之变中,救了当时成国公一命,从此整个李家飞黄腾达,在大明也可以说是勋贵之下武将第一家了。 这百年时间,李家已经成长成一个庞然大物了。 李家在河北沧州是真正的一霸,三成土地是他们家的私产,还把控整个沧州漕运,家中入军者有六十多人,至少都是百户之上的官职。 一个家族,占了这么多好处,让他们吐出来,可能吗? 所以,哪怕他们李家是因为成国公才能富贵的,没有成国公就没有他们,但是…在根本利益冲突之时,他们还是选择站在朱承的对立面。 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李阳带着这些人,就站在几位国公屋外。 李阳高声道:“公爷,请公爷给个说法!弟兄们跟着公爷,可以不要命,但是祖宗基业,子孙福祉,不能不管不问,请公爷三思!” “请公爷三思!” 数十武将齐声呐喊,那声势倒是大的很。 屋内三人也被扰了兴致,联袂而出。 朱承瞥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李阳,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李阳,你们家是从什么时候跟在府上的?” 李阳大声回道:“正统二年!卑职太祖父任国公亲卫!” 朱承微微点头:“算一算也是百年了,六代人了吧?你们家入府以前,是做什么的?” 李阳一滞,他大概知道朱承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开口道:“是军户!” “过的如何?” “不好!” “哪里不好?” “家中人生病只能硬抗等死,家中粮食不够吃,饿死数人,军屯田被上官占了,申冤无门!” 朱承笑了笑:“那现在呢?” 李阳咬咬牙:“好!” “家中可还有人得病了没钱医治?” “没有!” “家中可还有人饿死?” “没有!” 朱承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那你还在干什么?你一个军户之家,凭借府上富贵了百年之久,怎么?真要做那千年的世家?是不是还想着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啊,是不是还想着让老子叫你一声上官,好报了祖上被老子祖宗呼来喝去的仇啊!” 李阳一听,在大冬天的,身上都直接出了一身汗,头上很是冷汗直流,连忙跪地叩头:“卑职不敢!” 朱承冷笑:“不敢?呵呵…本公倒是觉得你胆子大得很啊!李阳,你的官可有本公的大?” “没有!” “你家的田地可有府上的多?” “没有!” “你家中人做官的人,可有府上做官的人多?” “没有!” 朱承每问一句,就往下走一个台阶,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也走到了李阳身边。 没有任何预兆,一个大耳光子就扇了过去。 “啪…” 听声音都知道朱承扇的有多狠。 李阳脸上肉眼可见的肿胀了起来,可是他还是跪着,不敢说一句不是或者不服的话。 朱承甩了甩手,冷声道:“老子家的田地是你家的十倍二十倍,老子家在军中的人,直系旁系加起来有三百之数,老子都能舍得,你怎么就舍不得?你比老子还要厉害啊。” “卑职不敢!” “呵呵…嘴上总是说着不敢,但是你现在带这些人过来做的事,可不像你嘴上说的那样啊。” 徐历良与张之极冷眼看着那些人,天生的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气势碾压,此时显露无疑。 所有人都是低头不敢直视。 就在此时,城外的炮火声也响了起来。 传信的人说出永州侯和俞咨皋带兵攻城之后,李阳那些人都是冷汗洗了一遍身子,若是他们再激进一点,别说富贵了,他们一家人的命可就不那么有保障了。 朱承还是看的清楚的,这么多实权的将领在这,城内外肯定已经乱了。 “李阳!” “末将在!” “今日饶你一次,立马整军备战,京城三大营,不得与永州侯部队起冲突,所有兵马,立即回援宫卫。” “桂王派的那些人,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李阳眼睛一亮:“末将明白!” “其余人等,收拢各自部队,不得主动出击!” “是!” 可能桂王也没想到吧,想不到一场在他们眼中已经板上钉钉的逼宫之事,竟然就这么轻松被化解了。 都是一群文人在想武将的事,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正统武将心里,有些东西比利益更加重要。 随着李阳等人收拢部队,京城的防御直接瘫痪,胡大彪俞咨皋带兵,轻而易举的进城。 第860章 坦克? 胡大彪对京城很熟悉,很快就布置好了,京城现在各处城头守备以及关键地点都由他的人把控。 安排妥当之后,胡大彪与俞咨皋刚想入宫,可是徐霞客突然阻止。 “侯爷,俞大哥,不能入宫!” 胡大彪一愣:“为何?” 徐霞客皱着眉头道:“因为没有理由。” “什么意思?” “我们知道桂王心思不纯,宫中也是知道的,京城各处也是知道的,可是…没有任何官方的消息传出来。侯爷…您现在是贵州剿匪都督,俞大哥,你现在是福建总兵,你们两人手握重兵,为何突然入京?” 胡大彪与俞咨皋都陷入沉思。 徐霞客继续道:“一无调令,二无勤王旨意,现在入京,已经是受人诟病了,再在此时入宫,会惹得天下非议的。” 胡大彪冷哼一声:“非议就让他们非议去,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还能管得住?你都说了,咱们重兵入京,已经是受人诟病了,虱子多了不怕咬,等到时候桂王的事爆出来,咱们也就能够洗清了。” 徐霞客摇头苦笑:“侯爷…学生就是担心这个啊,您觉得桂王叛乱的事,会闹的人尽皆知吗?” 胡大彪一愣:“这事还能藏着掖着?” 徐霞客深吸一口气:“这事啊,必须藏着的。侯爷…这几年中,出事的藩王宗室太多了,神宗皇帝时期的辽王庆王,天启年间的晋王,加上今年的福王,四个藩王啊,咱们大明的藩王现在也才三十,短短五年没了四个,还有被申饬的楚王淮王,天下人早都对这些事议论纷纷了。” “若是在这时候再将桂王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让天下人怎么看?难道真的要让天下人觉得皇家已经失和?皇权倾轧?同宗自相残杀?” “陛下现在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一切事物都是内阁在处理,本就是主少国疑之时,再闹出这乱子,人心就散了!” 胡大彪和俞咨皋都是纯粹的武将,这般道道他们真的没有处理的经验。 “那现在怎么办?” 徐霞客沉思片刻开口道:“可以先派人去内阁,请一份文书,而我们,先去将桂王控制,桂王在研究院,那里的火器火药可不少,我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防止桂王狗急跳墙!” 胡大彪虽然觉得徐霞客有些杞人忧天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徐霞客忧虑是有来由的,大明文人,对于武将严苛的很,事关社稷,一不小心可能天下真的会乱的。 于是让人先去内阁请文书,胡大彪俞咨皋带队去往研究院。 现在整个京城,除了内阁附近还有桂王的人之外,其余的都在研究院附近了。 这些人的装备也是一等一的好,自动火铳加上青甲,武装到牙齿了。 看的胡大彪馋的很,要知道在贵州招募的新兵,还有半数是只有一把刀的,自动火铳之类的武器加起来不足五千,三眼铳鸟铳倒是多,但是大部分都是不能用的。 这数万人,看着浩浩荡荡,可是实际上,都是虚的,军备方面连俞咨皋的水军都比不上。 研究院原本在工部后院,早在朱由校上位之后,就将其独立出来,又画了附近房屋给它,现在的研究院格局,是个像长方形的模样。 原先工部的后门,变成了研究院的正门,还做了拓宽。 胡大彪等人一到,刚刚摆好阵势,那群人竟然直接退回了研究所内。 大门紧闭。 胡大彪冷哼一声:“来人!拉炮过来!” “慢!” 这次是俞咨皋。 “侯爷,不能用炮,里面火药很多,这里距离各部衙门和宫城太近,用炮不妥。” 胡大彪怒目而视:“那怎么办?用老子兵的命去拼?” 俞咨皋也是没什么好办法:“侯爷,刚刚徐霞客说了,桂王不能死的,我们…先围住吧。” “屁话!一个个都像个娘们一样,这几年死的藩王多了,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里面那个,也是一样的!” “来人!” “在!” “清空周围五百米,去内阁,去宫里,去各个咱们驱散人群!” “是!” 俞咨皋与徐霞客都张了张嘴,可是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这里胡大彪最大,并且他们确实没什么好的办法。 若是围着等到了明天,天知道京城突然这般景象会惹出多大的乱子,那些百姓要是乱了,谁都没个好的。 “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响起。 胡大彪转头看去,看到朱承几人过来,连忙上前:“成国公,定国公,英国公,你们来的正好,我要用火炮轰了研究院,你们的人帮忙疏散百姓,护送陛下到安全的地方。” 张之极皱着眉头:“只有火炮吗?” 胡大彪一愣:“什么意思?火炮不够?” 张之极摇头:“不够!我这边有些消息,桂王在研究院中,造了一种铁甲利器,很是厉害,火炮恐怕不行。” 这个消息,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到。 朱承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我派了三波人,都死了,暗卫也有人在查,不过最后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这个消息…是朱镇告诉我的。” 朱承大惊:“朱镇?等会儿!朱镇去哪了?你们谁看到了?” 众人都是摇头,朱镇好似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外界了,最后一次出现…就是朱威入京之时,再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最后还是徐历良开口:“算了,别说这事了,先看看怎么处理桂王吧。” 朱镇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要不是因为他是朱威的弟弟,这群大人物可真的没人会去正眼看他。 研究院内。 朱常瀛仔细摸着身前一人多高的机器,表情逐渐变态。 “你想好了?真要与我一起闯一闯?” “想好了。” 朱常瀛回头:“朱镇,我始终想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你为什么还会站在我这边?” 朱镇面容憔悴,好似数天没睡一样,声音也透露出疲惫。 不过语气异常坚定:“因为他们都错了。” “错哪里了?” “天下的根本,是士大夫,是读书人!这是真理!不是民!或者说,民…只是指士大夫,他们要放弃基石,就是错!” 朱常瀛冷笑一声:“你呀,读书读傻了吧?不过不重要了,今日这里的人,都是要死的,包括我,包括你。不过临死之前,能看到咱们用尽全力造出来的机器大杀四方,也是值了!” 朱镇盯着朱常瀛身后的机器,眼冒绿光:“我兄长说的是真的,这样的东西,才称得上是杀人机器。” “那你兄长有没有说过,它应该叫什么名字?” “坦克!” 第861章 死就死吧 朱常瀛喃喃道:“坦克?这名字…真不怎么样,毫无威武的味道。要让我来起名,就会叫它铁威将军。” 朱镇苦笑:“我兄长就是这样,没读过什么书,聪明是聪明,可是很多道理,他不懂!” 朱常瀛眉头一挑:“可没有你兄长,你都没机会读书,不过也正常,你们读书人啊,太聪明了,聪明的有些过头了,聪明过头,就多是负心人了。” 朱镇面色一震,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朱常瀛,你没资格说这些,若是没有我兄长,你应该早都去就藩了,哪里能扰动天下风云?” 朱常瀛嗤笑一声:“我倒是想做个逍遥王爷啊,其实我现在并不恨,也不怪朱威,他让我见到了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哪怕现在为敌,我也是敬他的,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朱威,照样过的好,过的潇洒快活,可是你没有朱威,说不定都饿死了,我对朱威暂且没什么太大的敌意,而你对他的敌意,比我大的多。” 说到这里,朱常瀛冷哼一声:“实在不该!” 朱镇面无表情:“不该?呵…以武乱禁,才是真的不该!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看看现在的朝堂,乱成什么样子,你看看现在的天下,可有片刻安宁?” 朱常瀛冷笑:“安宁?以前安宁过吗?” “最起码,以前的我们,有父母,一家人在一块,日子苦了点倒也快活,可是现在呢?整日勾心斗角担惊受怕,你是王爷,你不懂我们过的日子,你不是我,也没资格说我教育我!” 朱镇逐渐暴躁,朱常瀛有些惊诧,在他心中,朱镇与朱威是一样的性子,可从来没有见过朱镇这般模样。 “朱镇,你在秦霄身边,到底学了什么?” “学如何匡扶正义,学如何让天下安定,学如何忠君报国,学如何克制自己私欲!” 听到这里,朱常瀛笑了:“哈哈哈…我懂了。” “你懂什么?” “我懂了,为何秦霄比不过张居正了,他们两人的才能相差不多,甚至秦霄要比张居正更加有才能,但是两人的处事方式不同,大明当初那般模样,已经到了不可不变的程度了,张居正以身入局破局,秦霄却还守着那规矩!” “现在也是一样的,朱威以身入局,想尽办法去破局,你又要守着那规矩!可还真的是一脉相承啊!” 朱镇认真道:“天底下,不能没有规矩!” 朱常瀛摇头:“不…你为的不是那规矩,而是你放不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罢了!” “你什么意思?” 朱常瀛轻笑:“呵…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的心思,我知道的,你本是蜉蝣,机缘巧合借着朱威的东风冲破原本的桎梏,得以看到天地之广阔,得以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有多大,得以拜名师,得以结识权贵,朱威若顺,你自然会跟着他,可是朱威不顺。” “你见到了太多原本与你无关,却又能够真正触摸到的东西,你舍弃不了,你不如朱威决断,于是,你就有了别的心思,你一方面借着朱威给你铺的路结识权贵,一方面又借着秦霄学生的身份,结识那些文臣士人,左右逢源啊。” “同时你也回不去了,回不去当初那个需要不断出卖力气,出卖尊严才能活下去的生活,朱威不顺,到处都是敌人,先是宁夏诸官,后是父皇,再之后皇兄也是想要除他,再之后朱由校也与他离心,最后满朝文武,天下士林,都对他恨之入骨。” “你是读书人,最是聪明了,你不觉得朱威会赢,也想保住你读书人的骄傲与富贵,呵呵…朱镇,你们这些人啊,说的再多再好,也都是一群虚伪的人罢了,你是如此,秦霄也差不多,薛昆仑之辈也是一样的,你们所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虚伪是你们的标签,你们怜悯世人的面具下面,是天底下最丑恶的嘴脸,我那时候不懂,我不知道为何朱威要推行那五条新政,现在看来,这五条新政…关键的很啊,它们能够撕下你们的面具,打碎你们的骄傲,让你们这群自认不凡的伪君子再无出头之日!” “天底下的读书人啊,张居正叶向高之类的太少了,你们这种的…太多了,大明落的如此地步,你们才是那真正的罪人。” 朱常瀛一口气说了许多,说的是荡气回肠,可是朱镇听着却是嘴角抽搐,朱常瀛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是插向他的一柄钢刀,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插的他鲜血淋漓。 “朱常瀛,你说的再多也是无用的,你没有退路了。” “对,我是没有退路了,可是你还有!朱威对你与朱芷有愧疚,哪怕他知道你做的一切,也会饶了你的,你日后照样会过那富贵日子。” 朱镇猛的摇头:“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礼乐崩坏之天下,规矩破乱之大明,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士农工商,我想要的是阶级分明,我想要的是人贵人贱自有天意,天意不可违!” 朱常瀛嗤笑一声:“你是真的着魔了,朱镇…你一直在说朱威不读书,不通规矩道理,可是你的那些道理,只是书面上的道理,只是你们这一群读书人心中的道理,不是天下人的道理。天下百姓万万之众,你们不过百万而已,你们的道理,不是道理的。” “那又如何?天下可以没有朱威,可以没有藩王,但是不能没有我们!” 朱常瀛失去了与朱镇对话的兴趣,在他看来,朱镇这样的人,真的与薛昆仑之辈无异了,自私自利之徒,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任何人,这种人…实在恶心的很! “王爷,不好了,永州侯调了火炮过来,准备攻门!” 朱常瀛苦笑一声:“好大的手笔啊,竟然调火炮过来,朱镇…我这里有这玩意儿,只有你知道了,这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朱镇点头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那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我站在我这一边,朱威是乱臣贼子,你也是!你们都不配赢!” 朱常瀛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好!好一个读书人啊!可怜可恨!” 朱镇低头顺眼,不再说话。 朱常瀛转身钻进那坦克,大吼一声:“死就死吧!开门!” 第862章 偷袭 随着大门打开,那传说中的恐怖机器也暴露在众人眼中。 那机器一人多高,是由原本的蒸汽机车改造而成的,背后有个大桶,里面装的是水,大桶下面,自然就是火了,随着温度升高,水逐渐沸腾,整个机器发出钢铁摩擦一般的怒吼。 烧煤的黑烟,与白色的水蒸气在烟筒中汇合,互相纠缠螺旋上升。 那机器顶上也是钢铁盖着的,整个机器只有前面方寸之大的地方,有一层异常厚实的玻璃,这也是经过测试的,普通鸟铳哪怕站在面前开枪,也是打不透这层玻璃的。 最恐怖的地方在这机器的武器系统,全车上下,有自动火铳十二把,顶上三把,左侧五把,右侧四把。 黑漆漆的十二把火铳对着门外的千军万马,气势却比那些人要强的多。 “轰轰轰轰…” 坦克发动,上面吹出来的黑烟越发大了,刚开始只是缓慢移动,三五分钟之后,移动速度变快。 在这期间,不论是张之极等几个国公,还是胡大彪俞咨皋,都是在盯着看着,并未下令攻击。 哪怕他们知道这东西了不得啊哪怕他们知道想要制住这东西,可能会有很大的伤亡,但是他们更想看到,这东西真正的威力。 作为武将,他们的眼光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朱威刚开始做这蒸汽机之类的东西,勋贵集团为什么会支持,除了朱威说的那些经济利益之外,更有战略意义。 他们都是看的出来的。 在土木堡之后,武将勋贵的话语权大打折扣,他们心里也急,而让武将勋贵重现荣光,就少不得打仗了,朱威的那些想法,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契机。 否则,凭借朱威当初詹事府少府的官职,哪里能让这些顶尖勋贵配合他?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们共同的利益。 后来也证明他们没有选错,从新式火铳到自动火铳,从新式火炮到白磷弹,从蒸汽机到飞天器。 每一样东西,都对当下的战争形态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勋贵武将,属于他们的时代可能真的要来了。 因为每一个有强大武力的中原王朝,都会对外发动战争,那才是属于武将的舞台。 瀚海饮马,封狼居胥,这等荣耀带来的利益,比他们现在所有的那些田产财富,要大得多! 这也是这些勋贵更容易接受朱威五条新政的最主要原因之一了。 如今,又有一个新式武器亮相,所有人都想看看威力如何。 胡大彪带来的人,出现了一些骚动。 这些人都是云贵川的土人,在他们眼里,眼前这台能够冒出浓烟,发出咆哮的钢铁机器,是恶魔一般的存在。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天神才能有的力量。 胡大彪及时发现了异常,连忙让他的人后退,让俞咨皋的人顶上。 俞咨皋带的这些人,都是屠戮过日本岛的人,生死之事,早都看的明白了,并且他们在海上在日本,也都见识过如白磷弹飞天器一般的武器,眼前的钢铁巨兽,对他们的冲击力,要小很多。 朱常瀛驾驶着钢铁巨兽,朝着众人冲了过来,下台阶也是如履平地。 不过他并未开火,好似只是在测试这坦克的机动性一般。 俞咨皋暂代指挥:“所有人准备!火铳齐射!放!” “啪啪啪啪…” 数百人一齐射击,这场面是很震撼的,那枪口的火光将研究院附近照耀如白昼一般。 火铳打在那钢铁巨兽上,乒乓作响,互相摩擦出来的火光更甚,有些子弹打中之后发生跳弹,射中了周围的一些兵。 不过这并没有造成什么乱子。 烟雾散去,众人朝着那机器望去。 只见那机器上密密麻麻都是坑洼,但好像并没有破开防御,机器前方的那玻璃倒是碎了,能隐约看到坐在里面朱常瀛。 此时的朱常瀛头发披散,脸颊被玻璃刮伤,鲜血滴下。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张之极喃喃道:“这东西…这么厉害?若是有几十辆,纵横草原大漠,谁能挡得住?” 周围人都是深以为然,这相当于移动的城墙了,防御力惊人啊。 “哈哈哈…” 突然一阵笑声传来,朱常瀛甩了甩披散的头发:“好!这东西,好啊!这是我做的,我做的!今日就算是死,也能给大明留下一些东西了!日后史书上记载,桂王制造钢铁怪物谋反!哈哈哈…也是过瘾啊!” 胡大彪上前两步,对着朱常瀛一拜:“桂王殿下,束手就擒吧。” 朱常瀛摇头:“不…我要再试试我的机器,哈哈…你们看好了,我这机器,也是有武器的!” 说罢之后,朱常瀛双手松开方向盘,抓住座位两边的握杆,使劲一拉。 车上那十二把火铳,都发出怒吼。 “啪啪啪啪啪啪!” 一台车的火力,比刚刚百人还要可怕,一把自动火铳,最多三十发子弹,而装在车上的火铳,弹夹可比手拿着的要大得多。 不论什么方向的人,不论是谁,在朱常瀛开火的时候都往地上趴,想要躲避。 不过总有人躲避不及的,数发子弹射击到没来得及趴下的徐霞客身上。 “嘶…有点疼!” 徐霞客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朱常瀛的子弹打完之后,他还能站着。 俞咨皋大惊,起身查看,在徐霞客身上摸了一圈:“哎?这…怎么回事?你刀枪不入了?” 徐霞客翻了个白眼:“滚蛋!亏我将你当亲兄长,在这时候,你竟然不说帮我!” 俞咨皋有些尴尬,太过于突然了,武将的本能让他趴下,在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有无数子弹射到徐霞客身上了。 张之极蹲下捡起从徐霞客身上掉落下来的东西,在手中一捏,那东西直接变成粉末了。 “粘土?这子弹没有弹头,桂王…不想杀人。” 朱常瀛此时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脚步有些漂浮:“哈哈哈…怎么样?日后的史书,能否记本王一笔?” 张之极脸色复杂:“桂王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哼,别他娘的自我感动了,本王只不过是为了安全罢了,这东西,第一次开火,原本是要换成真子弹的,只是没有时间而已。行了,本王的底牌就在这里了,也用完了,现在…随你们处置!” 几人对视一眼,这是真正的难题了,桂王这等亲王,他们可没资格处置。 最后还是朱承开口:“既然如此,那就请桂王殿下,先去天牢委屈两日了。” 话音刚落,研究院大门又走出一人,双手背后,正是那朱镇。 张之极首先发现,刚要开口叫他,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发现朱镇小跑到朱常瀛身后。 “呃…啊!” 朱常瀛不可置信的低头,只看到一个刀尖带着鲜血,转头盯着满眼猩红的朱镇:“你…为何如此?” 第863章 谁都想来凑热闹? 朱镇狞笑:“我在帮你啊桂王殿下,你现在不死的话,后半辈子也就只能在高墙之中被软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你不死,剩下的人怎么办?你串联的那些藩王和封疆大吏,他们怎么闹?所以啊…你不能活!” 朱常瀛喘着粗气:“呵…朱镇,你…” 朱镇左手捂住朱常瀛的口鼻:“别激动,放轻松!” 其他人都被朱镇惊住,张之极反应最快,大跨步上前,一脚将朱镇踢飞了出去,而后扶住朱常瀛,检查伤口。 其余人也反应过来了,一哄而上。 “之极,怎么样?” 张之极轻轻摇头:“伤了胆肾,情况不好。” 朱承脸色铁黑:“送太医院!” 朱镇嘴角有些鲜血流下,胸口的疼痛让他一时不敢深呼吸,但是他却觉得整个人舒畅的很。 徐历良小跑上去,照着朱镇的头就是一脚:“竖子!你该死!” 朱镇呸出一口淤血,还带着半颗牙齿。 “哈哈哈…定国公,你老糊涂了吗?我在杀乱臣贼子!你帮他不帮我?” 徐历良冷笑:“依老夫看,你才更像那个乱臣贼子吧?” 朱镇还想要说话,不过徐历良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别拿你的小聪明在我们跟前耍,都是老子玩剩下的东西,朱镇…老子告诉你,若不是朱威,你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若不是有朱威这层关系,就凭借你这几年在京城中的所作所为,早都死了不知道几次了,别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够瞒的过所有人,对我们而言,你的那些手段,太简单了。” 朱镇不惧反笑:“哈哈哈…可是赢的人是我!不是你们。” 徐历良摇头:“你是朱威的弟弟,本应该最是支持他的人,可是你为什么这样?” 朱镇舔了舔嘴唇:“为什么这样?因为我不想死啊,你们这群大人物应该感受不到,我差点饿死啊,你们知道挨饿的滋味有多难受吗?我一个人,从河北跑到河南,一路上捡那些发臭的东西,为了一口吃的,我和野狗抢食啊,好好的日子过的不好吗?朱威只要软一些,让各方都有赚头就行了,那他还是帝师,那他还是正一品大将军,那他还是户部侍郎!” “可是他不愿意啊,就因为他,我父母死了,就因为他我与妹妹在京城被各种威胁侮辱调笑,就因为他与太上皇不合,我堂堂二甲进士,就要去做通译司主事?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可以随心所欲去做他想做的事,苦难都让我们来受?” 徐历良听到朱镇的话,觉得有些无语:“朱镇…若是没有朱威,你能见识到这番天地吗?若是没有朱威,你能读书吗?若是没有朱威,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今日能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朱威的弟弟!” 听到徐厉良的话,朱镇突然觉得胸口堵得慌:“弟弟?弟弟!你们每个人,每一次与我说话,都要带着朱威,没有朱威你们不会说话吗?我是他的弟弟,可我也是秦霄的学生,我也是大明正儿八经的二甲进士出身!我就不配脱离朱威,用自己的名字吗?我今日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自己!朱威能有今日,还是因为我,否则秦霄怎么可能将暗卫交给他?原来暗卫应该是我的!” 徐历良嗤笑一声:“呵呵…靠你自己?靠你自己,你早都死了!自己的名字?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知道你在玩什么游戏吗?秦霄的学生?呵呵…秦霄的学生不止你一个,曾经的晋王也是,你看我们对他可有过好脸色?秦霄是秦霄,你是你,别说秦霄已经死了,哪怕秦霄活着,他的学生又有什么了不起?” “二甲进士?你知道你当初那场科举的状元也做什么吗?他在做翰林院编修侍讲,区区六品小官罢了,在这京城,没有家中资助,他都活不起。” “所以…你所谓的这两个名头,在外人眼里可能还有些用处,但是在我们眼里,屁用没有,你能与我们说话,靠的就是朱威弟弟的名头,懂了吗?至于暗卫!你也配?” 朱镇越发气愤,不过徐历良对他已经很失望了,再也没有半分兴趣。 “来人,将他押下去,等候发落!” “是!” 朱常瀛手下的那些人,都已经投降了,至此,京城内的反抗力量,全部消除。 …… 朱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新纪二年一月中旬了。 朱常瀛因为救治及时,暂时吊住了性命,但是受创太重,那些太医加上京中名医,谁都没把握能够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朱常瀛重伤的消息,也已经传遍天下,那些藩王果然如朱镇所预料的那样,暗地里面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明面上更是闹的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辽东也有些许战况,女真肃清沈阳周围百里小城小镇,重兵将沈阳周围打造成铁桶一般,熊廷弼派出去的人,大都无功而返。 西南方面也有消息,安南国内因为暗卫挑起来的纷争已经落下帷幕,但是西洋人在安南内部还不平稳的时候,突然出手,数艘大船通过湄公河直逼安南王城,迫使安南开放港口,并且画了一块地方,用于西洋人补给。 这次来的西洋人,大都是荷兰和英国的,还有少数葡萄牙的。 对于暗卫来说,那些西洋人大都是一样的,只能通过旗帜分辨一二,所以具体是什么人过来,他们说不清楚。 黔国公紧急调动西南三省五万之众,布防边境,西洋人也是通过安南沿海,疯狂探查大明,不过俞咨皋去了京城,西南沿海的水军力量只能被动防守,好几次都被西洋人压到距离陆地三十里的地方。 再说草原,朱威是两头卖武器,明面上给孛儿斤提供武器装备,但是暗地里,用桂王的名义,给巴图尔荪提供帮助,两方打的是难解难分,少说伤亡加起来也有二十万了。 所有的消息都是这两日到的,朱威被这些消息轰炸不怒反笑:“什么牛鬼蛇神,都敢来凑热闹了?” 第864章 天下人可都看着呢 “朱威,朱威!” 朱堂风风火火的闯进朱威屋内,朱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秦冉儿连忙上前拦住:“小堂哥,大人在想事情呢…” 朱堂却是没理,而是朝后叫道:“爹娘,快来!” 一听是朱堂的爹娘过来,秦冉儿就无法拦人了,这两人除了是朱堂的父母,还是朱威的大伯大娘,自然也是秦冉儿的长辈。 朱威也是坐不住了,起身迎上去:“大伯,大娘,你们怎么来了?” 朱堂给朱二使了个眼色,朱二顺了顺喉咙:“咳咳…小威啊,我和你大娘没别的事,你这会儿不忙吧?” 朱威无奈,都这样了还能忙的起来吗? “不忙,大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额…这个,你看看咱们朱家这一辈啊,你是有了媳妇了,小四也是过的顶顶好了,小堂和咱们堡里面的那个王老五家的闺女,也是定了亲了,现在就剩下小三一个孩子没着落了。” 朱二说着,小心看着朱威的脸色,朱威倒是忍得住,至少现在还是没有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来。 于是朱二继续说道:“你爹你娘死的早,我怎么说也是咱们家最长的人了,那小三的事,我就不能不管,说来也正好…山西太原知州家有个小女儿,年方二八,那可是真二八经的大家闺秀啊,听说咱们家小三考中了二甲进士,托人给我带了个话,若是你我都同意,那小三的婚事也就能定了,那我这个老家伙,真死了去了地底下,也能给你爹娘一个交代了。”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朱堂:“朱堂,朱千户,本官问你一句,军密外泄,该当何罪?” 朱堂一愣,朱威这是直接叫他的官职了,他现在是朱威手下新军军备千户,也是朱威团队内核心的人物之一,自然也是知道朱威这般叫他,是什么意思了。 连忙跪下:“请大人恕罪,下官只是心中不忍兄弟相残!” 朱威沉下脸:“本官与你说军事,你给本官说兄弟?来人!” 秦成大人冲了进来:“在!” “拉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是!” 这下朱二可不干了,一把推开秦成:“慢着,小威,你什么意思?” “大伯,我没什么意思,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朱威冷着脸说道。 朱二却是在耍无赖:“我不管你什么军规不军规的,不就是因为小堂告诉我们小三的事吗?那又怎么了?小三是你弟弟,也是我侄子!老子管得着!” “你是管得着你侄子,但是你管不着军里的事,你能管的了朱堂,你能管的了朱威,但是你管不了朱千户,管不了厉海伯!” 朱威说完之后,看着朱二灰白的头发,也是不忍心,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大伯,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与大娘在这好好过日子就好了,别的事,不用操心。” 朱二摇头:“不操心?你让我怎么不操心?你是大了,有主意了,可以不听我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老人的话,但是朱威,咱们祖祖辈辈都没什么大本事,求的就是一个家庭和睦,活的安稳,这就够了,小三做错事了,我也知道,但是小三还小啊,你能给他一个机会吗?” 朱威是看明白了,朱二这是要将这事管到底了。 “好,那今日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大伯,你知道朱镇犯了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朱二有些尴尬:“这…不就是伤了桂王吗?可是桂王造反啊,朱镇这是有功。” 朱威冷哼一声:“大伯,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先不说桂王这算不算造反,就算是造反,怎么处置那也是天家的事,用不着朱镇越俎代庖,正德年间宁王叛乱,新建伯王阳明平叛,那也是不敢在正德皇帝过去之前动宁王一根毫毛的,朱镇何德何能,能比新建伯厉害?” “还有,朱镇这样做,不是为了什么报国立功,而是为了私利!大伯,大娘,小堂哥,你们有些事不懂,我不怪你们,可是朱镇,我不能饶!” 朱二挥了挥手:“我不懂这些大道理,可是小威,这可是你亲弟弟啊!你们两个是一母同胞,天底下可没人比你们更亲了,你就真的忍心看着他死?” 朱威突然大声吼道:“你也知道他犯的是死罪!” “我朱威并非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说的没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可是你让我怎么帮?你知道朱镇反的是什么吗?反的是我!” “大伯,别的就不说了,我的五条新政宁夏已经开始实施了,别的你不懂没关系,分田地和卫所改制你肯定是清楚的。” “你好好想想,十年前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没田没地没军饷,咱们焕土堡,哪年不死人?我将田地分给像以前咱们一样的那些百姓,我让卫所改制不再受那军户户籍影响,可以外出做工,也可以侍弄庄稼,可以做生意可以上学堂!” “而朱镇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想做贵人,做那些曾经压在我们头上,压的我们喘不过气的贵人!他想做的是人上人!” 朱二愣了一下,而后反驳道:“那又怎么了?小三是进士老爷,怎么就做不成人上人了?” 朱威苦笑摇头:“呵呵…大伯,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啊,你们穷苦的时候,想要吃饱饭想要有钱花,心里恨极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人老爷,可是真的有机会让你们去当那个老爷,你们却总是这般趋之若鹜,你们从心里就没有感受到不公平,从心里从来不觉得贵人欺压底层人是错,你们所谓的恨,只是在恨为什么自己不是贵人老爷!” “有句话很能代表我现在的心情,那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们受过苦,原本更应该理解我的,可是你们没有!” “你们知道朱镇犯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还活着吗?是因为京城那些支持我的人都在看着呢,天下人也都在看着呢,看我朱威是否会大义灭亲,看我朱威是否只嘴上说的好听,实际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所以…大伯,朱镇…他该为他做的事负责!” 第865章 出不去了 朱二听到朱威真的不管不顾,心底那股疯劲又上来了:“不行,小三不能有事,大不了一命顶一命,我的命你拿去,让小三回来!” “你抵的了吗?” 朱威也是怒了,好说歹说不管用,道理说尽也是不管用。 “我就直说了,朱镇必须死!你哪怕不认我这个侄子,他也要死!谁都变不了!冉儿!” “奴婢在!” “立马给京城发文,朱镇斩立决,不容赦!” 秦冉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朱威继续下令:“秦成!” “在,通知各地暗卫锦衣卫,在这时候闹的人,都给老子抓了!” “是!” 朱威走到朱二身边,深吸一口气:“大伯,我若是只是为了咱们家的富贵,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你的想法我知道,也能理解,但是我不能同意,也没办法同意。” “我若是同意了,焕土堡烽遂死的那些乡亲们弟兄们会死不瞑目,我若是同意了,我就变成我们曾经最痛恨的人了,你可以骂我怪我,但是我不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而后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朱堂道:“朱堂,今日的事你可知错?” 朱堂低下头:“属下知错。” “好,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下去领五军棍,今日起,降为军备百户,你可服气?” 朱堂这还能说什么,他看得出来朱威是真的生气了,刚刚说要打二十军棍,就算不死也要落下残疾了,现在这般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属下服气!” 朱威微微点头:“送你爹娘回去。” “是!” 朱堂半推半拉的,才将朱二弄了出去。 一出门朱二推开朱堂:“你个臭小子,怎么到地方不敢说了?看你那窝囊样!” “还有你!” 朱二指着李氏:“你在家抹眼泪说小三怎么这么苦,怎么到朱威跟前了就掉不下眼泪了?那眼泪是给我看的?” 朱堂低着头嘟囔到:“爹…其实小威这么做,有小威的道理。” 还没说完就被朱二打断:“什么道理?什么道理有家里翻身重要?小威是厉害,但毕竟是武将,小三可是进士老爷!将来是要做大官,受万人敬仰的存在。” 朱堂梗着脖子:“朱威也是大官,还是勋贵呢。” “勋贵有个屁用!你是真不懂啊,咱们家从祖上还是游击将军呢,为什么落寞了,就是因为做的是武将,你看看咱们宁夏银川的那个陈家,人家家里就因为出了一个进士老爷,几百年了还是那么富贵,这能一样吗?” 朱堂摇了摇头:“爹,那陈家怎么富贵的你能不知道吗?谁家过不下去了人家给个几两银子就能将家里的黄花大闺女买回去,玩完了就送到窑子里,这样的事,咱们堡都有好几家,这种富贵…你想要,我不想要!” “啪!” 朱二一巴掌扇在朱堂脸上,给边上的李氏吓了一跳,不过在他们家,一直都是朱二拿主意,她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去拦着朱二。 “好你个小兔崽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管起老子来了?老子告诉你,老子一天不死,就没有你说话的份!滚!” 门外的吵闹,朱威听的明白,越听脸色也是越黑,秦冉儿上前轻声道:“大人,大伯也是心急了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朱威轻轻摇头:“不是他心急,而是他啊,和朱镇是一样的想法,以前读书人做了官,那就是老爷贵人,他这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是这样认知的,想要改过来,不容易啊,对他而言,家里出个进士老爷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对他而言这才能改变家族命运,他是这样的想法,天底下也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想法,要说这个想法是错的,那到也不是,不过…不管是谁,不管当多大的官,不管身份有多尊贵,都不是做错事的理由,做错了,就应该承受后果!” “朱镇…只是一个代表而已,和朱镇一同想法的人,还有和朱镇一道的人,比鞑靼女真还有西洋人更加棘手,也更加危险,我不怕与外敌拼命,唯独怕这内部的这群人,将我们的希望磨灭!” “哎…冉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心太狠了一些?” 秦冉儿长舒一口气:“大人,妾身其实不知道大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大人做的这些到底值不值,但是大人…妾身永远相信大人。” 朱威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草原上也打了三个月了,死伤加起来也有三十万了,再死下去,咱们占了草原也是无用的,从现在开始,断了他们的军备资助,并且给孛儿斤和巴图尔荪传话,让他们一月后来荡寇城,每人最多带三十骑,那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该让草原有个新面貌了。” “大人,若是他们不愿呢?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打出真火了,没人想求饶退出,也不敢想退出的事。” 朱威冷笑:“这就由不得他们了,告诉他们,这不是商量,他们没得选,要不然他们过来,要不然我带兵过去。” “是…” “另外,让俞咨皋带着水军回福建,告诉他以防御为首,等我们的新船造出来。” “是。” “至于辽东,一会儿让秦成准备万人的火器,用飞天器送到山海关。” “好。” …… 新纪二年二月初二。 龙抬头。 每岁仲春卯月(斗指正东)之初,“龙角星”就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故称“龙抬头”。苍龙七宿的出没与降雨相互对应,古人认为是龙掌管着降雨,而降雨又决定着农耕收成。 自古以来人们亦将龙抬头日作为一个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纳祥转运的日子。 京城经过桂王那么一闹,又进了数万的兵马,这两月更是每日都在死人,死的还都是当官的或者有钱的豪门大户。 所以,哪怕是龙抬头这么好的日子,京城内外也没有多少生气。 诏狱。 朱镇现在就关在这里。 倒也没有怎么折磨他,但是一些小手段是免不了的了。 如今的朱镇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眶深陷,几十天不见阳光,自然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有了一些木然了。 张之极走到跟前,朱镇都没有发现,还是张之极开口:“在这里的滋味如何?” 朱镇缓慢转头,声音异常沙哑:“呵…英国公大驾光临,可真是稀客啊,怎么着?要放我出去了?” 张之极冷笑一声:“出去?哼…你出不去了。” 第866章 文人心思 朱镇好似没听清一般,问道:“你说什么?” 张之极摇了摇头,举起手上的食盒:“没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啊,给你带了些酒菜,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朱镇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张之极将酒菜一碟一碟的拿出来。 酒香肉香瞬间冲散了牢房内的潮湿腐烂的恶臭。 “尝尝吧,这是你们宁夏有名的黄河滩羊,刚满三个月,炙烤最是鲜嫩。” 张之极将筷子递给朱镇,朱镇却是没有接,而是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龙抬头。” 朱镇喃喃道:“龙抬头?好日子啊,不过…若只是龙抬头,好似不用英国公亲自过来吧?” 张之极放下筷子,双手捅进衣袖中:“朱镇,你这么聪明,应该也能想到吧?” 朱镇嘴角抽了抽:“对我的处置结果,出来了?” 张之极点头:“对,斩立决,不赦!” 张之极一说完,朱镇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像突然被剥离一般:“怎么…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怎么可能会看着我死?” 张之极挑了挑眉:“那些人?哼,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因为利益支持你的人,会不顾一切站在你身后?你上蹿下跳的欢实,可是在那些人眼里,你只是一个探路的石子罢了。” 朱镇摇头,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这样对我的,你在骗我对不对?” 张之极只觉得朱镇可怜,反了他最亲近的人,但是到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他们现在自顾不暇,你就别想着他们会救你了,锦衣卫暗卫倾巢出动,户部侍郎,大理寺卿,吏部侍郎,刑部员外郎,湖北布政司使,河南巡抚,山东布政司使,山西巡抚,兵部给事中…” 张之极说一个,朱镇面色就暗一分。 “太原总兵,宣府总兵,神机营都统,三千营都统,神武卫指挥使,北营大将军,常州侯,圩垸伯,郴州知州。” 说到这里,张之极停了一下:“还有,你最关心的那些人,比如楚王淮王,你想让他们闹出一些事情,可是他们哪里是那块料?单单靠从日本杀回来的那些人,顶着锦衣卫的名头,不过两日就已经给杀成个光杆司令了,朱镇…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差啊!” 朱镇冷笑:“我的眼光差?那你们呢?你们的眼光很好吗?你们有着天底下最富贵的生活,有花不尽的财富,有吃不完的粮食,你们为什么要跟着朱威去那些事?你们的一切都是祖祖辈辈打拼下来的,你甘愿全都扔了吗?” 张之极叹了一口气:“你呀,还是不明白,世间所有事,都是过犹不及的,我们这些勋贵之家,已经富贵二百多年了,可是这二百多年,何曾安稳过?” “我们与皇家绑定太深了,朱家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我们这些人啊,最首要保的可不是自己家,而是朱家天下,要不然…覆巢之下无完卵,这般说,你可懂得?” 朱镇听的认真,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不懂,你们为何要支持朱威,桂王是皇家,太上皇是皇家,楚王淮王是皇家,你们为什么不支持他们。” 张之极摇头:“皇家和朱家天下是两回事,我们要的是朱姓王朝,只要这个国家姓朱,那就可以,至于是哪个姓朱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不管是谁当这个皇帝,都会对我们恩宠有加,哪怕差一点,富贵也是有的。” “所以,你说的那什么桂王楚王的,与我们而言,都是差不多的,我们要的是这个国家的稳定,要的是这个国家的长久,万世王朝,自然也就有我们万世富贵,这样说,你懂了吗?” 朱镇似懂非懂:“那选择桂王不也是一样的?” 张之极摇头:“不一样的,我给你说个事吧,自我大明立国之后,各地都有反抗朝廷的,洪武朝三十三起,永乐朝十六起,正统朝十一起,景泰朝三起,成化朝十起,正德朝七起,嘉靖朝十九起,隆庆朝一起,万历朝十二起,天启朝不过三年,也有两起。” “要说洪武朝和永乐朝因为战事频发和靖难遗留问题那么多也就罢了,那后面这些呢?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反朝廷?为什么这类事情只要一爆发,只要前期不能解决,就普通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张之极盯着朱镇,语气异常认真:“你应该懂的,你从小生活在那般环境下,应该最是懂的,就是因为过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不论是贪官污吏还是乡绅豪强,都是贪得无厌的人,他们贪朝廷的钱,也贪百姓的钱,而他们又是朝廷的中流砥柱,欺上瞒下如此数年数十年上百年,总会将百姓吃干抹净的一天的,也总有百姓顶不住的那一天。” “那时候…就是百姓揭竿而起的时候了,你口中的桂王,你口中的楚王,还有你本身,其实都只是看中了眼前的利益罢了,你们想着现在身居高位甚至登上大宝,辉煌无比啊,但是朝廷…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卫所兵丁没有战斗力,文官爱财武将贪生,国法不存,礼仪败坏。” “满眼望去,都是一堆给大明刨坟的人,你说…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帝国,这样的天下,能够维持多久?朱镇,你是苦过来的,你的改变让我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我们想不明白,为何先生那么大公无私,为何你却这么精致利己?” 朱镇冷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朱威觉得以他的能力,能够改变天下大势,他总觉得天下这里错了,那里错了,古今圣贤的道理都不如他的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天下分分合合,没有一家一姓能够天长地久坐稳这江山,周之后再无三百年江山,这才是天下大势,但是历朝历代可有人不敬圣贤?可有人不敬读书人?天下靠谁来治理,天下靠谁来维护太平?” 朱镇指着自己的胸口:“是靠我们!今日我也将话说清楚了,我们与你们勋贵是一样的,天下谁来坐于我们而言,也是无什么差别的,只不过你们保的是一姓王朝,我们维护的是万姓盛况!你们…不如我们!” 听到这话之后,张之极再也没有与朱镇说下去的欲望了,起身拍了拍华贵狐裘上的灰尘:“文人之言,文人心思,着实可笑!” 走到门口的时候,张之极又停下,指了指已经凉透了的酒菜:“这是你最后一顿,好好吃吧,吃喝到了肚子里,再与你的血肉一起腐烂,这才不亏,也遂了你的心思!” 第867章 随他闹吧 张之极走后,朱镇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那些人不管他或者自顾不暇也就算了,为什么他的兄长也不管他?为什么他的妹妹当今太后也不管他? “你们都要放弃我了吗?” “呵呵…什么亲情,什么家人,都是一群骗子!” 张之极没有走远,躲在角落听着朱镇的狂怒,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朱镇啊朱镇,你将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也给断绝了,可就怨不了别人了。” 而后转头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乾清宫。 朱慈烺如今已经一岁多了,粉雕玉琢煞是可爱。 李牛没少在白飞飞面前明里暗里说让白飞飞给他生一个,但是白飞飞这种女人哪里能随便被人拿捏?她有自己的主意,李牛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今日又被怼了回来,靠在柱子上垂头丧气的。 没办法,为了不让朱芷知道朱镇的事,白飞飞陪着朱芷去了城外皇庄。 如今正是初春,天气好的不像样子。 最起码,朱常瀛是许久没有看到这么好的天气了,天天窝在研究院中,将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小天地中,忘了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绚烂精彩。 “七叔,想什么呢?” 朱由校将朱慈烺交给宫女,走到朱常瀛躺椅前。 朱常瀛翻了个白眼:“挡我光了!” 朱由校也不恼,让开了一些。 “你说…我们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啊?怎么觉得兜兜转转还是一场空?” 朱由校摸了摸鼻子,笑着道:“七叔什么时候这般多愁善感了?” 朱常瀛叹气:“哎…什么多愁善感,只是觉得…没意思,真的挺没意思的。” 朱由校点头:“是挺没意思的,世间万般事,一点不由人啊。” 朱常瀛挪了挪脑袋看向朱由校:“你后不后悔?” 朱由校摇头:“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后悔又如何?又没有后悔药吃。那皇位天下人都觉得是尊贵无比,可是真的坐上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坐针毡,太累了…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朱常瀛轻笑:“你倒是看得开,咱们大明朝的皇帝啊,第一次被逼退位的,也就只有你了,日后史书如何说,你也不管了吗?” 朱由校两手一摊:“管他作甚?武宗皇帝杀的蒙古小王子三十年不敢边境挑衅,宪宗皇帝差点剿灭女真,可是现在史书上写的是什么?写着武宗皇帝乖张放荡,写着宪宗皇帝再设西厂残暴不仁,那笔啊,握在读书人手里,你不让他们开心了,他们能写你的好?可是你让他们开心了,你可就要受罪了,相比较自己受罪,还不如让他们受罪呢?七叔…我说的可对?” 朱常瀛哑然失笑:“呵呵…我呀,也是在最后一刻才明白过来的,有些人,尤其是如薛昆仑一般的人,官声名声都挺好,但唯独不忠君爱国,仁义礼智信在他们手中只是随意玩弄的工具罢了,你我都一样,你当初与朱威决裂,是否也是因为他们?” 朱由校苦笑:“一半一半吧,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我想自己做主去做些事情,不过玩砸了,朱威在的时候,我的一些举措还能顺利传下去,朱威不在之后,就越来越难了,圣旨出了这乾清宫,就是一张废纸了,这两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朱威做的才是对的,可能这般想法有些辱没祖宗了,但是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 朱常瀛笑了笑:“我和你一样,以前啊…只能看到一家一姓的利益,加上那群文官的裹挟,看不到天下的利益,可是天下百姓才是咱们朱家的基石,只不过我们两个,都明白的太晚了。” “也不算晚,最起码…皇帝还是姓朱,国号还是大明,朱威还是明臣,天下也还是认我朱姓皇朝的,这就够了,我大明已经是大厦将倾了,到处都是外敌,到处都是天灾内乱,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朱常瀛有些意外的看了朱由校一眼,他突然觉得,他的这个侄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你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若是现在的你还是皇帝,可能结果会是不一样的。” 朱由校摇头,指着自己脑袋:“不会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啊,你的想法永远不会通透,那个位置…太高了,高的有些冷了。” 朱常瀛轻笑:“好吧,挺好的。” 而后指了指靠在边上的李牛:“像李牛这样的人,看着没心没肺,但是也没有烦恼,也挺好。” 李牛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扫了一圈,看到两人看着自己,一脸的奸笑,当然了,这是在李牛眼中的样子,其实两人都很羡慕李牛,简单的人,总是很容易满足并且很容易开心的。 “叶向高的后事,准备怎么处理?” 朱常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朱由校沉思片刻:“叶向高…从生到死,都不愧我朱家,理应重赏的。” 朱常瀛苦笑:“这老小子啊,死了死了,还要摆我一道,我直接成了个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了,用自己尸体做局,我也是服气了。” 朱由校瞥了朱常瀛一眼:“你还好意思说,现在你这条命能留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不然叶向高的那些徒子徒孙,能撕了你。” 等了一会儿之后,朱由校突然又开口道:“七叔…你说,封个太师如何?” 朱常瀛一愣:“你确定?” 不怪朱常瀛惊诧,主要是太师这个职位虽然是虚职,但是这是大明对死后的臣子最高的封赏了。 大明二百多年以来,除了那些勋贵之外,只有一个人死后得了太师的封赏,那就是张居正。 朱由校是将叶向高抬到了与张居正一同的高度。 朱由校认真点头:“自然是确定的,并且…让朱威真正摄政,这偌大的大明,随他们折腾吧。” 朱常瀛笑了,哪怕朱由校不愿意,事实上也已经是朱威摄政了,但是愿意与不愿意是两回事。 “如此甚好!过两日我将那坦克的图纸给朱威送过去,随他闹吧!” 第868章 反击开始 新纪二年二月十六。 春时正浓,可压邪祟。 天下人的眼光都被京城吸引,无数人的信鸽已经准备好,等待着那一刻。 今日是大明开国以来,除了洪武三大案之外,影响最大的案件处置。 朱镇在诏狱中摩挲着一封信,这是朱威给他的,他看了许多遍。 “弟启,人生终有一别,却不曾想到是这般模样,弟有弟的坚持,兄有兄的抱负,道不同,自然无法同路而行,十年前马鹿换得百两纹银就已知足,十年后扰动天下风云却还嫌不够,人之不满,贪欲为先,弟通读四书五经,春秋左传,自有弟的傲气,兄自然知晓,然弟之所为,实乃不智,这并非成王败寇,也非天下大势使然,而是弟之心思,已然脱离济世救民于水火,此为错一,弟之傲气,全然忘记苦难缘由,此为错二,弟之才能,二甲进士,却无执政落地之经验,此为错三,兄也有错,长兄为父,未尽教导之责任,此为错一,时事复杂,长离家中,弟受辱未能护周全,此为错二,弟有心结,未能开导,此为错三。如今来信,已然晚了,最后临别也没能见上一面,兄心中痛甚,然国家家国,有国才能护家,兄之前路漫漫,凶险未知,望弟好生上路,心中莫怪,胸中万千话语一言难尽,然书写至此,不能再下一言,终告弟一秘,弟知兄不读书,却不知弟读之书兄尽读之,弟未读之书,兄也读之,兄之所做,皆有缘由!兄上!” 听到门外的嘈杂声,朱镇知道时间到了,将信放入火盆中,腾起的烟雾遮挡了朱镇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百二十八辆囚车从诏狱浩荡而出,前往午门外。 为何选择午门? 就是因为午门为天下至正至阳之地,也是天下的中心之地,只有这里,才能压的住那些宵小之辈。 一百二十八个断头桩,一百二十八个刽子手,一百二十八个囚犯,一字排好。 有腿软的,有吓尿的,都被人拎着呢。 朱镇等到脖子挨住那冰冷的断头桩,这才终于接受自己要死的事实。 不过他也不孤单。 陪着他的,有大理寺少卿,有湖北布政司使,有神机营都统,有宣府总兵…等等等等。 这些人都是手握实权之人,而今却都是阶下之囚,然后也要一同变为刀下之鬼了。 陈百被调了回来,再任秉笔太监。 只见他手捧圣旨走到刑场中间,朗声道:“太上皇旨意到,众臣公百姓接旨!” 当即跪下一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明立国二百六十年余,几无祸国之乱,然朕之继位,国内外不宁,社稷摇荡,宗庙不明,朕以凉德,缵承大统,兢兢业业,不敢暇逸,冀图天下之治平,以副祖宗之付托。然朕德薄能鲜,无以化民,以致盗贼蜂起,百姓流离失所,朕实有罪焉。 朕即位以来,用人不当,致使奸臣当道,残害忠良,朕之过也。朕不能察纳雅言,听信谗言,以致政令不行,朝纲不振,朕之罪也。朕不能节俭爱民,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朕之罪也。 今下罪己,惩处乱贼,还大明朗朗乾坤,首罪者一百二十八人,斩立决,次罪者三百六十二人,抄家流放,再次罪者,一千零二人,罢官夺其功名。 钦此!” “太上圣皇英明!” 陈百瞥了一眼旁边的朱镇,又开口道:“时辰到!行刑!” “嘿!” 刽子手大喊一声,喷酒湿刀,随后就是那百颗人口落地,滚的到处都是。 同一时间,周围飞起无数信鸽,带着他们的所见所闻,飞往他们身后主人的方向。 陈百脚边的血水流成河了,可是陈百不动,从怀中又拿出一份圣旨:“陛下有旨!跪!” 刚起身的人又都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原内阁首辅叶向高,忠国沉稳,才德兼备,政绩卓着,实乃朝廷之栋梁,国家之幸事,追封太师,谥号文忠!赏千金,荫子四品三代,世袭锦衣千户。 厉海伯朱威,忠勇忠君,武德充沛,心思巧妙绝伦,逸群之才,灭日本,击女真,降鞑靼,立我大明万世之功,特封一封护国公,其妻秦氏,封一品诰命夫人,与国同寿! 今天子年幼,准其摄政!代天巡狩!钦此!” 这个消息,比刚刚的消息,更加让人吃惊,这代表…朱威与皇家的分歧,终于落下帷幕。 而如今之大明,又要走向什么道路?谁都不知道。 人群散去,鲜血尸体都被打扫的干净,好似那一百二十八人,从来没来过一般,可是他们却又真真切切的活着到了这里,又真真切切的死在这里。 徒留奈何啊? 朝堂之上又空了一大半,内阁之中也添了新人。 成国公朱承为内阁首辅,定国公徐历良也入阁,杨涟任吏部尚书,左光斗任工部尚书,徐光启改任户部尚书,孙承宗入阁,还是兵部尚书,总督辽东,原光禄少卿郑三俊入阁,任礼部尚书,原刑部右侍郎王之寀入阁,任刑部尚书,原南京礼部侍郎刘宗周入京入阁,任大理寺卿,原刑部山东郎中周起元,入京入阁,任御史中丞。 至于张之极,任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点天下兵马。 这些人选,朱威的意见很重要,有着后世经验的朱威自然知道何人能用,何人不能用,这几人在原本的历史中,不是直臣就是抗清名臣,都是有才有能之人,可用。 …… 宁夏,荡寇城。 朱威手上拎着一个滴血的头颅,若是熟悉的人肯定能看的出来这人是谁。 不论是圣旨还是官方消息,都没有藩王叛乱的消息,可这并不代表这事就这么算了,针对庆王楚王淮王等藩王的处置,早都已经实施,不过庆王这边,朱威可不管京城什么意思,杀了一个福王,也不差这一个庆王了,反正都是阶下之囚。 “报…大人,孛儿斤与巴图尔荪已经到了城外。” 朱威将朱倬纮的头颅扔给来人:“拿着挂在城头,让他们看清楚了,再带进来!” “是!” 第869章 还有路吗? 等到朱倬纮的头颅高挂在城头之上,荡寇城门才大开。 孛儿斤,鞑靼大汗,北方草原当之无愧的霸主,巴图尔荪也是手握两大部落能与孛儿斤分庭抗礼的人物。 可是今日在这荡寇城,每人身边就只有这几十骑护着,这等防护让他们心中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但是朱威说了让他们来,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朱威断了他们的补给,谁不听话,那另外一方可就有补给了,这是阳谋,除非他们双方能够当下仇恨再度合并,否则无解。 孛儿斤看着城头上朱倬纮的人头苦笑:“巴图尔荪,你看这庆王的今日,像不像你我的明日?” 巴图尔荪也是心惊,若是没有庆王,他生不出反抗孛儿斤的心思,可是如今庆王都没了,他又能翻起什么浪花? 听到孛儿斤的话,巴图尔荪也是苦笑:“你我明日,不一定有这么好的下场。” 巴图尔荪说完之后,孛儿斤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巴图尔荪说的事情,真的可能发生。 只不过他们与庆王不同,草原的习俗与中原王朝不一样,他们若是没了,草原会直接分崩离析,那时候…他们就是草原的罪人了。 秦成与朱缶一起,一左一右站立:“顺义王殿下还有巴图尔荪首领,我家大人请两位入城,不过…请卸甲卸刀!” 巴图尔荪可是鞑靼第一勇士,如今过来已经憋屈的很了,还让卸甲卸刀? 草原人身上最重要的刀,从出生刚会骑马就会打造,一般要历时数年,等到成人,那刀也成了,都是自己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对草原人来说,这是他们的本命刀,一辈子只有两种情况才能卸刀,一是死了,二是生死兄弟安达互换。 在他们的习俗中,没有对外人卸刀的说法。 “我若不愿呢?” 朱否听了巴图尔荪的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若是不愿,大路就在你后面,现在调转马头回你的草原,首领放心,没人会拦着你。” 说的好听,语气也并非咄咄逼人,可是这意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不是威胁,却也是威胁。 孛儿斤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扯掉自己的佩刀递给朱缶。 朱缶接过之后,随意把玩了一下,孛儿斤的刀柄镶嵌六颗宝石,还有用绿松石拼成的狼头,刀鞘通体黄金,上面雕刻的也是草原上的神话故事,抽出刀来,寒光乍现,周遭温度都好似降低几度:“果然是好刀,王爷这刀在大明,至少能卖三十万两白银,甚至更高。” 朱缶可是成国公家的,眼界比常人可要厉害的多,这话也是真心,但是听在孛儿斤耳朵里,无异于打脸了。 鞑靼大汗的佩刀,哪里能是用银钱比较的? 不过孛儿斤还没发火,就见朱缶又接过巴图尔荪的刀看了看:“这刀就次很多了,三万两到头了。” 相差何止十倍? “你!” 巴图尔荪的表情好似要将朱缶吃了一般,这说的是刀,可是任谁听了都觉得说的是人。 朱缶轻笑,完全不将巴图尔荪放在眼里,随意挥了挥手,好似在扇走巴图尔荪的口臭一般:“巴图尔荪首领,若只是放狠话,那就别白费口水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做,若不是放狠话,那就更不用白费口水了,你说对吗?” 巴图尔荪只觉得胸口憋的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朱缶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了反应,觉得索然无味,这才让开身子,请二人进城。 等到两人进城之后,秦成才凑了过来,竖个大拇指:“小公爷,牛啊!” 朱缶摆摆手:“小意思,小场面,没什么大不了的,秦成…跟在大人身边的你们几个,就是你合我胃口,要不要给大人说说,过来帮我搞商路?待遇方面你放心,比现在只多不少,还安逸潇洒,没那么多军规束缚着,天高任你飞啊!” 秦成连连摆手:“还是不要了,我们这几个手上的血太多了,不拿着刀怕压不住那些厉鬼。” 朱缶不置可否,原本就是这样一说,秦成能过来自然是最好的,因为不管怎么说,他们几个勋贵子弟与朱威的亲近关系,始终比不过李牛王二秦成他们,毕竟人家是从尸山血海中相互扶持走过来的,只要秦成能过来,他们的关系肯定能够再进一步。 不来也是正常的,现在谁都知道,只要跟着朱威就不愁没有前途,除非天下再次大变,可是这何其之难?朱威现在要兵有兵,要火器有火器,要技术有技术,要大义有大义,要钱有钱的,占全乎了。 有时候我朱缶在想,若是他在朱威这个位置上,会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最后的结果是会,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论是他还是那些勋贵,甚至朱由校朱常瀛,都好似从来没有想过朱威会走那一步,若是一个人这样想可能没什么,但是这么多人都这样想,那就不一样了。 其实也简单,朱威从底层走来,有多难这些人是知道的,想要不这么难也很简单,可是朱威每次都选择最难的也是最正确的那条路。 “报…大人,人带来了。” “带进来吧。” 孛儿斤与巴图尔荪并排走来,谁也不让谁,不过两人见到朱威之后,都是一愣,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朱威这般打扮。 朱威此时一身道袍,很是飘逸,屋内火盆给烘的很热,所以朱威并不冷,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进来之后朱威并没有看他们,而是专心盯着面前的沙盘。 还是孛儿斤上道,上前一步:“朱大人安,小王拜上。” 巴图尔荪也不甘落后:“朱大人安!小的见过朱大人。” 朱威这才抬头一笑:“都来了?来了就坐吧,我还要一会儿。” 若两方是朋友兄弟,这般态度就是不将孛儿斤两人当外人,是个好兆头,可是现在两方明摆着不和,这般态度,可就不是那么好了,有种不在意的感觉。 朱威确实不太在乎他们两个,要不是再打下去草原没人了,朱威巴不得两人都死了呢。 说是让两人坐,不过没有椅子,也没人上椅子,这怎么坐?坐桌子上? 没办法,两人只能等着,等着朱威忙完。 两人的眼睛也被朱威面前沙盘吸引,孛儿斤与巴图尔荪都是带兵的,只是一眼就看出这沙盘上的地形,是大漠与辽东。 两人心中不由得一惊。 朱威拿着一根竹竿,这里敲敲那里敲敲的,每敲一下都是敲击在他们两人心头。 许久以后,两人已经开始冒汗了,朱威终于开口:“你们两个说说,你们还有路走吗?” 第870章 给你们一条路 朱威手上棍子敲击的地方,就是他们手下各个部落的聚集地,草原虽然大,但是草原人都是逐水而居的,没有水牧草不长,没有水牲畜不得活。 所以草原上各个聚集地其实位置都是相对固定的,就算是迁徙也不会距离太远。 北到瀚海,南到山西,西与奥斯曼帝国接壤,东到山海关。 单论面积来看,这草原大漠比大明大得多,可是能住人的地方,能繁衍生息的地方,就那么一点,否则也不会有不论为了草场开战的事了。 如今朱威敲打沙盘,何尝不是敲打他们。 至于这问话,就更有别的意思了,可以理解成他们因为互相争斗已经错过了迁徙新牧场的时机,也有他们整个族群的命运,好似已经走到了尽头。 孛儿斤想要与朱威像以前一样,平等的对话,可是话到嘴边,就突然弱了许多:“朱大人,还请救我一族!” 巴图尔荪现在也没有与孛儿斤针锋相对的意思了,因为再怎么说,孛儿斤所求与他所求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族群延续下去。 朱威笑了笑:“顺义王何出此言啊?草原大漠是你们的地盘,谁也强占不了,如此肥美的牧草,还养活不了你们了?怎么着?还想着来占我大明吗?” “不敢不敢,朱大人说笑了,小王不敢。” 朱威瞥了孛儿斤一眼,绕过他对着巴图尔荪道:“顺义王不会如此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巴图尔荪首领好像就不一样了啊,听说巴图尔荪首领想要我大明宁夏山西两地,要不要本官帮你啊?只要首领说要,本官立马下令让这两地百姓官兵全都内迁!” 巴图尔荪轰然跪下叩头:“下官不敢!” “下官?你是谁手下的官啊?” “下官是大明册封的达鲁花赤!” 朱威冷笑:“大明册封?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大明并未直接册封你吧?你的达鲁花赤是顺义王封的,按理来说你是顺义王手下的官,本官说的可对?” 朱威说的倒是没错,顺义王是朝廷册封的,但是下面的官员之类的,大明可就管不得这么多了。 就像朝鲜一样,朝鲜王是大明册封的,可是朝鲜的其他官员可就和大明没什么关系了。 巴图尔荪冷汗顺着眉毛滴到眼睛上,难受的很,不过现在他可顾不得这些,武夫就是这般模样,到头到点了,反驳解释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朱威转头对着孛儿斤道:“顺义王,你们草原上对于这种犯上作乱的人是怎么处置的?” 孛儿斤闷声回道:“束木之上,鹰啄狼啃。” 听到孛儿斤的话,巴图尔荪身子一颤,死不可怕的,但是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不同的死法是不一样的。 束木之上,在草原的宗教中就是将人作为祭品进献给长生天,一般都是用奴隶或者战俘,这就表示此人不受长生天的庇护。 而鹰啄狼啃就更了不得了,鹰与狼都是草原的图腾,被这两个动物分尸,也就是此人背弃草原,相当于大明人说的永世变为孤魂野鬼,不入轮回,这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朱威轻笑:“哦?这么厉害啊?那顺义王,你准备怎么处置眼前这个反叛之人啊?” 巴图尔荪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起身:“朱大人,你今日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帮孛儿斤杀我?” 朱威一摊手:“有什么问题吗?顺义王是我大明属臣,鞑靼是我大明属国,现在鞑靼内乱,我大明没道理坐视不管吧?” “你!你…” 巴图尔荪“你”了半天,就是没有下句话。 给朱威看的头疼,这样的人是怎么和孛儿斤打的有来有回的? 孛儿斤的脑子可比巴图尔荪好使的多,朱威这般说肯定有更深层的意思。 要不然,凭借朱威的实力,用得着将巴图尔荪叫过来吗? 还有,朱威明明知道他们两人已经水火不容了,有机会都想让对方死,为何还要问这么一句? 难道朱威不想让巴图尔荪死? 想到这里,孛儿斤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可不管朱威为何会这样想,但是巴图尔荪在他这里,已经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的程度了。 “顺义王,你觉得巴图尔荪该不该死?” 突然被朱威点了,孛儿斤深吸一口气:“该死!” 这话一出,孛儿斤觉得轻松不少,哪怕现在势不如人,哪怕现在整个鞑靼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了,哪怕他知道这样说会让朱威不快,但是他还是这样回答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鞑靼的大汗,鞑靼大汗有鞑靼大汗的尊严,无法忍受被下面的人如此挑衅! 朱威对此其实也觉得正常,若孛儿斤没有这份骄傲,鞑靼的问题怎么可能会拖这么久?若是孛儿斤是个软骨头,早在五年前鞑靼就应该被灭了。 “巴图尔荪,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死?” 巴图尔荪冷笑一声:“朱大人觉得我该死,大汗也觉得我该死,那我还有活的可能吗?何必多此一举问我?不过我可以死,但是我的族人,还有阿速部的人,他们不该死,他们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他们没有错!错的是你!” 巴图尔荪指着孛儿斤:“是你,草原的大汗!你厚此薄彼,将我们两部落族人当做下等人,你们吃香喝辣的,让我们两部落在冬日中被冻死,在夏日被饿死,你不配做大汗!” 孛儿斤脸色更黑了:“巴图尔荪,你别血口喷人,你们两部占了科尔沁草原,又吞并了那么多其他部落,可是我让你们东进辽东进攻女真,你们却是推三阻四的,我让你们北防罗斯国,你们却是与他们做生意!你们心中本就没有我这个大汗!” “屁话!我们再东进可就到了长白山了,我们草原上的儿郎到了山林不如一只兔子,你让我们东进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让我们防备罗斯国,我们当然防备了,他们是否没有南下一步?就因为我们与他们做了点生意绕过了你,你就将我们的民生物资断绝,我们是草原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这样做可想过我们吗?” 两人越说声音越大,越吵情绪越激动,朱威差点想要搬个小板凳坐边上嗑点瓜子了,通过暗卫查出来的有些事情,到底和真实的情况还是有所差距的,朱威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么多别的事情。 “行了!别在我这吵了,现在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办,我不管,不过…我给你们一条路,就看你们愿不愿意了。” 第871章 游牧变农耕 孛儿斤与巴图尔荪默契对视一眼,都觉得朱威下面说的话,会让他们这场纷争,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顺义王,你告诉我实话,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你是只想要巴图尔荪死,还是想让巴图尔荪的部落和阿速部全灭。” 孛儿斤眼神一凛,巴图尔荪也是紧张的看着孛儿斤,朱威现在等于让孛儿斤选择了,若是只让巴图尔荪死那还好,但若是想让两不论全灭,那他就只能破釜沉舟了。 孛儿斤想的多一些,联系刚刚朱威说的那些话,很明显朱威是想要留巴图尔荪一命的,现在又这样问,看似主动权交给了自己,但是孛儿斤知道,自从朱威回到宁夏,他就没有那所谓的主动权了,那会儿都没了,何况现在? 想了许久,朱威也不催促,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孛儿斤深吸一口气:“朱大人,巴图尔荪…虽犯的是死罪,但是于我鞑靼也是有大功的,功过相抵,可以不死,至于跟着巴图尔荪的两部落,无论如何都是鞑靼子民,也是我的子民,自然也不该去死。” 巴图尔荪眼睛瞪得老大,还掏了掏耳朵,丝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孛儿斤是一肚子苦水没法倒,这个气啊,也只能憋着了。 朱威轻笑:“巴图尔荪,顺义王这般说了,你什么想法啊?” 巴图尔荪对着孛儿斤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大汗!我对不住你!我该死!” 孛儿斤上前一步扶起巴图尔荪,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莫说这些客气话。” 朱威看着两人这般模样,摇头一叹:“行了,别在这恶心我了,巴图尔荪,你可愿意将科尔沁草原送归顺义王?” “下官愿意!” 朱威点头:“顺义王,你可愿意重新接收阿速部与察哈尔部?” “小王愿意!” 朱威嗤笑一声:“哼!打了这么久,死了二三十万人,你们能这么简单放下仇恨吗?在我跟前演戏,演技还是差了一些啊。” 孛儿斤嘴角抽了抽:“朱大人,草原上各个部落,其实大都有血海深仇,但是为了繁衍生息,这个所谓的血海深仇,都不算得什么!” “哦?是吗?你们能放下,但是本官可放不下啊。” 孛儿斤又要说话,被朱威伸手打断:“别的就不说了,单单巴图尔荪与大明内部那些蛀虫勾结想要占我大明山西宁夏两地,虽说没有成行,但是有这个想法并且还实施了,那就是大错,顺义王,你们鞑靼内部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这事关我大明尊严,我就不得不管了。” “巴图尔荪,你可知罪?” 巴图尔荪咽了一口口水:“知罪!” “好,那我说的那条路,就能告诉你们了,巴图尔荪,你手下的两个部落,应该并非所有人都想要和顺义王开战吧?” 巴图尔荪苦笑一声:“是,若非下官强逼,这场仗打不了这么久。” “比例呢?” “原来有三成,现在有半数。” 朱威点头:“好,巴图尔荪,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顺义王收回科尔沁草原之后,你带着那五成人马,给我去辽东,用尽你的人马,用尽你的鲜血,给我杀女真人,而后死在那里!第二,我大明军士出征科尔沁,你们死在科尔沁,怎么选,由你!” 屋内陷入诡异的平静,孛儿斤以为朱威不想让巴图尔荪死,想让巴图尔荪继续牵制自己,万万是没想过朱威是这般想法的。 而巴图尔荪现在已然明白,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是一个死,就看如何选择了。 对于孛儿斤所想,朱威也是明白的,但是他不在乎,以前可能需要,但是在现在这种实力对比之下,这等计谋已经没有必要了。 而让巴图尔荪死,是表明大明的一个态度,那就是对于这种反叛绝不留情的态度,大明现在需要安稳发展,需要时间,等到朱威的五条新政全部落实,内部安稳之后,工业实力大涨,才能图谋其他。 所以不论是大明内部,还是对于这些附属国,朱威都希望他们稳定,至少稳定三年,那时候乱不乱,可就只能朱威说的算了。 而让巴图尔荪去辽东,也是一样的想法,内部不能乱,草原不能乱,那么给辽东女真添一些麻烦,也是可以的。 至于辽东,朱威并不想现在就去灭了女真,原因无他,因为灭了女真之后,朝鲜就不好说了,女真现在占领朝鲜三道之地,灭了女真之后,这地朝鲜要要回去,能给他们吗?自然是不能的,可是不给的话,那朱威费尽心思给天下人看的那些大义就没了,到时候可就是两难局面了。 所以…不如让女真真的把朝鲜灭了,大明再出兵一道收拾了,这北方就再无灾祸了。 巴图尔荪叹了一口气:“朱大人,我选第一条路,不过军备补给,还需要大人提供,并且…下官可否知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们两部落剩下的子民。” 朱威轻笑:“军备方面不用担心,辽东方面和山海关那边我都会下令,一切合理的军备粮草供给,都会优先你们。至于你们两部剩下的子民…” 朱威说到这里,转头看向孛儿斤:“顺义王,本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给个方便。” 孛儿斤一愣:“大人请说。” 朱威走到沙盘边上,指着与山西宁夏相邻的地方道:“这片草原,可否让出来,给两部子民安家。” 孛儿斤是不愿意的,因为这片地方,也是把控商路的地方,若是送了出去,他们要少赚多少? 朱威会意:“不用担心,商路还是你们的,让他们过来,本官会严令,不准他们染指商路。” 孛儿斤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切,全凭大人做主。” 巴图尔荪却有不同的意见:“大人此举,是想将我们两部剩下子民当做人质?” 朱威摇头:“你想多了,我还没有那么下作,并且…什么人质不人质的,我全都不在乎,你们的人过来之后,我会派人教你们屯田之法,草原土地也是很肥沃的,不论是红薯还是油菜,都是产量惊人,巴图尔荪,你若三年之内不死,说不定能看到你们原本的族人,真正安定繁衍下去。” 巴图尔荪皱眉,孛儿斤也是一样,朱威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要让草原人改变生存方式,由游牧变为农耕。 草原为何强大,是因为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战士,而这天生又并非天生,只是从小开始骑马放牧罢了,若是变成农耕,草原与内地汉人何异? 骏马没了腿,苍鹰没了翅膀,那就只是汉人嘴边的肉了,人家想吃,就不可能有任何的反抗手段。 朱威突然冷笑:“顺义王,难不成…你还存着入主中原的心思?” 孛儿斤一愣,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大人说的好,大人考虑的是,一切听大人的。” 现在孛儿斤哪里还有鞑靼大汗的骄傲? 他已经明白了,鞑靼与大明,再也不会平等了。 朱威也是松了一口气,能这般平和改变,自然比流血死人的要好,作为新时代的年轻人,朱威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五十六个民族一家亲,加上孛儿斤在历史上也是民族英雄,自然不能用太血腥的方式了。 “好,那两位就请回吧,我会派成国公府的小公爷,你们也认识,就是在城口的那个朱缶去草原,你们好生配合,别让我失望。” 孛儿斤与巴图尔荪齐齐拱手:“是!” 第872章 明蒙省 孛儿斤与巴图尔荪出了荡寇城之后,屏退左右,两人两骑,慢悠悠的走在这他们来了无数次的地方。 “你可后悔?” 孛儿斤首先开口。 巴图尔荪摇了摇头:“没什么后不后悔的,汉人有句话说的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用尽那心思,也逃不脱的,就算没有我,就算他们选的人不是我,还有别人,我虽然痴傻,但是今日我也看的明白,我们都是输家。” 孛儿斤悠悠叹了一口气:“若是早十年,我们说不定…” 孛儿斤还没说完,就被巴图尔荪打断:“大汗,刚刚我才说不要后悔,你又来了,说这些也是没用的,咱们啊…都被拿捏的死死的,朱威让我去死,我竟然也生不出任何反驳的情绪,因为你我都知道,若是朱威真的想让鞑靼覆灭,其实也就是一抬手的事。” 孛儿斤苦笑:“他倒是更像大汗了。” “谁说不是呢,和而分之,分而治之!咱们玩心眼,玩不过人家的。” 孛儿斤挑眉:“你这粗心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 巴图尔荪然然一笑:“大汗…我都装成那模样了,你都不想放过我,我若再表现的更聪明一些,你就更容不下我了吧?” 孛儿斤倒也是光棍,直接点头:“不错…你若早些表现出来这般聪明,科尔沁也不会给你。” “聪明又如何?读过书又如何,在如今这世道,都是棋子罢了。” “这句话…我好似听谁说过,很耳熟。” “谁?” “朱威!” “哦?他还有这种时候?” “有,那时候的朱威,比你我还要惨,还要可怜。” “如此想想,我倒是好受很多。” “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在已经明确一人会死的时候,什么仇怨也都能放下了。 …… 荡寇城内,朱威现官署内。 这官署是以前荡寇城千户所,里面不大,但是格局不错,朱威过来之后,也就占了,不但住处在这里,还搬了许多东西过来,比如刚刚让孛儿斤他们看的沙盘。 在宁夏,舒服的地方,能摆弄的开的地方不少,比如平虏城,比如庆王府,比如银川城。 但是朱威哪里都不去,那几个地方如京城一般,富贵是富贵了,但是没有人气,没有烟火味,朱威很不喜欢。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朱威的故人,大都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或者死在这里,比如王异,比如陈子义,在这里…朱威更心安一些。 “先生,他们走了,还有说有笑的。” 朱威抬头轻笑:“朱缶啊,你说他们两个人啊,各有心思,又各有目的,心中恨不得生撕了对方,面子上却又装的好似都放下了一般,可笑不可笑?” 朱缶没有回应朱威对孛儿斤等人的调笑,而是挠了挠头:“先生,学生还是不懂,让他们继续打下去不好吗?先生说过是怕草原人死完了,可是我们大明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迁徙过来数十万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比草原人更加好管理,为何非要留着他们?” 朱威叹了一口气:“故土难离,水土不服,这都是事啊,数十万百姓迁徙是不难,但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伤亡,也不是个小数了,朱缶…我知道只是勋贵子弟,说到底看到底也不能对民间疾苦感同身受,因为没有经历过的,永远不会真正明白。但是…我希望你,自然也是希望张之极徐希胡厉他们一样,对百姓,对生命,报有一丝敬畏,一丝尊重,很多时候你我口中冷冰冰的一句话,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权力越大,就越要慎言慎行!” 朱缶低头,面露懊恼:“学生知错,请先生原谅。” 朱威摆了摆手:“认什么错?你何错之有啊,你所谓的错是在其他人眼中的错,并非你自己真正犯错,也可能有他人做了什么在他眼中是稀松平常的事,在你眼里就是错了,这些都太主观了,并不能做什么参考,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多听多看罢了,没有其他意思,你也不用太过往心里去。” 朱缶恭敬应声:“是,学生知道了。” 朱威点头:“还有一件事…察哈尔和阿速部的人,到时候迁徙过来,自然不能用管大明百姓的方法去管他们,差异太大了,所以我就想到了你,你在宁夏多年,各路商贾关系都打理的不错,对各族风俗也是了解的很,所以…我想让你再多挑一副担子,你可愿意?” “先生的意思是?” “这些草原人走游牧转为农耕,不适应是肯定的,这时候就需要有人能够调节,我觉得你合适。” 朱缶想了一下,就拱手道:“既然先生觉得学生合适,那学生愿意一试。” “好!那就这样定了,过来看。” 朱威在沙盘上画了一个圈:“这里,就是他们日后的定居点,暂时命名为明蒙省,你将是第一任巡抚。” 朱缶眉头一挑:“巡抚?先生,是不是有点太…” 朱威知道朱缶的意思,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无妨,以你的才能,值得的,不过这些鞑靼人,心里对我们大明有恨意的可不少,你要想办法处理掉这些人,并且不能让他们影响更多的人,明白吗?” “学生明白。” “胡厉的话,会任第一任总兵,你们两兄弟要好好配合,争取三年内,解决汉蒙不同心的问题。” “是,学生必将用尽全力!” “好,你们几个啊,张之极现在在内阁忙的晕头转向的,徐希安抚流民,居功甚尾,你和胡厉若是能解决汉蒙问题,也不差他们什么,所以朱缶…要好好想清楚该如何做,平常事不要打扰我,若真的有摸不准的,也不能害怕什么不与我说,可清楚?” “学生清楚。” “好,那就祝你旗开得胜!” “多谢先生!” 第873章 新政始 新纪二年四月初三,葡萄牙与英格兰联军,依靠安南港口基地补给,强占大明澎湖列岛。 福建总兵俞咨皋领船三十余艘与敌周旋,但因速度问题,未能立功。 内阁以英国公张之极为首主战,但是被朱威叫停。 朱威的保守政策,引起许多非议。 哪怕是徐光启左光斗之类的文臣,都觉得朱威此举不妥。 京城与宁夏之间的信件往来,八成都是劝朱威出兵的。 可是朱威一概不理,冷处理。 除了给张之极说过为何如此之外,其他人都未说过半句。 边上人都不懂,不懂朱威为何这般。 其实很简单。 大明得国之后,对内外都太硬了,也太刚了,对外战争可以输,但是不能不打,二百多年以来,已经变成了一种政治正确了。 朝廷上下官员甚至皇帝,有外敌入侵之时,没人会言退。 这正常吗? 其实并不正常。 若朱威现在只是一个兵,或者只是一个卫指挥使之下的军官,那自然是想打的,也是可以打的,可是朱威现在看的全国全局,此时打仗,弊端太多了。 此事发生在东南沿海,那里也是乡绅士大夫,包括宗族力量最集中的地方。 现在有大军压着,那些人不得不将土地田产吐出来,心中原本就是憋着一口气的,天知道这群人为了利益会做什么?卖国之类的事,他们也是做的出来的。 福建水师是很厉害,可是现在船不行,靠着船的数量和人命堆倒也能堆的死西洋人,可若是被有心人内外勾结,茫茫大海之上,前无遮后无拦的,船速又比不过人家,死个万把人都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若是福建水师出了问题,东南沿海各方走私势力必定再起波澜,到时候朝廷也只能到处灭火了。 一地乱,说不准就能牵连别地,这五条新政可是大刀阔斧啊,是真正的改革,暗地里藏着心思的人太多了,朱威不想冒这个险,更冒不得这个险。 至于为何不告诉其他人真相,朱威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大明这股子不懦弱的气势非常好,是一个强国必须有的内核。 朱威不想让这团火灭了。 现在在这事上越多人骂朱威,朱威就越开心,不管那些人心中到底什么想法,最起码,人心可用。 让他们闹上一阵子,然后朱威松个口,让俞咨皋进一步,他们再闹一阵子,朱威再松个口…以此类推,那些人总觉得有希望,而新政落实,也有更多的时间。 总之就是一句话,在如今天下大变的大势之下,稳定比什么都重要。 世人骂朱威懦弱,骂朱威误国,骂朱威心思不正,都无妨的。 朱威不想做那张居正,张居正为了自己的理想不计后果压下了所有其他的声音,朱威不想。 因为张居正是拿着整个家族的命去实现抱负的,而朱威已经少了一个弟弟了,真正少了个弟弟之后,朱威才知道有多痛,他做不到张居正那样,这世上…应该也没别的人能做到张居正那样了吧? “大人,京城的人到了。” 朱威放下手中的杂书,这段时间,朱威倒是喜欢上了看一些秦冉儿她们才会喜欢看的话本小说,不得不说挺有意思的,四大名着大致就是这时候前后出版的,其他的虽说比不上四大名着,但是水平也都不低,是个消磨时间的好东西。 “让他进来吧。” 很快进来一人,个不高,皮肤黝黑,褶皱很多,看着年纪不大,但是又好似一把年纪。 朱威看清来人之后,微微一笑:“怎么是左阁老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左光斗。 左光斗是第一次来宁夏,心中想象的那种漫天黄沙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反而有着不输于江南的繁华。 朱威的语气很柔和,好似是与一个相识已久的老友一般。 但是左光斗可不能这么随意,因为他们二人,说实在的,见面的次数不过三五次罢了,左光斗对于这个手握实权与重兵的年轻人,可是不敢有半分小觑。 恭敬拱手道:“公爷安,下官这次过来宁夏,是因工部动迁之事。” 朱威摆了摆手:“什么公爷不公爷的,都是让外人看的玩意儿,咱们自己人就不用多说这么多了,工部动迁之事,左阁老是有别的意见吗?” 左光斗点头:“正是,六部皆在京城,工部虽说权柄不重,但是也事关天下工事,不论河道治理,还是军备火器,都是国之重事,陡然迁到宁夏,远离中枢,恐怕…并不妥当。”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示意左光斗继续说下去。 左光斗本就是个直臣,若是别的人说不定面对朱威还会注意一些说话的语气,但是左光斗不一样,他可不管那些。 “公爷,下官就直言了吧,公爷明知道工部能造神兵利器,无数工匠的本事都是顶了天了的,有工部就能有军备火器,加上宁夏现在屯兵数万,很难不让人往公爷要造反的方面去想。” 朱威轻笑:“不错…左阁老说的在理,工部权柄不重,但是于国而言比吏部之类的要重要的多,这是实话。” “那公爷为何非要让工部迁过来?” 朱威没有回话,而是问道:“左阁老,你从京城来宁夏,用了多长时间?” 左光斗一愣,不知道朱威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回道:“十一日。” 朱威轻轻点头:“那这一路,道路有什么变化吗?” 左光斗大概明白朱威的意思了:“京城到陕西都是管道,虽说宽大,但是失修已久,坑洼不断,走的很费劲,过了陕西到宁夏,则是一路水泥路,畅通无比。” “这就对了!左阁老,宁夏这边有煤,有石英矿,有白灰,制作水泥很是容易,咱们的大基建计划,所用材料甚多,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得上宁夏了,这一点左阁老应该同意吧?” “额…确实是这样。” 朱威放松了语气:“所以啊,我让工部过来,可不是为了那军备火器,说实在的,现在工部做的那些军备火器,还不如我宁夏军备千户所做的呢,我这边缺的也不是工部,而是熟练的工匠。” 说到这里,朱威话头一转。 “流民之祸已久,现在彻查天下田亩,得罪了很多世家贵族,让他们出粮食出钱是不太可能了,另外彻查天下田亩还未完成,土地并不能直接分给那些流民,就算分给他们了,现在已过春时,播种已然来不及了。那么这些流民该如何活?” “靠着那各地粮仓中为数不多的粮食?还是要靠着朝廷从市面上买粮?都不成吧?” 朱威又拿起放在桌上的小说,递给左光斗看:“看看这本不入流的杂书,上面有个道理很简单,那就是百姓哪怕吃不饱,但是只要饿不死,就不会反!现在我们需要安稳,而这百万流民就是定时炸弹了,不解决他们,就无法安稳!” “所以左阁老,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没等左光斗说话,朱威又道:“新政!应从大基建始!这话交代给左阁老,也请左阁老代为转达内阁,一部堂,一地方,都不应该阻碍全局!” 第874章 鼠目寸光 还有一点,朱威没有明说,但是左光斗是聪明人,京城内的那些人也是聪明人,自然都看的出来。 那就是朱威在有意的杜绝其他武装势力的出现。 这年头,给顿饱饭就能招来兵,可是兵器这东西,就不是随意能够造出来的了。 天底下有能力造军备火器的地方,一共有四个。 一个就是宁夏,一个是南京工部,一个是江南造船厂,另外一个就是京城工部了。 宁夏与江南造船厂,都在朱威的掌控之下,而南京工部现在只是维持一个样子罢了,工匠倒是有,但是没钱没材料,势力最强的,或者说技艺最娴熟的,就属京城工部了,朱威不会放任让工部脱离自己的掌控。 现在打仗与以前不一样了,火器的大规模运用,杀伤力太大了,一点不察觉,就可能引起莫大的恐慌。 非但如此,朱威已经暗中授意徐希等人,对民间武装力量进行剿灭,对高门大户的私人武装给予缴械。 左光斗最后也是同意了工部迁徙,但是他也说了,不会全都过来,会留一些种子,在京城再建工部,这是朝廷的脸面,他不退一步。 对于这种要求,朱威是无所谓的,这些面子上的东西,实在不用太过在意。 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抓大放小才是聪明的选择,若是大小都抓,事情办不好不说,迟早都要累死,这种事,朱威不做。 “大人,大伯大娘来了。” 秦冉儿入内轻声道。 朱威连忙起身,小跑到屋门口,因为朱镇的事,朱二与李大娘已经数月不理朱威了。 朱威对家人极为看重,现在剩下的就这么几个人,万万不想因为已经过去并且无法挽回的事,老死不相往来。 “大伯,大娘。” 朱威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叫了人。 朱二脸上那种疏远莫离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朱威看了很不舒服的表情。 好似朱二这次主动过来要说的事,若是朱威不同意,恐怕这亲戚,就再也做不成了。 果不其然,朱二开口,就是拉关系了。 “小威啊,嘿嘿…咱们家往上数十几辈子,都没小威你这么有出息的人啊,咱们家现在也是沾了光了,一个个日子过的那是一个红火啊。还记得小威你小的时候,实在饿的受不了了,跑去大伯家里偷窝窝吗?好家伙…那时候你才四五岁吧?一口气吃了三个大窝头啊,还好噎住了,要喝水的时候我回来发现了,要不然你这小肚子,早都被撑破了。” 朱威只是微笑,也不插话,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不会只说一件事的。 “还有你爹…方面娶你娘,家里实在穷得很啊,一点彩金都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也就算了,连张床都打不起,最后还是我们两个半夜偷偷将老宅房梁拆了,不过那房梁太老了,腐朽的不成样子了,最后也只能做张桌子,就是你们家一直用到现在的那张桌子,小威应该记得吧?” 朱威点头,第一件事不记得了,但是这桌子确实还在老宅呢,虽说断了条腿,但也是以前家中唯一一件花了钱打造的东西了,朱威父母宝贝的紧,连带着朱威几兄弟,也是宝贝的很。 还记得打了马鹿之后的那顿饺子和臊子面,就是在这桌子上擀的面,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比现在吃的那些好东西都要香。 看到朱威脸色的变化,朱二眼睛一亮,随即趁热打铁:“小威啊,现在想想啊,还是那时候舒坦,没什么大富大贵吧,但是有点好吃的就能开心许久,不像现在这样,吃喝不愁了,却再也难那么开心了。人啊,最怕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那人不就废了吗,你说是吧小威。” 朱威眉头一挑,知道重头戏来了,也想知道他这个亲爱的大伯到底藏着什么心思,所以也是应了一声。 就这一声,在朱二耳中,宛如仙乐一般。 “你看看现在小堂整日忙的不顾家,也不给我们老两口留个孙子玩玩,天天在家实在闲得慌,所以啊,我就和你大娘商量了一下…” 说着话,朱二拉了李氏一下,李氏对着朱威拘谨的点了点头,好似并不情愿。 朱二看到后明显是想发飙的,不过时机地点都不对,连忙将心思隐藏起来,还是笑着说道:“这段时间不是鞑靼那边要过来许多人吗?说是要来种地?那些鞑靼人,哪里种的明白?再好的地都给糟蹋了,这可不行啊,我有个想法应该可行,小威要不要听一听?” 朱威还没同意,朱二就自顾自的说道:“你看那些人,又不懂烧荒整地的,我想着我找一些人,去帮他们搞,然后像育种耕种之类的,我也找人去帮忙,你说这样好不好?” 朱威大概明白朱二的想法了,佯装赞同:“如此甚好,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一茬,还得是大伯思虑的周详。” 朱二咧着大嘴异常开心的样子:“对呀,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不过…” 朱二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朱威示意朱二继续说下去。 “不过现在咱们宁夏的人力太贵了一些,一月都要三两银子了,一个熟练的庄稼汉在打理完自家田地之后,也没多少时间的,这样一算…要帮助那些鞑靼人烧荒整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花费会更多啊。” 朱威点头,顺着朱二的话继续说道:“大伯是过来请银子的?若是如此的话,我这里倒是能出一些银子,不过按照大伯的说法,这般花费下来,我能出的银子也是有限的。” 朱二等的就是这句话:“哎…我虽然是个庄稼汉,但是我也知道现在你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哪里能问你要钱呢?钱的事,我这边能够解决,只需要小威你给下个文书就好。” “文书?什么文书?”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出钱出人帮他们,总不能白干吧?等到有收成之后的五年内,这地里产的粮食,我们这边占七成!” 朱威眼神一凛:“七成?好大的胃口啊!” 朱二连连摆手:“说是这样说的,到时候都能商量,最少给他们留一年的口粮,小威你想想看,那些鞑靼人这辈子能吃饱的天数也是屈指可数的,给他们留足口粮,他们也肯定会愿意的,这样下来,地也开荒了,鞑靼人也安稳了,我们这边出钱出力的,也有点回报,三方利好啊。” 朱威冷笑一声:“大伯,你这脑子可就别学着别人做生意了。” 朱二一愣:“嗯?什么意思?” 朱威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字,蠢!你觉得这样很好吗?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和鞑靼人都是占便宜的一方?屁话!鼠目寸光!” 第875章 地主阶级 朱二有些懵逼,朱威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他的,朱威现在是厉害了,可是对于他而言,朱威始终是个晚辈,朱威也自觉的自己是晚辈,对朱二异常恭敬。 “你…你说什么?你骂我?小威,你知道你在骂你的大伯吗?” 朱二指着朱威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这是气的。 要是以往的朱威,自然会好好安抚,可是今日朱二的一番话,彻底让朱威发怒,有些事情可以让步,可是有些事情,不能让步。 “大伯,我再叫你一声大伯,这不是我对你的软弱,而是我尊敬你,可是你也要明白一点,有些尊敬需要你这样的长辈自己先做出个样子来,而不是一味的倚老卖老,吾尊老,尊的是有德之老,而不是缺德的人!” 朱二毕竟是个乡下人,没读过书,朱威蒯着文骂他,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反驳话语,只能对着朱威“你你你”,可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朱威冷笑:“别你了,今日我朱威就在这说一句,你说的那些,绝无可能!除非我死!” “朱威!你怎么这么轴啊,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啊,我是为你分忧,你却这般模样,你天天说的好听,真正到了为民办事的时候,什么都不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一个虚伪的人!” 朱威一听顿时笑了:“呵呵…大伯,这话应该也是别人教你的吧?” 朱二脸上飘过一丝慌乱:“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别人教我的,这都是我自己想的,别人当了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倒好,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亲弟弟你都杀了,自家的堂哥还要卖命才能混到个千户,因为一些小事还给降到百户了,有你这样的吗?” 朱威恍然:“果然如此啊,大伯…你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论是朱镇的事,还是这次的事,你究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为自家拿好处!你在怪我,怪我这么大的官,这么大的权力,对自家人还这么抠抠搜搜的,你在恨我,恨我明明有能力能帮衬自家人,却永远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你在怨我,怨我三番两次让家中人陷入危机之中。大伯…我说的对不对?” 朱二眼见自己的目的被拆穿,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大声道:“对!我就是这样想的!金水堡有个老孙头,不过就是给宁夏城的一个老爷赶车的马夫而已,但是人家搭上这条线之后,全家人包括同宗的,都给在宁夏城找到了活计,过的不知道比以前好多少!鞑靼南下的时候,金水堡六百多人都死了,就是人家一家活的好好的!” “而你呢?三番两次让咱们乡亲们受累不说,咱们乡亲们的孩子跟着你打仗,死了几十个啊,你除了给一些银子之外你还做了什么?你的官也是我们这些乡亲们的血给你铺的路!你现在倒是厉害了,成了大官了,转头就觉得我们这些乡亲们是土包子了,我们血也流了,命也丢了,苦也吃了,现在就不管我们了呗!是这个意思吧?” 朱威冷笑:“呵呵…朱二,这是你一人的意思,还是乡亲们的意思?” “当然是乡亲们的意思,咱们焕土堡,大都沾亲带故,那些死去的人,也大都与你有血亲关系,我们不求什么当官风光,我们只求过的好一些,这都不行吗?” 朱威厉声回道:“现在过的不好吗?朱二,你摸摸你的良心!现在过的不好吗?十年前,你们有几家人能吃上肉的?十年前,你们有几家人能有新衣裳穿?十年前,你们的命,都是明码标价的,一条命两斤小米!十年前,你们家家户户住的是漏风漏雨的房子!” “现在呢?” 朱威一把拉住朱二的衣领:“你看看你,一个匠户,现在穿的是绫罗,摸摸你嘴边的油水,肉都吃的想吐了,现在又在新建三进大院子,借着我的身份,哪怕当官的都对你恭恭敬敬!” “这种日子差吗?这种日子你以前敢想吗?现在给我说你们想过好日子,呵呵…十年前有口肉吃,都愿意将命送了,现在倒好,觉得整日吃肉都不是好日子了。” “我承认,我的成就,有一部分是因为乡亲们的鲜血,是因为乡亲们受的苦,可是我朱威这些年,可曾亏待你们?阵亡人的抚恤,大明最高!孤寡老人我也养着,孤儿我也让他们有饭吃有书读,这还不够?朱二…心太大,不是什么好事!” 朱二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不过农家人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挣脱朱威的控制,朱二指着朱威就骂:“屁,这都是你应该做的,我可以先不说这些,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帮助那些鞑靼人开荒!我们出钱出人出力,最后落点好处,不过分吧?” 朱威深吸一口气:“你们这不叫落点好处,而是在刨我新政的根!我问你,新政第一条是什么?是彻查天下田亩之后分地,将地都分给百姓耕种,为何要这样?就是想让居者有其屋,种者有其田!让天下人的日子都有盼头!而你们要做的是什么?是将本该是百姓的田产都收到你们的口袋里,然后让百姓耕种,这和现在的那些乡绅官员地主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想吸百姓的血!你们想让自己变成地主,想让百姓变成佃户!我说的对不对?” “不对!那些是鞑靼人,不是大明百姓!” “屁,只要是我能管的到的人,都是我大明百姓!并且你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个口子如果开了,他人有样学样,大明新政就完了!” 朱二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完了又怎么样?今日一个政策,明日一个政策,谁知道用哪个政策?咱们这些年来来回回有多少个所谓的新政,屁用没有!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 朱威缓缓摇头,声音郑重:“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我说的算,这政策不会变,也不会改,谁想钻空子,我就要他的命!” 朱二咽了咽口水:“怎么?你还想杀我?” 朱威冷声道:“我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杀了,概况一个大伯呢,你说是吧,大伯!” 第876章 孤家寡人 朱二心中也是挺怵朱威的,听到朱威语气中的冷意,一时不敢再说什么。 朱威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语气:“大伯,你的地怎么没的,你还记得吗?你现在要做的事,和当初强抢你地的人,没什么区别,你当时苦不苦?你当时可想杀了那人?现在也是一样的,你抢了别人的地,别人也会过的苦,也会想杀了你,抢地富贵只在三五代,你说宁夏城的那个老爷很厉害,一个驾车的马夫都过的很舒坦,可是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朱威指了指脚下。 “他已经在地里了,他全家人也都在地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宁夏城外的地他家占了三成,以为有庆王府的关系,不认新政,给钱地都不卖,那就对不住了,他只能死!大伯,不要小看我改革的决心。” 朱二咽了咽口水,一甩衣袖,拉着李氏就走。 朱威在他身后大声喊道:“回去告诉乡亲们,人要知足。” 等人走远了,秦冉儿上前问道:“大人,妾身觉得,这想法不是乡亲们的。” 朱威嗤笑一声:“肯定不是啊,咱们焕土堡这往上数百十年,都没一个有出息的,全都是老实汉子,就算有些小聪明也是一些小把戏,哪里能想到这种?背后的人,心思歹毒的很啊。知道内情的人,会知道我为何如此,可是大都是不知道内情的人,加上这次的主角之一是鞑靼人,肯定有很多人觉得我朱威屁股歪了,宁愿将利益给鞑靼人,也不愿意给那些乡亲们。” 秦冉儿皱眉:“大人,若真的如此的话,不好办啊,民众愚蠢不通事理,被有些带起来,恐怕会有很大的麻烦。” 朱威冷笑一声:“麻烦倒是算不上,但是恶心人是真的恶心,他们也是聪明了,知道正面占不到便宜,就想裹挟民意逼我让步,可是他们啊…呵呵,想错了啊。” 说着话,朱威捏了下秦冉儿的小脸蛋,秦冉儿哪怕已为人妇数年了,也有些羞红了脸,朱威这般亲昵的动作,也是极少做的。 “他们这些人啊,可就忘了一件事了,我不是他们认知中的那些官员,我不怕那些所谓的并不真实的民意,我怕他们不跳出来。” “那大人,要不要好好查查大伯背后的人?” 朱威摇了摇头:“不用,让他们再放肆一些吧,我需要借他们的手,让鞑靼过来的人放下戒心,收拾他们太容易了,不用费什么功夫的,冉儿…麻烦让小堂哥过来,我有事要交代。” “是!” 不过一刻钟,朱堂就一路小跑过来,进了屋内就跪下叩头:“大人,下官有罪,回去之后必定好生约束家人。” 朱威手中拿着的笔一顿,叹了口气,起身将朱堂扶起:“小堂哥,你我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朱堂表情有些不自然:“应该的,上下尊卑有别,可不能乱了规矩。” 朱威轻笑:“规矩?呵呵…小堂哥,你知道我的,我最爱打破那些原本的规矩,不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京城那些达官显贵之间,我都不想守那些所谓的规矩,当然了,那是以前,以前的我们,是规矩的约束者,那些规矩就是来管我们这些人的,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我是规矩的制定者,反而现在我对那些原本规矩的制定者有了些许认同,有些规矩就是为了防你我这样的人设定的,那些规矩就是为了维护一些利益,或者是一些政策,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朱堂认真点头:“大人说的是,下官也不知道家人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才会这般胆大妄为,下官一定好好约束。” 朱威摇头苦笑:“你我兄弟,也要如此了吗?” “应该的。” 朱威摆摆手:“不用约束了,你也不用与他们说这些事,让他们闹,让他们跳,闹的越大越好,跳的越凶越好!” 朱堂一愣,面露苦涩:“大人…下官家中人实在上不了台面,大人想要做的事,他们恐怕并不合适。”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他们是最合适的人了,他们与我最亲,办一些事,是最方便也是最能让人信任的。” “那…那可否在事成之后,留我家人一命!” 朱威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也觉得我会对大伯动手?” 朱堂不说话了,但是朱威明白,是因为朱镇,这时代宗族关系异常稳固,一人有罪,宗族蒙羞,一人得道,宗族富贵。 可是朱威杀了朱镇,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许久之后,朱威才开口:“放心吧,咱们家中没几个人了,大伯他们只要不做那些破坏现有规矩的事,我也会好好尊敬他们的。” 朱堂一拱手:“有大人这句话,下官心中就有数了,大人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吗?若是没有,下官先行告退。” 朱威其实是有很多话想要对朱堂说的,在宁夏,在他的家乡,现在能好好说话的人,好似越来越少了。 不过最后朱威只是点了点头,让朱堂下去了,有些心结,需要时间与时机才能解开,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轻易了解的。 朱堂走后,朱威拿着想要给朱堂看的那张纸,久久不能回神,那纸上写满了名字,男女都有,他想让朱堂挑几个给下一辈子女准备。 而后准备让朱堂出面,在焕土堡中选一些孩子赐名,就像当初陈其辰给他们起名字一样,可是朱堂的态度,让朱威这个想法落空了。 现在这时候,就算是给了朱堂,朱堂应该也只是当做一个任务去完成,不会真正上心的。 这事,其实也是朱威的私心,有些人啊,比如王异,比如陈其辰,比如陈子昂,比如赵云澜,朱威都想用一些方式或者手段,让人记住,可能这对百姓来说并不重要,但却是朱威的一个执念。 “大人,莫要伤神。” 秦冉儿走到朱威身后,又像往常一样给朱威按头,朱威反手握住秦冉儿的手,语气落寞:“冉儿,我恐怕,真的要成孤家寡人了。” 第877章 送信 焕土堡。 如今的焕土堡,早都变了模样了。 以前只靠着零星过路商贾能有点零散收入,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家庭,一年吃不了一顿肉,还有一半的人家,衣服都不够家中人穿的,谁出门谁穿衣服,更有些人家,冬天睡着睡着就死了,来年开春发臭了才被邻居知道。 方圆百里之内,没几个比焕土堡更差的村子了。 这也是为什么村中大部分都是亲戚的缘故了。 因为穷,没有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过来,因为穷,也备不起嫁妆,自然也没有外村人愿意娶这边的女子。 长此以往,也是为了留个后,只能村中内部解决了。 你家有女儿,我家有女儿,那就换。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三代之内不能通婚的规矩,就算有,这穷地方,这穷人,也不会当回事。 所以啊,到处都是亲戚,原先还能分得清辈分,后来人太多了,索性不分了,长辈除了亲近的那些人之外,都是姨大爷。 朱威在烽遂可是杀了不少“姨大爷”的。 这些所谓的“姨大爷”,到底是不是正经亲戚,谁也说不明白,也就无所谓了。 而现在的焕土堡,已经真正变了一番天地了。 家家户户都在新起院子,以前家中有人跟着朱威干的,那至少起三进院子,这在以前,可是只有老爷才能盖的起的。 而没有跟着朱威的那些人,借着商道或者在作坊做工,也是赚的不少,翻盖个房子,新修下院子,家家户户都有肉吃,新衣服一做就是三五身,这日子过的也是滋润的很。 现在焕土堡的闺女男丁,可不再愁没婆家或者没媳妇了,周围的村子,甚至荡寇城的人家,都想和焕土堡的人结亲。 非但如此,焕土堡整个地界也是焕然一新了,以朱威规划的商街为中轴,往外扩了三四倍,比一般城里还要繁华许多,甚至有些江南地区的特产,在整个宁夏,也只有这里才能买得到。 这日子比那些所谓的江南富庶之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人啊,就是如此,贪欲是填不平的。 饿肚子的时候,要个窝头就够了,等到肉都不想吃的时候,反而想要的更多一些。 望春楼。 焕土堡最大的酒楼,也是成国公府的产业。 这里后台硬,自然也聚集天下各处商贾来此谈论生意,饭菜也是华贵的很,看着好看的一逼,只不过大都吃不饱罢了。 当然了,来这里的人,也没几个是为了吃饭来的。 第三层的一号房内,朱二与一众相熟的乡亲们一起。 这一号房,原本是给朱威或者是朱缶留着的,只不过两人基本不来这里,加上朱二的身份,掌柜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原本只是给朱二一个面子,谁知道朱二喜欢上这种被众人仰视的感觉,三天两头带着一群人来这里,掌柜的也是没办法,赶又赶不得,说他们又听不懂,索性随他们去了。 不过这里的消费太高了,一两顿还负担的起,再多可就不行了,所以他们经常就是点个便宜小菜之类的,抱着从家里带来的茶水,一坐就是一天。 “老二哥,咱们那个事怎么样了?小威有没有同意?” 说话之人叫朱熊,名如其人,长的是五大三粗的,嗓门也大,他家在焕土堡,以前算的上是上好的人家了,因为他俩开了个肉铺,在那人人都吃不饱的时候,天天饭菜都有油腥,是多少人羡慕的存在。 他原本也是个军户,只不过用了两斤肥肉厚酒,让他免除了去烽遂值守,烽遂被鞑靼打的时候,他可是庆幸的很啊,后面朱威招兵,他这体格要是去得话,肯定能选上,但是他的日子本身就过的可以,怎么可能会去拼命? 等到第一批招的兵死伤过半,朱熊又是庆幸,再之后的招兵,他自然能躲多远躲多远了。 可是事事不如他意,前些年兵荒马乱的,肉铺生意一蹶不振,可是过了几年苦日子。 到了后面朱威牛逼大发了,他又因为什么都没做,沾不上什么光。 眼见以前不如自己家的人都因为跟着朱威过的比自己好,朱熊哪里还能坐的住? 这次的事,其实就是朱熊拉的大人物出的主意,那大人物在朱熊的眼里,可和朱威比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以前好歹是做生意的,脑子比一般人要转的快一点,知道自己去找朱威见得到见不到人还是两回事,就算见到了,朱威也不见得会理他。 所以,朱熊就找上了朱二。 朱二这脑子,可不像朱熊,直肠子一根筋,像给朱威说的那些事,只要给朱二说好处就行了,朱二自己根本想不到背后的深意,哪怕朱威告诉他了,他也不信的。 听到朱熊的问话,朱二“呸”了一口:“妈的,我当人家是自家子侄,人家当我是棒槌,这么大的官,给家里人办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早说当初饿死这小子!” 朱熊一听就知道朱二是被撅回来了,这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成行,也就不用找朱二了。 朱熊笑了笑:“谁说不是呢?都穷的时候,是好亲戚,现在人家富贵了,哪里还看得起穷亲戚?巴不得离得远远的,要不是怕别人戳脊梁骨,说不定人家早都不认你这大伯了。” 朱熊这煽风点火的本事可是了不得啊,朱二一听就怒了,一拍桌子猛的起身:“屁!他再厉害能有皇上厉害?他再厉害能有太上皇厉害?他再厉害,能有太后厉害?别忘了…老子除了是他大伯之外,还是当今太后的大伯!给老子逼急了,老子写信告状!” 朱熊要的就是这效果,立马打蛇上棍:“你告状又能怎么样?人家是亲兄妹,你再怎么着也是大伯,不是亲爹。” 朱二冷哼一声:“这可不见得啊,有杀了自己亲弟弟的吗,杀了之后,还不让自己亲妹妹知道,这就说明他们可没有想象的那么亲,给我逼急了,我就将他杀他亲弟弟的事情,告诉太后!” “早该如此了,我这边有能绕过朱威暗线的门道,可以送信的那种!” 第878章 小打小闹 “报信?” 朱威敲着桌子有些拿不准了,按理来说现在可没有哪个势力能够突破朱威的眼线,也没有哪个势力能够不经过朱威同意就可以和宫中联系。 那么朱熊说的报信是什么意思? 给谁报信?给谁送信?怎么能到朱芷手中? “大人,要不要抓起来?” 秦成对朱二和朱熊的做法很不理解,在他看来,现在这日子好好过着比什么都强,怎么偏偏有人想要搞事情? 朱威没有派人盯着朱二,可是那望春楼的掌柜的能不留个心眼吗?朱二他们说的话,那掌柜的可是一五一十都记录下来了。 朱威摆了摆手:“不用,让人盯着就行了,另外给陈子义传信,加强对各地商贾的渗透,最好能够摸清楚有哪些人心中有怨。” “是!” “还有,给李牛说下,朱芷若是出宫,必须由我们的人保护。” “是!” 秦成走后,朱威仔细想了想,最反对他的大势力,其实就是东林党了,可是东林党已经投诚,现在分批去往日本任职。 按理来说,别的松散势力,其实都不太上得了台面,朱威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给朱芷送信什么的,朱威并不担心,只是信件而已,内外都在朱威的掌控中,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但是朱镇的死,是万万不能让朱芷知道的,至少…在现在不能让朱芷知道。 之后一段时间,朱二倒是没有再来烦朱威,巴图尔荪已经准备好奔赴辽东,两个部落的百姓,也都已经到了既定位置。 朱威的处理这些鞑靼人的方式很简单,派人先修建简易住房,分给鞑靼人,让鞑靼人摒弃传统的蒙古包。 而后用重利吸引宁夏山西陕西等地的百姓,将他们与鞑靼人混在一起,不论是住房,还是耕地,都由汉人人为分割鞑靼原本的族群。 这般做法,不但能够让鞑靼人不能轻易聚集,更能让汉人去教授鞑靼人农耕技巧。 而那所谓的重利也很简单,原本分了地的,就按照比例置换土地,因为有熟地与荒地的区别,一般兑换比例都在一比二以上,有些水田之类的,能兑换到一比三,原先一亩地,现在能换两三亩,这个诱惑可不小啊。 另外除了一家人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与免赋税的政策之外,其他的就是看他们负责的鞑靼人所生产的粮食多少了。 全部按百分之一给予奖励。 用当年粮价折算,可以给粮食,也可以折现。 别小看这百分之一,一家汉人教授五到七家鞑靼人耕种,每家每户都分了不少于十亩的田地,百分之一在这时候,是能够养活三五个人的。 当然也是有期限的,期限为十五年。 这时代的荒地想要真正变成熟地,所需时间至少三年,长则五年,其实到了最后算下来,汉人得到的利益不是很多。 大家大户的,看不上这些,但是小门小户的,能多赚点银子,可就了不得了,日子只要能比以前好一分,那就值得用命了。 这样的政策一出,立马让天下瞩目,这是一种新的安民方式,与以往的安民手段截然不同。 有远见的人自然能看得出来,政策若是能够好好落地,后续基本不需要太多公家力量去维持了,所有的一切都会由百姓自发完成。 这时代的人,可并不笨啊,这样的手段要是没人能想的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时代又是阶级分明的时代,能想出这种手段的人,自然也能相出朱二那般的办法,哪个方法对他们有利,他们自然会选择哪个。 所以,朱威的这种政策,又是给天下人上了一课,也更让天下人明白,朱威对于新政的决心。 新纪二年八月十五。 随着朱缶与胡厉一齐下锄,百年草场迎来了它们最后的时光,相信用不了多久,牧场就能变为良田。 宋应星作为朱威亲封的安民使,入驻蒙明省,主管一切蒙汉事宜,也主管农事。 新纪二年九月初二,工部一行人,由徐光临带领抵达宁夏。 新纪二年十月初五。 一声巨响,好似天崩地裂。 在焕土堡附近的贺兰山脉余脉,开始采石挖矿。 大基建计划,正式开始。 新纪二年十一月十二。 第一批水泥,经宁夏水泥路,送往陕西,徐希带领兵士五千,流民三十万,开始沿着官道铺设新的水泥路。 这条路,首先通往榆林,之后入咸阳,而后到潼关入洛阳。 而第二条水泥路,则是从洛阳一路南下,经湖北入湘西,再连四川江西。 至于南方诸省,因为水路发达,通陆路的需求不太急切,放到了第三批。 同一时间,由京城通往宁夏的水泥路,也正式动工,一路往宁夏走,一路下河北入河南,在洛阳交汇。 之后在洛阳往东,入山东等地。 宁夏段的总指挥是徐光临,京城段的总指挥,明面上是左光斗,实际上是朱常瀛。 朱常瀛的处置方案没有公之于众,但是因为朱由校的力保,加上朱常瀛自去王爵,也就留下了一条命,现在暗地里,依旧主持研究院。 不过他在研究院中的权力大大受限,一切发明制造,都在朱威的监视下进行。 此时京城研究院中。 朱常瀛还是坐着轮椅,朱镇那一刀,伤了朱常瀛肾脏,虽说性命无虞,但是伤了根本,现在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 朱常瀛面上是一张舆图,非常大,长五米,宽三米五,各省份下属的州府县都标记的清清楚楚,各地的地形地势,也有详细标注。 现在这舆图上面,有三个明显的点,分别是宁夏,北京,洛阳。 这三地呈三角形相连,并且由这三点往外延伸出数条细线,沿着山河地势弯曲缠绕,沟通着大明北方重要城市。 这些细线,就是大基建计划中的水泥路计划。 此项计划能够吸收流民七十万之多。 由户部核算,若是全部完成,花费物资人力合计银两两千三百万之多。 这等大手笔,在大明二百多年中,从未有过。 朱常瀛对着对面的左光斗笑道:“左阁老,咱们以前的那些工程,在这个工程上,有些小打小闹了。” 第879章 榆林 左光斗神色凝重,对于朱常瀛的话没有否认,不过他指着舆图三个大点道:“以工代赈,自古以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每次最多十万民众,若是过了十万,光是负责围守的兵士,都要有三五万之多,如今直接七十万,虽说分割三地,但是每一地至少也要二十万。” 左光斗是参与过修黄河河道的,当初劳工不过五万余,可是河道太长了,需要加固的地方也太多了,最后硬生生用了两万兵马才能勉强维持不生事端。 百姓聚集一处,若都是同宗同族还好,只要把控住宗族老者一般不会生事,可是现在参与水泥路建设的,可是流民,天南海北的流民啊。 他们可能民风不同,可能民俗不同,甚至可能原本就有仇怨,人太多了,短时间内也分不清楚。 那么隐藏的危险,可就很大了。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些人都是流民啊,受的苦太多了,难免对朝廷,对官府,有一些怨言。 人少的时候没事,吃不饱的时候也不怕,可是修路不可能不让人家吃饱,吃饱喝足了,若再遇到一些其他事情,说不定就要闹出乱子了。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卫所改制了。 现在大明的两套军制,一个就是卫所,一个是战兵系统。 战兵系统的兵,都是招募而来的,全都在九边重镇,这可不能动啊,更不能随意调往内地,而内地全都是卫所官兵。 卫所改制的事天下早都传遍了,京城附近的卫所已经慢慢跟着清查田亩进行改制。 可是河南山东湖广这些地方,还远远没有开始啊。 而这些地方,又是乡绅官员盘根错节之地,对清算天下田亩,本就是怨气颇深。 这几件事一起进行,被有心人抓住,天知道会不会再来一场内战。 朱常瀛知道左光斗在想什么,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左阁老,你啊…还是不了解朱威。” 左光斗一愣:“王爷何出此言?” 朱常瀛摆了摆手:“别叫王爷了,我早都不是了,若是左阁老愿意,就叫我一声常瀛,真不行的话,我也是研究院院正,叫我院正也行。” 朱常瀛再怎么说也是皇家子弟,哪怕没有爵位了,也不是左光斗能够直呼其名的,不过现在再叫王爷确实不合适了,左光斗想了一下,也就遵从朱常瀛的意思。 “院正,我与朱公爷虽然并未见过几面,但是我敢肯定,朱公爷爱民之心切,非一般人可比!不论是大基建计划,还是田亩统筹又或者是卫所改制,朱公爷首要都是保证百姓的利益,我担心…担心若是真的出了乱子,朱威可能…” 朱常瀛叹了一口气:“我的左阁老啊,你见过朱威几次啊?是不是都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你看朱威长的周正,对人待物也是一板一眼的,你就真的以为朱威像你那些学生一样?是个讲究的主了?” 左光斗皱着眉头,有些不悦:“院正,我自认我看人一向很准,护国公这人我虽未了解透彻,但是不论在京城,还是在宁夏,护国公对事对人的态度,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朱常瀛洒然一笑:“你呀你呀,也不怪你,你是一心只读圣言书的人,你对军中之事了解不深,要知道…朱威显露头角这十年中,死在他手里的鞑靼人女真人,或者白莲教或者孔家人,加起来少说二十万,在日本更是灭了一国千万人口!这样的人…你竟然还担心他不够果断?” 左光斗摇头:“这不一样,对鞑靼女真或者日本,都是对敌,对孔家人白莲教,都是在为大明挖去腐肉,而对待百姓,与这些人不一样的。” “那你可听闻英国公他们几个朱威的学生,在山东的事情?若你知道,那你就会明白,朱威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而是一个异常有原则的人,谁坏了规矩,谁就该受到惩罚!” 左光斗有些迷茫:“英国公他们?在山东怎么了?” 朱常瀛现在终于明白朱威为何总说文武不能全然对立了,左光斗也算是少数几个拎的清的文官了,可是对于武将这边,还是武将中领头的几个大人物,都不太关心,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算了,与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懂得,你只要知道,若单论果断,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今日不早了,左阁老慢走,我这身子可就送不了你了,请自便!” 说罢,不管左光斗的反应,自己拨弄着轮椅进了里屋。 左光斗无奈,只能收起舆图出门而去,他是去英国公府的,有些事啊,他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 陕西榆林。 徐希领着三十万流民在这里安营扎寨,不过朱威只给了他五千兵而已,由秦成带队。 这五千人要管着三十万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好似秦成也并不想着怎么去管他们,只是在流民营帐附近的地方休整,没有徐希的召唤或者营地不出什么事的话,这五千人马,并无动作。 三十万人每日所需的物资是个天文数字,哪怕光吃饭一人一天吃个半饱也要一斤杂粮,这三十万人可就是三十万斤啊。 运送粮草物资以及水泥等生产物资的车辆绵延数里,要不是在官道附近,说不定都运不进去。 这三十万人中,青壮劳力其实只占了六成而已,其余的,都是老弱妇幼。 也就是说能干活的,其实只有十八万人。 这也足够了,水泥路修建起来速度快的很,只要地基打好,其余的都是异常简单的。 在这风风火火的工地之中,出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朱二与朱熊他们。 他们在宁夏也办不成什么事,刚好朱熊身后的那人,给了他们一个发财的渠道,那就是来榆林工地,卖一些日常生活用品或者小孩子玩具之类的。 虽说这里的人都是苦哈哈,但是朱威也是给了他们少许工饷的,青壮劳力没人每天三文钱,钱是真的不多,但就是这三个铜板。让这十多万人每日是干劲十足。 偶尔也会花个一两文的,买点许久未能买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朵头花。 东西不值钱,赚的也少,可是架不住人多啊,朱二他们每日进账纯利润都能有个百两左右。 一百两银子,可是能在宁夏盖院子了,是真的不少了。 朱二是一心扑在生意上了,但是朱熊可就不一样了,他与这些流民熟络之后,就与那些人谈天说地,什么都说,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民生政策,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流民都将朱熊当做贵人先生了。 一个卖肉屠夫,竟然能被当做贵人先生,说到底啊,还是民众愚昧无知。 之后又有一些生面孔的人,偷偷混入其中。 三十万人啊,要找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不过对于这事,徐希与秦成都好似无所谓的样子,好似巴不得他们能搞出一些事情来呢。 第880章 爱民不等于没有底线 “秦大人,你觉得先生说的那些事情,可能会发生吗?” 徐希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副老农的模样了,虽说按照官职,徐希是刑部典狱司郎中,可是现在的本职工作,早都变成安抚流民了,如今已经一年有余。 数百万的流民,大都聚集在山东河南山西河北等地,他是四省到处跑,整个人黑的他爹来了都认不出来了。 后挑选老实本分的二十万流民入日本,现在又是主持修路一事,这一年多他是一天都没休息。 现在的徐希,完全没了当初小公爷那番富贵体态,但是如今他的眼睛很亮,在外表的衬托下,如同夜中的明月一般。 好似是不经意的问话,可是徐希粗糙的手不断摩挲着茶杯,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平静。 顶级富贵人家,从不知民间疾苦,现在是知道了,可是知道的越多,就越心疼百姓。 而朱威的计划,会死很多人的,有些人该死,但是有些人不该死的。 他不忍心。 秦成微微一笑:“徐小公爷,你还记得山东那个杀了上官的军户吗?从情义方面说,他办的漂亮,手刃了仇人,从道义方面讲,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大人还是杀了他,当初大人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徐希摇了摇头:“没有忘,也不敢忘,只是…会死很多无辜的人。” 秦成眼睛微眯,细微表情与朱威越来越像了:“无辜?这天下…每日都要死那么多的人,里面有多少无辜的人?徐小公爷,你管不过来的。” “我知道管不过来,可是至少…我们不主动送他们去死!” 秦成冷哼一声:“徐小公爷,这天底下,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可以讲的,你不想做的事由不得你,你想做的事做不成,天下万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大人这次要做的事,是会死很多人,但若是这事做成了,会少死更多人,与当初大人在京城教你们马车撞人的事情是一个道理,只不过这次…我们不是旁观者,而是比那个马夫更清醒的执行者。” 秦成现在与以前比,变化很大,以前在朱威身边,还有李牛与王二两个脑子缺根弦的人在,那两个活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总是想着法子坑秦成,久而久之让人觉得秦成也是个不靠谱的人。 可是朱威看秦成看的清楚,秦成这样的人,最是老实,但也最有想法,与陈子义那样在丛林中训练出来的警觉与聪明不同,秦成做事总是有条有理的,并且每次的事情都办的很好,甚至超出朱威的期望。 所有人,包括李牛王二陈子义都走了,看似都是有大事要做,看似都是主理一军,其实是他们都到头了,在不在朱威身边,没什么太大区别,只要不生事,只要听命令,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可是秦成不一样,要说那些人是将才,那么秦成就是帅才,秦成有些地方和张之极很像,并且比张之极更加容易塑造,他就像一个干枯的海绵一样,只要有水就能疯狂吸收消化。 这次的事,其实也是对秦成的一个考验,为兵者都要杀伐果断,更不用说为将为帅了。 而如何处理,怎么处理,后续怎么收场,都是秦成需要考虑的事情,朱威给了秦成很大的权限,只要结果,而不论结果对错。 这话说起来有些可笑啊,明明朱威因为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斗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可是现在又要用很多百姓的命去培养一个人,哪怕培养秦成在这次的事情中并不是主要目的,可是这样的改变也足以证明,朱威确实不一样了。 就像朱威说的那样,作为规矩的被约束者,他要反抗,可是作为规矩的制定者,他就要保护这规矩。 人在不同的地位,站在不同的高度,所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对于现在的朱威而言,只要这次的事情办的漂亮,能够震慑其余心思不纯的人,这三十万人都死了,也在所不惜。 敌在暗,朱威在明,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说他心狠手辣也罢,说他违背初心也罢,但是朱威有他自己的理由,现在没有人能够约束朱威了… 徐希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他这次过来就是想再从秦成口中得知朱威的决心有多大而已,现在看清楚了,并且他也知道,他现在也回不去了,在他进入这营帐开口的那一刻,秦成就不会在事情办完之前放他离开了。 果不其然,秦成将头盔带上,紧了紧腰间的佩刀:“徐小公爷,这几日的劳累本将看在眼里,同为大人做事,自要照看好自己个儿的身子,军营清静,这两日就请小公爷暂住,条件简陋,还望小公爷,不要嫌弃。” 秦成这话是根本没有给徐希留任何的反驳余地,已经搬出朱威了,徐希是不接受也要接受了。 …… 深夜。 一般的人家早都睡了,而整日劳作本应该早些休息的流民营帐中反而还是不太平静。 朱熊所在的营房内满满当当堆的都是人,用两根蜡烛照明,那点微弱的光根本透不过人群,压抑的很。 不过每个人眼中都透露着兴奋。 这些人大都是流民,可是大部分在原本的家乡就是混混一样的存在,其中也有被裹挟着来的,不过占比实在可怜的很。 朱熊喜欢这种被众人仰视的感觉,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焕土堡,当初的他也是这样的。 “弟兄们,好日子就要来了,你们知道吗?宁夏现在有多么富贵,那粮食仍在路边都没人捡的,给人做工每日没个一钱银子都没人看得上眼,可是你们看看你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每日给口稀饭给三文铜钱,打发叫花子也没有这样打发的吧?” “在朝廷没事的时候,对我们不管不顾,任由我们饿死冻死,现在需要修路了,需要人出力了,就想起我们了?好事都让他们占完了!我们穷人只能给他们卖力气卖命,甚至妻子女儿他们想睡就睡,兄弟们都是爷们,能忍下这口气吗?” “不能!” 众人都是小声回答的,在进入营帐之前就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可是上百人哪怕每人咳嗽一声都是大动静了,何况是回话? 朱熊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怂人就是怂人,自私胆小的性子是改不了的。 “嘘……别吭声了!” “弟兄们,今日就到这里,回去之后,找相熟的人,一定是要能信得过的弟兄,明日三更之时,就是我们起事之时!弟兄们也别担心他们有兵,不过区区五千人,咱们只要闹起来了,这三十万人一口一个唾沫都能淹死他们,还有…咱们也有兵,会配合咱们行动,明日一定拿出气势来。” …… 宁夏。 朱威屋内。 朱缶与胡厉站在朱威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朱威手指敲击着桌子,声音生冷:“这就是你们的想法?” 朱缶咽了一口口水:“是,先生,蒙明省有小心思的人,我们大概都摸清楚了,在这时候将他们一网打尽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会有很大的伤亡,现在蒙明省刚刚开始步入正轨,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你觉得这是大动干戈?” 朱缶低头,不敢去看朱威,如今朱威虽然不怎么穿戴甲胄,但是那身上的气质,反而更加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是,学生以为,安民以柔克刚最是巧妙。” 朱威轻笑:“以柔克刚?倒是难为你了啊,能想到这词,想必你和徐希也是通过气了吧?” 不容朱缶否认,朱威又道:“你们两个啊,实在不像你们的父亲,生在鼎铭之家,何曾将人命放在心上,现在倒好,全都变得这般体恤民生了,不过我并不否认你们的观点,反而觉得很好,你们能有这心思,也不防我细心教导了。” 朱否心中升起希望,但是朱威下一句话就让他的心再次沉入湖底。 “但是…安民,爱民,不等于没有底线!” 第881章 难做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位刚刚科举中榜的进士,选官为县令,刚一上任一看那些俗成的规矩,就觉得不可思议,什么告官者先打五十大板,什么以银顶罪,所以一怒之下撤了这些规矩,整个县衙上下百人,没人阻止他,反而都在看笑话。” “果不其然啊,这些规矩撤了的第二天,告状者就络绎不绝,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恶人先告状的,有受了冤屈以前的官不受理的,也有一些纯粹就是玩一玩的,仅仅半个月,就受理了别人三两年的案子,你们是否觉得这样挺好?” 朱威嗤笑一声摇头:“错了啊,大错特错,这官啊,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重整那些规矩,下不来台,不整那些规矩,自己就是累死也办不完那么多案子还耽误了其他大事,比如农时,比如教育,比如治河,比如剿匪。” “那个官员,与你们一样,都是太过于理想主义了,总觉得自己悲天悯人,总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可是事实上,不切实际啊。” “鞑靼新入我大明之人,与我大明民族矛盾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心中有气有怨的人不在少数,鞑靼人中有人是这样,汉人百姓中也有人是这样,怎么解决?如同那官一样,今天解决十个,明日解决二十个吗?” “愚蠢至极!” 朱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走到朱缶身前,盯着他道:“现在大明就相当于刚刚说的那县,我就是那县令,从前的规矩没了,你说会不会有人搞事情?今日这里点一堆火,明日那里杀个人,我难道要整日去各地救火?我现在要的不是什么百姓安居乐业,朝廷公正严明,这些是目标,但是现在不现实,我要的只是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只有安稳了,才能发展。才能实现那些目标,乱糟糟的,什么事都做不好的。” “这次的事,参与的人会很多,有鞑靼人,有西域人,有汉人,有民有官,我要用极刑,从根本上灭了这些人,好警示天下,让其他想要生事的人,给老子忍着!等到所有的事情都步入正轨,那时候,才是你做事的时候,就现在而言,我不想有那么多的麻烦。” “我以前与你们一样,见不得百姓吃苦,见不得百姓流泪流血,可是现在统筹全局才发现,有时候让他们吃些苦流些血也是好事,民怕了…才会听话。” “以前觉得这事真他妈的恶心,那些官真他妈的不算人,但是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之后,才明白一些事情,我若是一里正,守着几十上百户人家,说不定会耐着性子处理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我不是啊,你们也不是,一个巡抚一个总兵,你们要往远了看,让那些心存侥幸的人不敢再心存侥幸,让那些坏心思的人不敢再坏心思。” “这话其实挺没有道理的,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啊,这次事情了了之后,传首天下,陈子义会跟着铲除那些已经跳出来的人,只要办的好,大明将真正安定富裕强大起来,死十万人与国破死千万人,是有区别的。”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说的太多了,说的我都有点觉得我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了,但是我觉得我没错,你们若是觉得我错了,可以不干这事,我派别人去,如何?” 朱缶与胡厉立马跪下:“学生愿意。” 朱威一手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你们两个啊,还有徐希,日后都是要独当一面的人,你们有想法有心思是好事,其实我与你们最小的徐希相差也不过十岁罢了,我能教的很少,在没有其他好的方法之前,按我说的做,你们心中也不要有气有怨。” “学生不敢。” “行了,你们回去准备吧,记住…我只有一个要求,心要狠!要让他们怕!” “是!” 朱缶胡厉走后,朱威坐回桌子旁,拿起一张纸,在上面写到:“雷霆手段,宁杀错不放过。” 随后出门将信交给秦冉儿:“送给陈子义,加急。” 秦冉儿小心收好信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轻声道:“大人,你心中也不好受吧?” 朱威摇摇头:“没什么好不好受的,我这样的人,手上的血太多了,有些事说多了,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大人,世人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朱威摆了摆手:“与世人无关,好坏自有后人去说,只不过…若是大伯参与到了这件事中…” 朱威没有再说下去了,他对外的命令都是要根除的那种,可是朱二若是真的参与到了这事中,他该怎么办?再像对付朱镇一样对付朱二? 若真的那样的话,还有大娘和朱堂呢,怎么面对他们? 可是不处置的话,在哪都说不过去了。 朱威看着被乌云遮住一半的月亮,喃喃道:“大伯…可别真的让我难做啊!” 第882章 强者可以有怜悯,但是不能心软 榆林,流民营地。 现在是白天,流民营地中大都是老幼妇孺,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么多人,不管是用火还是用水之类的,都是有严格的控制。 至于公共厕所之类的,也是按照军营的规划设定的。 可以说,这里的规格就是一个翻版的军营。 徐希也是在军中呆过的,知道大军营地规格的严谨,都是用无数人命总结出来的,流民不比军人,没有太多军法的约束,若是像以前那种乱糟糟的,说不定还没开始修路就先生乱子了,若是死些人也就罢了,若是生了瘟疫,可就是大事了。 所以徐希在接手流民之时,就着手开始制定规矩,也是好生打罚了许多人,才能让这些老弱妇孺听话守规矩。 到了榆林之后,徐希在安排营地的时候收到朱威的消息,让他将营地内部道路拓宽一倍,并且在营地之外设木栅栏土墙之物,而三十万人的营地原本徐希想的是留出口十八个,可是朱威直接让他减少到六个。 除了往工地方向多开了两个门之外,其余东西南北只有一门。 朱威没有说原因,也用不着和徐希解释,徐希也不敢问什么,只能按照朱威的要求去做。 只能更加严格管住水火的问题。 秦成的营地地势较为高一些,徐希现在在秦成的营地往下看,再联系之前的事情,心中了然了一些。 三十万人啊,哪怕都是帐篷,堆在一起像个城一样,加上道路拓宽,比一般的城池大得多。 这道路是能跑马的,一切的要求都是为了部队能够快速的进入推进,并且能很容易的堵住那些人的逃跑路线。 “秦大人,若是百姓受激恐慌,你会如何做?” 站在徐希身后的秦成语气很冷:“受激恐慌若是不乱跑,不影响我,自然是没事的,哪怕他们互相踩踏我都不会去管,若是影响到我,那就一并死去吧。” 徐希猛的转头,血红的眼神盯着秦成:“秦大人就丝毫不将人命当一回事吗?” 秦成冷冷的瞥了一眼徐希:“还是那句话,这都是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是军人,我只管执行命令,其余的,我不会管。徐小公爷,三十万人是很多,但是你眼里不要只有这三十万人,还要有大明其余的万万人。孰轻孰重,还请徐小公爷能够想清楚。” 徐希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哪边更重呢?只是他什么都想要,他想两边都好,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徐希也试过站在朱威的角度去看事情,但是不在那个位置始终是看不清的,他知道朱威不是那种嗜杀的人,可是数十万人的生死全在朱威的一念之间,让徐希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若是朱威的这种权力朱威自己不能控制的话,这天下会成什么样子。 秦成是个心思活络的人,自然看到了徐希表情的不对,也能看出徐希在担忧什么,轻声道:“大人不一样的。” 徐希也知道朱威与别人不同,可是这天下所有人都会变的,他变了,朱威也变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谁能知道呢? 秦成见状也没有说什么,他与徐希不一样,在军中经历过同生共死的感情,说实在的,比所谓的先生学生的感情,要深厚的多,也要坚固的多。别人不信,他信。 …… 流民营地中,朱二昨夜一夜没睡,他知道朱熊想要做什么了,他与朱威是有分歧矛盾,但是不至于造反啊。 朱二内心还是那种老庄稼汉的心思,想要占的很多一些,想要过的再好一些,想要朱威对他尊敬,对他让步。 耍混之类的事倒是能做,可是朱威一瞪眼他也是打怵的,更不用说现在朱熊想要造反了,他可万万不想掺合到这事里啊,不过现在很明显不由他了,他现在身边跟着几个一看就是军中之人的黑衣人,他去哪里那些人都跟着,想跑都没地方跑啊。 “我说这位军爷,我…我发誓,我保证不泄露半分这里的事,就让我走吧,我在这没用的啊。” 边上那人冷哼一声:“朱老爷怎么能没用呢?这里三十万人,可都没有朱老爷金贵,朱老爷只要乖乖听话,自然有命在,还会有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比在你那便宜侄子跟前得到的要多得多。” 朱二咽了咽口水,看着边上还有许多与边上穿着一样的人,大都藏在帐篷内,也有一些人在各个帐篷中进进出出,好似在布置什么一样。 营地太大了,管理的人员又太少了,这里大都是老弱妇孺,太多成年男性管理过来也不合适,所以在营地中,徐希实行的是类似与里长之类的制度,这里人虽然多,可是大都是家乡受灾了,才变成流民的,所以也是有些说话管用的长者的。 用这种省时省人力的方法,倒也没出过太大的乱子,可是这种自己人管自己人的办法,总会有些漏洞的。 这里人又多,管理的人总不能认全每一个人,所以人多了几百少了几十,根本不起眼的。 朱熊的人都分散在各个区域,更加隐蔽了。 徐希拿着千里镜居高临下也是看的清楚,基本各个营帐区域,都有那样的黑衣人,大概一算,那些人不下五百人了。 这不是普通的人,走路行进之间也是警惕性很高的,就算在军中也是精锐了。 “还能有哪个势力能弄出这么多人?” 听着徐希的惊呼,秦成笑了笑:“现在知道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大人的规划很大,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若是没有强硬的手段,是不可能成功的,徐小公爷,大人曾经说过一句话,让我受益匪浅。” 徐希心头一动:“什么话?” “强者可以有怜悯之心,但是不能心软,更不能有善心,强者可以保护弱者,但是不能让弱者牵着鼻子走,这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徐小公爷觉得呢?” 徐希叹了一口气:“我不如先生多矣!” 第883章 杀啊 蒙明省。 这里的情况,比榆林更加复杂。 因为这里有鞑靼人,有汉人,有西域人。 招募来的汉人并没有去仔细摸清他们的底细。 这里的鞑靼人,虽然不愿意内斗,但是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对汉人有好感。 至于西域人,就更加复杂了,西域小国很多,互相之间有合作也有争斗,并且在中亚地区,现在还有一个庞大的奥斯曼帝国。 奥斯曼人原为一个突厥小部族,初居中亚,迁至小亚细亚,后来日渐兴盛。奥斯曼帝国自1453年消灭拜占廷帝国后,定都君士坦丁堡,且以东罗马帝国的继承人自居。 故奥斯曼帝国的君主苏丹继承了东罗马帝国的文化及伊斯兰文化,因而东西文明在其得以统合。16世纪苏莱曼大帝在位之时,奥斯曼帝国日趋鼎盛。其领土在17世纪更达最高峰。在巴巴罗萨·海雷丁的带领下,其海军更掌控地中海。奥斯曼帝国也是15到19世纪唯一能挑战欧洲国家的伊斯兰势力。 也可以这样说,若不是奥斯曼帝国横插在欧洲和大明之间,欧洲那些强盗,早都从陆地过来了。 现在正是十七世纪,因为国内派系争斗,导致政局不稳,他们的应对方法,就是让奥斯曼帝国疯狂扩张,以外部矛盾减轻国内矛盾,原本就是突厥人的奥斯曼人,自然知道中原的富庶,要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从暗卫得知的消息来看,西域三十六国,有一多半的国家,其实已经实际上并入奥斯曼帝国了,其他的也是深受其影响,就和大明的附属国一样。 巴图尔荪攻击商路时,西域诸国能齐心派出护路兵马,要说背后没有奥斯曼帝国授意,是不可能实现的。 在朱威心里,西方强盗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底蕴,小国寡地注定他们的强大只是一时的,而与大明同样是庞然大物的奥斯曼帝国不一样,他们有着完整的政治体制,有着完整的大军团作战经验,还有自己的文化宗教。 按照危险程度来说,奥斯曼帝国比西方强盗更加靠前,至少…从陆地上,奥斯曼帝国能够出动大军团,真正威胁大明的基本盘,而西方那些海盗,最多十几艘船几千人罢了,在大明没有准备往外殖民扩张的时候,西方这群海盗对大明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大明的势力在土木堡之前,也能到达奥斯曼帝国,在如今的土耳其境内,还有大明巡检司衙门和炼铁厂的留存痕迹,当初的奥斯曼帝国对大明也是恭敬的很,现在不行了,要不是两国相隔甚远,早都打成不知什么样了。 至于洛阳那边,有胡大彪领着新军守着,反而是最安全的。 这也是朱威为何选择宁夏作为自己的主要根据地,在这里,才能应对来自陆地上西方的威胁。 也是这次事之中,在榆林只布置五千兵马的原因之一了,五千兵马对于如今的大明内部,足够用了,剩下的四万多兵马,三万都在蒙明省。 朱威带着剩下的一万余人,一人双马,也是严阵以待,其余的地方他不担心的,只是针对奥斯曼帝国,不能掉以轻心。 原本暗卫是深入奥斯曼帝国的,不过土木堡之后,大明西北方向的势力大减,与奥斯曼帝国之间插了一个鞑靼,大明再也无法支持暗卫与锦衣卫对奥斯曼帝国的渗透。 朱威接手暗卫并且让鞑靼偃旗息鼓之后,也曾经往西域等地派过人,但是没有太大的效果。 暗地里面做事,要比明面上更加复杂危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行的。 朱威将主要力量安排在宁夏与蒙明省,就是为了在奥斯曼帝国出手的时候,一下子打疼他们,再加上这次内部清洗,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安定发展几年。 朱威以前也是看过一些小说的,那里面扩军造武器都好简单的感觉,可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小说误人啊。 “大人…西域那边有动静。” 朱威眼睛微眯:“什么动静?” “西域那边,多了许多箱车。” 朱威皱眉:“箱车?什么箱车?” “类似于咱们大明的战车,不过不太一样,西域的箱车内,没有霹雳炮虎蹲炮之类的小炮,而是有三十到五十不等数量的射击口,内有机关,由三五人控制,可往不同的方向射击。” 朱威恍然:“哦~原来如此,简易版的坦克?呵呵…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坦克是什么样的。传令前军,出境三里,射箭一只,过箭者,死!” “是!” 传令兵走后,秦冉儿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封信,递给朱威后轻声道:“大人,查到了。” 朱威盯着信的眼神很冷,不论是鞑靼还是奥斯曼又或者是女真,都是敌人,怎么下黑手都没事,可是大明内部的人想要天下乱起来,那就真的该死了。 朱威拆开信一看,冷笑一声:“就一个小小的陕西布政司使?就一个小小的陕西副指挥使?就他们也敢生事?谁给他们的胆子!” “大人,与辽东有关。” 朱威一愣:“皇太极?他的手能伸这么长?” 秦冉儿点头:“暂时查出来的是这样的,大人还记得山西八大家吗?他们给女真运送粮食军备,其中的三成的军备粮草…都来自陕西。” 朱威身上寒气更甚,当初是借万历的势灭了山西八大家,那步棋是朱威这个棋子第一次逃脱万历的控制,再后来万历震怒,朱威后续查下去的计划并没有实施,现在重新掌权,朱威再想查下去,可就不这么简单了。 “具体什么情况?” “山西有两大军阵,粮草军备朝廷给的都有数,下面的人哪怕贪墨也不敢太过分,所以就盯上了陕西,陕西布政司使秦越原本就是山西人,与八大家的金家也算是有亲的,巨大的利益下他没有多想,就联合陕西都指挥使拿着朝廷下发的军备粮草送给女真,陕西原本并非人口大省,可是经过他们这般做法,流民激增,甚至比河南流民还要多。” “秦越赚了钱之后,就开始大肆收购土地,现在明面上查到的田地已经有八百二十多顷。” 朱威睁大了眼睛,一顷地可就是一百亩啊,八百多顷就是八万亩地,这么多地,要逼死多少百姓? 朱威现在也知道秦越为何要闹出动静了,新政第一条就是针对他的,脑袋别裤腰带上几十年赚的钱,都在田产上了,现在一朝之间化为乌有。 朝廷会拿钱买他的地,但是他敢让人知道他有这么多的地吗? “呵呵…真是个好官啊!秦成那边怎么样?” “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他们动手了,陕西那边有六千多人马,在榆林附近,虽说都是精锐,但是与新军相差甚远,想必秦成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朱威点头:“好,冉儿,今夜你好好在家休息,不要出门。” 秦冉儿想说什么,不过看着朱威的脸色,没有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回屋将朱威的佩刀带了出来。 “大人,小心。” 拿着陈其辰留下的斩马刀,穿着吴官留下的盔甲,朱威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无妨。” …… 夜半。 秦成等人也是全副武装,只等流民营地的动静了。 徐希神色还是有些不好,只是跟在秦成身后,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流民营地内,还是老地方。 现在帐篷中间的地上,放了数百把钢刀。 朱熊将朱二拉了出来:“弟兄们,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这位是咱们大明的护国公朱威朱老爷的大伯,可是护国公最亲的人了,我知道弟兄们都害怕被清算,可是有朱老爷给站在咱们前面,还怕个屌啊!” “拿起钢刀,这流民营地中三十万人,每人手里哪怕只有三文铜板也有几千两银子了,都是你们的,那些女人你们随意享用,而后咱们攻榆林城,老子保证,进去之后,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绝对没有人阻挡!玩够了,咱们去宁夏浪一圈!” “好!吼!” 苦了一辈子的人,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活着没有任何滋味,现在有人让他们干一切他们想要干的事,这能不动心吗?更何况还有人在前面顶罪,就更能放开手脚了。 “哈哈哈…弟兄们,杀!” “杀!” 第884章 蛇出洞 一群人哄抢钢刀,拿到手后神情都不一样了。 手有利刃,杀心自起。 这不是说说而已的。 原本就被朱熊挑拨起来的情绪,在拿到钢刀的那一刻,终于到达了顶峰。 如今刚刚四更天,劳作一天的青壮都睡得深沉,外面没几个人。 这些人随意冲进帐篷中,照着床铺就砍。 快要冬天了,都盖的厚实,前几刀基本是破不了棉被的。 无数人被惊醒,可是也就只是被惊醒了而已,砍不透棉被,还砍不动脑袋吗? 数百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钢刀砍入肉体的那种感觉,让他们新奇,听着求饶声,惨叫声,呜咽声,看着四散而逃的人们,眼中情绪如同看着畜牲活物一样。 有人冲出营帐还未跑远,就被一刀穿心。 有人抱着孩子躲在角落,却被一把火点燃。 有女人被拉到外面,当街扒光衣服。 有人将平常德高望重的老者踩在脚底下,让他看着自己儿媳受辱。 有人只想放肆杀人,有人专门找女人,也有人到处搜刮钱财。 众人众生像,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将自己心中最恶的那一面放了出来。 徐希在秦成身后急的不行,现在敌人已经动手了,营地又大,只有这么一块受损,还没有绵延到别的地方,此时过去一举歼灭,受损最小。 可是秦成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秦大人!” 徐希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大了一些:“蛇已出洞,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秦成冷哼一声:“蛇?他们也配?他们连老鼠都不如。徐小公爷,这里不是你的流民营地,也不是你的修路工地,这里是我新军军营,本官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不需要你来越俎代庖,若是看不得这些,尽管去营中歇息,明日一早,依旧是朗朗乾坤。” 徐希被噎了一下,他是有官职,不过是刑部的官员,不过就算他有军职,秦成也不会听他的,这天底下能命令秦成的人,只有朱威了。 徐希忍着性子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火…起火了!秦大人,快些动手吧,要不然这流民营地就没了!” 秦成瞥了徐希一眼:“现在知道大人为何要你将道路拓宽了吧?还有那布局分割之法,这火烧起来,最多烧一块地方而已。” 徐希若有所思,听秦成这意思,敌人的反应好似朱威都预料到了一样。 军营距离流民营地并不远,不过营地太大,声音传不过来。 可是借着火光徐希看到那些百姓惨状,好似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呼喊一般,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了。 “又起火了,你看!秦大人,不能再等了!” 流民营地中的不同地点,又升起十多处火光。 秦成眼睛微眯:“徐小公爷,这是老鼠出来了,不用急。” 徐希大怒:“这还不急?秦大人,你是想让这三十万人全死了,才甘心吗?” 秦成语气平淡:“徐小公爷,流民营地之大,不下于一般城池,你觉得他们从那边开始出来杀人,能跑的那么快,让营地中同时那么多地方起火吗?” 徐希现在根本听不下去,是他将这么多流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感情之深,不是秦成,也不是朱威能够感同身受的。 这两年里,徐希帮流民找过大夫,帮他们熬过粥,甚至他还参与接生了好几个孩子,也参加了好几次异常简陋的婚礼,也帮忙埋过人。 以前知道的不知道的,到了流民堆里,也就全都不知道了。 以前明白的不明白的,到了流民堆里,都变得不怎么明白了。 到了最后,徐希能叫上名字的流民,都有上千个了,认识徐希的流民,更是多达百万。 徐希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句话,没什么比命最重要了,不是吗? 那些哀嚎死去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啊,他们有血有肉,他们也有情绪,吃饱了穿暖了会高兴,饿了冷了会伤心,死的人多了会麻木,他们也是人啊,不是畜牲。 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军营之中,只有徐希一人能够感同身受,其余人都是木头石头,心冷的很。 徐希眼睛已经通红了,手指插入肉中,血顺着流下,将腰间的刀柄染的通红。 徐希有些颤抖,突然心中有个疯狂的想法。 握住刀柄,手黏的厉害。 秦成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徐小公爷,我若是你,就不会想着动手。” 徐希一惊,满头冷汗,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不应该啊? 不可能啊? 那个想法来的没有预兆,突然而来又突然而走。 徐希在想,若是秦成刚刚没有说话,他会不会动手? 想来是会的,刚刚那种感觉,是一往无前的那种。 若是动手了,后果会怎么样? 徐希不敢再想下去了。 太可怕了。 秦成转头盯着徐希,眼中有些唏嘘:“徐小公爷,沙场上死过数次的人,背后都是长了眼睛的,就好像森林中的猎人一样,机警的很。” 徐希不敢去看秦成的眼睛,低头轻声道:“抱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能不能…不要告诉先生?” 秦成轻笑摇头:“不行,若是其他人,现在已经死了,不过你是大人的学生,我不能杀你,哪怕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对你动手,但是这事…必须让大人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大人怎么处置,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最后再给徐小公爷说一句话…不管你心中如何不满,首先要认清楚,你是站在哪一边的?若是站在大人这边,你就安心等着,若是不站在大人这边,那就早些说清楚。” 徐希苦笑:“多谢秦大人教导,我明白了。” 秦成说完之后直接回头了,徐希说话声音很小,也不知道到底听到了没有。 不过这都不重要,听到了如何?听不到又如何?现在徐希并不重要。 “轰轰轰…” 流民营地东北方向,突然传来几声炮响,在这夜里甚是惊人。 原本已经乱糟糟的流民营地,听到炮声之后,哭喊声更大了。 秦成大笑:“好!蛇出洞了,孙六子!” “在!” “带人堵住六门,任何人不得出门,违者杀!” “是!” “剩下的人,跟老子走!” “吼!” 第885章 杀回去,可活 新军训练到现在已经有一年,有原本宁夏军的底子做基础,令行禁止是最起码的要求。 秦成一声令下,五千人马动作如同一人一般,提枪上马。 徐希有些懵逼,兵分两路他去哪里? 这些人中他熟悉的只有秦成一人罢了,心里是想跟着秦成的,可是另外一批人去封六门,又是兵分六路,流民大头死伤想必都在这里了,可是他去哪个门? 越慌张的时候,越是无措。 徐希在外锻炼两年,此时好似全无用处了,那些冷静,那些运筹帷幄,好似全都消失了一般。 这也是朱威没有让徐希领军或者入政的原因之一了。 徐希这人,可为君子,但是心性纯良又懦弱,若不是有定国公这层关系在,上了官场,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朱威要的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至少在关键时刻能有决断,先别管那决断是对是错,只要有个决断,有个方向,整体就不会太乱。 徐希正是缺了这一点。 眼见人都跑远了,徐希捂住眼睛,随手一指,睁开眼后发现是北门,刚好距离他也是最近的那个,那还说什么?直接去呗。 孙六子是义州人,也是朱威手下的老底子了,因功升至百户,扩军之后,升至千户。 陈子义曾经想让孙六子过去帮他,但被朱威给拒了,因为孙六子是朱威军中少有的那种动脑子的人,也是少有的对知识有兴趣的人。 孙六子在军中虽说官职不显,但是他有直接和朱威通信的权力,朱威设宴之时,一般情况下,孙六子的座位仅在秦成之下。 暗卫要的是机灵劲,孙六子过去,可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也是朱威实在缺人,要不然也不至于驳了陈子义。 孙六子所带部队,是朱威在大明首创的加强千户队,整个千户队有一千八百人,都配备双马连发火铳,人马皆胄青甲,也是朱威手里的王牌部队之一。 更有三百六十余人是原本的老底子,战斗力可见一斑。 孙六子也没什么废话,这时候可不管什么主要防御次要防御,他跟着朱威没败过,女真鞑靼罗刹国都不放在眼里,普通流民哗变加上几百个臭老鼠屎,他还不放在眼里。 “六门,每门三百人,不能放出去一个,违者军法处置!” “是!” 流民营地再大,闹的这么大的动静,到处起火,也有半数的人惊醒,普通人醒来碰到这种事应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跑呗! 在这里数月,门在哪里他们比谁都清楚,北门东门西门,倒是提前堵住了,可是孙六子去的是最远的西南门,那里已经有人跑了出来了。 “啪啪啪…” 孙六子没有废话,直接一梭子过去,跑出去的人瞬间有十几人倒地不起。 “上!出营之人,都杀了!” “吼!” 那些百姓流民以为逃出生天了,可是谁知道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子弹。 就像徐希说的那样,这群人都是在沙场上死过数次的人,眼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命? 流民如何?老弱妇孺又如何? 在他们心里,只有军令而已。 上头说出营的人杀,那就杀了罢了,心里没什么负担。 这种事谁对谁错? 以现代人的思维,孙六子等人,就是兵痞,就是草菅人命的人。 可是在当下,以大明的思维来看,孙六子等人没错,因为究根结底,他们这些人只是执行命令,再往深究,这事是为了破灭坏心思人的计谋。 大道理就在这里,为了天下,为了大明,死几十上百甚至成千上万的百姓,又如何呢? 朱威是想要用现代的方式对大明百姓的,可是他的想法太过于想当然了,科技的进步可能只需要几年就能有大幅度提升,但是思想的进步,几百年都可能不能成行。 以当代社会来看,真正的思想解放是从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则徐开始,到新中国成立,这中间相隔百年,无数思想家革命军前赴后继,牺牲之大不可想象,并且信息传递比大明要发达的多,还这么困难,就别想着现在能够一蹴而就可。 总而言之,想让大明整体的思想进步,真正做到现代的那种平等自由,靠朱威一人,靠朱威一辈子,都是无法实现的。 朱威想通了这一点,要先以大明之思想治理大明之百姓,后徐徐图之,如此才能安稳发展。 一步一个脚印,以前只觉得是说说而已,说的多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而现在看来,必须要踏实走好每一步了。 西南门的情况也同样出现在南门东南门。 他们处置的方法,与孙六子是一样的。 后面的贼人与大火暂时不能危及流民的生命,可是前面这群兵是真的杀人不眨眼的。 到底怎么选,好似并不困难。 无数人堆在门口。 哭喊声震天,婴儿的啼哭声也让人心中发酸。 但是守门的人只有一句话。 “出营地者死!” 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流民是什么人? 都是被欺负惯了的人,与朱熊笼络的那些混混不同,这些人天生的懦弱胆怯。 他们想活,用尽全力的活。 也只是想活而已。 在洛阳的时候,徐希带着他们抢了福王府,但是好东西都是徐希拿着了,剩余的那些边角料让他们当成了宝贝,这应该就是这群人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 让他们对着全副武装的兵犯浑,他们可不敢。 “别杀人…别杀人啊!” 徐希纵马飞奔而来,因为激动,说话声音都劈岔了。 他在北门还一切安好,可是枪声密密麻麻太大,徐希立马知道坏事了,想也没想就跑了过来。 跑到半路已经闻到血腥味了,看着那些尸体更是心疼的很。 跑到西南门之后,徐希下马没管孙六子,直接冲到最前面,孙六子他是说不动的,可是流民百姓,应该会听他的。 “乡亲们!不要冲动!我是徐希,流民营地主管徐希,大明定国公次子徐希,我不会害大家的,大家要冷静,千万不要脑袋发热!” 认识徐希的不在少数,都知道徐希是真正心疼他们的人,是真正对他们好的人。 于是立马有人跪下求徐希放他们离开。 第一个人跪下就有第二个,而后就是千千万万,一眼望不到头。 徐希大受触动,转头对着孙六子道:“这位大人!总不能让百姓们等死吧?” 孙六子冷哼一声:“想活?很简单,流民营地中有贼人上千,或四处纵火,或杀人越货,或强奸妇女,我们堵住六门,也只是想抓住他们罢了,如果你们能够将他们铲除,那就没什么堵门不堵门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前面的一群人面面相觑,前面是兵,后面是贼,两边都不好惹啊。 徐希心中了然,终于知道朱威在流民营地中的心思。 立马跟着话头道:“乡亲们,那些贼人只有千人,咱们有多少?三十万啊!一人一口唾沫他们都没了,为什么要怕他们?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欺辱我们的妻女,他们在抢夺我们的财产,他们在残杀我们的亲人!他们都这样了,咱们还要往后退吗?再退下去,还是人吗?” 徐希抽出钢刀:“信我的,跟我杀回去!报仇雪恨!” 说罢,徐希推开前面的人,就往营地中冲。 其他流民看的真切,别人他们信不过,但是徐希他们信得过。 当即就有人怪叫一声,跟着徐希往回跑。 人群中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变大。 “杀回去,杀回去!” 第886章 良家子 西南门堆积的流民有数千人了,前面能听到能看到,后面看不到听不到啊。 要不是刚刚孙六子的那阵枪声,一群人早他娘的都往前推搡冲出来了。 现在的情况转变让后面的人有点懵。 若是人再多一点,或者朱熊等人再近一点,他们应该也就不会管前面是否有枪炮了。 可是就差这么一点,结果是全然不同的。 后面的人越聚越多,前面跟着徐希往回冲的人也越来越多。 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徐希,听着前面那些人吼着杀回去杀回去。 再傻的人也知道要做什么了。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 没人领头,哪怕有那个心思也不会做出什么来。 就像朱熊等人闹出的乱子,能有人不心里存着趁火打劫的心思吗? 有肯定是有的,但是他们不敢动手。 懦弱的人到了哪里都是懦弱的。 不过这时候不管什么心思的人,见到有徐希领头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类群体的本能,将老弱妇孺护在身后,青壮随手捡起石头或者拿着竹竿棍棒,跟着徐希也是气势浩大。 看着血性被点燃的一群人,孙六子嘴角上扬,这是朱威近来想的事情,也是他们这些读过兵书的人所想的事情。 朱威以前觉的云贵川的兵源最好,因为从政治上看,这些地方的人没有太多汉人之间的宗族联系,没有裹挟政治因素,并且整日在山地生活,身体素质要好许多。 这想法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错误,古今往来,云贵川军确实是能打硬仗的。 不过…云贵川军可训练单一军团,不可能全天下的兵全是那里的。 而古往今来,让所有名将最心仪的兵源,不分地域,不分民族,有一个统称,那就是良家子! 良家子,谓清白人家的子女。 好人不当兵,这是传了千年的俗话了。 可是中华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初期,军队往往都是由“良家子”组成,比如汉朝六郡良家子,比如唐朝前期的府兵,这些人都是受过教育、奉公守法、有组织有纪律的青年,这才能形成唐太宗口中“我徒兵一千,可击胡骑数万”的强悍战斗力…… 而汉、唐军事上的衰落,除了政治上的原因之外,也和社会兼并剧烈有关。大量的自耕农破产,使得“良家子”越来越少,帝国只得以募兵制代替征兵,使得职业军人出现。职业军人或许更为专业,但在意志力和忠诚度上是远远不及“良家子”组成的军队,这种情况下,随着军事的衰落,帝国的灭亡也就不可避免了。 到了宋朝,军人被称为“贼配军”,各种游手好闲之辈、好勇斗狠作奸犯科之徒全部往军队里塞,然后指望他们打胜仗? 这些人平时就是油滑、投机之辈,所谓“勇”和“狠”只是装出来欺负妇孺弱小的,到了战场上,不朝着同袍打黑枪就谢天谢地了。 私下里打架斗殴算不得“勇”,因为这些都是为了自己和小团体的私利,任何地方都有,但愿意为国家、社会、人民而战,那就是伟大的战士了,这叫“勇于公战,怯于私斗”。 战争和打群架不同,打架斗殴的黑社会、不负责任的地痞流氓、好勇斗狠的青皮混混,对于国家和社会的整体战斗力没有用,国民党当年有一群帮会出身的将领和高官,天天三刀六洞挂嘴上,真打起仗还不是一溃千里? 到了明代戚继光招兵,除了要求身材高大有武艺、以及力气大人机灵这些标准外,更为重要的是不要市井之徒和老兵油子等等,在他看来第一可用之人只是乡野老实之人。这里的乡野老实之人,就应该属于良家子。 而清代的曾国藩在招募湘军时,标准也和戚继光一样,只要乡下老实的乡民。在他们看来,武艺和力气是很重要,但相对于胆气和精神,就要居于次要的地位。因此,要打造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队,需要的不是那些市井之徒,如罪犯、地痞、无赖之类,而是有着良好纪律性和服从性的老实人,或者说是家世清白、无犯罪记录的“良家子”了。 细细想来,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如果士兵体力不行或者武艺不精,那么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就会有改变。但要是精神和意志品质上的欠缺,这个就不是你简单的训练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了。因此,对于一支致力于建设强大战斗力的军队来说,奸猾狡黠之辈是要尽力避免的。今天,我们对于入伍要进行政审,基本上也就是这个意思。 有人之前天天吹美国人人持枪、武德充沛,结果这么多年他们就是底层互害天天打死普通人,喝酒吹牛吸大麻纹身打架秀肌肉玩摩托背大枪玩cosy有什么用? 打仗打的就是组织性,能够正确理解战略战术、坚决执行命令的兵,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兵。 1949年解放的时候,苏联记者曾经拍摄过解放军的纪录片,那浩浩荡荡的大军所到之处秋毫无犯,背后还背着识字板,画着宣传画,写着“讲话和气”,那才叫王者之师、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总而言之,最强大的军队,其实都是由好人组成的,只要好人当了兵,那战斗力不是贼配军能够比的了的。 而天下这二百多万流民,其实就是最好的兵源了。 大明太大了,卫所改制已经慢慢开始,从各地征兵花费的时间与精力还有兵员质量都是无法保证的,可是流民这边是可以的。 给家中分田地,让良家子安心,给他们应有的待遇,让良家子收心,再给他们应有的尊重,那这些良家子,将是无往不利的存在。 “邦…” 正在狞笑撕扯着身下女人衣服的贼人,看着半露的胸脯,正要进一步动作,突然脑袋被竹竿打了一下。 力道倒是不重,可是明显打扰到了这个贼人的兴致。 当即这个贼人猛的抬头,嗜血的眼神吓得那个拿竹竿的人一跳,差点竹竿都没拿稳。 还是那句话,这些流民,太过于懦弱了。 那贼人心中也是害怕的很,因为眼前可不止一人,而是乌泱泱的一片,他这种自私自利欺软怕硬的人,怎么能不害怕? 可是这种混混,最是明白普通人怕什么了。 拿着刀舔了舔嘴唇:“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老子的好事?站出来让老子看看?” 这就是混混的小聪明了,先声夺人,话里话外都是在找打扰他好事的人,好似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一样。 若是这群流民真的害怕,让那打他的人露了出来,那这群人就是羊了,可以被随意宰杀。 那群流民还真的被唬住了,一个个都想着往后退,拿竹竿的那人更是惊恐的无以复加。 那贼人一看奏效了,冷笑一声:“怎么?想帮那小子出头啊?问问老子的刀答不答应!不想死的,给老子滚!” 一般情况下,这句话说完,这些流民就会跑的一干二净,可是今日不太一样了,他们没的跑,跑回去可能真的就死了。 拿竹竿的那人咽了咽口水,心一横抡圆了竹竿又是一棍子打在贼人头上。 “砰”的一声,竹竿都有些裂了。 贼人一愣,这感觉不对啊。 可是他再想有别的动作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下子将他打的晕头转向的,脚步虚浮刀都有些拿不住了。 “你…你小子…给老子等着…老子…弄死你…” “砰!” 又是一下。 这次血直接流了下来,贼人摸了一把脸,血腥味激起他的凶残:“你他妈的…” “砰!” 那贼人话还没说完,又被打了一下。 其实在打第二下的时候,那群流民眼中已经有了些许不一样的光芒了。 原来他们是可以还手的! 原来贼人也会流血! 原来贼人和他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 随意第三下第四下。 有些流民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不知道是谁,突然拿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正中眉心。 那贼人被打倒在地,捂着脑袋哼唧哼唧的。 “打死他!”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句话好似有着蛊惑人的魔力。 “打死他!打死他!” 越来多人呼喊,越来越多人冲上前去。 不管拿着什么东西,都往贼人身上招呼。 一下,两下。 那贼人原本还有动静,原本还有求饶声,渐渐的听不到了,也渐渐的不动了。 这样就行了吗? 自然不是的。 可能是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也可能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怒意。 哪怕贼人没动静了,还是有人上前用棍棒用石头甚至拳脚击打。 最后的最后,只留下一滩烂肉。 至于那差点被糟蹋的女人,早都被拉到人群之后了。 徐希挤进来之后,看到的只有烂肉。 徐希也是惊讶的,一群小白羊怎么就变成狼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没处理呢。 大手一挥,徐希高声道:“看到了吗?他们也会死!我们也能杀了他们!给我上!” “杀啊!” 第887章 秦越,陈家乐 再说秦成这边。 秦成带的人中孙六子等人是最精锐的,可是其余的也不是泛泛之辈。 大都是云贵川的兵,骑术说实在的,并不是很好,但是这次行动,也不用他们真正的和敌人骑马冲阵拼杀。 只用在外围绕着圈开枪就行。 这战术蒙古人是用的得心应手,当初蒙古灭金,灭西夏,灭辽国,灭宋朝,都是用的这种战术。 凭借骑兵的机动性,在野外对敌,用这种方法游曳射箭,将敌方军阵撕开口子之后,分割包围。 可是在元朝后期,这种战术被太祖皇帝针对了,用火炮轰击打乱,而后用重甲与厢车完全可以针对对抗。 而大明卫所军,尤其是西北方向的几个省份,针对这种战术的训练也是上了兵部章程的。 可是现在这时候,什么章程不章程的,完全无用,都没钱发饷,各省总兵或者都指挥使就算想要练出来也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就算他们练出来了,在自动火铳强大的杀伤力面前也是枉然。 秦越不是不想多带人,而是陕西整个境内有战斗力的,就这么六千多人了。 其中还有八百是他和陕西都指挥使陈家乐的亲兵。 流民营地起火之后,秦越立马下令炮轰。 他想的很好,只要流民营地乱了,三十万人乱跑,什么修路什么彻查天下田亩,也都成了屁话了,就是三十万头猪,也能将这大明西北数省,给搅和成一股浆糊。 秦越现在是看明白了,这京城内的勋贵皇族,与这朱威是一心想拿他们大户开刀啊。 他娘的,几辈子人的努力才换回来的富贵,凭什么随手送给他们?做慈善吗? 秦越是得了一些人的支持,其实支持不支持的,对于他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秦越在官场上混了太多年了,做的腌臜事也太多了。 他也知道,只要查到他头上来,以朱威的性子,下场和造反没什么区别的。 所以他才孤注一掷的去干这事。 至于那些所谓的支持,就要看他能不能成功了。 若是成了,各地将有样学样,必定将这股子“歪风邪气”给压死了。 若是败了,想必那些支持,也都会步他的后尘。 说白了,这是没有后路的后路,只有让天下乱了,他们才能活。 人都是自私的,秦越原本也是有着鸿鹄之志,想要读书入仕安天下。 可是现实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打击,这官场的泥潭啊,一旦踩进去,想要出来,可就难了。 你要将其他人作为踏板,踩在他们头上,将自己的头伸出去呼吸。 你要用钱,用好处让上面的人对你网开一面,不要踩你。 你要用利益捆绑住上面的大人物,让他们拉你一把。 看似是平步青云了,可是这泥潭…他出去了吗? “啪啪啪啪…” 秦越手下的人倒下一片。 秦越大惊,被亲卫护在中间:“快快快…开火,开炮!让陈都指挥使过来!” 秦越手下的人经过慌乱之后,依托车马开始回击。 不过效果实在不怎么样。 大明军备首先供应京营,而后是九边,至于其他的省份,那就要等了。 所以秦越现在手里面有的火器,都是鸟铳三眼铳之类的,射击精度与距离都差的太远了,开火只是听个响罢了。 至于火炮,他们现在用的还是宣德年间的火炮,距离倒是能够得到秦成等人,但是操作复杂又笨重,秦成等人都打了三轮了,他们只发了一炮而已。 血腥味越来越大,死的人也越来越多,秦越也越来越慌张。 “趴下,所有人都趴下!站着当靶子呢?” 最后还是得靠武将,将已经要崩溃的局面稳定了下来。 说话的人是陕西都指挥使,也是秦越的亲家,名叫陈家乐。 这种结亲之事,也是正德年后非常普遍的一种现象了。 尤其是在嘉靖年间最盛。 因为嘉靖手段太过厉害了,让下面的大臣不得已抱团取暖,除了党派之外,也多了这种结亲的方式。 其实原本都是为了给自己家留条后路,但是到后面,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原本是文官之间互相结亲,后面演变成文武要员结亲,再后来就变成各地军政一把手之间的利益输送纽带。 只有真正结了亲,才能变成一家人,掉脑袋的事自然也要一块干了,不会担心背后捅刀子。 这种现象的本质,就是官员之间抱团对抗皇权和朝廷。 军政大事都把持在自己手上了,朝廷要做什么事,可就要看他们的脸色了。 陈家乐小跑过来,看着秦越的慌张样,心中暗自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秦越胡闹,不过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现在与秦越可已经脱不开干系了。 “怎么了?怕什么怕?咱们兵比他们多,内外一起用力,只要守住就行了。” 陈家乐说话并不客气。 秦越也没有在意,或者说真正打起仗来,陈家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心骨。 “亲家啊,我觉得不对劲啊,流民营地那里,没什么动静啊?会不会…败了?” 陈家乐一想到失败之后他们的下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可能的,肯定成功了,你没见火都起来了吗?肯定是朱威的人堵住门了,流民才出不来,再等等,三十万人,只要再乱一点,那就会变成山洪,谁都阻挡不了。” 秦越与陈家乐太熟悉了,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语气中的慌乱? 可是现在,不管怎么样,只能信了。 正好这时,秦成的攻势暂缓,枪声逐渐消失。 秦越心心安定许多,微微点头:“…那就…再等等。不过亲家,这次朱威派过来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陈家乐皱眉:“知道,叫秦成,还是你本家的,和朱威是一个村子出来的,短短几年时间,现在已经成了参将了,据说很得朱威器重,手下的兵更是精锐之师,不可小觑啊。” 秦越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呢,朱威派他过来,难道是…早就知道咱们的计划?” 陈家乐猛地摇头,哪怕是现在也不能说是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咱们混入流民营地的人只有二百多人而已,在三十万人里面丝毫不显的,给榆林调兵,也是报了兵部走的正常手续,计划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他朱威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计划?” 秦越苦笑:“我倒是觉得…若是朱威真的知道了,还能让咱们闹出些事情,这就证明朱威没什么可怕的,可是他若不知道,就凭借手下一个小小参将,就能将咱们的计划打破,那朱威要多怕啊?若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就算这次赢了,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在大明啊,纯粹的武夫是不可能做到都指挥使这个位置的,陈家乐也是明白秦越的意思。 “报…大人,对面有人过来传话!” 秦越与陈家乐都是眼睛一亮,过来传话是不是代表他们还有希望? “快…请他过来!” 第888章 俘虏 “大人,直接上去全灭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派人过去?” 秦成身后的一人不太理解。 这人也是义州的老人了,平常说话什么的,也都是直来直去,没什么弯弯绕绕的,秦成也是熟悉了,自然不会怪罪。 “因为咱们要赶快回去。” “回去?回宁夏?” 秦成点头:“我刚刚才想明白,这边这么大的事,以公爷谨慎的性格,怎么说也不会只派我们这五千人马过来,要知道咱们宁夏现在有兵接近五万,并不是没兵,所以…肯定有大事发生。” “会不会是公爷在考验大人呢?” 秦成摇头:“不会的,公爷在大事上,不会这么敷衍的。” 说罢之后,秦成指着秦越的方向又说道:“全杀了不难,可是他们有六千人,也有马有火器,身后就是榆林城,真要跑的话,咱们不一定能够全歼他们,留个尾巴的事,咱们不干。派人过去看看,威逼利诱也好,用计离心也好,只要能够将这事赶紧了解,咱们好尽快回去。” …… 到秦越这边传话的人,是四川彝族人,叫阿琼,没有姓,后来朱威给他们起了个姓,是哪里的人就是什么姓,比如这个阿琼,四川人,那就叫川阿琼。 不太会说话,秦成选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货有股子莽劲,或者说是傻劲。 到了秦越跟前之后,秦越还没说话呢,这货就来了一句:“要么投降,要么死,你们选一个,投降的话,立马放下武器,排队过去,不投降的话,老子回去咱们接着打!” 秦越一愣,随即大怒:“你踏马是过来传话的还是过来挑衅的?来人,给我绑了他!” “是!” “谁敢动?” 川阿琼突然从腰间拽出两个香瓜大小的东西:“谁敢上前,谁死!” 说罢用牙咬掉其中一个的拉环,往远处空地用力一扔。 “轰!” 一声巨响,哪怕那里是空地,也有几个离得比较近的,被炸出来的碎片和石子击中,捂着伤口哀嚎。 “这东西,我们一人五个,也不多,加起来也就是一两万个而已,威力也不是很大,不过平个榆林城,还是可以的,谁想过来试试,尽管上来,老子随了你们的愿!” 一众人被吓到了,刚刚被稳下来的军心,又有松动的苗头了。 陈家乐在这时候,比秦越更加有决断,厉喝一声:“大胆小子,乱我军心,来人,砍了他祭旗!” 别的兵没反应,可是这中间地带,陈家乐的亲兵不在少数,应了一声之后,冲出来十多人,朝着川阿琼举起火铳。 川阿琼不愧是个莽撞人,看到这情况,不急反笑:“哈哈哈……这才对嘛,老子就说将你们全杀了了事,还传什么话!小兔崽子们,来吧…陪着你爷爷一块死!” 说罢,又从腰间扯出两个手雷,打马就朝着秦越陈家乐冲去。 “啪啪啪…” 一阵枪声响过,烟雾缭绕。 秦越陈家乐预料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马蹄声依旧。 只不过川阿琼已经半挂在马上了。 他的骑术并不好,想要躲避,却又不得法。 慌忙之下就要掉落马下,不过脚被马镫绊住,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手中还拿着手雷,身上却无法有别的动作了。 “嘶嘶嘶…” “咚…” “啾啾啾啾啾…” 战马嘶鸣一声倒地。 将川阿玛右腿压在身下。 川阿琼也是被摔懵了,脑袋晕晕乎乎的。 右腿传来的剧痛才让他清醒一些。 陈家乐大喜:“快…上去抓住他,要活的。” 在这个时候,活的比死的有用的多,朱威军中的一些规矩陈家乐也是知道的,有个很基础的点,那就是不抛弃一人。 这种思想对陈家乐还有其他将领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战场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原本可能损失很小,有了这规矩之后,可能损失就会很大,这在他们心里是愚蠢的。 但是这条规矩,清清楚楚的写在朱威新军的军规中,还是靠前的位置,要求每人熟背。 别人不太明白,包括胡大彪这种老将,可是朱威力排众议,非要这样做。 很简单的道理,朱威与王异陈子昂等人的情谊很重,他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这种信任感安全感,让人安心,朱威想让他手下的所有人都能如此。 还有陈子昂断后而死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这种痛,在他有能力的时候,不想再让他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川阿琼手中还是紧紧握住手雷,陈家乐的亲兵小心上前,都是见过手雷威力的人,谁都不想亲自感受。 “散开!” 川阿琼一口咬掉一个手雷的拉环,扔了过去。 “轰!” 川阿琼借着这个空档,赶紧去拽自己的腿。 可是一匹战马少说有六百多斤,加上甲胄怎么着也要七百多斤了,加上脚蹬捆住右脚,任凭川阿琼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眼见刚刚被手雷吓散的人又围了上来,川阿琼心中一狠,抽出马背上的钢刀,朝着右腿就砍了过去! “呜…啊!” 一声极力压抑的嘶吼传来,烟雾散去,四周的人看到了这让人从心底感觉到寒意的场景。 一个人,拿着钢刀,朝着自己的腿砍,因为倒在地上,不好发力,加上腿骨太过于坚硬,一两下并不能砍断。 三下,四下,五下… 每砍一刀,边上人就后退一步。 陈家乐也懵了,忘了让人赶紧制住川阿琼。 第八刀。 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腿骨终于断了,整条腿仅剩的一丝皮肉粘连。 这时候,川阿琼的痛感到达了极致,脸上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落下。 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挥刀了。 “嗯…嘿啊!” 川阿琼重新趴在地上,双手抓地,使劲将身体往前拉。 右腿最后与他身体的粘连,也被拽断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川阿琼用手支撑坐了下来,而后又捡起地上的那个手雷:“哈哈哈…就凭你们这群货,还想抓老子?” 陈家乐倒吸一口气凉气,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这么狠呢?这是他不理解的。 “你…你…你怎么会这样?” 川阿琼听到陈家乐问的话后嗤笑一声:“他娘的,很吃惊吗?告诉你,这在我们那里,是很正常的,以前吃不饱饭,天天被土司当奴隶,媳妇娶不起,家人养不起,可是现在呢?每日三顿饭,肉管够!每月五两银子,入军之时,直接给了二十两银子安家费,从贵州到宁夏,又给了每人三两的辛苦费,还教你读书写字,护国公这样对我们,我们就要用命去赔他,我们的命才值几个破钱?” 说罢,将手雷放在嘴边:“最后给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若是不走,那就随我一起死!我死后,我家大人必定全灭你们!不信的…可以试试!” 陈家乐也是心惊胆颤的,窥一丝而知全貌,若是朱威的兵都是这样,还打什么?有什么好打的? 转头去看秦越的反应,谁知道这货更加丢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川阿琼腿上的血还要往外流,只是简单的用破布按住罢了,这时脸色已经惨白的不成样子了,看人都不太真切了。 “最后三个数…三…二…一!” 说罢就要去咬拉环。 陈家乐连忙大声吼道:“别别别…我投降!我投降!” 不是他想要投降,而是他边上的兵眼神已经不一样了,其中包括那些亲兵。 和人打他们不怕的,但是和这种明显有魔性的人打,谁心里都是犯怵的。 川阿琼说的也很清楚,一笑投降就有命活,一月才几个钱,拼什么命啊? 川阿琼听到了陈家乐的声音,洒然一笑:“当下武器…排队…排队出去…” 说完之后,川阿琼再也忍不住,一头栽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第889章 什么垃圾 看人都排队出来投降,秦成松了一口气,不过看见被抬出来川阿琼的模样,秦成那口气又涌了上来。 “谁干的?” 秦成语气很冷静,可是熟悉他的人,能听的出来语气压抑下的怒火。 抬着川阿琼的几人,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被秦成盯得有些发毛。 “这个…这位大人,是他自己砍下来的!” 小兵说话的语气都在颤抖。 “他好好的,为什么要砍自己的腿?” 那小兵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秦成深吸一口气:“来人,去榆林城,将所有大夫都给抓过来,告诉他们,若是川阿琼死了,他们都要陪葬。” “是!” 而后秦成打马走到秦越和陈家乐面前。 “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说?” 秦越陪笑:“秦将军,咱们也是本家…” 话没说完就被秦成打断:“别拉近乎,和你不熟。” 秦越现在是就是鱼肉,秦成是刀俎,他敢生气吗? 很显然不敢的,脸色只是僵了一瞬,就再次陪笑:“这其实都是误会!我们报了兵部的,在这边配合将军防备流民之乱,看到营中火光,心中急切,这才引起误会…” 秦成瞥了秦越一眼:“误不误会,我清楚的很,但是我的弟兄一条腿没了,这可就不是误会了…秦大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个…这个…” 秦越不知道怎么回答,疯狂给陈家乐使眼色。 陈家乐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抱拳:“秦将军,这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将军想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 两个一品大臣,在秦成这个三品参将面前,没有半点硬气与脸面。 他们包括周围的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谁不知道,现在大明朱威就是天,这么说有些大不敬,可是事实如此。 若不是这般,想让陈家乐和秦越的心腹亲兵都有反戈相向的意思,基本是不可能的,他们能护主,能杀敌,但是万万不敢造反的。 与朱威对上,那就是造反。 秦成冷冷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好似失去了兴趣一般,转头离去,离去之前下了命令:“他们两人,一人断一腿!而后送去宁夏,听候大人处置,记住…别弄死了,另外给京城兵部吏部传个信,就说让他们再派两人过来。” “是!” 陈家乐与秦越没有想到秦成这么狠,也没有想到秦成如此决断,三言两语之间就将他们处置了。 陈家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可是他还没有动作呢,就被身后一人一刀鞘打倒在地,随后没有任何征兆,他只觉得右腿一疼… 这下好了,榆林城的大夫,要救三个人了。 川阿琼现在的情况,很显然无法颠簸移动了,秦成直接派了一个百户队守着,秦越与陈家乐,也是让他们守着,等到大夫过来救治,情况稍好再回宁夏。 至于其他人,被秦成带着冲进流民营地,这场恶心人的闹剧,该结束了。 …… “你们别过来啊!看看我手上的是谁?这是护国公的大伯,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砍了他!看咱们谁先倒霉!” 朱熊一手拉着软成泥的朱二,一手拿着一把刀抵在朱二脖子上,并且将自己隐藏在朱二身后,自己则是后背靠着墙。 前有遮后有挡,这才让他心中安稳一些。 而他面前的,则是无边无际手拿棍棒的流民。 徐希在最前面,脸色格外的差。 明明什么都很顺利,可是到了最后来了这么一出。 朱二与朱威的关系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并不知道朱二与朱威已经闹翻了。 这让他有些难办,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徐希是知道朱威的父母惨死之后朱威是如何反应,那样的反应,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心颤,他可不想承受朱威的怒火。 “你想怎么样?” “给我一辆马车,给我百两黄金,给我路引,送我出大明境!我只给你两刻钟时间准备,若是两刻钟这些东西都没准备好,我杀了他,然后再自杀!” 徐希冷哼一声:“不可能!你现在最好的下场,就是放开朱二,而后投降,我能保你一命,如若不然,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徐希可不是个不经世事的年轻人了,他这两年经历的多了,看的多了,知道朱熊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心中定然害怕的很,就算现在不能将他吓到,只要让他松口降低要求,那这事就好办了。 朱熊呸了一口:“去尼玛的,这事没得商量!你要是知道我,就知道老子以前是个屠夫,手上的血可不比你们少,别想哄老子!现在已经过去半炷香了,徐小公爷…你还是抓紧时间吧!” 徐希眼睛微眯,他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屠夫与普通人可不同,这种人正如朱熊说的那样,手上的血不少,心也是冷的很,不能用平常方法对待。 思考一瞬,徐希立即做出决定:“好!我答应你,不过时间太仓促了,路引现在弄不好,其余的我可以先给你!” “好…一刻钟,一刻钟之后,我要看到马车与金子!” “好!在这段时间里,我希望你的手稳一点,若是朱二有了什么差错,我让你变成烂泥!” 徐希朝后吩咐了两句,自然有人去办了。 场面陷入诡异的宁静中,但是每一个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都是紧张的很。 “嘚嘚嘚嘚嘚…” 一阵马蹄声传来。 朱熊心中一喜,有马车,有人质,他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他是为财而来,可是财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啊,所以他决定了,哪怕金子不够数,他也不会再去要求什么了,只要能跑出大明境内,改头换面之后谁能找得到他?到时候茫茫草原,可就真的是天高任鸟飞了。 “啪…” 可是等待他的,并不是马车与金子,而是一颗子弹。 这声枪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来人,只见秦成策马而来,手中还拿着火铳。 再看朱熊,已经倒地抽搐了,显然是不活了。 至于朱二,瘫软在地上,屎尿横流。 秦成瞥了徐希一眼:“什么垃圾玩意儿,也配浪费这么多时间?这里你接手,孙六子我给你留下,其他人我带走,有要事要做,另外…这边事情了了之后,你要去宁夏一趟,亲自与大人解释。” 徐希叹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第890章 近卫军 蒙明省。 大片的荒地已经平整,原本的草原已经裸露出土色。 漫天都是灰褐色,看起来毫无生机。 与远处干枯的草原相比还不如。 这里按照大明村落的格局,多则三五百户,少则一百多户,之间相隔至少数里之远。 这里古称河套平原。 是黄河沿岸的冲积平原,在几字形的黄河湾。由贺兰山以东的银川平原(又称西套平原),内蒙古狼山、大青山以南的后套平原和土默川平原(又称前套平原)组成,面积约25,000平方公里。是鄂尔多斯高原与贺兰山、狼山、大青山间的陷落地区。地势平坦,土质较好,有黄河灌溉之利,为宁夏与内蒙古重要农业区和商品粮基地。 但是这里的土地,已经荒芜百年之久。 重新开垦平整,所需人力物力财力,不可想象。 今年一共从日本运回三船共计三百二十万两白银,除了给三地修路拨付白银一百八十万两之外,其余的银子,加上户部拨付的三十万两,都投入了这里。 甚至连购买豪强田地的事,都耽误了一些。 朱威真正掌权之后,才明白什么叫花钱如流水。 事有轻重缓急,现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蒙明省了。 这里不但是大明图谋西域的踏板,也是蒙汉融合的关键,更是后续大明又一大粮仓,并且这事情总体来说是统筹为多,比对付那些豪强要简单一些。 定一地,再图定天下,稳扎稳打,才是王道。 这也是为什么朱威要拿先跳出来的秦越陈家乐开刀的原因了,想干的事情太多,可是钱太少,能用的人也不多,只能慢慢图之。 “你知道先生在哪吗?” 一个混合居住点的附近,所有人都隐藏在暗处,本来异常寂静,因为已经快要入冬了,没什么小虫小动物了。 朱缶突然一问,让周围气氛松快了一些。 胡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先生过来了,还是领着大军过来的,不过咱们的人都已经布置下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什么消息,不过…我敢肯定,先生已经不在蒙明省了。” 朱缶松了一口气:“这就说明,先生是放心我们的,胡厉…先生将我们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咱们可不能让先生失望啊。” 胡厉点头,闷声道:“我知道,咱们四个里面,张叔和我们差一轮,徐希是个死读书的性子,就是你的脑子最灵光,在这里我都听你的,你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朱缶轻笑:“咱们两兄弟,不用说这些客套话,时间差不多了…等到三更天…他们应该会动手,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将事情解决!” “好!” 就在朱缶他们守着的这个居住点。 就在其中一间屋子内。 一群人围着火堆坐了一圈。 看打扮,其中有汉人,有鞑靼人,也有西域打扮的人。 “你们都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吧?” 其中一个西域打扮的人问道。 周围人都是点头。 那人又说:“奥斯曼帝国最精锐的部队,近卫军三军团,已经在百里之外等候,只待我们这边事起,就一举东进!大明朝这一年给这里投入百万两之多的白银,了就要打水漂了,他们现在内部人心不稳,文武不和,外部全都是敌人,牵制了他们大部分兵力,据我所知,他们在这附近,只有兵马不到十万,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对手!” 说完之后,那人起身,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金光四现! 其中金叶子上百枚,各类珠宝数不清。 “这些都是你们的,等到拿下大明,各位…都将封土为王!” 周围人眼中的贪婪都要溢出来了。 那奥斯曼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看着这些人的眼神中满是嘲弄,用命拿钱,就怕没命花钱啊,可是这世间…多数人不懂这个道理。 “诸位…准备好了吗?烟花一响,信号一放,就要让诸位为了富贵拼命了!” “吼!” 一阵极尽压抑的吼声传来,那人满意的笑了笑。 类似的场景还有几十处。 只不过这里,是他们联络中心,也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总指挥部,而这个奥斯曼人的身份,也不简单,他是奥斯曼帝国近卫军第三军团的二级少尉。 军近卫军的军制基本上可以说是现代军制的基础版本,各级之间分的异常清楚,并且有很严谨的晋升体系,是现代职业军人的雏形。 近卫军的历史跨度近 500 年,始于公元 1380 年,由苏丹穆拉德一世创建。这支精锐军队一直是奥斯曼帝国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直至苏丹马哈茂德二世于 1826 年废除了他们。 与奥斯曼帝国其他派系如自由的西帕希人不同,近卫军在战略与构成上有着显着差异。西帕希人在战时承担着土地的管理和行政职责,同时担当骑兵,而近卫军则主要以步兵为主。这两支军队在奥斯曼帝国的军事战略中各自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近卫军最初是一支完全由奴隶组成的战斗力量。这些奴隶被称为“kul”。 在法律上是奥斯曼苏丹的财产,并且永久受拥有该头衔的人约束。 在他们存在的最初几个世纪里,近卫军几乎全部是从帝国境内的基督教农民家庭中招募的。 他们被迫皈依伊斯兰教,并接受广泛的军事训练。近卫军必须遵守许多严格的规则,包括宣誓独身。近卫军永远不会结婚的想法同样被强加给他们,以保持对苏丹的绝对忠诚。 在权力巅峰时期,尽管严格的招募传统已经消失了很久,近卫军的规模却还是迅速膨胀,超过了100,000人。 并且近卫军专注于远程武器的研发与应用。最初,他们被训练成精通弓箭技艺的战士,同时也擅长使用标枪。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不断升级装备,从弩弓开始,以获取更广阔的射程和更高的效率。 随着火药技术的普及,他们逐渐采用了步枪等更为先进的小型武器。到了16世纪末,所有近卫军都配备了火枪。 这比其他国家,甚至大明的火器配比都要多得多。 近卫军在奥斯曼帝国历史长河中长期担任着苏丹的忠实侍从角色,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地位和职责发生了转变。经过数个世纪的变迁,近卫军逐渐获得了更为显着的政治影响力,利用社会和经济动荡不断扩大其权力范围。 他们开始以挑起叛乱而闻名。通过建立当地联系,他们选择对抗苏丹,而非为其提供保护。 也就是在三年前,近卫军处死了苏丹奥斯曼二世,整个奥斯曼帝国的的皇室,其实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了。 这也导致了国内反对他们的人众多,不得已…近卫军开始疯狂对外扩张,拿着打下来的土地,抢回来的利益,封住那些反对派的嘴。 而大明…就是他们最终向往的地方了。 “三更到!放信号!” “啾啾啾…” 数枚烟花升空爆炸,声音在平原上久久不停,同样的…也将黑色的土地照的明亮许多。 朱缶缓缓将自动火铳上好弹药,低声道:“上马!杀敌!” 第891章 黄河 马蹄声在烟花之后响起,屋内的人拿着黄金珠宝的笑脸顿时僵住,乱做一团。 那奥斯曼人则是异常平静,好似他早就知道会这样一般。 “慌什么慌?这就慌了怕了?今日之后,这种事情会很多,你们能都这样吗?若是都这样了,老子给的金子,给的珠宝,给的承诺,可就一样都拿不到了!” 一提钱,众人都冷静了一些。 这天下啊,大部分人是惜命的,但是不可否认,始终有那么一小撮人,是爱财胜过爱命。 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也有类似于锦衣卫和暗卫一样的组织,大明的锦衣卫与暗卫力量,早都退出奥斯曼帝国了,如今暗卫刚刚布局奥斯曼帝国,还没有什么作为。 但是奥斯曼帝国在大明的布局,这二百多年可从来没有断绝,现在到底渗透到了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他们找过来的人,自然也都是有目的性的,他们找到的人,都是那种心狠手辣还贪便宜的人,有人为了两吊钱,可以杀一家十五口,这样的人,拿着两个金叶子呢。 马蹄声渐渐消失,不过是在他们门口消失的。 “里面的人,不用躲了,出来吧!” 朱缶胡厉等了好几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手,身后一群人举起火铳。 只待一声令下,眼前这屋子,就会立马变得粉碎。 就在手即将落下的时候,屋门大开。 所预料到的那种贼人冲出来拼死反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而是一群人整整齐齐绑着炸药包,手拿火把,排队而出。 朱缶看到这副模样,眼睛一眯,这群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啊,这样的后手,让朱缶头疼的很。 这个居住点,有民户二百三十户,共六百四十人。 蒙人四百三,汉人一百八十,其余的都是西域的一些内附之人。 也是为数不多三个民族的居住点。 出来的人共有十三个,看着身上的炸药包,若是都炸了,这个居住点的房子,至少倒塌一半。 为了赶进度,居住点的房屋并不结实,若是炸了,有伤亡是肯定的。 民族融合期间,可能一个很小的事情,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更不用说会有死伤这么大的事情了。 朱缶挥了挥手,让下面人将枪放下,打马上前两步,沉声道:“主事的人过来回话!” 那奥斯曼人也是上前一步,笑着道:“尊敬的大明国长官,这里我说的算,敢问这位长官大半夜的过来,所为何事啊?”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娘的,你们都绑了炸药包了,现在问人家过来干什么,这不是有毛病吗? 朱缶轻哼一声:“别打嘴仗,我是大明蒙明省巡抚朱缶,敢问阁下姓名职位。” 朱缶这里也是有个小聪明的,直接问他职位,就是告诉他大明这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一些情况,谈判嘛…能多占据一丝主动权都是好的,哪怕对方不谈判,也能拖些时间。 那人说起自己的身份官职,异常认真,双腿并立,昂首挺胸:“奥斯曼帝国,近卫军第三军团二级少尉伊斯梅尔!” 朱缶冷笑一声:“奥斯曼帝国?伊斯梅尔阁下,若是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奥斯曼帝国与我大明,并未互关国书,你如今带着武器,进入我大明境内,意欲何为啊?” 朱缶想要拿大势压伊斯梅尔,伊斯梅尔却是丝毫不惧:“大明?明国就是明国,与西域那些国家没什么不一样的,为何要加一个大字?我们奥斯曼帝国纵横欧亚百年之久,也没有叫大奥斯曼帝国,至于我为何过来明国,想必你看的已经很清楚了,这片土地,要换主人了,这是我们奥斯曼近卫军,送给真主最好的礼物之一了。” 朱缶从伊斯梅尔口中好似发现了恨不得了的事情:“真主?你们不是效忠苏丹的吗?” 伊斯梅尔嗤笑一声:“一个傻子,怎么会配的上我们的效忠,你也不用套我的话,这件事情,不是什么秘密。” 朱缶脸色没有变化,但是内心已经翻江倒海了,奥斯曼帝国与大明帝国作为这块大陆东西两方最大的势力国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这片大陆动荡不安。 比如大明土木堡之后,丢失了许多西域国家的控制,也断绝了与许多西域国家的往来。 要知道没有大航海之前,东西方的交流就是靠阿拉伯国家的人联系交往,西域一断,大明其实想不闭关锁国也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奥斯曼帝国的大明巡检司被灭,大明在奥斯曼帝国的炼铁厂被占,西域诸国的锦衣卫暗卫被清除,损失之大…不是一两个字就能说清楚的。 而奥斯曼帝国趁机将大明丢失的那些利益,全都给握到自己手里,实力大增。 奥斯曼帝国这数百年来,经历过数次危机,有些危机甚至动摇国本,若是当初大明实力没有受损,说不定… 当然了,这个世界没什么后悔药吃,也没有那么多如果,更没有那么多的说不定。 现在的情况也很清楚,大明在进行改革,正是脆弱的时候,而奥斯曼帝国为了维持稳定,必须要发动一场让所有人都清楚胜利之后有巨大利益的战争! 其实也怪朱威,若是陆地商路没有通的这么彻底,奥斯曼帝国不会对大明的情况了解的如此彻底,那也就很有可能不会有这场战争。 “这位长官,怎么不说话了?” 伊斯梅尔等了许久,也不见朱缶说话,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有些诡异了,这人好似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一样。 朱缶回过神,眉头紧皱:“我在配合你。” “配合我?配合我什么?” “配合你的时间啊,这里是你们的消息传递点和指挥部,但并不是计划的实施部门,我在等你们动手,只要动手了,那就都逃不脱了。” 伊斯梅尔点了点头,轻笑道:“不错,还是和明国的长官交手有意思,让我感觉我的才能没有白费,而不是和那些傻子一般,布置再多,他们也没有反应。但是…这位长官,我觉得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但是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等!” 朱缶眼睛微眯:“你们想要…” 突然朱缶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变大:“黄河?” 第892章 炸堤 伊斯梅尔一愣:“果然是聪明人,这么快就能想到我们的目的何在,不过…已经晚了,这位明国长官…准备享受漫天洪水吧!哈哈哈…” 朱缶脸都黑了:“黄河决堤,你也跑不了!” 伊斯梅尔狂笑:“哈哈哈…死?我会怕什么死吗?我们是真主的子民,是真主最忠诚的仆人,我为了真主而死,死后会去真主身旁聆听伺候!这是荣耀!属于真主最忠心的仆人的荣耀!” “什么狗屁真主,有你们这群拿人命不当一回事的奴才,那所谓的真主,也好不到哪里去!” 伊斯梅尔一听朱缶侮辱他的信仰,表情立马变得狠厉起来,在布置事情的时候,他很淡定,在被围困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在说起真主的时候,他满脸虔诚,可是在朱缶侮辱他的信仰的时候,他被洗脑的后遗症终于暴露出来了。 “真主的仆人,也是勇士!誓死忠诚真主,异教徒…都该死!” 伊斯梅尔说话声音没有起伏,语气听起来也很平淡,但是谁都能听的出来,他那平淡语气下藏着的疯狂。 伊斯梅尔说罢之后,没有任何预兆,直接点燃身上的炸药包,而后冲着朱缶咧嘴一笑就冲了过来。 “啪啪啪啪…” 一阵枪响之后,伊斯梅尔一行人已经躺在血泊中了。 “快…弄灭它!” 胡厉飞身下马,抽出钢刀一刀斩下,险之又险的将快要烧到头的引线砍断。 至于伊斯梅尔身后的其他人,也是根本没有想到伊斯梅尔会这么激进直接点燃引线,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放倒。 火把被后面的兵全都弄灭扔远了。 “胡厉,赶紧的…安排所有人去黄河,沿着河道巡河!包括灌溉用的支流,都要检查仔细了!” 胡厉也知道事情大条了,点头称是之后,打马回营调兵,奥斯曼帝国在蒙明省可不止这一处据点,兵马分的太散了,只能尽力去做了。 胡厉走后,朱缶瘫软在地。 可能别人不会觉得黄河决堤会如何,但是朱缶是研究过的,那后果别说他了,朱威甚至大明都无法承受。 河套平原,依黄河而生,因黄河而兴。滔滔黄河水来到“几字弯”西侧,收起澎湃汹涌,变得温柔缠绵,润泽着两岸的千里沃野。 按理来说就算黄河在这里决堤,至多淹没新建的蒙明省和宁夏,别的地方不会受太多的洪水影响。 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黄河的上游。 黄河流经的省份包括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山西、陕西、河南和山东。?? 由青海发源至宁夏,也不过三分之一。 之后的内蒙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才是大头。 尤其是山西之后,都是大明或者是历代中原王朝的基本盘,也是农耕文明最为发达的地区。 这几个地方好了,天下也就安稳一半了,这几个地方若是乱了,天下也就完蛋了。 在上游黄河决堤是不会淹没下游的,但是上游若是无法收拾妥当,黄河若是改道…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下游各省千百年来依靠黄河水灌溉土地,各地引水工程包括耕种习惯都已经成了规制。 黄河若是改道,那这些省份的农耕文化必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中原王朝的基本盘若是都乱了,这大明天下也就全完了。 “不行…完了…全完了!” 朱缶此时有些后悔刚刚杀伊斯梅尔有些太草率了,若是留着说不定能够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消息,虽说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人在无助的时候,哪怕有一点可能,都会格外珍惜。 “来人,快些…去通知所有的居住点,让人撤离,朝着贺兰山上撤!另外…斥候去找护国公,告诉他奥斯曼帝国这群杂碎想要炸黄河,还有…去宁夏,去陕西,将事情通知到!再来人三百里加急去京城!快快快!” 一连串的命令发了出去,朱缶也是脑袋懵懵的,能让朱威任命为新省巡抚,那就足以证明朱缶是有能力有头脑的,但是再有能力有头脑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会慌乱的。 “还有什么?” 朱缶不断来回踱步:“对对…快…组织人过来,将能抢救的生产物资全都带走上山!沿路通知下去,牛羊马等物大于农具,农具大于其他财物,其余可有可无的,都丢了!” “是!” …… “嘚嘚嘚……” 秦成带着三千人在旷野上飞奔,有乌云,没有什么月光,看路也不清晰,蒙明省这边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刚刚平整过的,哪怕已经入冬也比其他地方松软,跑马很是费力。 所以秦成带着人也是沿着河边走的,刚刚烟花升空爆炸之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 大明的宁夏军镇,相当今宁夏回族自治区贺兰山及甘肃省景泰县以东,宁夏回族自治区盐池县以西,石嘴山市以南,同心县及甘肃省靖远县以北地区。 可不是今日的宁夏回族自治区,所以他们从榆林过来,也不过是花费了一个半时辰罢了。 烟花响起之时,他们刚刚进去蒙明省。 不过蒙明省初建,秦成对这里并不熟悉,摸着黄河走,反而是最为稳妥的。 还好他带的都是精锐,在荡寇城换马之后,一路速度并未降低很多。 “轰!” 突然一声爆炸声响起。 秦成连忙勒马停下,仔细听着动静。 听那声音不远,并且一定是炸药发出的声音。 “轰!” 又是一声爆炸。 秦成眼睛一亮,指着左前方:“来人,沿着河边仔细巡查三里!小心一点。” “是!” “其余人安静,准备战斗!” 三千人齐齐下马整理马镫马鞍,而后检查火铳弹药,这是已经刻在他们身体的动作了。 秦成越想越不对,现在天寒地冻的,平整土地基本已经完成,炸山采石也不会在这里,那这两声爆炸,就有万种可能了。 两刻钟后,秦成刚刚手指的地方,突然爆发一阵枪响。 这让秦成心中一惊:“所有人上马!”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来报:“大人!不好了,有贼人在炸黄河堤坝!” 第893章 第三军团 秦成一愣,他可是宁夏的人,焕土堡旁边的金水堡可就挨着黄河,他们属于宁夏前卫,身后就是宁夏中卫,也就是如今的中卫市,距离黄河真的不算远。 虽说宁夏段之前的黄河水流平缓,没有像山西陕西那里的秦岭落差,但若是决堤,后果如何,秦成也是能够想象的到的。 他虽说不像朱缶想的那么远,但是他知道朱威在宁夏与蒙明省投入了太多了,黄河一决堤,这些投入也就全都打了水漂,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 传令兵摇头:“不知道,我们刚过去还没查验身份,他们就开火了,我们只能反击,不过看穿着面貌,像是西域那边的!” “马勒戈壁的,不管他是谁!所有人听着,别给老子疼惜马力,给老子往前冲,沿着黄河冲,靠近黄河三里范围之内的人,不管是谁,全都给老子砍了!” “是…” 三千骑鱼贯而出,秦成带着百人来到了刚刚交战的地方,拿起火把一看,稍微松了一口气,如今天寒地冻,这里的土早都冻硬了,炸药威力有限,只将河堤炸开一道一米宽半米深的缺口。 又因为黄河水表层结冰,并未有多少水流出来。 “快…找石头将缺口堵住。” “是!” 秦成走到一具尸体旁边蹲下,所有的尸体都被翻转面朝上了,这是担心有人诈死,并且所有尸体都被补刀。 这是战场的经验,可是在这时候,这种经验实在害人,秦成想要一个活口都难。 但是秦成这人也是很有决断的,若是下令抓活口,必定会让下面的人束手束脚,有可能造成决堤等不能接受的后果,所以他果断要求将沿河三里内的人全杀了。 若是朱缶或者胡厉,甚至是李牛王二和张之极,在决断力上面,都是不如秦成的。 贼人的兵器都被放在一旁,秦成拿起来一把火铳看了看,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这火铳规制与大明以前仿造的秘鲁铳很像,还是前装的那种,不过所有的火铳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明显是制式的,那就能代表这次的贼人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了。 思索一瞬之后,秦成猛的起身:“斥候去找蒙明省的朱巡抚和胡总兵,让他们负责迁移百姓,在派人去找公爷,将事情说清楚说明白了。” “是!” 秦成并不知道朱缶已经知道了,并且已经开始派人迁移百姓了,这就是古代通讯手段落后的最大影响了,很多事通知起来太难了,京城里面的一个政策下发到全国各地,需要的时间最长可达一月还多,不过这种事情,暂时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轰轰轰…” 又是几声巨响! 秦成脸色铁青,连忙上马:“走!” 就在秦成等人处理这些贼人的时候,朱威这边也不轻松。 现在朱威所在的位置,是蒙明省之外,已经属于西域了,严谨一点来说,这里是哈密,在大明的称呼里,这里是哈密卫。 和汉唐时期不同,明朝并未占据西域并设置都护府一类的统治机构,而更多地通过海上交通来进行对外经贸交流。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朝最西北端的疆域就是哈密地区,而哈密也成了明朝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据点。可是面对西北民族的侵扰,明朝没有全力以赴地保住这一个战略要地,反而在嘉靖年间彻底把它丢失了。 哈密地处新疆东部,是新疆通向内地的要道,丝绸之路的咽喉。哈密在汉唐时期被叫做伊吾,是中原王朝控制西域的重要一环。后来这里被蒙元占据,改名为哈密。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将元廷赶到了大草原上,元朝分封的肃王察合台后裔兀纳失里在哈密宣布割据建国,成了新的哈密国。 明将冯胜、傅友德打下河西走廊后,朱元璋意识到了哈密地区作为西北咽喉的地位,于是试图招抚该地区的各族部众。 他招抚了撒里畏兀尔的首领卜烟帖木儿,在当地设置安定卫。 随后明军进攻西北的北元残余势力,将战线推进到哈密门口。1388年,蓝玉带着十几万明军在捕鱼儿海几乎将北元王室一网打尽,北元末帝仅以身免。 在彻底打散了北元势力后,朱元璋派出使者前往哈密招抚兀纳失里。 1391年,兀纳失里在战胜周围的部落后,“遣使请于延安、绥德、平凉、宁夏以马互市”。 如果朱元璋同意,那么哈密国的势力就会扩展到河西走廊,直达陇东和宁夏地区。因此这一行为在朱元璋看来是在对明朝示威,同时探知明朝的虚实。于是朱元璋以哈密地方阻遏西域各国来往贡使,同时半道邀劫贡物为理由,派左军都督金事刘真、宋晟进攻哈密国。 此时的明军哪里是小小的哈密能够抵挡的,哈密城很快被攻破,兀纳失里向西逃亡,并向明廷上贡请罪,自觉成为明朝的藩属国。 然而蒙元时期的西北战乱太多,杀伐过重,使得河西地区几乎成了赤地千里的无人区,明军暂时无力在此成规模驻军。于是明军打下哈密城,逼迫兀纳失里服软后就撤退了。 1397年,朱元璋在今新疆和田地区设置罕东卫,对当地进行羁縻统治,进而完成对哈密地区的包围。 明成祖朱棣即位后,承继了经略西北的方针。 1403年,他派遣使臣亦卜剌金前往哈密抚谕哈密国新王安克帖木儿。当时朝臣提议延续元朝的做法,将他封为肃王,以彰显明朝取代元的统治后能够继承元的版图。但是朱棣觉得封他一个新的王,不影响我承继西北疆土,于是在1407年将安克帖木儿封为忠顺王,意在突出哈密对明朝的忠顺之心。 尽管在名义上进行了册封,明廷对哈密国的控制力还不强。而草原上的鞑靼首领鬼力赤与明朝作对,不满哈密内属明朝,派人将安克帖木儿毒死。 朱棣在派人去征得哈密地方势力的同意后,将多年前俘获的哈密王子脱脱送到哈密,继承忠顺王的王位。 然而当地势力只是因为畏惧明朝的势力而同意脱脱继承王位的,内心并不认可这位新主。 哈密旧王母为代表的地方势力在脱脱上位后,采取各种手段排挤他,最终将他赶出了哈密。 朱棣原本是想搞区域自治,只要你们认同脱脱当王,其他的事情你们都可以自己做主,朝廷不加干涉。结果当地势力敬酒不吃吃罚酒,朱棣下诏狠狠训斥了王母与大小头目。 为了保证对哈密的控制力,朱棣在哈密设置新的哈密卫,派长史、纪善等朝廷官员协助脱脱管理哈密,实际上是替脱脱把控哈密的政务和律法。 有官员提议在哈密驻军,设置把总之职。但是朱棣出于怀柔远人的思想,考虑到当时没有能够威胁明朝西北疆域的势力,而哈密本地的政局和民族关系又比较复杂,拒绝了这一建议。 但是他没想到脱脱在任时沉迷酒色,不理国政,结果把自己命玩没了。朱棣痛心之余,还是派官员前往祭奠,顺便封“忠谨诚恪,众所推服”的免力帖木儿为忠义王。这个新的忠义王上位后对明廷格外殷勤,多次上贡千匹战马,因此也更加深了明廷对他的信任。 朱棣也是给予哈密和忠顺王很多的赏赐,其地位排在西北众多朝贡国之前。 免力帖木儿去世时,恰逢明宣宗朱瞻基即位。 之前的忠顺王脱脱在明朝皇室眼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于是朱瞻基封脱脱之子卜答失里为忠顺王,既肯定先王对明廷的忠顺,也敲打他让他听话。 同时为了制衡哈密地方势力,朱瞻基又册封免力帖木儿的弟弟脱欢帖木儿为忠义王。 这样下来,哈密就有了两个王,而忠顺王以及当地的军政官员任免权都在明朝手里,明朝事实上将哈密纳为了领土。明朝在西北设置的“关西七卫”总体上是稳固的。 不过关西七卫并非明朝直属,而是采取羁縻制度,各卫所都督依旧由当地蒙古贵族担任,明朝不干涉其内部事务。 在明朝初期时,朝廷对于七卫的控制力还是比较强大的,但是到仁宗和宣宗之后,明朝对北疆出现疲态,尤其是在土木堡之败后,明朝实力大衰,国防策略转为战略防守。 至嘉靖年间,关西七卫全部被吐鲁番汗国(从东察合台汗国中分裂的政权)蚕食,明军全部撤回玉门关,明朝彻底放弃了对西域的经略。 纵观整个明朝历史,对西域的态度可谓是有心无力,明朝自建国后就一直受到北方蒙古人的威胁,蒙古和明朝的矛盾贯穿了两百多年。 到了明末,由于内部出现了大分裂,蒙古对明朝的威胁总算告一段落了。但就在蒙古人衰落的同时,位于辽东的女真人顺势崛起,明朝的国防重心从北方转移到东北,更加无暇关心西域了。 总而言之,大明二百多年以来,有数次机会控制西域,可是最终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内部的有外部的,导致没有成行。 西域的丢失让大明基本没有什么战略缓冲,不管从九边重镇哪里出兵,大明都必须全力以赴。 而朱威重新站在这片原本应该属于大明的土地上之时,真的是感慨眼前。 在原本的历史中,西域就是元朝的东察合台汗国,在明朝中后期分裂为叶尔羌汗国和吐鲁番汗国两个政权,这个两个国家互相敌视,征伐不断,各自实力都被严重削弱。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这样了,这两个国家早都完蛋了,是被孛儿斤和奥斯曼帝国前后夹击灭掉的。 也已经是三五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的这里,只有一个势力,那就是奥斯曼帝国。 朱威看着远处飘扬的旗帜,喃喃道:“第三军团!” 第894章 交心 大军十五天之前已经到了这里,朱威则是连续三天连夜赶路才到了这里。 毕竟哈密距离荡寇城一千三百多公里。 来哈密的消息,朱威是严格保密的,整个大军三万人,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朱威已经明白,奥斯曼对大明的渗透,应该远远高于他的预想,想要出其不意,就要严格保密。 不过这事就算再怎么保密也只能保密几天而已,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藏是藏不住的。 所以等到朱威过来之后,奥斯曼帝国也已经准备好了,大战一触即发。 朱威是知道奥斯曼帝国会在大明境内有所动作,但是他不知道这群畜牲打的是黄河的念头,否则朱威也不会等大半天不动手了。 “报…公爷,敌营有动静!” 朱威也是看到了对方阵形的变化。 放下千里镜之后道:“说!” “敌方后部,布置了许多战车,类似于我们的箱式战车,至少有八百多辆,战阵太长,看不真切。” 朱威挥了挥手:“知道了,再探!” “是!” 朱威揉了揉眉头,数日没休息了,铁人也是扛不住的。 朱威现在有些后悔,将所有得力的人都派了出去,这就导致他手下没有什么知心可用的人。 李牛在京城快活,王二在日本,秦成在宁夏,朱缶胡厉在蒙明省,徐希管着修路流民,张之极主持内阁。 一个个都算的上独当一面了,就剩下朱威一个光杆司令。 能用的人,朱堂算一个,但是因为朱二的关系,两兄弟的关系现在有些僵硬,加上朱堂一直在飞天营一部,战场的总体把控他是做不了的。 没有办法了,只能强撑着。 “来人…把朱堂叫过来。” “是!” 朱堂过来之后,一板一眼行了个军礼:“公爷有何吩咐?” 朱威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你就非要与我这般生分?” 朱堂低头不看朱威:“标下不敢!公爷说过,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标下不敢坏了规矩。” 朱威轻哼了一声:“哼…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张嘴这么会说啊,你若是在为大伯的事生气,这会儿也该消气了,你若是为了别的事生气,可以与我说说。” “公爷,大战在即,不谈私事的为好。” 朱威走到朱堂身边:“抬起头来。” 朱堂虽说抬起了头,但是也不看朱威。 朱威无法,只能耐着性子道:“你觉得我不通情理,你觉得我心狠手辣,你觉得我六亲不认,是不是这样?” “是!公爷是能救小三的,并且只用一句话而已,费不了什么功夫。” 朱威沉了脸,声音也有些冷了:“朱镇的事,你知道多少?” 朱堂回道:“大体都明白,标下不觉得朱镇有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更罪不至死。” 朱威恍然:“原来如此啊,我想明白了,原来大伯于我那般闹,都是因为你啊…我就说嘛…大伯在大事上,并非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弄了半天,缘由在你这里,可是你有话可以直接说的,为何要绕这么一圈?” 朱堂有些惊讶,惊讶朱威能够这么快就察觉事情的起因是他。 深吸一口气之后,朱堂道:“因为我说话,没什么分量!” 朱威冷笑:“然后你就撺掇大伯过来找我事?朱堂…咱们是兄弟,有血亲的兄弟,为什么要对我使心眼子呢?” 朱堂也是冷笑一声:“玩心眼谁玩的过公爷啊?” 朱威嘴角抽动,差点就要压不住脾气了,原本就是没有休息好,现在还来这么一出。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朱威放缓了语气:“好…你既然知道朱镇的事,那你为何觉得朱镇罪不至死,他要做的,可是会颠覆朝廷的啊!这样还能活命的话,在哪里这个道理都说不过去吧?” 朱堂摇头:“可是你能救他!” “对,我能救他,但是我不能救!我若救了,什么狗屁的改革,什么分地分田,什么修路强军,都是屁话了!” “但是他是你的亲弟弟!亲弟弟啊!亲弟弟你都能下得去手,我这个堂兄呢?是不是犯事了,也要死啊?” 朱威沉声道:“不管是谁犯了错,都要死!” “那桂王呢?就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就因为他是皇族,就因为太上皇为他求情,他就能活?” 朱威一愣,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朱堂说的对,朱常瀛最为始作俑者,他还活着,为什么朱镇要死? 哪怕朱镇最后的罪责比朱常瀛大一些,但是两人实际上做的事,没什么区别的。 朱堂笑了:“怎么?不知道怎么说了吗?” 朱威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就因为他是王爷,就因为他是皇亲,所以他能活,就因为朱镇是我兄弟,就因为朱镇是白衣底层出身,他就该死!没什么道理吧?可是这就是道理。我这样做…就是为了以后,能让白衣底层不那么容易死,就是为了让那些皇亲国戚,能有真正的国法管着!” “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日后能够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是背景,都一视同仁。” “那你就拿你自己亲弟弟的命去铺路?” 朱威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总要有人去死的。” “你就不后悔?” 朱威异常决然:“不后悔!” 朱堂好似觉得身上的力气陡然消失一般,差点没有站稳,苦笑一声道:“行…那以后,咱们只是公爷与下属的关系,别再拉什么堂哥堂弟了。” 朱威死死盯着朱堂:“朱堂,有些事已经过去了…” “在我这儿他过不去!” “那我再问你一句,大伯要收蒙明省土地之事,与你有没有干系?” “没有!” 朱堂说的斩钉截铁,朱威点头:“那就好…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涉及到新政之事,我不希望你也跟着胡闹。” 朱堂拱手:“标下不敢!敢问公爷,还有何事吩咐?” “飞天营升空,探查清楚敌方后部箱车数量,并且仔细看看,是否有别的重型武器。” “是,标下告退。” 朱威没有说话,朱堂又是一礼,退了出去。 等看不到朱堂身影的时候,朱威这才吐了一口浊气,有些事是说不明白的,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尤其是所谓的“大义灭亲”,名头是好名头,但是任谁来看,都是心狠手辣的表现。 在刚刚那一瞬间,朱堂问朱威是否后悔,其实是有一些的… 不过这后悔不后悔,又能如何呢? 第895章 乌尔班火炮 奥斯曼帝国近卫军第三军团,是其向外扩张的最主要力量。 军团总兵力三万人,加上各种辅兵民夫奴隶,有九万人之多。 听着好似很少的样子,可是细想一下,整个大明常备军队也不过百万之多,真正有战斗力的边军与京营加起来也就是二十万人。 其实不论东西方,只要是远征打仗基本都是这么配置的,辅兵,平时负责辎重,押运粮草,守备据点,战时为预备队,最后为民壮,负责转运粮草,修建营寨,开山搭桥。而且古代打仗时,有一点很有趣,就是有时候喜欢把辅兵和民壮的数目也拉入军队总数,说起来好像是几十万几十万的,但真正打仗的时候,其实也就几万人捉对厮杀。这种情况,基本是兵力不足时,一种战略欺骗。 如果真是几十万人的会战,那么基本就是外围交兵的那层在打,又或是敌人突进己方兵阵才有可能与内部的士兵交战。 古代打战其实胜负就在几万人之间,一旦几万士兵溃败、后逃会带动后方士兵一起溃散,而如果此时主帅命令突击,那么就会出现自己人相互践踏,等于自毁灭亡。 因此,并没有小说中的动辄死伤几十万,那是不可能的,真正杀死大规模敌兵的,只有事后处置。 比如秦国白起坑杀40万降卒,还有项羽坑杀20万秦兵。 这些都是战胜后处置敌兵造成的大规模杀敌,并非是真正死在对战中的。 所以朱威在辽东火烧女真两万大军,才会天下震动,才会让万历生起爱才之心,他才能活着。 与奥斯曼帝国不同的是,朱威这边没有什么辅兵,或者说没有什么绝对意义上的辅兵。 朱威在新建新军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每场大仗辅兵的粮草消耗和银钱消耗,比真正的战斗人员要多很多,这对朱威而言,是种不必要的消耗。 所以朱威在军中筛选出战斗力不太足的人员,组成辎重营与伙头军。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管粮草军备运输与做饭的人马。 他们平常也有训练,军备火器也是配备的,战斗力比一般的大明卫所军队要高不少,放出去单独执行任务也是可以的。 朱威现在手下的这群兵马,每人都是装备自动火铳,一线战斗人员配备青甲与战马,精锐人员一人两马,其他人员配备鸳鸯棉甲,三人一马,这般配比,也是朱威尽力而为了,现在战马不多,还有一点就是朱威想让在后续的战斗中,逐渐摒弃战马,而用蒸汽车。 迁徙到宁夏的户部,已经开始着手研究朱威的设想了。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事,至少两三年内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的,单一蒸汽能源就是这样,要保持机械动力就省不掉蒸汽机,机器太大了,部落运输还好,单兵行动作战,可就不行了。 不过对眼下而言,这并不是太重要的事情,现阶段朱威的新军,不论在装备还是战斗力来看,与其他军队相比,都是有着断层式领先,如果没有意外,这个领先的优势,会一直持续下去。 朱威现在只能靠想事情保持清醒了,要不然早都躺下睡觉了,跟着他过来的数百人能够休息,他不行啊。 “报…飞天营百户朱堂,前来复命!” “说!” “敌方战车至少千辆,并且还有被粘布遮盖的东西,应该是火炮。” 朱威默然,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了:“有多少?” “大概五门,再往后就探查不到了,他们组织对空射击,高度降不下去。” “可有伤亡?” 朱堂摇头:“没有,只是有个飞天器被打中了气囊,有十几个缺口,补上就行。” 朱威点头挥手:“好,下去休息吧。” “标下告退。” 奥斯曼帝国有三大利器令欧洲人谈之色变:一是它庞大的军队数量,超强的军队动员能力让奥斯曼帝国常常可将10~15万甚至更高的兵力投入战场(注意兵源和实际投入的区别),此外骁勇善战的库尔德和鞑靼骑兵(奥斯曼吸收了许多在鞑靼混不下去的小部落)和对战争的狂热亦是让欧洲人为之胆寒的存在。 二是帝国的火炮部队,15世纪帝国的火炮数量以及质量比之于欧洲来说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在痴迷于制造超级大炮的帝国火炮的轰击下,延续近千年的拜占庭帝国在奥斯曼帝国的“乌尔班火炮”下沦为历史的云烟。 三是奥斯曼弯刀,作为冷兵器时代最具出色的武器代表之一,装备了奥斯曼弯刀的马穆鲁克骑兵在埃及战场给拿破仑的骑兵带来巨大的伤亡。 能和欧洲霸主拿破仑掰手腕还占据优势,奥斯曼帝国在西方,与大明在东方是一样的存在。 其他的暂且不论,就说这个乌尔班火炮,是能够摧城的存在,君士坦丁堡的城墙在这火炮面前,脆的像纸一样,至少在大明,现在还没有这般重炮。 不过这并不代表大明的火器落后奥斯曼,只是两国发展方向不一样罢了。 奥斯曼帝国是突厥一部建立的,虽然现在建立的国家,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有变。 他们喜欢的,依旧是简单直接的那种,弯刀他们希望能将人一刀两断,火炮他们希望能够一炮轰毁一座城。 但是以现在的冶炼技术来看,他们的乌尔班火炮,最多只能开二十炮,再多炮身可就撑不住了。 而大明这边自古到今,无数兵法,无数计谋,每朝每代对抗的敌人都有所不同,从而演变出来的武器装备也是琳琅满目。 但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以小与快捷为主,巴不得一个人就能操作火炮,用火力覆盖比其他的都要方便一些。 “难,难,难…” 按理来说,有飞天器这种大杀器在,不论是偷袭还是强攻,都能占据优势,但是这武器对于现在奥斯曼帝国来说,并不致命。 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分工异常明确,甚至有专门的消防队,加上他们的营帐很是分散,飞天器数量也不多,给他们造成不了什么致命的影响。 第896章 接招 “来人,将斥候全部派出去,没有战略目标,随便打,遇到不对及时撤,前军营派一千户队上前,做出开战姿态,中军营戒备!另外通知飞天营,在天上将敌方动静摸清楚,务必找到其指挥所。” “是!” 朱威一声令下,这支在东亚没有对手的战争机器,快速行动起来。 号角声连天,久久不灭。 三万大军,一线部队有两万三千人,分为前军营五千人,中军营一万八千人,后军营则是辎重营,有七千人,三军各自又有不同的人员配比。 斥候都是所属前军营的,有一千二百多人,飞天营则是属于中军营,只有六百多人。 其余大部分部队,用的还是千户队百户队之类的,千户队人数基本在一千二百人到一千五百人之间,百户队一般在一百三十人到一百八十人之间。 朱威是不懂为何这样配比,但是永州侯胡大彪言之凿凿的样子,非要这般,朱威也就听之任之了。 原来不懂,后来在宁夏练兵的时候,朱威大概懂了一些。 前军一般是先锋营负责开路(架桥、修路)、侦察、应付小规模的战斗,带部分军需物资。中军就是统帅所处的大军有当时作战的大部分作战兵种(骑兵 步兵)。后军主要就是全军的主要军用物资、工匠、以及大量的民工等。 这都是千百年战争给人们带来的经验。 朱威是习惯现代的那种“军、师、旅、团、营、连、排、班”的标准编制,对于大明这种军制有些不太习惯,在烽遂的时候还好,什么小旗总旗的就当成班长排长就行。 可是万人大军就不一样了,朱威在去贵州募兵之前,带的兵总共不过数千人而已,现在人数翻了几番,带兵的难度也是翻了几番。 现在军中大部分中低级官员,都是跟着朱威从宁夏或者辽东回来的,他们已经习惯大明军制,如果现在要做调整,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了。 加上确实没必要,军制之类的规定,都是经历过实战的考验的,现代的军制不一定适合现在的大明。 总之在朱威看来各有优缺点,保持现状也是一种好的方法。 朱威在后世看过很多小说,都是一上来怼天怼地各种改革,能够直接改天换地,开什么玩笑呢?上学的时候一个寝室的人你都摆不平,在古代就能为所欲为了? 其实朱威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真正经历过之后,才明白个人能力在天下风云之下的渺小。 朱威是机缘巧合才能走到这一步,运气够好了,也够逆天了,可是走到这一步花费的代价也是大得很。 自己数次险象环生不说,父母和亲弟弟都死了,大伯一家现在也闹的很僵,自己妹妹若是知道他杀了朱镇,想必也不会认他这个兄长了,也遭遇过朋友背叛,还遭遇过各方掣肘,总而言之,太难了。 突然一阵充满西方风情的音乐响起,朱威一愣,连忙出了营帐,上了了望台举起千里镜。 一看就了然了,这是奥斯曼帝国的军乐队,也是世界上第一个军乐队。 前文说过,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分工异常清楚,不但有专职的消防队,还有专职的马夫伙夫和军乐队,甚至有专门的裁缝,这在世界上都是首创,代表着职业军人的正规化与规模化。 “报!公爷,飞天营传来消息,敌指挥部在敌营中后方,西南位置!” 朱威挥挥手,让那人退下,知到敌指挥部就好办了。 “报…公爷,敌方阵形变化,三个方阵共计大约两千人,相隔百米,前后三队…都有火器,看着像要进攻的架势!” 朱威皱起眉头,这奥斯曼帝国可是霸道惯了啊,在此之前,他们和大明并未打过仗。 按照一般的战斗经验来看,对待不知道底细的对手,都要先上前试探试探,哪有一上来就要莽的? “用的火器可看的清楚?” 斥候摇头:“不敢距离太近,不过他们的枪身很长,与他们的个子都差不多了,与我们大明原先的鸟铳有些类似。” 朱威点头,大概知道了,现在世界上除了大明还没有自动火铳呢,他们的火器在西方独步天下,但还是前装或者后装的火绳枪,再看他们的队列,很明显就是三列排队枪毙战术。 从17世纪中叶开始,欧洲开始流行“排队枪毙”战术,开战时双方士兵排排站,然后面对面进行射击。现在我们看来,这种战术简直是蠢到无可救药,难道欧洲士兵们都不怕死,这样排排站着等着挨枪子?其实这种战术在欧洲流行了200年,甚至还帮欧洲称霸了世界。 所谓的“排队枪毙”战术只不过是后世戏谑的说法,真实的名称是线列步兵战术。这是一种风行于近代西方军队的火枪射击战术,一般是将军队沿正面平均配置,展开成二到三线,各线相距50-200步,每线又分为3-6列。这种以线形队列层层射击为模式,看着有点呆板和机械,但却能最大程度发挥火枪的密集火力,同时也是机枪诞生之前公认的最先进的战术之一,甚至在两次鸦片战争中让清王朝吃了大亏。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特的战术呢?这主要和当时使用的武器有关。当时属于冷热兵器交替的阶段,士兵们的武器逐渐从冷兵器升级成燧发枪。 这种前膛燧发枪装药时必须枪口向上,如果使用卧姿射击,将会带来很大的麻烦。当时的燧发枪射速是非常慢的,最优秀的部队一分钟顶多打5枪,而且射击精度也是比较差的,有的甚至连后准星都没有。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一分钟也就3枪的频率,而且还有20%的失败率。再加上,出现了风吹雨淋、受潮、击发药放少了,甚至士兵紧张等因素都有可能造成开枪失败。 当时的使用是黑火药,不仅会产生巨响,更是会产生浓浓的烟雾。这两个因素都会对士兵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将军们就选择了火枪手们集中起来,排成整齐的横队或者纵队,通过排枪和齐射的战术让火枪发挥更大的威力,从而增加命中率。在那个时代,没有什么比抵近齐射更可怕的攻势了。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燧发枪的射程是比较近的。如果远距离射击,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 这种线列步兵战术要求士兵们横排排好,唱着战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向敌人向前推进,不管前进途中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还手,只要到达了要求的位置和燧发枪的射程之内,随着一声令下,第一排士兵一起开火,开完火后第一排去后面换子弹,第二排顶上来继续射击,然后以此类推。 朱威突然笑了,他每日看的多了自动火铳,看的多了飞天器与新式火炮,以为西方这群国家就算比大明差一些,怎么着也差不了太多,没想到啊,还用的是这套战术。 并且这套战术被时代抛弃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马克沁机枪的出现,一排排人分明就是活靶子,而刚好,朱威这边的,全他娘的是自动火铳。 想到这里,朱威眼神一凛:“传令兵何在?” “在!” “斥候回营!” “得令!” “前军散开,战场游曳!” “得令!” “中军上马上前!” “得令!” “炮营准备,矫正方位,攻击敌中部!” “得令!” “飞天营全部升空,不用管其他的,给老子灭了他们指挥部!” “得令!” 朱威每下一令,就有一传令兵抽出一道令牌,翻身上马而去。 号角声,命令声,部队整齐动作的声音充斥天地,大战一触即发。 第897章 儒 三万人马动作起来,动静是掩盖不住的。 奥斯曼帝国这些年可没有几天休息的,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所以他们的反应也非常快,乌尔班火炮被迅速扯去沾布,露出那让人一眼就能感觉灵魂颤抖的巨大炮身,比大明的新式火炮大了三倍还要多,炮口就更不用说了,能塞一个人头进去了。 第三军团的指挥营帐中,第三军团长佐伊萨穿着一身合身剪裁的军装,最让人印象深刻的,除了他那尾端卷起来的八字胡之外,还有那双丝绸手套,手套上还扎着一串小珍珠,有些女性化,但是这手套在奥斯曼帝国,可是价值千金的。 无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地点国家,大明的丝绸都是硬通货。 奥斯曼自然也不可免俗,并且因为他们的先辈与中原王朝打过太多次交道了,对丝绸的迷恋,远在别国之上。 “绅士们…” 佐伊萨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们最强大的敌人出现了…就在前面,他们与我们以前收拾的那些懦夫不同,这是一个真正强大的敌人!” “我们的先祖原先占据着这个世界最富饶的土地,却被被赶到了荒漠,万死一生才到了如今奥斯曼,建立了一个大大的帝国!” “可是绅士们,你们别忘了我们的根在哪里?” 说完之后,佐伊萨举起那双套着洁白手套的右手,指向东方:“我们的根在东方!我们要去夺回我们的祖地!” “绅士们,可愿意随我一起,为了祖先荣耀而战!” 佐伊萨手下一众人有些懵逼,他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祖先? 还有,他们的根什么时候在东方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什么时候占据了世界最富饶的地盘? 那里不是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基本盘吗? 佐伊萨没有听到想听到的东西,也不在意,奥斯曼帝国太大了,各种思想信仰都有,现在帝国中这么乱其实和思想信仰的不统一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急需要一种可以统一思想信仰的方案,而找遍全世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如此。 那就是大明。 大明不排斥其他宗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甚至基督教,在大明都是勃勃生机,虽说也有限制,但是至少没有别的地方那种信仰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情况。 归根结底,大明是君权至上的,用的也非宗教治国,而是统一的非宗教的教派(儒家与法家)治国,在信仰方面,很是自由。 而奥斯曼乃至西方的其他国家,都是君权神授,神的光芒比君王的光芒大的多,教派的能量比君王的能量也要大的多。 奥斯曼帝国现在基本由近卫军把持,而近卫军大都是各行各业都有的,他们是一个组织,在组织内能够压倒所有其他思想与信仰,但是放到国家中,他们这一套不行的。 近卫军一共有四个军团,第一军团守卫君士坦丁堡,第二军团则是压制国内暴乱,第三军团向外扩张,第四军团是预备军团。 实权人物说白了,就是四个军团的军团长还有最高的近卫军首领五个人罢了。 他们不止一次谈论过奥斯曼帝国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是像西方一样,将皇帝君主作为教廷之下的吉祥物,还是想演变成一个纯纯的宗教国家。 最终的结果,则是都不行。 第一个方法,是让君主当吉祥物,他们近卫军已经做到了,但是近卫军作为一个组织,没有宗教的洗脑能力,也没有人认同他们控制君主,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而第二种更不可能呢,因为奥斯曼帝国中,宗教太过于复杂了,伊斯兰教,基督教,犹太教,天主教…数不胜数。 罗马已经没了,并且再也不可能出现一个如罗马一般的三教合一的国家了。 那奥斯曼帝国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候,他们盯上了大明。 大明的政治体系是他们所向往的,也是能让他们利益最大化的方式。 他们已经开始在国内宣扬他们是从中原地区过去的了,虽说现在奥斯曼帝国中,有突厥血统的人占比并不多,但是贵族中,十有五六都有突厥血统。 这就好办了,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贵族人什么样,底下人也就是什么样了。 他们觉得自己有先天的条件,可以演变成大明的这种体系,可以引进曾经让他们祖先嗤之以鼻的儒家思想来对抗那些乱七八糟的宗教。 因为儒家很温和。 儒家说,要孝顺父母,要尊老爱幼,要帮助弱小,不能持强临弱。 这不是法律,也不是宗教教义,说实在的,没什么真正的约束性与强制性。 可是基本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对的,并且按照这话去实施,这种温和的方式,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不会激起反对甚至流血,不知不觉之间,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忠诚了儒家学徒,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样的思想比他们,包括比其他宗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佐伊萨双手摩挲着,感受着丝绸手套的柔软细腻,心中更是火热。 “绅士们,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但是现在敌人就在眼前,奥斯曼帝国近卫军团,没有输过!以前是这样,以后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所以…绅士们,该你们动手了,让他们看看帝国之怒,到底有多么可怕!” 说到这里,佐伊萨手下的那些人,才给出回应。 佐伊萨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动吧,我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在敌人的营帐中,与诸位绅士们,共饮美酒佳肴!” 谁能知道佐伊萨一语成谶,他是真的会去大明营帐,也是真的会在那里吃饭,但是他又怎么能想到,他的身份是一个俘虏。 第898章 十八条军令 “轰轰轰轰…” 大明军队的常用套路,炮兵轰,炮兵轰完骑兵冲。 现在也是一样的,能用炮火打击敌人的士气,并且能够打乱敌人的阵型,这种套路,朱威没必要改,也改不动。 朱威新军的炮营,有新式火炮三十门,人数也不多,总共只有一个百户队一百八十人而已,属于朱威中军直属。 炮的数量听着少,可对现在宁夏的生产力来说,已经是极限了,炮可不好造啊,对于钢铁的要求很高,比那自动火铳的要求也要高得多,若是按照以前的火炮质量来造,这个数量要翻个十倍,但是这东西,精比多重要许多。 三十门火炮齐响,尘土飞扬,天上的云彩都好似被震散了一般。 开花弹,白磷弹各一半,轰入敌营中,升起的火团将地下的积雪烤化。 可是朱威预料到的那种场景没有出现。 朱威在战场上,只要用白磷弹,那如附骨之疽的火焰能让所有人感觉到恐惧,没开始打呢,士气先丢一半。 更不用说还有开花弹配合。 这三十炮可是轰在敌军军阵之中的,齐刷刷倒了一大片,少说有五六百人了,还有一百多人身上带着火。 可是奥斯曼军阵中,并没有太多慌乱。 后方有消防队冲上,想要灭掉那些白磷之火,但是不管用水或者沙石都不起作用。 而奥斯曼帝国的人也很决断,后排直接射杀那些身上沾染火焰的人。 整体军阵还是那样,分团分列朝着朱威这边稳步推进。 朱威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看来西方排队枪毙的战术,也是有可用之处的,至少他们军团中的所有人,都能坦然的面对死亡,哪怕知道他们面对的是火炮或者子弹,哪怕知道他们可能会直接去见他们的真主,但是没有人后退一步。 这不是普通的军规军纪能够办成的,这更多的,已经成了那些士兵的本能了,训练到这般地步的士兵,奥斯曼竟然有整整四个军团超过十万人。 这情况表明了一个大事,那就是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中,有着绝对的纪律或者走着绝对无法触碰的红线。 就比如我们现代人说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服从命令,就是红线。 事实上在古今中外的绝大多数能打胜仗的军队里,这都是一条无人可以触动的红线。 所以才有孙武吴宫教战斩美姬 ,才有了周亚夫军细柳,所以十八世纪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二世才会一边挥舞着大棍子殴打士兵,一边在他们的耳边怒吼“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所以奥斯曼的那些士兵不想跑,而是不能跑、不敢跑。或者是觉得一旦跑了,自己会比被敌人打死还吃亏。 其实对于身处战场的士兵来说,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要残酷得多。毕竟在主要依靠枪炮打仗的近现代,士兵随时可能被一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子弹、炮弹夺走小命,死亡也就成了一瞬间的事情。 对于经历过战场的老兵来说,死亡的结果并不是最可怕的,死亡的过程才是最难熬的。而对身处冷兵器时代战争中的每个人来说,这个过程都显得格外的漫长和艰难。 当你作为一个步兵,举着长矛或大斧面对着人马加在一块重逾数百斤的敌军骑兵,以比博尔特百米冲刺还要快得多的速度扑面而来时,你还能否控制住自己的尿道括约肌? 当你作为一名骑兵,在高速冲锋时面对如林的长枪阵或是劈斩而来的长刀大斧却没处躲、无处藏时,内心的绝望和恐惧会不会让你在一瞬间连挥动武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当你去攻打一座城池、好不容易快爬上城头时,突然看见一名守军正瞄着你的脑门射出一支箭矢、砸下一块石头或是泼下一勺热油时,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就像被按在案板上待宰的一只鸡? 更别提相比枪炮,冷兵器时代的武器虽然足够致命,但杀伤力却低得多。 所以死亡依然躲不掉,还死得特别痛苦、特别漫长。战场上的任何一个倒霉蛋都得被迫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自己死亡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从刀枪、箭矢或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刺破皮肤,到切割肌肉,再到搅碎内脏,直至折断骨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肠穿肚烂、肢体分离、血肉模糊,真真切切的听到自己身体破裂、粉碎的那种难以描述的声音……即便如此,通常也未必会立刻就死掉——清雍正年间的河南学政俞鸿图因泄露考题赚外快而被判腰斩之刑。结果身体被一刀斩成两截仍然死不成,疼得俞鸿图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7个惨字方才气绝。 这件事后来经常被冠以秦相李斯的名头大肆传播,但事实上姓俞的还算运气好,史载最倒霉的被腰斩后两三个时辰还没断气呢。 那得是多疼?而且一疼就是好几个小时,用度秒如年都不足以形容。 所以说在战场被敌人一刀枭首这种死法,才是最幸运的。最惨的就是全身被捅得全是窟窿,偏偏一时半会还死不掉,只能一边哀嚎着一边无助的等待着自己像破布袋子似的身体慢慢冷却,直到流光最后一滴血。 这种场面,无论对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人,都是真正的地狱。因此这种破事,谁愿意干? 朱威再次对奥斯曼帝国正视起来,并且已经疲惫许久的脑子又突破极限,想了许多东西。 “军中书吏何在?” 一个拿着纸笔的小军吏小跑过来:“在!” “我说,你记!” “大将既受命,总专征之柄,犒师於野,毕而下令焉,不从令者必杀之。 夫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低不伏,此谓悖军。如是者斩之。 呼名不应,召之不到,往复愆期,动乖师律,此谓慢军。如是者斩之。 夜传刁斗,怠而不振,更筹乖度,声号不明,此谓懈军。如是者斩之。 多出怒言,怨其不赏,主将所用,崛强难治,此谓横军。如是者斩之。 扬声笑语,若无其上,禁约不止,此谓轻军。如是者斩之。 所学器械,弓弩绝弦,箭无羽镟,剑戟涩钝,旗纛凋敝,此谓欺军。如是者斩之。 妖言诡辞,撰造鬼神,托凭梦寐,以流言邪说恐惑吏士,此谓妖军。如是者斩之。 奸舌利嘴,斗是攒非,攒怨吏士,令其不协,此谓谤军。如是者斩之。 所到之地,陵侮其民,逼其妇女,此谓奸军。如是者斩之。 窃人财货,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如是者斩之。 将军聚谋,逼帐属垣,窃听其事,此谓探军。如是者斩之。 或闻所谋及军中号令,扬声於外,使敌闻知,此谓背军。如是者斩之。 使用之时,结舌不应,低眉俯首而有难色,此谓恨军。如是者斩之。 出越行伍,争先乱后,言语喧哗,不驯禁令,此谓乱军。如是者斩之。 托伤诡病,以避艰难,扶伤舁死,因而遁远,此谓诈军。如是者斩之。 主掌财帛给赏之际,阿私所亲,使吏士结怨,此谓党军。如是者斩之。 观寇不审,探寇不详,到而言不到,不到而言到,多言而少,少言而多,此谓误军。如是者斩之。” 一共十八条军令,一个个斩字将那些枪炮声都给压住了,朱威附近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感。 “此十八条军令,传谕全军!此后,这十八条军令,为我大明万世不改之令!传工部,在天下各省,各军镇,设碑拓印!” “是!” 朱威深吸一口气:“飞天营!全部升空!中军营中路突击!前军营两翼包抄!炮营给我再往前百步,除非炸膛,否则不准停歇!辎重营全力运送物资弹药,违者杀!” “吼!” 第899章 失利 新军以骑兵为主,高速运动中肆意发射着子弹,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不热闹。 奥斯曼帝国的士兵,也如稻子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一般军队,哪怕是女真人,在这般攻势下,在这般伤亡下,也会犯怵,但是奥斯曼帝国的人,还是前赴后继,一队死完了,后队跟上,连绵不绝。 自动火铳好是好,但是子弹消耗太快,总会有换弹的空档被奥斯曼人往前推进一些。 朱威现在关注的,可不简单的是战场情况了,而是在观察全局,包括新军的各种战术。 “哎…我以前…想的太容易了。” 朱威喃喃道。 以前他确实想的太容易了。 认为有超越时代的火器,随便招募一点兵就能独步天下。 明明知道云贵川的兵最适合山地作战,却非要充大户给每个人都配上战马。 看着是厉害了,全他娘的是骑兵,但是现在来看,也不过只是骑着马的步兵罢了。 奥斯曼第三军团作战人员有三万,三万对三万,人数相差不大。 武器装备更是占优。 可是那马骑的,互相挡路冲撞就不说了,在马上颠簸,枪他娘的都瞄不准,大都往天上放。 这样一来,枪声是不停的,可是杀伤力可没有多大。 眼见奥斯曼的人就要推进至他们火器的有效射程了,朱威冷哼一声,下令道:“将中军营,第三第六,第七,第十一千户队,给老子撤下来!” “是!” “再让炮兵营,朝着右翼开炮,给第二,第四千户队突进掩护!” “是!” “另外飞天营在干什么?给老子打旗号,不行就回来,在上面抽风呢?” 谁都能听出来朱威很是生气,传令兵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令是传下去了,但是接收到命令与能执行命令是两回事。 那几个要撤下来的千户队,骑术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让撤退一时间全他娘的定在那里了,堵住后面不说,自己反而成了活靶子。 奥斯曼帝国的人可不傻啊,他们是从西亚打到这里的,战争素养比这群新军要高得多,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注备!举枪!开火!” “啪啪啪啪…” 奥斯曼帝国用的还是黑火药,一阵枪响之后,烟雾缭绕许久不散。 将奥斯曼帝国的士兵遮挡住,敌我双方的视线都受到影响。 原以为只有一发,可是所有人都想错了,后续没隔半分钟左右,就有一阵枪声响起。 那几个千户队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是目标活靶子,哪怕有青甲鸳鸯棉甲防护,也抵不过这么密集的火力。 “轰轰轰!” 还好,飞天营反应了过来,在奥斯曼的战线上投放了数十个炸药包,这才让那几个千户队有喘息的时间。 纷纷下马调转马头夺路狂奔。 这情况看的朱威是太阳穴猛跳。 一般情况下,让撤退都是直接朝左或者朝右脱离接触之后绕一圈回营,可是新军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些中低级军官倒是还好,都是跟着朱威的老人,他们知道怎么做,但是在乱糟糟的战场上,他们的命令能传出去多远? 他们又能归拢多少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般模样了。 归根结底,有两个原因,第一是训练时间太短了,第二则是没有人尽其用。 训练时间太短是没办法的,这三万人中,两万九都是一个字不认识的。 命令都听不懂又能怎么办? 只能先扫盲再训练。 而没有人尽其用,那就是朱威的问题了,以前总是想着将最好的东西给他们,现在看来,并不合适。 “公爷,人退回来了!” 朱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统计伤亡,中军营分批撤下来,所有骑兵改步兵,放弃战马作战,他们善用队列射击,咱们的火力比他们猛,射程比他们远,应该比他们更猛!” “是!” 半个时辰后,伤亡情况出来了,第一批撤下来的三个千户队,共计死亡二百九十二人,轻伤五百三十人,重伤七十六人。 死亡的人数中,是加了丢失未归队的。 不过光是这样算下来,直接伤亡都快三分之一了,这让朱威无法接受。 自烽遂领兵,除了前几仗实在是没办法,伤亡过半之外,其余的都是一路平推。 而现在在自己兵强马壮之时,突然来了这么一下,让朱威脑袋都嗡嗡的。 虽说看起来,奥斯曼那边的伤亡比自己这边会多不少,但是这不一样的。 习惯了以少胜多,习惯了平推,突然间来了这么一个,用的还是朱威看不上战术的军队,让朱威吃了这么大的亏,总让朱威有种与以往割裂的感觉。 同时也有些庆幸,庆幸当初孛儿斤被吓到了,没有敢与朱威开战,要不然这花架子骑术,可真的占不上什么便宜。 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朱威本身没有指挥过这么多军队在一处作战。 原来在辽东的时候,也是数万大军听他调令,但是当初的战场在辽东数个城池,主力还是辽东铁骑,只要有命令就能够办的好,其实并非是朱威指挥的原因才能赢。 “张之极…胡大彪…孙承宗…还有谁?能够领兵?” 朱威在脑海中疯狂搜索能得力的将领。 除了刚刚想到的,还有晚明名将,比如秦良玉,比如李定国,比如孙传庭,比如卢生象。 朱威也是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维护自己的小圈子,而不舍得放权给他人。 能够在史书上留下一笔的人,怎么样也比他这个半路出家的要好。 战场开始焦灼了,少了几个千户队,战场好似松快了一些,但是松快的有限,骑术不精是原罪。 陆陆续续其他千户队也撤了下来。 只剩下飞天营与前军营在各处骚扰敌军了。 “报…公爷,敌营中的大炮开始动了,正在往前推进!” 第900章 需要人去死的办法 新军这边鸣金收兵,但是奥斯曼可不管这些,还是稳步向前,尤其是那硕大的乌尔班火炮,不用千里镜都能看的清楚。 “飞天营,全力阻止敌军火炮开火!” “是!” 乌尔班火炮的威力如何朱威不清楚,但是能够摧城的利器,威力怎么着也比普通的火炮要大得多。 青甲是能防一些火铳,但是防不住火炮的。 现在朱威营中,哪里都是乱哄哄的,哗变炸营倒是不至于,很多人更多的是迷茫,和朱威一样,他们也没有真正上过一次战场。 与他们想象的那些不同,现在双方都是热武器对战,天知道哪里会飞过来一颗子弹就要了自己的命。 对死亡的恐惧,对前路的迷茫,让这群云贵川的汉子不知所措。 原本的训练在真正的战场上像个笑话一样。 要不是朱威始终站在了望台上,将旗始终屹立不倒,要不是中低级军官安抚打气,这仗早都败了。 飞天营的进展也不顺利,奥斯曼帝国虽说没有遇到过这种能够在天上发动攻击的武器,但是他们的战争经验能够很好的应对。 奥斯曼帝国用的火铳,与秘鲁铳很像,但是又有些区别,枪身很长,虽说还是火绳枪,也还是前装枪,装弹麻烦,但是射程可不近。 飞天器飞行可不是上下左右随便飞的,他是根据气流方向行进的,而现在能飞到奥斯曼火炮阵地的气流层在二百米左右,他们的射程刚刚好能够够到。 别的气流层太乱了不说,再高一点同方向的要再升高三百米,那距离安全是安全了,但是对他们的投掷影响也会很大。 乱流是能将炸药包震天雷吹的偏离轨道的,综合考虑之后,朱堂等人还是想要冒险一次。 而奥斯曼的排队枪毙战术,火力的密集程度远远高于想象。 朱堂在飞天器上疯狂操作,可还是躲不过,数十发子弹从篮筐底部射穿,而后穿过气囊,又或者镶入身体中。 肉眼可见已经有数个飞天器摇摇晃晃,明显是失去控制了,这种情况只有一个,那就是里面的人都不行了,又或者…飞天器的动力系统被打中。 不管什么原因,这几个飞天器,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朱堂腿上中了一枪,操作飞天器的兵也没了气息,投弹手胸口中了一枪,还能勉力维持。 朱堂接受操控飞天器,眼神疯狂,他与朱威有矛盾是真的,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个矛盾就磨洋工。 他是飞天营百户,其实事实上他还是飞天营千户,因为朱威将他降为百户之后,并未任命新的千户。 他也知道他与朱威的矛盾实际上是认知的不同罢了。 就像朱威不理解他一样,他也不理解朱威。 别家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为何到了他们家,就要用自己亲人的血去铺路? 主要是听的多了看的多了,总会有些落差,也为朱镇感觉到不值得而已。 但是朱堂不可能因为这事就故意拖朱威的后腿,一码归一码,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投弹!” 随着朱堂的一声令下,唯一能活动的人开始往下投掷炸药包和震天雷。 弹药纷纷落下,砸在奥斯曼帝国的炮兵阵地上。 烟雾散去,让人吃惊的事发生了。 敌人倒是死伤惨重,但是那硕大的乌尔班火炮,还是如猛兽一般矗立在那里,好似一堵万年不灭的城墙,能抵挡万千炮火而不倒。 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很快清理干净,又是一批炮兵进驻阵地。 乌尔班火炮长达17英尺(约合5.18m),重17吨,炮筒厚达8英寸(约20cm,以便承受开炮时的巨大冲击力),口径则高达30英寸(约合762mm),足以容纳一位成人,所用花岗岩炮弹重达1500磅(约680公斤)。 这么大的玩意儿,也就注定了它无法快速行动,更加无法快速发射。 这也给了飞天营机会。 朱堂操控飞天器先行脱离战斗,其余还能运动的飞天器有样学样,跟着朱堂撤离。 他们撤离的地方,是西南方向,也是佐伊萨的指挥所所在地,当然了,他们现在得到的命令是阻止敌军火炮前进开火,可顾不得这位奥斯曼的近卫军团第三军团长了。 一直飞到奥斯曼帝国的营地之外好几里的地方,朱堂他们才降落。 聚到一起之后,朱堂先是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了一跳。 三十台飞天器,现在只剩下二十三台,另外七台有两台确定是不行了,掉在敌营中,其余的不知所踪,有可能是因为乱流飞远了,也有可能是被打中失去动力掉落没被看到。 至于人员损伤,就更加让人头疼了,这二十三台飞天器,仅仅剩下五十七人还活着了,其中还有八人伤的不轻。 每台飞天器为了多放炸药包或者震天雷,都尽可能的减少无关的人员,所以配置很紧,别看飞天营有六百人,可是能上天的,也就只有一百二十人而已,每台飞天器,分配四人。 一人操作手,一人弹药手,一人风舵手,一人观察手。 当然了,分配是这样分的,但是在天上发生任何事都是说不准的,所以每个上天的人,都会各个岗位的技能。 自然的,他们的选拔标准也是异常严格,个子不能太高,力气却不能太小,眼力要好不说,还要不恐高,并且学习能力要强,至少在三天内,能够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要会用所有的武器装备。 这样的选拔标准在这三万新军中,也只是选了六百多人,可见其严苛了。 当然了,他们的待遇也是全新军最好的,每月每人十五斤肉,八两银子,五尺棉布。 这待遇比一般县令的明面收入都要高,所以也是竞争激烈。 没有上飞天器的,比这些上了飞天器的,待遇要差一半还要多。 这是朱威给的特例,不论在哪里,技术兵种,总要比别的兵种待遇好的。 朱堂统计过人数之后,略带沉重的说道:“弟兄们,现在有难了,我有一个需要人去死的办法,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第901章 壮烈 其余人互相与熟悉的人对视一眼,而后都眼光热切的看着朱堂。 “大人,你就说吧,我们没什么本事,但是这条命,还是能舍下的。” 有个与朱堂一样是腿部中枪的人说道,不过他的伤势比朱堂要重的多,子弹从小腿直直往上,打碎了膝盖骨,并未冲出。 懂得火器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伤势,基本上算是废了。 火铳用的都是铅丸或者铁丸,铁丸大都是有铁锈的,还是不规则的那种,古代人不知道有什么破伤风,但是他们也有经验,被这样的铁丸打中,最好的后果就是截肢。 铅丸就更不用说了,铅丸质地软,接触骨头等硬物会直接炸开,给体内造成更大的破坏,加上铅丸有毒,若真的是铅丸的话,这人最好的结果也是截肢。 这事,没什么余地的,并且就算是截肢,也大概率是救不回来的。 当兵的,哪怕只是当了不到一年兵,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了,所以此时说话,没有什么恐惧后悔,只有洒脱。 当朱堂说要有人去死的时候,那些伤员心中都已经了然,不论要做什么,他们这几个活着也会成为废物的人,是最好的选择了。 最重要的一点,这群云贵川的汉子,都在宁夏看的真切,看到了朱威对待那些伤亡士兵的抚恤有多么好。 哪怕不当这个兵,只要用自己一条命,换来全家人一辈子吃得饱穿的暖,那也有无数人愿意去做。 更何况朱威还教他们家人读书,在他们这群底层人的认知中,这就是阶级的跳跃了。 而朱威不过只是要自己个儿的一条烂命而已,没有朱威,谁的命会这么值钱? 所以…哪怕知道马上就要死了,也没有人开口拒绝,这对他们而言,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 朱堂深吸一口气:“敌人的火炮你们也看到了,太大了…威力自然也不俗,若是让他们准备好,我们会损失惨重,而我们的炸药包和震天雷,对他们火炮的伤害不够,所以…我需要…我需要咱们选出一些人来,驾驶飞天器,从其他完好的飞天器中,将那些炸药包震天雷都给装满,用自己…引爆那些火炮!” 这话一说完,场面突然冷了一瞬,但是也只有一瞬,因为下一秒,除了朱堂之外的剩下的五十六人,不管是否有伤,都开口异口同声道:“选我!我愿意去!” “去你娘的,老子有婆娘有儿子,你个没婆娘的雏儿跟老子抢什么?” “屁话,有儿子才有牵挂,老子没爹娘没婆娘没儿子,死了也就死了,你婆娘儿子还等着你回家呢。这会儿老子怎么说也不会让的!平常让你们这群老家伙欺负更多的够惨了,这次也让我浪一回!” “滚蛋!听我的,年轻人退后,让我们这些伤了的,老了的先来,咱们这群人是被公爷从三万人中选出来的,哪里能全都死完了?总要留点种子吧?既然要留种子,自然要挑选好的留下,要不然留下我们这群伤的老的,给公爷上眼药呢?” “对…我们这些受了伤的人,就算活着也是废人了,我们先来,人数不够那就按照年纪大小排,这样都公平!” 那些年轻人还想说话,但是被那群老狐狸两三句话就给压住说不出什么来了。 朱堂叹了一口气:“好!那就这样定了,受伤的人,还有有官职的人,先上!再之后…由年纪从大到小排下去,其他人自由组合上飞天器,掩护我们!” 这话一出,其余人都惊了,朱堂这意思,是他也要去,这可不行啊。 “大人,有我们就够了,你指挥着就行。” “就是啊,大人,飞天营还要靠你撑着呢,我们一条贱命不值钱,大人可不一样。” 朱堂直接摆手:“有什么不一样的,谁的命都是命,我朱堂也是个光脚的,谁又比谁金贵?飞天营人才济济,少了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这事就这样定了,这是命令!” 其余人见状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五十多个人呢,速度很快,先选出几台损伤比较大的飞天器,而后将炸药包震天雷都放了上去。 最后整整装满六台飞天器。 空余地方仅仅能够容纳两个人站立而已。 而人选除了那八个受伤的,还有三个年纪最大的,另外一个就是朱堂了。 就在朱堂准备登上最后一台飞天器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动手!” 朱堂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小伙子扑倒在地。 “拿绳子!” 朱威军中因为李牛王二两个怂货,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绑人,还是用绑畜牲的方法。 别管用不用得着,这技能每个中低级军官都会抽查的。 朱堂也是查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手下这群兵第一个绑的人就是他。 “你们干什么?松开老子!你们这是以下犯上,这是违抗军令!” 这时候谁还管什么军令不军令的。 有人调笑说道:“大人,你就安安心心的吧,别挣扎,你知道的,越挣扎就越紧,省点力气,也少受些罪,至于处罚我们,嘿嘿…那也要您能活着不是吗?” 那人说完之后,直接推开前面的人,占据了最后一个位置:“哈哈…老子抢到了,那个川阿玛施,回去告诉我娘,他儿子是有出息的人,给她的抚恤银子,别乱花,给我老弟娶个媳妇,让她老人家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儿子不孝,下辈子…再做她儿子,好好孝敬她!” “好!阿哥,你放心吧,我只要活着,肯定给你送到了!” “屁话,你小子一定要好好活着!行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就变味了,大人被咱们绑了,老子是总旗官,也算个小官了,所有人听我号令!准备起飞!空的飞天器在前吸引火力,咱们这群老家伙手都稳一点,跟住了!他娘的没有酒,川阿玛施,让我娘给我送点酒,自家酿的那种,下去之后,老子请你们喝酒!” “好!!!” 第902章 上前 在飞天营退出战斗之后,奥斯曼帝国没有别的桎梏了,火炮的推进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一千三百多斤的实心花岗岩炮弹,被好几个人推着往前走。 其余的步兵依旧是稳步向前,阵型没有丝毫错乱。 第三军团的军团长佐伊萨如朱威一般,也是站在他们搭建的高台上。 洁白的丝绸手套中,拿着是一把日本扇子,小巧精致。 这是他们从西洋人那里缴获而来的。 当初也是花了高价,现在传来消息,说是能生产这种扇子的小日本被大明灭了,佐伊萨很是开心,因为小日本没了,他手中的这把扇子,可就能值更多的钱了。 “我以为大明能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啊,和那些卑微小国一样,都是这么不堪一击,不过他们能飞天的东西很新奇,来人啊…” “在!” “传令下去,大明那边的工匠一个都不准杀,我需要他们给我们制造那东西。” “是!” “还有…加紧进攻攻势,我与其他人说好了,今天夜里,我要在大明的城池中设宴,可不能让我说话不算数啊。” “是!” 随着佐伊萨的命令下达,奥斯曼帝国的推进速度又近了一步。 前方的队列都已经小跑起来了。 原本两军相隔就不远,刚刚算得上是大明主动出击,但是没有获得太大的战果,反而自身问题暴露许多。 现在两万多的部队,正在被紧急安排新的战术,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公爷,这里距离前线太近了,先撤下来吧?” 朱威站在了望台上脸色铁青,这次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 在宁夏打鞑靼,在辽东打女真,打朝鲜打日本,打罗刹国,打英国打荷兰,大大小小数十仗,更是灭了日本。 这么多仗,这么大的战绩,哪怕朱威再告诉自己要虚心,再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也不免有些膨胀起来了。 人啊,就是这样,一膨胀,就容易做错事,一膨胀,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一膨胀,就觉得世间英雄都如土崩瓦狗。 朱威凭借臣子身份,公然派兵入京入宫,名为保护天子,实为控制。 朱威军户出身,却敢操纵诸多大臣勋贵,哪怕心底是为了大明,但是这等事,让人看了,有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感觉。 因为有功,无法无天,诛杀福王,软禁郑贵妃,灭杀庆王,削爵桂王,事实上,是行了王莽之事。 因为有功,不经朝廷,私设日本省与蒙明省,又不经吏部,从正一品到七品,皆是由他任命,视朝廷法度如无物。 以为有了超越时代的火器,就放松了对部队的训练,以为有了兵马,就能席卷世界。 这一切的一切,明明可以用更好,更稳妥的方式完成,可是朱威没有选择那些方式。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可是这两年,朱威就是这般办的。 除了膨胀,朱威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想必朱威的这般做法,已经让很多人不满了,这其中也许也有他的盟友,只不过朱威势头太盛,没有发难而已。 可若是这场仗输了,那就不一样了,那就代表朱威并非是不可战胜的,也代表着朱威路线的错误,国内那些被压下去的力量,还有那些被朱威的压制的人,都会借此生事,那五条新政自然也就落地不了了。 所以…不能输啊,万万不能输啊! “果然啊…人不怕吃饱了,就怕吃撑了!” “啊?公爷,您说什么?没有时间了,咱们先撤下去吧?” 朱威一听撤字,冷笑一声,转头对着那传令兵道:“撤?哼!我朱威,认他前方刀山火海,又何曾撤过?传令下去!各百户队,各自集结,组织好了,不论他们想要突击,还是想要固守,都可以!而我们!中军大营!上前!” 那传令兵一愣:“啊?上…上前?” 朱威一把拔出帅旗,盯着奥斯曼帝国的乌尔班火炮,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的决心:“本公不想再说第三遍,传令!上前!” 说罢,朱威手持帅旗跨步走下了望台。 帅旗也叫大纛,大纛旗高12米,旗面长5尺、高3尺,上下两边有齿牙边,分红黄绿白黑五色,齿牙边有与旗同色和不同色两种。 这与当初在辽东之时,吴官用的旗不一样,吴官用的最多的,是大明军旗,也就是日月龙旗,帅旗他用的不多,主要是因为吴官在官职上,只是山海关总兵,虽说主管辽东军务,但是没有官面上的承认,也就是说,以吴官的职位,用不了大纛的。 而朱威是国公,也是晓谕天下的兵马统帅,是有资格用的。 数万人的大军,每时每刻各部都有人盯着帅旗,只要帅旗在,只要帅旗不倒,那就是还有希望。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各部与指挥之间只能依靠传令兵与旗语的时代,帅旗不止是帅旗,还是其精神象征。 帅旗从高台往下,无数人心沉了下去,帅旗若是往后,这场仗,也就有结果了。 帅旗下到底了,而后没有丝毫停顿,直直往前。 “帅旗前移了!公爷上前了!” “公爷!我来啦!” 新兵可能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是那些中低级军官,他们是跟着朱威一路打过来的。 他们杀过鞑靼,杀过女真,也杀过山东孔家人,更是杀过日本人西洋人。 每一次他们能够一往无前,将生死置之度外,都是因为他们的身边有朱威。 以前是没人,也没钱,更没有装备,他们靠着的,就是那股气! 现在兵强马壮,每个人身上的装备换成银子,都要上百两,这时候还能怕了? “妈的!公爷都上前了,你们这群软蛋还愣着干什么?跟着老子杀,死了老子给你们报功!谁他妈不上,老子先崩了他!” “草泥姥姥的!整个毛马啊?所有人全都给我装弹,震天雷能带多少带多少,子弹打完了,抱着炸药包也要冲!咱们三万大军呢,要是让公爷在咱们这三万人保护下还出事了,一个个抹脖子算了!” 原先乱糟糟的军营,好似越发乱了,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朝着大纛的方向狂奔。 “快看…飞天营回来了!” “冲啊!” 第903章 草,不要俘虏,全杀 正在大踏步向前走的朱威听到叫喊声,抬头一看,二十多台飞天器从远处极速过来,这让他心中稍微安稳一些。 飞天器毕竟是空中力量,哪怕这次战斗因为气流问题失利,但是对敌人造成的威慑力量还在。 不过朱威心中也有些担忧,刚刚飞天器被击落的景象还在他心头环绕,他担心朱堂出事。 与朱堂的想法一样,两人意见不同,但是没有到让对方死的程度。 与朱威有血缘关系的人,总要比别的人在朱威心中的地位重一些。 佐伊萨也看到大明这边的情况了,但是对他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刚刚大明营中的乱象他是看在眼里的,对于他而言,或者说对于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军人而言,那样乱糟糟的部队,是不会有战斗力的,因为他们纵横天下的排队枪毙战术,最重整齐规矩,并且专门克制这样的散兵游勇。 “有这样军队的国家,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地盘?哼…无聊啊!” 第三军团是奥斯曼近卫军团中最为强大的军团,虽说战斗人员只有三万人,但是他能调动的力量,基本上可以说是帝国一半的力量了。 这个力量并不是兵力,而是调用物资与民夫奴隶,他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开各省粮仓,他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强制征召五万人的部队,他可以不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命令随意军工厂,制造十万套以下的装备,至于钱财,就更不用说呢,奥斯曼帝国国库的钥匙,他这里有五把其中的一把,四大军团长与近卫军首领配合,可以掏空国库。 这就是近卫军团的强大之处。 所以在决定要对抗这片大陆东边最强大的国家的时候,佐伊萨心情无比激动,他的权势滔天,与朱威在大明的地位相当,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一丝兴趣了。 所以他才将自己的心思寄托在用大价钱买来的物件上面,不论是丝绸珍珠手套,还是日本折扇,都是如此。 但是仅仅一回合,大明的战力就让他失望无比,这样的对手,他提不起什么兴趣的。 又看了看战场的情况,佐伊萨摇了摇头:“让步兵据守,咱们的大炮大老远推过来,还没打的吧?让他们感受一下乌尔班火炮的威力。” “是!” 佐伊萨这话,让手下人很兴奋。 每个近卫军团的人,都对乌尔班火炮引以为傲,他们坚信乌尔班火炮能够摧毁前方的所有建筑,所有敌人! 他们喜欢乌尔班火炮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能够减少他们的伤亡。 排队枪毙战术厉害是厉害,能够用密集的火力打碎敌人,是敌人的噩梦,但是同样的,他们也是密集火力的打击目标。 每次排在前面的人,都是抽签决定的,而每次排在前面的人,若是遇到劲敌,能够活下来三成,那都是真主保佑了。 谁都想活着,哪怕是奥斯曼最忠勇的战士,他们也想活着。 所以能用乌尔班火炮结束战斗,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事情了。 “报,军团长,那群天上的苍蝇又来了!” 佐伊萨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打下来就行,刚刚那些发下来的,给保护好了,我需要研究研究,还有…我刚刚的命令,一定要记住了,我需要明国的工匠!这里如果抓不着,冲进明国境内,也要给我抓回来!” “是!” 佐伊萨已经将大明当做手下败将了,当做不值得一提的对手,他们在大明的密探早都告诉他们了,这就是大明最精髓的部队,战斗力甚至超过他们的禁军。 现在这支部队已经是手拿把掐了,其余的也就不用放在眼里了。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支部队只是明面上的大明最强,实际战斗力最多只能排在第二档。 第一档,是辽东铁骑。 也不怪他们的消息不灵通,因为这事,朱威也是刚看清楚,更不用说是别人了。 装备重要,可是使用装备的人,更加重要。 战马在辽东铁骑手中,可以跨越千里杀敌,而在新军手中,只是个赶路的工具。 辽东铁骑若是能够全部装备自动火铳和新式火炮,哪怕没有飞天营,也早就把女真灭了。 军队的战斗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朱威掌权之后太顺了,顺的让他以为一切都很简单。 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这次若是能够不死的话,也是好事了。 朱威这边与朱堂不同,只要朱威在,就没人敢忤逆他。 不敢让朱威后退,也不敢让朱威停下,那就只能往前冲,超过朱威挡在朱威前面! 朱威扛着十二米高的大纛也有些吃力,自古抗大纛者万夫不可挡,可是朱威只是手臂力气大了一些,远远没有达到那种程度。 在军中,这大纛都是靠车马运的。 今日朱威扛着这大纛前进百米还多,已经惊呆众人了,新兵的士气再次被激发,嘴里哇哇大叫的朝前冲去。 双方的距离,不到五百米了。 “轰!” 突然一声巨响,地面都震的站不住人,朱威扛着的大纛被突然而来的狂风吹的差点倒了,好在朱威猛的将大纛插入地下。 还没等朱威反应过来呢,漫天血沫夹杂着无数残肢断臂落在朱威身边。 朱威呆呆回头,大军中间,空出一条血路。 血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花岗岩球。 路上没有一个囫囵尸体。 天上的云彩也被震散,甚至火炮的气流影响了飞天器。 朱堂被五花大绑,嘴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也不知道被谁拿破布堵住了,天上风大,谁都听不到他想说什么。 不过也不重要,他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朱威看的见,天上的那些人也是看得见的。 “妈的,弟兄们,老子先走一步!” 说话的是下令将朱堂绑起来的总旗官。 原先他排在第三台,而现在他操控飞天器直冲而下,顺手点燃了身边的炸药包。 如彗星落地。 “轰!” 巨大的火球升起,这威力比那乌尔班火炮还要猛。 刚刚威风凛凛的那台乌尔班火炮,被炸的粉碎,无数炮身碎片与飞天器中震天雷的碎片四溅,也有数百倒霉蛋被碎片击中。 还有更多的人,是被冲击波轰的粉碎,毛都不剩了。 也有人被震的内脏破裂,还在往前跑呢,就口鼻流血倒地不动了。 冲击波也将附近那一千多斤的花岗岩击退,又是碾压了不少人。 战果是惊人的,场面也是惨烈的。 “轰轰轰…轰轰!” 又有数台飞天器落下,奥斯曼帝国的乌尔班火炮,彻底变成废铁了。 朱堂透过飞天器吊篮底部的弹孔,看的真切。 “呜呜呜…” 还是呜呜声,但是…能听的出来是哭的声音。 大纛已经被冲击波冲断,朱威手中只剩下一节五米多长的木杆。 “草…草草…” 朱威扔掉手中的木杆,抽出许久没有用过的斩马刀,相对于用火铳一发子弹杀死敌人,他现在更想用刀好好折磨那些奥斯曼人。 “杀!杀!一个不留,我不要俘虏!不论是官是兵,不论是民是奴隶,只要是他们的人,都杀!” 第904章 火器与钢刀 场面的变化,让佐伊萨有些懵逼,他是万万没想到大明还有这么一出。 他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原本洁白的丝绸手套上满是泥土污垢。 那把日本的扇子,也被压的稀碎。 脑袋还懵懵的,被手下拉了起来:“不可能…他们这是什么打法?炮呢?我的乌尔班火炮呢?” 佐伊萨是权势滔天,要多少钱他都能给的出来,但是乌尔班火炮不一样,这战场的大杀器,不是给钱就有的。 与大明的情况一样,用尽工部一年时间,也不过造了二十多台飞天器和二十多门新式火炮而已。 没有办法,现在哪怕有了最高端的武器,也是要手搓出来的,大明这边确实用蒸汽动力制造了一些机器,但是误差太大,飞天器与新式火炮,都是细致玩意儿,用不成的。 乌尔班火炮就更是如此了,炮身太大太重,对钢材要求也太高,就单说那炮筒,成功率不足两成。 奥斯曼帝国有着整个西亚包括整个欧洲,最好的工匠,一年到头,也不过只能制造五门左右而已。 这一下损失了六门,比他们一年的产量还要多,放谁身上,都无法做到心如止水吧? 佐伊萨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套与在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日本扇子,终于有些破防了,这是他与大明开战以来,第一次露出别样的神情。 “啊…啊…啊!我的炮,我的手套,我的扇子!可恶!可恨!来人啊,给我杀,全上,给奴隶民夫分发刀剑,让他们也杀!不管死多少人,不管用什么代价!我要见到明国首领的人头!” 手下人还没回话呢,就有一串子弹飞来,围着佐伊萨的数人瞬间被穿了好几个血洞。 鲜血溅在佐伊萨的脸上,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气愤,不是恐惧,也不是战意,而是恶心。 荣华富贵惯了,身上的衣服都是专门的裁缝定制的,就连胡子都有专门的定型师来打理,什么时候被肮脏的血液溅到身上过? “来人…来人!快拿水,快让美容师和裁缝过来,我需要换衣服!让我的奴隶给我烧水,我要泡澡!” 刚刚还要灭了明军,现在就要沐浴更衣,佐伊萨这样的脑回洞边上人竟然没有人觉得不对,因为他们战无不胜,对佐伊萨有着近乎狂热的信任。 就好像朱威一样,在这场战场失利之前,朱威手下的人,也不会觉得他们会输,对朱威的命令,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别的想法。 还有一点,那就是近卫军团的士兵,已经形成战场的本能反应了,不论是据守还是撤退又或者进攻,哪怕没有命令,他们一样不会慌张。 但是他们想错了。 那是以前的时候,也是刚刚明军有马的时候,却不是现在。 习惯了规规矩矩排队枪毙的奥斯曼士兵,被大明这突如其来的自爆炸懵了。 不可否认,作为奥斯曼近卫军的士兵,他们是最规矩的,也不怕在战场上失去生命。 被动的被子弹射中丢命,好歹还有希望,而知道是必死的局面主动拿自己的命去炸毁目标,是另外一回事。 没人不怕死,只不过就像前面说的那样,火器时代的死亡,太容易了一些,他们知道刀卡在骨头上拔不下来,看过被掏空肠子的人在地上爬了数十米才咽气,看过被活活放进蒸笼蒸熟的,看过被金汁烫伤之后全身溃烂数月而死的。 相比较那些死法,被子弹一枪爆头而死,也是好事了。 但是平心而论,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主动去死的勇气。 平心而论,他们的士气,经过这次自爆,已经不比刚刚了。 而大明这边,因为朱威扛大纛上前,又因为弟兄甘愿赴死,士气大胜,那道被一千多斤花岗岩砸出来的血路,也让他们变得眼睛通红! 同乡兵就有这个好处,死的人里面,有他们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甚至还有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血性狂野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啪啪啪啪啪…” 自动火铳的声音响彻云霄。 奥斯曼帝国的火绳枪,射程比自动火铳小不少,现在只有挨打的份。 排队枪毙战术以密集火力而出名,但是现在自动火铳的子弹密集度,远远高于他们。 三十发子弹不到十秒就能倾泻而出。 三五人就能顶的上奥斯曼一百个人的火力。 这等压制力,奥斯曼人也是第一次见。 “轰轰轰…” 除了火铳,自然也有火炮了。 奥斯曼的阵型,第一次出现不稳的情况。 别看大明这边一股脑的往前冲,乱糟糟的,不过火力的压制足以弥补这个缺陷,可是子弹总要打完的,每人身上只有两个备用弹夹,打完了,这火铳,可就成了烧火棍了。 此时最好的解决方法,其实是鸣金收兵,将部队收拢起来,补充弹药物资之后,再行考虑。 因为奥斯曼这次的损失可不小,一时肯定也难以组织进攻。 但是朱威没有选这个稳妥的办法,依旧是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因为朱威想要发泄,也想要练兵! 战争…是残酷的,尤其是对新兵而言。 亲眼见识到死亡,亲手杀过人,亲自触摸过死人的尸体,对一个正常人而言,都是残酷的。 听说过死亡,与感受过死亡,是不同的。 这也是新兵到老兵必走的路,没有别的途径,没有别的方法。 这事,朱威在辽东做过,让陈子义带队,让义军杀女真俘虏。 这事,朱威也在山东做过,让张之极那几个包括山东招募的新兵,挨个在那几个有罪的人身上割肉。 效果不错,吴官对这事很赞同,刘铤也觉得不错。 不过那时候只是百人千人之多,现在有数万人,想要让他们真正成长起来,只能在战场。 现在士气正高,军心正盛,自然要一鼓作气,否则这口气散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战场的残酷瘫软狂吐。 大多数人已经打完子弹了,也有不少人如朱威一般抽出钢刀,有了榜样,自然有人学了。 “啪…啪啪…” 奥斯曼前方队三四千人,已经所剩无几,零零散散的枪响,对朱威等人造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别忘了,奥斯曼近卫军第三军团,有三万正规军! 前方队没了,他们就地据守! 冲的快的,已经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 “啪啪啪…” 哪怕有青甲的保护,也挡不住这么密集的火铳射击。 冲在前面的人,瞬间倒下几十个。 第一排射击结束之后,第二排立马补上射击,枪声不断,伤亡逐渐扩大。 但是总有运气好的能冲过去,钢刀与火铳的交锋,这才正式开始! 第905章 有你想要的东西 “闪开!” 朱威有些无语,一堆人围着他,他想砍人,想要发泄,但是边上数十人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受伤或者被子弹打中,会被其他人拉到旁边,等候后军营的人过来救治。 可是倒下一个人,边上会再冲过来五六个,其他人冲锋的时候,可都盯着这边呢。 朱威现在就算将前面的人砍了,他也真正见不到敌人的。 “妈的,干什么呢?” 没人回复他。 这让朱威有种可笑又无力的感觉。 带着几十人能自由自在的跑去鞑靼汗庭,带着几百人就能从宁夏入辽东,带着几千人就能出海灭日本可是现在,带的人多了,对他的限制也就多了。 战场上本不应该想太多的,可是朱威控制不住。 他终于明白那些世家大族明明知道大明大厦将倾,也想要改变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他终于明白身处高位的人并非是一人,身处高位的人,脚下有无数人撑着。 那些人将高位的人越推越高,高位的人站的越高,他们这些推着走的人也能站的越高。 高位的人吃的再多也会有剩下的给他们。 新军初立之时,朱威看似封爵,看似权势滔天,但是走到哪里都有坎儿等着他。 在那时候,现在这些中低级官员都是大头兵,一群人拿命奔前程。 那时候没这么多事。 可是现在不同了,朱威已经是大明万人之上的人物了,他们这些拼了命的人,也有了好的结果,从一个大头兵变成官了,这是阶级的跨越。 没人想再回去过那苦日子,所有人都清楚一点,只要朱威不倒,他们就能富贵,他们不再会缺钱不再会缺肉吃,他们的父母也能成为贵人老爷,他们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挡住了,别漏缝!保护公爷!公爷掉了一根毛,老子把你们的弹子挤出来!” 说话的人是当初烽遂为数不多活下来的老兵,可以说是烽遂中运气最好的了,大战数十场,连个皮都没有破过,现在已经是个千户了,可是听听…他说的那些都是什么话? 朱威也是气笑了,扒开前面两个兵,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滚你姥姥的陈老三!老子现在还要听你的了?带着你的人,给老子滚蛋!” 那陈老三丝毫没有在战场上的紧张神态,咧着嘴笑道:“公爷,你现在就是砍了我老臣,我也不会撤的,老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公爷你身上呢!” 陈老三的话印证了朱威的想法。 听到这话的朱威反而心里踏实了一些,毕竟现在这些人,以前都是苦哈哈,没什么心眼的那种,这样子要好改变的多。 若是朱威不在意这种情况,一二十年之后,再想改变,可就不容易了。 一般人肯定会想着这样多好,有无数人拥护自己,有无数人保护自己,站在自己一方,可是…这些东西,一旦时间长了,用感情是行不通的,必须要用利益捆绑,长此以往下去,和那些吃百姓肉喝百姓血的权贵,就没有什么不同了。 朱威的新政,就是要改变这种情况,所以…他要把握好度,既能笼络控制他们,又不能让他们成为自己改革之后新的毒瘤。 这话说的有些不地道了,人家跟着你拼命,就是奔着前程富贵去的,你这样防备人家,属实不该,但是… 没什么但是了。 可以说朱威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想要的是平等公正法治,可是这些东西,在新社会都很难实现,至于在现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做到,只有天知道了。 朱威看着前后左右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再听着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枪炮声砍杀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冷:“陈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我想办的事,没有办不成的,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让开路,可以跟在我身旁,第二…老子撤了你的职,再砍了你!按新规十八条论处!” 陈老三心中一颤,他是跟着朱威从烽遂出来的,最是了解朱威,朱威只要用这种语气并且给出选项的说话方式,那就代表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陈老三张了张嘴,最后咬了咬牙道:“行,公爷,我选第一个,不过…遇到不对的时候,我拉公爷你走,你可不能不走!” 朱威翻了个白眼,一两个人可挡不住朱威,所以对陈老三的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滚蛋!快点吧,再晚就吃不上肉了!” “好嘞,所有人听着,跟着公爷冲啊!” “冲啊!” 朱威边上终于能够松快一些了,不过还是要拼速度,战场上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各部都是各自为战,全他娘的混到一块了。 混战之下,飞天器是没用处了,火器也没用处了,奥斯曼也没想到,自己完全被冷兵器碾压。 可笑的是,明明大明这边有着当今世界最好的最先进的火器,却还是靠着领兵器才能占上优势。 奥斯曼帝国的近卫军团,火器配比很高,所以完全摒弃了以前西方那些笨重的钢板盔甲,取而代之的,是布式军装,冬天也只是在外面套了棉衣大衣而已,对于刀剑,完全没有防御力。 而大明这边,青甲与鸳鸯棉甲,可不是普通刀剑能够砍的动的。 朱威许久未见血了,一刀将眼前人连人带枪砍成两半,温热的血液溅到身上,让他握刀的手有些颤抖,心中再次澎湃。 “牛逼!公爷牛逼!快点跟着喊!” “公爷牛逼!公爷牛逼!” 陈老三的喊声瞬间让朱威破防,他娘的,正感慨着呢,突然来这么一嗓子,还是用朱威教他们的话说的,刚刚升起来的那种感觉荡然无存。 再看身上的血,实在是没了半分性质,刚刚想要出气,想要释放,现在倒好,气没出出去,反而更加憋得慌了。 “公爷,你看…那边是不是举白旗了?” 朱威定睛一看,那方向正是飞天营探查奥斯曼指挥部的方向。 朱威脸色阴沉:“我说过…一个不留!” 朱威话音刚落,有人过来禀报:“报…公爷,敌人指挥官派人传话,说他们有公爷想要的东西。” 朱威冷哼一声:“狗屁!给他们回话,让他们洗干净脖子,安心等死!” “是!” 朱威没让停,可没人敢停,新兵有新兵的好处,那就是顺风的时候,格外卖力,不会像老兵那样始终留着三分力气,所以奥斯曼的战线被迅速压制龟缩。 两方的火器占比都很高,接近百分之百,可是真正决出胜负的,反而是刀剑。 冷兵器的战场,可比热兵器的战场恐怖的多,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地面都被鲜血染红了,空气中都隐隐有了血色。 每分每秒,都有数百人死去。 又过了不到两刻钟,那传令兵又回来了:“报!公爷,对面说只要公爷停下,他们可以投降,并且…他们说有个事关黄河的事情,公爷肯定感兴趣!” 朱威一愣:“黄河?和黄河有什么关系?” 奥斯曼帝国潜入大明的人炸黄河堤坝的事,朱威还没有收到消息,宁夏到这里,最起码也要三五日,所以朱威并不知道自己的大本营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他们还说什么?” “他们说若是再打下去,黄河会决堤!” 朱威眼睛微微眯起,在思考这话的真实性。 要说奥斯曼这种火器发达的国家,是有能力炸黄河堤坝的,但是这事是不是对方的缓兵之计,朱威不得而知。 不过…这事…赌不得,万一是真的呢? 朱威深吸一口气:“好!回去告诉他们,我接受投降,但是先让他们解除所有武装,士兵不得回营,只要他们还有一人拿着武器,那战争就不算结束!” “是!” 第906章 大胆! 军乐团的音乐又响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音乐很缓,很柔,又充斥着悲愤不甘。 想来,这就是奥斯曼帝国军队投降用的曲子了。 听到声音的奥斯曼帝国士兵,不约而同的放下火铳,哪怕正在拼杀,也是第一时间嘴里叽里咕噜双手比划投降。 朱威是同意投降了,但是并未下令,一时间新军的士兵表现各异,有看明白的人如释重负,有看不明白的依旧挥砍刀剑。 那些投降的近卫军士兵只是闪躲并不还击,当然了,也有很多躲闪不及被砍中。 朱威都看在眼里,很多事情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能看出差别。 朱威心中明白,哪怕自己下令,也有一些人不会立即停手,可是奥斯曼帝国的士兵做到了,刀剑就在眼前,他们却能放下武器,这样的执行力与服从性,是朱威做不到的,又或者说,是大明做不到的。 究根结底,是两国文化的影响。 奥斯曼帝国还存在奴隶制,近卫军团以前的士兵都是奴隶,对奴隶…那些贵族老爷,会出各种方法训练他们,让他们绝对服从。 虽说现在的近卫军团中,奴隶的数量很少了,但是有些规矩,还是保留了下来,并且严格执行。 而大明不同,在大明的文化中,以前也是如此,在还是奴隶制的时候,天子死了是要陪葬的,比如周天子,陪葬奴隶数百,近臣妃子亦要陪葬。 那些奴隶近臣妃子愿意吗? 其实是愿意的,因为他们的规矩就是这样,每个人从小都被教导应该如此做。 可是那公平吗?不公平的。 奴隶制只表明了一件事,荣辱贵贱,都是天命所定,天子死了到了阴间,依旧是天子,奴隶死了到了阴间,依旧是奴隶。 中国奴隶制社会的起止时间是约公元前21世纪至公元前476。具体来说,奴隶社会起始于夏朝的建立,结束于春秋时期的结束。? ?西方奴隶制社会的起始时间是前2600年克里特文明建立,欧洲进入奴隶制社会,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的灭亡标志着西欧奴隶制社会的结束?。? 两种截然不同的文明,奴隶制存在的时间相差并不多,但也有所不同。 因为中国的奴隶制结束,是真的结束了,而西方的奴隶制结束,只是书面上的结束。 西方最后一个结束奴隶制的国家,就是奥斯曼帝国,它是十九世纪结束的。 奴隶制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奴隶是财产,不是人,贵族对于奴隶,有着绝对的控制权。 这种行为在军中应用,自然是无往不利了。 朱威羡慕是羡慕,羡慕奥斯曼帝国的令行禁止,但是…朱威不会那样去做。 中华文明传承有序,不断不绝,这样泯绝人性的事情,是做不来的。 就在朱威思索的时候,战场上的动静慢慢小下来了,多数新兵现在拿刀的手都不稳了,用力太过,对敌之时肾上腺素飙升还不觉得,现在突然歇下,那口气有种喘不上来的感觉。 可是大喘气之后,那血腥味疯狂往鼻子里面钻,那些新兵这才看清战场的情况,到处的残肢断臂,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是黏黏的血液,顺着汗滴入眼睛里,流进嘴里。 “公爷,那边管事的来了。” 佐伊萨一身整洁的军装,如今天早上一样,好似刚刚满身的污垢鲜血没有沾到他身上一样。 不过他的手套与扇子,这次是拿不成了。 “敢问…哪位是明国指挥官?” 佐伊萨的汉话很是标准,若是不看面貌,与大明河南以北的人说话无异。 不过佐伊萨虽说是投降了,但是此时根本没有一个俘虏应该有的态度,语气并未有什么收敛,还是那副高傲的样子。 西方人打仗,贵族就算是战败了,也不会成为俘虏,是可以用钱赎回去得,因为大多数贵族,都是有亲戚关系的,说白了就是一家人在打架罢了,只不过死的都是普通人。 奥斯曼帝国的贵族与西方传统的贵族不同,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这个规矩,他们倒也是遵守的,对他们而言,一个所谓的贵族,哪里有真金白银重要? 朱威看着佐伊萨,除了上翘的胡子有些滑稽之外,能看得出来此人面貌很是帅气,要是放在现代社会,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小姑娘喜欢这种的。 见朱威不回话,边上的陈老三吭声了:“败军之将,先报上名来!” 佐伊萨一愣,随即冷笑:“败军之将?你们确定我们败了吗?我投降,只是为了减少双方的伤亡而已,否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啊!” “大胆!你个洋毛玩意儿…敢这样说话,老子撕烂你的嘴!” 就在陈老三上前之时,朱威开口了:“退下!” 陈老三连忙后退两步,朱威走上前去,轻声道:“姓名,职务!” 朱威语气很轻,但是佐伊萨听的出来,这语气中,有上位者的自信。 与朱威一样,佐伊萨对于朱威也是很感兴趣,行了一个绅士礼之后道:“奥斯曼帝国近卫军团第三军团长,奥斯曼帝国帕夏(pasha),佐伊萨!敢问明国大人身份!” 帕夏(pasha)是奥斯曼帝国军政高官的头衔,也是敬语,类似lord或sir。分三级,以旗帜马尾区分(三、两或一撮,为突厥-蒙古传统),只有苏丹用四撮马尾。帕夏的地位在贝伊之上,赫迪夫及维齐尔之下。奥斯曼帝国雄据阿拉伯世界,帕夏一词广泛应用在阿拉伯语,阿拉伯语无p字,读basha。 朱威对奥斯曼的历史认识不多,不懂这个帕夏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应该是与大明爵位之类相似的地位称呼。 “大明护国公朱威!” 佐伊萨脸上突然浮出一丝笑容,他知道大明的爵位体系,败在一个与他地位相似的公爵手中,不算什么不能忍受的。 “你笑什么?还有…你说黄河要决堤,是什么意思?” 朱威话音刚落,安静的战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这是有人实在撑不住了。 这东西会传染的,吐了一个就能带出一群。 现在好了,战场除了血腥味之外,全都是酸臭味了。 佐伊萨皱起眉头捂住口鼻:“护国公阁下,可否到你大帐说话?这里…太脏了!” “大胆!” 陈老三又是一句大胆,给朱威吓了一跳,其实他也觉得有些恶心,拼命的时候没办法,但是平静下来之后,自然想要在舒服一点的地方说话了。 翻了个白眼将陈老三喝退之后,朱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来。” 刚刚佐伊萨没有注意,现在才看清楚朱威身上手上也都是血,让他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过朱威已经迈开腿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走进大帐之后,朱威又说道:“说吧,有关黄河的事!” 第907章 儒道西渡 佐伊萨没有回朱威的问题,而是说道:“明国公爵阁下,你能不能…先将身上那些肮脏的血液洗干净?” 朱威稍稍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已经结痂的血液,无所谓的用手拍了拍,这动作给佐伊萨看的太阳穴直跳。 他这种有洁癖的人,是看不得这些的,用手去拍打那些脏东西,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可能是怕朱威拍打下来的灰尘和血痂飘到他身上一样,佐伊萨往后退了两步:“明国公爵阁下,你这样…太不干净了!作为贵族,应该要注意这些事情的。” 朱威轻哼一声:“贵族?佐伊萨…我们大明与你们奥斯曼不一样的,我们没有什么所谓的贵族,我在做国公之前,只是一个边境小兵而已,我们大明的勋贵官员,祖上也都是苦哈哈出身,所以…不要拿你们的那套东西来看我们,要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佐伊萨愣了一下,而后行礼道:“抱歉公爵阁下,我为我的失礼向你道歉。” 朱威也是有些错愕,这样身份的人,能够这样放下身段认错,投降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这让朱威对佐伊萨有了些许兴趣:“不用这般,两国文化不同罢了,不用放在心上,说点正事吧,对黄河…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炸堤!” 佐伊萨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朱威眼神中充满冷意:“你们真的好大的胆子啊。” 佐伊萨两手一摊:“我们原来是敌人,明国的兵书上不也写了,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吗?” “看来你对我们大明,是有过一番了解的啊,不过…了解的不够深刻,若是你们真敢这样做了,那不管大明还在不在,不管是谁当权,都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佐伊萨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公爵阁下,你们明国是不是有些自我矛盾?只要打仗,百姓士兵都是数万数万的死,但是又要守礼仪规矩,您不觉得这有些…怎么说呢?我的意思公爵阁下可明白?” 朱威没有说话,他发现了一件事,只要说到正事,这个佐伊萨总会将事情岔开说些别的。 这是想掌握谈话的主动权啊。 有一点佐伊萨与朱威很像,都是一样有想法,也是一样想要主导一切。 见朱威不说话,佐伊萨又问道:“公爵阁下,你也没办法自圆其说了吗?” 朱威摇头:“不是我不说,而是你不懂。” “公爵阁下,我研究明国八年,可不比普通明国人懂得少啊。” 朱威嘴角上扬:“你想知道吗?” “自然是想的。” “那就等我办完事,如果到时候你还活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我已经问了你三遍了,问你黄河之事,你若再左顾而言他,那咱们…可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佐伊萨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问道:“公爵阁下,你觉得刚刚我们再打下去,谁会赢?” “自然是我大明!” “我倒不这样觉得。” “理由?” “我们还有一线战斗人员两万三千余,非一线战斗人员五万余,战线绵延十里,我完全可以全部铺开,而反观明国,只剩下两万多人了,人数上…我们占优势!” 朱威点头:“继续。” “第二,那就是我舍得,你舍不得。” “怎么说?” “若是逼急了,我可以舍弃与你们缠斗在一起的上万人,不论敌我全都开枪击毙,而公爵阁下你,想必不会这样做吧?” 朱威又是点头:“还有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看的出来,公爵阁下带的兵,大都是新兵吧?出手毫不收力,最多再半个时辰,他们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那结果…自然是我们赢了。” 朱威默然,这是朱威接受投降的主要原因了,朱威在辽东的时候,经历过力竭的情况,正如佐伊萨所说的那样,刀都拿不起来了,随便一个三岁小儿都能解决了。 朱威都是这般,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朱威看的明白,佐伊萨这种战场老炮,自然也看的明白! “你既然有信心能赢,为何要投降?” 佐伊萨笑了一下:“这是我送给公爵阁下的第一份大礼!只要有了这场大胜,公爵阁下自然是大功一件,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公爵阁下的身份,否则…也不会这样。” 朱威知道,这是佐伊萨又一次想要让朱威按照他的思路说话,可是朱威不会如他的愿。 “第一份大礼?那第二份呢?” 佐伊萨有些懵逼了,一般人不都是会问为什么这样吗?怎么眼前这人不按套路出牌? 不过他心中已经打好腹稿,并不会慌张:“第二份,那就是黄河的问题了。” 朱威眼睛一亮:“继续说下去。” “公爵阁下是否觉得,是我们想让黄河炸堤?” 佐伊萨摇头:“不对…错了。我们没有这样的想法,不值当的。” “我们的战略目的是与大明接触,让大明知道我们的强大,若是大明不堪一击,那这大好的土地,自然也是我们的了,对于自己的财产,我们可是爱惜的很,不满您说,我们也派了人过去配合,但是请放心,我们派的人并不会真的炸堤,只是做个样子。” 朱威眉头紧皱:“是谁?与你合作的人,是谁?” 佐伊萨笑着摇头:“公爵阁下,我并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俘虏,我需要平等的对话。” 朱威冷哼一声:“若是真的如你所说还好,若是让我知道你今日骗了我,那可就真的不死不休了。” 佐伊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是实话实说而已,并且公爵阁下请放心,我们派过去的人,都是奴隶死士,有着绝对的服从,他们不会做主人吩咐之外的事情。” 朱威深吸一口气:“我暂且相信你,不过你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用了八年时间打通黑海与西域的连接,不会只是为了和大明做邻居吧?” “那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了,我们所求,只有一件事。” “什么?” “儒道西渡!” 第908章 你能给我什么? “儒道西度?你们想学儒家?还是说,想要儒家道家都要?” 佐伊萨点头:“对,公爵阁下想必对我们奥斯曼帝国,也有所了解,知道我们内部宗教信仰包括民族并不统一,这让我们总要花无数心思处理内部事宜,公爵大人可能没什么感觉,因为大明又或者中原王朝,从来都没有这么大的宗教势力,能够与朝廷相庭抗礼的宗教势力。” “我们朝廷训练奴隶,用之对付那些极端的宗教势力,这其中要把握住平衡,可不容易啊。所以…我们需要一种,能够缓和这种紧张的新思想,纵观天下,只有中原王朝的儒家道家,最为适合。” 朱威微微闭着眼,脑海中疯狂思索,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不准的。 正如佐伊萨所说的那样,儒家不算宗教,更多的是道德约束,道家虽说是宗教,但是讲究道法自然,最是平和。 这样的思想放在整个世界都是独一份的,其他国家或者民族,如果有信奉的宗教,那么其余不信他们宗教的人,都是异教徒,都是该死的。 而在中国,尤其是道家,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可以这样说,在外国,人是宗教的奴隶,人需要为宗教信仰付出一切,包括财产生命,而在中国…宗教是一种工具,实现自我价值与自我追求的工具。 这一点其实在许多神话故事里面都能体现,外国洪水建造诺亚方舟,中国是开山治水,外国的火是他们偷天神的,中国的火是钻木取火而来的,外国的太阳神至高无上,中国的太阳是能被射下来的。 外国的一切都是神创造的,而中国人的一切,都是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外国的神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日日夜夜供奉祈祷,不敢有丝毫怨言,而中国的神是有kpi的,我们拜你是让你办事的,你若不办事,那就轰你呀的。 外国人不懂,中国人却觉得习以为常。 至于儒家,不算宗教,是一种治民思想,从头到尾都贯穿着一个字,那就是“仁”。 孔曰成仁,之后孟子在孔子仁学的基础上,提炼出仁政。 这种思想在中国生根发芽到今日,已经一千多年了。 不论是儒还是道,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争,与现在奥斯曼帝国中的各种互相看不顺眼的宗教势力民族势力,是两个极端。 若是这两种思想在奥斯曼生根发芽,是否会让他们更加强大? 朱威摸不准。 此时头痛越发厉害,思绪萦绕。 佐伊萨在此时开口道:“公爵阁下,有困难吗?” 朱威深吸一口气:“这样吧,给我三个时辰,我给你一个回答。” 佐伊萨自然知道这是大事,肯定不能这么容易,否则他自己都觉得其中有诈。 于是佐伊萨点头道:“好,那请公爵阁下给我安排住处,我的士兵可以放下武器,任由公爵阁下处置,这是我的诚意。” 九万余人啊,就这样被随意送出去让他人处置,这种不拿人当人的事情,朱威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在佐伊萨的嘴里,很是容易。 要说佐伊萨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近卫军团一共才四个军团,他们的第三军团,更是向外扩张的主要力量,占据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不重要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已经看清楚大明的实力,哪怕奥斯曼帝国能够打败大明,也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的。 所以,佐伊萨也很有决断,用这九万人的命,换取一个大明公爵的信任,为之后的事情做铺垫。 奥斯曼帝国的情况,比外界知道的要差的多,君主苏丹已经成为傀儡,近卫军掌控者国家权力,但是那些忠心于苏丹的贵族势力也不弱,随时想要反扑。 宗教问题就更严重了,犹太教,伊斯兰教,天主教,各种教派背后,其实都是各自宗教主庭。 比如天主教,他们背后是西方教廷,伊斯兰教,他们背后是中东中亚的真主教廷,犹太教的背后,是多个国家的贵族。 而近卫军引以为傲的奴隶体系,在这些宗教的狂轰乱炸下,已经有了不稳的趋势,他们没有时间了。 外表的强大,只是他们在硬撑着吓唬人罢了,内部的那些裂痕,可以让这个强大帝国一瞬间倒塌,步罗马帝国的后尘。 至于朱威,不想想太多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安排好佐伊萨之后,朱威就回营睡觉,不准任何人打扰,至于那九万多的奥斯曼人,让他们自己回自己的营帐。 开什么玩笑呢,他这边现在只剩下两万多人,怎么安排九万多人?总不能全杀了吧? 奥斯曼帝国不是小日本,那样有伤天和,也会落下一个残暴嗜杀的名头,弊大于利。 这一觉,朱威睡到了深夜,起来之后,外面星空闪烁,整个军营只有巡逻队走路的声音,安静的有些可怕了。 不过此时的朱威思绪如潮,白天没想明白的事情,突然全都通了。 奥斯曼想要学儒家道家,其实并非是两个,而是只有一个儒家。 拉上道家,只是为了让其他宗教将主要敌人当做成道家,这样才能挤出时间,让儒家落地。 至于道家,到最后,想必就是被他们吃干抹净之后放弃。 而后用儒家那种平和的“仁”,获取更多的支持,好平稳国内紧张的气氛。 不过…他想错了。 别人不知道,但是朱威是知道的,中原大地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就不是单纯的用儒家统治天下,而是外儒内法。 外儒内法是一种中国从汉代到清代长时间内国家政权实行的一系列国家政策的内在指导思想。 即表面上推崇儒家思想,但是实际操作上也依赖法家的思想,往往是儒法结合、儒法互济。 政治事功与伦理劝导,是历代统治者稳固其统治的两大核心手段,也是构成外儒内法这一中华文化的重要成因。 一般而言,儒学重仁政,讲究以伦理劝导实施统治,而法家讲法制,重在政治事功。但这两种思想在汉代时即彼此糅杂,形成了互补的统治术。 这可并不是单一的儒家之术啊。 若是任由那些腐儒把弄朝政,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定会变得所有人都夸夸其谈,务虚不务实。 这样的朝廷,想必也是要到头了。 再加上现在的儒家格外打压武将,奥斯曼帝国实际上是以武力压制百姓才能统治国家的,文武再不和了,那奥斯曼帝国最后一个支柱也就没了。 就在朱威思索的时候,佐伊萨被带了过来:“公爵阁下,可想好了?” 朱威转头笑了笑:“想好了,你要的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能给我什么?” 第909章 是谁? 佐伊萨早已经做好准备,就等朱威开口了,朱威话音刚落,他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公爵阁下需要什么,我就能给什么?钱财,土地,人口,奴隶,粮食,军备,甚至…公爵阁下若是觉得边上那些小国家太过聒噪,我也可以出兵灭了他们,只要公爵阁下开口,哪怕这些都要,我也能够答应!” 朱威有些诧异:“果真?” “自然是真的,钱财我不敢多说,至少百万两白银我们奥斯曼帝国是拿得出来的,至于土地…” 佐伊萨说到这里顿了顿,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他又开口:“西至喀什噶尔,北至或博客塞里,南至萨里库尔,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人口百姓财产,都可以给大明。” “粮食我们可以提供各类粮食三十万石!牛千头,羊两万只,军备我们可以同意大明重建大马士革炼铁厂,并且提供工人,铁矿方面我们可以低于市价两成卖与大明!” “大明如果需要,我们随时可以出兵三万,灭掉北部的女真,或者大明南部的安南!” 佐伊萨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最大的权限,我可以做主,如果公爵阁下觉得不够,还可以商量。” 就是刚刚说的那些,已经将朱威给震得头皮发麻了,不说其他的,单单说土地,佐伊萨说的那些,基本上就是将如今整个新疆除了大明控制之外的其他地区给了大明了。 这片土地虽然人口少,但是自然资源可不少啊。 根据现在的记载,新疆地区有石油,天然气,煤炭,铜矿,金矿,锂矿,钾盐等数十种,其中石油资源量230亿吨,天然气16万亿立方米,煤炭2.19万亿吨。 更别说还有丰富的水资源了,五百多条河流,还有占了全国百分之四十二的大冰川,这可固体水库啊,现在这个时代是用不到,可是后面就说不准了。 当然,朱威知道这是佐伊萨的计策,因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些所谓的资源,没有丝毫用处,他了解中国文化,开疆扩土是所有中国皇帝甚至是所有文臣武将的愿望,有了这一条,足以让后人膜拜了。 现在这么大一片土地给送了过来,想必没有人能够拒绝。 看似是互利互惠,但是这片土地并没有被开发,贫瘠的很,大明想要是一回事,能不能开发能不能站住脚是另外一回事。 说句不好听的,这条件里面最大头的土地,只是一个空头支票,因为大明的中心在新疆东方,整个大明只有一亿多人,没办法迁移更多的人过来,所以…哪怕他们给了,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收回去。 至于银子粮食这类的东西,看似很多,但是对于奥斯曼帝国来说,可谓是九牛一毛,对于整个大明来说,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日本现在一年都有数百万两白银进入大明。 牛羊之类的,有鞑靼这么大片的草原,也是不缺的。 最后说到军备,允许建厂是个好事,但是不应该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讨论,而铁矿看似便宜了两成,可是大马士革距离大明数千里,一路上运输消耗远远超过那两成的便宜,这样的优惠,也等于没有。 还有那女真安南,说到底都是大明的内部事宜,因为女真原本就是大明的卫所,现在怎么说都是反叛大明,安南是大明的属国,也属于内政。 既然是内政,哪里有让他国过来插手的道理? 朱威摇头轻笑了一声:“佐伊萨,我原本以为你是有诚意的。” 佐伊萨一摊手:“这还不够诚意吗?公爵阁下,您如果还有别的要求,可以一并说出来。” 朱威盯着佐伊萨,嘴角上扬:“佐伊萨,我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你也不用看我年轻,就在我跟前耍心思,你的想法我看得清摸的透,你想要空手套白狼,可就小心手被狼咬了。” 佐伊萨脸色僵了僵:“那…公爵阁下的意思呢?” 朱威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原则上我同意儒家西渡!” 佐伊萨要的是儒家道家,而朱威只说儒家,这是因为道家过去会被那些极端宗教势力吃的渣都不剩的,朱威是不愿意让大明道家的人去送死的。 另外,大明道家一直在本土不争不抢,让大明道家成为那些宗教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不是什么好事啊,那群狂热的宗教分子,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再发动一次所谓的“圣战”? 朱威话中的意思,佐伊萨也是清楚的,表情有些尴尬。 朱威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第二,你刚刚说的土地范围,我原则上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要有一个附加条件,那就是喀什以西百里之内,是我们两国的缓冲区,不得任何一方派兵驻扎,不过我们可以设计巡检司之类的机构管理。” 佐伊萨对这一条倒是无所谓,百里而已,真要打仗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就到了。 “第三,若是朝廷真的同意儒家西渡,你们要保证每个人都有官职设置爵位,若是有了不得的大儒过去,你们给的待遇可不能小家子气。” “好说好说,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答应。” 这就是佐伊萨所求的事情,一些官职爵位而已,又不是实权,真不行先临时设立一些官职也行。 至于朱威也是这样想的,儒家因为孔家的覆灭现在是人心惶惶,大多数人都拿朱威当做仇敌来看,对朱威而言,这些人是个不安稳的因素,送出去也是好事,并且朱威了解他们,大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有官当有名声赚,他们才会愿意过去。 “第四,白银百万两太过于小家子气了,我说一个数,你考虑考虑。” 佐伊萨点头:“请公爵阁下随意开口。” “好,千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牛五千头,羊五万只,粮食百万石,铁矿价格交给四成!” 佐伊萨嘴角抽了抽:“公爵阁下…这…是不是有些太多了一些?” 朱威很轻松的道:“觉得多啊?可以少一些的…” “条件呢?” “告诉我,提出炸黄河堤坝的人,是谁?” 第910章 没死? 佐伊萨沉默一瞬:“公爵阁下,这事…我无法自作主张给你一个答案,这在我们奥斯曼帝国,也是绝密的存在,可以这样说,我在帝国中可以排在前十,而他…在我之上。” 朱威眯起眼睛:“那提出儒道西渡的人,是否与炸黄河堤坝的人是一个人?” 佐伊萨苦笑一声,艰难点头:“我承认我小看公爵阁下了,您说的对,他们是一个人。” “他是否是大明人?” “是!” “是否是近两年才去的奥斯曼?” 这次佐伊萨摇头:“是也不是,此人在数年前就已经与我们有联系了,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在哪而已。不过确实是这两年,我们才打探到他的身份与住处。” 朱威冷哼一声:“你们既然是有求于大明,为何还要过来打一仗?” 佐伊萨更加尴尬了:“这个…因为内部分歧比较严重,有很多认为大明不堪一击,其实…我在今天之前…不…我在今天中午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另外一部分则认为大明与奥斯曼一样,都是这片土地上的王者,不能小觑,所以…最后才有这么一仗,这一仗就是想看看大明的实力到底如何,如果能够大胜而归,那么就没有这次谈判了,如果输了或者惨胜,那就可以当大明是可以和奥斯曼帝国平等谈话的强大国家。” 朱威挑了挑眉:“你不是能赢的吗?你也说了,我的兵马上力竭,你们再怎么着,应该也不算惨胜吧?” 佐伊萨又是摇头:“公爵阁下,您也是带兵之人,想的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考的出来公爵阁下手下兵马的强大,也看得出来公爵阁下火器的厉害,还有…公爵阁下带的兵虽说大都是新兵,但是他们不怕死啊,更甘愿赴死,这样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我们就算是能赢,也不会有力气东进了。” “战争是政治的衍生品,也是政治的牺牲品,公爵阁下…我不想被牺牲,您也不想吧?” 朱威神色一动:“战争是政治的牺牲品?佐伊萨…你的觉悟很高啊,但是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把控不了奥斯曼帝国的政治?你也说了,你在奥斯曼能排前十,若是你都没有能力把控的话?你今日说的所有话,你答应的所有条件,我是否都可以当做是废话?” 佐伊萨连忙摆手:“不是的公爵阁下,我的权力来源就是我手下的第三军团,我若没有手下这几万人,哪里来什么权力?奥斯曼帝国的政治情况比大明残忍的多,大明许多高官就算落败也大都有个体面的收场,可是我们奥斯曼帝国不同,失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我只要手下有兵有枪,我说话就能做数,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士兵有太大的损失,这一点,还请公爵阁下能够理解。” 这样一说,朱威就大概了解了,奥斯曼帝国和大唐末期藩镇割据很像,近卫军的各个军团长还有其他权贵,自己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兵有自己的生财之道,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兵马,没有兵马是守护不了这些的。 佐伊萨的底气也正是这些兵,这让朱威打消了准备给佐伊萨使绊子的打算。 要是换成以前,为了给死去的那三千多将士报仇,朱威肯定是要想办法将佐伊萨这几万人留下的,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至少要让他感觉到疼。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朱威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了,倒也不是朱威没了对手下的爱护与义气,只是身份不一样了,地位不一样了,考虑的事情多了,承担的责任也多了,就没办法随心所欲了。 奥斯曼是个强大的国家,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内部不稳归不稳,但是兵多将广,军事实力不可小觑,能从黑海打到哈密,还只用了一个军团,这就可以证明了。 至于经济和贸易上,也非常繁荣。其位于东西方贸易的咽喉要道上,控制着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促进了东西方之间的贸易往来。奥斯曼帝国不仅征收过路费,还通过其强大的海军控制了地中海,确保了东西方贸易的安全。 这也造就了他们的财富,朱威说的千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对他们而言,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佐伊萨只不过表现的很为难罢了。 其他的方面,他们的奴隶制度和宗教制度,都是能够训练出无数死士的制度,这样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内部瓦解,就算从外部击溃他们,也无法真正统治他们。 并且…一个内部并不平稳的强大帝国,与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众多势力来比,还要更好控制一些。 还是那句话,大明的重心不在西边,既然如此,那么大明就不可能在西边布置太多的力量,如此…西边的安稳就很重要了。 现在大明正值改革之时,越是对外,就越要小心一些。 朱威想了想之后道:“我大概明白了,你刚刚说过,你是主战派的,与你有相同心思的人那么多,我想问一下…我们大明的儒生西行,能否保证安全?” 说到这里佐伊萨笑了笑:“公爵阁下放心,有我在,有我们近卫军在,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朱威摇摇头:“不…有时候啊,该出问题的时候,也是可以出问题的。” “公爵阁下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佐伊萨恍然大悟:“确实如此,奥斯曼帝国太大,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还有那么多宗教信仰,有时候我们近卫军也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朱威很满意佐伊萨的灵敏:“很好…你们在大明境内不是有很多探子吗?给一个地点和接头人,后续的一些事情,我通过他们传给你。” 佐伊萨一愣:“这个…公爵阁下,这事不是我不答应,而是…而是在我们奥斯曼,对外的情报机构是一个独立的机构,隶属于我们近卫军首领,其他人都是插不上手的,所以…” 这话朱威显然是不信的:“佐伊萨帕夏,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能分析的出来,当然了…如果真的不便,也就算了,你现在如果能够告诉一个那个人是谁,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促成儒家西渡事宜,否则…我敢保证,这事成不了!” 佐伊萨的脸色变了变,他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了,近卫军团中还有奥斯曼帝国的核心权力成员中,他原本是最想打仗的,可是现在打仗对他的实力损伤太大,其他人大都是想要让儒道西渡的,若是因为他这事没办成,他可就是那个替罪羊了。 但是告诉朱威那人的身份,他又不敢,那人的身份甚至比这次儒道西渡的事情还要重要。 朱威慢悠悠的声音又响起了:“佐伊萨帕夏,大明有句古话,叫好事多磨,我不介意多浪费一些时间。” 开玩笑呢,你朱威是不介意,可是他们介意啊,国内矛盾已经到了必须解决不可的地步了,没有新的制度创新改革,他们都不会好过的。 佐伊萨脸上表情变幻,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恐惧,最后变得有些刚毅了:“我说,但是我不能全说!” “好…我也不逼你,你能说多少是多少,只要尽你最大的努力,我们的谈判还是做数的。” “他也姓朱!今年不过二十三!到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有你们大明数十禁军护着!” 朱威大惊:“什么?他没死?” 第911章 收点利息 佐伊萨这么一说,朱威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人影,而这个人是他亲自下令斩杀的。 那就是朱镇。 朱威并未亲眼见到朱镇人头落地,一方面是为了避嫌,省得让其他人认为自己还有别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不忍,自己的亲弟弟啊,做兄长的要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怎么下得去手? 但是以他的想法,当初那样的态势,朱镇是必须要死的,可是为什么没有死?中间发生了什么? “佐伊萨,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叫朱镇,大明万历三十六年末生人,大明宁夏军镇宁夏前卫荡寇城千户所焕土堡百户所军户,大明万历皇帝帝师,原户部尚书秦霄之徒,大明天启二年二甲第一!” 一个个佐伊萨并不知道的身份从朱威嘴中说了出来,这让佐伊萨异常惊奇:“…这…这…公爵阁下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朱威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佐伊萨大吃一惊,连忙拍马屁道:“原来朱先生还和公爵大人有这样的关系啊,我就说为何朱先生小小年纪就那般沉稳,果真了不得啊。” 朱威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们是亲人?应该是一波的吧?那你就想错了,他出走奥斯曼,就是因为我要杀他!现在他意图炸黄河堤坝,又多了一条死罪!” 佐伊萨脸色一僵:“这个…听公爵阁下的意思…是否要食言而肥?” 朱威摇头:“不…我说过的话我认!我会尽力促成儒家西渡的事,并且肯定会让你们满意,不会拿那些乱糟糟的玩意儿去滥竽充数,但是…我需要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若是与朱先生有关的条件,我恐怕权限不够。” “还是刚刚说的那话,我需要你的情报,只要关于朱镇的情报,你们国内的一些事,我没有兴趣。” 佐伊萨松了一口气,他可太怕朱威想要让他们杀了朱镇,这样的话,他们可就左右为难了,还好只是是要消息情报,两相比较下来,这消息情报给是肯定给的,只不过他们可以选择给朱威什么样的情报,真的假的掺合一起也是可以的,这样做反而对他们有利。 “好…我答应你,我回国之后,会安排专人与公爵阁下联系。” 朱威轻轻点头:“给我留一个你的信物,你的人都知道的信物,到时候也好有个验证。” 佐伊萨从脖子上卸下来一个项链,通体黄金上面点缀着三颗不同颜色的宝石,递给朱威之后说道:“这是我的随身保护符,奥斯曼帝国稍微有些地位的人都是认识的,只要拿出它来,我的人就会知道是自己人,那公爵阁下…您这边是否也要给我一个信物?” 朱威想了想自己身上有标志性的东西,斩马刀是陈其辰给的,不能给别人,盔甲是吴官给的,也不能给别人,再说也太大了,铁胎弓就更不用说了。 “我这边没什么可以代表自己的信物…要说有,也有一个,就是不知道你们拿着是否方便。” “敢问公爵阁下说的是什么?” 朱威招手叫过来一个守卫,低头对他说了两句,而后对着佐伊萨道:“等着吧,很快就拿过来了。” 不到五分钟,那守卫就捧着一支黑羽箭跑了过来,朱威示意了一下,那守卫将箭递给佐伊萨。 朱威道:“这算的上是我的一个标志吧,我就是靠着这东西,从一个边境小兵走到今日这个地位,你拿着它,我这边的人,也是认的。” 佐伊萨点头:“好,那接头地点公爵阁下可有考量?” “就在这里吧,就在哈密城!” “好,都听公爵阁下的。” “行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送你出营,今日说的所有事情,我都记着呢。” “多谢公爵阁下!” 佐伊萨下去之后,朱威将陈老三叫了过来,将那项链交给他:“去…去奥斯曼的军营…” 朱威交代了几句,看着佐伊萨营帐的方向冷笑一声:“先收点利息…哼…你们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夜里佐伊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除了心中有事之外,还有外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从三更天一直到早上才停歇。 他的身份又比较特殊,名义上也是俘虏,有些事不能去问也不能去说,这可给他难受的啊。 好不容易挨到早上,谢绝了朱威的早饭邀请,匆匆回营。 临走之时对朱威又是一通彩虹屁,朱威的态度也是相当好,这让佐伊萨心中松快许多,这次出门暂时来说,是有好处的,至于后面的好处能不能更大一些,那就要看后续怎么做了。 还没到自家大营呢,他的那几个心腹就冲了出来:“帕夏…你没事吧?” 佐伊萨带着些许微笑:“没事…明国的人也是讲理的,我并没有受什么罪,除了睡的不太好之外,一切都好。” “那就好了,我还担心明国人说话不算话呢,拿了咱们那么多好东西,若是再让帕夏你受罪了,拼了我们这几万人的命,也要弄死他们!” 佐伊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等等?你说什么?什么拿了咱们那么多东西?” 手下那心腹也是一愣:“啊?这不是帕夏你的命令吗?昨天晚上,他们那边拿着帕夏你的贴身项链,过来说是您让他们过来拉东西的,用那些东西,交换您今天回来。” 佐伊萨捂住胸口,嘴角抽搐:“都…都给了什么东西?” “额…有一万套棉衣,一百六十车粮食,羊两千四百头,火药五千斤,弹丸十四万发…” 手下人越说,佐伊萨的脸色就越难看,以他对那丝绸手套和日本扇子的爱惜程度,就能知道这位奥斯曼帝国高高在上的人有多么的爱财。 可是现在呢?打仗事实上没输,对话谈判也是各取所需,一切都好似是非常好的,非常完美的。 可是呢? 最后的最后,损失了这么多?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数万人的大军呢,这点东西不到他们带的总物资的十分之一。 可是这事不是多少的问题,是吃不吃亏的问题啊! 朱威说千万两白银十万两黄金的时候,佐伊萨都没有这般心疼过,因为他知道,这是从国库出的。 但是现在出去的东西,是他的啊,是他的啊! “我…我草泥姥姥!噗…” “帕夏!帕夏…叫大夫叫理发师!” 可能朱威也没有想到,只是想着占点便宜而已,却把这位奥斯曼帝国排名前十的大贵族给气吐血了,世事难预料啊。 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有了,还是想要更多,到了自己口袋的东西,就特别不想再掏出去,掏出去了就好像要他的命一样,这能怎么说?天性如此,没法子的。 第912章 新军统帅人选 朱威可不管佐伊萨会如何,他此时在朱堂的营帐中,朱堂伤势很重,右脚被子弹射穿,小腿也是有两个窟窿,还好…子弹没有留在体内。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抗生素消炎药,那些弹丸虽说没有留在体内,但是也有一些铁锈残渣粘在血肉之上。 所以,虽说只是几个洞,但是要挖去那些血肉再用烈酒消炎,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古代战争就是这样,战场上直接死了倒还好了,若是一下子没死成,后面受的罪可就多了去了,可能只是破了个皮,就能要了一个壮汉的命。 朱威坐在朱堂床边,轻声道:“这次飞天营立功颇大,你想要什么?” 朱堂没有丝毫血色的嘴唇抖动,好似在忍耐着什么,好半天之后他才开口:“最后飞天营,有八个人…甘愿赴死,求大人给个恩典。”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的,那八个人是英雄,现在卫所改制,没什么世袭职位给他们了,我会将他们的家人都从山里接出来,让他们子女入学成才,让他们的父母能够颐养千年,他们的亲人,只要大明还存在一天,就不会再受苦受难,并且在此地与哈密,都会立碑列传,让天下人都能知道他们的英勇。” 朱堂嘴角微微上扬:“那就多谢大人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 朱堂摇头:“没有了…不过我受伤的事,不要让我爹娘知道。” 朱威点头,而后帮朱堂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这才出了营帐。 飞天营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呢,没几个人身上是好的,重伤的是被担架抬过来的。 这次大战,损失最大的就是飞天营了,气流情况不好,只能用命去搏个赢。 朱威对着那些人行了个军礼,朗声道:“这次大战,诸位的表现本公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里!来人!” “在!” “我说,你记,嘉奖令要通报全军!” “是!” “原飞天营百户朱堂,升至飞天营参将!原飞天营百户川阿玛施,升至飞天营千户!其余人等,官职皆升一级!赏信五两,死亡之人,抚恤加倍,受伤之人,尽力救治,每人赏银二十两。飞天营从今日起,可新挂一旗,明为铁血!你们的朱参将让我给那八个英雄一个恩典!” “屁的恩典,我不配用恩典这个词!那八人的父母,我必当之为自己的父母,那八人的兄弟姐妹,我必当之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那八人的子女,我必尽心养育!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朱威话音刚落,一群人跪倒在地,山呼大人英明! 朱威听到这些声音苦笑一声,他英明吗? 怎么可能英明? 他若是真的英明,就不会那般自信到自负,就不会没有摸清敌人状况就全军出击。 他若是真的英明,就不会要靠着人命才稳住局面。 他若是真的英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朱威觉得自己能为死去的人做的很少很少,但是就这样竟然能让别人说英明。 以往的兵,以往的军户,死了就死了,抚恤?什么抚恤?根本发不到他们身上,恩典?什么恩典,他们听都没听过。 其实朱威给的钱财之类的,并不是很多,这些兵的待遇原本就不错,这两年的日子好了,眼界也高了,不管是五两银子还是二十两银子,都差不多,他们呼喊的不是钱财,而是认同,他们拼了命换取来的认同与荣誉,比那些钱财重的多。 新挂一旗说的简单,看起来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面旗帜而已,但是要知道,能够有单独旗帜的部队,都是万中无一的精锐。 整个大明只有三大营和原本吴官带领的山海关精锐才能有此殊荣,就连朱威的新军也没有单独挂旗。 现在这个旗给了飞天营,就让他们觉得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没有白费。 有时候人的情感就是这样复杂,以前都是一群苦哈哈,为了钱为了吃饱穿暖聚在一起,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兄们,又为了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甚至没听说过的敌人拼命,却还无怨无悔。 佐伊萨到了最后也没有派人过来说被拿走那些物资的事,也许是忍下了,也许是有别的考量,反正在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朱威在哈密城外休养十多日,这才启程返回,他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东西,也去和依旧不待见自己的朱堂说了许多话,可能是因为孤独,因为实在没有可以放肆说话的人了。 每一次都是朱威说,朱堂听,有时候一整天时间,朱堂都没有吭过一声,仿佛当朱威并不存在一样。 朱威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与朱堂去说,他想告诉朱堂朱镇没死,可是现在的消息并不确凿,他需要问问其他人。 还有一点,那就是朱二掺合到陕西布政司反叛的事情中,他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万一朱二没了,他又该怎么与朱堂去说? 另外的,就是朱威在思考新军的将领人选。 朱威虽说打的仗不少,但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大军团作战的经验,也没有太多的规制练兵的经验,除了天生的那种妖孽,比如霍去病比如韩信之外,其余名留青史名将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很明显,朱威不是那种天才妖孽。 现在新军不断扩大,朱威另外还管着暗卫与锦衣卫,还有日本与辽东的诸多事宜,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暗卫与锦衣卫那些消息之类的还好,朱威能够冷静分析,并且这情报之类的东西他是实在不想交给他人。 日本的资金,是新政的基础,没了钱什么都是白说。这一块,朱威也不想假手于人。 至于辽东,更是目前又或者是说后面五年内的最大劲敌,这一块…朱威也不放心别人。 想过来想过去,只有新军这一块,可以交出去,交出去之后,经过名家训练,战斗力会比现在高的多。 并且朱威不会担心新军变心,因为新军的基础是朱威给的,新军的精神也是朱威给的,最基本的物质也要由朱威提供,中低级军官更是朱威的心腹。 就算让他人来管,最后也是朱威说话算数。 现在有两个人选,一个是永州侯胡大彪,这就不用说了,胡大彪是原本勋贵中,唯一有战功的人。 另一个,是原山海关左军游击将军,现在的山海关总兵叶青,也是吴官的义子,原本的沈练是帅才,可是已经死了,但是叶青能与沈练等人齐名,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尤其是叶青这些年以来,年年打仗,经验这一块是不用担心的。 可是刘挺走后,辽东这块能担起责任的,也就只有叶青了,他若走了,辽东只剩下熊廷弼,少了纯粹的武将,也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秦成也可以考虑,但是他带兵时间太短,经验还是不足。 大明现在的名将其实有不少,比如卢生象比如秦良玉,可是这些人,朱威并不熟悉,难以真的放心用。 朱威不是神人,不是全知全能之人,他有长处有短板,也会脑子热,也会心软下不去手,他不是枭雄,不是英雄,他只是想将事情做好而已。 “报…大人,秦成秦将军来了!” 朱威一愣:“他怎么找过来的?快让他进来!” 第913章 都在骗我? 秦成进了营帐之后,还没说话呢,朱威就道:“你怎么过来了?家里出事了?” 秦成一愣,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家里都好,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陕西布政司使和陕西都指挥使都已经被活捉,他们手下的那些兵,死的死跑的跑,后续锦衣卫与各地巡检司跟进处理。” 朱威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朱堂,轻声道:“朱二如何?” 朱堂一听,想要起身,不过被朱威按住,示意秦成开口说话。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不管是他朱威还是朱堂,都是要面对的,就算今日蛮住了,明日也会露馅,沙场男儿,还是直接一点的好。 秦成也是看明白了,在朱威的示意下开口:“朱老爷被那些叛贼挟持,而后假奉为首领,在流民营地中到处杀人放火,不过他们毕竟人数不多势单力薄,在徐小公爷的激励之下,流民奋起反抗,贼人悉数被杀,朱老爷只是受了一些惊吓,昏睡了两日,下官过来之前,已经苏醒,大夫说并无大碍。” 朱堂松了一口气,朱威也是同样松了一口气,这数日以来没有露出的笑脸,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你呀你呀…说事情就好好说事情,非要再给他人请功,怎么着?现在学会官场那套务虚的做派了?” 秦成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这…这都是徐小公爷让我这么做的,小公爷说大人对他很失望,他想让大人看到他的用处,也想让大人认可他的能力。” 朱威摇了摇头:“画蛇添足!他们四人中,徐希是我最早的学生,虽说我没教他什么,但是他占着大明最受宠的国公府的名头,文不成武不就,他们四人一样经历过生死,张之极朱缶胡厉,都能从生死中领悟觉醒,就只有他没有丝毫长进!” 秦成也笑了笑:“大人,您太严格了,徐小公爷这么小的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万中无一了,不是我哄骗大人,这次叛贼在流民营地中搞事情,我们的兵马太少,只能守住大门,原本预计流民至少也要死伤两千人才能将那些叛贼压下来,可是最后在徐小公爷的努力下,只死伤了一千一百多人,若是将我放在那个位置,我不如他。” 朱威冷哼一声:“屁话!那样的情况曾经也是有过的,在山东的时候,情况比那时候只坏不好,他那时候为何没有这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心软!” “他的善良与他的地位不匹配,他若是一个县令,哪怕是一个知州,我都相信他会成为一个百姓口中青天大老爷的官,可是他不是。” “他的善良只是对弱者,只是对他认为的弱者!若是将流民换成兵,换成官员,甚至换成你我,他都不会如此做,他心中的怜悯只是针对那些流民百姓。” “他觉得他做得对,他觉得他高尚圣洁,可是这样对吗?他身后靠着的是成国公府,是魏国公府,是我朱威的护国公府!站在这么高的位置上,眼睛里面只有那些流民!” “流民重要吗?不可否认,非常重要,但是秦成,你扪心自问,流民之事非他不可吗?在咱们现在充斥天下的暗卫与锦衣卫面前,没有人敢搞小动作,甚至有人比他更加有经验,处理那些流民问题会更加便捷有效,可是他呢?” “占据着三大国公的资源,在如今天下不稳的时候,还是一门心思的钻在流民堆中,你还觉得他好吗?如今的天下,不多他这一个安民官,但是少很多能为天下安稳大明强大出谋划策的人!” “他是有聪明劲,是有些许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着成国公府和魏国公府,他发出的声音,能让我们少很多麻烦!可是他看不明白,每日都觉得多救活一个流民就能拯救天下,小家子气!高门大户出了这么一个鼠目寸光之人,我是想让他自己醒悟,可是两年了,他没有丝毫醒悟的意思!反而在那小小的流民营地中乐此不疲!” “他若是普通人,我会敬他为圣人,可是被人称为小公爷的他,不配!我给他的机会太多了,当初那么难的时候,其他人都是被贬入军之时,也是费尽心思让他入刑部,是为了让他学会处理政务,让他做提刑郎中,是为了让他各地跑跑,与当地官员熟悉起来,这些机会,朱缶胡厉都是没有的,可是他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明白!” “秦成你说…我问你认可他的能力?” 秦成一滞,许多事他是不知道的,也是身处位置的原因,他看不到那么远,现在他才知道,朱威最看重,最抱有厚望的人,就是现在看似最不得宠的徐希。 朱威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这些话本不应该说的,是我没忍住,这些话,出了这个门就忘了它,你和朱堂都不准往外透露一点风声。” 秦成拱手道:“是!” 朱堂没有说话,但是朱威知道,朱堂不会是那种多嘴的人。 朱威说完之后,又盯着秦成,看似不太经心的问道:“黄河没事吧?” 秦成一愣,咽了咽口水:“没事…大人怎么知道黄河有事的?” 朱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又问道:“你知道是谁想要炸黄河堤坝吗?” 如今正是深冬,还在营帐之内,秦成头上都已经渗出汗珠。 朱威平静的声音又响起了:“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秦成…你的性子我了解,你不会骗人的,并且也学不会骗人,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性子,我若是不知道些什么,不会这样问你的,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秦成猛的跪下,以头叩地,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大人…求您准我忤逆您一次!” 朱威蹲下身子,右手放在秦成的肩头,秦成身子猛的一震。 “是朱镇吧?” 朱镇二字一出,秦成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眼睛都有些许失神,嘴里喃喃道:“大人知道了?” “其实你们都知道的吧?其实你们都在骗我对不对?” 第914章 回家吧 秦成不知道怎么说了,这事他们所有人都是瞒着朱威的,说是骗了他,也不为过的。 朱堂听到朱镇没死,心中越发激动,他与朱威渐行渐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朱镇,而此时朱镇没死,那么心中的那些疙瘩,很显然就没了。 嘴角颤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朱威这会儿可没空管朱堂,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都有谁参与了,是谁起的头,是谁配合,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了!” 秦成面若死灰,他现在是不开口也要开口了,因为就算他不说,朱威去找其他人也是问的出来的。 “朱镇被收押之后,太上皇交给李牛一道秘令!让我等设法救出朱镇。” 朱威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们?都有谁?” “李牛,王二,成国公,定国公,陈子义还有…” “还有谁?” “还有秦夫人!” 朱威手指捏的很紧:“还有冉儿的事?继续说!” “太上皇知道,知道大人不管为公还是为私,都不会放过朱镇,所以暗中布置,先是通过李牛王二与两位国公联系,表示了他的意思,两位国公其实也正有此意,两拍一合之下,开始实施!” “又由陈子义在天下搜寻与朱镇长相身高等等相近之人,秘密送到京城,调换之后,再由成国公安排将朱镇送出城,再之后,一切都是由暗卫执行,鞑靼汗孛儿斤也有参与护送,最后一路护送至奥斯曼。” 朱威冷笑:“好啊,真好啊!到了最后只有我一个坏人是吧?你们全都是好人,我冷血残忍无情,是我要非要杀自己的亲弟弟,而你们却都要救他,好…好…秦成,你好样的!” 秦成又是叩头:“属下知罪,请大人责罚!” “责罚?我还能罚你们吗?你们一联手要了我的命我都不知道,哪里还敢责罚你们?” “大人,不是这样的…” 朱威没听秦成的话,一脚将他踹倒:“闭嘴!来人!” “在!” “传令,休整取消!回宁夏!” “是!” 这一路上,朱威没有再理秦成,甚至连朱堂开口缓和气氛也只是得到一个冷脸。 朱威很生气,可是气的不是他们放走了朱镇,而是他们骗了自己。 这次骗他的人,除了朱由校还有成国公定国公,这些人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弟兄们,是从烽遂一起打出来的弟兄们,就算他们要杀了朱威,朱威都觉得他们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是欺骗不同。 一路走了二十多日,在大年二十三的时候回到宁夏。 底下活着的那些人都很高兴,要过年了,他们人还活着,还有赏银,能过个肥年。 死的那些人的家人,在宁夏都有加倍的抚恤送到,家中子女都安排入学,悲伤两日之后,脸上也没什么伤心的神态了。 人虽然没了,但是有钱了,子女也有前程了,这就够了,用一条命换回来的这些,在这些人心中,其价值远远高过人命本身的价值。 至于云贵川的那些死去的士兵,有专人携带抚恤还有朱威的命令出发入川,年前基本是到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大过年的来这么一出,年都过不下去。 总之,一场没什么输赢的战斗过后,有人笑有人哭,朱威没有回家,他让部队回营,而他自己在焕土堡停下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冉儿,自己的许多谋划都与秦冉儿商量过,可是她也骗了自己。 走着走着,朱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烽遂。 现在的烽遂已经没有士兵驻扎了,因为与鞑靼的边境早都重新划分,这个烽遂现在可距离边境上百里了。 朱威仔细看着面前的烽遂,有熟悉有陌生。 他在这里起家,可是在这里待的时间太短了,前后不过一年而已。 在这里他杀了上司总旗,在这里他打退鞑靼,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王异秦成李牛王二等等等等… 朱威还看到了那些在烽遂不远处的墓地。 有些有碑,有些没有。 这是朱威当时将烽遂中死的人统一埋葬的地方。 当时都立了木碑,已过七年,有些碑早都被腐蚀了,就算腐蚀程度不深的那些碑,也是看不清字了。 这里以前还有专人打扫收拾,是焕土堡的王老头和他断了一条胳膊的小儿子王浩,但是这两人在新纪元年的那场浩劫中,都死了。 后来焕土堡的乡亲们回来了,可是这里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再没有人过来了。 朱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他现在很迷茫,他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不知道谁才是真正不会骗他真正值得信任的人。 可能是因为王异也躺在这里吧? 可就连朱威也找不到王异的坟到底是哪个了。 当时将王异的坟建造的格外豪华,当初的庆王,宁夏总兵,宁夏巡抚等等大员都是过来参礼的。 但是也是在那场清洗中,什么都没了。 宁夏的风沙也大,要不是这里坟头多,早就被吹的什么都不剩了。 朱威下马之后,就随地坐在那些坟头中央,手上拿着从也不知道谁的坟头上拔下来的干草,他喜欢吮吸咂叭青草茎叶的汁水,可是现在连这个都没有。 “王叔…你听得到吗?” “呵呵…想来你也听不到的,你现在是不是早都投胎了?不对…你不信鬼神之事的,想必也不信投胎转世,可是我信啊,因为我就是穿越过来的,我说不明白也解释不了…” “不过你杀了那么多人,应该也投不了什么好人家,说不定还是个苦哈哈,这样也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投军,咱们还能再见面呢!也说不定下面没有名额,你还是孤魂野鬼不知道在哪飘着呢…” 朱威说完之后,许久没有动静,边上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连个虫叫鸟鸣都没有。 “王叔…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没人回答他。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朱威没有回头去看,知道他在这里并且能找过来的,只有秦冉儿一个人了。 秦冉儿小跑过来,微微有些喘气,走到朱威身后:“大人,天冷…我们回家吧?” 第915章 去京城 朱威没有看秦冉儿,不过手中那干草已经断成数节,足以证明他心中的不平静。 朱威的前世今生,只有秦冉儿这一个女人,经历过后世的思想教育,心中也没有多几个女人的想法。 朱威明白,能陪着自己走到最后的人,就是他的妻子,而其他人,比如朱芷,她有自己的生活,在秦冉儿的姐姐为了他甘愿赴死之后,朱威就不再对秦冉儿有任何保留,当然了,这里的没有任何保留是指的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所有事情,并不包括后世。 他与王异这个死人可以放开所有防备去说后世的事情,但是对其他人,他没办法开口,就算他说了,想必也没人会信。 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人,谁会相信后世有重达二百吨的大铁鸟,还能装一百多吨的货物在天上飞? 谁会相信有个叫导弹的武器,能够飞上万公里取人首级? 谁会相信后世的所有人都能通过手机或者网络千里传音? 其实这个时代与后世,相差不到四百年,这与宋朝到今日的时间差不多,可改变是天差地别的。 若是现在穿越到宋朝,你可以说一些大明有的东西,没人会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但是后世不同,对现在来说,那基本是跨越维度的世界了。 朱威想的有些深了,秦冉儿见朱威不说话,卸下披风给朱威披上,而后也学朱威的样子往地上一坐。 感觉到披风上残留的暖意,朱威回过神来:“为什么要瞒着我?” 对秦成朱威用的是“骗”,对秦冉儿用的是“瞒”,这两个字的区别也代表了朱威对两人的态度了。 秦冉儿苦笑一声:“大人…妾身知道你想做的事不管多难多苦,都要做到,可是妾身不一样,妾身是一个小女子,女子以夫为纲,天经地义,妾身知道朱镇做错事了,按照大人的想法,他是罪无可赦的,但是大人,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公婆走后我就是小三小四的母亲,有哪个母亲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妾身做不到的。” 朱威瞥了一眼眼角泛红的秦冉儿,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但是他不觉得秦冉儿是因为这个才瞒着他:“冉儿,现在还要对我说假话吗?” 秦冉儿摇头:“不是假话,当然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妾身知道大人心中是放不下小三的,更不希望大人背上一个六亲不认的骂名!” 朱威将手掌摊开,手中的干草随风而去,叹了一口气之后朱威又问道:“在这件事中,你做了什么?” “妾身什么都没有做,原来的计划里面,若是大人想要亲自监斩,妾身负责拖住大人,若是大人想要收尸,妾身会先大人一步,以免大人看到,因为大人对小三太熟悉了,他们再像,您也能看出区别。不过还好,这些都没用上,否则今日…妾身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人。” 朱威深吸一口气:“两年了…这两年中,你可有想过告诉我真相?” 秦冉儿又是摇头:“没有,最好的结果,就是大人不会知道这事儿,小三在异国他乡能够娶妻生子,待到我们都老了,都能放下仇恨埋怨之时,他再携妻带子回来团聚。” 朱威冷笑:“是吗?想法是挺好的,可是我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可能!我想再问一句,替朱镇死的人,是什么身份?” 秦冉儿顿了顿,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萧瑟:“他…他是…山西晋城人士,家父早逝,家母体弱,家兄有恶疾,家姐被休得了疯病,全家人都指着他打零工过活。” “这么惨的一个人,就被你们找到替朱镇去死了?他死了,他的家人该如何?” “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母亲已经快不行了,加上他兄长有恶疾,家中没钱抓两个人的药,最后…他最多只能救一个,陈子义告诉他,他死了…他的家人都能活,所以…他也是愿意的。” 朱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愿意?好轻松的字眼啊!” “滚你他妈的愿意!” 朱威声音陡然提高:“谁他妈愿意去死!他照顾体弱母亲,是为孝顺,照顾身患恶疾的兄长,是为恭敬,照顾得了疯病的姐姐,是为大丈夫!如此品格高尚之人,如此为家人为亲人不顾自身的人,你们用他心中最宝贵的人的生命让他自己愿意去死!” “屁的愿意!这是被迫愿意,秦冉儿,你别忘了,当初的你也是如此!辽王让你跟谁,你就必须要愿意跟谁!你应该比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事儿不对!” 秦冉儿带着一丝苦笑:“大人,您说的对,可是大人…你为何就不想想,他若是没有被陈子义发现,他又该如何呢?他本性纯良,心中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你让他放弃一个,他又能放弃哪一个呢?让他这样去做选择,他又能怎么选?他没有人可以依靠,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他又能如何呢?不救母亲,是不孝,不救兄长,是不恭,放弃姐姐,是无亲!就算没有陈子义,没有我们,他也会死的。我们是给了他另外的一个选择,一个能让他真正安心的选择!” “大人刚刚说了妾身的事情,正如大人所说的那样,辽王让我跟谁我就会跟谁,可是大人是个好的选择,与我而言,这就是不一样的。” 朱威默然,他想要反驳,想要说你们可以出银子可以出钱帮他渡过难关,但是这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天底下有多少如这般的人,你能一个个的去帮吗?那纵使有万贯家财,也是扛不住的。 这般说了,可就真的成道德绑架了,朱威很是反感这一套。 “他叫什么名字?” “姚小三。” 朱威一愣,喃喃道:“小三?” 与朱镇的小名一样,这也是天意? 朱威摇了摇头,实在不想将这事儿与飘忽渺茫的天意扯上关系。 “他的家人如何了?” 秦冉儿趁朱威不注意,偷偷抹了眼角的泪水,朱威刚刚说起辽王的话,对秦冉儿来说,实在是太过伤人了。 收拾好心情之后,秦冉儿才回道:“他的母亲在今年春夏相交之时寿终正寝,享年五十三岁,他的兄长经过名医治疗,病情好转许多,已经有了些许自理能力,他的姐姐因为是疯病,也是心病,无药可医,送去尼姑庵听经静心,现在清醒的时候越来越长了,想必很快就能痊愈。” 朱威听到如此情况,心中不由得也有些高兴,这个结果也是好的,不是吗? 在情感上,朱威接受不了这样的“好”结果,但是在事实上,这又是个不错的结果。 可是天下万民万事,这等事何其之多?朱威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被迫愿意的“不错”二字,想要的,是每个人不需要有他人的掺合就能够有各自的选择,不过这事儿,比改朝换代还要难的多,若真的能如此,孔夫子的天下大同,也就真的能实现了。 风还在呼呼的吹着,秦冉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朱威叹了一口气,将披风又给秦冉儿披了回去:“走吧!” 秦冉儿眼神一亮:“回家?” “不…去京城。” 第916章 请罪 朱威简单安排了一下之后,只带秦冉儿和秦成两人,还有一队亲卫百来人前往京城。 路上并没有太多话语,但是也不急着赶路,朱威需要在路上考量一些事情。 原来想着都是自己人,兵权之类的可以分出去,但是现在不同了,朱威看明白了,哪怕是自己人,其他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算盘。 当然了,这种情况无可厚非,谁都有私心,朱威也不例外。 原本朱威已经在心中确定,新军将由胡大彪作为统帅,叶青担任副手,秦成还需要历练,不能这么急着给他推的太高。 不过现在想想,不能这样做。 胡大彪是行武之人没错,但是他本质上还是勋贵,若是朱威想要动勋贵集团的利益,那胡大彪可不一定会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叶青就更不用说了,山海关总兵一直是纯种的保皇党,真有分歧的时候,朱威说话不会比皇帝管用。 虽说朱威不怕军权旁落,因为中低级军官都是认朱威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给自己埋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的定时炸弹。 如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继续分权,最好能够互相制衡,另外还要稳住各方势力,不管是勋贵集团还是文官集团。 说起来,这种制衡之事朱威是不想做的,以前总觉得那些皇帝那些高官都有毛病,人家在前面卖命呢,你在后面想着怎么制衡人家。 现在站在这个位置,才明白为何要如此了。 纵观整个历史,能够做到完全放权的人屈指可数,秦始皇算一个,唐太宗算一个,刘禅算一个,汉武帝只能算半个。 至于其他的,都是做不到的。 这几人要不然是天生神人,要不然是有赤子之心,朱威可不觉得,自己能比得上这些人。 现在大明的局面很平稳,但是这般平稳之下谁知道有什么惊天大祸隐藏其中。 朱威是做不到事事巨细的,在怎么说他也不是所谓的人中龙凤,在后世就是普通人,换个时代就能一飞冲天了?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朱威也是看过些小说的,看过太多穿越者各种吊炸天各种平推的故事,可是事实会那样吗? 不会的。 朱威在这时代,是底层出身,与那些勋贵甚至和叶青等人,都有着不可跨越的阶级。 后世人可能觉得管他什么阶级不阶级的,推翻了就是,若是真的这么容易,所谓的封建制度早都没影了。 这个时代做事讲究的是什么? 讲究的是礼法是正统是大义。 朱威这样的出身,哪里有什么正统可说?要不是万历各种算计平衡,朱威也走不到如今的地步。 朱威在朱由校刚刚登基的时候,也是如日中天,可是那时候朱由校说对朱威动手就动手了,这是为何? 而对魏国公秦霄这种在这时代明显不容于皇权的组织者,强如万历却反而不能那么随意。 因为不管是魏国公还是秦霄,身后都有无数的权贵,封建制度中的中坚力量,就是那些人。 朱威现在也有势力,看似有兵有权,看似能够纵横天下,但是朱威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兵是拿着朝廷的名头征召的,若是朱威没有护国公的名头,军心就要散去一半了,别小看千百年来统治者对百姓洗脑的威力,哪怕在后世清朝覆灭了,也有许多人是不认新政府的。 大明还没到崇祯年间大加赋税的时候,民心还是有的。 如此情况下,朱威只能制衡,再加制衡,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也能让自己的这些努力,不会白费。 现在朱威觉得还不如穿越到崇祯年间或者南明的时候,至少那时候,可以在乱中重组力量,而这时候,朝廷是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清末太平天国牛逼吧?能打下半壁江山,可是当时的清廷还是有统治力的,加上农民起义不知道建设的缺陷,最终惨败。 朱威若是走上那一步的话,想必结果不会比太平天国好多少。 此时他们刚入北直隶,强行包下一间客栈。 这事儿在以前朱威是不会去做的,心中还很反感这种行为,可是现在不同了,为了安全,也为了清静,给他人一些补偿,也能说得过去。 “大人,明天就能到京城了,大人准备怎么做?” 朱威过来京城要做什么,是没有告诉秦冉儿和秦成的,所以他们两个想着是朱威过来找那群人算账呢。 他们两个心中对朱威都有愧,所以哪怕秦冉儿觉得这样不好,也没有出声阻止。 朱威坐在二楼窗前,对身后的声音顾若罔闻,等了有三五分钟,朱威才回头道:“冉儿…你明天去准备一些香烛元宝,姚小三因朱镇而死,理应将墓碑改过,再好生祭奠,明日我就不去了,你以朱家长嫂的身份祭奠,也算合适。” “是!” “至于秦成,明日随我进宫。” “是!” ……… 京城,内阁。 “报…宁夏来人了。” 所有人都放下手头上的事,盯着过来的人。 如今的内阁首辅朱承,但是他可不太管事,现在事实上的首辅是徐光启,他眼神变了变,沉声问道:“来人是谁?” “不知,一行百十人,一路戒严,我们的人探查不到。” 徐光启挥了挥手让传令之人下去,而后对着杨涟苦笑:“想必是那祖宗回来了。” 杨涟一愣,立马也想到了:“是朱威?” 徐光启点头:“这次过来,天知道他又要搞出什么事情,我们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禁得住。” 话里听着是调侃,但是表情可不像话语中那么轻松。 杨涟道:“那咱们,要怎么准备?” 徐光启叹了一口气:“这次咱们文武,要一条心了,否则再被他这样闹下去…” “行,那我去找成国公定国公。” 就在杨涟想要出门的时候,徐光启叫住了他:“左公那边,可以先不说。” 杨涟点了点头,自从左光斗同意工部迁入宁夏,那时候他与内阁其他人就已经有些渐行渐远了。 六部三省,从古至今归朝廷直属,哪里有一部独立于外的? 朱威开了这个先河,左光斗身为工部尚书,也是跟着朱威一块胡闹,着实让人看不懂。 可是他们也不好说什么,一方面左光斗是工部尚书,工部尚书都同意了,其他人再说话,就有些越权了。 另一方面,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朱威,朱威是什么样的人,内阁中人都是清楚的,当时朝堂不稳,朱威是一股独立于各方之外又与各方有良好交情的势力,那时候已经够乱的了,不能因为这事儿让局势更加混乱。 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徐光启左光斗杨涟,包括兵部尚书孙承宗,虽说以前也是有各自的党派之争,但是归根结底,还是文官集团,他们的思维是受困于这个时代的。 其他的都好说,哪怕是五条新政,他们也能从中解读出是真正为大明社稷有利的,可是朝廷六部三省和各个直属衙门,他们可不想改。 这是文官集团安身立命的底子,现在被朱威拿走一部,虽说不是工部的全部,但是也已经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了。 徐光启杨涟孙承宗等人,他们心中也有抱负,也是为国为民的,在新政中,他们各自都按照地价兑了自家田产,也是做了榜样的,不过像朱威伸手六部的事,他们可就有想法了。 今日要了工部,学生又安插在刑部,卫所改制打压了兵部,五军都督府顺势要了半数兵权,在外私设蒙明省与日本省,随意任免官员,抢了吏部的活,从日本回来的银子,只让户部过了一遍手,如何用怎么用,户部都说不上话,将户部视若无睹。 六部全都被他祸害了一遍。 六部不存,还要内阁何用? 内阁无用,朝廷就成了没了嘴没了胳膊腿的人彘,这谁受得了? 其实很多事朱威并没有想的那么细致,但是徐光启他们不同,文官天生脑子就爱想这些东西。 越想越心惊胆战。 若是朱威还不满意,还要搞事情,他们这群内阁官员,还有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还能退吗? 不多时,人都到齐了。 徐光启让人紧闭大门,只留下内阁众人与成国公定国公。 没有什么废话,徐光启直接开口:“诸位,朱威回来了,朝廷…不能再退了,诸位有什么好的办法?” 徐历良摸着胡子,抬头看房梁,好似听不见一样,朱承则是半眯着眼睛好似要睡着了一样。 内阁的困境包括朝廷的困境,这两个老狐狸都是知道的,他们也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朱威这货将他们的儿子给捧得那么高,一个是蒙明省巡抚,一个总领天下流民。 再怎么说朱缶与徐希也是打上了朱威的标记,对勋贵集团而言,只要大明不乱,他们又能从文官集团嘴里抢一些好处,那就行了,别的他们也不在乎。 徐光启见状也是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之后又道:“朱公爷,你家的朱缶是个能人,蒙明省新建,还是与鞑靼人混居,这可不好搞啊,朱缶是有能力的,不过年岁还小,蒙明省那边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复杂也有些危险,吏部现在倒是有了一个空缺,陕西布政司使,不知道公爷有没有兴趣?” 一听这个朱承顿时睁大眼睛,眼神都亮了:“徐阁老什么意思?” “公爷也知道,陕西布政司使叛乱被俘,这条命剩不了几天好活的了,空出的位置人选上吏部还有分歧,但若是小公爷愿意过来,也就没有什么分歧了。” 朱承死死盯着徐光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东西,不过徐光启也不是以前的徐光启了,现在的城府深沉,可不容易看透。 一个新建没几日的蒙明省,和一个老牌安稳的省份,这两个哪个安全,哪个省心,哪个有前途,不用想都知道了。 徐光启没有等朱承回话,对着徐历良道:“徐小公爷,现在总领天下流民,还有统管西部修路之事,可是官职上也不过只是刑部郎中而已,职位事宜不匹配,吏部想让徐小公爷入户部,担任户部侍郎,不知道公爷有什么看法?” 徐历良也是皱眉:“你想做什么?” 徐光启苦笑摇头:“老夫不想做什么,只是…我们推行新政,已经焦头烂额了,不要再生事端了,可好?” 朱承冷笑:“一下子拿出两个重要职位,徐阁老好气魄啊。” 徐光启也不废话,伸出两根手指:“陕西都指挥司使,给永州侯独子胡厉,另外一个…山东都指挥司使,两位公爷可以推荐一位,兵部吏部照办就是。” 朱承与徐厉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心动,但是更多的,还是防备。 这么好的事,他们可不觉得会平白无故让他们占便宜,不管是什么文官,都是最坏的,他们给你一钱就想从你身上拿走二两,现在这般给利益,肯定会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代价。 徐光启也知道,这事可不是一下子能说定的,于是说道:“两位不用现在就给老夫回答,明日…明日午时之前,老夫静候佳音。” 朱承与徐历良相视点头,拱了拱手就出了内阁。 “你说…他们想要做什么?” 徐历良将手塞进袖子里,不经意的问道。 朱承嗤笑一声:“还能是什么?离间计呗,他们对付不了朱威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想要拉着我们一起。” 徐历良叹了一口气:“不应该啊,他们这几个能够上位,可都是朱威说话的。” “切…利益啊,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怎么想?” 朱承回身翻了个白眼:“你家很缺那个户部侍郎的位置?” 徐历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他们是勋贵之家,现在家中之人能在文官集团控制之外搞到一个天大的官职,这已经是很牛逼了,若是真的听他们的,让朱缶去陕西,可不会比在蒙明省自在,更重要的是,去了陕西之后,以后内阁说话他们就要听了,文武天生犯冲,听他老妈啊! 让徐希入户部,也是一样的道理,在现在的政治体系下,朱缶他们回来了,仕途可就真的到头了。 两人都已经了然彼此的想法。 “行了…回吧!等着明天的好戏。” 朱承与徐历良走后,内阁还是封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一些什么,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孙承宗的脸色不太好。 至于其他人,王之寀与郑三俊是笑着的,刘宗周和周起元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朱威在城门口与秦冉儿分开,将亲兵都给了秦冉儿。 至于他和秦成,则是一路冲向宫城方向。 此时的午门外,已经有一大群官员等着了,勋贵也是来了不少。 看似是迎接,谁知道有没有别的打算。 朱威刚刚停马,徐光启就笑呵呵的上前,不过他还没说话呢,朱威就将马鞭递给了他,而后带着秦成从徐光启面前走过,看都没看一眼。 不为别的,只是昨夜抓到两个偷听的贼,在朱威的折磨之下,说出了徐光启的名字,其他的证据不需要了,这就够了。 朱威走到哪里,哪里就自动散开一条路,许多人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 因为看朱威的样子,是想要直接进宫,视他们为无物,这是轻视,也是打他们的脸。 可是朱威在午门之前停下了。 扫视一圈,除了朱承徐历良这两个老货之外,没人敢与朱威对视。 朱威深吸一口气,今日要做的事,其实是有些憋屈的,但是不得不做。 突然,朱威跪下,秦成紧跟其后跪下。 “臣,朱威,私设蒙明省与日本省,私自任免官员,私自截留日本银两,私自迁移工部,私自扩军,臣…深感罪责深重,特来请罪!” 第917章 以退为进 朱威话音未落,午门外已经是满堂皆惊。 许多人都揉了揉眼睛,也有人死命的掏耳朵,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出了幻觉,有了幻听了。 十年而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现在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人,要不然是和朱威打过交道的,要不然是见过朱威办事的。 这十年以来,何曾有过这种情况? 就连万历皇帝斥责,朱威也没有这般低头过啊。 当然了,这都是那些对朱威不熟悉的人的想法,真正熟悉朱威的人,比如徐光启,脸色可不好看啊。 朱承胡大彪徐历良三个老家伙,拽着张之极在一旁指指点点,张之极一脸黑线,而那三人也是满脸调侃的模样。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朱威这做法…怎么说呢,有点脏了。 以前朱威遇到事情了,哪怕有谋划也是在军事方面或者计谋方面,而今日做的事,则是在心理方面了。 现在的皇帝是谁啊? 是一个只有三岁的朱慈烺,话都说不全能当什么家? 还有,那些事干都干了,朝廷早都知道了,知道了也没有去找你麻烦,哪怕心中不爽,也是默认了的,你现在倒好,直接将事情全都捅出来了。 这是请罪吗?这是打内阁的脸,也是想让自己的那些“私自”变成朝廷认可的。 徐光启脸色不好,是因为朱威不按规矩出牌,他想文武联合压下朱威的势头,而朱威更绝,用这种方式,让他的联合变成一个笑话。 那些勋贵可不傻,这样的做法,倒逼内阁承认那些省份官职,对勋贵来说是好事,因为上去的都是他们的人。 若是联合文官压下朱威,看似官职多了一些,但是得罪了朱威,可就得不偿失了。 徐历良朱承他们调侃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他们又成了两方都要拉拢的香饽饽了。 张之极已经是打上朱威的标签了,对这几个老货的心思也是看得清楚,所以才有些不忿。 朱威说完之后,也不起身,好似真的在等宫中的音信。 徐光启深吸一口气,走到朱威身边轻声道:“朱威…差不多了,过犹不及。” 朱威没有理他,制衡之道朱威不太懂,但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联合弱小的,才能对抗强大的。 哪怕现在朱威军权很大,哪怕勋贵现在也有实权,但是对于整个文官集团来说,这些分散的权力,并不能真正威胁他们,因为不管朱威再怎么强大,也需要文官来治理国家,也需要文官来安民,这是文武分工不同,用武将来安民,只能一时,不能长久。 这是体制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天然的就是一党,文武防备数百年,并非是出了几个牛逼的人就能改变的。 朱威在等,等那批真正的穷苦人家的学生成才,那时候…可就没有什么太严重的文武之分了。 徐光启见朱威没有理他,有些气急:“朱大人,非要如此吗?” 朱威摇头,不过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有人出来了。 过来的人还是陈百,现在看起来越发老了一点,不过腿脚还是灵活的很,很快就到了朱威跟前,一拱手道:“哎呀我的公爷啊,赶紧起来吧,您哪里能请罪啊。” 朱威笑了笑,不过还是没有起身:“陈公公安,不知道宫内可有处置?” 陈百又是哎呀了一声,也知道朱威等不到结果是不会起来的,随即正了正神色,朗声道:“太上皇口谕!” 一众人一愣,连忙跪下。 皇上是小,但是还有太上皇,难道当了太上皇这些人就敢不听话了?明显不可能的。 “朕听闻护国公自请罪责,心中甚不安稳,今大明改革在即,应当摒弃繁文缛节,护国公虽不经朝廷设省扩军,但也是为国考虑,擢内阁权宜策论,早日落实!” 陈百说罢之后,对着朱威又是笑脸:“公爷,地上凉快些起来吧,太上皇和太后,可想念公爷想念的紧啊。” 朱威这时可就不端着架子了,顺从起身,不过没有直接跟着陈百进宫,而是转身对着徐光启道:“徐阁老,那就麻烦您了。” 徐光启嘴角抽了抽,带着苦笑道:“朱大人,你可真的是让老夫不敢认了。” “彼此彼此,徐阁老,我们不是敌人,对吧?” 徐光启点头:“自然不是。” 朱威叹了一口气:“规矩是应该要有的,但是有时候…可以变通一下。” 徐光启拱了拱手:“谢朱大人教导。” 听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认同朱威说的,但是也无所谓,朱威今日这般逼徐光启他们,就是因为这个。 朱威不再说话,径直从徐光启面前走过,来到朱承几人身边。 张之极首先见礼:“先生。” 朱威与张之极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师生之实,不过张之极总是这般,朱威也不好说什么,摆了摆手:“咱们年纪差不多,以后不要这样。” 张之极还要说话,不过被朱威挡住:“有没有兴趣…换个差事啊?” 张之极神色一动:“学生愿意。” 朱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着答应我,后面我会和你详细聊的。” 说完之后又看着朱承与徐历良,嘴角带着冷笑,给这两个老头看的头皮发麻。 徐历良先是撑不住了,上前锤了朱威一拳:“干嘛啊?在我们跟前耍威风是不是?” 朱威摇头:“两位公爷,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朱承与徐历良对视一眼,而后齐齐摇头:“说什么?” “有没有事瞒着我?” 朱承心思一动:“你说的哪方面的事?” “嘿呦…听起来瞒着我的事还不少啊。” 朱威说完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不知道朱威为何今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但是他们能想得到,中间肯定出问题了。 朱威不再理会他们,与胡大彪点头示意之后,就跟着陈百入宫。 朱承越想越觉得不对,连忙招呼一人过来:“去查一查,和护国公一起回来的那些人都干什么去了?” “是!” 带了百十人回京,回京之后又不回家也没有安排那些人驻扎,那肯定就与这次突然回京有关联了。 午门外的人大部分都走了,只留下朱承几人,内阁的人办公地点就在这里,也不急着办公,站在远处朝着这边张望。 “公爷…出事了。” “什么事?说!” “朱镇的墓碑被换了,换成姚小三。” 朱承大惊:“什么?” 徐历良也是一脸破败:“得嘞,被人家知道了,怎么办?” “凉拌!” 第918章 跳出来就好办了 朱威入了宫,进了乾清宫后,还没看清呢,就有一道身影扑腾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直接抱住朱威的小腿。 朱威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小正太,露着那几颗漏风的牙齿,用他那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朱威。 “久久…” 小正太口齿还不太清晰,但是这话没毛病声音让朱威瞬间心中暖暖的,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力量。 朱威蹲下身子,一把抱住小正太,给身后的陈百吓了一跳:“公爷…小心陛下龙体啊!” 这小正太正是当今皇帝朱慈烺了。 听到陈百的话,朱威也变得小心了一些,不是因为身份,而是怕自己常年在行武中,手上没轻没重的。 谁知道朱慈烺好似很喜欢朱威的怀抱一般,咯咯笑的不停。 最后更是给了朱威知道口水满满的一嘴巴。 这可给朱威高兴的啊,抱着朱慈烺的脸就要回一个,陈百连忙上前,用手挡在两人两嘴中间,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阻止朱威。 “公爷,不合礼数,不合礼数啊!” 朱威差点亲到这个老太监的手,可给恶心坏了:“聒噪!” 陈百哪怕有些害怕,还是强撑着挡住:“公爷,您砍了奴才都行,但是公爷您身上寒气未消,陛下体弱,万一…” 朱威一听也是有些慌了,连忙将朱慈烺放了下来,他是真的没考虑到,他在午门外跪了有一刻钟,如今天气寒冷,他是不觉得,但是身上的衣物也都进了寒气,乾清宫有暖道,朱慈烺身上热乎乎的,万一冷热一冲突再得了风寒,可就麻烦了,风寒在这时代也不是什么小病。 朱慈烺突然被放了下来,还有些不习惯,又想要去扒着朱威的小腿往上爬。 朱威叹了一口气,朝着大殿里面说道:“你们还要再看到什么时候?” 朱威话音一落,从大殿屏风后走出两人,正是朱由校和朱芷。 “哥…” 还是脆生生的一句哥,看着没什么太大变化的朱芷,再看看不过二十出头就有些大肚腩的朱由校,朱威满头黑线,嘟囔道:“鲜花插牛粪上了。” 朱由校翻了个白眼:“朕可听到了,你这是大不敬!” 朱威与朱由校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许多,有一部分是因为朱芷,有一部分是因为李牛,后面他们又恢复了通信,恍若当初那样。 他们早在信中解开心中的芥蒂,朱由校也知道,其实他与朱威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大明重新富强,只不过方式上与路线上不同而已。 所以朱威也是不惯着他,反驳道:“有本事下令砍了我?” 朱由校立马熄火了,对着朱芷嘟囔道:“你看看你这个哥哥,对我这个小舅子什么态度?” 朱芷捂嘴一笑:“你们两个啊,还是少斗嘴吧。” 说完之后,表情有了些许变化,又是轻声问道:“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三哥的事吧?这事儿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想让三哥死,不关陛下和嫂嫂的事,李牛他们,也是为了我才去做的。” 朱由校不着痕迹的挡住朱芷,眼光灼灼的盯着朱威,而朱慈烺还挂在朱威腿上。 朱威叹了一口气,弯下身子在朱慈烺肉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下:“芷儿,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但是以后…你我都要记住,朱镇已经死了,若是再见到与朱镇一模一样的人,都是假的!” 朱芷一顿,不知道朱威说的是什么意思,朱威此时身上衣服已经被烘的暖和许多,就顺手抱起朱慈烺:“不是我冷血,不是我不救他,以前的事暂且不说,可是你们知道他在宁夏做了什么吗?他勾结奥斯曼帝国,想要炸黄河!” 此话一出,朱芷张大嘴巴,朱由校则是眼中冷意一闪。 朱芷可能不懂,但是朱由校是什么人,他能不懂吗? 可以说现在大明三分之一的省份都与黄河或者其支流有关,黄河决堤,还是在上游决堤,那整个大明还谈什么富强?直接与灭国无异了。 朱由校有些后悔放过这个祸害了。 朱威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朱由校考虑。 别看现在朱由校是太上皇,但其实整个大明总体大事还是需要他首肯的。 当初逼朱由校退位,没有引起太多阻碍,更别说各地勤王了,从手握重兵的辽东军镇和沐王府没有什么动静,就能看得出来。 因为朱威并未真正反明,也没有真正反皇权,并且及时让朱慈烺上位,而朱慈烺想要成长起来亲政,至少还要再等十多年,而这十多年中,朱由校还是实际上的帝国掌控者,聪明人都是看的明白的。 现在看起来朱由校被幽禁宫中,有朱威的人守着宫禁,但是内阁的折子可是日日不停的往宫里送啊。 为何让陈百领秉笔太监,就是掩人耳目罢了,陈百可是朱由校从小到大的大伴,让秉笔太监看,不就是让朱由校看吗? 还是那句话,大明还没到能够凭借几万兵马就能改天换地的时候。 朱由校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朱芷:“芷儿…他真的该死!万一有一天他要死了,你不要怪我。” 朱芷眼中含泪,轻轻点头。 朱威松了一口气,有些事朱芷不明白,但是朱芷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她受过苦,也是知道黄河决堤会有多少人丧命,亲情重要不假,可是别人的命也是命,朱芷还没有迂腐到那个地步。 “那现在准备怎么做?他远在奥斯曼,咱们的手伸不过去啊。要不然…直接让暗卫…” 朱由校没有说完,但是朱威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急,他跑过去,反而还干了一件好事。” “嗯?好事?” “对,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说动奥斯曼帝国,要学儒家…” 朱由校可是聪明人,他知道大明发展成如今这副模样,与那群腐儒脱不了干系,现在奥斯曼要儒家西渡,这不就是想要睡觉给了个枕头吗? “所以…你今日才在午门唱了这么一出?” 朱威点头:“不错,今日的事,会有人跳出来的,只要跳出来了,那就好办了,全都打包送给奥斯曼,祸害全都送走了,咱们才能真正安心!” 第919章 孔子学院 “芷儿,先带慈烺下去休息吧,我与大舅哥说些话。” 朱芷从朱威怀中接过朱慈烺,走的时候,眼中那浓烈的悲伤让朱威看了也是心疼不已。 等到人走之后,朱威叹了一口气:“以后…朱镇的消息,一定不能再让芷儿知道了,或者…传假消息给她。” 朱由校点了点头:“好。先不说这个了,先说说你的计划。” “我这次回来主要有三件事,第一件你们已经知道了,就是朱镇的事,第二件则是儒家西渡之事,也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这事情对我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能够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 “我们的五条新政,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推行的不错,但是其中的问题,已经表现出来了。” 朱威伸出手指:“第一…暗卫与锦衣卫那边,这一年时间杀了不少公然反对的彻查天下田亩的人,但是这都是一些小喽啰,收回的田地不足天下田亩的两成,其中皇家与各个勋贵手里的田地,占据天下田亩两成,也就是说,我们这一年到头,花费了两千万两白银,才收了四成土地,剩余的六成,只有一成是在真正的百姓手中,还有五成…收回来的难度很大。” “而彻查天下田亩,再分田地,是我们这五条新政的根本,没有田地,流民不安,没有田地,卫所不能改,没有田地,无民心可支持大基建。所以…不能再等了。” “这些土地的主人,要不然就是虚报田亩数,要不然就是报出天价,要不然就是将土地暂时分给那些不知情的百姓,让他们对抗朝廷。不论那种方式,他们身后站着的人,都是乡绅官员。” “而这些乡绅官员在这种时候,还敢如此做,就是认准了一点,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全杀了,毕竟法不责众。” “所以…奥斯曼帝国想要儒家西渡,那就成全他们,将这些祸害给他们送过去!” 朱由校轻轻点头,不过也问出了心中疑惑:“就算他们跳出来了,万一也不愿意去奥斯曼呢?总不能真的来强的吧?” 朱威冷哼一声:“放心吧,他们会愿意的。” “怎么说?” “因为他们贪!” “贪?” “都说美人是祸水,却都想要,都说金钱是罪恶,却都在捞,都说高处不胜寒,却都想往上爬!若是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往上爬的机会,让他们能够名利双收,陛下觉得…他们会不会愿意?” 朱由校来了兴趣,他知道朱威脑子里面一直都有一些奇思妙招,不过很显然,以前朱威做的那些事,大部分都是需要别人给他善后的,因为朱威以前所谓的计谋计策,说实在的,是匹夫之谋,只算当下,不顾后来。 朱威真正能从底层闯出来,除了有人给他收底,比如万历,比如曾经的朱由校,比如成国公定国公,还有他的不惜命。 而现在局势不同了,朱威已经是面上最大的那个人了,没人再能给他托底,他的每一步若是计算不好,可会满盘皆输。 “说说看!” 朱威深吸一口气:“借着与徐阁老等人有分歧的由头,再度形成文武对立的局面,明着打压文官,明面上他们斗不过我们的,这样可以让他们抱团,而后找出那些跳的最欢的,同时让暗卫和锦衣卫在各地乡绅中,选择那些暗地里不配合的人。” 朱威说到这里,朱由校还是听的有些迷糊:“找到了又能怎么样?” 朱威轻笑:“他们文官斗不过我们,会找谁求援呢?” 朱由校指着自己:“找我?” 朱威点头:“对,他们只能找你,因为陛下代表正统大义大礼,到时候,你先晾一下他们,之后再同意支持他们。” “然后呢?” “再然后,你趁着他们士气大涨,代替慈烺下旨重建孔庙,恢复孔家荣誉,有了这一步,天下士林必将支持陛下,再借这个由头建儒家学堂,或者叫孔子学院,将那些跳的高的人,都给升官安排进去当先生,将那些乡绅官员子弟,也都给安排进去做学生!” 朱由校缓过味来了,也是笑了笑:“关门打狗?” “差不多,再之后,放出奥斯曼帝国要学儒家的消息,将孔子学院,打包送出去!他们那些人啊…到时候是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要去,因为不管是从公从私,又或者从名从利,都由不得他们不去!” “这群人只要出了大明,他们可就说不上话了,到时候陛下再大力支持寒门子弟教育之事,不出十年,必有源源不断一心为国之青年能为陛下,能为大明所用!” 朱由校深深看了朱威一眼:“先生,有句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我还是想说。” 朱威随意挥手:“说吧,咱们两个啊,现在没什么不能说的。” 朱由校语气中有些调侃:“先生成熟了,长大了,朕心甚慰!” 朱威一听先是一愣,而后觉得不对劲,抬脚就踹:“滚你丫的!” 两人打闹,好似在这时,两人心中的芥蒂,才真的消散于无形。 朱威没真的出力,朱由校没真的想躲,倒是被朱威踹了好几脚,门外的陈百看的太阳穴直跳… 打闹过后,两人躺在地板上,有暖道暖着,地上倒也暖和。 朱由校突然又叫了一句先生。 朱威转头看他:“怎么了?” “先生,我…我想再发一个罪己诏,为那年死的人道歉,也想给他们恢复身份,不管是宁夏那些官员,还是焕土堡的百姓,那些因我而死的…” 朱威轻笑一声:“陛下,你发了罪己诏,他们就能活过来了?再说了…现在的皇帝可不是你,你乱发什么东西?想要抢你儿子的皇位?” 朱由校哭笑不得:“滚你大爷的。” “怎么着,在这吃个饭再走?” 朱威摇头:“不了,宫里哪有什么好东西吃,我去成国公定国公那两个人跟前打秋风去,朱镇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是这两个货不出点血可不成啊。” 第920章 娘娘 就在朱威要出门之时,朱由校的声音又传来了:“先生,第三件事是什么?” 朱威回头咧嘴一笑:“第三件事啊?现在咱们大明西北已经没有鞑靼之乱,流民也都有事做了,安南那边有黔国公,东南沿海有俞咨皋,现在只剩下北边女真,也是为了儒家西渡的事,我可能…要在京城多待两年。” 朱由校立马开心起来:“真的?” “真的!” “好…我儿子有救了!” 朱威一愣:“什么意思?” 朱由校一脸坏笑:“先生,慈烺也慢慢大了,要读书认字了,那群老家伙我信不过,所以…你来教怎么样?” 一听这话,朱威立马摇头:“别…你坑我呢?咱们大明的帝师有几个是好下场的?不当…怎么都不当!” 朱威这话也没错,大明开国至今,那几个有名的帝师,可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从方孝儒到张居正,都惨的很。 朱由校可不管这些,随口道:“不愿意就算了,反正这是你外甥,真的被那群文官教歪了,也是你难受。” 朱威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好半天之后才深吸一口气,伸出大拇指:“你真棒!” 说罢转身就走,朱由校在他身后大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啊…” 被朱由校摆了一道的朱威,脸色可不太好,陈百笑呵呵的给朱威带路,也是收获了几个白眼,陈百在前面笑的比哭的还要难看,可是他又不敢不笑。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朱威突然问道:“最近和魏忠贤有联系吗?” 陈百心中一颤,眼中满是惊恐,声音都有着发抖:“公…公爷…您说什么呢?奴才听不懂。” “老子知道你听得懂,并且…你这老东西觉得你为什么能够联系上魏忠贤?是因为你老?是因为你体味大?还是因为你长的帅?” 陈百猛地抬头:“是…是公爷安排的?” 朱威轻笑摇了摇头:“是…也不是,魏忠贤此人,也算的上是有孝心的,周琦在皇陵他还一直挂念着,他现在管着女真的銮仪卫,各种消息都是灵通的很,你没事多和他聊聊,不管是聊周琦还是聊陛下,让他心里挂念着就行。” 朱威对陈百实在是有些不满意,怪不得在魏忠贤面前,短短两月就失宠了。这老货智商太低,有了消息只是想着藏着掖着,要不然就是想着拿去邀功,完全没有别的想法,主要实在是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魏忠贤挂念的人,不论是暗卫又或者是锦衣卫,都是不好去联络的,要不然朱威怎么样都不会选择陈百当这个联络人。 以前就算了,现在自己回来了,这事就要好好考虑了。 魏忠贤在女真的地位,只在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之下,更是明面上女真汉臣汉民的主心骨之一,能接触到的人,能接触到的机密,比朱威能想到的,只多不少。 所以…魏忠贤,一定要争取过来。 女真的实力,现在对朱威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哪怕占据长白山脉,哪怕占据朝鲜三道,哪怕收拢了数十万汉民,哪怕有兵三十万。 对于朱威来说,并不是很难收拾,最难的并不是与女真打仗,而是怎么彻底消灭女真政权。 听的没错,是政权,不是全杀,因为杀不完的。 长白山脉是什么地方? 是欧亚大陆东缘最高山系,呈东北到西南走向,其中有高山,有丘陵,有原始森林,有悬崖,有火山,有溶洞… 里面环境异常复杂,女真人常年生活在山脉之中,对山脉异常熟悉。 打败女真不难,但是打败了又能如何? 人家败了,直接往山脉里面一钻,任你百万大军拿人家也没有丝毫办法,甚至你围山困山都做不到。 女真的情况与日本不一样,日本四面环海,一路平推过去就行了,日本人没地方跑,只能等死,可是这种方式,对女真是做不到的。 所以朱威才会想到,要覆灭的,是女真政权,而非女真一族,只要让女真那些所谓的贵族全都死了,只要让女真群龙无首,那才是真正解决大明东北女真之乱。 否则…哪怕打仗打赢了,人家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会卷土重来,大明的征程不会只限于东亚这一片,朱威可不想以后本土边上都是麻烦。 让陈百回去之后,朱威刚出宫门就看到跪在一边的李牛和白飞飞二人,秦成站在边上,手里还牵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 朱威直接黑了脸,走到李牛身前停下,李牛立马叩头:“大人,标下错了,任凭大人处置!” 朱威冷哼一声:“你们是真的厉害啊,一个你,一个秦成,一个王二,再加一个陈子义,你们四个都是长本事了。” 朱威话音刚落,秦成也跪下了,弄了半天,还有他的事啊:“标下知错!” 朱威点头:“不错,一个个都知错了,可是知错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规矩干什么?” 几人都不说话,只有白飞飞抬头瞪了朱威一眼,朱威心中轻笑,看来这李牛本事不错啊。 想归想,朱威动作可不停,一脚踹在李牛肩头,李牛被大力踹的往后倒还翻了个跟头。 不过他又立即爬了回来,还是恭敬跪着。 就像朱威说的那样,做事要讲规矩的,尤其是在军中,忠心是最基础的,李牛他们的做的事,就是背叛。 而背叛,在哪里都是不可忍受的。 朱威心中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这事,肯定不能这么容易就过去的,不是为了惩罚李牛他们,而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有些事不能做。 朱威又准备来一脚,边上那个小孩仿佛变成一只小豹子一般,怪叫一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朱威的腿:“不准打我爹爹!” 朱威一愣:“爹爹?” 眼神在白飞飞和李牛之间来回切换,嘴角上扬:“你们这么快?不对啊…再快也不会这么大啊?” 白飞飞脸上一红,嘟囔道:“这是李虎。” 朱威恍然,看着那死命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豹子,轻笑道:“是你啊,你叫李牛爹爹,那你娘是谁啊?” 第921章 等着我们去取 李虎年纪还小,可看不出朱威眼中的戏谑,抬手就要指白飞飞。 白飞飞可是轻功都用上了,一把拽住李虎的手给他拉到身前:“小虎子,别乱说话啊!” 李虎不明所以,他不清楚为什么白飞飞反应这么大:“娘…怎么了?” “哈哈哈…” 朱威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白姑娘,人生苦短,遵从心意,才得快活!” 白飞飞俏脸一红,呸了一口:“谁跟他快活?” 朱威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说的是什么人呢?” 不等白飞飞反驳,朱威又道:“李牛这次大错,本不可饶恕,可是我朱威不是无情之人,白姑娘,你若是答应嫁给李牛,李牛犯的错事一笔勾销,就当我送给你的贺礼了,你若不愿…” “李牛!” 李牛听的迷迷糊糊的,朱威突然一声厉喝,将他吓了一跳:“在!” “你可知罪!” “标下知罪!” “你可认罚?” “标下认罚!” “好…传令下去,李牛去除所有军职,所有待遇,即日起,去往奥斯曼帝国,你记住了,你没有后援,没有资助,只有你自己,这事儿因你而起,那就由你去解决!” 李牛这脑子,哪里能想到这事本就是他听命行事,什么叫因自己而起? 当下脸色有些惨白:“标下…遵命!” 李牛不懂为什么朱威这么狠,但是他知道,犯错了就要认,尤其是朱威说的,他更要认。 可是白飞飞受不了啊,当下抽出腰间软剑:“朱威…你敢!” 朱威轻笑,将挡在身前的秦成拉到一旁:“我敢不敢,白姑娘应该最是了解了,此事我说什么,它就是什么!” “我不会让李牛去奥斯曼的。” 谁都知道,这一去,十死无生,除非李牛再背叛朱威,可是…这可能吗? 李牛这怂货笨脑子啊,没有别人帮忙,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而白飞飞又是那种特别有主见的女人,靠着一些小聪明是对付不了的,那朱威就只能逼一逼了。 白飞飞的反应,在朱威的预料之中。 “你不让,他就走不了了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白飞飞直接没话说了,她能说他是李牛的什么人? 她什么都不是啊,不是同乡,不是同僚,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异性朋友之说。 “怎么?说不出来了?你与李牛,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我的人,是我手下的兵,我让他去死,他就要去死!” 说罢之后,朱威转身就要走,其实转身之后,朱威故意走的比较慢,他可怕这次逼的狠了,让白飞飞破罐子破摔,这可就完了。 好在没有。 “他是我男人!我想让他活,这个理由,这个身份,够不够?” 朱威转身大笑鼓掌:“够!很够!本公说到做到,你嫁给李牛,李牛犯的错,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并且…本公给你们一份大礼!” 白飞飞瞥了一眼一脸茫然的李牛,眼神温柔:“不用了…两人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不管什么,我都不求。” 朱威看着死脑筋的李牛也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上去又是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道:“你个怂货,你媳妇儿都对你表明心意了,你还在想什么?” 李牛爬起来之后,眼神逐渐清明:“媳妇?” 而后猛的抬头看着一脸羞红的白飞飞,大笑起身,抱着白飞飞就亲了一口:“你同意了?我有媳妇儿了!我儿子有娘了!” 白飞飞啐了他一口:“大庭广众,像什么样子?放下!” 李牛连忙将白飞飞放下,挠着脑袋就这样定定的盯着白飞飞。 朱威看到李牛这副模样,又是叹气:“你这怂货啊,什么事都要让别人操心…” “秦成!” “在。” “找人去将李牛家人接过来,年后找个日子,该操办就好好操办,越热闹越好!你们搞不定的,就去找成国公定国公还有张之极,或者直接去找陈公公,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大…场面要大,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是!” 李牛是想不到那么多的,白飞飞倒是觉得不对劲,但是他也知道,朱威本不是太过于高调的人,这些事情朱威既然想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打发掉几人之后,朱威独自一人来到了成国公府,不用想也知道,那几个老货,肯定都在。 国公府的下人也都是认得朱威的,一路并没有什么阻拦,到了大厅,果不其然,几人都在。 见到朱威之后,朱承与徐历良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护国公爷,有礼了,有失远迎啊!” 朱威白了两人一眼:“狗嘴吐不出象牙。” 朱承一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开心吗?” “开心什么?开心整日对着你们这两张这么难看的老脸?” 朱承撇了撇嘴:“长相是爹妈给的,你可不能拿这个说事儿啊。” 朱威叹了一口气:“我说两位公爷啊,你们是怎么想的?陛下想要救朱镇我理解,可是你们不应该这样啊?” 朱承苦笑:“我们才应该如此啊。” “怎么说?” “朱镇是你妹妹的三哥,也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陛下早晚是要亲政的,万一太后在陛下耳边说些什么,我们老了,没几天好活了,无所谓了,可是我们这一家老小可就不好过了啊。” 朱威一愣,他以前是真的没有想这么多,对于朱威而言,事做了就是做了,他现在是大权在握,妹妹是太后,没什么其他的可顾虑的,但是这些勋贵不同,他们的子孙绵延与国同寿,再怎么考虑,也是家在前的。 旋即朱威又想到了一点,当初如果朱由校没有杀英国公张维贤的话,朱以承与徐历良为首的这几个勋贵,会不会真的站在自己这一边? 现在想来,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们的权势不受影响的话,他们凭什么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想到这里,朱威也是惊了一身冷汗,原来以前做的那么多事,都是运气啊。 “怎么了?人傻了?” 朱威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摇了摇脑袋,不再想那些,直接问道:“你们手下那些得力的人,想不想升的更高?” 几人对视一眼:“怎么说?” 朱威沉声道:“我们的力量,并不稳固,我需要更多的人,在更高的位置上。” “可是…怎么升?现在可没有什么平白无故就升官啊。” 朱威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今日来的原因了,北边的功劳都在那里放着呢,等着我们去取!” 第922章 一石五鸟 朱威话音一落,半天没有搭茬的张之极与胡大彪猛的起身。 朱承也是一惊:“确定要对女真动手了?” 张之极上前两步:“先生,学生愿做先锋!” 胡大彪一把将张之极提溜起来往后一拽:“毛都没长齐呢,别和老子抢。” 别看张之极现在是英国公,胡大彪不过只是一个永州侯,但是谁都知道,胡大彪这货见到有仗打,那是真的眼冒血光,并且在现在的大明勋贵中,真正上过战场带过兵打过仗的,也就是胡大彪一人了,在这上面,别人还真的要往后稍稍。 “早该这样了,整个大明,就属北边不消停,早些灭了早些安稳。” 众人表现神态都不一样,胡大彪是真性情,不会藏着掖着,他是真的喜欢打仗,喜欢血与火的味道。 张之极则是想要重塑英国公府的荣光,要知道以前张维贤在的时候,他们英国公府,连续三朝都是京营守备,是最为得宠的,也是权势最盛的勋贵。 可是现在的英国公府,能拿出手的职位,只有一个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还是个虚职,现在英国公府的担子落在他的身上,功利心比旁人都要大一些。 至于朱承则是皱着眉头,这老东西看的远,可不觉得此时灭了女真是好事。 还有徐历良,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生意上面了,打仗打的就是钱,他现在的主要营生,除除了朱威给他们水泥厂的股份,还涉及棉盐和铁,打仗了他了就赚翻了。 定国公对于权势是没什么指望的,他们一家两国公,恩宠已经无以复加,不管是谁上位,他们反正肯定富贵,这就够了,权势上不做太多考虑,那就只有在钱上多捞点了,反正靠的是本事,又不是贪污受贿,他心中没什么负担。 朱威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些人都是朱威的盟友,但是也都有自己的利益所求,有些事…朱威是要平衡的。 “成国公…你是怎么想的?” 朱威首先点了朱承,因为在这四人中,朱承应该是唯一持反对态度的人,他除了是成国公之外,还是内阁首辅,考虑的比一般人要更多一些。 朱承沉吟半刻,开口道:“朱威…我知道你想解决这些麻烦,但是如今朝廷的大动作太多了,别的就不说了,单单是清算天下田亩和大基建这两个事儿,每年就要上千万两白银,你从日本运回来的那些,加上税收,堪堪够用,若是再来一场大战,女真被一下击溃也还好了,可若是没有直接击溃,朝廷陷入这泥潭之中,又要入不敷出了,咱们现在有大号的局面,可不能为了一腔热血就随意做出一些不利于社稷平稳的事情。” “还有…裁撤卫所的事情,辽东也已经开始逐步下发命令,锦州首当其冲,已经裁撤两卫外加一个千户所,如今军心正是动荡之时,加上孙承宗与熊廷弼在辽东的布置挺好,女真是不可能越过辽东的…所以…再等两年吧!反正也不急。” 朱威点头:“不错…公爷说的是事实…” 朱威还没说完,胡大彪就忍不住了:“什么钱不钱的,给老子两万兵,不用钱,半年…老子只要半年,必将拎着皇太极的头回来,如若不成,老子以死谢罪!” 徐历良也是开口附和:“其实咱们咱们挤一挤,还是能拿出北伐的银子的,真不行我可以拿出二十万两,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朱承一头黑线,这两个老货,一个钻钱眼里了,一个是个战争疯子,和他们谈,能谈出个鸟来。 张之极不说话,他和这群看基础是同辈,但是年纪与权势威望都差的太多,不过他有主心骨,那就是朱威,朱威要打,他就敢做先锋。 朱威笑着摆摆手:“诸位莫急,成国公说的那些,我都是清楚的,可是我觉得这并不冲突。” “孙承宗和熊廷弼打造的山海关防线与关宁锦防线,确实坚不可摧,有这两道防线在,皇太极想要打过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朱威先是肯定了朱承德担忧,朱承听了之后并未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朱威还有但是。 果不其然… “但是,不论是宁远新城,又或者是山海关外的八里铺新城,都花费甚大,现在又提出修建沈阳内城与辽阳望城,总体花费应该在三百万两左右,五年内完工,成国公,我说的可对?” 朱承点了点头:“不错,此时内阁已经过了两遍,户部测查下来,花费至少在三百万两。不过对于新城…反对的声音也很大,所以迟迟没有确定。” 孙承宗抗金的策略,说高明很高明,但是说简单也很简单,就是将原本千里无人烟的辽东,变成城与城之间能够互相守望,让女真无法发挥其原本的机动性,让明军能够以逸待劳,在女真不擅长的攻城战中,消灭女真的有生力量。 方法是好方法,并且对于以前无力北伐的大明来说,是个稳妥的法子,它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没有主动权。 不过现在世道变了啊,女真的火器在上次的沈阳之战中已经显露过威风了,沈阳那样的城池都挡不住,新城就挡得住了? 当然了,城池的作用不止是为了挡住女真的进攻,还有其他的好处,比如安顿百姓,通商开荒之类的,都是能看得到收益的。 可是现在紧要的事情,并不是这个。 这些内阁都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过了两次还没有定下来。 朱威继续问道:“那…是否户部预留了三百万两银子,以应对真的通过新城的计划?” 朱承一愣,点了点头:“不过…三百万两,看着多,听着也多,但是三百万两只能支撑普通卫所兵十万人一年所需,靠着这十万人,可不一定打得下女真啊。” 朱威轻笑摇头:“非也非也,不用十万人,也不用三百万两,更不用打下女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有点懵了,什么都不用,那说这些做什么? 在众人的不解中,朱威又开口了:“我想将辽东,作为一个练兵之地,这也是我刚刚说的,让各家有能力的人,升的更高的方法。” “我们要进行卫所改制,但是诸位,我们大明这么大,哪里少的了带甲之兵,卫所改制之后,空缺守备力量从何而来?难道用新招募的那些兵?能顶个什么用?” “所以…女真是个好的磨刀石,我的设想是这样的…” 朱威从怀中掏出舆图,铺在地上:“这是我深思熟虑制定的方案,做的好的话,一石五鸟!” 第923章 职业化 “一石五鸟?怎么说?” 朱威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舆图向张之极问道:“之极,你也听了半天了,你来说说,有哪几个好处?” 张之极知道朱威这是在锻炼他,也不怯场:“第一…先生刚刚说过了,就是练兵,让我大明军队,保持战斗力。” 朱威点头:“继续。” 得到朱威的肯定,张之极松了一口气:“这第二,就是先生说的升迁之道了,打赢了有功,自然要升官,我们的人自然也能安排职位。” 朱威表情有些许变化,张之极说的这些,太浅显了,并且动机不对,这话要是放到明面上,无疑是准备拥兵自重,这可不行啊。 朱威表情的变化,张之极也是看到了:“先生,学生说的不对?” 朱威摆了摆手:“无妨,你继续说。” 张之极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开口:“第三,则是压制女真进一步扩大势力。” “第四…第四…先生,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朱威点了点头:“不错…不过你想的,还不够细致。” 朱承苦笑摇头:“我说朱威朱公爷啊,咱们能不能快点说完,这里不是学堂,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教。” 朱威翻了个白眼,调教这个词从谁嘴里说出来都没什么,可是从朱承嘴里说出来就很猥琐。 “行了,我就直说了吧,刚刚之极说的第一点,其实不错,保持战斗力永远都是军队的基础标准,不论朝廷怎么样,不论外敌是谁,这都是维护国家安全的保障。” 说完之后,朱威叹了一口气:“这次与奥斯曼帝国在哈密斗了一场,看似是赢了,可其实是输了。” 胡大彪皱着眉头轻声道:“哈密卫指挥使是我以前的兵,他给了我一些消息,但是不够详细,你仔细说说。” 这层关系朱威是没有想到的,再联想换走朱镇的事情,朱威心中已然肯定,这群看似人畜无害的勋贵们,肯定有自家的消息通道,可能是通过商路,也可能是通过下属,想来也是,大明存在多少年,这些家族就耕耘了多少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报来源? “这次的对手,是奥斯曼帝国近卫军第三军团,战斗人员不多,只有三万左右,但是后勤人员有超过七万之数,比例达到了一比二,其中更有厨子裁缝消防队等分工,这就说明奥斯曼帝国有着近乎完全的军队保障系统,并且最让我惊讶的一点是…他们的后勤保障部队,也是职业的,可以这样说,只要他们愿意,三万的战力能够直接变成十万!” 听到这话,懂军事的人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在中国古代,后勤保障也是有规制的,但是基本所有的后勤保障人员,大都是征召徭役,只有个别战斗部队会承接一部分的辎重运送。 这种方式有好处,那就是省钱,中国可基本没怎么缺过人啊,但是很缺钱,能用人力解决的事情,通常不会考虑用钱去解决。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论打仗还是一般的民生工程,比如治理水患加筑堤坝之类的事情,都是用的时候再招募徭役。 这样的方法有很大的缺陷,那就是所有招募过来的人员,都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很不专业,很多事情如果用专业的人来干,可以干的更好更快,但是要用专业的人员,就要出钱养着,这事…大老爷们可不会干。 但是这事也是必要的,军队职业化是保持战斗力最基本的要求,后勤保障人员,也要专业,才能不拖后腿,并且能够作为预备役随时补充战斗损耗。 “我不但希望军队职业化,还希望能够细分分工领域,比如炮兵,那就是炮兵,平常训练作战,以炮为主,其他技能装备为辅,飞天营,就是飞天营,飞天营的士兵万不得已不会作为步兵冲锋,炮兵万不得已也不会作为骑兵面对面杀敌!” “细分之后,独立训练,但是要联合杀敌!在不断的战斗中,改进装备缺陷,练出铁血精神,完善战斗技法,” 朱威说的这些,将眼前的人震得一愣一愣的,这中华大地上千年的纷争中,何曾有过这种说法? 其实也是有的,比如魏武卒比如白马义从,但是这都是小股精英部队,负责的主要任务是凿阵,将敌军撕开一个口子,可以是特种部队,与朱威说的这些,区别不小。 朱承深吸一口气:“朱威,这不是小事情啊,军队职业化,听着好,但是完全打破了现有的制度,加上卫所改革之事,我们若是真的这样做了,会有一段时间的军队战力下降的空窗期,你也知道,现在看似平静,但也不平静啊。” 朱威点头:“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并不是全面改革,而是从新军入手。” 说着朱威指着舆图:“你们看,这里沈阳与辽阳之东北,是大片的平原加丘陵,女真的防御或者进攻重心也是在这里。因为这里对他们有利,稍有不对直接跑进长白山脉。” 朱威拿手在这个地方敲击两下:“所以…这里是最好的练兵地,并且你们看这里的地势,西边与北边都是山,只有东边一条道通往朝鲜,也就是说,我们要在这里打的话,不能…也不会用重兵,最多最多三万兵!”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就从新军开始,抽调三万人前往辽东,就在这里练兵,并且不以杀敌多少为目的,我这里有个详细的计划。” “首先军事统帅的人员,我觉得非永州侯不可,永州侯打过鞑靼,杀过女真,镇压过贵州土司叛乱,天下领兵之能,无人能出其右,这一点…诸位同意吗?” 朱威并没有给别人反驳他计划的机会,直接说出统帅人选,这就是要堵住朱承和徐历良的嘴。 因为胡大彪什么性子,他们最是了解了,若是反对,可就真的得罪人了。 “之后,选调得力干将配合,我这边选用李牛王二秦成毛文龙和陈子义,其余的,诸位补充!” 第924章 分歧 众人都不说话了,就连最为激动的胡大彪,此时也是三缄其口,全然变了个样子。 朱威皱眉:“怎么?还有疑虑?” 徐历良呲了呲牙:“嘿嘿…朱威,勋贵掌权已然是被那些文官不满了,我们手下的自然有人,可是这些人不能由我们提出来,否则…那些人我们不一定保得住。” 朱威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这是避嫌了,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力量,这些勋贵背地里的力量肯定也不小,但是背地里的就是背地里的,他们可以作为勋贵家族的后手底蕴,但是不会出现在明面。 甚至有些人明明和这些勋贵不对付,但是谁能知道,白天互相攻讦的两人,晚上能够一块喝酒? “我明白了,你们将名单给我,我来安排,另外…胡厉朱缶和徐希,我也都希望他们能够前去试炼,这事你们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反正你们说的不做数。” 朱承与徐历良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都在想他们说了不做数你说出来干嘛? 胡大彪倒是微微点头,老子儿子一起上战场,这才是无父无犬子,他是真的看不上那些娘们唧唧的男人,真男人就要上战场杀敌。 “还有…山海关总兵叶青,辽阳总兵毛文龙,还有我手下那个不成器的秦成,这三人,还请永州侯爷好好调教一番,并且在山海关东部东海之上,福建总兵俞咨皋也会派舰船前往,侯爷制定战术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如何能够海陆空共同配合,我心中有感觉,往后的战争,不会是单一兵种的交锋,而是多兵种配合的时代,尤其是飞天营与海军,我们的战术太少了,侯爷要多费心。” 胡大彪点了点头:“没问题,交给我了。” 朱承对朱威的说法也是同意的,他也带过兵,知道朱威要的,必然是能够横扫天下的精锐,可是半天了,才说了一件事,那五鸟还有四鸟。 想到这里,朱承开口:“其他的好处呢?” “第二,刚刚之极也说过了,那就是压制女真的发展,当然也不只是为这个,女真近几年发展迅速,收拢汉人与朝鲜人,拥兵三十万!” “女真一族的祖先完颜阿骨打,曾经也是建国大金的,现在他们又是定国号清,其族之心天下皆知,还是刚刚说的那样,他们遇到不对可以退进长白山脉,这是他们的后路,所以…在某些方面来看,女真一族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你今日打赢了,他们过些年再出来,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下去,对我们大明是不利的,就像一个富家老爷和一个穷酸乞丐,穷酸乞丐没什么好失去的,但是富家老爷会被弄的一身脏,这样怎么算都是吃亏的。” “但是又不能不管,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练兵,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钝刀子磨肉,一两次他们都不放在心上,可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他们必然扛不住。” “而你们觉得,他们扛不住之后,会如何做?” 朱承思量片刻:“逃?” 朱威摇头:“不会的,皇太极此人有大抱负,只要还是他掌权,他就不会逃!因为他知道,他若是逃了,女真会立马四分五裂,再次回到原来的那种各部落谁也不服谁的状态,既然他不会逃,那他会干什么?” 朱威又指着朝鲜:“这里…女真有了损伤之后,他需要更多的力量补充,只能往这里打!这也是我说的第三点好处。” “我在上次经过朝鲜去日本的时候,给过皇太极提示,也让魏忠贤旁敲侧击,想让女真打下朝鲜,可是这皇太极心里清楚的很,自从拿了朝鲜三道之后,就不再进攻了,他知道我的打算,他不想去做那把刀。” “朝鲜明面上是大明属国,可是他们从上到下对大明仇视的很,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晚会回头咬我们一口。” “而我们大明的属国太多,别的不说,就是靠近日本的琉球,还有南洋诸国,他们都与大明接壤并且以大明为尊,我们想要收拾朝鲜,也要考虑这些属国的反应,若是落得个人人自危的场面,可不符合我们的战略规划。” “所以,我要逼女真去收拾朝鲜,朝鲜那地方,虽然也是苦寒之地,但是比长白山脉的环境要好得多,以皇太极的性子,他会留后手,但是那些女真权贵,可不会留后手,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将辽阳沈阳一线堵住,他们就成了孤岛,我们的海军可以随时在任何地点登陆朝鲜。” “我要的…不是灭杀女真人,而是要杀掉他们所有的权贵,毁掉他们所有的历史文化与荣誉,我要让他们忘记自己的出身,忘记祖先的荣耀。这般他们才会变成普通的一族…我大明辽东,才能安稳!” 朱威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他是知道这个想法并非一时就能实现的,可能会长达数年甚至十年以上,而这期间所花费的银两可以用天价来计算了。 朱威现在是明白了,在如今的朝堂之上,或者在天下所有的团体之中,都是利益为先,他想解释的清楚一些,让这群勋贵能够明白,有些利益要往长久看。 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慎重。 正如朱威所想,这事儿在他们眼中,越快解决越好。 战争的泥潭谁都不想陷进去,尤其是他们这群既得利益者,与那些东林党和山西八大家不同,那群人借着战争发财,那些人可不想让战争结束。 可是勋贵不同,勋贵们最大的利益,其实就是安稳,只要国家安稳长治久安,他们才能继续富贵。 这群人可不傻,哪怕是想着发战争财的徐历良也是不太同意的,战争财能做一时,不能做一世啊。 朱威摇头叹息:“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可是诸位…我若非要如此做,你们会如何?是要支持我,还是要拒绝我,又或者…反对我。” 第925章 武器装备兵工厂 “朱威,练兵…我同意,压制女真我也同意,逼迫女真占朝鲜,我也同意,不过这时间上,可不可以压缩一下。” 朱承说完,伸出一只手掌:“五年…一切事物若是都压缩在五年之内,我可以完全同意,并且无条件配合,可若是时间太长了…朱威,我们这群老家伙,还能活几年?” “你以为我们是担心影响我们的利益吗?” 朱承摇头:“错了…大错特错了,大明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我们都看的清楚,我们也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大明更好,可是老夫今年五十有六了,老徐五十有三,老胡就不用说了,是我们里面最大的一个,今年已经六十有一,我们还能活几年呢?” “我们活着和死了,差别很大的,我们活着,靠着我们这几张老脸,不论是在陛下那里,又或者在内阁朝臣那里,都能值点钱,可是我们死了…人走茶凉,没什么情分能够百年千年。你懂我的意思吗?” 朱威默然,是他想岔了,勋贵集团的最大利益就是国家延续,这几人都是聪明人,哪里是朱威想的那么狭隘的人? “抱歉诸位…我刚刚…” 朱承摆摆手打断朱威的话,笑着道:“莫说这些,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朱承指着朱威:“那就是你!” “我?” “对,就是你,你今年三十了吧?” 朱威点头:“对,虚岁三十。” “这就对了,三十了啊!再过十年你都四十了,才将女真解决,那其他的地方呢?安南你不准备管了?西洋海盗你不准备收拾了?奥斯曼帝国你就不想着真正打败他?人生苦短,谁都不知道明日会如何,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若是早死之像,以后的事情谁来接着?再过二十年,你都五十了,而陛下也才二十三,正值壮年,你想将这些麻烦事都扔给陛下吗?” 徐历良上前拍了拍朱威的肩膀:“哎…我们这群人啊,没赶到好时候,我们成长起来的时候,正是神宗皇帝清算张居正的时候,我们经历过大起大落啊,张居正变法国库丰盈,后来的清算让大明满地疮痍,我们是最能干的时候什么都干不了,现在垂垂老矣能干些事情,其实高兴的不得了,可是我们不想你也和我们一样,所以…你要在最好的年华里,多干一些…多给大明铺铺路,也多给你那侄儿铺铺路,让陛下以后能够轻松一些。” 朱威对这两人的话,深受触动。 虽说这些人与朱威已经是利益共同体了,但是其实从根本上,朱威始终防备着这些人。 没办法,从万历年间那种混乱时代趟过来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朱威可不觉得自己能和这群人玩权谋动脑筋。 不过今日,朱威觉得…可以真正相信这些人了。 胡大彪也上前锤了朱威一拳:“行了,少做那女儿姿态,第四第五你还没说呢。” 朱威深吸一口气,收拢心情:“第四,我需要实战测试新式武器。” 对于这个,众人还是很感兴趣的,纷纷让朱威继续说。 “这次与奥斯曼帝国作战,前期我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我的自信并非是空穴来风,飞天营在所有的对战中,都能占据绝对的优势,这一点诸位也是认同的吧?” 其他人都是点头,飞天器说实在的,在这个时代太过于超标了,现在大部分国家连火器都没有,你就能飞天了,这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 “还有咱们的新式火炮和自动火铳,瞬间并且持久的火力压制,能够解决所有敌人。可是这次…飞天器失利了,飞天器要在特殊的气流中才能保持方向,这次战斗,气流层不稳,飞天器始终在敌人的火力覆盖之中。” “我们的火炮与火器是厉害,比奥斯曼帝国的厉害的多,但是在真实的战场中,优势可以被别的东西拉进,甚至可以让我们的武器优势荡然无存。” “这其中有我战术的问题,也有武器装备原有的问题,战术问题现在全部交给永州侯调教,那武器的问题,咱们也要解决。” “比如…设计出一种能够自由改变方向的飞天器,比如…设计出枪炮一体的武器,将震天雷用火铳发射出去,还有浙江福建正在建造的铁甲舰,这些东西都是需要实验的,在辽东,在朝鲜,可是一个绝佳的试验场。” 这些构想又是给其他人听懵了,不过飞天器的出现已经让他们的眼界放开了,现在觉得惊奇,倒也不至于觉得天方夜谭。 朱威没有歇一下,继续说第五点。 “第五…也是此次事件我个人认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要借着此事,彻底将工部独立出文官体系之外!” 朱承倒抽一口凉气:“你这脑子…天天都在想什么?” 朱威苦笑:“我也不想的,可是必须要如此,成国公,永州侯,你们两位都是带过兵的,也接触过军备,你们觉得…以往的军备,合格率能有几成?” 胡大彪是个急性子,他对这些也咱都不满了,冷哼一声道:“四成!老子他妈的在宣府和鞑靼对峙数月,明明能赢的战局,最后反倒是自家损伤不少,都是因为这军备粗制滥造!” “那棉甲里面的棉,用的是柳絮,那牛筋甲绳,用的是羊筋!那火铳就更不用说了,十把里面,有八把不能响的,他妈的那群吃人血的王八蛋!” 胡大彪越说越气,连连爆粗口,他是真的气啊,带兵的人才知道军备对于战士们有多重要,对于战斗的胜利有多么关键。 朱承与徐历良连忙上前安抚胡大彪,好半天胡大彪才平静下来。 朱威表情严肃:“所以,我要拿回这道文官架在武将脖子上的这把刀。文官贪腐,我们不论是收集证据,还是将他们绳之以法,都是比较困难的,并且这事我觉得必须发生之前就要杜绝,所以…实际掌握工部,或者我们自己建立一个武器装备兵工厂,必不可少!” 第926章 不孕 “你这是往文官肺眼子上捅啊。” 朱威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捅的大事多了,他们应该也要习惯的,术业有专攻,他们安民,我们练军,互不打扰,这才是好的。” 徐历良翻了个白眼:“那你把户部也抢过来算了…钱也有,兵也有,装备也有,谁的眼色都不用看了。” 这话一出朱威眯起眼睛,朱承更是上前踹了徐历良一脚。 徐历良只是哈哈一笑:“失言失言…莫怪莫怪。” 所有人都知道徐历良这是在给朱威提醒,有时候做的太多了,反而会让其他人觉得你有私心。 朱威苦笑:“涉军不涉政,到底是缺条腿啊,我不希望咱们以后在前面拼命的时候,有人拖后腿。不过这也不急…已经有办法了。” 朱威将与朱由校讨论的那些也都告诉了这些人,既然心中已经接纳他们了,自然要拿出诚意的。 一众人说完,已近黄昏,秦冉儿还一个人在家呢,朱威只能谢绝了朱承德宴请。 刚出成国公府的大门,张之极就小跑过来:“先生…我能去辽东吗?” 朱威回头笑了笑:“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留个后,总不能让老公爷在天之灵闭不上眼吧?” 张之极大喜,怪叫一声:“好,先生等着,我明日就去请旨求亲,明年就能生个小崽子!” 说罢没等朱威反应过来就跑远了。 看着张之极这副明显与年纪经历都不同的状态,朱威呸了一口:“妈的…生孩子能像下猪崽一样吗?老子十年了也没个儿子呢!” 朱威骂过之后刚刚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秦冉儿呆呆愣在原地。 朱威走过去牵住她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 秦冉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朱威对于男女之事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他看得出来秦冉儿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劝解,索性也不开口,两人的影子在黄昏下拉的老长了。 朱威许久没有这般舒坦了,虽说只是走着路,吹着冷风,但是他心中异常平静。 说到底朱威还是个普通人的心思,这种简单的幸福让他珍惜的不得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朱威心中有些失落,因为他知道,今日过后,他再难像今日这般了,有许多事要去做。 “大人…” 朱威转头眼中带着询问,一路上不说话,到了家门口才开口,朱威是看不懂的。 “大人,您已经贵为国公,现在只有我一个女人,还多年没有子嗣,这放到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所以…请大人准许妾身,再给大人添两门妾室。” 朱威一愣,他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秦冉儿是想要给他找女人。 “别…我不好女色,要那么多女人干什么?闹得慌。” 秦冉儿面带凄苦:“大人…就算妾身求你了,妾身不想担善妒的骂名。” 朱威怔了怔,善妒是七出之条中的一条,这时代对于女性,尤其是对于无后的女性,属实是很残忍。 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只能接受,要不然你就是善妒,这是枷锁,是儒家套住的,也是世俗套住的。 可是这种事,朱威是没有办法去解决的,因为时代就是如此,除非有一天…女人能够真正的自强,能够出门赚钱,能够补贴家用,这样才能将这堵墙撕开一个口子。 朱威可以反对儒家,可以对抗儒家,因为儒家再厉害,也是官面上的,也是大明顶层的,与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但是世俗不一样,世俗是现在每个百姓都约定俗成的,朱威再骄傲,也不能与整个天下作对。 “冉儿,你…” 秦冉儿伸出玉手抵住朱威的嘴唇:“大人,若是大人真的怜惜妾身,就请大人同意。” 朱威摇头:“冉儿…我与其他人不同的,你若是被他人说了,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这种事儿,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朱威对待女人,真的是没什么经验,只能说些安慰的话,朱威也知道,这些话顶不了什么作用的,这个时代,唾沫星子能杀死人的。 秦冉儿眼中已经含泪:“大人…妾身就与你实话实说了吧,妾身无法生育。” “什么?” 朱威的嗓音不自觉的提高了三分,这听在秦冉儿耳中,自然觉得朱威是对她不满,心啾一样的疼。 朱威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放缓声音道:“怎么回事?是有隐疾吗?现在咱们家有钱有权,就算有疾病咱们也能广招天下名医为你医治,孩子不孩子的,没什么所谓的。” 这话朱威说的是情真意切,可是秦冉儿不这么觉得,她只觉得朱威在安慰她罢了,她听到朱威嘟囔的那些话了,以前的她总是自我麻醉,故意淡化隐藏自己无法生育的事情。 今年朱威虚岁三十,而她今年虚岁已经三十二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老姑娘了,有些同辈人孩子都十岁。 以前在辽东在宁夏,都在军中,没人在乎这些,可是现在到了京城,这事早晚会被提出来的。 “大人若是不愿,妾身宁死!” 朱威一愣,急忙道:“瞎说什么胡话?哪里能到那一步?咱们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前在军中,多有不便,现在在京城,咱们多多耕耘,总会有的。” 哪怕说了这话,秦冉儿脸上也没有丝毫羞涩的表情,还是一副凄苦的样子。 “大人,妾身是真的生育不了。” “为什么?有病咱们就治,这没什么的!” “妾身这病,药石无医!” 朱威皱起眉头:“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秦冉儿摇头:“大人别问了,大人若是真的爱我,就答应妾身吧。” “不行,我要知道你究竟为何无法生育。” “大人真的要逼我?” 朱威没有回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秦冉儿。 许久之后,最后一丝阳光也躲进了山下,街道旁的府邸门口都挂起了灯笼,当然了,除了护国公府,秦成是准备挂灯笼的,可是他从门缝中偷看知道事情不对,连忙躲了起来。 “大人…妾身之前是舞姬…” 秦冉儿在笑,不过那笑容更多的是苦涩。 “舞姬…就是大人物的玩物,玩物…怎么配给大人物生子?妾身在十三岁,初次来葵水之时,就已经被人按着喝了药…这辈子…不可能生育的。” 朱威抱住秦冉儿:“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秦冉儿趴在朱威肩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她遇到朱威是幸事,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不会变成别人的玩物,不幸的是,遇到真心人,却无法给他生儿育女。 想到这里,秦冉儿眼神逐渐坚定,下定了某种不会让他人知晓的决心。 第927章 请婚 秦冉儿也不知道是因为说出她不孕,还是有其他想法,昨夜不知疲倦的折腾了朱威一整夜,以前试过的没试过的花样,都来了一遍,朱威这等体格的人,都被折腾的直呼受不了。 在军中养成早起的习惯,在今日也失去了作用,睡的香沉。 秦冉儿在朱威嘴唇上深深一吻。 等到秦冉儿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身着诰命服饰,一脸肃然的模样。 “秦成。” “在,夫人有何吩咐!” “进宫,面圣!” “是!” 秦成不知道秦冉儿为何突然进宫,但是他能看得出来秦冉儿眼中的刚毅,原本想要先去请示朱威,可是在看到那眼神之后,鬼使神差的让他应了下来。 今日并非是大朝会,可是因为朱威突然回京,内阁也是破例开了个头,首次在春节前两日,在所有官员都不满的情况下,召开了这个大朝会。 朱慈烺太小了,小小的人坐在那宽大的龙椅之上,边上只有陈百一人,看着很是孤寂。 在龙椅身后,有一道纱布屏风,屏风之后,自然就是朱由校了。 这也是内阁给出的方法,因为再怎么说,内阁的权力再大,也无法不经圣意就随意下发政策指令,有些事是需要皇上来批红的,朱慈烺太小了不行,那就只能让朱由校再上来了。 这让许多人认为朱由校迟早要拿回所有权力,可是他们想错了,朱由校是被徐光启他们逼成这样的,他做过皇帝,知道现在的皇帝可不是明初的时候了,他又没有嘉靖的帝王心术,做了皇帝也是受气而已,现在他都是能偷懒就偷懒,能不干活绝对不干活的。 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也不能不管,只能这般捏着鼻子认了。 原本的朝会异常沉闷,大臣们不想加班,朱慈烺想要睡个回笼觉,朱由校想要回去和朱芷贴贴,可是张之极过来了之后,所有人都精神了。 张之极捧着一卷画卷:“陛下,臣今年已经二十二,早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只不过家母早逝,家父也随之仙逝,家中无长辈替臣操办,今日斗胆,请陛下赐婚。” 这自己给自己操办婚事的,也是少见,并且直接请到皇帝面前的,更是少见。 但是这事儿别人也说不得什么,因为这几个国公府,早年都和皇家有亲的,真的算辈分关系的话,都是能拉上关系的,让宫中赐婚,也是正常的。 张之极不是没有女人,这样的世家子弟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几个通房丫鬟? 可是通房就是通房,这些丫鬟能不能生子是不配自己决定的,就算生了下来也是不会受宠的庶子,甚至不会被承认身份。 正统嫡庶之分,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规矩之一了。 朱由校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好啊,不知道英国公看上了谁家的女儿?朕都准了!” 朱由校在听到张之极说张维贤的时候,甚是羞愧,所以才不假思索说出这句都准了的话。 放在平时一群言官甚至内阁的人都会跳出来说朱由校的不是,因为这话说的太早太满了,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万一张之极看上的人家被许过他人了呢?万一张之极看上的人家不想结亲呢?这都是风险,不可不防的。 可是今日没人说话,因为都知道张维贤的事,这明摆着,就是朱由校对英国公府的补偿,这种事谁要多说一句,就真的遭人记恨了。 “臣找人查了,有许多人家臣觉得都挺好的。” 别说朱由校了,旁人也都愣了,什么他妈的叫许多人家?你小子想娶几个? 从影视剧当中我们常听到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皇帝的后妃制度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在我们的传统认知中,达官显贵官员和富人家也可以有个三妻四妾和很多侍婢。 那么事情真相果真如此吗? 其实在不同的王朝对妻妾还是有一定限制的,除了皇帝,并不是都可以妻妾成群的,除了受律法一定制约外,还要受伦理纲常和礼法道德约束。 根据史料记载,三妻最早出自于春秋时期的齐国君主的一段佳话,当年因齐国君主立后不决,乃至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后来君主戏言称立后三人,而事未成则卒,乃至史官未知其意,故称三妻。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发妻二平妻四偏妾”,意思就是发妻持家,平妻辅佐,偏妾则伺候夫君与三房夫人,发妻也就是正妻,只能是一位,即使皇帝也概莫能外,皇后只能有一位。 魏晋南北朝时,对正妻有朝廷规定:王爵八妻,侯爵六妻,官吏四妻。但是小妾和奴婢数量奴婢不限。 元朝时,因为蒙古的传统原因。只允许一个大老婆和一个小老婆,否则朝廷就会问责。可以说在元朝政策上对女子有一定程度的保护。因为古代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来元朝才规定,如果到40岁没有子嗣,才可以娶妾,如果你私自纳妾,是要受到刑罚的。 明朝时,亲王八妻,郡王四妻,朝廷大员也可以拥有四妻,但是如果官吏小老婆数量多,其名声就会被败坏。而这一条也是考察官吏的标准之一,否则会影响到仕途。 所以说,张之极虽然贵为国公,但是在礼法上,他最多只能娶四个老婆。 可是听张之极这么说,加上他手中那么厚的一卷画卷,总觉得这小子会要的异常多。 果不其然,张之极打开画卷,一个个的念出名字身份:“内阁次辅徐阁老家嫡二女徐梦瑶,年方二八,诗词歌赋俱佳,也是有名的女才子。” 徐光启老脸直接黑了…他娘的,弄了半天弄到自己头上了。 不过他还没时间反驳,因为张之极的声音很大,说话速度又快,旁人插不进去话。 “工部右侍郎陈大人家中嫡长女,年方二七,温婉可人。吏部郎中沈大人家中嫡三女,乖巧伶俐。大理寺少卿刘大人家中嫡长女,素有才名,实为良配。礼部员外郎严大人,家中幼妹,才思敏捷。刑部尚书王大人…” 如今也已经入阁的王之寀心中一惊,他家没姑娘啊? 随后就听到张之极那怂货的声音接着响起:“哦…这王大人不太行,他家没姑娘,不过王大人家兄嫡长女,也是温婉可人。还有…光禄寺卿侯大人家的……” “够啦!” 徐光启再也忍不住了:“你当这是菜市场?你选的是萝卜白菜?” 第928章 我家女儿也成 徐光启话音刚落,一群刚刚被张之极提到的人,都是冲了出来,准备一道怒斥张之极。 “我王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但也是诗书传家,最是懂得规矩,最是懂得礼数,英国公,你虽贵为国公,也不能如此辱我!” 首先说话的人是内阁王之寀,也是刑部尚书,刑部的人,天长地久下来,表情语气都是冷冷的,在地位上,两人旗鼓相当,王之寀可不怕张之极。 有了徐光启和王之寀的出头,其他人自然也不怕了,加上张之极年纪小,这群人还都是读书人,明着暗着拐弯抹角说着那些掏人心窝子的话。 张之极是听得懂的,可是这重要吗? 不重要的,武将骂人是骂不过文人的,这是常识问题,张之极不至于因为别人说他两句就生气。 掏着耳朵就这样等着听着。 见张之极这副无所谓的模样,好似一拳打进棉花里一样,给其他人气的肝疼又没什么办法。 声音也就渐渐小了点。 等到所有人都噤声之后,张之极又捧起那画卷:“顺天府尹家中嫡长女也行,兵部给事中家的外甥女也可以,国子监祭酒家的……” 张之极读到这里顿了顿:“算了,你家的不好看。” “噗……” 国子监祭酒是何人物? 这可是掌管天下教育的官职,国子监的最高领导,官职为从三品,也是正儿八经的清贵官员。 谁家没几个子侄?谁不想让自家的子侄在国子监多受一些照顾? 所以张之极这话一出口,就相当于捅了马蜂窝了。 但是他们还没开口说话呢,就被外面过来传话的小太监给打断了:“陛下…护国公夫人秦氏,在午门外请见。” 朱由校一愣:“秦夫人自己过来的?” “是,只有秦夫人,护国公并未一同前来。” 其他人的面色也是不一,秦冉儿在朝中是有些名声的,尤其是在鞑靼化为神女,助大明得胜的事情,当初可是让这群读书人好一阵夸赞。 但是在京城,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高攀龙当街做那事的另一个主人公的身份,第二天就传遍整个京城,谁都知道那女子,是秦冉儿的姐姐。 这事儿看似是高攀龙丢脸,但是最让人诟病的,反而是秦冉儿的姐姐刘冉儿,包括秦冉儿,都是被这些人看不起。 这事儿虽然朱威下令掩盖所有消息,但是那时候的朱威,可还做不到只手遮天,到底还是被他人知道了。 不过所有人都不会在外说什么,不是因为朱威,而是因为高攀龙,高攀龙再怎么说,也是有名声有才能的读书人,这样的人哪怕品格不好,也不会有人正大光明说什么的。 所以秦冉儿的名字一出,有些人已经开始嗤笑了,别看朱威现在如日中天,没人敢与朱威对着干,但是在很多人心里,朱威不过就是一个暴发户,还娶了一个婊子而已,实在是可怜可笑的很。 朱由校皱起眉头,秦冉儿虽说是一品诰命,但是她是没资格上朝的,但是秦冉儿岔开朱威独自前来,也不知道是秦冉儿的意思还是朱威的意思,万一想岔了,可就不太好了。 “宣!” 没想多久,朱由校直接宣秦冉儿觐见。 太上皇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能怎么办?现在可不是为了所谓的礼法找存在感的时候,要知道今日的朝会,就是为了朱威开的。 秦冉儿身着的诰命服饰异常华贵,加上一路过来不急不缓不卑不亢,自然也有美貌的加成,显得如神女一般。 “臣秦冉儿,叩见陛下。” “快快起身,不必多礼。不知秦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秦冉儿深吸一口气:“今日臣不遵礼法突然到朝,只为一事…请陛下下旨,为护国公选妻赐婚!” “啊?” 朝堂顿时一众哗然。 这今日是怎么了?先是张之极,再是朱威,这是要做什么啊? 朱由校眼神一凛:“秦夫人,朕素来听闻你和护国公伉俪情深,护国公也不止一次对朕说过,不会再娶他人,今日为何又要求亲?” “护国公疼惜臣女,才会不娶他人,可是臣女有疾,不能生育,护国公为国为民十数载,今年已到而立之年,还无子嗣延续香火,臣实在不忍,可护国公不许臣为她选妻,也不想再娶,臣无法,只能求到陛下这里了。” 朱由校与一众臣工都默然,秦冉儿是舞姬的身份,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是秦冉儿是万历赐婚的,旁人说不得什么。 但是这些人,谁家没有在背后嘲笑过朱威和秦冉儿,说到底,万历给朱威赐婚,当时看起来是宠信朱威,可是往深处想一想,就是万历亲自将朱威按在那个底层框架之内的方法而已。 朱威底层出身,再娶一个舞姬,任你做再大的官,也是没有根基底蕴的,加上大人物都知道舞姬无法生育,摆明了就是阴朱威呢。 世家大族频频通婚,也都成为各自的助力,妻族的力量在这个时代,可不容小觑。 不过当时的朱威哪里能想到这点? 而当时的万历,更想不到朱威不靠妻族就能够成长到这一步。 这件事之后,朱威做的很多事都比之前容易许多,那就是因为朱威在当时的规矩之下,一切都是可控的,有秦冉儿在,朱威不可能进入真正的核心权力层,那他闹,就由着他闹。 可以说今日的一切,都是运气使然,万历包括高攀龙方从哲,他们堵死了朱威向上的空间,可是每次朱威都能凭借蛮力打出来,这么一个不守规矩的人,才能克制他们所谓的计谋。 “按照《大明律》,护国公可有四妻,臣得神宗皇帝圣意,暂为护国公府正妻之位,然德不配位,臣今日请陛下下旨,为护国公再娶四妻,臣…甘为妾室。” 秦冉儿语气平淡,好似话中的人不是她一般,但是在这里最熟悉秦冉儿的朱由校,听的出来秦冉儿话中带着必死之意。 这很容易理解,因为秦冉儿是正妻,只有她的子女才是嫡出,其余的,哪怕是新娶进来的平妻生的子女,也是庶出。 嫡子有世袭的权力,庶出的没有。 张之极选了那么多女子,不论家世如何,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都是嫡出,这就是区别,嫡出庶出,一字之差,差距可是有云泥之别。 可若是过继庶出子女给秦冉儿,那过继的那些个孩子,就要背着母亲是舞姬的身份被他人耻笑。 这是万历的阳谋,只要秦冉儿不死,就是无解的。 想到这里,朱由校叹了一口气:“秦夫人,你是皇爷爷亲自选定的人,谁要敢说你什么,那就是不尊皇爷爷,朕…包括慈烺,都能给你出气,此事不要再提了,至于选妻之事,朕需要与护国公商议一下。” 秦冉儿苦笑:“陛下…您是知道我家大人的脾气的,现在…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朝堂陷入沉默,以前的朱威,官职再大地位再高,也是土包子,世家子弟谁会想着去联姻攀关系,因为保不准哪天他就没了。 现在不同了,如日中天说的就是护国公了,权势已成,亲妹妹还是太后,亲侄子是当今圣上,怎么着世袭的爵位是跑不掉的。 这就让许多人起了心思。 他们不知道秦冉儿想要求死。 但是他们知道秦冉儿无法生育,那自家的女子混个平妻也成,生个儿子,日后可就是护国公了,这是泼天的富贵。 看似张之极和朱威都是国公,但是众人想的可不一样。 英国公这二百多年,底蕴已成,你家女儿嫁过去就是名头好听一点,想去瓜分利益好处那是别想了,根本没有你的份。 但是护国公是新晋的勋贵,一大片利益空白地带等着人过去补充呢。 “咳咳…其实…我家二女,也确实到了婚假的年纪…” 第929章 内阁齐心 说话的人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意外,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内阁次辅徐光启。 徐光启家二女,素有闺名,琴棋书画女红算账是样样精通,哪怕在徐光启被贬南京那段时间,也有不少世家求亲。 那时候徐梦瑶也才八岁左右,这在这时代也是正常的,七八岁刚刚长开就有人下聘,等到十三四岁就能结婚。 可是徐光启对这个二女儿宝贝的很,谁家想要求娶,都是打哈哈给推脱过去,张之极的那卷画卷,第一位就是徐梦瑶。 可是万万没想到,徐光启今日竟然松口了。 “额…徐大人,您这是看上哪家了?” 有个傻蛋不自觉的问出这句话,徐光启翻了个白眼,没有回他,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要是许给张之极的话,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有想的比较多的人,比如杨涟比如左光斗。 他们知道徐光启这话可不是想要与朱威结亲,开什么玩笑呢,一个内阁次辅一个权倾朝野的武将,这两个成了亲家可还了得? 就算是徐光启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啊,就算其他人愿意,皇家也不会愿意的。 徐光启根本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将这事儿搞砸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个人,那就是朱由校。 朱由校这脑子说聪明肯定是聪明的,但是说轴也是异常轴的,他听到徐光启那话立马就有了主意。 朱由校自然知道徐光启的意思,但是他怕别人,可不怕朱威,这天底下只有叔伯抢侄子的,可没有舅舅抢外甥的,弄到底最后都是他儿子的,他怕个屌? 秦冉儿想要求死,朱由校可不能让她死了,但是怎么拉回一个一心想要死的人呢? 也就只能从那人最在意的人或者事情上下手了。 秦冉儿最在意谁? 必然是朱威了。 最在意的事是什么? 自然是朱威子嗣的问题。 只要在这上面能够拿捏秦冉儿,她就不可能自己去死,反而会活的好得很。 “好!” 朱由校一声好,让徐光启身子一震,满眼不可置信。 杨涟等人也是如此。 秦冉儿也露出笑容,唯一哭丧着脸的,是张之极,他从选料开始烹饪了这一大桌菜,现在全他喵的让别人吃了。 “既然徐爱卿也有此想法,能与护国公结秦晋之好,咱们大明文武相和,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了…护国公按例应有四妻,徐爱卿嫡次女可为…” “陛下不可!” 眼见朱由校就要盖棺定论,杨涟等人猛的冲出阻拦。 朱由校黑了脸:“怎么不可?秦夫人有心,徐大人有意,这是天作之合,你们为何阻拦?” 杨涟思绪转的很快,他现在能怎么说呢? 说徐光启是玩笑话? 开玩笑呢,徐光启现在是实际上的内阁首辅,是天下官员的表率,整个天下的官员都盯着呢,在朝堂上说玩笑话,哪怕都知道是玩笑,也是好说不好听啊,对官声影响很大。 那说秦冉儿在开玩笑? 这更不行了,万一弄巧成拙被记恨上,这更是麻烦事。 想到最后,杨涟心一横道:“陛下…咱们在这说再多,护国公不点头也是不行的,我们不如…请护国公过来?” 朱由校哪里会听这种借口,秦冉儿刚刚说的很清楚,机会只有这么一次,不趁着朱威不在将事情落地,后面可就难了,真要因为这事将秦冉儿逼死了,那才是麻烦事儿。 想到此处,朱由校声音有些冷了:“杨大人,当事人都没意见,你却来越俎代庖,是何道理?难道说…你觉得徐大人不够资格与护国公府结亲,还是说朕不配做这个媒人?” 这两问明显带了情绪了,杨涟一愣,这怎么回答? 现在一个不小心回答错了,万一朱由校直接拿这个由头找他事,他也受不了啊。 杨涟是东林党人,还是东林六君子之一,可是现在的朝堂哪里还有什么东林党? 整个东林党包括大本营都他娘的跑日本了,他现在贵为内阁大佬,但是他能够依靠的势力,已然烟消云散了。 大明已经没有党争,但是只要有人,只要有利益,就会有人争! 内阁的人包括其他关键职位的人,朱威都能根据知道的那些历史安排,但是天下空缺官员何止千百?朱威没办法全部安排的。 朱威是知道杨涟身后无人了,所以才与其他人商议,让他做那吏部天官。 这个职位,太过重要了,五品之下不用经过内阁就能任免,四品以下不用经过宫中就能处置。 除此之外,吏部还掌管着官员资料,这看似不起眼,但是对于朝堂态势与朝臣关系,意义重大。 杨涟在这个位置上,压力很大,各方势力的安稳,都要经过他手,杨涟是君子,是真的君子,但是君子在这大染缸中,最是不好做。 杨涟是为国为民之人,他知道他再反抗朱由校,下场不会太好,但是一腔正气让他不能无视。 “臣死谏!蔺相如文武相和实为千古佳话,然不可联姻!文武之势,应为泾渭分明,否则于国无利!于社稷无利!” 杨涟话音刚落,王之寀也出列拱手:“臣附议!杨大人所言极是,陛下切切不可随心所欲!” 王之寀这人,一直是硬骨头,在原本的历史中,王之宷不要命的揭“梃击”、“红丸”两案真相,得罪神宗被劾贪削籍,天启重新启用,后被魏忠贤党首翻“梃击”案,力诋王之寀,以为罪首,坐除名,不久又被逮下狱。天启六年(1626年),死于狱中。崇祯初,复官,赐恤。 这人说到底,就是直肠子,错了就是错了,错的在他这对不了,也是因为如此,朱威让他做刑部尚书。 “臣也附议!陛下万万不可开此先河,此为君之本!” 说话的人是礼部尚书郑三俊,史书上有四个字描述他,“正色立朝”! 在原本的历史中,光宗升遐,郑三俊追论红丸移宫二案,请逮问李可灼。魏忠贤把持朝政的时候,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阉党疯狂反扑,罗织罪名,捕杀东林党人。时魏忠贤因三俊清流重望,欲结纳三俊,特许以户部侍郎职位,同时斥责吏部郎中徐大相、李三才二人,三俊未与魏忠贤同流反而上疏救大相、三才。 此人最是重礼,任礼部尚书,天下无人不服。 “臣周起元附议!” 周起元以廉惠着称,现是阁老,任御史中丞。 “臣刘宗周附议!” 刘宗周是自王阳明之后又一心学大家,也是儒学大家,其学以诚意为主,慎独为功,清修等行,不愧念影,学者称念台先生,又称蕺山先生。 黄宗羲、陈确等皆出其门。与黄道周皆以善易称于明末。 其说易长于理,且多由心得,不尽墨守程《传》、朱《义》。惟其根据旧说删《说卦》《序卦》《杂卦》三传,以及移置经文次第,着有《周易古文钞》二卷、《读易图记》一卷、《易衍》等,今皆见存。其他着作甚富,有《圣学宗要》《学言》《人谱》《人谱类记》《论语学案》《道统录》《阳明传信录》《人社约言》及《刘子全书》《遗编》等。 可以说在孔家与高攀龙没了之后,刘宗周就是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学术大家。 这也是朱威为了稳住士林才让他入阁的,任大理寺卿。 “臣…孙承宗,附议!” 内阁之中,只有工部尚书左光斗,没有出声了。 第930章 赐婚 徐光启好似老僧坐禅一般,并不再言语,其他人都用余光瞥着内阁的最后一人,内阁若是全都齐心协力,那其他人也就知道该如何去做了,内阁若是有分歧,其他人自然就要先想着保护自身了。 朱由校也在等,当时朱威与他商议对付文臣的时候,朱由校其实有些不太在意,因为他觉得现在的文臣已经比当初天启年间好的太多了。 天启初期,朱威与朱由校商议了无数治国之策,可是光有政策下发不下去,都是白费劲。 治国如烹小鲜,说的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 一条政策执行的好坏,皇帝做不了主,朱威这等勋贵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是文官与各地小吏。 朱威对他说过,这是每一个朝代必经的阶段。 大明二百年,朝堂之上的人,其实都是各方利益的代表人罢了,你来我往好不快活。 现在的内阁,朱由校其实很满意,因为这些全都是正直之人,选这些人上来,是为了稳住局面。 可是正直的人在朝堂之上,缺点就太明显了,他们行事光明正大,每个人身上都是正气,散发的光芒让旁人看不清楚,可是太亮了,反而看不清隐藏在暗处的那些肮脏。 现在不是开国之时,正直的人,反而会挡了路。 治官不治吏,等于没治。 内阁这些人能稳住天下官员,但是他们对于小吏,没有什么威慑力,因为他们看的都是大道,所有事情总想着一蹴而就,其实有些不切实际。 这就是现在大明最无奈的事情了。 五条新政推行两年多了,除了刚开始朱威大杀一通有些成效之外,其余的时间收效甚微,内阁每每觉得一个推行方法可行,可是下达之后反响平平。 更多的,则是他们太过于小心翼翼。 卫所改制是大事,每年朝廷养着这些人,最少支出五百万两白银,可是现在整个大明确定裁撤的卫所,不到二十个。 要知道卫所中人都是青壮力,裁撤之后不论是招募新军还是接手那些已经查明的田地,又或者是去给大基建计划补充劳力,都是可以的,但是他们因为害怕太过于急切,出了乱子不好收场。 还有一点,那就是那些世袭官员的处置问题,他们始终拿不出一个主意来,害怕让这些官员寒心,又害怕继续养着。 束手束脚,实非改革之才。 朱威与朱由校说的时候,朱由校其实是偏心内阁的,所以才有了先不动内阁,用孔子学院收拢其余世家子弟的想法,可是今日这事一出,朱由校的想法改变了。 内阁…也是该动了。 朝堂之上,落针可闻。 朱由校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 左光斗脑门上都是汗了,他也知道,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臣左光斗…附议!” 最终,还是理性大于一切。 左光斗与内阁众人确实已经渐行渐远,工部尚书手下没了工部,还算的了什么工部尚书? 内阁众人怪他将工部拱手让人,可是左光斗不会后悔,因为他看得出来,工部在朱威手下能发挥的作用比在他手上发挥的作用要大得多。 但是这并不代表左光斗就愿意让徐光启的女儿嫁给朱威了,左光斗与杨涟一样,都是正的发邪的人物,这种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左光斗话音刚落,朝堂之上的其他人都有了主心骨,齐齐附议。 朱由校冷笑,不过有屏风隔断,旁人看不清罢了。 朱慈烺被吓得一直往陈百怀里钻,陈百也是手足无措。 “好!既然如此…” 朱由校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你们无非是怕徐大人与护国公一文一武把持朝政,危及社稷罢了,这事儿很好解决,徐大人…” 徐光启心中一颤:“臣在!” “徐大人有与护国公结秦晋之好的意思,想必这是真的吧?” 徐光启现在是在火上了,他不愿意,可是现在不能说不愿意,否则就是欺君之罪,今日这事儿内阁与其他大臣都是跟着他闹的,他若是说他那话是假的,更有赵高指鹿为马的意思了。 想到此处,徐光启深吸一口气:“臣所言…非虚!” “好,既然如此,朕有两全其美之法,徐爱卿,可愿意听听?” “陛下请说。” “你们怕的,不就是一文一武都在朝堂吗?那只要你们两人有一个人不在朝堂,不就好了?” 徐光启身子摇晃,杨涟急忙上前扶住。 杨涟还想说话,徐光启捏住他的胳膊,轻轻摇头。 朱由校的声音不急不缓,与三年前的样子已经截然不同。 “那诸位爱卿,你们觉得,谁退出朝堂会比较好呢?” 众人都是低头。 朱由校轻笑一声:“都不说吗?那就朕来决定!徐爱卿。” “臣在。” “徐爱卿实为国之栋梁,二十多年来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三朝元老啊,让你走了朕也是不舍得,可是徐爱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孩子,父母受点苦也是值得的,你说对吗?” 徐光启脸色已经灰败的不成样子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陛下说的对。” “既然徐爱卿也没意见,那就好说了,准徐爱卿辞去官职,加封太子少保,回家颐养千年,等过两年,有了外孙,也是快活。” “臣…领旨谢恩…” 今日用内阁次辅户部尚书的职权,加上一个女儿,换了这么一个虚职,心中应该是有气的,可是太子少保也是于谦于少保的官职,自于谦之后,这个官职更有荣誉的成分在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陈百。” “奴婢在。” “传旨,今有徐家嫡次女,毓质令名,淑慎娴静,才学独擅,应为天朝女子之表率。盖年已二八,免误其韶华,特其择选佳婿。当今护国公,文武双修,才德实匹,此为郎才女貌。擢钦天监庙卜得吉后,朕躬亲下旨为贺。 特赐封户两千家奴五百,待有嗣后荫子云骑尉,以彰喜庆,婚仪交有司代谋筹,成国公朱承为赐婚使。宫中另赐金银珠首饰八十件,妆蟒四十匹,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四季的衣服一百二十件,沉香衣柜六套,以为菲仪助。钦此。” 第931章 岳父? 陈百在这时候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朱由校刚刚说完,他就高呼一声:“谨遵陛下旨意,徐大人…还不谢恩?” 徐光启推开杨涟,往地上一跪叩头道:“臣…领旨…谢恩!” 朱由校嘴角带笑:“秦夫人,一个可够?” 秦冉儿一愣,随即点头,在她心中,一个是不够的,但是秦冉儿看的出来,现在朝堂之上可不安稳,多说多错,多要也是多错。 朱由校的笑容差点没保持住,原来想让秦冉儿说不够的,没想到将她吓到了,不过眼神瞥了一眼一旁的张之极,朱由校的笑容更痛快了。 “一喜不如双喜,今日之事,起因在英国公请婚,弄了半天主角的事没做成,这可不太行啊。” “陈百。” “奴婢在。” “传旨。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刑部尚书王之宷,名门世家之后,筮仕十六载,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今闻其兄嫡长女待字闺中,温婉可人,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王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 又有英国公请婚至此,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王氏授三品诰命夫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命定国公徐厉良为赐婚使,擢钦天监定吉日吉时完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张之极大喜:“臣领旨!谢恩!” 王之宷可是苦笑一声,他是看明白了,看明白朱由校想要整治内阁,若是以前,王之宷肯定是宁死不从的,哪怕是抗旨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在内阁这两年,锐气被磨灭了不少。 “王大人,你也是劳苦功高,准你辞去刑部尚书之职,加封太子少师,到时候英国公与你侄女有了子嗣,王大人也要悉心教导,他日必将成为大明栋梁。” “臣,领旨谢恩。” 王之宷的身形佝偻不少,有些事,自己主动放弃与被逼放弃,是不一样的。 “英国公。” “臣在。” “一个够吗?”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是心神荡漾,他娘的,这事已经再一再二,还要来再三再四吗? 同时,也有无数人心中暗自窃喜,内阁一下子留出两个位置,不论是谁,都是要去争一争的。 张之极一愣,刚想说不够,但是又一想,自己老师只要了一个,他要的多了也不成啊,随即摇头:“够了够了,多谢陛下关爱,当下有个正室就好,其他的不急。” 朱由校满脸黑线,不过张之极是看不到的,咬着牙又问道:“真不够的话,朕准你再选两位。” 这话就是表明了针对杨涟和郑三俊的,两人的神色也是黯淡了几分。 可是张之极听不出来啊,还是咧着嘴说道:“多谢陛下,臣若是看上别家的女子,肯定会过来请陛下赐婚的。” 朱由校是服了张之极这脑子了,不过今日拿下两个内阁之人,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再逼迫下去,反而不是好事,朱由校也就只好作罢了。 “行吧。” 随后朱由校看了一眼秦冉儿,这女人脸上的死意可还没去尽,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氏上前听封。” 秦冉儿一愣,起身往前走了三步,又跪下叩头:“臣在。” “皇爷爷曾经封朱家女子一县主之位,然朱家无女,圣恩未达,大明以孝治天下,皇爷爷之愿,孙必为其实现。兹有秦氏随夫戍边,不辞辛劳,实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进加县主,封邑五百户,责宗人府入皇册,传誉天下!” 秦冉儿眼眶顿时红了:“臣…谢陛下隆恩!” 都知道原本朱家的县主就是如今的太后,可是明面上太后是英国公府的人,谁又敢找我说这个? 赐婚的事一出,打破了沉寂了两年多的朝堂,其他人也没心思说秦冉儿的事了,让秦冉儿县主之位顺利落实。 内阁为了朱威回京才开了这大朝会,反而自断两条臂膀,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这般了。 朱威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 “恭喜公爷,贺喜公爷,能得神宗皇帝与太上皇两次赐婚,公爷可真的是国之肱骨。” 听着传旨的陈百各种肉麻的吹捧,朱威还是有些懵。 “公爷日后…” “啪…” 朱威实在是烦了,一巴掌扇了过去。 陈百立马噤声,若是别人哪里敢这样,不过陈百对朱威的恐惧还要在朱由校之上。 可能是被这一巴掌打开窍了,陈百连忙将手上的圣旨递给身边的小太监,他被打没事,但是被有心人知道他拿着圣旨被打了,这可就不是小事情了。 “公爷恕罪,奴婢失言!” 朱威皱着眉头看向秦冉儿,此时的秦冉儿诰命服饰还没褪去,本显得庄重严肃,可是被朱威这么一盯,顿时破功,像平常人家犯错的妇人一样,低着头看地,不敢对视。 朱威深吸一口气:“冉儿,我说过的,没有子嗣也无妨,你为何不听呢?” 秦冉儿诺诺道:“大人,妾身知错了。” 这副可怜模样,朱威是实在拿她没办法。 叹了一口气后,转头朝着陈百问道:“陛下可有户部刑部两部主官的人选?” “奴婢不知。” “那有什么预防徐光启他们从中作梗的方法吗?” “额…奴婢也不知。” 朱威翻了个白眼:“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这个秉笔太监干嘛吃的?” 陈百只能陪笑:“公爷恕罪,奴婢实在没用!” 朱威没好气的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这嗓子吵的我头疼,回宫去吧。” “那…那这旨意?” 朱威还没说话,秦冉儿先开口了:“公爷自会接旨。” 在朱威看过来的时候,秦冉儿不再退缩,眼神中那股决然,让朱威也是心神震动,朱威也明白,秦冉儿不能生育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这根刺插的太深了,若是不顺着的话,秦冉儿很有可能因此做出什么来,那时候后悔可就晚了。 “行了,回去告诉陛下,我接旨就是。” 陈百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此奴婢就不多留了,公爷忙着,奴婢告退。” 说罢之后,生怕朱威反悔一般,从小太监手里夺过圣旨,往桌子上一放,就小跑离去,好似慢了一步就会被朱威撕碎一样。 外人走了,朱威与秦冉儿也就没有那般客套了,朱威拉着秦冉儿坐在自己腿上,闻着秦冉儿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清香苦笑一声:“你就这么急着将你男人送出去?” 这么露骨的话,秦冉儿也是有些羞涩,将头埋入朱威怀中嘟囔道:“大人既然已经开府,只有一个夫人还没有子嗣,说不过去的。” 这话昨日秦冉儿和朱威说过,只不过那时候说与现在说是两种心境,昨日秦冉儿想着给朱威找几个世家女子,而后就自尽,省得让自己的身份辱没了朱威,可是朱由校今日将秦冉儿抬籍,入了皇家宗册,她的身份,在明面上终于清白了。 现在说话的心境,实实在在是为了护国公府传承。 朱威说高兴吧,有一些,说不高兴吧,也有一些,总之很复杂。 作为有着现代灵魂的朱威,实在对这种包办婚姻有种天然的抗拒,面都没见过呢就要成婚,心里这道坎可不好过,不过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报…大人,徐大人等几位大人求见!就在堂外等候!” 朱威心里想着赐婚的事,一听徐光启来了,脱口而出:“岳父?” “好你个无耻小儿!” 第932章 我的人 朱威那一声“岳父”,徐光启可是听的清清楚楚的,差点那口气喘不上来。 王之宷和杨涟一左一右给徐光启顺着气。 孙承宗郑三俊与左光斗三人都是一头黑线,今日他们过来,也是知道朱威就算对内阁不满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这话,也是无语至极。 秦冉儿听到声响已经快速从朱威身上起来了,红着脸站在一旁,活脱脱一个小媳妇模样。 朱威也是有些尴尬,他与徐光启可以说是忘年之交,徐光启知道他的为人,朱威也知道徐光启的正气,两人的分歧争斗,仅仅限于朝堂之上与国策而已。 朱威相信,哪怕两人在朝堂上吵的再凶,只要出了午门,两人还是可以把酒言欢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否则徐光启就不会过来了。 朱威陪着笑脸站在门口对着几人拱手:“不知道诸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不过几人并不领情。 徐光启指着朱威的手都有些抖动:“你无耻!败类!” 朱威掏了掏耳朵,听来听去就是这两个词,可能徐光启这等读书人,觉得骂人最狠的话,就是这样了吧? 好不容易才将徐光启安抚好,进入堂内,此时秦冉儿已经溜走了,她在这里确实有些尴尬。 “朱大人,我们想知道,今日的事,是朱大人的意思,还是宫中的意思?” 问话的人是杨涟,徐光启这会儿还在死死盯着朱威,明显是心中还有气。 朱威苦笑摇头:“我如果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的,诸位大人可信?” 几人对视一眼,杨涟轻轻点头:“自然是信的,毕竟以朱大人的手段,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杨涟摆手:“没有贬朱大人的意思,只是此事太过于突然,我们没有任何准备,既然不是朱大人的意思,那就是宫中的意思了,难道说…陛下想要重掌朝纲?” 虽说现在的皇帝是朱慈烺,但是实际办事的还是朱由校,只不过都在暗处罢了,杨涟是想问朱威,朱由校是否有重新明着掌权的意思。 朱威摇头:“杨大人,这事绝无可能。” 开玩笑呢?抢自家儿子皇位?朱由校要有这心思可就不是朱由校了,这货巴不得自己儿子早点长大,好让他卸下担子好好快活呢,怎么会再去抢那个位置? 几人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现在这天下刚刚安稳两年,若是因为皇家争权再乱起来的话,可就不好收拾了,这些年不论是辽王庆王还是晋王桂王,都惹出了太多的乱子,现在好不容易安稳两年,他们可不想再经历一场。 杨涟叹了一口气:“那就是说,陛下只是单纯的想要动内阁了,朱大人,不知道此事,你如何看?” 朱威挠了挠头:“这个…动内阁这事儿,是我的主意。” 徐光启终于抓住机会,对着朱威怒声道:“那你刚刚说你不知道此事,是在哄骗我等?” “自然不是,我说的不知情,是陛下赐婚之事,不是内阁之事。” “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朱威不高兴了,脸色也有些不好,说话之间也就没有刚刚那点平和了:“怎么没区别?你以为这事就光是你吃亏了?老子还吃亏呢。” “你吃什么亏?” “怎么不吃亏?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媳妇,高矮胖瘦老子都不知道,万一不好看饭量还大的话,老子还要花银子养着,这还不算吃亏?” 徐光启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胡子一抖一抖的,有种马上就要嘎过去的感觉:“无耻,无耻,他妈的你王八蛋不要脸!” 所有人都惊了,没想到徐光启这老学究竟然也有爆粗口的一天。 徐光启在骂出口后,吸气都觉得畅快许多。 朱威有些后悔,早说做一个简易的录音机将徐光启这话录进去,到时候拿着这东西肯定能敲一大笔竹杠。 “呦呵,徐大人这算是破戒了吧?” 徐光启冷哼一声:“你值得。” 朱威翻了个白眼,读书人拐弯抹角骂人的水平还是有的,其余人连忙插话止住两人话头,省得变成两人对骂,正事还没说呢。 “朱大人,下官想问一句,如今内阁是挡了大人的路了吗?为何要针对内阁,我们怎么算,也是盟友吧?” 对于杨涟的话,朱威不置可否:“对,正因为是盟友,我朱某人也知道诸位的品格的,不会做出那种误国误民的事,所以我才这般,是为了保护诸位,让诸位能够在之后的纷争中脱身。” 徐光启冷哼一声:“如此我们还要谢谢朱大人了?” 朱威摆摆手:“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徐大人不都谢过了吗?把自己女儿都给我了,哪里还用得着再谢?” “你…”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孙承宗也不顾礼数了,直接上手捂住徐光启的嘴巴,而后用眼神示意朱威继续说。 孙承宗虽说是文人,但是历经辽东与兵部,身体素质也不是徐光启能够比的,一时间倒是被压制了。 朱威看着可笑,但是也知道这事还是早些说清楚的好,省得后面再解释就麻烦了。 “我们从天启三年开始到今日,已经三年了吧?真正推出五条新政也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可是诸位,这新政一直落不了地,是因为什么呢?” 孙承宗想要说话,被朱威伸手打住:“不用说我也知道,新政的阻力很大,不论是在官吏之间还是在民间,又或者是在军中,反对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他们不敢明着来罢了。” “我在新政之初大开杀戒,将新政打开局面,而后说服东林党等江南世家支持新政,从而收拢大明最富庶地方的土地,我觉得这种大好局面,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是这般进展,诸位觉得原因在哪里?” 众人不说话了,连徐光启也不吭声了,朱威继续说道:“原因就在与诸位瞻前顾后!改革者必须厉雷风行,自春秋战国各国变法到了神宗朝张居正变法,何其之多?可是成功的有几个?战国魏国的李悝变法?算一个,秦国商演变法算一个,齐国管仲改革算半个,北魏孝文帝改革算一个,还有哪些呢?诸位还说的上来吗?” “距离咱们比较近的张居正变法,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之前的王安石变法也是失败的下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明明后世的改革比战国时期的改革更加完善,却失败的居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利益对象不同!战国时期的改革,主要针对的是贵族也就是士大夫阶级,而今日的改革针对的不止是贵族,还有乡绅地主,改革对象的阶级变化导致了改革阻力更大。” “战国时期可以用底层中层代替贵族,可是现在变法的对象没有人能够代替,在你们的心中天下还需要这些人来治理,还需要这些人来稳定,所以你们不敢动作太大,稍有不顺就立马停止。” 朱威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没有什么不好或者不对的,你们有你们的理由有你们的顾虑,但是你们的理由与顾虑正好阻挡了新政的执行。” “五条新政你们也看的出来是环环相扣的,不论是从哪一点开始都会对其余几条造成影响,但是你们没有决心,或者说,你们没有信心。” “为什么会没有信心,根本问题是你们发出的政策得不到有效执行,因为你们改革的对象就是政策的执行者。是不是觉得变成一个死循环了?无从下手,只能维持安稳?” “那改革还有意义吗?可是不改革就只能等死了,诸位…不是我不相信你们,也不是我看不上你们,而是你们不适合做这种事。” 徐光启深吸一口气:“那朱大人觉得,谁适合做这些?” 朱威洒然一笑:“自然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