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有被休夫》 第1章 又名《我真的不想种田》简介:富二代沈清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小连菜盘子都没端过。穿进一本种田文,变成了一个好吃懒做尖酸刻薄的……女配,因为身体弱鸡又是米虫被亲娘男扮女装代替亲妹嫁给了战场归来的未婚夫。被休妻后饿死了。“要被发现身份,他不养你你就饿死吧。”他娘原话。据说穿书都要把握住剧情完美逆袭。沈清然暴躁:有个屁的剧情,全书都在种田!还是等死吧。不干活被饿了一天,沈清然咬牙下地,给甘蔗地锄草。一锄头下去,杂草还在,甘蔗杆子断了。他就不信了……一个时辰后,沈清然心虚地把一整片倒地的甘蔗杆插回土里。让他静静。“休了我吧,不然你可能会饿死。”沈清然对前来寻他的男人道。“想得美。”1.受哑攻瘸,互飙演技,都是装的。2.系统+种田+穿书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种田文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然,薛匪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清晨,一轮红日从凌云峰和通天峰之间缓缓升起,山巅映射华光万丈,此时已经入秋,植被依然苍翠,只几小撮儿染了金黄或火红。 过了一个时辰,才堪堪照到正山脚的一座小茅屋,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辉慢慢散进糊纸破碎的窗户,照亮了土炕上的人的半张脸庞。 那人似乎是个女子,衣衫邋遢,睡得昏天黑地,墨色长发凝结打架,犹如百八十年的老榕树须,打结处尽数纳藏雨水和灰尘。嘴角沾着褐色的油渍,脸蛋不知多久没洗,但细细看来,便会发现其五官精致,小块儿干净的皮肤也白皙细腻。 沈清然在睡梦中翻了个身,但今天床好像不对劲,硬邦邦冷冰冰的不说,平时能躺十几个人,今天一翻身就掉了。 嘭——沈清然一头栽在地上,脑袋磕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疼醒了。 他捂着头爬起来,看见自己把一个碗磕碎了,碗沿还有新鲜的血迹。 伴随着额头愈来愈剧烈的疼痛,沈清然的所有感官渐次苏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苍白柔弱的手掌,因为常年缺乏运动,虚浮无力,往上看是大红色的袖子,上面沾着不明污秽物。 摆放杂乱的桌椅,堆了半张床的衣物,湿气深重的地板……猝不及防摆在沈清然眼前,他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在他家那安保严密的别墅里被人贩子拐到山里了? 一点过度都没有? 不……这不是他的手,他虽然好吃懒做,但也注意运动健身,手指修长有力,绝不可能这么弱鸡。 说不出哪里熟悉的场景,让沈清然想到什么,他手忙脚乱爬起来,顾不得头上的伤口,猛地打开门,因为动作过快而微微喘气。 横在他面前的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一座森林茂盛,一座怪石嶙峋。 开门见山,和小说《穿越之一品农女》里,女主居住的李家村一模一样。 沈清然昨夜看着这本小说入睡,他对书上的内容,无论多无聊,看过一遍都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穿越之一品农女》是一本种田爽文。女主绑定了一个育种站系统,凡是二十一世纪所有改良品种、种植技术,系统都能提供,从产量到质量狠狠碾压本土品种。女主一路拳打极品亲戚,脚踢奸商地主,带着一干弟弟妹妹发家致富。 一位将军逃避追杀来到此处,被女主所救,正好村里的土地不够她发挥种田技能,女主随将军出山,在将军和系统的帮助下,在全国范围内大种特种,以清纯不做作的种地姿势,引起霸道王爷男主的注意。 男主邪魅猖狂:“女人,你够有种。” 将军……嗯,沈清然嫌作者注水,跳了八十章,没怎么注意到这个炮灰。 整篇文两百万字,一百五十万字都在种地,从一亩两亩,到承包一个村,再到全国农林牧副渔行业一网打尽……沈清然看到睡着,也没想明白这文的爽点在哪。 他一个好吃懒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二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平生最讨厌干活,种地更是天方夜谭。如果让他变成女主,不如死了算了。 沈清然会看这本书,完全是因为他分不清菠菜和生菜,被他妹妹嫌弃,并且极力推荐他一本书,看看别人家的女主是怎么自立自强开荒的。 沈清然闲着无聊,刚翻了几页就啧啧称奇。你说这女主,一个从小生活在大都市的白领,竟如此天赋异禀,一朝变成十六岁小农女,怎么豆腐也会做了,房子也会修了,生火养蚕编竹筐,榨糖沤肥孵小鸡…… 一点也不写实! 沈清然吐槽。 相反,他对书中前几章出现的炮灰女配印象深刻。 女配完全是女主的对照组,女配本是男儿身,他又懒又馋,连亲娘都看不下去,在重男亲女的古代,亲娘愣是把他这个家中独子扮成女的,代替家里的姐姐出嫁。 “我们家穷,养不了你一辈子,李家小子从军五年刚回来,听说带回了不少钱。你姐跟他是订了娃娃亲的,虽然他父母不在,但信物还在。” “你给我装哑巴,分床睡,要是让他发现你是男的不养你,你就饿死吧。” 亲娘疾言厉色威胁,半响又抹着眼泪哀泣,“我和你爹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我们走了你可怎么办,不是娘狠心把你嫁到那山里去,但凡你肯干一点活,也不至于扮成女的。” “女配”没心没肺,对装哑巴很是排斥,“不是还有大妞二妞,你死了她们不还活着,能缺我一口饭吃?” 亲娘一巴掌拍在独子脸上,“她们都要出嫁了哪顾得及你,再说你那是缺一口饭吃吗?顿顿都要有鸡鸭,一口都不肯分给姐妹,天皇老子都没你嘴馋,有种你就撞死投胎,去做那皇子皇孙,没种你就给我嫁人!” “娘跟你说,李家儿郎比咱家有钱,人也老实,跟着他想吃啥吃啥,他当兵的,体力壮,有什么事指使他干就行了。”沈母打一巴掌又给个甜枣,把儿子忽悠地团团转,主动期待起来。 李家儿郎却不知为什么,想悔婚,拿出二十两银子当作赔偿。二十两不算少了,一家五口能美美得过上好几年。 但沈母目光长远,她深知,有这个儿子在,就是二百两,没一年都得吃空了,看李家小子这么有钱,把儿子甩给他正是上上之策。 于是悔婚不成,“女配”嫁到李家村,不用他提,丈夫首先就提出分房睡。 嫁人之后,“女配”作威作福,尖酸刻薄,把丈夫当牲口用。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唆使村里的混混破坏女主的庄稼,被女主修理也不长记性,最后丈夫忍无可忍休了她。 女配失去衣食来源,大肆挥霍完丈夫给她的银钱之后,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饿到极限,忍不住吃了几颗墙角的野生蘑菇,中毒而死,尸体臭了才被发现。 这个女配和沈清然同名。 第3章 他想起地里劳作的村民,突然反应过来,古代人好像只吃两顿饭!上午九点和下午四点左右。 肚里咕噜叫了一声,沈清然一脸菜色。 他瘪着嘴看小姑娘。 剩菜也行。 小姑娘压力很大:“也没有……” “不然这样,我给你做饭,你分我一半。”小姑娘洗了一早上衣服,肚子也饿了。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沈清然愉快地把米交给了她。 沈清然揣着手跟在小姑娘身后,看着她用火镰,铁片和火石相击瞬间火花迸射,引燃中间那层易燃的火绒,生成明火。 沈清然默默记下,继续谦虚学习。 “春花你跟谁说话呢?”春花她娘,蔡氏,下田回来边放锄头边问道,突然闻到一股米饭的清香,脸色一变,风风火火冲进来,“你个要死的赔钱货,老娘我辛辛苦苦在地里干活,你居然敢吃独食,还把不把你娘我放在眼里。” 蔡氏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这死丫头,还蒸干饭! 她打开锅盖,看见里头的精米,眼神微闪,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沈清然。 蔡氏“啪”地一声稳稳盖上,褪下两只袖套,不由分说往女儿身上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啊?还想不想嫁人?她勾野男人你也要学?啊!真是晦气!全李家村就出这一个婊|子,旁人都知道离得远远的,就你往家里带!” 春花被抽得到处躲,她知道大家都不跟沈清然说话,怕名声被连累。但是沈清然带来的米是镇上买的精米,自家每顿吃的都是糠和米夹杂着煮,她眼馋好久了。 沈清然心思全在那口锅里,过了一会儿才听出蔡氏指桑骂槐,他把春花护在后面,他现在很饿,没力气计较,便揭开锅,拿出自带的碗盛饭,还注意留了一半给春花。 蔡氏见他一点廉耻心也没,眼疾手快抢了他手里的碗,撒泼着把沈清然往外面推:“找你那姘头要饭去,这是我家的饭。” 进她家锅的米,就没有跟偷汉子的人一块吃的道理。 第2章 第 2 章 “娘,这不是……”春花声音怯懦,被蔡氏一个眼刀瞪得后退了一步。 这明明是他带的米,沈清然顿时怒了,然后他就发现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在蔡氏手里毫无还手之力。一直被推到了屋外,沈清然都处在“我居然这么弱鸡”的震惊中。 蔡氏的声音隐隐传来,又快又爽利,“大宝二宝,出来吃饭,香喷喷的蒸大米饭!”“衣服洗完了吗又偷懒是不是!” 沈清然听见春花唯唯诺诺的应答,和两个胖小子洪亮的嗓音,对李家村的生活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从地上抓了把沙子,握在身后,冷笑着推开门,在蔡氏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手一扬,把沙子撒进锅里,还拿锅铲搅了搅。 仅凭他现在一人的力气,加上原主的丈夫不在村里,根本抢不回来饭。 那干脆大家都别吃。 沈清然的胃在反抗,心在滴血,脑子里却有一丝丝充满幼稚气息的快活。 两个小胖子见好好的米饭糟蹋了,哇的一声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你干什么!”蔡氏三角眼一瞪,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清然挑挑眉,拍了拍手,把蔡氏气得够呛,两小子的哭声越大了。 他见好就收,怕蔡氏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一溜烟跑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虽然出来这一趟糟蹋了半斤米,但是他学会生火了! 四舍五入就是酒店大厨了。 沈清然如法炮制了春花的做饭过程,在柴火堆里找到了火石,燃起一小簇火焰,最后得到一锅夹生的饭。 “……”晚上掺水熬粥吧。 曾经的小少爷沈清然发誓,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饭。他默默放下碗,这个世界需要改良品种。 这顿饭让他坚定了在李家村等待女主的决心。 要抱大腿! 按照时间线,不久之后,女主一家会因为躲避战乱搬到这里。 农业科技拯救世界,亩产万斤不是梦! 李家村外的山道上,两个人不疾不徐地走着,后面的人一身黑衣,拎着一副拐杖和一个包袱,嘴里滔滔不绝地劝着前面的人。 走在前面的人,一身粗布衣衫,身量挺拔,五官凌厉,刀砍斧削俊美天成,远远便能感受到一股久经沙场的阎罗煞气和威严。 “主子,您真的还要回李家村?虽然太子现在怀疑您诈死,到处找您,但也犯不着去那种地方受罪……” 常铭忧心忡忡,他家主子人中龙凤,怎么能当山野村夫。 太子狼心狗肺,主子一心扶持他,却无端惹来猜忌,濮阳一战后,竟动了将主子连同十万大军原地坑杀的毒计。幸好主子提前察觉,将十万大军转入暗军。 这太子忒狠毒,招招必杀,主子落入包围圈,折了两条腿才拼杀逃出。 常铭在心里呸了一声,没有他主子,太子还什么都不是呢! 薛匪风淡淡应了一声:“嗯。” 常铭没有被主子的冷漠打败,“主子,听常柏说您成亲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告诉手下,夫人她……” 提到这个,薛匪风的神情终于有了波动,常铭八卦的眼神亮起。 “不是夫人。”薛匪风没有多说,或者说,不值得他多说。 第5章 薛匪风本来就是为了躲清静养伤,才来的这里,他经历濮阳坑杀一事,心境变化,看淡皇权倾轧,兄弟反目,猜疑忌惮。本就无心,这天下袖手旁观又如何?他懒得理沈清然,但脾气也没好到由着沈清然作威作福。他请沈家人把沈清然接走,接着便发生了前头的事。 说是被气得出山倒卖药材,实际上是常铭请了一名神医给他看腿伤。一个区区沈清然还气不到他。 薛匪风以为沈清然会像之前那样,见到他就伸手要钱。 结果沈清然怕被赶走等不到女主,讨好地上来拎了薛匪风的包袱。他一天没好好吃口饭,整个人瞬间清减,有点青松凛然的意思,小肩膀都被压瘸了还主动掺着他。 乖巧得像个标准小媳妇。 薛匪风:“???” 沈清然心虚,低眉顺眼。 薛匪风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不用。”便主动走在前面。 双手拄拐,一步一瘸,煞是可怜。 沈清然目露同情,瞧瞧原主把人欺成什么样了,双腿残疾还出山谋生。 他这个人对待弱势群体惯来心软,都是男的,帮一把怎么了!他追上去,再次掺住薛匪风。 薛匪风因为装瘸受制于人:“……” …… 常铭在他们身后跳出来,一脸敬仰。 原来夫人是这样子的……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主子受伤最严重的时候可都不让人掺! 不……不是夫人! 常铭想起主子的话,陷入挣扎。 第3章 第 3 章 薛匪风拄拐走路很麻烦,只好稍稍用上轻功,偏偏一只手伸过来跟小猫挠痒痒似的,往他衣服上蹭。 他停下来,沉了沉脸色,对方被拐杖一带,猛地撞上他,如果此刻薛匪风真的腿瘸,肯定被撞倒。 他不愉地扫了一眼沈清然,按照这个人以往的行为解释,他不得不怀疑沈清然在偷偷摸他衣兜——要钱。 沈清然帮不上忙,又怕山道不平,薛匪风摔倒在地,便像大人护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一般,但由于他个子没有薛匪风高,这个动作分外可笑。一会儿碰到胳膊,一会儿摸到腰,像在吃豆腐。 被薛匪风瞪了一眼,沈清然没感受到威胁,毕竟他前世的大哥在军区里混的风生水起,沈清然被嫌弃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眼刀是家常便饭。 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他脸颊一红,急忙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吃豆腐的。 薛匪风看他慌张否认的样子,不可置否,只提了他肩上的包袱自己背着。 沈清然肩上一轻,有点懵,背影怎么看起来凶凶的?他家里那一堆鸡骨头可怎么办呐! 薛匪风来李家村的时候,为了装得像普通人,让常柏买了一窝公鸡母鸡,还让他在房前屋后种了几畦萝卜青菜,粮油配备齐全。 现在,他盯着院子里乱糟糟的菜地陷入沉思,这一个一个小坑的,沈清然连拇指大的菜苗都挖起来吃了? 他留的钱和米不够多吗? 沈清然垂头跟在后面,上了一趟山,走了这么长的路,皮肤娇嫩的脚底早就磨出水泡,还被粗糙鞋底戳破了,滋味酸爽。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沈清然无辜地看了一眼菜地,不忍心地别过头,然后指了指菜地,再指指自己,连连摆手。 不是我干的! 他灵光一闪,捉急地表示五天前夜里来了一只大野猪。比划手语好难,沈清然拉过薛匪风的手,卷开手指,在手心一笔一划写下“野猪吃的”四个字。 从未干过活的手指,指腹圆润细腻,与薛匪风拿惯刀枪的手心相触,像是细嫩的柳条儿拂过沙场的岩石一般。 薛匪风不自在地收回手,冷着脸往屋里走,说起来荒唐,但他总体并不意外。直到迎面看见了一堆成山的鸡骨头,成千上万的蚂蚁绕着桌子组成了几十支运输队伍,密密麻麻。 难怪家里安静如斯,感情除了沈清然这一个大活人,其他都被吃了。 他方才还以为沈清然一个人过了九天,可能学会自力更生,现下只剩死性不改四个字可以评价。 沈清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鸡进了我的肚子,但真不是我吃的。 在薛匪风凌厉的视线中,因为太恶心不想收拾,拖了一天的沈清然麻溜地从墙角找到一个簸箕,把鸡骨头都扫进去,差点把自己薰吐。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身上的衣服,便知道自己的房间被翻过了,比起沈清然无事献殷勤,他做出什么无礼的事都不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房间虽然被动过,却没有像外面这样杂乱不堪,东西都还在原处,只多了一个地铺。 “你这几天睡这儿?”薛匪风喜怒不明地问。 沈清然研究着他的表情,谨慎地点了点头。原主的房间不仅乱,还有一股腥臭味和死老鼠味。沈清然怀疑原主是不是嫌茅房远,在床底尿尿了。 这让人怎么住! 酒店只住五星级的沈清然更不愿意收拾。 “今晚回你自己那住。”薛匪风就要关门,沈清然没有弄乱他房间,也没有睡他的床,这点拉回了一点好感。想到这,薛匪风嗤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底线变得这么低?要是军中有这样懒散的小兵,薛匪风绝对抽得他满地找牙。 沈清然急忙扒住门,双手合十,眼含热泪地祈求薛匪风。这时候又嫌弃自己的哑巴,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没地方发挥。 沈清然额头带伤,这幅样子分外可怜。但薛匪风心如止水,门一点一点合上,不给沈清然一点余地。 我今晚不如去睡鸡窝! 睡不到薛匪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第7章 薛匪风的目光从米缸移到沈清然肚子……把鸡吃光了他信,毕竟沈清然嘴挑,可能只吃鸡腿鸡胸。 这米……得是饭桶才能吃完吧? 沈饭桶无地自容,甚至有点想辩解其实是很多人一起吃的。 然而,古代人眼里哪有纯粹的一女多男吃吃喝喝,丈夫外出多日,沈清然招了那么多人日夜喧闹,傻子都不信他们没干过什么。 看在沈清然把最后半碗饭留给他的份上,薛匪风自腰带里掏出一粒碎银,“罢了,你去张婶家换一些米面和鸡蛋吧。” 沈清然没接,圆溜溜的眼珠子一晃还沁出了两滴泪,像是把家产挥霍光的败家媳妇流下忏悔的泪水。 他想象了薛匪风回来一千一万种大发雷霆的情景,通通没有。生活条件从天堂落入地狱,人生地不熟地挨了两天饿,薛匪风这句不算关心的话,却让沈清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我不是一个人”的安心感。 呜呜呜薛匪风真是太好了,没有写休书还给他饭吃……所以张婶到底是谁啊能不能说清楚点他饿哭了。 第4章 第 4 章 薛匪风一看见女人的眼泪就头疼,沙场变故陡生七尺男儿嚎啕大哭的他司空见惯,欲语泪先流的他头一回见,还不能无视。 “张婶是个好人……我陪你去吧。”薛匪风觉得今天不太对劲。总不能是太久没见过女人,恶劣如沈清然象征性地哭两句,自己居然这么好说话。 他摇了摇头,率先走在前面。 张婶住在村里,一路过去免不得要遇见许多人。李丰本来也住在里面,后来双亲去世,办不起丧事,卖了家里的房,搬到山脚去了。 蔡氏提着脏衣篓子,远远看见沈清然就是一个白眼。她记着一饭之仇,瞧见李大郎回来了,眼珠子一转,紧走两步上前。 “大郎啊,你可回来了。你家媳妇胆子小,晚上不敢一个人睡,大晚上的要一群大老爷们陪着才安心。以后可别出远门了,要是以后媳妇怀孕了,晚上可不得吓破胆。倒卖药材才能赚几个钱,不如跟着我家大柱打猎,皮毛好卖,还能陪着媳妇呢。”蔡氏貌似关切地握住沈清然的手,见他皮肤嫩白,还狠狠搓了几下。 沈清然手背红了一片,抽不出来,气得鼻孔直出气。 他一定要好好锻炼!一定!天天被一大妈按在地上摩擦算什么事! 蔡氏疯狂给薛匪风上眼药,暗示沈清然性情淫|荡,夜驭多男,“你们李家三代单传,可得好好宝贝。” 蔡氏轻蔑地瞥了一眼沈清然的肚子,是不是你李家的种,可得掂量掂量。 沈清然差点笑出声。他憋着笑,面容有些扭曲,又单手捂着笑得又饿又痛的小腹。 先不说薛匪风这辈子不想跟他上床,就是天天上床他也生不出来啊。 沈清然笑出泪,眼波涟涟四晃,骤然对上薛匪风不善的眼神,智商回笼,脸色一僵,意识到刚才蔡氏帮薛匪风的隐形绿帽现形了。 完球。 沈清然废了吃奶的力气把手抽回来,拉薛匪风的手,写道:“他们只是来吃饭。” 他抬起眼看着薛匪风,轻轻摇了摇头,清澈的双眼染上焦急,眉梢都挂着委屈的弧度,仿佛被诬陷的小孩拉着大人的袖子非要一句相信。 我可是男的! 这句话保真! 薛匪风想到家里消失迅速的粮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没有把沈清然当妻子,但也好吃好喝供着,以礼相待,尽量满足,此时心情有些微妙。感情上,他鬼使神差地想相信他,理智上又觉得不可能没发生什么。 半响,薛匪风暗嘲自己,军事国事都未曾纠过一次眉,怎么在这无关的事情上打转。他虚虚握住拳头,待那若有似无的酥麻触感消失后,道:“走吧。” 沈清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像是霜打的茄子遇见春暖花开,流水潺潺,膨胀得水灵灵的。 蔡氏见这夫妻俩不知说了什么,和好如初,跟没听见她的忠告一样,气得胸膛起伏,她回想沈清然神情古怪捂着小腹的样子,眸光一闪,福至心灵,不会是真怀了吧?蔡氏看着沈清然脚步虚浮的样子,越发笃定,在后面“呸”了一声,“该你养个野种。” 她这两天想起被沈清然糟蹋的饭就睡不着,平日里逮了空就跟村里的妇女唠嗑,添油加醋地描述她在李大郎家看见的□□景象。大小媳妇都喜欢听,蔡氏飘飘然,越发期待起李大郎回家。 李丰的反应让她失望,但不介意自己媳妇跟别的男人勾搭成奸,难道连杂种也能养吗? 蔡氏边走边回头,嘴里幸灾乐祸咒骂李家绝后,没瞧见前头一个大坑,哎哟摔了一脸血。 …… 张婶家在村庄西侧,在一排农户最后一间,屋子侧面用果树和篱笆围起一片空地,里面养些鸡鸭和大白鹅。 橘子树和柿子树挂满红澄澄的果子,颜色招眼,喜庆丰收。沈清然收回馋涎的目光,努力保持一个豪门少爷的见识和从容。 “谁呀……丰子来了?”张婶开了门,看见薛匪风,脸上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在看见他后面的沈清然时,笑容僵了一下。 薛匪风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只淡淡点了点头,“我来是有事要请婶子帮忙。” “那、那先进来。”张婶大开了门,对他和沈清然道。 李家村谁不知道沈清然干的好事,都等着薛匪风回来了看笑话。只有张婶内心焦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和李丰的父母有点交情,看不得李丰娶这样的败家媳妇,在家里坐立不安,看见七八个男丁往李家去的时候,几次想好言相劝,被儿子儿媳劝了下来。 儿媳道:“丰子劝都未必有用,何况您呢?她家里那么多人,要是起了冲突,最后还是娘您受苦。” 张婶一想自己没有立场,便歇了这心思。她是站在李丰这边的,要是李丰能借这个机会看清沈清然的真面目也好。这孩子就是心软,念着当年沈家借钱给父母看病,把沈清然把祖宗一样供着。 张婶再一次看见沈清然,心里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但没表现出来。 薛匪风本来对蔡氏的说法不太信,见张婶如出一辙的反应,心里有几分底。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必这一天的殷勤奉承,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怕以后没有人供他胡吃海喝。薛匪风眼神冷了一些。 沈清然头一回没收到外人的白眼,受宠若惊。 他听见薛匪风向张婶开口,“清然她好客,家里的米面粮油不多,要是婶子家里有余粮,可否卖给我们一些。” 亏薛匪风说得好听,沈清然自己听着都脸红,他站在薛匪风身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救救孩子吧,两天没吃饭了。 “那哪能收钱?邻里邻居的。”张婶手脚麻利地扯了一个布袋子,把大米装了满满一袋,又问道,“带罐子了吗?” 第9章 薛匪风:“……治腿伤的,大夫说阴雨天关节会疼,煎药服下可缓一缓。” 沈清然拨了拨那棵活的小树苗,那这个呢? “青杜苗,这个是其中一味药,必须用新鲜的叶子,便整棵带回来种。” 薛匪风叹了口气,哑巴也是有把人带成话痨的本事。他看着沈清然溜之大吉,仿佛怕晚一步就被叫去挖坑的样子,沉默不语,继续把草药铺在竹编的晒垫上。 过了一会儿沈清然满头大汗折返回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青杜苗的根,把它移到刚才挖的坑里。 他拍拍土,用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随后又去浇水。 薛匪风没有提醒沈清然现在太阳当空,最好等傍晚再来。他眼里难得露出一丝不解。 种树,在沈清然这里应该算顶级“重活”,以前是死也不肯干。 握着草药的手指突然一顿,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的背影,神情一凛。 …… 深夜,犬吠声渐息,一个黑影翻过屋顶,轻声在屋脊敲了三下,动静很小,只以为是松树上的松果掉下来砸到瓦片。 几息之后,原本在厨房煎药的薛匪风一跃,和黑影一起停在了僻静的山道上。 “主子。”黑衣人叫常柏,薛匪风进侍之一,排行第二,话少,不像之前护送薛匪风回来的常铭。 “怎么样了?” “回主子,您走之后,北彗国大皇子带兵南下,势如破竹,太子连失五城,越河以北全线乱了,陛下龙颜大怒,下令迁都嵊京。” 再龙颜大怒,没有猛将镇守江山,还不得乖乖迁都? “养虎为患。” 三个月前,薛匪风还不知道太子为何几次不让他一举歼灭北彗,以免夜长梦多。原来是暗中联合北彗国大皇子,预计在他将北彗国大军压到濮阳一带后,有个大坑等着他跳。不让他速战速决,自然是因为当时“坑”还没有挖好。 但北彗大皇子岂能那么容易满足? 薛匪风眼里闪过一抹残凉冷血,薛厉风坑杀他不可怕,可怕的是朝野上下无人为此发声,包括皇帝。十万大军为朝廷安宁浴血奋战,长戍边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令人心寒! “依你看,北彗什么时候能过越河?”薛匪风随口问。 常柏想了想,道:“最迟开春。”大逆不道的话他没说,照这样下去,一年内就得亡国。常柏知道主子不理战事主意已定,只是把消息带到,便要告退。 临走时,常柏看了一眼山脚唯一亮起的一盏灯,窗户上人影晃动。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间房是主子的吧? 主子的房间能随便进?! 奇怪,他上次离开的时候,两人不还分房睡吗? 常柏欲言又止。他心里是觉得沈清然这样的人配不上主子的,但若是主子喜欢……下次常铭来的时候要不要让他带点见面礼?这山里偏僻的,最好带点宫里娘娘常用的胭脂水粉…… 常柏虽然话少,但心里想得多,而且总有各种“我没说但全队上下就是都知道了”的方法。 薛匪风提醒他:“别想太多。” 常柏一脸正直。 “上次常铭与我在路上谈话,沈清然就在山上。”薛匪风怀疑沈清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这才导致在自己回来的一天内性情大变,能力不行,但眼神比常铭还狗腿。他曾经听过一个说法,五官有不能用者,其他几窍更加灵敏。 “什么!”常柏惊讶,太子现在还在找人,主子伤也未完全康复,若是沈清然心术不正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属下去……” 刚才还想送胭脂水粉,现在就欲手起刀落。 “不。”薛匪风摆手,“怀疑罢了。” “那主子您的房间……”怎么能让有嫌疑的人随便进。 说起这个薛匪风有些头疼。沈清然偏说自己的房间睡不了人,要在他那里打地铺。还硬拉着自己的手,写了一串祈求的可怜话。薛匪风装着瘸子,还不能行动自如,沈清然趁他拿不到拐杖,磨到薛匪风没脾气。 半月前视他如豺狼虎豹,一听说分房睡高兴地连吃了三碗饭的人,为何转变至此? “无妨,若是他翻了,反而证明有鬼。”薛匪风挥手赶人,临了,又叫住常柏。 “下次送一沓纸来。”村里没有私塾,小孩也不上学堂,笔墨纸砚绝迹,薛匪风实在受不了沈清然动不动就在他手上写字。 男女授受不亲。 第5章 第 5 章 薛匪风回去时,看见沈清然已经睡着,身子陷在床褥里头,只露出半张脸,白白净净,带点红晕,睫毛纤长浓密,像是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睡在寒凉露重的农家,梦中还时不时动手拉高被子。 这栋山脚的茅草屋年久失修,地上是普通粗粝的青石砖,恐怕铺两层盖子都舒适不了。 薛匪风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自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放沈清然进来。他听觉灵敏,沈清然在隔壁屋子的呼噜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同屋而眠。他把床上那床更厚的被子扔到沈清然身上,自己合衣而躺。 预想中的呼噜声并没有传来,这是一个异样却宁静的夜晚。 …… 沈清然睡醒时,发现自己身上有两床被子,薛匪风已经不在,想当然认为是对方醒了才把被子给他。 他打着呵欠出门,一低头看见门口出现了一堆柴火,薛匪风正在劈柴。 用剑劈柴。 薛匪风也看见他了,不抱希望地一问:“柴刀和斧头呢?” 沈清然抓了抓头发,弱弱地指了指山上。他柴没砍一根,柴刀忘在山上了。斧头他没有印象,估计是原主在的时候,被别人顺走了。 第11章 地里乱糟糟的,还没长大的萝卜被拔出好多,随地乱扔。张婶一来就叹了声“作孽哟”,她指着一片地对沈清然道:“这萝卜得过了冬天拔才好。我那边的葫芦瓜熟了,你摘几个回去炒菜。” 张婶见沈清然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苦口婆心道:“这萝卜叶子也能吃的,或者拿去蒸笼里蒸两天,腌成咸菜,能藏一年呢。” 沈清然一脸懵逼,他刚才还想把叶子扔了。 在张婶的指导下,沈清然去她家地里摘了一个葫芦瓜,然后抱着一大捆萝卜叶回家了。 中午,沈清然以非常虔诚的姿态,洗了三遍水,才把葫芦瓜切开。 没有削皮。 他尽量把每一片都切均匀,倒油下锅翻炒,油水滋滋作响,沈清然看着有些满意。 就是它怎么还不熟? 沈清然疑惑地一看灶膛,火灭了。 他蹲下,继续生火,等火烧旺时,心里一突,连忙起身一看,瓜已经糊了。 “……”凑合吃吧。反正薛匪风看起来什么都吃得下,军营里的伙夫厨艺可能比他差。 常柏昨晚替主子砍了半夜柴,没来得及劈就天亮了。薛匪风便自己劈了一早上。 不得不说,沈清然做饭不怎么样,还十分耗柴。 桌上终于出现绿色蔬菜,沈清然毫无自知之明地推到薛匪风面前。 吃。 薛匪风嘴角一抽:“辛苦你了。”他夹了一块葫芦瓜入口,眉头瞬间一皱。 苦的? 沈清然做菜容易焦他有准备,但这个苦味是怎么来的? 沈清然期待地看着薛匪风,应该能吃? 薛匪风面不改色咽了下去,不好评价,只把菜碟子往沈清然那边推。 自己尝尝。 沈清然端起碗,他嘴巴叼,不好吃就不入口,宁愿干吃米饭。每天变着花样做难吃的菜,只为了薛匪风做。他自认为今天的菜应该还行,但田里的兄弟俩让他有些心虚,便客气地没有动筷。 最后看薛匪风不吃了,才夹了一块。 刚一入口,沈清然脸色一变。 他忍着没有在薛匪风面前吐出来,保持了一个厨子最后的尊严。悄摸地捧起碗,吐在碗底。 最后收拾碗筷的时候,薛匪风无意间瞥见沈清然的碗底,又见他走动间腰间露出一串铜钱,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沈清然捂着碗,面红耳赤地去洗碗。 薛匪风没有味觉吗!这都吃得下去! …… 洗了碗,沈清然开心地抛着天上掉下来的铜钱,一路勾着嘴角出门。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村里有一家木匠,他要给薛匪风弄一副轮椅。这样,薛匪风在家里就不用拄拐杖了,手臂肌肉也能休息休息。 木匠叫老余,见沈清然指着轮椅,又只有四十文钱,摇了摇头,“不卖。” “嗯呜……”沈清然撅着嘴,他没有其他钱了,他摸来摸去,摸到手腕上一对银镯子,立刻褪了下来,连同铜钱一起递给老余。 行么? 老余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觑了一眼沈清然,早听说丰子家的媳妇败家,到处勾男人,可今天这一看,摆明是为丰子买轮椅来了。 “我这把本来是打算拿到镇上去卖的,价格定的高。我看你诚心,这样吧,你帮我把那些黄豆捡了,就算补上差价。”老余指着旁边那一堆黄豆荚道。 沈清然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老余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这样先用这个把豆子爆出来,然后把枝干上的爆出不出来用手掰,最后捡干净,簸一下。” “会吗?” 沈清然懵懂点头。 然后就在老余越发大的嗓门中,沈清然笨拙地干了一个时辰,惹得身上毛毛的,还还扎了手。 “你走吧。”老余挥挥手,“看你干活,我都替你着急。” 沈清然目光不舍地看着轮椅。 “拿走吧拿走吧。” 沈清然喜出望外,连对着老余鞠三个躬,吃力地搬了轮椅回家。 村里都是泥路,为了让薛匪风用上最崭新的轮椅,沈清然没有直接拖,而是一直拎着,不沾一点灰尘。 “呼——”沈清然抹了把汗,突然胃中翻滚,有些发虚,他停下来休息了会儿,才觉症状减轻。 今天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啊? …… 薛匪风在吃完午饭一个时辰后,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第13章 薛匪风摇了摇头,“不知。” 除了沈清然做的饭,他没有吃过别的。除却食物来源,他和沈清然一直呆在一起,而沈清然没事,排除其他可能。所以他才那么怀疑那盘葫芦瓜。 薛匪风面色凝重,沈清然有些不忍,怎么这么可怜,又是瘸子,又被下毒。 幸亏他买了礼物,可以用来哄一哄。 他去屋外把轮椅搬进来,俨然忘了追究那剑鞘的事。 快来试试他买的轮椅! 薛匪风看见轮椅一愣,他从没用过这个东西,也想不到沈清然会记挂他的腿伤。 不仅没向他要钱,还掏钱给他买了轮椅?! 薛匪风着实震惊了,他顺着轮椅往上看,椅背缺了一块,显然是剑鞘打的,心里再次一紧,这要是打在沈清然身上……人家给他买轮椅,他却差点因为无凭无据的猜测,取他的性命。 薛匪风抿紧了唇,眼里暗色翻涌,纠结懊恼闪过,再看沈清然时,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多了几分在意。 沈清然推着轮椅的两只手腕,干净白皙,夏天没割过稻子,冬天没浸过冷水,娇气得一批。 薛匪风目光一凝,不期然想起蔡氏捉住沈清然的手搓红一片的画面,不由得生了些迟来的愤怒。 连他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看了会儿,突然发现沈清然的两只镯子少了。 他探手捉住沈清然的袖子往上捋了捋,还是没有。 “镯子呢?” 这镯子是沈清然的陪嫁,沈家买不起金饰,便打了一对银镯子,沈清然手腕纤细,带起来好看又贵气。 沈清然缩回手,掩饰自己的贫穷,不想让薛匪风有心理压力,说是在河边洗手丢了。 他一个大男人带什么镯子,早就不想要了。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的手不安得在轮椅上的破口上磨着,了然。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玉,沈清然今日为了他变卖镯子,他自然也该尽可能地为沈清然打算。 不能让沈清然一辈子跟他耗着,自己身份敏感,动辄引来杀身之祸。等外面安定了些,如果沈清然愿意,再找一户好人家嫁了吧,天皇贵胄随他挑。 心里这么想着,薛匪风却萌生了一点烦躁,好像要给沈清然找对象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他细细思考这种奇怪心思,最后恍然大悟。 外面那些叫得上名字的王侯将相,各个无能之辈,庸庸碌碌,妻妾成群,通通不是好去处。 这件事不能急。 薛匪风心里宽慰了些。 沈清然搀扶薛匪风坐到轮椅上,还推着在屋里逛了几圈,没有太大颠簸,挺好使。 若是让常铭看见了,定然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死活不要拐杖不要轮椅的大将军吗? …… 临近傍晚,沈清然站在厨房,中午用的碗筷还没洗,苦味的葫芦瓜还剩半盘。 也难为薛匪风面不改色吃了一半。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如此捧场的人了。 沈大厨的厨艺遇到滑铁卢,以前糊,难吃,今天变本加厉,无中生有一个“苦”字。 晚上吃什么? 不然把这盘端出去继续吃……沈清然默默谴责良心,一边又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这个水平。 恰好张婶有事来找他,沈清然端着葫芦瓜愁眉苦脸,很想问张婶哪里出错。 可是张婶不识字。 薛匪风仿佛与他心有灵犀,替他道:“清然想问这盘瓜为什么吃起来味苦?” 沈清然听出薛匪风语气揶揄,脸红地瞪了一眼。 张婶一听,脸色骤变:“吃了没?苦瓠子可不能吃,有毒!吃多了要命!” 瓠子,即葫芦瓜,分甜苦两种,苦瓠有毒,甜瓠味美。 张婶一连问了几句“吃了没”,见夫妻俩面面相觑,哪天中毒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样子,再看盘里,葫芦瓜连皮都不知道削,不由得拜了几句佛,“偏偏让你摘到了苦的……也怪婶子,没跟你说清楚,哎,我以为大家都知道不能吃。” 沈清然无地自容,他以为是自己厨艺逆天,难吃到一定境界……结果还真是他给薛匪风下的毒。 他挪到薛匪风后面,狗腿地给他捏肩,我不是故意的。 薛匪风把手伸到肩上,顿了顿,把沈清然的手拨开,“我不怪你,不必自责。” 这两个人真是没眼看,张婶跟相公新婚时都没这样,她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来是给你送几个鸡蛋,这几个都是能孵出小鸡的。我看你们家里的鸡吃光了,得赶紧养几只过年了好祭祀。” 张婶本可以等小鸡孵出来了再给,但她转念一想,沈清然也不能一辈子什么都不会,趁刚成婚,这些手艺都得学起来。 于是沈清然被迫听了一节“小鸡的孵化和养殖”,怎么保温,怎么分辨是不是死蛋,小鸡出来了要怎么给它保暖……沈清然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恍恍惚惚地想,这不是女主的技能吗?为什么他也要学?他的目标难道不是等待女主,然后自告奋勇给女主当账房先生?他名校金融毕业的高材生,动脑子比较适合他。 张婶的语速很快,还带点外地口音,沈清然常常记不住知识点,只好扭头看薛匪风。眼尾耷拉,人见人怜。 第15章 沈清然表示拒绝。 他绝不可能在薛匪风面前哪怕掀一角衣服,万一被发现性别连白米饭都没得吃。 “躺下。”薛匪风不自觉用了军中发号施令的语调,看见沈清然惊愕的样子,缓了缓语气,“揉一揉,不然明天还会疼。” 沈清然母亲一族是生意人,父兄皆是从军,他娇生惯养随了母亲,母子两一边娇气散漫,一边对父兄的军人作风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出声就妥协的那种。 沈清然躺在薛匪风床上,深刻感慨遗传的强大。 唔,换个世界还这么听话。 他小气吧啦地让薛匪风转过身去,脱了外衣,只剩里衣里裤,趴在被子上,就着这个姿势,艰难地把外衣盖在下半身。 平胸可以解释,小鸡鸡一定要藏好。 薛匪风坐在床边的轮椅,轻轻掀起沈清然上衣的下摆,呼吸顿时轻了。 常年掩在布料之下的后背肤如凝脂,一片奶白色里,左边一块深色淤青显得尤为可怖。轮椅翻过来时砸到了他的腰,沈清然痛得叫不出声的同时,思考了一下动量转移。由此可见,薛匪风掷出剑鞘的力气盖多么大。 一只粗糙的手掌带着温热的药酒落在腰上,最初的刺痛过后,这按摩似的力道酥酥麻麻,舒服得沈清然咬住手指头才没有哼出声。 “对不起。”薛匪风越是觉得手心的皮肤温软,越是歉疚。 沈清然转过头朝薛匪风笑了笑,表示没事。他做菜把薛匪风搞中毒在先,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怪谁。 薛匪风却觉得他在强颜欢笑,不禁更愧疚了。 倘若沈清然能说话,一定会喊疼吧。 他连疼都喊不出。 薛匪风头回心疼别人,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别咬手指。疼的话就咬我。” 手指猛地被薛匪风抽出来,沈清然嘴里一空,差点哼出声。 我不疼,就是爽。 “今晚你睡床上吧。”薛匪风把沈清然的被子拿到床上,“最近天气转寒,多盖一张被子。” “那你怎么办?”沈清然写道。 “习武之人,不需要。” 沈清然无情指出:“你晚上还要孵蛋,所以还是……” 薛匪风眼里心疼顿收,“哦。” 瞧瞧这委屈的样子,沈清然不太明白,这难道不是一件特别轻松特别适合薛匪风的事情? “不要压到。” 沈清然像即将外出的企鹅妈妈一样,叮嘱薛匪风看好家里的孩子。然后一骨碌扎进被子,滚了滚,把床铺暖开,可以了。 世界上像他这么贴心,还给暖床大哥哥不多了,沈清然想。 薛匪风无动于衷,一言难尽。 …… 沈清然在地上睡着之后,薛匪风悄悄起床,再给他盖一层被子。他对床上的一窝蛋,露出嫌弃的表情。 如果沈清然能下蛋,他还可以勉强孵一孵。 “……”薛匪风皱了皱眉,他刚才在想什么? 屋顶传来轻微的响动,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薛匪风闪身跃出。 常柏得了主子要“纸”的指令,急忙就让常铭送了过来。 上好的宣纸平整顺滑,洁白如雪,常铭打开一箱子笔墨纸砚,给薛匪风过目。 他有些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主子要联系那些旧部,干一番大事业? 首先,就要把那狗日的太子拉下马! 薛匪风接过纸笔,想到它们的用处,握了握拳,语气微妙:“你们最近很闲?”一天一次来这里报到。 可不是没事干……常铭狗腿:“主子的事无小事!属下日夜兼程来的。” 常铭搓着手,快,写信,干他娘的太子! “你可以走了。”薛匪风挥手。 “啊?”常铭挠挠脑袋,“主子没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吩咐吗?” 薛匪风经他一提醒,转身进屋拿了一兜鸡蛋出来,“你来孵蛋,天亮了再走。” 常铭:“???”主子你缺小鸡我可以给你买啊这是干什么! “这应该孵不出来的……小时候我家隔壁那二傻子也干过这事,大家都说不行。” 二傻子薛匪风脸色微微僵硬:“真不行?” “不行,后来那窝蛋都臭了。”常铭小心翼翼捧着鸡蛋,他察觉出主子对这窝蛋的重视了。 搞不好里面有小主子! 常铭天马行空,肃然起敬,话本上说了,山里有成精的女妖,可以和凡人生小妖精! 第17章 我就睡一觉变天了? 要开始种地了? 沈清然内心咆哮,你在干什么!我不要种地! 这踏马谁还敢睡懒觉啊? 他面容激动,眼角含泪。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宿命感,没有人可以在种田文里偷懒,没有人。 薛匪风第一次送大姑娘东西,这个人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娘子,顿时有些紧张。 他观察沈清然的表情:“你不喜欢?” 沈清然从薛匪风眼里看见一种状似受伤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写道:“没有不喜欢。” 弟弟惦记着给哥哥买地,不感动吗?沈清然快感动哭了。 “那就好。”薛匪风松懈下来,“孙老二急着走,还送了两口鱼塘。你站在门口就能远远瞧见的就是了。” 五亩甘蔗加两口鱼塘,沈清然险些昏厥。 沈清然没有领悟到薛匪风买的不是地,而是纯粹的甘蔗。在他认知里,有地就要种,薛匪风没有买了地白白荒废的道理。 可是薛匪风他是个瘸子啊! 沈清然一个正常人能眼睁睁看着薛匪风下地干活吗? 不能。 所以,最后还是要他种。 女主怎么还不来? 他可能马上就会因为不想种田被休了。 薛匪风用刀削了两根甘蔗,把皮去得一丝不留,削好的甘蔗宛如蜂蜜冰糖水冻成的玉柱,看着便觉得甘甜可口。 薛匪风斩断成几节,递给沈清然一半,另一半收起来,“过段日子会更甜。孙老二说,这甘蔗与饭一起蒸口感不错,中午可以试试。” 孙老二还说,鱼塘可以养鱼,鱼汤可以……薛匪风打住思绪,他和沈清然用不到这些。 沈清然悲悲戚戚,暂时伤心得不想做饭,他接过甘蔗,卡擦咬了几口。 甘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像是抹了蜜的冰尖融化的雪水,最适合和阳光和煦的冬日正午来一根。 沈清然吸了吸鼻子,突然没那么郁闷了。 这是他除了米饭和煮鸡蛋外,难得愿意入口的第三种食物,带来了一点精神上的愉悦满足。 但还是不想看见薛匪风一个时辰,看见他就想到五亩田,想到种田就心累。 沈清然啃完甘蔗,搬起一盆衣服去河边洗。 薛匪风的衣服他每次洗完澡之后会自己洗,而沈清然就像一个合格的宅男,衣服积攒一堆了,才勉为其难地洗一次。 盆里的衣服花花绿绿有男有女,路上遇见张婶,张婶眼神欣慰,丰子有人替他洗衣服了。 殊不知,无论男装女装,都是沈清然穿的。他偶尔向薛匪风借衣服穿,原主的审美实在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今天天气好,河边蹲了一堆洗衣的妇人。 沈清然远远看见她们有说有笑,待走近,又全体噤声,他掀了掀眼皮,八成在这说他闲话呢。 目不斜视地寻了一处单独的石板,沈清然不熟练地展开衣服,衣服下摆太长,差点把木盆甩到水里。 周围传来细细的笑声。 沈清然面不改色,看着人家怎么洗,他也怎么洗。 洗衣本来就是一个交流八卦的好机会,妇人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腔。反正沈清然是个哑巴,她们说开天了也没事。 “听说丰子为了她花了二十两买了五亩甘蔗。” “可不是,那孙老二种甘蔗亏本亏得脸都绿了,谁能想到临要走时能逮到一个冤大头。” “你说丰子是魔怔了吗?村长说他那二十两是替将军挡刀赚得,这眼也不眨的,就花出去了。” “这腿不是白白瘸了?我儿子以后要娶这样的败家媳妇,我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这位精神上的婆婆十分激动,洗衣棒狠狠拍了一下水面,水花四溅,惹来众人一叠声的抱怨。 仗着人多势众,她们说话声越来越大,似乎故意说给沈清然听一样,求证,或者看笑话。 沈清然听见薛匪风的钱财来源,呼吸一窒。 这跟卖命钱有什么区别?薛匪风是不是脑子有病,明知家里没有劳动力还买地?打仗打傻了?以为放着就能自己长出粮食? 他想起薛匪风每次走动都要拄着拐杖,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他看着都酸。明明一开始对他在手上写字很排斥,但因为无处可躲,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他又想起昨日他惊心动魄的剑鞘,如果薛匪风的腿没有受伤,该是何等风华一人物?驰骋沙场,平定海内,封侯拜将。 沈清然两辈子都巧合地作为一名光荣军属,此时心里一酸,不由得咒骂那个将军。 薛匪风付出那么大一代价,二十两就打发了? 呸,什么刻薄将军。 薛匪风在家里打了一个喷嚏。 沈清然怔怔地想着,薛匪风卖命钱换的地,他不种良心不安。 第19章 他写道:“小时候家里来了一位逃难的先生,我娘给了他几口饭吃,让先生教我识字。” 沈清然顿了顿,自黑道:“你也知道我……有些好吃懒做,自小便是这样。我娘说,庄稼女如我这般的,干不了农活,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不如学两个字,装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还能骗骗外乡人。” 反正他娘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薛匪风也不会去查证。 外乡人薛匪风膝盖一痛,脑补出下文,沈家原本看不上李丰,家境贫寒,经不起沈清然这么折腾,但后来沈清然年纪渐大,又听说李丰现在有些积蓄,便匆忙地提起当初的娃娃亲,不容人反悔。 这一关算是过了。 沈清然想把宣纸裁成小本子,线装好,挂在各个房间,以便随手能取。薛匪风把这活揽过去,他又闲了下来。 沈清然选择性忽略那五亩甘蔗,闲了就给青杜苗浇浇水,逗逗大鹅,一边唾弃自己坐吃山空,一边又真心不想下地。 懒人自有天收。还不用老天爷出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清然和薛匪风齐齐一僵。 张婶又来了! 被孵蛋支配的恐惧。 张婶确实是好心,想着沈清然刚嫁人,趁着还没怀孕,多学一点是一点。相比那些只想看薛匪风绿帽笑话的人,沈清然心里非常感激张婶。 “婶子教你做胶,今天没事干吧?” 沈清然迎着张婶炽热的目光,摇了摇头。 “那走,开始了。” …… 沈清然以为至少不会比孵蛋更难了,看见眼前景象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错了。 井边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注满水,泡着猪皮、沙牛皮、马皮……等等,经过四五天,这些皮已经泡烂涨透,仿佛一戳就会嘣嘣作响。 满池的油腻腥味,扑面而来,沈清然一脸惊恐。 张婶把那些皮捞起来,拿了一个小刷子,把上面的泥刷干净:“只要是生皮,不管多少年的,都可以拿来作胶。最近外头打仗,车马都要用胶粘造,听出王家屯就专门做这个拿出去卖。咱们也不卖,就做点自家用,不用去集市上赶趟儿,现在买,要花大价钱。” 厨房里铁锅闷着沸水,张婶儿媳妇在看火,看着差不多了也出来一起帮忙,用刀把皮割成一片一片,放进锅里煮。 “煮一个昼夜,皮烂熟了,舀着胶汁往下滴,最后一滴是粘稠的,这胶便熟了。”张婶一边割一边解说,她看着沈清然纤细白皙的十指,倒也没叫他一起干活。 但是两个女人都蹲在地上干活,沈清然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他抓起一块滑不溜秋的猪皮,这双手都不想要了。 忍着胃里翻滚,沈清然沉住气,和张婶一起把割好片,放进沸水里。 张婶:“等煮好了,拿蓬草铺在漉架上,过滤之后凝成冻,再切成薄片晒干。明天你有空再过来看,婶子做好了送你一些。” 沈清然笑了下,表示感谢。 他临近晌午才回家,一到没人的地方,便忍不住扶着一棵叶子稀疏的柳树,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胃里的食物都消化完了,没吐出什么,沈清然嫌弃自己的手有腥味,摘了两片叶子擦嘴。他靠在柳树边歇息,心底十分不满。 为什么女主来就是豆腐西施,他就只能跟猪皮奋战? 种田文是不是有性别歧视? 他缓了缓,装着若无其事往家里走。 另一边山坡上,两个耕地的村民,看见沈清然这样子,琢磨着蔡氏说过的话,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看来丰子真戴了绿帽了。” “可怜哦,沈清然还装没事人,看着是不想让丰子知道。” “能瞒多久,时间一到,大伙都有眼睛。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我家婆娘要是敢做出这事,我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说得轻巧,上月初三被嫂子拿着锄头满村追的人是谁?” 二人有说有笑,耕作劳苦,有个乐子说说,时间过得也快,哪管话儿被几个人听见,又传成什么样。 …… 沈清然一进家门,嘴撅得能挂个小油瓶,他清清楚楚看见薛匪风皱眉了! 还敢皱眉! 是不是嫌他臭? 沈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上去抱住薛匪风一顿蹭,把一身油腻尽数赠给薛匪风一半。 他觉得他今天可委屈了! 薛匪风不明所以,他发誓皱眉不是因为沈清然身上的味道。 “那你皱什么眉?”沈清然恶脸相向,连笔纸也不用了,就要赖在薛匪风腿边,直接在他手上写字。 “我看见你不开心,担心有人欺负你。”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的眼睛,语气真挚无可挑剔。 沈清然低头,被看出来了? 其实也就还好吧。 他也不是不能吃苦,就是主观上不愿意不乐意。但跟薛匪风打仗所受的苦一比,只能算鸡毛蒜皮。 沈清然在薛匪风身上发泄了一番,郁闷渐消,他坐在薛匪风脚边,有些得意,“张婶说要送一些胶片给我们,到时候,就能把这轮椅的磕坏的地方补一补。” 沈清然敲敲轮椅,顺着下去摸到他的胫骨,有点担忧,“我没有蹭到伤处吧?” 第21章 沈清然送薛匪风到山道上,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眼眶一红。 都怪哥哥没本事。 薛匪风停住,打消沈清然送他一程的念头。常铭牵着马在外面等,沈清然送他多长的路,他就得装瘸子多久。 “转身,回去。”薛匪风命令,他发现沈清然很吃这套,如果不是他太懒散,薛匪风都怀疑沈清然在他手下当过兵。 沈清然听话地向后转,走了两步,又听见薛匪风叫他。 要让我送了? 沈清然心里一喜。 “家里的东西够吃吗?要不要再买一点?你可以向张婶赊账,等我回来了还。”薛匪风真情实感地在担忧。 沈清然:“……” 您赶紧走吧,谢谢。 第10章 第 10 章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走远,拐杖一收,足尖点地身如晃影,几息消失在山道间。 远处一人骑在马上,旁边另一匹马低头吃草,悠闲自在。常铭一看见主子过来,立马翻身下马,理了理薛匪风战马“御骢”的马鬓,“主子来了。” 薛匪风看见御骢马背上的马鞍,握住缰绳的手一僵,警告地看了一眼常铭。 他的手下脑子里每天都在琢磨什么? 常铭:“属下这是有备无患。” 万一主子想带夫人一起出行,那可不是要用双人马鞍吗? 薛匪风拍了拍马背,一跃飞上马:“这是去剿匪,你当闹着玩呢?” 常铭脸皮一紧:“这当然不能带夫人一起。” 薛匪风看了他一眼,居高临下道:“从现在起,你,说话不要出声,这是军令。” 话痨常铭闭紧嘴巴,委屈地跳上马,跟在主子身后,没跑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嘴巴一咧,以非常八卦的眼神盯着薛匪风的背影。 …… 李家村隶属闽州,大陆偏南,大小湖泊星罗棋布,这一伙以曹同方为首的流寇,近期就歇在水上,勾结漕帮,危害一方。州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太平盛世享乐。 郊外一户农家大院,薛匪风展开一副地图,研究闽州山水地貌。他行军打仗惯在北方,不曾与敌军在湖水中纠缠。 常柏胳膊肘撞了一下常铭,眼神示意:说话啊,哑巴了? 常铭做口型:“主子不让我出声。” 桌案的另一侧,抱剑而立的冷面侍卫常穗开口:“将军,太子正在四处找您,此时不宜大动干戈。” 太子以为只有薛匪风逃脱了,想赶尽杀绝,还不知道那十万大军也安然无恙。若是要剿匪,官府不作为,主子势必只能召集旧部,那将军和大军都要暴露了。让太子知道了,恐怕就不是暗地里派人查访这么简单。 薛厉风疑神疑鬼,只怕有人抢他嫡位,说不准大齐三军旗帜一挥,不管北彗,直杀江南而来。这种荒唐事,他干得出来。 薛匪风指了指闽州北面的一座山:“如果我没记错,天下镖局建在两州交界处,最近有一批南洋来的货物正好要走水路经过闽州运往阳城。” 常穗:“不错,将军命我关注运往阳城的货物,前日我发现这一车南洋来的货物,里头基本是中原不常见的药材,还有硫磺。” “属下潜伏在曹同方老窝多日,发现其并没有劫货的打算,想必天下镖局已经同他打过招呼。”常柏道。 “那就想办法让他劫。”薛匪风道,“曹同方好色,告诉他货船上有南洋来的美人,捏造个画像给他看。届时货船经过水上,他一定会要求上船看美人,天下镖局拿不出来僵持的时候,你们趁机点了船上的硫磺,说是曹同方威胁的。” “可是曹同方怎么会轻易相信船上有美人?”又得美到什么程度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薛匪风凌厉的凤眼一扫:“你们说呢?” 常铭和常柏齐齐后退一步:“常穗和常蝉最像。” 常蝉是他们三兄弟的姐姐,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长相妖艳,十步杀人,因为不屑与智障三兄弟一起排行,所以常铭排老大,常柏第二,常穗第三。常穗和姐姐长得最像,略施粉黛就是翻版,连冷冷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常蝉最近不在,就算在,除非主子开口,三兄弟捆一起也不敢让她出手。 只能常穗上了。 哥哥们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薛匪风却摇头,常穗虽形似,但货船之上伪装被俘歌女挑拨离间,让两方大打出手,常穗拍马不及常蝉。 他指着常铭道:“一天内,把常蝉叫回来。” 常铭面色苦逼,觉得将军就是在报那双人马鞍之仇,明明自己可以写信叫人,非要让他顶着被姐姐抽一顿的风险跑腿。 常铭无声道:“属下遵命。” 等常穗陪着薛匪风去神医那里看伤,常柏奇怪地看着常铭,“你这是什么表情?” 三分苦逼,七分窃笑,有点精分。 常铭张了张嘴,道:“主子今天不让我说话出声。” 常柏毫不意外。 “但是你想啊,夫人她是个哑巴……”常铭眼中智慧之光骤现,“将军是为了能看懂唇语,让我假装哑巴,好回去跟夫人交流。” 逻辑鬼才,常柏叹服。 第23章 张婶又吃惊了,这腊肉显然是从外头带回来的,沈清然没有出过门,也没有不长眼的货郎会把好货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 难不成是刚才那个男的? 张婶一时间心思复杂,沈清然究竟是傻到不知道掩饰,还是故态复萌无所忌惮?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沈清然。自从她洗干净脸以来,模样是一天比一天长得好,唇红齿白,杨柳细腰,一双眼睛狡黠澄澈像是会说话。之前是众人嫌,现在可不比城里的那些官家千金还好看。 张婶揣着袖子心急如焚,替出门在外的丰子担心。 草垛之后的蔡氏,看见张婶手里的腊肉,露出嫉妒而鄙夷的神色。李丰不在,但张婶三不五时地来,沈清然没有透露出要请人吃喝的意思,那些妄想趁机打秋风的无赖之徒都按压着蠢蠢欲动的心思。 尤其是她两位不成器的侄儿,去沈清然家不成,天天来她家蹭吃蹭喝,蔡氏拿他们没办法。她也听见了沈清然屋里的陌生男音,蔡氏咬碎一口银牙,敢情都便宜了外乡人! 蔡氏利索地提着菜篮子走开,她得赶紧告诉春生秋生才行。 第11章 第 11 章 薛匪风所在的客栈。 “将军执意要亲自去那漕帮?”神医摸着胡子,眯起一双狐狸眼,不小心把胡子扯掉一半,从容地贴了回去。 薛匪风当没看见:“是,有劳神医。” “那我就只能下一剂重药,以免将军半途力不从心。”神医笑眯眯说完,挑起一根两指长的银针,非常随意地扎进薛匪风膝盖。 “接下来不太好受,将军海涵。” 薛匪风面不改色:“无妨。” 密密麻麻的针扎刺痛从关节处不断传来,随后蔓延到五脏六腑,仿佛回到刚受伤那阵日子。薛匪风闭上眼睛,在缭绕的草药烟气中,睡意渐沉,或许是相似痛感,让他梦见了误会被沈清然下毒的那天。 梦里兵荒马乱,耳音嘈杂,李家村的日子夹杂在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是马背上难得宁静的时刻。 画面的最后一幕,定格在沈清然握着剑鞘冲进来,担忧过后,神色欣然地问他“如果我被欺负了你会帮我吗?” 薛匪风猛地睁开眼,叫道:“常柏!” “属下在。” “你去李家村,守着沈清然。” 薛匪风负手走到窗前,盯着外面追逐的黄狗,剑眉拧出一个深深的弧度。 除了抱怨干活累,沈清然从不跟他说在外面的情况。 可若是没有人欺负他,得知自己会武功,怎会第一反应不是被冤枉的愤怒,而是问他,会不会帮他? 如果自己当时足够关心沈清然,就应该追问一句。 可他没有。 薛匪风十足懊恼,像是两军对阵时,敌情判断失误,以至于追悔莫及。 …… 沈清然早睡早起,生活习惯完全融入了劳动人民,家里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沈清然无聊地坐在门槛上。 他有些嫌弃自己,因为他起了一个微妙的心思——让薛匪风回来对自己刮目相看。 证明自己不是饭桶! 沈清然握了握拳,是时候下地干活了。 他想起薛匪风回来第一天,他醒来时,薛匪风已经在院子里劈柴。一人高的柴堆码得整整齐齐,他估计薛匪风一回来看见灶房没有柴火,天还没亮就拖着两条腿上山砍柴。 这么一对比,自己真是废物,做饭不会,砍柴不会,下地不肯。 总不能还让薛匪风去砍柴了,一不留神从山坡上翻下来,雪上加霜可怎么办? 沈清然空着手就去甘蔗地了。孙老二走之前嘱咐过,甘蔗需要剥叶子,每一小节都包着两片叶子,待里面的甘蔗粗壮皮实之后,剥掉外面的老叶子,才能让甘蔗节长得俊秀挺拔。 甘蔗叶晒干之后可以烧火,十分易燃,可以少砍很多柴。 五亩甘蔗,沈清然退意萌生。 叶子上居然有毛刺,边缘锯齿还十分锋利,沈清然看着自己白嫩娇气的双手,试着剥了一节。 跟在砂纸上摩擦没有区别! 沈清然没有手套,徒手剥了三根,手心布满绵密的刺痛,细细的血丝横七竖八,没一会儿就把手折腾得握不起来。 沈清然狠着心肠一鼓作气,剥了一列过去,然后根据孙老二的教学手册,拿了三条甘蔗叶长长地搓成一条绳,把甘蔗叶一捆一捆地绑好,搬到向阳的地方晒干。 沈清然乐呵呵地看着排成一列……好吧,只有三捆甘蔗叶,这是他今天丰盛的劳动成果! 好想跟薛匪风炫耀! 沈清然抠着手指想,等薛匪风回来了,这些叶子也该晒干了,他要当着薛匪风的面烧得噼里啪啦。 他无声兴奋了一会儿,不敢笑出声。从昨天开始,他总怕有人躲在哪里偷听他讲话,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山老虎不在,猴子充大王,薛匪风一走,沈清然把他的男装拖出来穿,他卷起袖子,在河边轻轻搓着两只手,发炎灼热的小伤口被冰凉的河水一激,顿时平复了不少。 沈清然对待薛匪风的衣服可比自己的认真,走路的时候尽量不被树枝刮破,他甩着手回家,突然瞳孔一缩,闪身躲到草垛后面。 小破屋前面聚集了一堆吊儿郎当的青年,他们擅自推开了院门,估计进去的时候有些着急,争先恐后生怕晚了一步好东西被人搬走,把篱笆都带翻了。 沈清然心里一咯噔,大气不敢喘,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这群人能做出抢原主钱袋偷钱的事,底线基本没有。他又哑巴,意思容易被曲解,不如不出去,等他们走了再说。 以李秋生和李春生为首的无赖们,久等沈清然不回,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第25章 他正要道谢,就听黑衣小哥,隔着三米远,叫了一声“夫人”,关切而敬仰地问“您有没有受伤?” 沈清然嘴巴一闭,陷入迷茫。 所以我现在应该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个人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透过本质直接看到了假象? 常柏脑内剧烈斗争,不知道能不能扶,那可是将军夫人啊! 话说,夫人女扮男装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常柏想,夫人这样子,随军也没有问题。南征北战,免去异地相思之苦。 他们将军治下严明,绝不允许自己破例携带女眷。但是他们夫人这样的,完全认不出来。 常柏一拍大腿,他们夫人真是牛逼! 沈清然捂着肚子站起来,没忍住“嘶”了一声。 常柏跟着倒吸一口冷气,他路上解手来晚一步,怕不是会被主子抽死。 见沈清然揉着肚子,但是没有血溢出,常柏冷着一张脸,语气平静,疯狂暗示:“夫人家里有没有药?” 我们将军有! 第12章 第 12 章 沈清然扶起倒在地上的桌椅,那凳子本就吱呀吱呀地响,被那群人一踢,断了半条腿,只好示意常柏坐轮椅上将就。 常柏:这可是将军的宝座!不敢坐。 沈清然给他倒了茶,进屋换女装,他不知道这人怎么看的,既然没识破他的真实性别,那还是当女的吧。至于昙花一现的堂兄,想必那群无赖做贼心虚又被打了一顿,以后也不会主动提及。 常柏看见夫人从容地走进主子的房间,激动地修起地上的凳子。 看见没,衣服都放一间房了! 他修好凳子,等沈清然出来,又暗示了下主子屋里有药,就主动向他告别,努力维持自己“侠义之士”的人设,不敢多留,免得让沈清然怀疑。 沈清然不知怎么感谢才好,不能说话,便只会送东西,行走江湖多带点食物路上吃。 常柏提着腊肉和糕点热泪盈眶,这不是他前天刚送过来的吗? 他明面上潇洒离开,待拐个弯,飞身蹿进树林,疾行到李丰家后面的山林里守着。 …… 沈清然破天荒地,拖延症没犯,忍着身上哪哪都不舒服,开始收拾屋子。 担心薛匪风像上次那样提前回来,又看见一堆狼藉,对他失望赶他走,沈清然甚至自学成才,把翻倒的篱笆也扶正了。 他一边干活一边想,只要把家里变回原样,今天就还算有收获,那群社会渣滓被教训,叫他大快人心。 翌日,张婶过来向沈清然告别,她和媳妇最近纳了几十双鞋,要拿到镇上去卖,可能要走两天,提前问问沈清然还缺什么。 “昨儿李秋生兄弟俩不知道让谁给打了,鼻青脸肿的,现在就赖在蔡氏家里养伤不肯走。蔡氏今早骂得全村都听见了。”张婶忍不住八卦,李氏兄弟在村里游手好闲,谁家菜没被偷过,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沈清然有些心动,也想和张婶出门。他留在村里就是为了看守甘蔗地,现在这群无赖被教训成孙子,短期内不会再次作恶。 从昨天的事情也能看出,遇上不讲理的人,他就是住在甘蔗地,也形成不了任何威胁,可能连帐篷都给一拨带走。 沈清然有自己的考量,五亩甘蔗,就算他看得好好的,最终也会面临和孙老二一样的境遇——没人买,烂在地里。 所以,他得出山,找买家。 不想种田,总得在其他方面发挥特长,沈清然想,我把甘蔗卖出去了,给家里找点进项,薛匪风就不用那么辛苦,也不会被村里人说怕媳妇。 难点就在于,怎么和张婶说。 他只是个哑巴,没办法和张婶交流。 还是在后面偷偷跟着,单独行动。 …… 薛匪风的水上剿匪计划如期举行。 流寇头领曹同方巡视江上的时候,天上忽然飘下一张描绘美人的画像,容颜昳丽,宛若仙子。左下角用工笔写着一首小诗,缀着几滴泪痕,仿佛美人作画垂泪,哀伤不已。 曹同方色心顿起,“这是谁家姑娘?竟敢私自藏着不让本统领知道?” 水边的美貌良家女子,能逃的逃,不能逃的,大多被曹同方祸害。 “属下不知。” 一连问了几个人,没有人认识。曹同方更是心痒得不行,恨不得美人同画像一样直接从天上落下来。 “画上有一首诗!”一名不起眼的小喽啰忽然叫道,“我认得几个字。” “你说!” “诗上说,这女子仰慕纵横江湖的盖世英雄,愿给英雄做牛做马,可惜身不由己,被送上了一艘货船,怕是这辈子就只能在船队里度过了。”小喽啰发自内心赞叹,“英雄?我们统领可不就是盖世英雄!” 曹同方飘飘然,极度膨胀,完全觉得这仙女仰慕的人就是自己。 按这诗的意思,仙女现在在船队里,而离他们最近的船队,就是天下镖局。曹同方将画像凑近鼻尖,陶醉地闻了闻。 第27章 等出来的时候,常柏冷汗都下来了。 夫人呢? …… 沈清然突然被一个大娘拉进客栈的时候,着实受到了惊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大娘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小宝,你怎么在这?” 小宝? 沈清然一头雾水,愣了半响之后,智商上线,这不会是他娘吧?! 他心里一咯噔,在李家村,他是一个新来的小媳妇,性格再怎么变,别人也说不出不对劲。但他娘不一样啊,原主什么德行,他娘比薛匪风还清楚。 沈清然露出一个久别重逢的笑容,娘? 沈母一拍他的脑袋:“我苦命的儿,在娘面前就别装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娘。”沈清然放心地叫了一声,不敢说别的。他见他娘一脸心虚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沈母虽然让沈清然男扮女装嫁进李家村,可是想原主这样的性子,已经算仁至义尽。沈母唯一该心虚的,是薛匪风。 沈清然哪知道沈家决定举家搬迁,就在明天,而且并不打算通知他这个独子。 沈母在街上遇见沈清然,差点以为沈清然被赶回来,以后还要跟着他们一家。她很矛盾,一方面不想养沈清然,另一方面这又是她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好吃好喝供了二十几年,说没有母子之情是假的。 “小宝,我看你都饿瘦了,李丰不给你饭吃?”沈母试探着问。 “没有,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沈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拉着沈清然在大堂里坐下,“想吃什么,娘结账。” 这大概是母子最后一次一起吃饭,沈母暗暗叹了口气,释然而不舍地看着沈清然。 沈清然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他娘这是怎么了。 他估摸着原主的性子,专门点了几道荤菜,观察沈母的表情。 沈母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菜上来了,督促沈清然赶紧吃,不断给他夹菜。 普通庄稼人能吃得起的客栈,显然水准有限。桌上油腻腻的鸡腿,外面一层皮几乎有一指厚,黄白交杂,有点可怕。 沈清然宁愿饿着,也要挑食,薛匪风还给他找各种好吃的,嘴巴越来越叼。 可这是在亲娘面前啊!挑食不是掉马吗? 沈母一脸疑惑:“怎么不吃,这不是你最爱吃的?” 沈清然挣扎:“我吃。” 在沈母慈祥的目光中,沈清然咬了一口鸡腿,黏糊糊油腻腻的触感一碰上舌头,他忍不住吐了。 动静在一众低头吃饭的食客中太过突兀,一群人看了过来。 小二没见过这么娇气的胃,穿的粗布短打,嘴巴倒是很叼。 沈母见大家都看过来,生怕被更多人注意到,要是熟人在场,可能暴露自己要搬家的事。 她急忙讪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怀孕了!怀孕了,吃东西容易吐。” 沈清然动作一僵,觉得他娘真能睁眼说瞎话。 你家生儿子能怀孕啊? 但他也知道,当着小二的面,吐了出来,太驳人家开饭店的面子。 他便配合地微笑点头。 大庭广众承认怀孕,太丢人了! 沈清然垂着头,面红耳赤。 …… 薛匪风僵在门口,表情空白,良久,接过小二手里的缰绳,换了一家。 第13章 第 13 章 薛匪风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忘记自己来这集市是为何。他回想着沈清然含羞带怯的模样,仿佛十分期待腹中的孩儿降生,无端觉得阳光刺眼起来。 常柏在人群中着急地张望,突然看见薛匪风,火急火燎地跑上前:“主子,夫人不见了!” “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常柏就要当街跪下,被薛匪风一个眼神阻止。 “嗯。”薛匪风淡淡应了一声,没有流露出任何要寻找的意思。 常柏一头雾水,硬着头皮跟在后面,道:“夫人一个人走出来的,想要卖甘蔗。属下看他一直捂着肚子……” 可能受伤了…… “常柏。”薛匪风急促地叫住他,面色复杂而失望,“够了。” 沈清然捂不捂肚子和他没关系。 总归不会是因为他。 常柏顶着巨大的压力,还是没忍住替沈清然卖了个惨:“一群无赖聚到家中闹事,夫人应该被打伤了。” 薛匪风猛地停下,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最后自暴自弃地问:“哪里受伤了?上药了没?” 常柏语速飞快:“腹部,属下无能,没能说服夫人上药。”看过沈清然的字以及他和商铺老板交流时那种进退有礼的风度举止,常柏突然觉得夫人不仅仅是山野村妇,抛开家世,完全配得上主子,心里便有些替别扭的将军捉急。 第29章 薛匪风低头,看见沈清然鞋底磨破,走路不太利索,他眼底青黑,被眼泪泡肿之后,浮出一点紫青。这是被狼吓得一夜没睡。 “你鞋子破了,我们租个马车吧。”他们俩这种组合上路,猴年马月才能到家。 沈清然立马就摇摇头,无声道,“我可以的。” 拜一群神经病手下所赐,薛匪风短短两天能看懂简单的唇语了。 薛匪风想扭转一下沈清然对自己的印象:“这次出来,我赚了不少,租得起马车。” 沈清然不出声,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他这次出来深刻体验了一遭,对薛匪风的话保持八分怀疑。 一定是哄他的,让他没有败家的压力。 又是这个眼神。薛匪风非常头疼,本来想说一百两的,但沈清然一副想深究的模样,出口变成了“二十两。” “给你,别难过了。”大将军只会用银子哄人。 沈清然手里被塞了一块银子,上面还留有薛匪风的温度,他愣了愣,终于想起自己出山的目的,于是拿出一张纸,示意薛匪风看。 “你想卖甘蔗?” 沈清然点点头:“我一根都不吃了。我们卖了吧,钱给你保管。”连带银子一起推回去。 “可是我找不到人买。”沈清然没脸见人。 薛匪风一心软,顺着他接道:“我认识一个人,家里制糖的……” 沈清然眼睛一亮,看薛匪风满眼崇拜。 薛匪风:买,明天就让常铭来买! 解决了心头大患,沈清然神色轻松了一些。前方有个马厩,旁边拴两头驴。和高大雄壮的马匹一比,两头驴个子矮,看起来也不机灵。 沈清然有些心动,指着马厩对薛匪风道:“我们买那个吧。” 薛匪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四匹骏马悠闲嚼着干草,品种虽比不上御骢,四肢看着有力。李丰当过兵,若是说自己会骑马,直接带沈清然回去,倒也说得过去。 “买。” 沈清然高兴地蹿到那两只驴旁边,想挑一只好的。驴可以拉制糖的石磨,最重要的是,薛匪风可以骑着它回家。 他在前面牵着,薛匪风只管保持平衡就好。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往驴那边跑,眼皮一跳。 不,大将军他只想骑马。 第14章 第 14 章 驴子察觉生人靠近,不安地踢了踢蹄子,试图伸头去顶沈清然。 沈清然吓得后退一步,条件反射把手挡在身前。他被无赖用锄头在小腹处撞了一下,比上次轮椅咂到的还严重,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他第一千零八次下决心要练出腹肌。 薛匪风眼神跟着沈清然的手停在他小腹处,这自然而然下意识保护的姿态……沈清然知道自己怀孕很久了吧? 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又不是真的媳妇,两人相敬如宾,沈清然愿意干什么,给谁生孩子,是他的个人选择,不是么? 薛匪风这么想着,心里晦涩难明,五味陈杂。他捏捏鼻梁,最后把不爽归结于沈清然的“欺骗”。他把沈清然当自己人保护,自然是希望坦诚相待。又或许在他心里,没有人有资格让沈清然给他生孩子。 薛匪风发现自己居然并不想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那边沈清然看上另一只较为温顺的毛驴,向薛匪风招手。 薛匪风走近,劝说道:“不如买匹马?我之前骑过马,可以带你回去。” 可是一匹马能买俩头驴!现在四处打仗,马大多被征用成战马,今天在这里看见四匹马,还是昨夜流寇被薛匪风剿灭干净,趁乱跑出来的,被训马人看见,一早就拉到集市上来卖。 沈清然:“不用,我自己走,驴可以拉磨。” “那都买……”薛匪风还没说完,看见沈清然湿漉漉的眼睛,就知道不行。 家里有个抠门的媳妇,薛匪风只能顺着。 付了钱,沈清然在老板那里,学习了怎么牵驴,然后示意薛匪风坐上去,“我们回家吧。” 刚才还扬言自己可以骑马的大将军沉默半响,诚恳地道:“我双腿无力,爬不上去,我来牵就好。” 沈清然看了眼老板,老板露出一个朴实友善的笑容:“大兄弟,我和你媳妇扶着你上去,来。” 薛匪风脸一僵,“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牵驴。” 沈清然一听,心里软软的,仿佛绽放了一朵棉花糖,薛匪风太有风度了。 老板见缝插针推荐:“不如直接买辆驴车,你们都能坐,你们夫妻俩不容易,我算便宜点。” 薛匪风像一个合格的妻管严,闻言就看沈清然。老板似乎明白了两人谁才是做主的,热情地向沈清然介绍驴车的性能和优点。 沈清然点了点头,薛匪风和老板都松了一口气。 老板把两人请到后院,教沈清然怎么赶驴车。 沈清然坐在驴车上摇摇晃晃,一副随时掉下来的样子,人坐着还没有驴背高,薛匪风生怕他赶沟里去。 “我来赶车就行。”薛匪风没试过,但跟骑马应该差不多。 沈清然面色严肃地摇摇头,薛匪风以后可能还要经常出山,等自己学会了,就能接送薛匪风。 第31章 沈清然眼角溢出一点感动的泪花,他都快忘了他本来也是个挥金如土的富二代。 沈清然没有独吞,在薛匪风异常不自在的神情里,亲手喂了他一半。 “肚子是不是受伤了?我见你时不时捂着,待会儿吃完让我看看。”薛匪风从包袱里翻出一瓶药丸,轻松地搓成粉末,“这个药丸可以镇痛。” 他原本不把沈清然受伤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有孕的人,还能这么活蹦乱跳,严重不到哪儿去。但这一路,他看见沈清然的小动作,渐渐觉得自己可能判断错了。 可能怀孕初期不能一概而论。 沈清然却脸色一变,嘴里还嘬着一块鸡骨头,就差捂着肚子惊恐地跳起来反对。 他眼里闪烁着惊慌和心虚,反应标准地像偷情被丈夫发现。 薛匪风脸色瞬间难看,沈清然连肚子都不让他碰了? 沈清然不知道薛匪风怎么看出来他肚子不舒服。 他想隐瞒。 至始至终,沈清然都不愿意把李家村那一群地痞无赖的事扯到薛匪风面前说。 不想让薛匪风操心他被欺负,想自私地瞒下自己和一群无赖有牵扯。 更重要的是,上次受伤的是背部,这次是小腹! 小鸡鸡就长在下面! 薛匪风手一抖就能摸到。 第15章 第 15 章 沈清然昨夜没睡着,此时早就呵欠连天,他枕着包袱慢慢合上眼,薛匪风英俊沉默的侧脸随着篝火的温度进入梦乡。 火星暗灭,天光大亮。 沈清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跟着薛匪风后面。 薛匪风生气了。 沈清然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从擦药被他拒绝开始,两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前面的人走得好快,快得像沈家人毫无预兆的搬家。沈清然赶个驴车的功夫,薛匪风已经走出百米远,简直不像个瘸子。 薛匪风不肯让他写字,不肯认他唇语,沈清然挠着后脑勺,发现自己失去和薛匪风所有沟通方式。 蜿蜒盘桓望不见尽头的郁郁山道,突然蒙上与世隔绝的长夜孤寂。天色清白,黄鹂好音,沈清然愣在原处,像一个被掐住脖子捂紧嘴巴叫喊不出的不男不女的野鬼。 冥思之中万籁俱静,一丝念头突然缠紧心脏,剧痛之下,头脑反而清明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蹭吃蹭喝,他为什么要跟着薛匪风回去? 这样想未免没有良心,换一个说法,沈清然这个人对薛匪风有价值吗?薛匪风没有他是不是过得更好? 是。 沈清然想给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但他找不出来。一开始的借口是走不出大山,他现在办到了。后来是为了等待女主,但女主到底什么时候来?来了一定能抱上大腿吗? 因缘际会无法道明,万一女主看不上他这样来了古代一无是处的富二代,他难道还能赖薛匪风一辈子?用这样男扮女装的身份,阻碍薛匪风正常娶妻生子? 会被丢下吧。 沈母做的不地道,把儿子扔给薛匪风养;自己更可恶,将错就错助纣为虐。沈清然讨厌蔡氏,然而蔡氏半辈子拉扯儿女长大,除了嘴碎一点给枯燥的种田生活找找乐子,他还真不如蔡氏。 清松落风,傲骨凌然。沈清然抹了把泪,他想,出生之时,爷爷对他寄予的厚望,定然不包括当米虫这一项。 秋风卷着他脚下的枯黄落叶,几个长空飞舞瞬间,就送到薛匪风肩头。 薛匪风停下,身后没有任何动静,除了山间呼啸而过的烈风。他顿了顿,转身看见山洞之前,那个瘦弱执拗的身影。 他心里惴动不安,风明明往他这儿吹,却好像把沈清然吹得越来越远。 薛匪风停下,看见那个人慢慢赶上来,心里的堵塞却丝毫不见缓解。 对事不对人,薛匪风厌恶隐瞒和欺骗,那些不怀好意接近他的人,端着世上最温柔亲和的假象,做戏一二十年,冷不防给你一刀,阎罗殿险些多了十万冤魂,旌旗招摇,痛不欲生。 将军百战百胜,尚且不敢夸口从未下错军令,何况一个山村小儿女? 但将军也敢做敢当,解甲归田。 薛匪风可以原谅沈清然曾经受不住诱惑,但是不能瞒着他,无人能准确预料一个人为了遮掩谎言做到什么地步。 他生气的是,沈清然惊弓之鸟似的防备。 但他也不够坦诚。大家半斤八两,索性当一个瞎子,谁让这人是沈清然呢。 沈清然牵着驴,步态悠闲自在,看不出心里所想,他追上薛匪风,黑白分明的双眼清澈明亮,在这太阳未出的山林,像挂在东边的启明星一般动人。 “抱歉,赶路没顾上你,出来了两天,家里那只鹅没有人喂……”薛匪风扯着拙劣的借口。 沈清然点点头,勾起一抹粲然的笑容,“没事,我们走快一点吧。” 谁也没有再提坐驴车,好像生疏地不能同车而行。 …… 到了李家村口,田里劳动的人看见他俩都有些惊讶,这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用得上驴车吗就买? 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沈清然娇气,走不动路,才要求丰子花钱买。 第33章 这条路伸缩自如呢?他跟薛匪风回来的时候哪有这么累?! “沈清然!” 一声不善的,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炸开。 沈清然身子一抖,险些跪下。 卧槽! “你答应过,以后绝不一个人出山。”薛匪风没提他离家出走,只拿这一句誓言问他。 沈清然抿着嘴唇,眼眶里晃荡着泪光。通红的眼眶嵌在白皙如雪的脸蛋上,眼皮肿得像两颗大桃子。 他才不想一个人走。 这条路又长又黑,蛇虫鼠蚁一窝一窝。山上动不动滚下来一块石头,张婶说那是有野猪在附近活动。 遑论他根本不知道要去哪。 薛匪风慢慢走过来,牢牢握住他的手,“如果你是因为早上我态度不好,我再次道歉。别一个人走,你要让狼给叼了,我一个瘸子上哪儿去找媳妇。” 沈清然:“可我会拖累你。” “我只恨不能把你像宫里的娘娘供起来,什么活都不干。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本事。” 沈清然微微睁大眼,不由着急,“你要造反啊?还是别了,你打不过太子的。” 他这次出门听说了,现在朝廷南迁装孙子,抵御在北部的大军全有太子率领。 薛匪风嗤笑,谁说打不过? 他讶异于沈清然怎么会轻飘飘地联想到造反,但也没深究。 反正不是大事。 “还走吗”薛匪风带点强硬力道地把沈清然转回去,“你要是不喜欢李家村,我们就搬家。” 下属轮番劝了几回,薛匪风都不肯挪动。沈清然一离家出走,薛匪风马上反省是不是地方不好。 沈清然看着薛匪风,眼睛一眨一泡眼泪。 “自己跑的,还委屈上了。”薛匪风屈起食指给他擦眼泪。 满是茧子的粗糙指腹磨擦上格外脆弱的眼周皮肤,一刮一片红。 越发显得委屈。 “回家。”薛匪风哄道。 沈清然不动。 “嗯?” “我渴。”沈清然吸了吸鼻子,无声说道。 苍穹之上,雄鹰略过,万顷碧蓝。 寂静山道上,美人小脸尖下巴,舔着干涩的嘴唇,委屈着,撒娇似的向他讨水。 将军走得急,没有带水。 薛匪风眼眸一暗,突然捏着沈清然的下巴,低下头去。 发狠咬舔,将干涩的嘴唇润得湿漉漉,甘甜津液顿生。 “还渴吗?”薛匪风嗓音低哑 ,目光似狼,钳制下巴的力道如泰山之倾,由不得爪下的猎物动弹呜咽。 第16章 第 16 章 沈清然猝然瞪大眼,被亲得六神无主,手按在薛匪风的胸膛上,却不敢使劲推。 薛匪风现在一只手捏他下巴,另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从追上来起就没有松开。 如果他一推,没有扶着拐杖的薛匪风岂不是要摔惨了? 呜呜呜薛匪风真是太坏了,亲他还要把他当拐杖使。 沈清然憋着气,脸上飞起两团红云,逐渐漫上整张脸。 镇定!薛匪风亲的是他媳妇!跟我没关系! 他听见薛匪风在他耳边说话,性感低沉的嗓音,加上近在咫尺的俊容,沈清然心弦仿佛被一群牛狂踩一通,节奏乱糟糟,越来越快,口干舌燥,心快跳出嗓子眼。 这谁还敢口渴啊? 沈清然咽了咽口水,神思混乱,过会儿才听清了薛匪风问的是“还渴吗?” “……”沈清然迷惑了。 有这么……解渴的吗? 沈清然忽然想起“相濡以沫”这个成语,泉眼干涸之后,两只鱼互相吐泡泡润湿对方的身体。 有典可寻,有章可依。 所以薛匪风情急之下,在效仿这个成语? 那他和薛匪风可真穷啊,只能用这样的方法互相扶持解除困境,沈清然眼里不由得浮现一丝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苍凉。 第35章 薛匪风缓了缓,哪还敢给沈清然脸色看,“我是担心你,洗完澡过来上药。” 上药的时候,薛匪风再次问他是谁动的手。沈清然生怕扯出“堂兄”的事,只说自己也不记得,无赖们被一个大侠打得屁滚尿流,这事就算了。 薛匪风相信常柏不会手下留情,但还是觉得不够,刚想晚上再去收拾一遍,沈清然察觉到什么,拉着他的袖子,要他保证不找麻烦。 不然不给上药。 软硬不吃的薛匪风只能憋屈地答应了。 沈清然隐隐觉得自己掌握了不得了的技巧。 …… 出山之前,沈清然就想跟薛匪风炫耀下地干活,翌日一早,他就和薛匪风说要去甘蔗地。 薛匪风不赞同:“最近好好在家里养伤。明日就有人来买甘蔗了,不差这点活。” 沈清然偏要去,他没脸没皮地跟着薛匪风回家,应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薛匪风只好跟着他去,看见沈清然弯腰去搬地里的捆好的甘蔗叶,急忙叫停:“小心割到手,让我来。” 沈清然笑吟吟地看着薛匪风,快夸我。 薛匪风福至心灵,夸张地赞扬了他两句,把沈清然说得热血上头,一下子把三捆甘蔗叶抱在怀里,宛如一个好好吃饭受了夸奖的小孩,得意地连连吃了三碗饭。 薛匪风有点后悔夸他:“别蹭到伤口,快放下,我们家不是有驴车,你在这等着,我回去赶车过来。” 此时,远处山道上慢吞吞地出现一辆驴车,吃力地驮着几个大箱子,一对中年夫妻赶车,后面坐着青年兄妹。 “哎,那是谁?”地里的村民抬起头来看,“没见过。” “孙老二不是把甘蔗地卖了,前阵子搬出去后,就把屋子也一块卖了。前天我在里长那儿,正好看见孙老二和人交易。这估计就是新搬来的,哟,一家四口呢。” “这姑娘长得倒是挺好。你家大牛不是正在说媳妇吗?我看啊这个就不错……”想要迅速融入李家村,结亲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去你的,知根知底的才好,有些小姑娘脸蛋好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要求还多。” 沈清然没去理会有人指桑骂槐地讽刺他,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那辆驴车上,连薛匪风去而复返都没发觉。 这是女主啊! 逃难举家搬来的那个女主! 沈清然心潮澎湃,激动无处说,咬着手指头,差点把自己咬出眼泪。 女主来了,无籽西瓜还会远吗? 他凭借对小说的印象,仔细核对了这一家人的身份信息。 基本无误! 女主脸色苍白弱不禁风,沈清然知道这是因为她刚受过伤,撞到头了,灵魂换成现代人。至于她旁边看着人模狗样的哥哥,读着圣贤书,却不是个好东西。他嫌弃驴车太挤,经过一个陡坡时,“不小心”把妹妹推了下去。 沈清然眼里闪出激动的泪花,脑子里立刻出现一百个和女主搭讪的计划。各个计划都很完美,沈清然一咬牙,把自己的食指咬疼了,连忙在肚子上蹭了蹭,缓解痛感。 薛匪风站在一旁,半响都没等到沈清然的注意。 都是驴车,家里的这个更新,沈清然看别人家的干嘛? 大将军用审视三军的挑剔警戒,看向那辆分走沈清然注意力的驴车。 这一看,面色铁青。 车上的那个书生,长得文质彬彬,薛匪风识人无数,一眼看透他自私自利的本质——下车时,丝毫不顾及妹妹还在车上,一跃而下,驴车大幅度晃了晃,妹妹直接掉到了地上。 薛匪风余光观察沈清然的反应。 沈清然一向对村里的事不感兴趣,现在有一名外来男子,长得不错,人面兽心,不知骗了多少无知小姑娘…… 沈清然一反常态,熟悉地好像和对方认识了八辈子,手还无意识地摸自己的肚子,期待而紧张。 薛匪风霸道而不动声色地挡在沈清然面前:“你认识他?” 第17章 第 17 章 沈清然不舍地收回目光,犹豫着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否认。 万一薛匪风要和他去串门,不就露馅了? 女主刚来,头回见面一定要好好做打算,不能给人留下坏印象。小说里的一出场被作者负面描写的配角们,下场都不容乐观。特别是自己,作者大笔一挥,水了五千字来渲染他有多极品,结局尸体腐烂才被人发现。 我真惨,真的。 薛匪风看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心里暗火:“我们回去。” 沈清然点点头,想去把甘蔗叶抱到车上,发现薛匪风已经帮他弄好一切,他竟然一点也没发觉,自告奋勇去赶车,一边努力回想主角的遭遇,没注意到薛匪风的不对劲。 小说的前几章,女主还没开始她长达两百万字的种田,沈清然看得还算认真。女主叫做潘云奚,经常被哥哥潘云剡欺负,父母重男轻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潘云剡在城里读了两年书,墨水没喝多少,伪君子那一套自学成才。 潘云剡自认学富五车,看不起耍枪弄棍的,经常和富家公子聚集作诗嘲讽戏弄。流寇作乱之后,富家员外要么逃走要么被抢,会些功夫的人投靠流寇或者官府,反而压了潘云剡一头,处处寻他麻烦。潘家在城里呆不下去,恰好遇见孙老二,便搬来李家村。 潘云剡到了李家村,为了形成自己的小团体,带着妹妹拜访邻居,把妹妹当成交际花用,认那些个地痞无赖当哥哥。女主不肯和他出去,还被推到池塘里,差点淹死。 跟女主打好关系的机会来了。 不过这是两天后才发生的事,明天薛匪风的朋友要来买甘蔗,沈清然想着想着雀跃起来,女主种田必须要有地,但初期没有人相信女主的荒唐种田计划,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甘蔗地空出来之后,就能把地借给女主种了。 实不相瞒,沈清然想直接当地主。 第37章 女主惊恐地扑向鱼塘,被潘云剡死死按住,冷笑,“她自己掉下去的。” 沈清然冷眼看着作恶的潘云剡,只好自立根生,想把手收回来,突然摸到一根硬邦邦的木头,五指收紧,要把它抓起来当拐杖。 谁知地下盘根错结,不知道缠了多少草根,沈清然废了好大劲儿才把拔上来。 将近一米长的莲藕被挖出来,沈清然一看不是木头,想起鱼塘沉尸的山间传说,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扔了莲藕,同时越陷越深。 “既然嫂子在挖藕,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潘云剡知道沈清然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要么自己爬上来,要么等人来。顶多过半天他再来看看,若是还没有人救她,他可以发发善心。 “寒窗十年,沦落到和一群山野村夫同邻,我已愧对圣贤书。粗鄙村妇想指手画脚,那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潘云剡丢下一句狠话,适当地借沈清然在无赖中立威,免得将来被骑上头。 说完强硬捂着女主的嘴拖回家,其余无赖一哄而散。 泥人沈清然孤零零地陷在鱼塘里,被潘云剡的无耻震惊,眼睁睁地看着众人离开,没一个想拉他上去,他无声张了张嘴,又闭上。 刚才潘云剡说什么? 藕?什么藕? 是刚才挖出来的东西吗? 沈清然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瞥见被他仍在一旁的“木头”,一节一节沾满淤泥,这就是莲藕? 他动了动腿,突然感觉到右侧还有一根。 沈清然一喜,这可是他家的鱼塘,长什么都归他。当即忽略了自身处境,弯下腰在泥水里摸索起来。 薛匪风这两天腿经常疼,沈清然计划着给他炖个骨头汤补补。 比如莲藕花生鸡汤。 就差鸡了! 沈清然眉头一皱又舒展开,今天甘蔗卖了钱,可以先向张婶买一只鸡。 劳动使人暂时忘记寒冷,沈清然又摸出了三节瘦巴巴的莲藕,狠狠打了三个喷嚏。 发现果实的兴奋劲过后,寒意慢慢爬上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刁钻蛮横,深入骨髓,以至夺人知觉。沈清然冷得牙齿打颤,他徒劳地抱紧胳膊,时不时用莲藕拍打水面弄出动静。 薛匪风会不会发现他偷溜了? 薛匪风什么时候来啊? 沈清然满头满脸都是泥水,稀薄的水面渐渐淹到腰部,无尽地等待。 他自己也没有发现,无助时,他寄希望的是家里什么都不知道的薛匪风,而不是目睹现场的女主。 …… 薛匪风两天内第八次发现沈清然不打招呼就出门。潘家来之前,沈清然根本不爱出门。 他默不作声坐在饭桌边,等沈清然什么时候主动回来,手边是热腾腾的米饭和鸡蛋花汤,袅袅升上白色雾气,模糊了桌边人的表情。 午饭时间后,张婶送了一兜上次和沈清然一起做的胶,见家里只有薛匪风,心里来来回回拉锯,欲言又止。 “张婶不妨直说。”薛匪风推开凉掉的饭菜,给她倒了一碗茶。 “那、那婶子就直说了。”张婶一咬牙,“你这次出门,我听见家里有人说话,听着是一个书生,不是咱村里人。我问了清然,清然又说没有。这不是奇事吗?就想着等丰子你回来跟你说说。清然有没有什么兄弟……不是,婶子意思是,要其他没什么,咱最好请两个道士来家里看看……” 张婶怕冤枉沈清然,硬是给歪到了鬼怪之说上。 薛匪风冷笑,沈家打算悄悄举家搬迁,沈清然哪来的兄弟? 读书人?负心多是读书人! 私相授受,藕断丝连,又不负责,沈清然是瞎了吗! 薛匪风抄起拐杖,比拔剑时还要严肃。 他雷厉风行地出门,还没到潘家,骤然在鱼塘里看见弱微扑腾的沈清然。 “沈清然!” 薛匪风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确认那个泥猴是沈清然。他飞奔到鱼塘边,最后几步拐杖甚至没点过地。 沈清然眼皮被泥糊得快睁不开,也没有看见薛匪风怎么来的,当两根拐杖铺到他面前,薛匪风跪在拐杖上,叉住他的胳膊他把拔起来时,沈清然没忍住,眼泪涌出,可是眼眶周围都是风干的泥,被眼泪一冲,反而往眼睛里跑。 他只好紧紧闭着眼睛抱着薛匪风。 拐杖真好。 薛匪风也好。 薛匪风察觉怀里的身体不断地颤抖,仿佛抱着一快寒冰,他心疼的抹掉沈清然眼睛周围泥水,却如同那滚出来的热泪一般,怎么也擦不干净。 薛匪风第一次痛恨战场把自己的手指变得粗糙不堪,不能像细腻柔软的绢布一样,替沈清然擦干脏污,他心里一急,颔首舔舐,眼泪泥水就着温柔深情尽数吞下。 待那双眼睛睁开,露出受伤委屈的神情,薛匪风才紧紧抱着沈清然,竭力平静地问:“是谁干的。” 平静地像杀人前夜。 第18章 第 18 章 沈清然扶着薛匪风的肩膀站起来,唇语道:“冷,我们先回家。” 薛匪风下来这一趟,衣服也湿了一半。虽然他现在语气平静,但沈清然直觉薛匪风要发疯,而潘家就在旁边。 第39章 沈清然见薛匪风要拿去厨房洗,急忙夺下来,他特地只吃了左边一小部分,右边的一点没动。 他用筷子叉起一个完好的水煮蛋,凑近薛匪风嘴边。 还想糊弄他,薛匪风就是没吃饭。 薛匪风眼里闪过挣扎,他扭过头,艰涩道:“沈清然,你最好别现在喂我。” 大将军很可能吃了一口,全线溃败。 沈清然不客气地把鸡蛋抵上薛匪风的嘴巴,笑容满面地,像喂孩子一样,张嘴,啊—— 手都举酸了,才见薛匪风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他无端觉得薛匪风好像敲骨噬髓,格外用力。 鸡蛋有那么难吃? 门外一个身着蓝色粗衫的身影走过,沈清然眼尖,赶紧拉着薛匪风出门,快,帮我喊住张婶。 薛匪风被拽得差点忘记拿拐杖装瘸子,他任命充当翻译:“张婶留步。” 沈清然拿纸飞快写写写,薛匪风:“清然说想向您买一只鸡。” “炖汤?”张婶识趣地没问那些鸡蛋孵出小鸡了没,“可以,正好我家几只鸡长壮实了可以宰杀。” “晚上您方便抓一只过来吗?” 薛匪风要掏钱,沈清然按住他的手,卖甘蔗的钱薛匪风怎么也不肯要,非要留在他这儿。他从自己兜里数了够数的铜板,交给张婶,还去屋里捧了一节莲藕出来。 张婶一边高兴,一边为沈清然的大方忧心。 她比这两人记性好,提醒他们:“孙老二走的时候,可是把屋里那架榨糖的石磨连甘蔗地捆一起卖的。白纸黑字写着,现在又把房子卖给潘家,你们可得趁早去把石磨搬回来,免得潘家站稳脚跟了不认账。要是你们脸皮薄,就叫上婶子和你们一起去,还有兴庆和兴庆媳妇,咱们人也多,不怕他们。” 李兴庆是张婶大儿子,非常魁梧的一个年轻人。 “赶明儿就去搬。”薛匪风本来不想要,搬回来也是给沈清然增加负担。现在他改变注意了,该是他的,扔哪鱼塘里都不能给潘云剡沾染一分。 沈清然思路难得和薛匪风保持高度一致。 张婶见夫妻俩放在心上了,终于没那么心大,也有些宽慰,便多唠嗑了几句:“没错,是得明天就去搬。我刚才过来听王婶说,那潘家已经准备着给儿子说亲了,一家人待会儿就要去相看李大刀的小女儿。瞧瞧,这还是读书人吗?哪有没定亲就上门看的。” “潘家也是精明,想站稳脚跟,找了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一户,动作利索,怕人家看不上,把儿子也带去了。估摸着皮囊长得好,想勾人家未出阁的小姑娘。”张婶鄙夷,“反正我是看不上这种人,不是个好的。你们搬了石磨,少跟他们往来。” 沈清然听得一愣一愣,嘴巴都合不上。张婶的情报能力也太强了,他忐忑地看着张婶,生怕她一秃噜嘴,把自己的破事也跟薛匪风倒豆子似的说。 远的比如薛匪风不在的时候,那些惨不忍睹的原主往事,近的比如中午被潘云剡推下池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别提遇上张婶这样的龙卷风。 沈清然面对张婶有点心虚,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好像故意说给他听。 送走张婶,沈清然屋前屋后转了两圈,状似殷勤地扛起锄头,跟薛匪风说要去给甘蔗地除草。 实则要偷偷找女主。现在潘家只有女主一个人,机会绝佳,不能放过。 沈清然不知道,种地永远是他最蹩脚的借口,傻子都不信。 薛匪风脸上风雨欲来,沈清然一听说潘云剡说亲,脸色都变了,现在又急着想要出门,难道还妄想阻止? 沈清然你到底有没有心?不知道疼吗? 薛匪风思虑纷杂,还没开口,沈清然已经走远了,从未有过的积极。 …… 沈清然绕着潘家的屋子观察,潘云剡住主屋,离鱼塘最近,要是鱼塘了出现了什么不该有的,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而女主……微弱的叫喊声从一间杂物间里传来。 “放我出去……” 女主被他哥拖回去,就一直被关在杂物间里。潘云剡怕她捣乱,放跑沈清然,谎称妹妹出门做了错事,不小心把人推下鱼塘,潘父潘母不加怀疑就信了。 沈清然确定家里只有女主,深吸一口气。 认亲的时候到了。 这时候一定要借助语言的力量! 他躲在草堆后面,这样万一还有人,谁也不知道哪个人说话。 沈清然清了清嗓子,冲着女主的小屋,咬字清晰而严肃,宛如纪录片旁白——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 说完摸不准女主所处的年份,急忙又补了一句。 “社会主义强,穿书见老乡。” 第19章 第 19 章 屋里一下子歇了声,沈清然蹲得腿都麻了,没听见女主一句回应。 沈清然挠挠后脑勺,女主不应该这么胆小啊。 要不说两句英文? 沈清然一口气换了六门外语和女主打招呼,无一回应。 他手脚一凉,不会认错人了吧? 第41章 气得常铭一把揪掉他的假胡子。 薛匪风再面对安胎药,心里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他现在更纠结的是李丰的假身份。 “外面怎么样了?” 常铭:“如主子所料,北边入冬歇战了。” 薛匪风不奇怪,他从几个月前就让手下盯着运往阳城的物资,他怀疑这里是北彗从大齐偷运物资的中转站。北方寒冷干燥,一入冬草木枯败,牛羊萎顿,北彗前年爆发瘟疫,死伤无数,开始在边境大肆掠夺。能坚持和大齐打这么久的战,要说粮草全部来自后方自囤,薛匪风不信。 一切断粮草,北彗立刻休整战事,不难联想,从江南到阳城再到北彗,一条线上不知趴了多少只从百姓身上吸血,喂饱外狼的血蛭。 薛匪风以前不管这些事,他带兵戍边,后方由太子掌事,交付后背全副信任。被太子插刀之后,薛匪风才想到,薛厉风短视善妒,养痈贻患,许了北彗诸多好处,恐怕大齐早被北彗入侵得千疮百孔。 一查,果然如此。 “天下镖局呢?”当初天下山庄建立之时,说好和不做有损朝廷之事。庄主慕文寇年纪轻轻,城府颇深,薛匪风之前略有耳闻,没想到脑子这么早就坏了。 “目前所知,那趟药材和硫磺是阳城领事背着慕庄主接单,甚至连当时船长都不知道这趟货的目的。主子借力剿匪之后,消息传回山庄,慕文寇把阳城一带的人都换了。” 曹同方胸无点墨,能横行一方,背后明显有靠山,天下山庄得罪个彻底。据说慕文寇看了信,得知挑事的歌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冷笑着下令,天下镖局所有下属女装三天,小惩大戒。 那三天,天下镖局所有运镖队,不约而同地抄了荒无人烟的小路。 常铭偷笑,他们兄弟闲来无事,硬拉着常穗一起蹲在草丛里,看一群大老爷们穿粉红流苏裙押镖,他和常柏笑得太大声,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主子虽然对朝廷失望,但和北彗更不共戴天,不理战事不代表能眼看北彗从江南转运粮草。 常铭作忧愁状,主子什么时候能重出江湖? …… 薛匪风交代了常铭一些事,耗了会儿功夫,再出门时,却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沈清然。 潘家去李大刀家里说亲,薛匪风不知道李大刀住哪儿,想了想,先去潘家看看。 经过河边时,四五个妇人一边洗衣服一边谈天说地,沈清然和薛匪风是他们嘴里的常客,但今天,八卦对象变成了潘云剡。 “你们刚才去看热闹了吗?李大刀家里闹起来了!” “李大刀是多护短的人,潘家也真敢……那三个人闹得一团僵,大刀大刀,把祖传的刀都拿出来了!” “现在潘家回去了,你刚才喂猪没看到那场面。” “你仔细说说……” 薛匪风隐隐听见三个人,还动了刀子,脸色一变,担心沈清然吃亏,趁周围没人,收了拐杖,用上轻功,朝潘家掠去。 昨日还齐刷刷的甘蔗地,参差不齐有些异样,薛匪风余光一扫,目光捕获田埂上那个垂头丧气的身影,脚步随之一停。 穿过半死不活的甘蔗,薛匪风径直走向那个把头埋在胳膊里的小哑巴。每走一步,脸色沉一分。 他环顾四周,被砍得零落的甘蔗虚伪地插在土里,像战败之师逶迤拖地的旗帜。 被伤透心了,砍甘蔗发泄? “沈清然。”薛匪风叫他,看见小可怜缓缓抬起头,狠着心肠问,“失望了?” 沈清然摇摇头,太失望了。 “还去找他吗?” 不找了,女主他不来了。 沈清然又摇摇头,猛地反应过来薛匪风怎么知道他去找女主?他想抱大腿的心思这么明显? 沈清然如此乖巧配合,薛匪风怒火没出息地跑了一半,剩下几分在看见他脚背的伤口时,一溜烟消失无踪。 动刀子沈清然果然吃亏了。 薛匪风蹲在他面前,伸手略带强硬地把沈清然的脚腕捏住,稍稍抬起,从怀里取出一瓶金创药,单手拔了塞子将粉末倒在伤口上。 嘶——沈清然倒吸冷气,痛得顿时忘记深想和薛匪风对话的深意,他缩了缩脚,被加重力道死死桎梏在薛匪风掌心。 “痛就记住。” 薛匪风说上说着狠话,动作不由自主放轻,他盯着沈清然的莹润纤细的脚腕,单手握住有余,仿佛走路都是暴殄天物,可上面却印着两道不该出现的伤口。 醋精上脑的大将军,并没有觉得只有脚背受伤哪里不对。 沈清然低头看着面容坚毅的薛匪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英俊得过分,对他好的过分。 他嘴唇懦动,半响,拍了拍薛匪风的肩膀,说出自己思考了半个时辰的决定。 “你休了我吧。”不然你可能会饿死。 他没有出声,但他知道薛匪风看懂了。 薛匪风瞳孔急剧紧缩,他没想到沈清然和潘云剡彻底掰了竟然产生这个想法。 霎时间,过去几天的郁结愧疚反躬自省,统统远去,像是风无声无息吹淡了高空的最后一缕薄云。 所有挣扎毫无意义,只要沈清然一句话,薛匪风无比清晰地看到他心底的披荆斩棘亘古不变的选择。 天高云阔,万物俱静。 薛匪风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神思清明,开雾睹天,他盯着沈清然蘸水燕尾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想得美。” 第43章 沈清然吃惊地看着薛匪风,急切地问他怎么知道是鸡血。 薛匪风移开目光,头回敷衍沈清然的问题。 他这双手沾过的人血,沈清然这辈子无法想象。那个轻易地把战场变成敌军阎罗殿的薛匪风,最熟悉的就是胸膛里涌出的鲜血,他祈求沈清然永远不要怕他。 沈清然眼皮耷拉,万念俱灰。那我还怎么用鸡血以假乱真,故意在薛匪风面前洗条裙子啊? 张婶从屋后拎着一只鸡转出,看见他俩回来,笑道:“我抓了一只鸡过来,看你们不在,擅自做主帮你们杀了。” 张婶心如明镜,一看鸡圈里过了一个月还活蹦乱跳的大鹅,就知道这夫妻两没一个会杀鸡放血,顺手就帮了,否则这只鸡可能要跟鹅一样供起来伺候着。 “我烧了水,烫过之后就可以拔毛。清然没做过这些吧?一回生二回熟,婶子教你。” 张婶一如既往地热情教学,沈清然像是上课睡觉被教导主任点名的学渣,低眉顺眼,刚要迈出一步,薛匪风大义凌然地拦住他,“清然今天身体不舒服,还是我来吧。” 张婶亲眼目睹薛匪风对她歉意一笑,然后原本用来烫鸡毛的热水,端给沈清然洗脚,叮嘱他在床上好好呆着。 没眼看。 薛匪风又烧了一锅水,在张婶的指导下,宰人的时候一刀一个的大将军,笨拙地像闺中女红一样,不甚利索地揪掉鸡翅膀上的微毫绒毛。 实不相瞒,薛匪风想直接把皮剥下来。 而不是……一地鸡毛。 薛匪风能理解沈清然为什么怕张婶了。 斧头砰砰砸在案板上,进入自己的熟悉领域,薛匪风快刀把一只鸡斩成一块一块,随便拿过一只大口陶碗,装了一半给张婶。 “我和清然也吃不完,一切都有赖张婶帮忙,这些您拿回去吃。” 见张婶要推,薛匪风直言道:“我和清然手艺不好,若是炖成汤了再给您,就真的是献丑了。张婶若是不想晚些时候被我们气到,我劝您现在就拿走。” 张婶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薛匪风暴殄天物,当即帮他盛好比例的水,控好火候,切了莲藕花生放进去一锅炖,待要放当归的时候,薛匪风阻止她,“清然不能吃这个。” ——来自神医十八页长的来信扫盲。 “忌口?”张婶是个人精,哪还能不明白,当即喜上眉梢,“祖宗保佑,有几个月了?哎我这不是白问,婶子跟你讲,这头三个月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不要往外透露。我看清然这样子,可不能让她一个人下地。” 张婶像一个完全掌握学徒渣渣程度的女夫子,别说薛匪风,她也担心沈清然把自己伤到。 薛匪风深以为然,现在想来,沈清然那脚背可不就是自己除草弄的! 张婶搓着手,比自己儿媳妇怀孕还激动。丰子半辈子过得苦,娶个媳妇也不安生,以后可算定下来了。 她看了眼炉膛,“婶子我也不能白拿你半只鸡。老头子恰巧今早从山涧抓了两条野生鲫鱼,熬出来的汤浓白鲜香,最是一等。我明天中午做好了端过来一碗,记得让清然留着肚子,喝新鲜的。怀孕了得吃好的。” 张婶算是看明白了,丰子家这情况,短时间内,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鱼,还得是鱼汤。 沈清然端着洗脚水愣在门口。 怎么……才一会儿,他就看不明白剧情了? 不是……谁怀孕啊? 薛匪风怎么和他娘一样,喜欢给他艹怀孕人设!这是什么疾病,会传染吗? 他能怀个屁孕啊! 他这边还在忧心小破事,薛匪风就给他爆了个更刺激的! 该不是今天在甘蔗地听见一出喜当爹的剧情,把李月微的情况往自己身上一套,得出他也怀孕了的结论? 沈清然脸上冒出大大的问号,薛匪风觉得牵个手就能怀孕? 不不不,沈清然咬着食指冷静地分析了一遍,薛匪风应该是觉得自己带绿帽子了,毕竟原主曾经那么胡闹。 所以……薛匪风从李月微的说辞中得到提示,认为他怀孕了,并且良好地接受了这个情况? 沈清然心里尖叫,是你的孩子么,你啥都不问,这么从容地准备补品?还告诉张婶! 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薛匪风送张婶出门,又回到厨房看火。 沈清然蹑手蹑脚地把洗脚水放回原地,蹲在床上数脚趾头。 他不止一次听蔡氏阴阳怪气地骂他要被浸猪笼,到了薛匪风这儿,好像一切出格的错误都可以被包容原谅。 一旦知道了这件事,面对薛匪风就格外尴尬,他不能跑出去和薛匪风直接说“我没有怀孕”,要是被薛匪风反问一句,岂不是更糟糕。 最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让薛匪风自己发现误区,大家睡一觉,明天醒来还是清清白白的好兄弟。 症结就在李月微的话,要对症下药。 沈清然动了动脚趾头,遗憾地发现它怎么都不流血了。 鸡血隔老远就会被薛匪风识破,人血要去哪儿搞? 沈清然从床底扒拉出一把匕首,他睡了薛匪风的床一段时间,发现这人警惕心特别强,大概是战场留下的后遗症,床底下都藏着利器。 沈清然找来一条不穿的裙子,铺在大腿上,壮士断腕一般,撸起胳膊,刀尖在手腕上比划了下。 不行,这里有动脉。 沈清然又娇气又怕疼,要他自己动手简直要命。他视死如归地盯着,往上移一点,争取只伤到皮毛。 “你干什么!”薛匪风突然出现在门口。 一块暗器凌空飞来,迅雷不及掩耳击在沈清然手腕上的麻筋。手腕一麻被迫松开,刀锋擦过皮肤,画出一条微不可见的血线,“哐啷”掉在地上。 第45章 生怕沈清然还要再问,薛匪风落荒而逃。 薛匪风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被沈清然带到沟里了,最严重的问题是沈清然为什么要割腕。 他又冷着脸回来。 沈清然重新换上迷惑的表情。 薛匪风怕他插科打诨,单刀直入,“你刚才拿匕首干什么?” 沈清然薄薄的眼皮掀都没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以前听隔壁的阿花说,要看自己有没有怀孕,就在自己手腕上割一道伤口,如果如果血分两股流出来,就是肚子有宝宝的意思,就像大夫把脉一样。” 薛匪风呼吸一窒,不敢想象以前生活在沈清然身边的都是怎么教他的。难怪沈清然无知无畏,没有人好好教他,才把他变成这样。 在薛匪风心里,沈清然俨然变成一个需要呵护教导的小可怜。 沈清然怕薛匪风不信,现场编故事:“阿花不敢看大夫,偷偷用这个办法,后来,我就没有见过阿花了。”沈清然想起现代她妈养的小香猪阿花,长成两百斤的胖猪之后,寿终正寝,不由得叹了口气。 薛匪风揉揉沈清然的头发,这个阿花可能是忍受不了流言蜚语要轻生,正好让沈清然看见了,编了个借口哄骗他。 薛匪风不忍心戳穿真相,惹沈清然伤心,便道:“因为这个方法不管用,所以她不敢见你了。你不准学她。” 沈清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薛匪风,“真的吗?那我有没有怀孕?” 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薛匪风头痛欲裂,自己前阵子一定是鬼上身了,才会对沈清然怀孕深信不疑,不仅自虐自受,还侮辱了沈清然。 “我去看看鸡汤怎么样了。”薛匪风一言不合就遁走。 沈清然盯着薛匪风的背影,确认他没有折返,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我怎么这么聪明? 他美滋滋地从桌上拿过一截削好皮的甘蔗,嘎吱嘎吱啃起来。薛匪风贴心,从来没有让他啃过甘蔗皮,怕他娇气地把牙崩坏。 我哪有这么娇气,薛匪风太小题大做了。 没有甘蔗皮的甘蔗就失去了灵魂。 嘴上倒是啃地特别欢。 沈清然一边吃一边打算,把分房睡提上日程。一个月两个月可以推说身体不好不规律,时间长了,还是分房睡比较稳妥。 薛匪风这人好生奇怪,娶了老婆就放在一边看着,当祖宗供着,要不是今天一席话,沈清然都要怀疑那个以为“盖一床被子就能生小孩”的人是薛匪风。 归根究底,薛匪风没有把他当成媳妇。 本来娶的时候不情不愿,两次想要退婚,现在和他一起生活,处出了一点友谊,所以时时维护他。 英雄气长,儿女情短。 沈清然想,我很满意,一点也不失落。 …… 薛匪风盛了一碗鸡汤,舀了一勺吹凉喂给沈清然。 他情绪过于激昂,连日阴云一扫而空,如果不做点什么,晚上都睡不着觉。 沈清然扭过头,紧抿着嘴,不要,像在坐月子。 薛匪风捏着他的下巴转回来,他没办法向沈清然诉说满怀激动,就这只能将言语化作行动对他好。 无论想不想要,沈清然都得接着。 沈清然不仅不接,还挑毛病:没加盐。 他今天经历大起大落,被潘云剡推下鱼塘,惊闻女主没来的噩耗,接受自己是种田废物的事实,被薛匪风误解怀孕,这一出出的,太刺激了。 天还没黑,沈清然便陷在被子里睡得雷劈不醒。 薛匪风坐在床边,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睡颜,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直到沈清然在睡梦中转个身,留个后脑勺在外面,才收回视线。 其实后脑勺也可爱。 柜子里是没派上用场的安胎药,薛匪风默默拿到灶膛里烧了,金黄的火焰蹿出青色的烟气,上面温着没喝完鸡汤。 …… 大将军激动地劈了一夜柴。 …… 清晨,沈清然伸了个懒腰,拎着篮子去田里摘菜,上次被李春生和秋生偷过的小萝卜,现在长大了一些。 昨天那半只鸡没有一次炖光,在沸水里捞一遍,去掉血丝浮沫,盛起装好,冬日天冷不容易变质。 投桃报李,沈清然揪了两个萝卜,准备把剩下的鸡肉炖汤给薛匪风补补。 本来向张婶买鸡就是为了薛匪风,反而他吃的最多。 李家村昨晚出了一点小事故,潘云剡不知道得罪了谁,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直挺挺填在鱼塘里,只留一个脑袋还在水面上。今早被人发现的时候,脸都冻紫了,去了半条命。 沈清然乐呵呵地听完张婶的八卦,心想,这李大刀脾气还挺大。 他本来打算在潘家旁边的鱼塘里沤肥,臭死恶心死潘云剡,就是怕误伤他妹妹,既然有人替他报仇,他乐得轻松。 …… 第47章 薛匪风一边说一边观察沈清然的反应,见他笑容一顿,心里暗道糟糕。 太急了,他应该再瘸几个月 。 沈清然听不清薛匪风的声音,他脑海中出现一段机械音—— “恭喜您点亮种植技能,系统检测到您有优秀的种植天赋,五秒后为您绑定育种站系统——滴——” 两百万字的长篇种田巨著在记忆里一闪而过,沈清然眼前一黑。 去你的种植天赋! 你们系统都不挑人吗?!啊? 第22章 第 22 章 沈清然脑内和系统交战:“你是不是导航出错了?女主在隔壁, 你要是不认路, 我现在就带你去。” 系统:绑定完毕。 沈清然: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系统缓缓启动:我和你绑定之后才能和你交流。首先自我介绍,我是国家粮食安全总局和科技部联合发布首批育种站系统。 某些特定种田文会开启时空之门,将普通人拉入其他时空,原因暂时未知, 且无法阻止。上面知晓这一情况之后, 利用时空波动,发明出一种可以追踪穿越者的系统。 粮食安全不容忽视。随着科技发展, 越来越多的全球垄断育种公司出现,几大重要粮食产物的种子需要向国外公司购买。而这些种子被动改造过基因,播种三代之后,产量就大不如前,需要源源不断向垄断公司购买新品。为了打破僵局, 掌握主动权,提高国产种子的竞争力,以防粮食安全受其他势力控制, 也为了应对耕地减少问题,国家急需更优良的品种。 中央决定成立空间育种站, 大批的育种站系统跟随时空之门进入种田文平行世界,绑定宿主,播种种植,选择有利变异传回现实世界。 沈清然目瞪口呆:这么重要的事, 难道不应该谨慎挑选人选吗?你看看我, 像是能种田的人吗? 系统:每本书只能进一个人, 而我们只能和穿越者绑定。 机械音有一点点无奈,沈清然暗叹自己倒霉,但还是据理力争,“那也不能饥不择食啊!万一我一点田都不种,你不是白费功夫?” 沈清然语重心长:“国家资源不能随意浪费,都是劳动人民的纳税钱。” 涉及原则问题,系统也严肃起来:“不,我们有一套严格的筛选底线。” 一、政|审合格,无海外关系——沈清然父兄都是军人,简直超标符合。 二、思想端正,政|治觉悟高——系统检测到沈清然在潘家的震撼发言“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鉴定为优秀青年。 三、有过成功的种植记录——沈清然刚刚种活了青杜苗,擦边及格。 四、群众对其种植能力评价较高——来自某人毫无底线的宠妻发言,勉强也算。 “等等,第一条我不反对,第二第二阴差阳错我也认了。第四是怎么回事?”沈清然提出质疑,他就不信谁会这样评价他,良心不会痛吗? 系统尽量满足沈清然的疑问,检测结果:***在一分钟前发表了相似言论。 涉及原文重要人物剧透,系统必须给薛匪风的真名打码,便提示道:“就是最了解你的人。” 沈清然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薛匪风。 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推翻第四条:“我和他存续婚姻关系,他的评价不够客观。”有种去采集张婶和蔡氏的言论啊!找薛匪风干什么! 系统机智识破:你们是假夫妻。 哑口无言,沈清然气呼呼地推出系统界面,耳边薛匪风的话渐渐清晰起来。 薛匪风靠近沈清然一步:“青杜苗能种活的万不存一,清然,你很了不起。” 沈清然欲哭无泪,哀伤地看着薛匪风,我得种田了。 薛匪风不明就里,懊悔把腿伤要好的事说早了,沈清然又开始觉得自己没用。要是离家出走再来一次,薛匪风干脆把命都给沈清然得了。 便补救道:“其实也没那么神奇,要一直服药两个月,期间确保青杜长新芽。”言下之意,就是没有沈清然照看,青杜苗叶子蔫了,就只能当瘸子一辈子。 沈清然抓了抓头发,算了,不管育种站的事,总归薛匪风有希望摆脱轮椅,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系统不强制种田,只是给穿越者提供一个改善生活的方法,互惠互利,要是遇上沈清然这样死活不肯种田的也没辙。 沈清然欣喜地摸摸青杜苗,对薛匪风的话深信不疑。 薛匪风:果然还是要装瘸子。 沈清然俯身好奇地摸了一把薛匪风的大腿,捏着胫骨一顿乱来,他眨了眨眼睛,按照一般武侠定律,薛匪风这里应该神经坏死,等慢慢恢复了知觉,就能行动自如了。 他把自己的猜测和薛匪风笃定地那么一说,薛匪风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忍着他作乱的手指轻佻地摸来摸去,“嗯。” 沈清然蹲下来圈着他的腿,仰着头提建议:那我每天都给你按摩,加快血液循环。 理智告诉薛匪风应该拒绝。 薛匪风:“好。” “昨夜家里有贼造访,把屋顶压坏了一个窟窿,他自己倒是先吓跑了。”薛匪风不经意地说起这件事,“按摩还是算了,都瘸了好几个月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我屋里晚上漏风,当心冷着你。” 沈清然睁大眼睛,他昨晚是睡成死猪了吗?他去薛匪风屋里一看,果然天光清白,明晃晃的光线里尘埃飞扬,破碎的瓦片咂在地上,连被子都沾到了屋顶的青苔。 一米见方的窟窿,沈清然愤怒,两百斤的胖子就不要出来当贼了,东西被偷了事小,压坏屋顶砸到薛匪风事大。 而且,他和薛匪风还不会修屋顶。 沈清然死皮赖脸蹭了薛匪风一个月的床,此时哪有看着恩人露天睡觉的道理,他搬了薛匪风的被褥,径直放在他屋里的床上。 今早天空转阴,晚上可能要下雨。沈清然的屋子比薛匪风的大,床也宽了半米。 第49章 便拿了桐油伞和蓑衣,出门寻他。 “丰子你要去哪?”同村的李越看见薛匪风出门,随口问道。 “清然在地里,我去叫他回来。” “那我帮你叫呗,孙老二的地是吧?我正好要去那边。”李越就是曾经还钱给沈清然买轮椅的青年,他心里一直记着这件事,好不容易能帮上忙,自然不会错过。 盛情难却,李越也没有坏心,薛匪风只好把蓑衣和雨伞交给他,“麻烦跟清然说,早点回来。” “好好好,你放心。” 李越寻到沈清然,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地里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天气不好,他把蓑衣和雨伞放在田埂上,喊了沈清然一声,交代薛匪风的话便回家了。 雷雨来得比预计的更快,豆大的雨点打下来,沈清然缩着肩膀找到蓑衣和雨伞,感叹薛匪风真贴心。 雨势瞬间变大,沈清然急忙撑开伞,那伞却不知多久没用过,死活撑不开。沈清然放弃雨伞,拿过蓑衣。 然后他就发现,他不会穿。 没一会儿雨水便打湿了全身,沈清然还在纠结蓑衣怎么穿。 太麻烦了。 沈清然有点委屈。 再过一会儿,蓑衣也全湿了。 不穿了,先回去。 沈清然站起来,抹了把脸,刚走两步,又折返回去抱起十几斤重的蓑衣,一步一个脚印地回家。 薛匪风给的东西,要是放在地里,被过路的其他会用的人穿了怎么办? 我不能败家。 宽大沉重的蓑衣把沈清然的视线都遮住了,整条路上只有他孤身一人,艰难地在倾盆大雨里辨认方向。 一边踉跄前进,一边执拗地抱着蓑衣不肯撒手。 特别可怜。 薛匪风在家里久等不回沈清然,心里越发焦躁,正要冒雨去找他。 抬眼一看,薛匪风心脏蓦地揪紧,水花飞溅的大雨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可怜,慢慢地挪回家,像小蜗牛背着沉重的壳,又好笑又狼狈。 他怎么就没有考虑到沈清然不会用? 沈清然看见薛匪风,本来还好好的,眼眶立即一红,委屈爆了。 他哭着扑进薛匪风怀里。 我真的不想种田。 薛匪风摸着他湿透的头发,双眸幽深似海,他沉声保证:“我们不种了。” 他宁愿去战场用命给沈清然挣一世富贵荣华,也不敢再看这个小哑巴哭着从地里回来的委屈样子了。 第23章 第 23 章 沈清然眼眶通红地从薛匪风怀里撤出来, 发觉薛匪风身上又被自己弄湿了, 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蛋。 他好像总是这样,割完猪皮要在薛匪风身上蹭,掉在泥塘要抱,被雨淋湿也要扑, 沈清然脸颊爆红, 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啊! “钱财尚且是身外之物,何况只是一件蓑衣。”薛匪风语重心长, “如果你不会用,那它就连遮雨的用处都没有,下次遇见这样的事,扔掉就好,只要你能好好地回家。” 沈清然吃力地把蓑衣挂在墙上晾干, 薛匪风底线真的太低了,如果是张婶,这时候一定开始教他怎么穿。 也正因为这样好的薛匪风, 他再排斥种田,也要咬牙继续。他不曾幻想自己是拯救万民的英雄, 但他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厨房有热水,换完衣服过来, 我帮你擦头发。” 薛匪风起身要给沈清然端热水, 沈清然按着他坐回轮椅, 示意不用他帮忙。 厨房的灶台可以容纳两口铁锅,一前一后挨着,后面的锅较小。沈清然打开两个锅盖,白气瞬间蒸腾模糊了视线。 舀水的大铁勺比他脸还大,沈清然握着木柄,把热水舀到旁边的洗脚盆里,吃力地抱起木盆。 别人端水都是尽量和身体隔开距离,用手腕的力量。沈清然倒好,木盆底直接抵在小腹上,艰难地抱着,用肚子的承接了一半重量。 沈清然把水盆放在薛匪风脚边,就要去脱他的靴子。沈清然不在家时,薛匪风很少坐轮椅。今天他回来的时候,薛匪风拄着拐杖正要出门找他,他眼尖地发现了轮椅有坐过的痕迹。结合最近的阴雨天,估计薛匪风伤处闹毛病了。 浑身湿透的沈清然不顾自己,发着抖,嘴唇冻得惨白,这副样子给他洗脚,薛匪风如何能受得起!他胸腔震颤,差点直接站起来,把那个蹲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小哑巴抱起,剥光湿透的衣物裹进温暖的被窝。 沈清然固执地抓住他的脚脖子,另一只手顺着在膝盖上揉了揉,无声问他:“是不是疼?” 断腿之痛刮骨疗毒薛匪风都可以忍受,唯独受不了沈清然这样问他。沈清然蹲在哪儿,地面便积了一滩水。 “不要管我,到屋里去换衣服。”薛匪风命令,“你再蹲在这不换衣服,别怪我动手帮你换。” “清然,听话。”大将军色厉内荏,后面总要跟一句软话。 沈清然倏地站起来,利索地钻到厨房,又打了一盆水。严厉起来的薛匪风本来就够可怕了,还说要帮他换衣服,可怕极了。 …… 沈清然不是铁打的身体,原身更是孱弱的风吹就跑,前天掉进池塘受凉,淋雨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二天起来严重感冒。好在他是个哑巴,不开口便听不出嗓子哑了,薛匪风直到无意间摸到了他滚烫的额头,才发觉不对。 沈清然合着昏沉的眼皮,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薛匪风发火。 第51章 堂兄还是要多多出场才行。沈清然灵光一闪,不如他捏造一个牛逼的堂兄出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两人小时候感情好,什么都是他给的。 沈清然支吾了下,“黄二是谁?我不认识他。我跟你说,我这个堂兄,宸宁之貌,自小聪明,做生意可厉害了,他说下次来看我,还要送我一筐小龙虾。” 下次?反正挑薛匪风不在家的时候来就行。 吹起自己伪装的身份,沈清然毫不手软。 薛匪风暗暗吃醋,这哪里冒出来的堂兄?沈清然想要什么他也能给,摘星揽月,予取予求。他还有千军万马,堂兄有吗? “能让我见见这个堂兄吗?”薛匪风顺着沈清然的话,诚恳道,“我想当面感谢他。” 就怕不是真的堂兄,而是闺中时就潜藏的情敌。薛匪风已然完全忘记沈清然刚来时的人见人嫌的样子,只觉得他的小哑巴长得这么好看,有人觊觎在所难免。薛匪风要将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沈清然卡壳:他在城里。 薛匪风:“下个月我正好要出山一趟。” 沈清然:“……”薛匪风态度坚持,糊弄不过去,再不答应就显得心虚,这两头牛的来历不清不楚,徒生事端。 行吧。 一劳永逸,装就是了。 第24章 第 24 章 清晨, 沈清然在被子里翻了身,隐隐约约听见嘈杂的喧闹声, 仿佛无赖们上门闹事那天,尖利的吵架声刺得人耳朵疼。他揉了揉耳朵, 拥着被子坐起来。 “这是我家的牛!” “告到官府去我也有理, 叫沈清然出来对质!” 沈清然才睡醒, 懵了一瞬。胡搅蛮缠的声音中,薛匪风试图讲理的话语被掩盖得几乎听不见。 他刚从系统里牵出来的牛就被人惦记上了?惦记就惦记,还趁他睡觉的时候欺负薛匪风? 沈清然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冲出去,就见院子里来了一群生面孔, 把薛匪风包围在里面, 怒气冲冲地向他讨说法。 丢了两只牛的人家正好是里长的亲戚,德高望重的里长此时说话便带了偏向:“丰子, 咱一个村就伯平家养牛, 平时春耕秋收, 他也乐意借给邻居, 偷牛是重罪,你还是把牛交出来吧。” 李伯平“借”牛一次要五个铜板,还得给他家牛割三天草, 也算不上借。但是大家碍于李家村只有他家有牛, 平时都笑脸相迎。 杀牛和偷牛在农耕时代都是重罪。 薛匪风对堂兄的存在也是一头雾水, 说不好两头牛的来历, 但他相信沈清然。连驴车都要学一下午, 怎么会弄回来两头牛给自己罪受。 “岳母怜惜清然种田辛苦,昨天特意送来了两头牛,怎么就成你们的?你有何证据?” 李伯平家里养着四五头牛,平时宝贝地跟什么似的,年轻力壮的成牛和牛犊关在牛棚里,只给自家用,上了年纪的老牛租出去给别人用,出点什么毛病就喜欢讹人。大家只知道他家里有几头牛,却也没怎么见过。 一半是为了维护耕牛的垄断地位,另一个原因,李伯平昨天看见沈清然大摇大摆牵着两头牛回家心里就老大不舒服,结果,正巧,当天他家里就少了两头! 一定是这个沈清然,把他的牛偷了跟外人换了两只!李伯平苦于没证据,便生出把沈清然的两只直接认下的心思。 “大伙都知道我家牛去年生了两只小牛,不信现在去我家牛棚里数数,就少了两只!” 大伙点点头,李伯平今天破天荒开放了牛棚给大家看,确实少了。 “我养了这么久,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李伯平胸有成竹。 周围人一半相信李伯平的话,一半碍于借牛的人情,都站在他这一边。 沈清然推着轮椅挤开众人,让薛匪风坐下,两手一叉腰,吵架他可从来没怕过。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李伯平继续说。 他的奶牛可是荷斯坦奶牛和黄牛杂交的优良品种,黑白花牛,体型大,产奶量高!你算个什么牛? 沈清然寻思着这一般人也说不出来。 “我家的牛,四肢雪白,躯干通黑,头顶一撮巴掌大的白毛,右后蹄往上两寸处,一块铜钱大小的黑斑。”李伯平昨天见沈清然牵的牛品相极佳,四蹄结实,他敢说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品种,便眼红了一路,把人家的牛细节记得分毫不差。 沈清然点点头,去后院把两头牛牵出来,他昨天也没有认真看,再次看见的瞬间心里一咯噔,完了,还真跟李伯平说的一样。 这人怎么回事,别人的东西记得那么牢! 我要是能说出你媳妇的特征,难道你媳妇就是我的吗? 牛一牵出来,所有人看沈清然的目光都变了。出于对沈清然品行不端的鄙夷以及微妙的眼红,一个个指指点点,重提往事,当着薛匪风的面开始议论原主请了一堆无赖上门日夜吃喝的盛况。 沈清然赶紧看了一眼薛匪风。 薛匪风什么绿帽子没戴过,面上云淡风轻。 沈清然听见人群中有人骂了一句“窝囊废”,当即气红了眼。 李伯平看见两头牛,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他迫不及待上前抢沈清然的缰绳,见对方不肯松手,竟然上手去掰沈清然的手。 “大家看看,铁证如山!说不出话了吧!不说话就是心虚,把牛给我!”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李伯平目光凶狠地盯着沈清然,试图把人吓退。 不行!气炸了我要解释! 沈清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欺负不能开口,唯独这一次是在薛匪风面前,他觉得十分丢脸,怕薛匪风也和那些看客一样,觉得他昨天去偷牛了。 想骂人。 不行……会暴露自己! 不管了我憋不住了。 第53章 “是啊是啊。”李伯平苦着脸道。 薛匪风:“一,从今天起,五年内,你家的牛外借不再收费,二,去向沈清然道歉。” 众人没想到自己看个戏,还能有收获,纷纷催促李伯平去道歉,心里都想着,这丰子出去打仗了眼界跟他们就是不一样,有钱有本事,看沈清然也能顺利怀上孩子,时间还快,以前怎么没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大家选择性忘记村里关于薛匪风喜当爹的流言。对沈清然这么好,媳妇肚子里肯定是自己的种。 …… 李家父子二人乖乖地站在门前道歉。 “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父子。以后我家喂牛,草料都紧着您家的先来……” 沈清然眼睛一亮,他正愁着这两牛食量大,冬天草木枯黄,准备草料麻烦。草料自动送上门了。 李伯平又道:“您别动气,我媳妇就是怀孕初期被家里的两头倔牛气到了,才生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您千万别生气……” 薛匪风扶额,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沈清然立刻从屋里炸出来。 没怀孕,滚! 李家父子马上滚了。 沈清然又看着薛匪风,眼神哀怨。 薛匪风:“你别动气……” 这句开头和李伯平一样,薛匪风识趣地闭嘴。 …… 沈清然曾看过两人的八字,自然记住了薛匪风的生日,腊月初三。原主的生日也在腊月。 两个人的假生日撞到了同一个月。 沈清然想起自己前世是怎么过生日的,他那和他一样懒散的亲妈,会在这天,亲自下厨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味道很难吃就是了。 沈清然想,他也应该给薛匪风准备一顿好吃的。 但前车之鉴犹在,他这点可不能随他妈。 沈清然想学做饭了。 不仅如此,他还想给薛匪风一个惊喜,最好找一个厨艺好的师傅偷偷学个两招。 沈清然听张婶说过,村里最里头的山坳住着一个老头,年轻的时候给王府当过厨子,后来外面乱了,便回到老家呆着,脾气很怪,不爱跟人来往。张婶还说,这厨子喜欢王府里的小姐,两情相悦,但身份差距巨大,被王爷发现了打了一顿赶出去,因此脾气越来越怪。 天知道张婶消息怎么这么多,而且她还喜欢跟沈清然说道,因为沈清然是个哑巴,不会继续往外说。 沈清然有自知之明,要是张婶的水平教他,他学个一分,等于难吃。换成王府这样的厨子教他,学个半分也能入口了。 脾气怪没事,他能说会道死缠烂打。只要换上男装,可以开口,就有把握说服他。 此时,另一位姓薛的将军,和他有一样的念头。 第25章 第 25 章 要拜师, 当务之急是要搞到一套像样的男装。现在外表和言语上迷惑对方, 让他看不出来自己手残的本质,机会也大一些。 沈清然也想过偷用薛匪风的衣服, 但一来不合身,二来, 万一遇上什么状况, 衣服被人认出来就遭了。 沈清然询问系统:“你说我现在开始养蚕来得及吗?” 系统不想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 “可以直接提供蚕茧吗?”沈清然异想天开,“我知道成蛾破茧之后才会产卵,直接给我蚕茧就行了,我等里面的蛾子出来产卵。” 系统:提供个卵!你的险恶用心都写在脸上了! 沈清然意料之中:“保持文明。” 系统:没有说脏话, 就是表达只提供蚕卵的意思。 还有十天,沈清然决定先去厨子家里踩点再说,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 …… 薛匪风把泥鳅小鱼养了几天,吐干净泥,给沈清然炸小鱼干。他不会掏内脏, 杀鱼时手起刀落, 只留中间一小截最嫩的肉质。本来掏空一个鱼塘就得了十斤鱼虾, 经过处理后, 剩下两斤不到。 酱盐姜蒜酒拌一拌,裹上上焦芋粉和鸡蛋清炸一炸,外焦里嫩, 香脆味美。将军手劲大, 特别入味。 一次性炸太多, 沈清然自然吃不完, 送了张婶一半。 张婶怀疑人生地看着只剩一小截的鱼肉:“这是你做的,还是丰子做的?” 薛匪风坦然承认是自己做的。 沈清然点点头,有哪里不对吗?鱼头本来就不好吃,鱼尾太硬,薛匪风提前帮他去掉,简直不能更贴心。 两人都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张婶常常因为不够败家而和这两人格格不入。 张婶:“以后要做什么新鲜的,先来问问婶子,我教你们。”别直接端成品过来,她受不了这刺激。 这话直接对薛匪风说的,她现在有些看明白了,沈清然劝一劝还有理智,薛匪风不声不响,最为致命。 第55章 一个时辰后,沈清然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直喘气。 地是翻好的,红薯苗薛匪风帮他散开到每一平方米,沈清然的工作只是简单到拿起插下,这他都受不了,简直不敢想象普通农民从头到尾的工作量。 薛匪风越看越心疼,“不种了,明天再说。” 明天这些红薯苗就会消失,那就是鬼故事了。沈清然虚弱地拒绝薛匪风的提议。 扶我起来,我还能种。 薛匪风不得不重新背上竹筐,每次递给沈清然一棵。最后半程,沈清然腰酸背痛,甚至想爬着种田。 全部种完,天色已经黑了,沈清然浑然瘫痪,思想却有些飘飘然,指着那一亩还没砍完的甘蔗地,大胆提议,不如在甘蔗脚下再种一层红薯。红薯和甘蔗成长空间并不重合。 薛匪风冷着脸把沈清然拖回去。 …… 第二天,沈清然在床上没能爬起来。 第三天还是瘫着。 第四天,全村的人都知道沈清然在地里种了两亩杂草,把自己种瘫了。 毕竟村里见识最广的老人也没见过红薯,在他们眼里就是杂草。 春耕即将开始,沈清然不种豆不种稻,把好好的地拿去种杂草,这件事变成了近期最大的笑话。 沈清然:他们都不理解我! 沈清然提笔问薛匪风:“能种出粮食的!你信我吗?” 薛匪风:“信。” 一副对沈清然唯命是从,哪怕沈清然说地里能长出鱼他都信的样子。 沈清然一脸狐疑地试探:“其实第二年还能长鱼。” 薛匪风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怀疑,很快,但还是被沈清然捕捉到了。 沈清然稍稍感到一丝安慰,看吧,薛匪风是基于成年人的智商做出判断后,才选择相信他。 接着,他听见薛匪风斩钉截铁地说“能长鱼不错。” 沈清然:“……”又生气又感动。 红薯苗还没长出新叶子,还全是系统里带出来的老叶子,不能食用,沈清然用种地换来的两百积分,跟系统兑换了一小把红薯叶。 这个系统真的特别抠门! 沈清然用毕生厨艺炒了这把红薯叶,给薛匪风品尝,证明它真的能吃。土地是一个人内心最大的依仗,如今另作他物,沈清然想让薛匪风安心。 薛匪风一脸平静地放下筷子。 心里突然觉得村民是对的。 …… 沈清然瘫了五天之后,惊觉学厨的时间所剩不多。 他趁薛匪风不注意,溜到潘家的那口鱼塘,左右看着没人,从塘边的杂草堆里翻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件刚刚做好的月白色长袍。 他上次来经过鱼塘,听见潘云剡在屋里骂潘云奚,说她衣服做得烂,穿起来麻烦。 潘云剡上次被薛匪风按在鱼塘一晚上,便一直卧病在床,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窝里横,父母不在家,便经常辱骂小妹出气。 潘云奚抱着新做好的衣服蹲在鱼塘边,哭都不敢大声。哥哥读书时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书院里的同窗还夸好看。自从落水之后,潘云剡便越来越过分了。 好歹是他期待已久的女主,沈清然看不下去,见潘云奚也识字,便蹲下和她写字聊了一会儿。 “妇女也顶半边天!” “潘云剡现在能拿你怎么样?你看看我,村里流言蜚语也不能拿我怎么样,说到底是因为我内心不惧怕他们。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 沈清然鼓励她:“我看你这件衣服就做得特别好,潘云剡不要你卖给我,我给你银子。有钱就有底气,哪怕脱离潘家也能活下去。” 潘云奚对这个帮了她好多次的人有种天然的信任,她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我以后不给哥哥做衣服了,我、我要自己攒钱。” 沈清然爽快付钱,“以后带你种田。” 潘云奚应沈清然的要求,把衣服改小之后藏在鱼塘旁边。 …… 沈清然拿到衣服,唯一苦恼的就是,他没有机会长时间出门而不被怀疑。 这天,薛匪风向他提出要上山砍柴。 沈清然见识过薛匪风的剑法,根本用不着爬树之类,光站着就能办到。他正愁没机会出门,便再三强调只准砍柴,搬运柴火必须等他一起上山。 薛匪风面上答应,心里决定找个没人的峰顶迅速砍个五担柴,按照他的武功,不用一炷香的时间。 然后去山坳里找张厨子。 沈清然虚伪地表示自己要去给红薯地浇水,和薛匪风目的相同。 …… 沈清然在女装外面套上男装,小心翼翼,一路都没有遇上人。 第57章 可是薛匪风也没少干活啊,什么都抢着来!他图什么! 沈清然百思不得其解,脑海中突然闪过薛匪风几次的欲言又止,似乎从青杜苗种成那日,薛匪风就说他的腿只差这一味药就能好。 所以薛匪风是治好了? 那为什么骗他?沈清然从头捋了捋他和薛匪风的对话,灵光一闪,薛匪风该不是怕自己离家出走,所以装瘸把自己留下? 曾经的智障矫情发言一句句浮现眼前,沈清然羞愧地低下头。薛匪风为了践行“无能哑巴配瘸子,谁也不拖累谁”,连腿好了都不敢说。 薛匪风是不是傻?一边甘愿当老实人接盘,一边还要顾及他的自尊,天下没有比薛匪风更傻的人了。 误会自己怀孕了也不说,腿伤好了也不说……沈清然吸了吸鼻子,薛匪风真是太惨了,他一定要好好学做饭给他吃。 沈清然飞快地扯了包衣服的蓝布当头巾,在脑后打个结,前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还不够,沈清然慌张四望,在角落里看见一顶草帽,手指探过去,嗖地勾到手,迅速戴上了。 他比薛匪风矮,薛匪风站在他身边也只能看见帽檐,看不见眼睛。 自己还穿了两套衣服,身形比之前大一圈,薛匪风应该认不出来。 完美。 沈清然低调地从墙后转出来,觉得自己像一个冷酷的剑客。 张瘸子愣了一下,他年轻时在王府里什么事没见过,心念电转间,想明白沈清然可能和薛匪风有过节,他挺喜欢这个青年人,嘴甜知趣。外面的事归外面的事,既然人为了给媳妇做饭,找上他这里,一个屋檐下,若是两人起了纠纷,倒是他的不是。 便替他掩护道:“小少爷就是小少爷,刚来我这儿厨房脸上就起疹子了,怎么,还没消?” 沈清然都想跪下喊张瘸子一声亲爹了。 “有点严重,我们赶紧开始,待会儿再回去上药。” 张厨子突然和蔼可亲:“那行,你们都来学做饭给媳妇吃,那我便一起教。难得有人来,我也不指定你们学什么,你们商量着选吧。” 薛匪风多看了两眼沈清然,这人十分古怪,不像是起疹子,倒像不能见人。但这世上谁没有秘密,连他也有一堆事情瞒着沈清然。薛匪风见对方的反应,不像是认识他,便松下警惕,对张厨子道:“有劳。” 沈清然这才知道,薛匪风竟然跟他的目的一样,仗着有一顶草帽,他内心颤动,簌簌眨眼,意图把泪光扇回去。 说了去砍柴,结果又来做这样的事情赚他眼泪。 张厨子问:“你们媳妇口味如何?” “他不挑。” “她挑食。” 两道声音一起落下,对比太惨烈,沈清然脸红冒烟,不禁撅嘴反驳,“哪有。” 卧槽,嘴快了。 这句话接的快速又自然,薛匪风不由得朝他那边看过去。 沈清然补救:“哪有这么说自己媳妇的,在外人面前,要留两分面子。” 薛匪风:“不说实话,怎么对症下药?” 沈清然挺了挺小胸膛,我可没病,这句话你敢当面说吗? “你们谁去刷锅?”张厨子在灶台边磨刀,琢磨着这两人怎么像打情骂俏? 沈清然站着不动,薛匪风现在又不瘸了,他偷个懒可以被原谅,“师弟刷。” 薛匪风被占了口头便宜,也懒得计较,抓起一旁的刷子,在锅里用力搓了几个来回。 “我这锅不禁擦,等下你给擦坏了。”张厨子指着沈清然,“你来。” 沈清然怕手被薛匪风认出来,缩在袖子里,两根指头捏着刷子,轻轻地在锅底扫了一圈,连灰尘都扫不走。 张厨子要被这两人气死,但他不知道,这只是开头。 一个时辰后,张厨子甩手坐在凳子上,“你们媳妇怎么没被你们气死!” 这世道什么人都能娶到媳妇,偏偏他这个老头孤独终老,连给薛小姐做一辈子饭都奢侈。 沈清然默默地看了一眼薛匪风,谁让我们做饭一样难吃。 张厨子指挥力气大的去倒水,等薛匪风走了之后,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沈清然:“他来了之后,我怎么觉得你消极怠工了?” 沈清然涨红脸,因为在家里薛匪风什么都抢着干,他下意识觉得抢不过薛匪风,就直接在一旁等着了。再者,他今天学的,肯定不能在薛匪风面前露两手,不然就等于公开告诉薛匪风他的身份。 新一轮教学,张厨子依然跳脚着骂这两个人毫无天赋,上一句吼沈清然让他用力,下一刻斥薛匪风手里拿的是菜刀,不是斧头。 张厨子失去理智:“干脆你握着他的手行不行!你们两互相抵消一下力道!” 沈清然和薛匪风都表示拒绝。 一只老鼠沿着墙壁滚下来,在灶上被烫得四肢乱抓,飞快地朝沈清然蹿了过来。沈清然没见过这么来势汹汹往他怀里扑的老鼠,条件反射抓着薛匪风的胳膊往他背后躲。 薛匪风冷静地用锅铲将老鼠拍到墙上,跟老鼠干一样糊在上面掉不下来。 张厨子头痛:放、放下锅铲! 刚才沈清然抱上来的瞬间,薛匪风明确感觉到,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顿时觉得有些可笑,他怎么会觉得这人和“会说话的”沈清然很像。 一个时辰后,沈清然被逐出师门。他看出张厨子是想给他先走的机会,假装垂头丧气,“我媳妇怀孕了离不开人,师哥我先走了。” 还顺便当着面,占了两把薛匪风的便宜。 第59章 沈清然一直小心观察薛匪风, 见他眼神微变,警觉地联想起山道上的那次解渴。 他两只手隔在两人中间,防止两人胸膛相贴,此时一用力,蹲了下来,从薛匪风怀中溜走,狗腿地端起装西瓜的白瓷盘,递到薛匪风手里。 薛匪风这也太急了,想吃西瓜就吃,非要尝他嘴里的。沈清然保证自己一口没吃! 沈清然怕自己反应不够自然,秀挺白皙的鼻尖微微一动,假装嫌弃薛匪风身上的鱼腥气。沈清然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把杀鱼的任务都推给薛匪风。反正不能抱,会露馅。 薛匪风:“抱歉,我忘了你不喜欢这种味道。”上次割个猪皮委屈地跟什么似的,沈清然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薛匪风也不舍得让鱼腥气沾染了他。 便退了一步,负手道:“你喂我一块。” 果然是手还没洗就等不及想吃了!没有人抵御无籽西瓜的诱惑! 沈清然得意地用竹签叉起一块,送到薛匪风嘴边。薛匪风这辈子估计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以后一定要多多种些美味的食物,带薛匪风吃香喝辣。 沈清然满足地地看着薛匪风两口吃完一块,突然觉得五千积分不是事,薛匪风吃得开心就好。 “你也吃。”薛匪风指着最大的一块西瓜。 沈清然犹豫了下,觉得薛匪风大概也吃不完一整个,时间一长就馊了,便开心地给自己也来了一块。 刚吃一口,薛匪风突然凑过来舔了一口他的嘴角,快得沈清然都做不出反应。 “流出来了。” 沈清然嘴角被烫了似的,僵着不敢动,不就是五千积分一个西瓜吗?喜欢他再赊账就是了!何必怜惜嘴边的一点西瓜汁呢! 不知道他对口水过敏吗? 完了,脸越来越烫了。 沈清然又气又心疼地把西瓜都塞给“没见识”的薛匪风,热着脸从薛匪风身边越过,动作太急带倒了他的竹棍子。 薛匪风以为沈清然生气,着急地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沈清然挣开。 随着一声啪啦的竹棍倒地声,薛匪风还好好地站着,两人突然清醒了似的,关注到薛匪风瘸腿问题。 沈清然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嘴角,幸灾乐祸地等薛匪风找什么蹩脚的借口跟他解释,面上依然做出大惊失色的喜悦状,以及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薛匪风:“刚才上山砍柴,经过山沟时,不留神把拐杖掉了。” 他不可思议道:“我原本以为,这下只能等你来找我,但又怕你担心,便找了一根竹竿勉力支撑,谁知,竟然慢慢地站起来了。” 薛匪风总结:“我瘸了这么久,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只要丢了拐杖,破除心理依赖,绝境逢生。 沈清然心里默默帮薛匪风补全。 要不是他今天在张厨子家和薛匪风狭路相逢,都要信了薛匪风的鬼话。 薛匪风掰过沈清然的身体,认真地看着沈清然的眼睛:“多亏你种活青杜苗。” 这句话我信,沈清然想。 我还是有点用的。 基于薛匪风善意的谎言,沈清然没有太为难他。 薛匪风试探:“无论如何,我都很需要你。” 沈清然自然不会再离家出走,他现在有事情干,欠着系统五十亩地没种。他回以薛匪风一个坚定信赖的眼神,然后扛起锄头出门种田。 打工还债。 命苦。 现在是大中午,按照沈清然一日三餐的用餐要求,此时应该吃饭,然后午睡。 薛匪风看着不分时间,转性种田的沈清然,心底升上一股担忧。沈清然大概想通过种田证明自己,可是他哪舍得让沈清然吃苦。 再者,薛匪风想起沈清然那两亩信誓旦旦“第二年能长出鱼”的红薯地,有些担心沈清然是受了他堂兄的哄骗,其实压根不存在红薯,就是一些杂草。 如果什么长不出来,沈清然一定会大受打击。 薛匪风下了决定,让常铭先养他一池子的鱼,以备不时之需。 …… 育种站今日重磅推荐——马铃薯。 马铃薯是世界五大主食之一,外来品种,低温可储存半年以上,系统提供的早熟品种,生长期三个月,目前亩产八千斤。 目标亩产:一万一千斤。 奖励积分:一万。 沈清然:“又是限时品种?” 今天都中午了,这是要他老命。 他怀疑是系统故意报复他。 系统:凡是原产地不在中国的重要农作物,由于时空上的存在矛盾,都是限时产品。 “那你们就不能换个时间开放?”沈清然很愁,一开始薛匪风买了五亩甘蔗,他差点气死。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嫌土地不够种的时候。 第61章 薛匪风不介意沈清然种着玩,但他对堂兄意见很大。自己的媳妇当然不能说蠢,薛匪风把账都记在了堂兄头上。 腿打断都是轻的。 薛匪风恶狠狠磨牙。 沈清然一脸天真,对堂兄全副的信任,薛匪风怎么说都没用。他暗暗焦躁,怒极反笑:“行,你种。” 等到别人丰收,而自家地里什么都长不出来的时候,沈清然就知道谁才是对的。 这个堂兄他是非见不可了。 薛匪风再次提醒:“正月十五。”也就是下个月,那天城里有花灯节,正好白天见完堂兄,晚上带沈清然去看花灯。 沈清然瑟瑟发抖,替未来担忧:“你不会想打他吧?” “怎么会?”薛匪风声音温柔:“就是想谢谢他教了你这么多。” 沈清然更加惶恐:“不许打他,不然我……” 跟你离婚! 薛匪风嚯地收拢五指,把沈清然正在写字的手指握住,不让继续。 我惨了,沈清然心如止水。 薛匪风在这,沈清然没办法变出马铃薯,便想法设法把人支走。 “张婶说明天会下雨,你回去把屋顶修一修。” 沈清然最近和薛匪风睡一个屋,以前薛匪风瘸的时候,他可以使计让薛匪风睡床上,现在不瘸了,肯定霸占地铺。他不是女的,哪能处处享受薛匪风的退让。不如把薛匪风的那间屋顶修一修,大家都有床睡。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睡一屋,腿一好就被派去修屋顶。 薛匪风冷着脸回家,心里对堂兄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沈清然撒豆子一样,把马铃薯扔进沟里,速度快了一百倍。盖土就更随意了,薛匪风可能用了什么技巧,马铃薯一扔到沟里,两侧的泥土松动,崩塌覆盖下来。 沈清然在心里又赞美了薛匪风一万遍。 还要拉着系统听他赞美。 …… 每一次过度劳动,都要伴随三天的瘫痪。 薛匪风夸张地不许沈清然拿任何东西,拧毛巾都不肯,势必要让他把指甲盖和掌心都养回原样。 沈清然闲得发霉:“系统,有什么适合房前屋后种的,好养活,又能马上看到成果的。” “桑葚。” 桑葚易活,插根枝叶,春天便能抽条,结桑葚,初夏上,一串串紫红发黑的果子挂满叶间。 夏天喝桑甚汁,清凉消暑,乌发明目,还可以治疗死精。 系统努力游说沈清然种植:“功效很多。” 沈清然挑眉:你在暗示什么? 系统:“……”我好好一个正经系统,全国扫黄办的办公室就在育种站旁边。 系统没说,但沈清然自己控制不住天马行空,薛匪风他是不是…… 呃?娶媳妇就放一边看着? 不不不,薛匪风一定只是对娶的媳妇不满意! 沈清然摸了把小脸,先种了再说。 恕系统见识浅薄,没见过这么积极的沈清然。 第28章 第 28 章 桑葚好种, 沈清然只要把桑葚枝条插在土里,都不用挖坑,他很快就绕着茅屋一圈,在篱笆边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带芽的小树枝, 不仔细看不会发现。 过不了多久, 这些专门结果的桑树就会抽条长高, 变成郁郁葱葱两米高的绿色城墙, 将茅屋包围在里面。到时候再向薛匪风解释吧。 沈清然摊开手掌,上面出现了几道青褐色的斑痕,他立即放在嘴边呵气, 在衣服上蹭了蹭。 薛匪风要每天检查的。 如果没有其他干扰因素, 最近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方式。 系统:两亩马铃薯 一亩桑葚, 攒下三百积分。您欠账的五千积分将在25天后到期, 连本带利一共5500分。 系统结余:-5200。 沈清然:“所以我这两天种的田利息都还不清?” 他现在连地都没有了。 系统提示沈清然可以去开荒。 李家村有一座石山, 山体全是由岩石组成, 草木不生, 沈清然可以选择在上面种植松树杉树等针叶树。 沈清然:“你觉得我这双手还能刨石块?” 平时徒手挖个坑就不错了, 石头上面他怎么种? 第63章 薛匪风看着他冻成猪蹄的两只手,抓住他的时候像块寒冰。一狠心拍开他,只重复道:“上来!” 沈清然听话地趴上去,很有心眼地把两只猪蹄藏在胸前。 完了! 薛匪风看起来好生气! 沈清然想了想,把薛匪风宽阔沉稳的背部当成小黑板,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开始写字。 一定要要先发制人! “我早上想锻炼一下身体,听说石山人比较少,就去那里爬山了。”沈清然半真半假,“谁知道上去容易下来难,我磨蹭了很久才敢下坡,就耗到现在了。” “你不要生气。”沈清然小媳妇似的补了一句,“我害怕。” 薛匪风本来用着轻功被沈清然回去,突然急停下来。沈清然一个不妨撞到了他的头。 “生气?”薛匪风嗓音有些哑,“沈清然,我多怕你困在哪里,哪怕我喊个三天三夜,你是个哑巴,一句回应也不能给我。” 沈清然心被重重撞击了下,他是个自私的“哑巴”。 “我不是怪你哑巴。”薛匪风察觉到沈清然在发抖,便匆匆你解释了句,不再多说,先把人带回去捂暖最要紧。 薛匪风今天找人给沈清然的房间修火炕,和做工师傅在房间里待久了点,一时没有关注沈清然去哪儿,等他烧好暖融融的炕,想叫沈清然来试试时,人已经不见了。 他在村里找了半天,差点提刀把跟沈清然有过节的人一一逼问。没有人见过沈清然。薛匪风又去山上找,他没想到沈清然会去那座荒凉险峻的石山。最后不抱希望地去石山找的时候,看见沈清然摔得灰头土脸,说自己被困在山上不敢下来。 薛匪风更生自己的气。如果他一开始就去石山找人的话,就能把沈清然安然无恙地带下来。 …… 那天薛匪风把沈清然塞进被窝里,像犯人一样盘问了一通,确定他除了皮外伤之外,没有其他发寒发热的迹象。 “沈清然,我要你跟我保证下不为例。”说这句话的薛匪风像一个炸|药桶,一点就燃。 关键时刻沈清然犹豫了。 因为他还有那么多一言难尽的过去,无法说明的系统,来源不明的种子。 等过了一会儿,沈清然再点头,薛匪风就不信了。 两人陷入微妙的困局,但生活依然平常,薛匪风会给他做饭,一开始手指受伤握不住筷子还会喂他,看见他拧个毛巾也会一言不发地抢过来帮他。 沈清然想不到种田以来,他会和薛匪风发生这么多矛盾,常常让他生出“如果我混吃等死薛匪风反而会宠我一辈子”的错觉。 他难得有些迷茫,连系统这个时候都不出声催他种田,生怕自己一开口,提醒沈清然撂挑子不干。 薛匪风的屋顶修好了,两人晚上分开睡。 睡觉之前少了一个“抢地铺”的流程,沈清然还有些不习惯,他安分地没有出门种田,其实也无田可种,然后开始闲得养蘑菇。 他的屋子里,四周的墙根都放着蘑菇的菌种包,挤挤挨挨地排过去,已经开始冒出一点点白色的小伞帽。 空气里慢慢流动一股土壤腐烂的气息,沈清然捂住鼻子。 仿佛回到他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房间根本不能住人。 救命,他后悔种蘑菇了! 他现在还能回薛匪风的屋子睡吗? …… 腊月初十,村里的女性聚在一起做年糕。 用李氏祠堂的那口大灶,人多速度快,做完了每家均分。 沈清然作为李家村新添人口,不想太特立独行,毕竟二代种子出来后,还要仰仗大家一起种田。 张婶出山置办年货,她家来的是她媳妇,没有什么话语权帮沈清然说话。 于是沈清然凭借李家村最差的名声,不负众望地被排挤了。 “清然,你力气大,你去劈材,有意见就说,大家一起做年糕,和和睦睦的。”睁眼说瞎话。 沈清然:小心我开口吓死你! 他也不想和一群妇女挤在桌边做年糕,从性别上来说,劈柴最适合他了。 于是脏累活一股脑地向他袭来,沈清然半天没劈好一捆柴,闲得坐在一边的大婶居然开始数落他干啥啥不行,劈柴都不会还能干什么。 理直气壮得让沈清然时常怀疑自己女装的事情败露。不然几十号人,怎么就他挑水和劈柴? 从表面上看,这非常不公平。但透过现象看本质,沈清然是在场唯一一个男人,秉承绅士原则,他应该主动挑起重任。 就有点委屈。 薛匪风特供的委屈。 他好脾气地把斧头钉在木头上,心想,看薛匪风劈柴怎么那么简单? 一鼓作气高举起斧头,正想一劈两段,震慑一下嘴碎议论他的那群人。 谁知落点没有看好,一下子失了准头,朝自己的脚背砍去。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斧头。 沈清然立即松了手,心灵感应似的抬头去看,薛匪风面色铁青,仿佛想活劈了让沈清然劈柴的人。 第65章 夫人和将军这么恩爱,将军不在,夫人立马搬到他的房间里去睡,可为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将军的? 他们主子太可怜了吧? 常铭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主子家里有点臭。 …… 为什么菌菇越养越臭? 系统:你是不是往上面浇粪了? 沈清然:胡说!我只浇水! 系统给了他好几种蘑菇的菌棒,上面缠满了白色菌丝,只要他保持空气湿度就能自动长出来,懒人友好型的一种种植模式。 沈清然每天除了浇水就是浇水,可是腐烂的现象天天都在发生。他坐在门槛上叹气,现在好了,他连扔出去都嫌脏手。 因为怕被人看见,沈清然的屋子门窗紧闭,通风不足,他闲着只会浇水,湿度过高,蘑菇不腐烂才怪。 系统:“蘑菇养殖手册,二百积分了解一下。” 沈清然不买,还要敲诈系统:“不管它们烂不烂,只要是长出来才烂的,都必须给我算分。再提积分小心我就向你要松茸。” 松茸目前无法人工培育,系统想起被鬼兰支配的恐惧。 一提这个,沈清然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能种松茸,要是他不小心搞出了人工培育技术,系统不得给他送个十万八千分奖励? 沈清然被幻想中的积分奖励砸昏了头,高兴的咧开嘴巴,下一刻就因为多吸了两口气,薰清醒了。 还是先种好蘑菇吧。 他蒙着鼻子巡视蘑菇基地,对没有腐烂的蘑菇表示嘉许,准备等这一波都长成了一块把菌棒清出去。 能一次干完的活为什么要提前分两次干? …… 天下山庄,闽州分处。 一盏清茶白雾袅袅,左边坐着的人,锦衣玉带,一丝不苟,削薄的唇角微微上挑,凌厉中透出一股邪气。 右边的人,普通衣裳,面色沉静,上位者的气息浑然天成,难出其二。 暗中交锋,你来我往。 玉盏轻轻磕在桌沿,慕文寇率先开口:“薛将军别来无恙?” “有话直说。”将军还赶着回家给媳妇过生日。 “呵。”慕文寇轻笑了声,“薛将军借我镖局的船队剿匪,为民除害,大快人心,可这曹同方身后的人……” 慕文寇指尖飞快地沾了滴水,曲起手指一弹,桌面上面立即出现一个隐约的“厉”字,转瞬即消。 “天下山庄自来不理朝事,这黑锅,本庄不背。” 曹同方为首的流寇背后之人乃是太子薛厉风。他一边觉得乱生流寇,十有八九,与其让他们自生自长,将来形成祸患,自立为政,不如暗地里联系曹同方,许他将相之诺,转为手中之兵。 流寇拿了免死金牌,到处抢夺劫掠,一边给太子送银钱马草,一边引诱“可能没死”的薛匪风出来。 一石三鸟,苦了百姓。 薛匪风眸色一深,薛厉风竟然丧心病狂至此,但也仅仅是惊讶罢了。从闽州州官放任流寇自生自张开始,薛匪风便怀疑朝内有人暗中命令州官不得剿匪,否则以曹同方的脑子,早该被人取代,哪轮得到他成气候。 曹同方被杀,薛匪风却没有浮出水面,太子迁怒于慕文寇。慕文寇利益相关,脑子又比太子好使,能查到薛匪风一点也不意外。 “有人威胁我做第二个曹同方。”慕文寇看出薛匪风没有耐心等他卖关子,便直言,“将军以为呢?” 薛匪风:“庄主既然已经回绝,何必问我?” 慕文寇:“铁蹄之下,商人焉能抵抗?山庄百年基业,断然不能毁于我手。” “慕庄主谦虚了。”薛匪风呷了口茶,那夜和货船打手共同剿匪,他趁机试探了一番天下山庄的实力。这些打手纪律严明,堪比军人,慕文寇手里的人只会更厉害,而且,数量不明。 若非慕文寇御下严明,恐怕全国几百只镖队,也不会说让女装就女装,没人敢反对。 慕文寇笑容虚伪:“我等良民,薛将军可要一视同仁。” 酒盏相碰,不言自明。 薛匪风看了眼天色, “时日不早,我还有事。 “对了,听说天下山庄良田万顷。”薛匪风眼含深意地看着慕文寇,“慕庄主年少有为。” 慕文寇:“……”不要脸。 慕文寇朝身边的侍卫略一点头,过了会儿,手下将一叠足有两指高的地契拿过来交给薛匪风。 薛匪风走后,慕文寇的手下皱眉不解:“他一个落难的将军,能帮我们什么?不如投靠太子。” 慕文寇轻笑,“薛厉风这个人不行,缠上了和朝廷就永远分不清了。你且再看看吧。”薛匪风折没十万大军,却卸甲归田,不找薛厉风讨债,这说明什么?薛匪风的军队还在。 “那这就成了?”手下一头雾水,以后天下山庄就有和太子抗衡的靠山了?薛匪风什么也没答应,庄主却送出一千亩良田。 “嗯。”慕文寇扫了眼,便知道树荫里有薛匪风留下的接头暗卫。 整个船队分不清男女,让山庄损失巨大的人,想必就是他了。 有意思。 第67章 他瞬间脑补出给薛匪风送牢饭的情景。 薛匪风张口就编:“我认识一个地主……就是之前收药材的老板,他最近要离开闽州,便把名下的田产交予我保管几年。” 沈清然认真打量了一下薛匪风,正气凛然,功夫又好,是值得托付之人。 地主有眼光,以后给他送个无籽西瓜。 沈清然发自内心地赞美了一下家财万贯的地主。 薛匪风顿了顿,冷静地补充道:“一百八十斤,花里胡哨,头发看着像假的。” 慕文寇常用的玄铁剑几十斤重,加起来可不是一百八十斤。每件衣服都绣暗纹,头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 薛匪风觉得形容得很有画面感,且写实。 沈清然点点头,四五十岁的地主有点审美偏好是正常的。 他难受地动了动鼻子,皮肤白透使得鼻尖的微红更加明显和可怜。一看就知道这两天鼻子捂太久导致。 薛匪风半蹲下来,握住沈清然的小腿,把他的靴子脱下来。鞋底都是脏污的腐泥,又湿又臭,房间到大厅的地上印了一排脚印。薛匪风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变,一把抱起沈清然径直走进他的屋子里,放在床上,“你休息,我来铲。” 余光看见地上叠的好好的铺盖,薛匪风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你那屋子不能睡人,以后睡我这儿。” 没有其他选择,沈清然矜持地点了下头,见薛匪风要走,连忙伸手拉他,差点滚到床下。 “怎么?” 沈清然指了指自己,我自己能处理。薛匪风风尘仆仆地回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给自己过生日,不能让薛匪风刚回来就干活。 薛匪风拍拍沈清然的肩膀,在他看来,沈清然吃饭都挑得跟仙子似的,哪能干这种活。 沈清然争不过薛匪风,只好叮嘱:“不要倒河里和露天暴晒的地方,最好在阴凉通风的树底。” 蘑菇虽然烂的不成样,可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菌丝还没有长出蘑菇。积分不能白白扔出去。 沈清然精打细算,物尽其用。 “行。”薛匪风关上门,然后把常铭叫出来,两人一起铲了两大筐的腐泥。 “你随便找棵大树底下倒了。”薛匪风嫌弃地看了一眼竹筐,传音入密,对常铭道,“这个筐也扔了,我把御骢栓在老地方,你干完了就去把它牵走。” 薛匪风打了水冲洗地板,看见沈清然睡的那张炕,突然改变主意,提了水出去。 让它臭着。 薛匪风先发制人,把沈清然的衣服都拿出来准备放到他屋子的柜子里,结果一看,竟然还有几天前的衣服没洗,都堆在椅子上。 沈清然不是故意不洗,前几天他和薛匪风闹矛盾,薛匪风不让他干活,帮忙盛饭夹菜洗碗……就差连饭也一口一口喂。沈清然掌心破皮还没好,怕自己洗衣服被薛匪风看见,也要帮忙。 于是偷偷堆着,准备等薛匪风出门的时候洗。 而这两天,被烂蘑菇的事情一烦,洗衣服这种小事早就抛在脑后。 薛匪风不给沈清然拿鞋子进来,他盘腿坐在床上等薛匪风铲完蘑菇进来,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来,薛匪风不知道在忙什么。 可能真的很臭在洗澡吧。 沈清然等着等着,身子一歪,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察觉到薛匪风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件材质冰凉的东西。 “我给你买了个勺子,挂脖子上。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用它……” 勺子? 即使在梦里也足够沈清然吃惊,薛匪风就这么怕他饿死吗?还要给他挂一个勺子?怎么不直接挂个大饼呢! 薛匪风有点霸道,平时总是试图强行喂他饭就算了,他不在的时候还指定要用他提供的勺子吃饭!难道这个勺子还能记录他每天吃了多少饭不成? 他又不是调皮不肯吃饭的三岁小孩,这样出门岂不是很没面子! 挑食少爷感到一丝危机,此时又听薛匪风道:“你试试好不好用。” 嘴里被塞进一个滑凉的小东西,沈清然生气地张开嘴咬了下去。 薛匪风的手指被沈清然像小孩子一样嘬了又嘬,他愣在原地,竟然不太想抽出来,甚至顺从本心地追着沈清然的舌头,又挤入了些。 沈清然以为的怒咬,在薛匪风这里不痛反痒,心旌飘忽,只想做其他更过分的事。 沈清然生气地睁开眼,余光往下扫了眼,完了,他不会把薛匪风咬出血了吧? 连手指都吃,这下坐实饭桶的误会了。 他连忙张嘴,让薛匪风把手指抽回去,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个玉色清透的小物件,红绳子系在脖子上,在胸前晃悠了一圈。 沈清然低头一看,哪里是勺子,是哨子! 这脑子每天趁他睡觉都在想什么呢? 沈清然垂着头,露出一截白皙莹润的后颈,不好意思看薛匪风。 薛匪风也不好意思看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想亲下去。 沈清然默了默,扑过去,把薛匪风手上的口水擦掉,捏住那枚小巧的玉哨,在衣服上擦了擦,放在嘴边使劲一吹。 清亮的哨声悠远绕梁,空谷传响,好似黄鹂婉转清音。 挺好用的。 第69章 简直说成“屎里淘金”也不为过呢! 沈清然:“太黑心了,那我还欠700。” 这个月只要再种七亩地,就能还清无籽西瓜的债。沈清然有些高兴,决定明天让薛匪风在屋里里搭几个架子,上面铺上干草和土,继续种蘑菇。 真菌一次繁殖量大,变异的概率也会提高,等土豆和红薯变异得等到猴年马月。虽然臭了点,效果更明显。 系统忍不住提醒:“干草和土营养成分不够,还要有粪……” 沈清然:“闭嘴。” 翌日一早,沈清然提着一个大篮子出门,跟薛匪风说要去地里拔点萝卜。 薛匪风:“有事记得吹哨。” 沈清然点点头,等薛匪风看不见的时候,直接往山道上走,到了岔路口,他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快点,我要二十个鸡蛋,二十个鸭蛋,要马上破壳的那种。” 系统:“受精卵的基因已经定型,你还得养到第二代才能积分。” “你的意思是,直接要鸡和鸭就行?” “没错,但是不提供成年的家禽家畜。” “好吧。”沈清然话音刚落,篮子里密密地挤着一群毛茸茸的幼崽,因为空间太小,全都探头探脑地往外面挤,黄毛稀疏,小黑豆眼,叽叽喳喳。 沈清然伸手把即将跨出篮子外面的小黄鸡拨回去,提起篮子往回走,过了一会儿改成抱着。 没错,“堂兄”他又来了。 沈清然估计“堂兄”这个人设在薛匪风眼里已经没剩什么好印象了,他一边担忧下个月的见面,一边破罐破摔先利用透了再说。 如果下个月瞒不过去,薛匪风大发雷霆,最差的结果就是赶他走。 沈清然乐观地想,那至少他给薛匪风留下了好多东西,足以弥补他蹭吃蹭喝以及薛匪风这段日子对他的照顾。 不够,还要更多。 沈清然眼神暗了下去。 薛匪风是他运气好,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除了他家人意外,对他最好的人。不论怎么想都会有点难过。 他正分神想着,突然篮子微微一颤,一只拳头大的小黄鸭,在篮筐边缘颤颤巍巍往下跳,像一颗毛球砸在地上,滚了滚,钻进草丛里。 毛茸茸的小东西接二连三往下跳,沈清然目瞪口呆,急忙放下篮子,追着那些小鸡小鸭跑,动作还没有他们利索。 抓了一只,还有一只。 沈清然急出了汗,跑什么,没有他喂食,都得饿死在面。 不得已,沈清然只好吹了两声短促的急哨。 来帮我捉鸡。 薛匪风来得时候,就看见沈清然焦头烂额地扒在草丛里捉那些乱跑的小鸡,正道上的大篮子里,其他小家伙似乎感染了逃跑的愉快,挣扎着出来。 抓的不如跑的多。 薛匪风看着气喘吁吁的沈清然,有些好笑。 他把沈清然叫回来,“你看着这里。”然后运起轻功,没两下就把小鸡仔和小鸭子一手一只逮回来。 被薛匪风逮回来的小鸡都十足安分,不会像刚才那样,抓了再跑,怂得跟鹌鹑似的。 沈清然拎起一只小鸡观察,发现没有任何毛病,就是怂了。敢情这还是一只看人下菜碟的鸡! “哪来这么多鸡鸭?” 沈清然做口型:“堂兄送年货。” 果然是薛匪风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眉头一下子皱起来,这个堂兄次次过门不入,时而正常,时而有病,真的存在这个人吗? 薛匪风望了眼空荡荡极少有人路过的山道,寂静地只能听见鸟叫的声音。 沈清然使出大招:“难道你想孵蛋吗?” 薛匪风:“……”不想。 一阵马蹄声传来,薛匪风循声望去,来人是经常给村里办货的黄二,骑着一匹瘦马,因为来回都驮着沉重的货物,这匹马看起来有些苍老。 黄二看见沈清然,三角眼忽然吃力地睁了睁,透出一丝浑浊的亮光,语气熟络打了声招呼。 沈清然不认识他,便只点头示意。 “你上次要的棉布衣裳,我给你带!”黄二施舍一般说了声,便赶着马越跑越远。 这个“上次”,自然指的是个原主还在的时候,懒得洗衣服,便托付黄二买几套衣裳,不要粗麻,要棉布。 那时原主的钱已经被流氓讹走,家里只剩米粮。黄二只收银钱,不接受抵押,拒绝了原主。 可是他今天猛地再一瞧沈清然,唇红齿白,乌发贴在微红的鬓边,比他以前见过的姑娘都好看。早洗干净脸他不就帮忙带了吗? 薛匪风挡在沈清然面前,黄二侧身看了几眼,实在看不见了,朝马下吐了口痰,专注赶路。 薛匪风转过来看着沈清然。 沈清然:买啥衣服啊,我也不知道。 但稍一动脑就知道是原主和黄二的交易,只是不明白黄二为什么现在才买。 第71章 薛匪风突然从外面回来,挡在他面前,“我今天喂过了。” “它们吃了?” 薛匪风面色不变:“嗯。” 沈清然心底涌上不好的预感,好好的,薛匪风为什么说谎? 这些鸡鸭不会吃别人喂的东西,为了隐瞒这点,他天天早起准时喂食,对外解释“它们吃饱了所以其他人喂吃不下”。 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32章 第 32 章 沈清然往左边走了一步, 薛匪风无奈地拦住他:“我吃醋行不行?” 沈清然受到巨大惊吓,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原本抓着薛匪风胳膊的手条件反射松开, 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他骗薛匪风感情了? 薛匪风眼神一暗, 沈清然果然是这个反应, 吓得跟遇见猫的耗子似的, 他徒劳解释:“你看,你每天天不亮就去喂鸡, 然后回来补觉,我做完早饭叫你起床吃饭, 接着你钻到屋里种蘑菇, 说味道不好, 不让我进去……” “我们见面的时间还不如潘姑娘。” 甚至不如鸡! 前几天甘蔗砍完之后,沈清然又种了一亩抗虫棉。他最开始也胡乱种了些棉花,但是系统告诉他, 由于时节不对, 检测到种子全部死亡。后来那亩地被他改成了土豆。 但是沈清然坚持要继续种棉花。他怕自己等不到开春了,薛匪风正月十五一定要见到堂兄,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唯独这件事拗不过薛匪风,明明其他事都可以妥协。 薛匪风总穿单衣,跟他一样不会种田, 沈清然想提前给薛匪风种一亩棉花, 还得是抗虫棉, 希望来年冬衣不再寒酸。 系统刨了半天,才给沈清然找到抗寒品种,能直接在冬季发芽,某个下属研究所刚刚培育出来的,算是走运。 沈清然天天打发薛匪风去田里干活,强调这五亩地的重要性,薛匪风一想到种子都跟堂兄有关,心里别提多郁闷。 更郁闷的是,他和沈清然每天说的话还不如潘云奚多! 沈清然见薛匪风的话题歪到潘云奚身上,顿时松了口气,薛匪风不可能吃小姑娘的醋,性别就不对。 看来只是弟弟缺乏关注了! 沈清然表示理解,在薛匪风提出今天不要出门时,他点点头答应了。 反正昨天喂饱了,今天一顿不吃也没事。 待会儿他偷溜出去喂鸡。 沈清然起得早,和薛匪风没说一会儿话,就打呵欠流眼泪,强撑着眼皮,被泪水浸湿的睫毛沉重地垂到下眼睑。 薛匪风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睡吧。” 等沈清然睡着,薛匪风勃然变色,锁好屋门出去。潘云奚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看见怒不可遏的薛匪风,险些控制不住哭出声。 薛匪风扫了她一眼:“都准备好了?” “嗯。”潘云奚抹了把眼睛,肯定道。 今天早上她听见一阵剧烈的翅膀拍打的声音,匆忙披衣起床,看见废旧鱼塘里的鸡鸭一只只歪在地里,往日闹腾着伸脖子互相啄屁股的小家伙,接二连三没了气息。 鸭子的羽绒依旧白新胜雪,胸脯上残留鲜活的温度。会追着母鸡啄毛的公鸡,血色鸡冠无力战斗,像战死的新兵。 潘云奚唇色一下子白了,她哭着把所有鸡鸭都检查了一遍。 都死了。 沈清然交给她的鸡鸭,他那么信任自己……都死了。 薛匪风早上起来做饭,看见慌里慌张的潘云奚,把人拦下来盘问,知晓原委之后,立刻看了一眼关紧的屋门,沉默了会儿,吩咐:“你现在就去村里买回鸡鸭各二十只,记住,要一样大小的。” “可是……”潘云奚打着哭嗝,谁会认不出家里的鸡鸭呢,她只要远远看一眼,就能区别她家的和张婶家的。 沈清然大概是认不出的,薛匪风有信心。 薛匪风递给潘云奚一锭银子:“我不管你花多少钱,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在沈清然醒来之前把它们换掉。如果你连这个都办不到,以后就别来找清然。” 只要他拖住沈清然几天,牲畜们一天一个样,沈清然就更不可能察觉了。 潘云奚办事还算利索,很快就在李家村凑足了一样大小的鸡鸭,多亏了她平时经常向邻居请教怎么养殖,对每家鸡圈如数家珍。 薛匪风看过鸡圈,在他眼里确实没有什么不同:“行了,你别露馅,沈清然看不出来的。” 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潘家,纸糊的窗户边一个虚影躲进阴影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薛匪风冷笑一声,当着潘云奚的面,从袍子上撕下一块布,蒙上脸,径直前往村里黄二住处。 一大早,黄二被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吓醒,剑锋散发的冷气浸入骨头,他血液生凉,几乎就要在床上尿出来:“大、大侠……” “你最近替谁买了老鼠药?” 薛匪风因为沈清然的缘故,对黄二的行踪留了个心眼,不让他靠近家里半步。黄二昨天刚刚回村,今天的鸡鸭就死了,潘云剡哪里得到的毒药,还用猜吗? 黄二经常替人买一些下三滥的东西,只要多加些钱,他就帮忙死守秘密,但显然面对真正的死亡,哪还有什么操守:“是、是潘云剡!他让我买的!大人,不关我的事,我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小生意人……他要是毒死了什么,不关我的事!” 薛匪风:“你可愿意作证?嗯?” 黄二面色犹疑,做了一次证,以后那些事就没人找他了。 颈间的剑锋逼近一分,黄二头捣如蒜:“愿意,愿意!” 第73章 他头埋在薛匪风胸膛里,使劲摇了摇头。 想骗我出声,没门。 他才不想哭。 薛匪风:“别忍着,我心疼。” 沈清然都忍抽了,薛匪风还激他,他没忍住一张口咬住了薛匪风。 “嘶——”薛匪风胸口一疼,才想起,自己好像只见过沈清然流眼泪,没有听过他哭。 爱哭又要面子,不想出声? 薛匪风捏住沈清然的下巴,把他从衣服上扯开来。今天忙里忙外,临走时没忍住踢了一脚潘云剡,吐的血溅在衣服上,他还没来得及换。 薛匪风一低头,用嘴堵住了沈清然的哭声。 沈清然:!!! 沈清然猝不及防被薛匪风拉开,差点就哭出了声,猝不及防又被亲了,一下子忘了哭。 这是什么神奇的止哭方式! 沈清然又喜又惊又羞,只能放空了思绪,想,万幸,薛匪风懂得真多。 第33章 第 33 章 察觉到薛匪风越亲越过分,他都已经不哭了还亲, 沈清然闭着眼睛躲了躲。 再不退出来, 他咬人了啊! 薛匪风及时放开沈清然, 沈清然喘着气累倒在他怀里,眼尾嘴唇鼻尖耳垂, 该红的地方都红了。 果然不能和人接吻。 沈清然擦擦嘴角,起身往家里走,周遭田野荒芜, 一毛不生。短期内他不想再养鸡鸭了, 薛匪风处理得及时,沈清然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完全能想象那凄凉凝滞的场面。 还是种田吧。 系统事先隐瞒动物育种站是对的,连种地都没有学会,又怎么能养好动物呢? 沈清然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潘云剡, 不知道他在牢里关了几年。潘家父母心疼儿子, 第二天就跟着搬出李家村,据说在大牢外面安家了。 这次他们没有带上潘云奚, 还把从孙老二那里买的房子转手卖了。 潘云奚孤零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沈清然一筹莫展, 打算要把潘云奚接到家里来住,可是他和薛匪风两个大男人挤一间屋子, 另一间被他弄来养蘑菇了, 总不能让小姑娘也跟着挤? 潘云奚提着一个小包袱, 里面一件冬衣, 一件夏衣,她给哥哥做了好几年衣裳,自己却缝缝补补,一年到头就两三件衣服换着穿。 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一起叹了口气。 潘云奚心里虽然舍不得父母,但是官司她想象不到的顺利,潘云剡进了大牢,一直萦绕在头顶的阴云散去,前所未有的轻松,无论明天是死是活,都是她自己的事。 沈清然刚想说,不如一起把蘑菇房收拾一下,虽然臭,但是有火炕,还挺好的。 薛匪风此时从外面回来,料到潘家会卖房,他早就派人等着买潘家的房子。 让潘云奚和他们一起住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他帮潘云奚的理由很简单,这个小姑娘做事利索不张扬,如果性格再强硬一些更好。 薛匪风现在没办法把常家三兄弟拉过来帮沈清然种田,他们还有其他任务要执行。他不明白沈清然每天愁眉苦脸地种田给自己找罪受是为什么,只好让潘云奚留下来帮他。 废旧鱼塘里的四十只鸡鸭,如今全是原住民,无需特意喂食。沈清然干脆推脱自己触景伤情,全都丢给潘云奚养,工钱照付。 潘家只剩潘云奚一个人住,空出来的两间房被改成烘干室——沈清然蘑菇种多了,一天天快吃吐了,决定把晒成蘑菇干,储存时间长,还能卖钱。 …… 李丰的生日在腊月二十九,薛匪风不记得,沈清然却牢牢记下了。 记得也没有用。 穷乡僻壤,他既没有钱,也找不到给薛匪风买东西的渠道。 据说有个黄二可以。 沈清然托腮叹气,薛匪风就差把“不准和黄二说话”写成家规贴在门上,他自然不会动这个念头。 之前找张厨子拜师,误打误撞捅破了薛匪风没瘸,但同时,因为薛匪风在,严重干扰了沈清然的学习进度——凡是他不想动手的地方,全部推给薛匪风了。可把张厨子气得。 沈清然问潘云奚:“你会做蛋糕吗?” 潘云奚一头雾水。 “就是用鸡蛋和面粉做的松松软软的甜糕?” 潘云奚摇摇头,她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只帮父母发过面团蒸馒头。 沈清然没有灰心,他打算自己做。种田文那么长,他记得里面有一章节,女主用一盘现代点心,栓住了邪魅王爷的胃。 当时沈清然是看不上,现在后悔当时怎么没有多看几遍。 这种充满随机性和挑战性的制作过程,沈清然不敢在家里做。他拿了家里五个鸡蛋和一斤面粉,在潘家厨房里忙活。 沈清然亲力亲为,先打鸡蛋,蛋壳在锅边一磕,力道重了些,他眼睁睁看着蛋清蛋黄刺溜滑到灶面上。 算了,下一个。 第75章 沈清然趁潘云奚去蘑菇房,把桌上的纸张拿去厨房烧了。 …… 沈清然出了门,看见薛匪风正好来找他,心里的忧虑不由更深一层。 就这么紧着盯人,他到时候上哪儿找时间假扮堂兄? 他委婉暗示薛匪风:“我不在家,那就是在潘家和地里,保证不会去爬山了。” 潘云奚可不得了了,一口一个嫂子,听得沈清然天天自我怀疑,他出门种田,必然跟着,什么都抢着干,导致沈清然没办法从系统里拿新的种子。 一定是受了薛匪风的指使! 沈清然万分肯定,薛匪风自从石山那件事,就几乎没有“放养”他,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沈清然不知道,两天天天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情绪都是会传染的,他心里不安,虽然惯常表现得没心没肺,但是薛匪风粗中有细,怎么察觉不出来? 他有些得意地看着薛匪风,就算你让潘云奚跟着我也没用,最近偷偷种了好多东西。 谁能想到沈清然坐地上抠着土玩,就埋了一颗芋头块茎呢? 薛匪风对沈清然的暗示无动于衷,他抓过沈清然的手,果然指甲缝里又是泥。若是沈清然这种情况出现在宫中,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在悄悄挖密道。 “张婶的孙子都不玩泥巴了。”薛匪风试图纠正。 沈清然憋屈,我从幼儿园知道要自己洗手后,就不玩泥巴了! 家里果然打好了一盆热水,薛匪风细心地帮沈清然搓干净手上的泥巴,用毛巾擦好,最后抹上一层梅子香的莹润白膏。 沈清然看了一眼薛匪风,刚才还说潘云奚动不动就哭,其实他自己也半斤八两。 是不是就像他对薛匪风的口水过敏一样,靠近薛匪风会刺激他的泪腺? 这么久了,薛匪风也毫无长进,对沈清然毫无办法,“我不该说你不如张婶的孙子,你再掉眼泪试试。” 沈清然把眼泪憋回去,最后一次问薛匪风:“可以不见堂兄吗?” “我觉得你想打他,堂兄也不容易,二十八岁还娶不到媳妇……” 薛匪风不喜欢沈清然维护堂兄,堂兄说什么鬼话都信,他打断沈清然:“他还没成亲?” 沈清然直觉这个人设薛匪风不满意,立刻改口:“成了,媳妇跑了。” 薛匪风:“我就是有几个不明白的地方想当面问问他。他是你堂兄,我怎么会跟他动手,万一把你气跑了。” 沈清然:实不相瞒,我比较担心你被气跑了。 …… 他走到后院给大牛和小牛喂干草,一次在它们面前堆了一人高的稻草和甘蔗叶。 他可算明白为什么有孩子的夫妻离婚困难! 自己一走,就没人给他们喂干草了。 他被休了,要求分两头牛不过分吧? 沈清然默数了一下自己罪行…… 净身出户! 沈清然掐了把脸皮,根本说不出口,得多大脸才能要求分走两头牛? 第34章 第 34 章 元宵节前下了几场雨, 土豆钻出一点绿芽, 红薯叶心也全是新芽, 通过沈清然坚持不懈地种蘑菇和各种零散的植物, 终于在正月十四这天,把所欠积分扯平。 沈清然顶着薛匪风不解的目光, 在两头牛面前堆满了干草。 “我们只出去两天, 干草准备多了会被糟蹋光。”薛匪风劝止沈清然到处搜罗草料的行为, 这都有一个月的食量了。 沈清然反将一军:“你上次出门也不也是这么给我准备食物的?” “你跟牛不一样, 你不会糟蹋……”薛匪风说着说着闭嘴了,沈清然糟蹋起来,比牛更严重。 沈清然还去了鱼塘, 给他养的淡水龙虾和几种鱼洒了好多磨碎的草料,将就着当鱼食。鱼他倒是不当心, 天气冷的时候它们极少进食,怎么都饿不死。 临出门时,沈清然拎了一堆干粮, 有他两个后背那么宽, 显得整个人格外瘦弱。 不仅怕牲畜饿死,沈清然也很怕自己饿死。 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用系统提供的酵母蒸了十斤馒头, 膨松香甜,口感劲道, 是他失败了八次之后, 调出的最好比例, 堪称厨艺巅峰。 背上一轻,薛匪风把包袱拎走:“我们骑马,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 什么?骑马?还不让带吃的? 沈清然震惊:“怎么骑马?”他虽然学过一些骑马的课程,但只限于平缓的大草场里走一走,薛匪风怎么知道他会骑马? 薛匪风一脸正直:“我前几天托人从外头租了一匹马,现在就在山道口,我们共乘一骑,我带你。”薛匪风目光不由得转向沈清然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又自然地转开。 平时搂一搂肩膀,或者背着沈清然,腰身这里,除了几次看伤,薛匪风很少接触。沈清然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一个区域的肢体接触,滑的跟泥鳅一样。薛匪风垂在大腿侧的拳头紧了紧,不知单手抱住行不行。 沈清然不留余地地拒绝。 搂腰? 那怎么行? 第77章 可是、可是……沈清然直面内心,他不想走。呆在薛匪风身边有安全感,哪怕他还是个瘸子的时候,沈清然就这么觉得了。 就算他哑巴被人欺负时,瘸子薛匪风不能帮他出头,但是沈清然并非需要一个能帮他出头的人,他只希望每天回家时,家里有人在等他。 这个人接受他的懒散,契合他的性格,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是被丢进时空裂缝的独行者。 到了城镇,薛匪风找了家客栈,把驴车寄下,在沈清然的极力要求下,订了两间房。 多一间房,多一个退路。 吵架了不至于睡大街。 薛匪风有点微议,但是一想到晚上的花灯,顿时忍住。 订几间房,和睡几间房,有关系吗? 没有。 这里距离护国山,山高水迢,山贼水贼多处把持,以张厨子现在的年纪,真不一定能找到薛兰。 薛兰和薛匪风有十斤素粽的交情,张厨子教他做松鼠鱼,能当他一声师父,薛匪风送佛送到西,带着两人前往闽州分处的天下镖局。 慕文寇诓他做靠山,薛匪风利用起他的人脉资源也毫不手软。 “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儿出来。”薛匪风叮嘱沈清然不要乱跑,好好坐在镖局大堂等他。 天下山庄规矩森严,堂口十个壮汉守着,基本上只要沈清然不主动出门,别人也闯不进来。 沈清然左手托盏,右手按着茶盖,坐立不安,对接下来发生的事心里没底,有点想跑路。 张厨子跟薛匪风进去前,看了一眼沈清然,暗示他歇了这个心思。他帮忙瞒着薛匪风已是不对,若是薛匪风因为自己的事,一刻没看住,丢了媳妇,张厨子可担待不起。 沈清然:“……” 二堂内,薛匪风亮出和慕文寇的交易信物,弥勒佛一样的镖队老板笑开颜,直接叫了一声“薛将军”,非常热情,要不是薛将军在此,他这辈子都等不到英明神武的庄主来这旮沓巡视产业。 有要求尽管提,都是业绩。 张厨子站起来:“你、你姓薛?” 薛匪风:“薛兰是我姑姑,关于我身份的事,内里情况复杂,有不得已,有故意为之,目前我还不想让清然知道。” 薛匪风状若轻飘,语气里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张厨子:巧了,你媳妇的情况也挺复杂。 扯平了。 张厨子心里一点对不住二徒弟的心虚荡然无存。 不掺和是最明智的。 镖局三天之后,会有一支粮队运粮前往北边,会经过护国山。老板拍着将军肚保证一定会送到,并且疯狂暗示薛匪风,以后常常约慕文寇来这里喝茶。 张厨子被安排在镖局内住下,感激地送薛匪风出门,并且从包袱里刨出了一本祖传菜谱。 薛兰的侄子,我的徒弟,我大徒弟的相公。 完全符合传承衣钵的要求。 张厨子十分慷概。 “将军,老头我也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收徒弟,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你媳妇嘴挑,你……好好研究吧。”张厨子想起厨房中一起杀鱼的两人,当时气得跳脚的心情不复存在,反而觉得有点诡异的和谐。 愿打愿挨,天生一对。 张厨子想了想,给与过来人的忠告:“有时候气上头了,想法不一定是对的。” 薛匪风莫名。 张厨子送薛匪风和沈清然出门,今日一别,再会无期,当了这么多年的怪脾气老头,他难得有些伤感。 他看见薛匪风拉着沈清然,两只手十指紧扣,薛匪风的手掌强硬有力,沈清然懵懵懂懂却习惯性地被牵着。 薛匪风啊。 即是将军,又姓薛。 张厨子大概能猜出是谁。 令北彗闻风丧胆的索命阎罗。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沈清然,趁薛匪风和老板谈话的空隙,靠口型交流:“或许我刚才不应该阻止你。” 沈清然看懂了一半:啊?发生了什么? 第35章 第 35 章 薛匪风:“你堂兄家住哪?” 沈清然:我饿了。 饿的时候装堂兄都没有底气。 至少要吃饱了再挨打, 万一打得狠了还有力气跑。沈清然瞥了一眼薛匪风的体格, 为自己捏了把汗。 天下镖局财大气粗, 丫鬟端上的点心精致香甜,薛匪风出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沈清然手边的一个小盘子被吃得见底了,就这样还喊饿。 薛匪风按了把袖筒中的菜谱,暗下决心好好钻研。沈清然忍不了粗茶淡饭,一碗饭扒两口就饱。而遇上了烹调仔细, 用料讲究的饭食,又变得很能吃。薛匪风看了眼沈清然, 没觉得他在撒谎,反而心疼他跟自己过苦日子。 第79章 哭腔说来就来:“清然从小就懒,我是他堂兄,婶婶让我编点东西骗他下田种地,我要不说地里能长他最喜欢吃的鱼,他能下田吗?我用心良苦,别人家种田背着一大篓苗子,他背不动,我就让他随便掰两块土豆扔扔,骗他种田简单,多出来动动,最后还不是我自己重新种一遍!” 一边深度自黑,一边抬高堂兄的形象,沈清然十分精分地保持两个人设。 薛匪风听完,面色恍惚竟然有些动摇,甚至想信了这人的辩解。 毕竟听起来合情合理。 沈清然佯装震惊:“难不成清然现在还信?” 不等薛匪风维护自己媳妇的智商,沈清然发出诛心质问:“他信就算了,你也信?你难道没有像我一样,重新帮他种一遍吗?” 薛匪风怔住,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对策,但是听着堂兄语气里浓浓的鄙视,好像他对沈清然比自己还好,顿时不服:“追根究底……” 沈清然顺着他说,想一次解决这个事,“对,追根究底是我的错,你要气不过,想打我你就打吧,你武功高强,别把我打残了就行。清然现在有你护着,往后我也不找他了。” 沈清然挪出桌底一点,微微挺了挺屁股。腰身凹陷,臀部弧度饱满。 这里肉厚,只能打这儿。 薛匪风:“……” 他有些被堂兄绕进去了,仿佛是自己不占理,一旦动手十恶不赦。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一趴下就让人打他。 虽然来之前,薛匪风确实抱着把他腿打断的心思,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下不了手。 特别是这人一进门还很嚣张,到后面用软乎乎的哭腔,抱怨着自己有多努力地让沈清然出门走动,薛匪风不由得想起每次哭都只默默流泪,从不出声的沈清然。 无论出不出声,都精准抓住了薛匪风的软肋,沈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天生的本事? 薛匪风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奈,“行了,你把这些话跟沈清然说清楚,以后不要再见他。” 闭着眼睛等待被打的沈清然,惊讶地长大嘴巴:这就没事了? 简直比他的预料要好几百倍! 薛匪风果然够心软。 他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告诉他也行,但是只能我跟他两个人谈。” 薛匪风额头青筋一跳,这又是什么奇葩要求? “我要面子的,清然也要面子的,难道你被人像傻子似的骗了二十几年,会希望暴露在自己媳妇面前吗?”沈清然满口歪理。 但不无道理。 薛匪风想,清然自来自尊心时强时弱,摸不准他对这件事的反应,某些幼稚可笑的错误,私下纠正就罢了,换成他,也不会想被第三个人知道。 总归,自己就在隔壁,这个堂兄若是有什么离经叛道的话,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行。”薛匪风规定,“不准碰她,不准寒暄,二十句话解释清。” “没问题。”沈清然欣然应允。 …… 沈清然装模做样地敲了敲门,推开没上锁的门,立刻关好锁紧,一边和“沈清然”解释,一边飞快地把衣服帽子脱下,拿了桌上的湿毛巾,把脸上的胭脂水粉囫囵擦干净。 待恢复了女装,沈清然藏好东西,自言自语“堂兄要出远门做生意你好好保重”,只要再开一次门,就收工大吉。 突然,身后的窗户传来一声响动,有人破开窗,鬼影一般从身后掳了沈清然,捂住嘴巴,脚尖在窗户框上借力一跃,朝郊外的密林中去。 “啊救——”沈清然只来得及叫了一声。 比起姗姗来迟的害怕,沈清然险些气昏过去。嘴上被堵,心里忍不住用上毕生所学六国脏话狠狠骂了一通这个劫匪。 他差点就把堂兄的事情糊弄过去了! 劫人也等他把堂兄送走啊!!! 第36章 第 36 章 薛匪风瞳孔一缩, 几个瞬影之间换到沈清然屋里。 窗户大开, 屋内空空荡荡,沈清然不在,堂兄也不在。薛匪风飞出窗外, 凝神扫视周围, 可大隐于市,周遭的安宁一往如常, 扎着花灯的,打扮梳洗的,好像不曾有过一瞬的动乱。 薛匪风狠狠砸了下桌子,保持冷静, 他刚才只听见一个人破窗的动静,一次抓两个人有困难, 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迅速地把屋里能藏人的地方搜了一遍。 没有, 没有, 没有! 堂兄坚持要和沈清然私下谈话的一幕, 突然浮现眼前, 薛匪风眉眼骤然暴涨凌厉杀气。 如果他没答应让两个人独处…… 如果就是堂兄掳走沈清然…… 薛匪风咬紧后槽牙,无论哪一种情况, 他都想手刃了堂兄。他应该按照一早的想法教训这满口胡言的泼皮,而不是听他妖言惑众! 悔恨之下, 是更深层的惶恐, 沈清然是个哑巴, 他根本叫不出来! 他极目四望, 肌肉紧绷,震怒顺着掌心传递给刀锋,铮声嗡动。手下的窗户框被掰碎了一块,当年面对虎狼之军,也未曾生出一丝害怕。 他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薛匪风带领天下镖局的暗队全城出动,寻找一人。 …… 沈清然嘴巴被单手钳制,说不出话来,拇指和食指掐住他的腮边,剧痛伴随着恶心传过来,他肯定这两块地方淤青了。 第81章 他僵硬着扭过头,一头大野猪对他虎视眈眈! 凶猛,粗鬓,长嘴,富有攻击性。 冷汗瞬间自额头冒出,沈清然撒腿就跑,那野猪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去管地上刘九,就一个劲儿地追他。 他怎么这么倒霉! 弱小!无助!可怜! 这一只野猪体型比他还大!而且对人类非常敌视。 沈清然这辈子没跑出这么快的速度,没有法子了,说好没学好本事之前不养动物,但是大敌当前,顾不得其他。 “猪!!快放猪!”沈清然跑到缺氧失去理智,只能想到以猪攻猪,他边跑边叫,两步之后清醒过来,换成了大型犬。 于是山林间出现了一副神奇景象,前面衣发散乱地跑着一个年轻人,在他身后,一头头阿拉斯加牧羊犬金毛田园犬扑通扑通冒出来,在人和猪之间,形成一道安全屏障。 大野猪的黑眼睛浮现一丝迷茫。 沈清然跑不动了,弯下腰喘气,他转头看了一眼,见野猪愣了,没有再追他,他粗略一数周围的狗狗,十只! 马上跨入养殖大户行列的沈清然:“……”虽然他给他妈养过一段时间小香猪……这可怎么带回李家村啊? 那边大野猪僵持了一会儿,试图继续攻击沈清然。 沈清然一口气没喘上来,坐下地上爬不起来,他两手撑在地上往后退,犹豫要不要放几只同类感化一下野猪,但终究还是没放。 凡是从系统带出来的东西他都要对它们负责,猪比狗难带回李家村。 突然,右手掌心按着的地方下陷,沈清然心里一咯噔,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掉进了猎户挖的陷阱里。 坑是新坑,四壁的黄土还很干净,底部由于下雨积了一摊水,下落的中途有一块突出的岩石,沈清然肋骨撞痛的同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碎裂声,清脆如玉裂。 他龇牙咧嘴地坐在坑底,其他地方没事,颤抖着手摸自己的胸膛,他不会骨折了吧? 他扯了扯发麻的嘴角,难怪野猪攻击他,一转眼就看见了坑壁上的几簇猪鬓,或许它的老婆孩子都曾丧命于此。 幸好没有骨折,不然真的太冤了。 沈清然抬头,看见四周围了一圈蠢兮兮毛茸茸的狗头在围观他,把天光遮挡了一半。 “……” 沈清然挥手让它们散开,别挡光。 胸口有些郁闷。 等等,胸口……沈清然连忙摸了摸玉哨子的位置,胸前平整,抓了个空。 刚才那是玉碎声! 沈清然表情空白了一瞬,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第一反应是薛匪风怒不可遏的样子。 玉哨子不知道碎成几片,现在落在他的衣服里,被腰带束缚着,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次扯动,尖锐的边缘割在肌肤上的疼痛。 他不敢拿出来,怕碎片掉在泥水里,再也找不回。 薛匪风一定会生气吧。 不仅因为哨子,还有其他原因,这只是一个开端。 …… 薛匪风受到消息,第一个往山里赶,风驰电掣一般,其余人都追不上他。 僻静的山林之中,薛匪风很快便发现瘫在地上的刘九。 薛匪风一剑插在刘九掌上,钉入土里,忍着心慌和怒气:“说,沈清然呢!” 刘九清醒了一瞬,看见薛匪风又立刻想晕过去。 这对夫妻太可怕了! 薛匪风把剑插深了一寸。 “没抓,错了……男的……”刘九神志不清地重复这几个词,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薛匪风失望地抽出长剑,被抓的是堂兄! 那沈清然呢! 薛匪风大喊了几声,眼底赤红,几欲疯魔:“沈清然!吹哨!” 没有人,也没有哨子回应。 他找错方向了,沈清然不在这个人手上。 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另一波人? 薛匪风心急如焚,耳尖听见山下的动静,似乎有什么发现,闭了闭眼,转身下山。 沈清然在坑里想了各种办法都出不去,冻得瑟瑟发抖,天黑要是再出不去,明天大概就被山鬼吓死或冻死了。 危急之际,他听见薛匪风叫他的声音。 沈清然眼睛一亮,刚想回应,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闭上了嘴,等薛匪风发现他。 他在坑底弄出了一点动静,可是上面还有一群猪队友,不,狗队友,它们四处撒欢撞树,刨坑啃草,在成堆的枯叶里滚成一群傻狗,比沈清然的动静大多了。 第83章 是他自作多情了。 薛匪风自嘲。 等看完花灯,再欣赏上一番他眼瞎痴情的模样,窃喜着找各种借口拒绝? 他是要沈清然赔一个哨子吗?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的样子就来气,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嘴角沾着凝固的血迹,半身衣服浸透泥浆,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一处红一处黑。 更可恶的是,这人从外表上怎么看都还跟以前一模一样,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赚他心疼! 薛匪风硬着心肠,不去看沈清然,无数血淋淋教训告诉他,心软只会成为别人利用的尖刀,一刀刺向他的心脏。 余光却忍不住去看他,看他的熟悉眉眼,看他的委屈神情,看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从不见光的白皙莹润的胸|脯…… 嗯? 薛匪风大骇,攥紧了手指,难道沈清然以为事到如今,这样就能挽回错误吗! 痴人妄想。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流连,大将军一边暗暗警惕自己中计。 他向来看不上沈清然这样提不起砍刀的弱鸡,军营中光着臂膀的兄弟过江之鲫。 薛匪风气血上涌,但不肯承认自己就好沈清然这只小鱼,管他有没有带刺,是公是母,嚼巴嚼巴两口咽了,连骨头都不吐。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薛匪风坚定认为自己是被沈清然气得。 气他骗自己,气他不自爱! “你干什么!”薛匪风只是窥见一小片胸膛便气得不行,看见沈清然还要解腰带,呼吸立刻粗重,连带声音也又低又凶。 唬得沈清然手指一颤,发红的眼尾立刻又湿了一些,他看着薛匪风指着自己的衣服道:“哨子碎衣服里面了。” 薛匪风走进看了一眼,碎掉的玉片部分扎进沈清然的皮肤,划出一条深红的雪线,像是雪地里划过的刀锋,挑开了雪层下的红梅。 “怎么不早拿出来。”薛匪风皱眉蹲下,帮他把碎片小心捡开,指尖滑过白腻温热的肌肤,凶悍的狼王都要臣服舔舐。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冷着脸往上面倒了层粉末。 “我怕掉水里。”沈清然抿着唇,疼也忍着,见薛匪风随手把碎玉丢在土壤里,急得附身去捡,把薛匪风的手掌都贴在了里面。 英雄殉身美人乡,薛匪风恼羞成怒色厉内荏:“不准捡。” 沈清然没听,这是薛匪风送他的,甘蔗地以外的第一件东西。 山上枯叶堆积一层一层叠了十几公分,沈清然抠着泥土,焦急地眼睛都快贴到地上。 哨子都没用了沈清然还捡,薛匪风抓住她的手,“你故意捡回来气我?” “不是。”沈清然有点难过,不是夫妻了,薛匪风好像处处对他不满,落差太大了,从小被宠到大,换个世界换个人宠,沈清然第一次尝到被嫌弃的滋味。 他飞快伸手把玉片都抓在手里,像是抓住一点未散的余温,却怎么也改变不了料峭春寒。 薛匪风见沈清然快冻成冰棍了,“先下山。” 他沉默着转过身,等沈清然主动趴上来。大将军有原则,不会主动背一个小骗子,让他蹬鼻子上脸。 沈清然没有领会到薛匪风的深意,或者说,就算感觉到了,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他是没有资格的。 他踉跄着站起来,抬手招呼林间乱蹿的傻狗,“汪、汪……过来,跟我走。” 奶呼呼的小狗齐齐围过来,在沈清然脚边转圈圈,一只只还没有膝盖高。 学小狗叫的沈清然有点可爱。 将军心里松动一些,却转眼看见沈清然没心没肺地招呼小狗,甚至还有两只跟北彗狼犬模样的小东西绕着舔沈清然的衣服。薛匪风曾经夜探敌营,被北彗放狼咬过,一口下去,深可见骨。 “这两只不行。”薛匪风皱眉,虽然现在看着傻乎乎,谁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反咬一口主人。 沈清然看了看毛茸茸的阿拉斯加,把它护在身后,鸡鸭惨死在前,今天为了保命向系统要了这么多只狗,他不可能抛弃任何一只。 “我、我都要养。”沈清然难得强硬,“我会自己赚钱养他们,不会吃你的粮食。” 这话一出,薛匪风甩着手,负气离开。 沈清然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跟他顶嘴的次数能抵之前好几天,这就算了,每一句话都试图把自己和他摘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薛匪风突然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当真相挑开,捏着鼻子继续当瞎子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沈清然不知道自己每次都踩在薛匪风怒点之上,他赶着一群不听话的傻狗,艰难地跟在薛匪风后面,越来越赶不上。 他断断续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扮女的骗吃骗喝,我鬼迷心窍……” 薛匪风无动于衷。 沈清然:“我不劳而获,知道错了,我以后努力种田,把钱还上的。你能不能当借我,我会还利息的。” 薛匪风脸色铁青。 沈清然垂头丧气:“我知道这么说有点不要脸,但是……家里那两头牛能不能分给我,不是,借给我一年,等他们成年了我就还你,如果下小崽崽了我不会瞒下不还的。” 薛匪风头顶冒火,甚至想用什么堵住沈清然的嘴。 分家? 他还没提,沈清然倒是迫不及待地惦记家里的两头牛……也对,那本来就是他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不能说惦记。 第85章 老头咳了几下,每一下都像要他命似的,“行了,你们一个个的,吃,一起吃。” 沈清然把自己的碗和黄丫交换,只留了两根野菜。 他从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菜,每一根菜叶都像抹布一样粗粝地卡着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吃得他眼眶发红,胸腔酸涩。 可他这回没有挑食,他艰难地咬碎咽下去,如果让薛匪风看见了一定以为沈清然又在作什么妖。 胃里翻涌着不舒服,沈清然和黄丫一起去河边洗碗。其实压根没什么好洗的,碗底一干二净,只装过烫过水的青菜罢了。 她一边洗碗,洗完了洗衣服,一边和沈清然说话。难得有人陪她在河边洗衣,就算对方是个陌生男子 ,也不由得话多了一些。 原来,老头和黄丫本来住在城里,后来北方打仗征兵,爹爹走了就再也没回来,她娘生了场大病,家里把钱都花光了,地也卖了,爷爷只能带着她来这里住。 “我差点就成小叫花子了。” 沈清然看着黄丫皮包骨的手腕,拧干衣服的时候却比他利索有力一百倍。 “我现在不讨厌你了。”黄丫洗完最后一件衣服,“你的那些狗狗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吗?” 沈清然想:但我现在有点讨厌自己了。 他不敢看黄丫的眼睛,胡乱点了点头,“可以摸。” 巨大的心虚愧疚不安笼罩了他,不是因为莽撞地留下来吃饭,而是因为他明明身负育种站,却至今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改变。 书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四年后天下大荒,狼烟四起饿殍遍野”,他却因为自己的懒作,简单粗暴地认为一起饿死算了。 从命运改变那一刻起,他就没有饿死自己的资格了。 李家村虽然穷,但是自给自足,有手有脚还算生活得下去。薛匪风把他保护地太好,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种两亩地休息三天。 沈清然第一次直面黄丫这样的家庭,而这样的家庭,在未来会成千上百倍地增加。 人口锐减原本只是一个数字,现在,沈清然突然看懂了放大的过程。 他过去凭什么说自己全力以赴地种田了呢? 凭什么说自己把薛匪风当成亲人,真心真意地避免他再次上战场呢? 他根本不值得被老头分一碗野菜,更不值得薛匪风百般呵护。 沈清然抹了把眼睛,我只是一个逃避责任的小人。 肩膀上突然多了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无形之中,影响深远。 …… 茅屋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沈清然在外面架了一个火堆,借老头的衣服先穿着,自己的洗干净烤着,在树下先将就一晚。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呆滞地盯着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丫又给他送了一床被子,和一碗野菜,“你是不是没吃饱,这是明天的份,也给你吃吧。我早上起来再挖。” 沈清然出了好一会儿神,叫住黄丫:“你喜欢吃什么?” 黄丫:“我喜欢吃肉,还有大桃子,好多好多……” 等黄丫进屋之后,沈清然用柴刀在地上挖了一个坑,“我要种桃树,当年开花结果的,五年苗。” 系统:哪有这么好的事! 但看在沈清然今天哭惨了,突然开窍的样子,系统勉强给了他三棵。情场失意,说不定沈清然奋起专注事业了! 要适当鼓励! 沈清然围着茅屋,像当初种桑葚一样,把系统里有的,他能种的果树,谷物,都种了一遍。 系统被沈清然惊到,甚至以为他要开个果园。 沈清然想了想,问系统:“两万积分可以最大限度地换多少粮食?” 系统友情提醒:“柴刀200积分,你还剩19800分,可以兑换二十斤米,或者二十斤面粉,或者……” 沈清然打断他:“十斤米,十斤面粉。直接放进茅屋里。” 花钱如流水,系统物价奇高。 看着清零的积分,沈清然沉默了下,把柴刀当斧头,挖一个坑,埋几颗豆子,延着河岸线,种了两排黑豆,两排黄豆,两排绿豆。 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系统有些慌了,怕沈清然过劳死。除非沈清然对话,不然系统并不能窥测宿主心中所想,它不由得猜测沈清然是不是失恋了打击太大。 “检测到您今日体力已经耗光,建议您明日再种。” 沈清然在树荫底下放了好多蘑菇菌种,恍若没有听见系统的警告一样,舔了舔干涩的嘴皮,难过道:“如果换一个人,肯定能给他们吃不完的粮食。” 他抓不动柴刀了,坐在地上又徒手翻开一片石块,在下面洒了一把蔬菜种子。 机械地,重复着劳动,指甲缝溢出鲜血,却仿佛没有知觉。 他掏了掏土,冷不丁戳到一截树根,差点把小拇指折断。 沈清然看见那段树根,突然神经质地拿起菜刀砍了一截下来,想要试试味道。 草根树皮,饥荒之时,可不就是吃这些吗? 逃避责任的他,有什么道理吃得比别人好吗? 第87章 他愿给沈清然看世外桃源,看盛世美景,绝不是他的愤慨的背影。 …… 旭日东升,黄丫揉着眼从破旧的床铺上坐起,惯常走到厨房煮野菜。 今天还要多挖一些野菜给大哥哥路上吃。 茅屋里突然出现了十斤大米和磨好的面粉,白得像刚下的雪。黄丫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叫醒爷爷:“爷爷,你看!” 老头活了这把年纪,也有些吃惊,他从未见过颗粒如此饱满的大米,和磨得这般精细的面粉,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入口的润滑口感。他想起昨晚那个落难少爷模样的年轻人,黄丫端上野菜的那一刻,老头没有错过沈清然眼里久久不能涨落的惊讶,天人之姿,不食人间烟火。 他似有所感,和黄丫一起出门去看,只见河滩上种满了大大小小的果树,根部粗壮,嫁接完毕;树荫下,白白嫩嫩的蘑菇冒出一点伞帽,在枯叶层上摆了长长一排。它们沾着露水,生机勃勃。 石头边立着崭新的柴刀,到处都有翻过的痕迹,仿佛仁慈悲悯的神仙夜间光临,赐予大地五谷种子。 “桃树,梨树,桑葚,黑豆,黄豆,绿豆……”土里还有没盖好的种子,露出一点真容。 “爷爷,他是神仙吗?”黄丫指着屋边三棵半人高的桃树问,“昨晚他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喜欢大桃子。” 老头干瘦龟裂的手掌揉了揉孙女的头发,“是吧。爷爷也是第一次见到神仙。” 黄丫仰头:“那爷爷从今天开始会好好吃饭吗?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老头在孙女期待的目光中,几不可见地点头。他看着石头边的柴刀,突然激动道:“丫头,拿起它,以后爷爷教你怎么种田。” 上天赐予谷物的种子,种植培育,是一代一代汗水凝结的摸索传承。 …… 薛匪风把沈清然放在客栈的床上,一路上,沈清然睡意沉沉,有好几次,薛匪风看见河边月夜荧光两相辉映的美景,觉得元宵没看成花灯有些遗憾,想叫醒沈清然,最终还是不舍得。 趁沈清然睡觉,薛匪风紧急调整部署,薛厉风派来的人肯定不止刘九,他已经让常柏毁尸灭迹,不主动出手,就永远还有下一拨。 “常柏,刘九走的那条山路通往哪里?”薛匪风一边写信一边问,“江州?看来大部队是在那边了。” 是时候清算薛厉风的暗部了,当初刺杀薛匪风的人就是这一批。 “你去江州明察暗访,务必将底细摸清,一网打尽,必要时可以泄露我的消息,引他上钩。”薛匪风将调动暗军的信封印上红漆,“常铭,这封信交给章怀蒲。” 常铭常柏奉命离开。 余下常穗一人,他眼底有些青色的虚弱感,好像遇见了什么心力交瘁的事情。 薛匪风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怎么,慕文寇他……” “属下无碍。” 薛匪风便没有多问:“依你看,刘九中的是什么毒?” 常穗陷入疑惑:“主子,属下赶去处理的时候刘九并没有中毒症状,而是全身麻痹,更像是中了麻药。” 什么麻药如此强劲,怎么会躺在地上全身不能动弹,让沈清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逃了? 薛匪风扣了扣桌面,沈清然身上不可能有麻药,除非有人在暗中帮他。 常穗耿直提议:“将军为何不直接问夫、夫人?” 他们现在都知道沈清然是男的,叫夫人还有一点点奇怪。常铭常柏知道的那一刻纷纷觉得自己眼瞎,男女莫辩的弟弟在身边养了二十年,居然还会分不清夫人的性别。 夫人牛逼! 特别是常柏,他想起自己应该比主子还早看见沈清然的男装模样,向薛匪风请罪时,连薛匪风也很无语。 为什么不直接问沈清然? 薛匪风不敢。 就很怂。 沈清然摆明了回避这个问题,从坑里把他救起之前,一般人都会问一句自己怎么被抓,他一句也没问。 堂兄的身份暴露,沈清然的两头牛,以及死去的那些鸡鸭的来历,就更加说不清了。 薛匪风想起客栈里,扮演堂兄的沈清然口齿伶俐地争辩他是为了沈清然好,才骗他那么种田。 顿时有些好笑,那现在呢,又该怎么圆?沈清然智商正常,甚至说,能编出这么一套完整谎言不亦乐乎的人,脑子还很好使。 两块土豆掰开种两亩,究竟图什么? 谎言的一个链节断开,迅速暴露出内里的全部,薛匪风却没有追问沈清然,他宁愿自己查。 薛匪风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分道扬镳。 沈清然醒的时候,肚子早就叫过三回了,薛匪风给他清理了身子,换了衣服,给手指涂上兰花膏,备上茶水点心,坐在床边等沈清然睡醒。 将军他发誓过程中没有看不该看的地方。 就是耳朵他不知道为什么红了一个早上。 沈清然睡醒,看见薛匪风,啥也没想,先拉着他的手,委屈地趴在他腿上跟他要吃的。 “大包子。”他写道,仍然十分随意地逮哪写哪,比如薛匪风的大腿。 写完才发现有点尴尬。 习惯一时难改,他明明能说话了,倒像是没脸没皮地故意假装哑巴。 “我、我不是……”沈清然结巴地解释,“馒头、馒头就行。” 第89章 沈清然:“不然还是说你媳妇跑了,我是你小叔子,过来当牛做马赔罪。” “我媳妇不可能跑的。”敢跑一个试试!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一字一句强调。 沈清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只觉得薛匪风这方面有点爱面子。奇怪,喜当爹都忍,媳妇跑了却不行。 春种在即,沈清然没空去管流言蜚语。李家村处大陆之南,一年两季水稻,此时正是育秧的时候。 水稻种植有个方便的地方,它是先集中播种,待秧苗长到小腿高的时候,再拔起来,剪掉叶尖,分成一小束一小束,插入水田,像稀释一样。沈清然急着推广,秧田必然要种密集一些,最好秧田和大田的比例能有1:10。 他可以只管播种,后面的事不用亲自干,这么一看,水稻特别友好。 系统:超级杂交水稻,亩产一千公斤,育种目标亩产一千二百公斤。奖励积分五千。 沈清然:“虽然我也不一定能达到目标,但是讲道理,为什么这个积分比其他的少?” 市场价不是一万吗? 水稻单株所占面积那么小,一次性种他成千上万的,怎么看有利变异概率都比较高。 系统:因为这个育种目标,我们在现实世界,可能实现得比平行世界更快。 系统的机械音低调,神秘,又自豪,一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的样子。 沈清然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位伟大的科学家,顿时五体投地,望尘莫及,自愧弗如。 沈清然压低声音:“那有什么好的新品,记得分享。” 他已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是能做到科学家的一半,不不不,十几分之一就够了,让大齐不足一亿的人口吃饱饭,度过危机,这辈子就值了。 沈清然受到激励,郑重地告诉薛匪风:“我要种水稻。” 薛匪风停下砍柴的动作,又犯毛病了? “先养身体,明年再种,听话。”薛匪风不同意,选择性忘记他从慕文寇那里拿了千亩良田的地契,“我们没有田可以种。” 沈清然:“……”好气啊,这人睁眼说瞎话。 可是上次那些田是薛匪风送给自己媳妇的,现在他们又不是夫妻,沈清然哪好意思开口要田。 沈清然陷入困境,时节不等人,错过了就得在等半年。可是明明下半年就能用上半年的种子,必须由他亲手播种的限制解除,传播范围指数爆炸递增。少了半年,怎么看怎么亏。 沈清然咬唇,以前还能撒个娇,不管有没有道理,薛匪风总会妥协,现在可怎么办? 薛匪风狠心无视沈清然看向他的祈求目光,换了个方向劈柴。 沈清然跟着薛匪风绕,蹲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瞅着他。 “可是我不种田,我回来干什么呢?”沈清然讲道理,“那我不如出去找个……”周扒皮地主给他种田算了。越抠门的地主越好,最好连种子都不给他,要他凭空种地的那种。 还想去找谁! 薛匪风捏住他的嘴,从胸腔里憋出一句话:“我答应你。” 正好看看沈清然葫芦里卖什么药,即兴种田,却从来不忧心种子的来源,好像天生能掉下来似的。 一块土豆掰碎了种一亩,固然荒诞,可两亩地都整整齐齐地发芽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顺水推舟,就看沈清然还有几个堂兄! 沈清然高兴了,“你有办法劝张婶,让我帮她播种吗?”张婶帮他那么多,村里唯一对他又严格又爱护,连自己突然变成男的,也不曾改变态度。如果张婶也能用超级杂交水稻的种子就好了,种一年抵三年。 “你别得寸进尺。”薛匪风警告。 沈清然:“我想帮她。” 薛匪风不信,“为什么?” 沈清然目光诚挚:“因为……我享受播种的快乐!” 沈清然推着薛匪风膝盖晃了晃:“哥,李哥,你帮帮我。” 薛匪风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得答应,凶道:“不准叫李哥!” “丰哥?”沈清然歪着脑袋试探。 薛匪风捏住他的下巴,“也不许。” 要叫相公。 将军也想享受播种的快乐,你看有人帮他吗? 第40章 第 40 章 薛匪风前去和张婶商量, 就沈清然的种田水准, 在老辣的张婶面前根本不够看。 要开口让一窍不通的沈清然去帮张婶种田, 无异于在关键战场上,有不知死活的人提出, 把薛匪风的主将指挥位让给扛帅旗都扛不动的沈清然。 田地是张婶的战场,所以,当薛匪风看见张婶一言难尽的表情时, 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换个人,薛匪风肯定打到他哭着认错,可谁让这人是沈清然呢。 “张婶,虽然清然种的几亩田, 我说实话也不知道能长出什么, 可至少都发芽了,说明让他播种还是没问题的。”薛匪风挥金如土, “这样, 我先把一年的收成折合银钱,两倍抵给您, 就当是一年的地租。倘若沈清然种出了什么,地里的东西都归您。” 怎么看都稳赚不亏。 张婶自然不会觉得自家吃亏,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薛匪风:“丰子,媳妇可不能这么宠啊,想一出是一出, 该管教时就得管教, 把夫纲立起来。” 第91章 无赖们也想到这一点,连忙千恩万谢地拄着拐杖挑粪去了。 沈清然目瞪口呆,这么厉害? 薛匪风道:“张婶已经同意,地也已经犁平,你想怎么种?” 沈清然:“那个……我现在就去看看,你休息一会儿。” 张婶的稻田并不多,一共才五亩,按照比例,他只要把稻子随便洒个五分地,出去一趟就能解决。 薛匪风:“我陪你去。” “不用!”沈清然跳脚,“我就看看不动手,我保证!” 欲盖弥彰,薛匪风笃定沈清然是想趁他不在,偷摸着就把田给种了。 播种要在水田里,沈清然之前种土豆种红薯,都没有下过水田。薛匪风低头看了一眼沈清然的脚丫,想到沈清然要光脚踩进泥水之中,开春地里虫蚁之多,恐怕能把他的脚趾啃红。 薛匪风不容商量:“我陪你。” 沈清然决定和薛匪风回李家村便预想到这样的情况,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薛匪风果然怀疑他了。 “那行吧。”沈清然咬牙同意,然后就看见薛匪风不知道从哪里提了一麻袋的稻子,是张婶家准备的。既然稻田被沈清然租了,张婶就把育芽的稻谷种子送给薛匪风,一并带回来。 沈清然:其实我用不着这个。 但是拿来当掩护也好。 稻田,张婶丈夫拉着一把横放的长梯子,吃力地从西头拉到东头,木制梯子上堆着锄头增加重量,凡是它拖过的水田,水波荡开,下面的土层表面光滑平整,洒上种子就行。 “丰子,就交给你了!” 沈清然感到一丝压力,紧张地点了点头。 薛匪风就负着手,站在旁边盯着,沈清然坚持要亲手播种,他就看到底在作什么妖。 沈清然被看得有点压力,他提起一篮子稻子,就要下地。 薛匪风蹲下给他卷起裤腿,看见他白嫩的脚趾头紧张地缩着,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隐在娇嫩的皮肤之下,仿佛轻轻一划就能割破了。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沈清然纤细的脚腕,抬起头,眸色深沉:“你真的要下地?” 但凡沈清然此时出现一丝犹豫,薛匪风都能一把扛起小媳妇回家。 种什么地! 大将军各种暴躁。 可惜,沈清然非常坚定,连头发丝都没晃一根。 沈清然不太懂薛匪风为什么痛心,这不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吗? 他平常心地踏进水里,脚底踩不到实处,越陷越深,沈清然心七上八下,脸上还要维持镇定。 小场面,不慌。 “啊——” 薛匪风神情一变,几乎是立刻就把一跃上前,掠过雄鹰掠过水田上方,揽住沈清然的腰身,把他拔起来。水面掠过惊鸿之影,薛匪风迅速把沈清然带到水田另一边的田埂。 沈清然惊慌地抱着薛匪风,吓得面色苍白,断断续续道:“有、有蚯蚓!那么长!它爬到我脚背了……呜又粗又长。” 没头没尾的黑褐色蚯蚓,浑身透明滑腻腻,着实可怕。 薛匪风:“……”毫不意外。 他安抚地拍拍沈清然的脊背,掏出备好的手帕给他擦“据说被蚯蚓爬过的”的脚背,趁机怂恿道:“我们不种了,回家吧。” 沈清然喘着气镇定下来,觉得有点丢脸:“不要。” 薛匪风退一步:“那我背着你。” 大概历史上没有这么种田的。 沈清然趴着薛匪风背上,脸又燥又红,居然被背着种田。 薛匪风不仅背着他,胳膊上还帮他提着篮子,沈清然只需一手揽着薛匪风的脖子,一手从篮子里掏出稻子均匀地撒到地里。 欺负薛匪风有视觉盲区,沈清然每次装模做样的往篮子里一伸手,抓个空,其实都是从系统里输出种子。 过了一会儿,薛匪风问:“你真的种了?” 重量好像没有丝毫减轻。 沈清然心虚,可是将两种种子混在一起,效果大打折扣,事倍功半,他不愿意这么糊弄。 他强行辩解:“种了。” 薛匪风:“……”他在沈清然心里是傻子吗??? 第41章 第 41 章 沈清然揽过篮子:“我来拿。” 五分地种了过半, 沈清然手腕一抖, 将篮子里的稻子直接倒掉了一半。如法炮制了两次,每次动静都很大,哗啦一声,仿佛把薛匪风的智商按进土里。 薛匪风感受到沈清然对种田的坚持, 便竭力按下疑问,硬忍着背他种完了五分地,生怕中途打断沈清然, 让他不高兴了。 第93章 “你喜欢什么,我给你种?”沈清然恨不得把系统的界面拉给薛匪风看,他一时嘴快,“上次的无籽西瓜——” 薛匪风帮他说下去:“你说帮我挑了一早上籽的……?” 自己竟然还傻傻地信了! 薛匪风短短两个月在沈清然身上栽的跟头,比前二十几年合起来都多。 沈清然一骨碌从薛匪风腿上爬下来,“什么西瓜,我不知道!” 说着拿起一块擦脚布帮薛匪风胡乱擦了两把,端起脚盆出门。 薛匪风看着他没心没肺的背影,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个小傻子究竟知道不知道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民以食为天,沈清然只想着把高产量种子推广,却没去思考接踵而来的危机。 若是被人知道种植能力,沈清然立刻就会沦为各方势力争夺的工具,以此招安民心,屯粮积富。 薛匪风第一次庆幸自己手里还有十万暗兵,否则他拿什么保护沈清然。一想到沈清然万一被人抓去,没日没夜种田的可怜样,薛匪风眸光一深,像是千尺冰封的深潭,要以所有寒冷坚硬做盔甲,独独护着沈清然一颗为民向善的赤子之心。 有些事,他不想做,却不得不做了。 天皇老子都不能逼沈清然种田,除非从他的尸骨上踏过去。 …… 沈清然雷厉风行地抢了薛匪风的脏衣服,一定要帮他洗,他现在越来越觉察薛匪风的好。 薛匪风知道自己身负异能,却也不催他种田,那必然是真心疼他了! 种田要种,薛匪风也要关心。 之前伤了手,薛匪风帮他洗了几天|衣服,沈清然决定还回去,但每次薛匪风洗澡都是顺手洗了衣服,并不给他报恩的机会。 他想了想,蹲在薛匪风洗澡的屋子外边,竖着耳朵,一听见薛匪风脱下衣服的声音,立刻冲进去,打劫了脏衣服,“我给你洗!” 沈清然恬不知耻地进去,面红耳赤地出来。 薛匪风光裸着身子一言难尽:他早知道沈清然躲在外面,不觉得被冒犯,以为这个小骗子开窍了,神思已经飞到花间月下,红绡帐暖,结果沈清然竟然就拿走了他的衣服! 将军突然觉得自己被耍了流氓。 河边清澈冰凉,沈清然直到搓完一件衣服,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退下来,他拿过另一件,定眼一看算是薛匪风的亵裤。 刚下的热度以十倍之势卷土重来,沈清然彻底成了个只会盯着河面的傻子。 身后似乎有什么热闹经过,沈清然不着边际地听了会儿,似乎是李大刀的外孙女要向谁提亲。 他想起甘蔗地里的两个小情侣,心想,其实李大刀还是对儿辈挺好的,老来得女,疼爱的小女儿未婚先孕,最后没打没骂地送上花轿,据说嫁妆也很丰厚。 他家似乎每回嫁女都挺热闹的,这议论的架势李家村可不常有。 等他抱着衣服回家,看见薛匪风客客气气地送走媒人,终于明白为什么。 敢情是因为人家看上了“喜欢男人”的薛匪风!李大刀拗不过,腆着老脸请人说媒,毕竟外人看来,薛匪风娶男人就是图一时新鲜。薛匪风的养家能力有目共睹,说实话,有这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男女同争一个人,在李家村也是大新闻了! 沈清然愣愣地看着薛匪风,他这是有意向? 他使劲回想了一番甘蔗地里见到的李大刀小女儿的容貌,长得不错,想必外孙女也不会差。 薛匪风看着明显愣住的沈清然,突然觉得可以加一把火。这小骗子惯会逃避找借口,他不信这么多天,沈清然一点感觉都没,可就是当什么都没发觉,赖在他身上到处瞎撩,洗澡的衣服都能偷,可凑近一点就躲。连亲也不比之前容易。薛匪风都忘了上次亲人是在什么时候。 这种情况,哪怕是诉尽衷情,估计都会被歪理敷衍过去。 沈清然装傻:“他们来干嘛?” 薛匪风看着他,嘴角一勾,模棱两可:“不是什么坏事。” 那就是好事了! 你想和谁成好事! 沈清然胸口一闷,一定是今天洗衣服蹲太久了,他把薛匪风的衣服丢回他怀里,“自己晒。” 最好让你新媳妇晒去! 第42章 第 42 章 薛匪风平白被塞了一手的衣服, 展开一看, 沈清然还洗的挺干净, 他挂在竹竿上,打定主意, 下回沈清然要是再趁他洗澡偷他衣服……他非要捉住人一起洗! 一定把沈清然洗的白白净净的。 不能再想下去,薛匪风拿了把斧头上山砍柴,他寻找了一圈, 最后在山的北面,找到一株上百年的大树,木质致密坚硬,不易腐烂, 立刻砍了下来。一人合抱粗的树干轻而易举地扛上肩头, 下山时还能健步如飞。 顺便砍了五竿长竹,夏天来到之前, 薛匪风想给沈清然做一架竹床, 方便轻巧,太阳落山后可以搬到庭院纳凉, 入夜了搬回屋子里睡觉。薛匪风想了想,又砍了一些竹子。 双人床, 偷工减料容易散架。 时间不多,最好在一天内做完,薛匪风答应明天带沈清然去山外播种。他有些后悔从慕文寇那里拿了一千亩的地契, 沈清然这两天一直磨他。薛匪风觉得最好等他一切安排妥当, 再去李家村之外的地方种田。 “开春我种, 一年两季水稻,收成的稻子下半年就能让别人帮我了。这叫先苦后甜。”沈清然缠着薛匪风,“下半年播种的季节是夏末,那么热的天气,难道你要我等到那时候吗?” “那就明年。”薛匪风脱口而出,被沈清然掐了一把。 “明年和今年又有什么区别!” 第95章 沈清然凑不要脸地全部归功于自己。 “啊?”李越摸不着头脑,随后恍然大悟,可能是沈清然嫌除杂草累,“也行。” “那你去吧。”沈清然看着李越走远,故技重施,这回并没有薛匪风背着他,替他提着稻子。李越家的稻子是用一个破烂的提篮,下面垫着一块布,提柄用三股竹枝缠绕而成。 由于太过破旧,上头断了两股,竹枝断裂而成的毛刺戳得他手心针扎一样。 幸好李越家里穷,一亩二分地,育秧也只有一小块地方,被其他人的耕田挤成一块狭窄的长条形,沈清然绕着田埂转一圈,不用下田,就洒满了整块地。 沈清然趁人不注意,把还是满满稻子的篮子往鱼塘里一倒,神不知鬼不觉。 李越被叫回来,羞愧道:“我还没拔呢,你就干完了。”谁说丰子家的媳妇中看不中用,明明就比他强一百倍。 “我就是练练手,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清然转过身,立刻低头看,手心被扎破了一道伤口,很明显。他有点忧愁,伤哪儿不好呢,非要伤在这里,薛匪风最见不得他把自己的手弄成一团糟。 他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薛匪风隔段时间喊他一声,听见回应便不再管他。等沈清然绕着屋子一百米外转了十圈,发现薛匪风还是一点也不着急,只能自己回家。 薛匪风他不疼我了。 沈清然想。 还未靠近家门,就听见张婶的声音。 “丰子你在做什么?哎,真是有心了,床也不错,虽然有点迟,新人睡新床,可是咱这儿的传统。” 薛匪风回了张婶一句什么,沈清然没听清,就听见一个“马”字。 他的全副心神都被张婶的话吸引。 张婶指的是薛匪风和沈清然成亲几个月,家里没有打新床,现在虽然有点迟,好歹也不算错。 可沈清然就往另一个方向理解了。 新人? 他马上就要变成老人了? 沈清然踮着脚,在篱笆外面一看,院里薛匪风忙活了一天的成果终于揭下面纱。 一张床和…… 另一样东西长得有点像木马,底部一块厚平的木板,两头微微翘起,中间一把凳子模样的座椅,四周都围着扶手。 四周还有扶手,那肯定是小孩子坐的木马了! 沈清然面色一白,薛匪风平时盯得严防死守,生怕他跑哪儿去,今天一天不管他,就是迫不及待地做这个? 他扯了扯嘴角,自己果真挡着薛匪风成亲了,今早刚有人提亲,八字还没一撇,薛匪风就连以后孩子的玩具都做好了! 别说这是给他的,他又不能生孩子! 他信誓旦旦地认为薛匪风会出来找他,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沈清然快速眨了眨眼,往屋里走去,多看一眼都不敢。 他还是收拾收拾走吧。 第43章 第 43 章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回来, 有点邀功的意味, 他今天费了大力气,给沈清然做了一套竹床和一架秧马。 秧马外形上有点像木马, 但底部是一大块平整的木板,两头微微翘起,头尾都钻了一个孔,可以系上绳子。秧马是水田专用的坐骑,一般人用它插秧,但薛匪风给沈清然的做的这个, 体积大了好几倍,犹如一艘小船, 薛匪风在前面牵着绳, 沈清然可以坐在上面播种, 有点像遛狗。 为了坐得舒服, 薛匪风还给四面加上的围栏,怕沈清然没坐稳, 一头栽到田里去。他甚至还想在上面插一把伞。 可以说用心良苦, 考虑周到。 现在就差给这两件东西刷一层漆, 明天就要用的秧马,必须马上涂漆,薛匪风想了想, 对屋里的沈清然道:“你别乱跑, 我去木匠家里买点东西。” “你去吧。”沈清然蹲在衣柜旁边, 思考自己要带走什么。 衣服都是薛匪风买的, 带走岂不是很没有志气,可留着也没用,说不定会被薛匪风改成他儿子的尿布。 尿布! 沈清然被自己的预测气得要命,太可怜了,他才不要留着帮洗尿布。 和薛匪风深色的粗布衣裳一比,旁边挨着的沈清然的衣服称得上华服,天青,月白,靛蓝,浅雪……薛匪风喜欢给沈清然买浅色衣服,以此判断他今天有没有瞎折腾。 沈清然一股脑拿了两三套衣服,扎了一个蓝色碎花的小包袱,里面还放了一包干粮。 他提起笔,想写一些话,却发现没什么好写的,想说的话上次出门之前和潘云奚交代地差不多,不写又不甘心,于是他愤怒地写道:“二婚愉快,早生贵子。四年之后,村口还钱。” 沈清然把纸卡在最显眼的大门上,气呼呼地走了。 男人应该忙自己的事业,不能整天依赖薛匪风。沈清然默默念着这句话,再一次踏上山道口。 薛匪风来回很快,几乎是还没推门,就先看见了沈清然背着小包袱孤身上路的背影。 手掌抵着门框,竟然生生将木板震裂了一条缝,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似乎还有些委屈的背影。 离家出走还委屈上了! 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不明白沈清然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 没逼他接吻,没逼他上床,更不敢提喜欢,想让他开个窍都得小心翼翼地暗示,怕不够明显,怕过犹不及,怕不好收场! 第97章 薛匪风抚着沈清然的后背给他顺气,“也就你会骗自己那是解渴了。我怎么觉得更渴了?” 薛匪风趁热打铁:“我成亲你为什么要走?怕我没地方给你住?沈清然,你能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问一问我,也……疼一疼我。” 沈清然定定地看着他,他好像知道薛匪风为什么耍他了。 可是他现在更介意早上说媒的事,亲都亲了,薛匪风难道还想脚踏两条船,“那你做小孩子玩的木马是什么意思?” 薛匪风恍然,哭笑不得,“哪来的小孩子……那是秧马,给你的。” 沈清然闹了个大红脸,“我的为什么要四面围栏杆,我又不是小孩子。” 薛匪风不用回答,沈清然自己悟出了答案。 被当成孩子了,真丢脸。 薛匪风抬起沈清然的脸,“你还没回答我。”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耐心的,给足了沈清然时间,要不是那群傻狗关键时刻叫唤,让他知道沈清然不是真心想离家出走,否则不会不带牛和狗,他现在已经把沈清然…… 啧。 沈清然支支吾吾:“我、我们回去吧。” 薛匪风替他说:“就是同意给我当媳妇了?” 沈清然又把脸埋进薛匪风的胸膛,蹭了好一阵,嘴硬:“我回去只是为了种田。” 薛匪风亲了他一口,沈清然没躲,他眼里笑意渐浓,“我知道了。” 沈清然爬到他背上,一整天的小九九都被戳破,恼羞成怒:“笑什么,我真的是为了种田!” 心怀苍生,并没有儿女私情。 “嗯。” 他今天最讨厌“嗯”这个字了! 第44章 第 44 章 沈清然第一次于薛匪风在的情况下, 独自行走这么多山路,当晚薛匪风给他的脚底挑水泡的时候, 悔得肠子都青了。 薛匪风最初的想法是,必须让沈清然尝到离家出走的苦头, 让他长个记性, 最好走上山道口就双腿打颤。他甚至可以等沈清然再累一点,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再提醒他忘了把狗带走。 但回回都是自己先不忍心,看着沈清然走到接吻的地点,就再也舍不得了, 仿佛那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再多一步, 薛匪风都怕沈清然当场昏死过去。 沈清然趴在床上, 薛匪风半跪在地上给他挑水泡,看见脚趾头细嫩的皮肤上磨出的黄豆大的水泡, 心里把白天的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想什么方法不好,偏要欺负沈清然体力不行。 可是其他方法不奏效啊……另一个声音默默反驳。不把沈清然逼到委屈爆发,这小骗子根本不会思考深层原因,脑子一动就是一连串的借口出来,比下雨之前池塘里的鱼吐泡泡还快。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让他憋到没办法思考, 好的坏的全指向薛匪风砸过来, 再挑破原因, 避无可避。 薛匪风算盘打得好,心也是真疼。 沈清然累得动不了一根手指头,但是冷静下来,被薛匪风这样耍,走了那么长的冤枉路,心里十分不爽。 运动步数又不能捐树,沈清然觉得亏了,他把这些体力拿去种真树多好,全怪薛匪风不懂事。 银针在曳动的烛火上烧热消毒,刺破水泡,尽管薛匪风下手快准狠,沈清然还是感觉一丝疼痛。他今天哭过了,还抱着薛匪风哭出声,十分没面子,挑个水泡再忍不住哼出来,那不是更没面子? 于是银针扎一次,他就冷笑一声,以此掩盖。 很威风,挽回了一点面子。 薛匪风心惊胆战,第一百零一次道歉,“我错了,然然,下次不敢了。” 沈清然听见“然然”就心里一悸,“叫我名字。” 名正言顺的媳妇,薛匪风早就不满足于叫名字了,“这我不能答应。” 薛匪风虽然很想干些什么,浑身充满消不下去的热血,但他也不舍得折腾昏昏欲睡的沈清然,能抱着媳妇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已经算极大的飞跃。 …… 沈清然第二天准时从床上爬了起来,约好今天要去山外播水稻,薛匪风故意不叫他起床,他凭借着自己的责任心起来了。 薛匪风看见整装待发的沈清然有些惊讶,识趣地没有劝他多睡一会儿,一开口肯定是自己昨天的错。 “你来试试这个秧马。”薛匪风扶着沈清然坐进去,“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沈清然:“把护栏拆了。”如果薛匪风要拉着秧马,多一个部件,就多一分重量,他恨不得自己也瘦到八十斤。 那就是没问题了,薛匪风伸手把他拎出来。 提的意见被无视,沈清然气得多吃了一口饭。 要出远门,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带狗和牛都不方便,沈清然苦恼地问系统:“你能不能托管啊?” 系统:“巧了,刚刚开发了这个功能,就是托管费比较贵。” 沈清然这些天零零总总积攒了8000分,其中包括潘云奚研究出了蘑菇的子代培育,不再限制于沈清然亲手培育,她又召集了村里的其他的姑娘一起帮忙种,贡献了一半的积分。 “有多贵?”沈清然紧张,系统里的东西向来不便宜,他怀疑这是系统的阴谋,赚的还没花的快,动不动就欠债。 “托管,就是系统冻结动物的生长状态。在此期间,它们可以接受外来的食物,但等于白喂。一只,一天,500积分。” 沈清然粗略一算,12只半个月就是九万分。 他险些吐血,九万分!他绑定系统以来就没有赚过这么多! 干脆带上狗上路算了! 第99章 沈清然落单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沈清然看见一群农户气势汹汹地向他围过来, 一时吓懵了,叫了一声“救命”抱头蹲在地上。 反正也没人看见他这怂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为首, 看见是个小白脸,便有些看轻:“你自己走, 还是我们绑着你走?” 沈清然十分识趣,就差举手自清:“当然自己走。” 他看出这个壮汉也只是色厉内荏,没必要起冲突, 等薛匪风来救他就好了。他背着手, 态度随和, “往哪走?” 拿着锄头棍子的农户有些傻眼,高高拿起, 轻轻落下, 好像大费周章地抓老虎, 走进一看是只小白兔。 沈清然走在前面,最初的惊慌过后,反倒镇定下来, 仿佛下乡慰问身后还跟保镖。 常柏和常铭由于某些原因, 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沈清然面前, 两人急得直冒冷汗, 将军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 夫人就被人抓了! 一脱离农户的纠缠, 常柏去通知主子, 常铭负责守着, 就在他纠结到底是暴露将军的身份严重,还是夫人被打了的后果严重时,就眼睁睁看着沈清然丝毫不慌地从他面前经过。 “你的同伴呢?”大胡子凶狠地逼问。 沈清然:“解手去了,不如你们留几个人在这里等他回来?他听说我跟你们走了,也会束手就擒。” 总得留两个人给薛匪风指路。 “哼,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等着。”大胡子指了另外两个壮汉留下,押着沈清然到村里的祠堂审问。 农户们也不讲究,没绑着也没让沈清然跪着,一群人就那么一言不发地杵着,等大胡子进来发话。慕文寇声名在外,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农户心里有些怵,嘴皮子也不利索,面对沈清然这样看起来就巧言令色的人物,直觉怕栽。 “你们抓我干嘛?”沈清然主动给自己找了把椅子,“我是你们地主的弟弟,大家有事坐下商量。” “什么地主!”一个瘦子反驳,“我们租的是天下山庄的地!” 天下山庄? 沈清然狐假虎威失败,有些疑惑,薛匪风什么时候和天下山庄搭上线了?不是一个大地主暂时交给他保管的地吗? “我就喜欢叫我哥地主,感情好,有问题吗?你们是担心地被我们强占?我明白,有地有粮心里才不慌。” 就像老头和黄丫,家里没地,日子就很凄惨。 “你懂个屁!”瘦子看着沈清然吊儿郎当的样子,忍不住骂道,“到处都在春种,就我们迟迟没动静。年前说好了今年天下山庄的地还给我们种,结果呢!整片山都围起来,就给你们两游山玩水,错过了时节,我们几百口人喝西北风吗?公子,求求您行行好,往东边八里地有个湖,你们去那儿玩吧。” “你今天要不给个说法,大家同、同归于尽!” 谁说我种着玩了? 真是玩耍就好了,薛匪风就不用掌心磨了一道一道伤口。 弄清缘由,沈清然正色:“没人跟你们说,今年育秧不用你们来,省了这一步你们不开心吗?” “你们根本就没有种!” “还敢骗我们!” “对,我在外面守了三天,一粒稻子都没看见往里面运!” 原来症结在这里。 沈清然:“因为天下山庄今年从青州购买了一批新的种子,产量高了你们原来用的三倍不止!种子有限,哪怕皇庄都在争夺,要不是庄主有门道,大家平头百姓,哪里用得上好东西。闽州水土好,山庄商议把种子用在这里,早就派人悄悄运进山里,掩人耳目。” “现在战争吃紧,家家户户出壮丁,种田的人一少,粮食也大量减产。山庄没向你们多收钱,还费尽心思购买良种。反倒是吃力不讨好了。”沈清然眯起眼,胁迫地盯着他们,竟然生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叫他们不敢直视。 唬住农户还是很容易的,特别是上头还有慕文寇的威严压着。 “这……” “真是这样?” 农户交头接耳,忍不住相信沈清然。 “放你娘的屁!”大胡子匆匆进来,“我就没见过能产三倍的水稻,乡亲们都种了这么多年地,岂是你黄毛小儿能唬得住!有种你就拿出证据,没种别怪乡亲们不客气。” 大胡子一来,农户马上跟着附和,他们更偏向于自己人和经验判断。 我还真有种。 沈清然揣了揣袖子,呼叫系统,向他兑换了一千积分一株的稻穗,一共三株,兑的他肉疼,播种五天,他也才赚了三千分。 人与人之间要是多一点信任,他就不用花冤枉分了。 沈清然哼了一声,逼视大胡子:“若是我能拿出证据呢?” 大胡子:“那就是你有种。” 沈清然气笑,还学会避重就轻了,“我有种,你就没种,敢赌吗?” “赌就赌!”大胡子擦了下巴,不信沈清然能拿出来。 沈清然笑眯眯地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三株稻穗。 黄橙橙,沉甸甸,颗粒饱满,一拿出来就重得压断了纤细的稻杆。 农户的眼睛都直了,种了一辈子田,他们不会不识货,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清然交给边上年纪最小的少年,“会数数吗?数数上面有几粒。” 第101章 薛匪风包住他的拳头,轻声道:“我也有。” 不如我们…… “你说什么?你没——”沈清然紧急踩刹,想起别的事,“天下山庄怎么回事?” 薛匪风收起不适时的想法,面不改色:“他就是我说的那个一百八十斤,头发像假的大地主,我之前救过他一次。” 沈清然不明白薛匪风为什么每次都要提地主老爷的外貌,他点点头,“那救得值。他们今天叫我二庄主,我岂不是占便宜了?” 哪里是占便宜,大将军突然就比慕文寇那斯文败类矮一头,心里郁闷。 “无妨,我去跟他说。以后你就挂着这个名头,做事也方便一些。”大将军单方面决定让慕文寇认个义弟,没什么特别原因,就是以后沈清然异能暴露,都推给天下山庄烦恼去,就按沈清然今天的说辞来。 这样甚好。 慕文寇平白得了一个弟弟,总得付出一点见面礼。 …… 两人足足种了半个月的田,接下来没有遇见什么困难,就是累,期限已到,就匆匆赶回李家村。 傻狗还等他喂食。 他又积攒了一万五千积分,但是舍不得用来托管,宁愿路上赶一些。 因为系统说了,赊账功能只对新手开放,沈清然现在勉强步入正轨,以后不能赊账,不然走流程很麻烦。 意外的事情那么多,比如说兑换稻穗,沈清然必须要留着积分应急。 这回轮到沈清然给薛匪风养伤,不准他干这干那,一定要等到掌心的勒痕都消失了才行。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笨拙地给他包扎成猪蹄子,无奈并快乐着。 就是两手都被包成粽子很不方便,他至今没脱成功沈清然的一件衣服。 大将军不得不怀疑这是沈清然的阴谋。 沈清然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闲着没事洒点种子,比如经过山道的时候,顺手就往路边洒点草莓葡萄百香果种子,黄豆绿豆黑豆什么的。 回来的第三天,沈清然出门查看抗虫棉,一抬头山林间钻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沈清然警觉地看过去。 紫色锦衣,骚包十足,眼角缀着一颗泪痣,头发被树枝刮乱,玉冠上插着一根枯叶,偏偏他毫无所觉,看见沈清然,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 沈清然目瞪口呆。 这泪痣,这孔雀一样的骚包……不就是种田文的男主,邪魅王爷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女主不出山,他便来就山吗? 作者可能是语言匮乏,强调男主特质时,这几个重点特征来来回回描写了几百次,平均一章一次,他想不记住都难,不像是那个炮灰将军,沈清然几乎没印象。 “跟你打听个人。”男主叫他。 书中的男主似乎除了邪魅到有些幼稚之外,还是挺正常一个人,没什么坏心,沈清然态度很好:“你说。” 男主薛谨风想了想,“近几个月有外来人到李家村吗?住哪儿?” 我就是外来人。 潘云奚也是外来人。 果然是来找女主的。 “男的。”薛谨风强调。 沈清然皱眉,自己和潘云奚应该都算“女”的吧? “没有。” 薛谨风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好像没有的到糖人的小孩子,他不死心地问:“我晚上能借宿一晚吗?” 沈清然刚要摇头,就见男主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金子。 “可以。”沈清然改口。 这么大的金子,他能雇佣多少工人帮忙收土豆! 在原书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女主最后能将改良品种推广,男主功不可没。 沈清然种完水稻,又陷入没地的困境,但他还没和薛匪风说。现在大部分田地都开始耕种了,就是薛匪风手眼通天,也弄不到第二个闲置的一千亩。 那就得从男主身上打主意! 原书剧情还是很给力的。 沈清然高兴地把人傻钱多的薛谨风带回家。 等快到了家门口,他忽然记起薛匪风突破天际的醋劲,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薛谨风。 男主长得太好,不太好办。 沈清然看着看着有些惊讶,明明和薛匪风是完全不同的英俊,一个面如冠玉养尊处优,一个凌厉坚毅征伐果决,他竟然觉得两人有点像。 他急忙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薛匪风要是知道他觉得男主像他,一定又会莫名其妙地亲他,直到他说不像才肯罢休。 薛谨风看着眼前的小茅屋有些嫌弃,还有这个动不动就看着他犯花痴的男子,眼神防备,行为又十分财迷,很矛盾。 “你等等,我先跟家里人知会一声。” 沈清然找到后院劈柴的薛匪风:“有个人想借宿。” 第103章 按理说,李家村一定存在这个人,他留意了一阵,觉得李家村见识气度能称得上将军的,非薛匪风莫属。 可是原文里的将军他从来不瘸。 真的将军能每天给他端洗脚水吗?沈清然排除了薛匪风。 将军可能还没来,所以男主在这里等他,而薛匪风认识那么多人,多认识一个男主也不奇怪。 薛谨风见沈清然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服,挺起胸膛,像孔雀开屏一样,吸引他嫂子的注意力。 在场三个人,薛谨风穿得规格最高,站在那里就蓬荜生辉,沈清然次之,将军也是砸了很多钱在媳妇身上。只有他自己粗布衣裳,格格不入,站在一起,沈清然目光全在薛谨风身上。 薛匪风顿时有点想打弟弟,“你这衣服惹眼,进去换一套。” “哦。”薛谨风穿上他哥的衣服,立刻变成一只英俊的土鸡。 趁人换衣服,沈清然附在薛匪风耳边问:“他不是王爷吗?这样会不会太随意?” 薛匪风:“无妨,王爷来体验民间疾苦,以后让他做饭。” 沈清然吃惊,但他不喜欢做饭,老是让薛匪风做饭也不好,那还是让男主做吧。 “体验民间疾苦,那他会种田吗?” “也可以。” 薛匪风突然搂住沈清然的腰肢,把他堵在墙上,低头吻了下去。 沈清然惊慌地伸手挡住他的嘴巴,“家里还有人!” “他看不到。”弟弟果然碍事,薛匪风一只手箍住沈清然挣扎的双手,加深了在这个吻,另一只手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暗输内力看也不看往后一掷,锋利的长剑破风插入门框,恰恰横在中间,警告薛谨风不准从卧室出来。 刚要开门的薛谨风:“……”弟弟心里苦。 沈清然面红耳赤,眼尾闪着水花,薛匪风真不要脸。 给薛谨风住的屋子,是养蘑菇的那间,收拾通风一个月了,空气里依旧夹杂着淡淡的腐殖质气息。薛谨风在窗户边站得腿麻了,他哥终于大发善心抽走了门框上的长剑。 他走出来,没了王爷服饰,邪魅不起来,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弟弟。 “我哥……我李哥呢?” “他把门框戳了一个洞,罚他做晚饭。”沈清然嘴巴还肿着,“等等,为什么你可以叫他李哥?” 他就不行,还会被要求叫相公,沈清然脸颊又红了,他可叫不出来。 因为你叫他像戴绿帽子,薛谨风想,心里暗爽,还是嫂子厉害,他哥关了弟弟这么久,一点也不会愧疚的。 薛谨风:“在军中,李哥武艺不俗,受人敬仰,大家都叫他李哥,嫂子比较特殊,李哥可能想换一个称呼。比如说相公。” 最后一句他加重语气,想让薛匪风听见,借此晚上加一个鸡腿。 沈清然: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想吗??? 不了吧。 他转移话题:“听说你喜欢种地,跟我去山上一趟看看枸杞。” 薛谨风警觉,这话我可没有说! 沈清然很早之前就在右面的向阳坡上开荒,种了好几排的枸杞,枸杞耐旱,在戈壁荒漠里也可以生存。 枸杞可以入药,晒干泡茶养生,沈清然不懂医理,以有限的知识,种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对薛匪风有用的东西。 在沈清然眼里,二十六岁的薛匪风已经可以踏入养生行列。 禁|欲和养生更配。 薛谨风替他哥旁敲侧击:“嫂子,假如一个骁勇善战英俊无匹的将军,这个将军说过一些无伤大雅的谎言,和一个普通的营前小兵,老家一亩三分地,茅屋三两间,你喜欢哪一个?” 沈清然:“啊?我为什么要选?” “我有一个小妹,到了出嫁的年纪,家里对她的婚事举棋不定。” “小妹?”沈清然皱眉,那是公主啊,公主下嫁给小兵,操作肯定很困难。小兵能出现在公主的择偶名单上,八成是公主的个人意愿,两情相悦。 男主询问他的意见,说明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小姐喜欢那个小兵吗?” “还行。”但也喜欢将军,薛谨风犹豫了一下,觉得说出来有点奇怪。 沈清然认真地看着他:“将军会撒谎,还是小兵好,比如像你李哥这样的。” 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好。 薛谨风:“撒谎很严重吗?” “很严重。”沈清然想,薛匪风知道他撒谎的时候,看起来很难受,脸色很差,虽然他最后接受自己了,但是心里肯定难受过一阵。 薛谨风有点同情他哥了。 到了小山坡,枸杞长得半人高,淡紫色的小花稀稀疏疏地夹在绿叶当中,杂草一米高。 沈清然期待地看着薛谨风:“你喜欢除草吗?” 薛谨风:可以不喜欢吗? 显然不敢。 第105章 过于盲目了吧? 薛谨风痛心疾首,他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亲哥看起来还很开心,好像没看见沈清然的小动作一样。 弟弟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不应该同情他哥,嫂子对他是真爱。 …… 今晚弟弟做饭,沈清然想了想,去地里拔了一堆红薯叶,上次炒得太难吃,这次他要替红薯叶正名。 沈清然用五十积分像黑心系统兑换了红薯叶的食用方法,才知道要把叶梗表面的一层难以咬断的透明纤维撕掉。 焯水,拍蒜蓉,混合一起小炒,加盐,出锅。 桌上一盘绿色蔬菜,一盘清蒸鱼,加上红艳艳的蒜蓉龙虾,油爆龙虾,色香味俱全。 皇宫里玉盘珍馐数不胜数,薛谨风却从没有见过桌上这三种东西,青蔬小炒,别有风味,鱼肥虾足,肉质鲜美,跟着哥哥真是太好了,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沈清然倒是正常食量,他盯着薛谨风盛第四碗饭,觉得美食诱惑王爷这条路可行,试探着开口:“你家里有田吗,喜欢这些我可以帮你种。” 一个王爷,名下至少得有个五千亩良田吧。 薛谨风是有很多田,但是他哪能让沈清然帮他种田,会被他哥打死。他胡诌:“都卖了……嗷。” 薛谨风被他哥在桌底下踢了一脚,不明所以,但立刻改口:“……然后我又在别处买了六千亩。” 沈清然眼神一亮。 薛谨风从善如流:“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管理,能不能请嫂子帮我?” “可以。”沈清然矜持地答应。 薛匪风插嘴:“听谨风说,今年已经种满了,你等明年再接手。” “嗯。”沈清然这回没有着急,也急不得,薛谨风的地不在闽州,要种的话就得出远门,短期内不能回李家村,总不能把狗和牛也捎上路。 沈清然想起那一群傻狗,是时候给他们找女朋友了。 土豆和红薯也即将成熟,他先安排它们的下一季播种。 …… 晚上,薛谨风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草药,都是他今天刚刚上山摘的,穷乡僻壤,品种不全,效果大打折扣。 不过这样刚好,欲速则不达,循序渐进地补充精|元,同时强身健体,疏通筋脉,而且太明显了肯定会被他哥察觉。 薛谨风煎了一碗又苦又涩的药,想了想,不敢直接端给他哥。自己这点小伎俩瞒不过薛匪风的眼力。 他叫住刚要进屋的沈清然:“李哥身上有旧伤,我今天见他似乎揉了揉膝盖,可能是站久了不舒服。我上山摘了点草药,你帮我端进去给他吧。” 沈清然疑惑了一瞬为什么王爷这么关注薛匪风,但注意力很快被旧伤吸引,他忐忑地问薛谨风:“他会痛吗?以后会不会更严重?” 薛谨风笑眯眯:“不碍事,喝上四五天药到病除。大夫应该给他开了其他药方,但我来这里几天,从没见过他服用,可能是嫌煎药麻烦。” 薛谨风听说了薛匪风瘸过腿,急得围着他问了个底朝天,连薛匪风腿伤好了,还剩下一堆药喝不完都知道了。 沈清然想到衣柜里的一堆草药,他以前问过薛匪风,被糊弄过去了,薛匪风竟然敢不遵医嘱! 沈清然端着一碗药,不容置疑地塞进薛匪风手里,“快喝。” 薛匪风:“这是什么?” “你腿伤的药是不是还没喝完?”沈清然目光犀利,“谨风给你熬的。” “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 薛匪风搂住忧心忡忡的沈清然,两天前薛谨风看见库房里的轮椅,就一直大呼小叫,盘根问底,从治疗到药方问的清清楚楚,还推测出了神医给他开的药方的服用周期。 他当时已经给他解释明白了,怎么又惦记起这事,还找了沈清然告状。 沈清然舌头抵着碗沿,尝了一小口,昧着良心道:“一点也不苦,快点喝。” 是药三分毒,薛匪风想阻止也来不及,“我不是怕苦。” 薛匪风可以直接命令弟弟闭嘴,但是在沈清然面前,只能乖乖喝药。 刚入一口,眉头拧起,这药味道不对,“不是从柜子里拿的?” 沈清然点点头:“谨风上山现摘的草药。” 薛匪风不疑有他,一口喝下,晚上抱着沈清然睡觉时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薛匪风叫来弟弟:“那药被清然喝了一口,对他无碍吧?” 喝个药都得两人一起,薛谨风眼神八卦,“怎么喝的,你仔细讲讲我才好判断。” 薛匪风一看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薛谨风看着他绝情的背影,小声道:“喝一碗都行。” 沈清然对薛谨风和颜悦色,每天一到点就盯着薛谨风煎药,比他还积极。 大将军一口闷,并且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燥热。他把原因归结于弟弟在家里呆得太久,看着就烦。 薛谨风偷偷算着日子,决定明天出山和常家兄弟唠嗑。 …… 第107章 薛谨风抬头,看着逆光中的薛匪风伟岸的身影,脑海中浮现一句话。 时势造英雄,英雄所计深远。 到底是哥哥,他只要跟着就好了。 弟弟心里的哥哥形象又拔高了一节,此时薛匪风脸色却突然一变。 额头青筋凸起,身体燥热难忍,薛匪风发狠按住了窗户框,闭上眼抵抗体内叫嚣的不对劲。 过了会儿,薛匪风面上恢复冷静,身体有没有恢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薛谨风,突然想到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沈清然,顿时顾不得刨根问底,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清然”。 一句“回了”声音传回,薛匪风放下心,目光不善地锁定薛谨风。 弟弟暗叫一声糟糕,夺门而出,他应该今天就走的。同时又有些洋洋得意,自己医术还是可以的嘛。 “站住!” “嫂子回来了我去看看!”薛谨风大叫,跑得更快了。 薛匪风追着出去,很想把弟弟吊起来打,刚一踏出门,就看见沈清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男人。 薛匪风扫了一眼他的下盘,便知道来者不善,这个人会武。 常家兄弟在山口守着,李家村还会出现陌生人,八成跟薛谨风一样,从另一边翻山越岭进来。 弟弟无缘无故又收到哥哥的白眼一枚。 薛匪风一步上前,把沈清然拉到身后,敌视地看着陌生男人:“你是谁。” 李丰瑟缩了下,明显对薛匪风有些恐惧。 沈清然像木偶一样被薛匪风扯到身后,连跟头发丝都没动。听见薛匪风的话,他目光望着前面的空地,平静道:“我也想问,将军,你是谁?” 只一句话,薛匪风浑身肌肉绷紧,血流冲刷着耳膜,外界蒙上了一层虚晃感,刚才好不容易压制的热血重新席卷筋脉,薛匪风一时分不清是因为离沈清然太近,鼻尖全是他的气息,还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慌乱牵出心潮不平。 “噗通”一声,李丰毫无预兆地跪下,郑重悲怆地喊道:“将军!” 薛匪风没管地上的李丰,他转过沈清然的身体,“我……” “他说他是李丰。”沈清然看着薛匪风的眼睛。 “不可能。”薛匪风亲眼看见李丰的尸体,看见从他衣服内衬掉出来的名帖。而且,李丰根本不长这样。 “你还想骗我?”沈清然声音终于带了点激动,“你为什么不说,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是男的没错,可你连名字都是假的!” 薛谨风倒吸一口冷气,他哥冒领的媳妇,被正主找上门了? “清然,你冷静。”薛匪风快速地组织语言,可他今天注定要被人打断。 “清然?沈清然?那不是我媳妇吗?”李丰抬头,惊讶地看着沈清然,他眼球震颤地看着两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将军,你、你用我的身份,我的媳妇……” 薛匪风一脚踹开他,眼神狠厉:“闭嘴,李丰已经死了。” 沈清然挣开薛匪风,扶起被踹出血的李丰,“你没事吧?” 李丰单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膛,死死盯着薛匪风:“你是薛匪风,你不是李丰。” 沈清然蹲在地上,捂着脸。 他居然是先从一个外人嘴里知道爱人的名字,这桩婚事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姓薛的两兄弟,竟然是亲兄弟,合起来骗他。在他一眼认出薛谨风是王爷男主时,薛匪风竟然一刻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他真相! 弟弟怂得一批,往哥哥身后挪了挪,很怕被波及。 薛匪风没想到居然一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奸细抢话,仿佛一个捂着真名不放的人被当众打脸,被下药的身体状况严重影响了他,令人思维迟钝。天知道他多想亲口告诉沈清然,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了。 他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分外刺眼,刺到心痛,难不成沈清然真以为地上这个人才是他丈夫吗!所以联合起来,用那种目光看着他! 李丰咳了两声,断断续续道:“将军,我不如您,咳咳,您用兵如神,杀伐果决,弹指间就能设下埋伏三万人的八卦阵,鬼哭求饶,无一生存。去年重阳,您设计青壁营火连天,天明时枯骨遍野。阳城之战,越河河底赤红半年未消……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如您,可这是我的媳妇,我不能让……” 薛匪风手握得咯咯响,是,这些他是干过。杀人诛心,薛匪风恐惧之一被李丰尽数挖了出来。沈清然心软,连鸡鸭之死都会哭得委屈心酸,薛匪风从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手上沾着多少血。 因为沈清然会害怕,沈清然只会挽着他的胳膊,说以后都不要打仗了。 现在,那些刀光剑影的战役都被居心叵测的小人,用恶意的口吻,一桩桩说给沈清然听。 薛匪风薄唇动了动,他想解释,他想说如果他不这样做,边境百姓便不得安宁,如果他不这样做,死的就是他的弟兄。 可是当他看见沈清然凝眉沉思的样子,突觉言语的匮乏苍白。 不能再让沈清然听这个奸细胡说! 薛匪风不顾一切地把沈清然拉起来,抱紧,两臂铁枷一般锁着沈清然。 沈清然猝不及防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他一时撞懵了,最令人费解的是,这种情况下,薛匪风竟然有反应。沈清然明显感觉到小腹处顶着比以往更可怖的力量,隔着布料都觉烫人。 薛匪风不想着给他好好解释,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他压根不在意说谎的事吗? 沈清然忍了忍,没忍住骂了一句,“放开,变态!” 不上床是对的,这尺寸也太可怕了。 薛匪风呼吸一滞,沈清然果然怕他了,他在沈清然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了吗? 可他刚刚从西北调军,他还要用沈清然最讨厌的样子保护他! 李丰挣扎着站起来,对沈清然道:“清然,你跟我走,他在骗你。” 第109章 不管真相如何,反正抓不了薛匪风,把他媳妇抓了也是一样的。而且他想到了一个名正言顺带走沈清然的办法,也是运气好,一下山就看见了芦苇丛里李丰父母的坟墓。 看见有人过来,刘十三就地一躺,演了一番孝子戏码,想让人相信他是李丰,结果他再一次走运,来的人是沈清然。 刘十三刚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抓人交差,薛匪风出声找沈清然。 刘十三只好作罢,想到哥哥刘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股怒气从心底涌起,正好,那就干脆再恶心一次薛匪风。他看出沈清然心软,便想让沈清然死心塌地地跟他走,甚至厌恶薛匪风。 他败在了“沈清然是他媳妇”这句话,毕竟当时的娃娃亲连孩子的名字都还没取。 还有就是沈清然对薛匪风发自内心的信任。 薛匪风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沈清然再去相信一个外人,那可真是白眼狼了。 相信归相信,但不能轻易原谅。 薛匪风竟然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面临媳妇跟人跑了的危机时,硬了。 这什么意思?破罐破摔想对他用强?对他的喜欢比不过生理需求? 明明是个叱咤沙场的大将军,还回回骗他以后不打仗了。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他,而且这几个月以来都被太子追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受袭击,因为杀手打不过薛匪风,就想从他这里下手。 他无意间成为了薛匪风的弱点,还无知无畏地因为种田的事,逼着薛匪风陪他抛头露面。如果没有他,薛匪风一定藏得好好的,薛厉风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他躲在李家村。 书里的大将军没瘸,是因为薛匪风来李家村之后就好了吧,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薛匪风来李家村之后继续装瘸。 沈清然在外面的院子里坐着,听着薛谨风在后院的驴厩里审问刘十三,手段狠辣,眼也不眨。这兄弟俩扮猪吃老虎的演技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吧,不然怎么平时一个比一个看着无辜? 刘十三大概知道自己没活路了,在薛谨风最后一句问他还有没有要交代的,他点了点头,嘴里的抹布一被抽走,眼神癫狂地喊道:“沈清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娶你!他在利用……啊!” 薛谨风抬手卸了他的下巴,这人怎么回事,又想害他被哥哥打! 薛匪风紧张地看着沈清然:“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没想过……”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大军迁过来,沈清然会不会以为他要带着十万人来吃白食? 沈清然闻言起身走到后院,在刘十三面前停住,嘴角一勾,“我乐意。” 在场的人,只有刘十三看见了他的唇语,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昏过去。 薛匪风瞪着薛谨风:你嫂子他说什么了? 薛谨风无辜:我也没看清啊。 薛谨风一手扭断刘十三的脖子,尸体自然不能留在李家村,要等晚上常铭过来运走处理。 薛匪风忐忑地跟在沈清然后面,不错眼地盯着他,李家村已经不安全了,沈清然必须时刻呆在他眼皮子底下。 也正因此,薛匪风连让弟弟给他扎两针清醒一下都腾不出时间,他脸皮没厚到当着沈清然的面提这件事。 万一,以后沈清然跟着学怎么办? 薛匪风觉得沈清然能干出这事。 沈清然皱眉:“你不许跟着我。”他觉得薛匪风的眼神危险得好像随时能扑上来,仿佛身后跟着一只饿到极致的猛虎。 薛匪风见沈清然目光忌惮,也怕这回把他吓得缩进龟壳,以后再哄出来就难了,便嘱咐道:“别走太远。” 然后把明着跟随,改成跟踪,以薛匪风的能力,不被沈清然发现易如反掌。 沈清然漫无目的地沿着石山溜达,往上看,石山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绿色,宛若藏在石洞里的青烟,在风吹过来时,荡出一点痕迹。他知道这是年前在石山扔的种子发芽了。 系统见他不开心,机械音报着喜讯:“育种站在决定在西北沙漠种三十亩榆树先行试验,我们对你种出来的树种防风护沙指数评价很高。” “两次用的麻醉菌,得到了较好的临床反馈,我们挑选了几只有益变异菌,有望在麻醉学上大大突破。”在现代,这样的人体实验严禁禁止,但是既然是帮沈清然对付坏人,出来的结果不用白不用。 “两亩土豆已经成熟了,宿主你可以安排收获事宜。” 沈清然点进系统看了一眼,麻醉菌一列,系统赠送了三万积分,总计五万积分。种植记录里,土豆果然呈现成熟状态。 他搓着手指:“有没有一键收获?” 系统冷漠:“没有。”你当玩虚拟农场呢? 沈清然鄙视:“能不能开发这个功能?没钱找我妈投资,哪怕你不说种田的人是我,她也一定很同情并且慷概解囊。” 毕竟不想种田,都是跟他妈学的。 系统觉得今天主动说话是错的,宿主依然是那个时刻想着偷懒的宿主。 一阵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从山坳里传出来,清脆欢快,韵律极美。 沈清然怀着好奇心走进,以前张厨子也是独自住在另一边山坳里隐居。 一座小院,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在打铁,一人敲一人捶,配合得炉火纯青,铁片上敲击出猩红的火花,像是仙女棒燃尽时的最后一点微光。 周围挂着几把铁面铮亮的崭新锄头和菜刀,边缘锋利,几乎能照出人影。 李家村需求也不高,一把锄头用上几十年也是有的,老人年纪大了也不能出山去卖,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把每一把积压的刀片都煅到极致。 沈清然进来时,两人谁也没看他,只专注于自己的事。 找了个小凳子坐下远远看着,沈清然从来不知道打铁是这样的,对于这两人的身份,他也能猜出一些。 薛匪风带着男媳妇回李家村时,遭到一阵铺天盖地的观望和非议,和他们一起被并列提名的是山坳里的一对契兄弟。 年轻时都不肯说亲,把父母气得,后来才知道这两人不正常,喜欢男人。村里人怕自己儿子学坏,联合起来赶人,再后来这两人就搬到山坳里去住,不打扰,也不被打扰。 第111章 “你干什么!”沈清然惊叫出声。 “然然,你疼疼我,都半天了……”薛匪风嗓音沙哑,抵着他的额头,近在咫尺的双眸里翻滚着天色还沉的暗涌。 在野外啊!这种天气,薛匪风不怕被雷劈吗! 沈清然抿着唇,不敢动,他心里害怕,但也不是不心疼薛匪风。 他拖延时间,快哭了出来:“别、别在这里。” 薛匪风看穿了他,握住他的手亲了一口:“家里有谨风。”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沈清然耳垂红得滴血,平时不是很能忍吗,他气鼓鼓地瞪着薛匪风,眼角闪着动人的水光,“破罐破摔?不想伪装了?” 薛匪风冤枉:“你还记得之前几天,薛谨风一直让你给我端药吗?” 成熟不足败事有余,薛匪风至今想不明白他弟弟的动机。 沈清然睁大眼:“休想让我背黑锅!那明明是治伤的!” 薛匪风:“我也不知道谨风想干什么,等会儿回去我把他吊起来让你审问。现在,然然,用手好不好,嗯?”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鼓膜,酥麻顺着耳背敏|感的神经一直传导至后背。 沈清然把头抵在他肩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薛匪风当他默认了。 …… “要下雨了。” “嗯。” “打雷了。” …… “我不干了。” …… 沈清然愤愤地在薛匪风衣服上擦了擦手。 去你的薛匪风! 这比种田还累! 他脖子上被啃了一个红印,眼角被逼红,看起来有点可怜。 沈清然捂着脖子控诉:“你还咬我。呵,嘴上说着不想我种田,还让我干比种田还累的事情。” 薛匪风紧急进入哄媳妇状态,脑子都转得比原来快了一百倍:“你现在种田比之前厉害多了,万事开头难,你很棒。” 沈清然想了想,没琢磨出薛匪风到底夸得他哪一方面,故而不想接话,他决定贯彻原来的决定,“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揭过你骗我的事。” 幸好自己的马甲先掉了,不然他都没有立场生气。 沈清然义正词严:“我连你名义上的媳妇都不是了,不要动手动脚,小心我报官。” 天天和薛匪风睡一个被窝容易擦|枪走火,各种借口都被他用遍了,只有把自己摘离薛匪风妻子的位置,才是安全的。 沈清然甩了甩手。 那东西真可怕,薛谨风的药效一时半刻也清除不了。薛匪风想顺水推舟的心思太明显。 他至少要休息一个月。 现成的理由,让薛匪风无话可说,不用白不用。 他一点也不好说话。 薛匪风以为自己哄好了,沈清然的反应跟他想的不一样,没有亲密接触后的应该有的羞涩,反而怎么说,更加生气得理直气壮了? 其实是嚣张和不讲理。 薛匪风追上去:“其他都可以商量,确实是我不对,我假冒李丰有我的无奈之处,但不该在你认出了谨风后,还联合他骗你。你气也是应该的,这事我做的不好。但我们睡过摸过也亲过,激我的话最好不要再说。回头我就把家里的婚贴名字八字改成我的。” 薛匪风心情复杂,谁家跟媳妇温存完,要这样追着解释的。但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大担心,沈清然摆明了只是气头上,加上嘴硬,不是想离开他,也不是对他失望。 他上次揭穿沈清然的身份时,反应更糟糕,说实话,沈清然看着生气,实质上也怎么没对他发火,还天然信任他,踹了假的李丰。 沈清然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 薛匪风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有多吓人,三军噤声,上次也一定吓到沈清然了。两下对比,薛匪风越发觉得,沈清然应该生气。 自己的媳妇,还是要更宠一些,让他慢慢消气。 沈清然脚步一顿,突然问道:“李丰二十二,你多大了?” “二十六。”薛匪风想了想,精确一点,免得被沈清然揪出错处,“年已经过了,应该算二十七。” 沈清然上上下下扫着他,好啊,他把薛匪风当弟弟疼,竟然是装嫩! 一想到曾经自己的脑内活动,他简直羞愤欲死,还好没有说出口,不然薛匪风在心里一定暗暗嘲笑他不自量力。 沈清然气鼓鼓地不想看他。 薛匪风摸了摸脸,有些担心,沈清然会不会嫌他老? 第113章 这个真是件容易忘记的事情。 他只好转手送进薛谨风嘴边:“大厨,你试试?” 薛谨风苦大仇深地张口,觉得他哥的目光要杀人,但是一入口,他马上又觉得值得了。 “好吃!” 沈清然把筷子塞进薛匪风手里,招呼潘云奚:“辛苦了,你也吃吃。” 土豆丝的香气顺着开阔的田野,勾缠在每一个人的鼻尖。 他们一天两顿饭,早上还没吃。一闻见这个味道,瞬间觉得皇宫的鲍鱼山珍恐怕也不过如此。 而且他们刨了这么久土豆,被产量惊到,这一株的土豆结的就能一家人吃一天了吧! 沈清然说好了中午管饭,让潘云奚和张婶帮忙做了窝窝头,现在就着土豆丝吃正好。 他刚说“大家都过来尝尝”,一抬头,面前一群人咽着口水看着薛谨风的大锅。 “真香!” “真下饭,要是能天天配着吃饭就好了,我可烦家里的咸菜了。” “我们能不能也种这个啊?” “清然,能不能卖点种子给我们?” 对上几十双热切的眼神,沈清然故作思考了下,开口道:“有好东西我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这么多土豆,我也吃不完,地窖地方也不够大。我倒是想给你们种,可是我记得大家都没有空田了?”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七嘴八舌,想起哪哪个犄角旮沓还有一块地,没地就去开荒也要种。 沈清然肃然道:“行,这样,今天来的人,一人送一斤带回家吃。另外,如果有人想种土豆,可以低价从我这里买,或者用今天的工钱抵。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们必须买回去种。” “实话实话,我和外面的大老板约好,明年他会过来收土豆,他要两万斤。我家地少,怕种不了两万斤,有钱大家一起赚。” 就是没有大老板过来收土豆,种了也不亏,村民打着小算盘,听沈清然的意思,只要他们愿意种,种子基本白送,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沈清然心里没数,竟然跟人约两万斤!可不得要乡亲们一起种,到时候一起发财! 开荒的积极性前所未有的高。 沈清然:“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说清楚,发芽的土豆是不能吃的,有毒,土豆发芽了就整棵拿去地里种,不要舍不得。大家做个证人,今天大家吃了都没事,我也和大家一起吃。日后若是有人吃了发芽的,中毒,与我无关。如果你们觉得可以,干完活就去领土豆,按一个手印,保证你们都知道这一点。” 众人犹豫了一瞬,在沈清然说“只要保管的好,就不会发芽”后,纷纷排队去按手印,反正又不要钱。 沈清然也不指望村里的田能种多少,能多一点是一点,主要还是要运到外面去推广,需要他们帮忙宣传。 原先他还担忧人手不足,现在家里一个王爷一个将军,得了,那还有什么顾忌。 …… 薛匪风揪着炒了一天土豆的弟弟,醋意十足,“你还敢张口!” “长嫂如母,我是想起母妃当年喂我吃鸡蛋羹,一时没有忍住!”弟弟求胜欲很强,立刻搬出亲娘救驾。 薛匪风放开他,心里还是不爽。 他今天眼睁睁看着沈清然本来要喂他的,结果便宜了这个傻弟弟。 这说明沈清然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就是差一个台阶下。 原先打算慢慢哄,不着急,要有耐心。薛匪风今天破功了,就想立刻和好,可以随心所欲地抱着。 这两天,沈清然眼神老避着他,睡觉也两个被窝,仿佛一块香甜的糕点吊在嘴边,怎么也吃不到。 薛匪风:“帮我想个办法,让你嫂子马上原谅我。” 弟弟出馊主意:“跪搓衣板?” 薛匪风脸色一黑。 被揍了几次,薛谨风最喜欢看他哥吃瘪,一物降一物,嫂子真厉害。 他努力游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跪个搓衣板算什么……别打,诶?”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反而被揉了揉头发。 “你说的对。”薛匪风采纳意见。 薛谨风惊呆了,他哥一定爱惨了嫂子吧? 薛匪风志在必得:“去准备一块搓衣板。” …… 当晚,薛匪风从容地拿出一块崭新的边缘还很锋利的搓衣板,跪在卧室里头,请求沈清然的原谅。 沈清然:“……” 忍住。 薛匪风故意的,药效可能还没过。 苦肉计他不吃。 沈清然使出吃奶的力气,扶不起薛匪风。 “你起来!” 第115章 “也是那件事后,我才知道,薛厉风带我去北部,原来是打算把我交给北彗当质子,他怕自己出师不利,回朝受责罚,想了这么一条后路。算我运气好,当时的主将与冷宫的和嫔父辈有私交,当我向他提出领兵背水一战时,他同意了,那一站扭转了局势,我也幸运地不用当质子。” 这中间,少不了皇帝的默认。 薛厉风监军有功,风光归朝,受满朝文武认可,老皇帝过给他更多的权力。 北彗在薛匪风的强势打压下,萎靡不振,薛厉风放着边境安宁不要,偏偏阴毒多疑,信了小人挑唆,和北彗狼狈为奸,意图把薛匪风和誓死效忠他的十万大军坑杀,从军权政权两厢把控。 太子身边的谋士,不知道有多少是北彗的奸细。当时北彗已经走投无路,借着薛厉风的蠢毒,养兵蓄锐,再次翻盘。没了薛匪风,竟然把大齐压着打,几个月便把大齐逼到迁都的程度。 薛厉风以为自己养的一条好狗,能咬死薛匪风,这些年不知道从大齐流出多少战资给北彗。如今,北彗这条疯狗,反而把薛厉风咬着了。 沈清然想了想,最后还是小声问了个问题。他万分后悔没把炮灰将军的戏份看明白了,他怎么就那么衰,每次拉进度条不是女主在种田,就是薛谨风在耍帅。 “你为什么突然、突然被寄养在和嫔那里?”沈清然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他怕万一这里面有什么宫闱秘辛,不足为外人道。 薛匪风沉默了会儿,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皇帝突然患上重疾,坏事一天一报,江南水患,西北大旱,瘟疫蔓延,钦天监夜观星象,说有灾星现世。” “那个灾星就是我。”薛匪风喉咙有些紧,“凡是我写在纸上的州郡,准备与太傅商讨地域治理之法,第二天总有令举国震惊的噩耗递到御书房。” 他眼里有深深的困苦和迷茫,十几年前的事走马观花,其实很多都记不清了。当时年幼,锋芒毕露,听了太傅几次课,便去宫里的藏书阁,阅览群书,记下感兴趣的州郡,写在纸上,想请教太傅。 最后一次,临近皇帝寿辰,薛匪风兴起写了百寿图,当晚皇帝发病。翌日,薛匪风被送进冷宫关着。 从此,坏事就消停了,满朝上下额手相庆。 沈清然抬起头,像小狗一样舔了舔他的下巴,然后吻住:“不关你的事。消息闭塞,不过是有心人利用时间差,有那么几件事,恰巧对得上罢了。” “然然。”薛匪风抱紧了他,有些事不是小孩子能想明白的,若不是和嫔开导…… 后来在军中,各种各样的腌臜事见多了,眼界开阔,才慢慢反应过来,但早年的事早已无处可查。 沈清然把薛匪风推倒在床上,伸手解他的腰带。 薛匪风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动的沈清然,腰带解开,外袍脱下,裤腿卷起……再遮已经来不及。 ……朋友们,剩下的在作者有话说,屏蔽作话的打开瞅一眼啦。不是开车,不用期待。因为这章解释的前尘往事有点多,所以白送一千多字。也是防盗的一个手法。通宵作者采用的头秃办法。 ……无权搬运本文的隔空送你一道绿光!正版在晋、江文学城。 小剧场(非正文) 薛匪风:上床还是下地 沈清然条件反射:我不下地!我这辈子,就是饿死,死外面,脑袋撞墙上,也绝不下一次地! 薛匪风宽衣解带:行,都听你的。 一个脚不沾地,一个忙得脚不沾地。 ……评论发两百个红包,麻烦大家辛苦一下多翻几页了! 第52章 第 52 章 薛匪风身份既然暴露, 那常家兄弟便也没有藏着的必要, 他总有不能跟着沈清然的时候, 有手下看着他更安心。 沈清然看着两张熟悉的面孔,狠狠捏了一把薛匪风的胳膊。 脸都丢尽了。 常铭十分狗腿,依然不忘给弟弟混个脸熟:“夫人, 我们还有个弟弟, 现在在慕庄主身边当差, 叫常穗, 一听名字就五谷丰登, 非常喜庆。” 夫人是男的也好啊! 大家都是男人, 以后互相照应, 气死常蝉那个女魔头。 还能随军!将军深谋远虑! 大军悄然下驻在闽州青州两地的天下山庄产业,等待指挥。 这中间, 沈清然种的红薯棉花相继成熟, 李家村没地了, 他抱了一篮子送给山坳里的老爷爷和张婶, 便全部经由天下山庄的人手运出去, 红薯当做他给薛匪风兄弟们当见面礼, 两亩地的红薯叶仔细包装好,叶尖还带着水星夜运出, 趁着春末,当成第二季的幼苗。 子代的种子不用他亲手栽种, 薛匪风的大军拨出一部分开荒, 转为后勤, 现在和朝廷剥离,自然要构建自己的体系。 沈清然人在李家村,系统里便多了一百亩红薯,一百亩土豆,二百亩棉花。 积分余额:十万。 沈清然脑子灵光地算了一下,先苦后甜,等明年不用他动手,轻松再翻个一百倍……好像不行,闽州和青州没有这么多地。 超出薛匪风的势力范围,想必薛匪风也不会让他去。再者,不可能一年收成多少,全部用于第二季的种子,从中要拨出一部分给农户,富余部分用于十万大军的口粮,剩下的才能种植。 沈清然敲着桌子,这样不合算,这一两年是关键,他必须要留出足够多的种子,争取第三年整个大齐都用上高产的种子,然后度过第四年的危机。 最好可以购进外地的普通稻谷当粮食,再将超级杂交水稻输出到其他地方,以闽州为中心,渐渐向外辐射。 说起来也不难,像他当初在农庄那样,直接展示沉甸甸的稻穗,农民一看,自然心服口服,抢着要来种植。但这中间的交通运输,品质信赖…… 所以,当慕文寇写信请沈清然来闽州山庄小聚时,他痛快地答应了。 刘十三掳人的事件之后,薛匪风早派人给慕文寇捎口信“我给你找了个弟弟”,慕文寇一开始不乐意,一听说那人是薛匪风媳妇之后,二话不说给田、出人、种地、背锅。 薛匪风对种子的来源讳莫如深,慕文寇也不问,一律对外承认是天下山庄新产品。 常家兄弟疼爱弟弟,给坚守岗位的常穗寄了好多夫人亲手种的水果谷物。 夫人神仙种地,一定要吃! 尽管常穗每次捂得不让他看,但是慕庄主好奇谁天天给小面瘫寄东西,总有办法知道。 第117章 将军怕被比下去。 沈清然不想和薛匪风一起逛街,他又不是小姑娘,至于吗? 一句“不去”绕在唇齿间,沈清然忽然想起前天薛谨风收拾衣服时,特意将他第一天来李家村的那件骚包衣服带上了,还另外用一个包袱装,一到闽州就看见他换上了。 也该给薛匪风买几套轻便的衣裳了。 沈清然存了些钱,突然理解薛匪风为什么老想给他买衣服了。 买! …… 大街上,沈清然四处观望,寻找成衣铺,清风送来一阵微凉,带来了几缕淡淡的香氛。 沈清然抬头看,前面街道左边,一栋三层高的楼房花花绿绿的彩带迎风招展,轻浮的调笑声夹杂在喧闹里。 青楼。 眼前一晃,有个熟悉的影子闪进青楼,沈清然眯起眼,如果他没看错,刚才那个人是薛谨风吧?看他穿了一个月他哥的粗布衣衫,差点认不出了。 沈清然揪住薛匪风的袖子:“你弟弟进青楼了。” 薛匪风一愣,他和薛谨风多年未见,确实不知道弟弟有这个喜好。 余光看见高挂的牌匾,“春风送暖”四个字极为瞩目,他不确定道:“谨风应该是去谈事情。” 沈清然撇了撇嘴,哼,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猜薛谨风是进去谈事情,正事用得着在青楼谈吗?薛匪风就是下意识包庇弟弟,没有认识到错误。 “说得轻飘飘,你也去过?” “没有!”薛匪风冤枉,他马上改口,“白日宣淫,贪图享乐,等他出来我打一顿。” 沈清然:“我进去找他。” 歪风邪气,他今天就要给他掰正。 薛匪风:“我让常铭进去。”刚站在这儿小半会儿,就有好几道目光朝沈清然身上瞥,试探勾缠,把沈清然当成了头回进青楼的富家小公子,再多一刻,估计都要上来拉人了。 沈清然穿得好,长得好,薛匪风有危机感。 …… 浑然不觉被盯上的薛谨风,走路带风,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对老鸨道:“你们这最好的姑娘是……?” 老鸨眼睛被金子一花,见钱眼开,眉飞色舞,“自然是小婵姑娘了,花容月貌,赛过貂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小婵姑娘卖艺不卖身。” “钱色动人心,她看见我就不一定了,带路吧。” 薛谨风跟在老鸨后面,被劣质水粉薰得屏住呼吸。 进了一间三楼雅室,屋内清新淡雅,这才松了口气。薛谨风“唰”一下展开扇子,夸张地扇了扇,“小婵姑娘?” 帷幔之后,走出来一个身姿曼妙,眉眼明艳的女子,端庄昳丽,没有一丝风尘味。 薛谨风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京城抄家流放,千金小姐沦落风尘的大有人在,可能她也是其中之一。 “我大概见过你爹。”薛谨风信誓旦旦。 拙劣的搭讪,小婵一挑眉,在薛谨风对面坐下,“公子说笑了。敢问公子大名?” 薛谨风实话实说:“本地最大的官,你随便猜吧。” 他哥现在隐姓埋名,弟弟自然就是最大的。 “小女子见识浅薄,猜不到。不知公子今日想听什么曲儿?”小婵暗暗冷笑,绕过桌子,在琴架后边坐下。 “我今天是来借书的。” 薛谨风心里记挂着哥哥,一来闽州城就直奔书店,可惜老板说了,新进的一批昨儿都让青楼小厮买去了。 “青楼里边儿,每间屋子的抽屉里都要备着一本,兴致来了就照着……”老板自诩读书人,说到这儿觉得有辱斯文就不说了。 “公子你恐怕走错了,哪有上青楼来借书的?” 薛谨风大大咧咧:“还真是只有你们这儿有,就是那种,两个人的小画册……还要我说明白一点吗?” 小婵了然地走到梳妆台前,抽屉一拉,里面一本画册露了出来。 “给。” 薛谨风随意翻了翻,耳垂微红:“不是这种,另外一种,要两个男人的。” “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真不是,你屋里没有,就去帮我借一本。”薛谨风又掏出一块银子。 小婵伸手一夺,将银子纳入袖里,然后附身查看抽屉,“我帮你再看看……” “还真有。” “快给我!” 一本书凌厉横空飞来,直击门面,刚才还十分娇弱的女子突然变脸。 第119章 弟弟立刻往嫂子背后挪了挪。 出来一趟衣服也没买成,三人回到客栈。 薛匪风在外间和常柏谈事,他想尽可能温和地夺取青州和闽州的政权,比如先抓一批人质,再和地方州官谈判。如今大齐的形势,但凡消息灵通一点,都该知道北彗兵马南下势如破竹,半壁江山已去,风雨飘摇山河破碎,太子领兵屡战屡败。 这一切的源头始于太子叛国,勾结外贼。 大齐的敌人,是薛厉风。 沈清然伸手摸薛匪风换下的衣服,很快摸到那本三字经。 蓝色的封皮,修整的装订,外表倒是很正经。 难道他想多了? 沈清然翻了一页,看清上面的内容,“啪”地一声合上。 薛匪风让他弟弟去青楼买这种书? 人不可貌相! 沈清然不觉得这是弟弟自作主张,弟弟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该知道的事! 沈清然缩到床上,深呼吸了几口,颤着手指翻开书页,热度瞬间蹿到脸上,指尖都带着一簇火。 小人没有画五官,沈清然自动补上他和薛匪风的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画的是妖精吧!这什么角度! 他的腿根本不可能抬这么高,腰也没这么软塌塌! 沈清然抱着严谨求知的实践精神,把一条腿架到窗户上,刚碰到就收回来,压根没使劲,就轻易地做出了七成像的姿势。莹润的脚趾绷直,在窗户透进的清白天光里,白得几乎像一枚润泽发光的雪玉。简直天赋异禀,将军没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简直人生一大损失。 “试过了,我不行。”沈清然自欺欺人摇摇头,十指一抓,把这一页书撕下来,揉成一团,塞到床缝里。 “这个也不行!” 嘶啦—— 他红着脸把整本书翻完,有些姿势根本不可能啊!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沈清然撕了又撕,重点关注某些姿势,一看见就撕,很快床缝就塞不下了。 “扔哪儿呢?”沈清然捏着一团纸,跪在床上找地方藏,窗户缝行不行? 纤细的手指冷不防碰到窗扇边的铁钩子,沈清然吃痛地放开,纸团一轱辘滚下去。 适时起了一阵风,沈清然扒着窗户往下看时,纸团不知道被吹哪儿去了。 虽然这样缺乏公德心,但也算处理掉了。 沈清然刚把书塞回薛匪风的衣服,突然在书架上看见一本一模一样封皮的线装书。 薛匪风租的是客栈上房,以前有富人拖家带口的住过,遗留下一两本给儿子启蒙的书籍被小二收在书架上也可以理解。 沈清然眼睛一亮,嗖地把书扔到床底,怕薛匪风突然进来,鞋子都忘了穿,赤着脚走到书架前,抬手拿下那本书。 翻开内容,沈清然咬着下唇,险些笑出声。 他偷梁换柱,抱着绿豆枕午睡——他在李家村种的一畦绿豆,种的不多,全部才装满一个枕头,差点被弟弟煮成绿豆粥当夜宵。沈清然拿这些绿豆有大用处,吸取教训,干脆拿来当枕头,还能顺便时刻提醒枕畔人降火。 过了会儿,大将军进来,趁着沈清然睡着,坐在桌边,神色淡然地沏了杯茶,在升腾起的白雾中,神情肃然地翻开“三字经”。 将军拿出看兵法的认真劲儿,凝眉一看,一口气喘到一半被生生掐住—— 真的是《三字经》! 薛匪风郁闷地回想了下青楼后小巷的场景,《三字经》好像是常蝉说出来的。 常蝉很少在他面前开玩笑。 所以其实是薛谨风想当然了,以为青楼里的一定是那种书? 薛匪风合上书,对弟弟很失望。 …… 午时过后,沈清然和薛匪风启程去天下山庄。 两只狗拴在后院的树下,一看见主人就扑腾,沈清然解了绳子,心满意足地撸了一把它们毛茸茸的脑袋,“走吧。” “嘴里衔着什么?”薛匪风手掌一碰上体型较大的那只阿拉斯加的下巴,傻狗立即邀功一般张大嘴巴。 主人从楼上掉下来的纸团它接住了!就算没看清脸,沈清然的气息不会错! 这种游戏请再来一百次! 沈清然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薛匪风迅速展开了纸团,皱巴巴的一张纸上画着两个小人。 还是用不到膝盖的那种! 薛匪风气血上涌,把持不住。 行。 沈清然看着傻,敢情智商全用来对付他了。 他把纸叠好,好似军机密信一般,收进袖子里。 第121章 签了一下午的合同,手很酸。 薛匪风心疼地帮媳妇揉手:“慕文寇欺负你了吗?” 慕文寇维持着勉强的笑容:“怎么会,薛将军真会娶媳妇。” 薛匪风的大军还驻扎在青州闽州呢,沈清然已经跟他谈以后大齐整片大陆的产业怎么分账,为了这些分账,慕文寇要在这几年内修多少路,多少运河,不但没有管辖权,还要提供多少粮草……简直是给薛匪风逐鹿中原无偿做后方苦力! 显然没讨到什么好处。 但也没坏处,和聪明人合作更轻松。 他对这把赌注更有信心了。 …… 兵贵神速,十万人拖着拖着可能就被动了。因此晚饭过后,由常穗陪着沈清然,薛匪风和慕文寇谈十天后的大事。 沈清然想睡了,但还是强撑着等薛匪风,上下眼皮子打架,盯着晃荡的烛火,眼里全是水光。 现在可不是在李家村,外面步步艰险,能等一回是一回。 他想让薛匪风知道,他会永远陪着他。 常穗提议:“夫人您先睡,等将军差不多结束我再叫您。” 沈清然看着他:“不如你说说在天下山庄的生活?” 常穗觉得自己不该开口。 但是夫人问了,他只能如实说来,说着说着自己也困惑了。 “如何才能让慕庄主打消这个念头呢?”常穗真的不想穿女装,他今天看见慕文寇吃瘪的样子,突然觉得夫人一定有办法。 沈清然歪着头:“你不是有姐姐吗?” 等下次慕文寇再犯这个毛病,假装不堪其扰答应,然后直接把常蝉叫来,雾里看花,慕文寇一个眼瘸调戏错人,转身就是一顿封建主义的铁拳。 常穗:“大姐她……”弟弟们没有不怂的,只有被姐姐压制的份。 “此一时彼一时,自己的弟弟欺负着玩可以,外人可不行。常蝉肯定也是这样想。” 比如薛匪风和他弟弟,以及常蝉,骗他三字经的时候可是同仇敌忾。 沈清然真心实意地劝道,并没有故意想报三字经的仇。 第54章 第 54 章 子时, 薛匪风披星戴月,从山庄的回廊绕过,看见屋子的灯还亮着,沈清然在等他。 “然然。” 沈清然放下笔, 他听完常穗的苦恼, 反而不困了,干脆让他磨墨, 写一写将来的种田计划。 四五月是种棉花的季节,高产棉花能达到每亩八百公斤,育种目标九百公斤, 奖励积分两万。 水肥条件限制,沈清然能达到每亩四五百公斤顶天了。 假如一件棉衣用皮棉两斤, 十万人就是二十万斤, 至少要种五百亩棉花,减去先前托天下山庄用棉籽播种的两百亩,他还需要再亲手种三百亩,最好半个月内就要种完,这样才能赶上做今年将士的冬衣。 他和慕文寇谈了一下午, 把地契从头到尾翻看一遍,心里大致天下山庄的田地分布有了了解, 他自己在纸上画了个地图,标好每个地方种什么。此时棉花是江南重要的经济作物, 在青州和闽州, 天下山庄有六个棉庄, 加起来正好六百亩有余。 每一寸土地都关乎着一口人的生存,天下山庄不可能无偿供地,就算慕文寇愿意,底下的人也不同意,农庄出人出力,一年收成全让沈清然拿走养兵,首富也顶不住这么折腾。 因此,他和慕文寇商量好,只拿每年的增产部分,第二年的种子就是报酬。这意味着他要多种两百亩的棉花,也就是又回到五百亩。 听见薛匪风回来,沈清然赶忙把地图收起来,打了个呵欠,“你今天和慕庄主说什么,说了这么久?” “没什么,以后不要等了。”薛匪风把沈清然从椅子上抱起来,沈清然双腿夹着他的腰,稳稳掉不了,薛匪风空出一只手掀开被子,把人放进去。 “还没入夏,衣服要多穿一点。”薛匪风捂着沈清然的手指头,指尖比他这个外出的人还冰凉。 薛匪风真情实感地担忧,要是他不在,谁来给沈清然暖床。 沈清然拉住薛匪风的脖子,一用力把他拉得趴在自己身上,小声道:“你别骗我,你是不是要走了?” 常铭天天嚷嚷着夫人随军,可是沈清然心里门儿清,薛匪风离不开军营,而军营哪来的地给他种,退一步,薛匪风也不会让自己娇弱的媳妇上前线。 薛匪风和慕文寇合作,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把沈清然安置在天下山庄,安全一定没问题。 薛匪风怕压疼了沈清然,两手撑着两侧的床板,他盯着沈清然黑白分明的眼睛,丝绸般的青丝散开,缠着他的指尖,正如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他深吸了口气,道:“是。” 沈清然也不奇怪,走上李家村的山道那一刻起,他和薛匪风便无法再回头,虽然一路上两人一直牵着手,但他们走向的战场注定不同。 所以他要等薛匪风回来。 在安静的夜里,点一盏灯,知道他在哪里,只需安心地等着,是一种无言的幸福。 “什么时候?” “明天。” 沈清然一时语塞,他扭过头,看着那盏昏黄的燕子灯,“我有点后悔。我想你呆在李家村。”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种田,薛匪风就不用冒这么大的险。 薛匪风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就算没有你这一层原因在,薛厉风也不会放过我。我不想你跟着我过东躲西藏的日子。薛厉风挡不住北彗,而北彗首领穷凶极恶,早就觊觎中原和江南的富庶。探子不止一次回报,北彗首领天天在营帐里谋算着,将来统一南北,要对江南收重税,丝绸棉布,瓷器茶叶,五谷六畜,全都要孝敬北彗皇室。” 第123章 薛谨风开动脑筋,觉得嫂子看起来很像是……欲求不满。 哦! 这就不是弟弟能掺和的事了。 薛匪风该说的都说完了,有些词穷,又不想就这样离别,他定定地看着沈清然,“我要走了。” “嗯。”沈清然从背后拿出一个枕头,是他常睡的绿豆枕头,“你每天泡三颗,让它发芽,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 系统可以无限监控种子的生长状态,沈清然给这些绿豆单独归纳了一列,只要薛匪风把它们浸水里,绿豆开始有萌发迹象,系统就能追踪到地点和状态。 只要薛匪风活着一天,就能多三颗绿豆发芽。 “一天都不许断。”沈清然红着眼睛狠狠地威胁,“断了我就去找你。” 其余人没听到他俩的对话,被临行前送枕头的举动肉麻得起鸡皮疙瘩。 没眼看。 薛匪风接下枕头,期待地看着沈清然,“还有其他话吗?” 沈清然张了张嘴,“没了。” “好。” 薛匪风也不失望,他从沈清然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他所期许的全部深情。 他抱了一下沈清然,“记得写信,外面风大,别送了。” 然后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拎着包袱,迈步出门,背影坚定,愣是没敢回头一次。 沈清然脚尖一转,挪动了半步,看起来想追上去,又狠心坐在椅子上没动。 薛谨风撺掇:“嫂子,你不送到山庄门口吗?哥哥就是嘴上说着别送了,心里肯定想让你送他呀,你看看他的背影,我都不忍心看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不送。”沈清然嘴唇发白,薛匪风有能耐说“别送”,他就真不送。 弟弟跺脚,有媳妇的苦恼真是多啊,哥哥既想他送,又怕他哭,还好他没有家室。 …… 山庄门口的小队翘首以盼,伸长脖子也只看见将军一个人出来。 纷纷用眼神谴责薛匪风,把夫人藏得太严了。 薛匪风一踏出山庄,便仿佛换了一个人,威严肃然,睥睨天下,战场风沙又起,将军持剑重返,敌军十里之外闻风丧胆。 这是大齐百姓心里的战神。 曾役于黄沙,令天下人扼腕。 薛匪风带着一支小队,十分不起眼,身影逐渐和平头百姓混在一起。 山庄最高的瞭望台上,沈清然扶者栏杆,视线盯住化为虚影的薛匪风不放。 他回头了吗? 真的以为他不送? 沈清然懊悔地想着,突然看见薛匪风回头了一瞬,仿佛看见了高处的他,好像在说“别生气了”。 沈清然胡乱抹了把泪,无声骂道:“没种。” 因为战场的不确定性,媳妇都躺好了都不敢上。 想给留后路,也不问问他要不要! 这个原因刹车,沈清然不觉得庆幸,反而从昨晚生气到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薛匪风多说。 薛匪风就是没种。 呜。 他看不见薛匪风了。 要是刚才多说两句话就好了,他还有好多话想说。 第55章 第 55 章 沈清然怔怔地站在高台上, 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掠近,飞燕一般轻盈,待来人抓着栏杆跃进,他才认出是常蝉。 “夫人,主子说楼高风大, 让您回去。” 常蝉被薛匪风叫过来保护沈清然, 她先见了薛匪风才过来。 沈清然眼睛微微睁大:“他真看见我了?” 他后悔了, 怕薛匪风以为自己还在生气,怕自己刚才没送他薛匪风会伤心。 常蝉:“将军明白您的心意, 他说您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那就好。”沈清然又望了一次风烟迷茫的城郭, 深吸了口气走下台阶,边走边道, “薛匪风让你们来监督我的?” “没有。”常蝉斩钉截铁。 薛匪风不放心常铭和常穗, 所以又派了常蝉过来。若不是沈清然严词拒绝, 他甚至想留一支军队保护他。 “上面虽然有朝廷,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对吧?” 第125章 离得这么近,一定能看清他的五官。 慕文寇十分怀疑,常穗向来不正眼看他,错过了他的英俊,所以才这么不冷不热。 “嘶……轻点。”慕文寇适时卖惨,“小穗儿,大姐好凶。” 常穗想起三兄弟小时候的日子,三只白白嫩嫩的小团子排排坐,给她姐轮流捏脸。 幸好常蝉的爱好转移得快,如花似玉的弟弟捏两天就腻了。 此时再看着慕文寇的脸,不知为何有些好笑,动作不自觉放轻,便也没有计较他言语上占的便宜。 慕文寇得寸进尺:“大姐这一抓,我以后看见女人就怕,怕是不能娶妻生子了。常穗,这事你得负责。” 常穗:“……” 慕文寇一锤定音:“你故意让我进圈套,全责。” …… 闽州青州政权悄然被夺,大部分人的生活都不受影响。当地驻军首领曾在西北作战,是薛匪风的手下,抗争了几下,便缴械投降。 不投降又能如何,朝廷自顾不暇,援兵都是天方夜谭。 朝廷得到消息,满朝文武为之震惊。北有北彗,他们向南安居,结果南边最富庶的两州被占了!税收粮草都成了问题。 薛匪风上书告罪,“因为听闻闽州水贼横行,百姓苦不堪言,更有叛贼从中获利,将大齐物资运往北彗,间接导致濮阳战败。臣辗转反侧多日,痛定思痛,带着一万残兵轻骑简行,突袭闽州,斩获曹同方头颅,日前已经借着天下山庄的名头上报朝廷。” “臣腿脚不便,觉得闽州水土养人,请朝廷下发诏书,允许臣在闽州暂歇。” 薛厉风接到奏报,险些呕出一口血,那叫一万残兵吗!十万人都给带走了! 薛厉风把薛匪风定为反贼,下令平寇。他真的顾头不顾尾了,北彗虎视眈眈,竟然一心想撤除布防,向南发兵杀了薛匪风。 事关重大,薛厉风代为监国,令还未下,清醒的文武百官立刻去皇帝寝宫,跪求皇帝出来主持。 他们安逸惯了,从主张迁都开始,一退再退。薛匪风年少被国师算出命中带煞,影响国祚,他们极力赞成陛下冷落原本精彩绝艳的皇子;后来薛匪风全军覆没,果然应验了十几年前的卦象,没有一个二品以上的大臣请求彻查原因。在那之后,大齐屡战屡败,也归咎于薛匪风——如果不是这个煞星折损了十万大军,北彗根本不可能嚣张。 千古骂名都是薛匪风的,他们安逸享乐,迎和上面就好。 朝廷栋梁上爬满蛀虫,犹如一副空壳,大厦将倾。 现今,这群人又看清了利弊,与其两面受夹击,薛匪风到底算自己人,陛下应该封一个亲王,安抚薛匪风,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薛厉风咬碎一口牙,也只能吐着血帮皇帝拟旨。 “论功行赏,封薛匪风为亲王,总领两州事务。” 薛匪风上书要求发放粮饷。 这是他第一次要粮饷。 以前在西北,后方全听薛厉风的安排,有粮草最好,薛厉风说粮食减产拿不出来,他也毫不怀疑,没钱有没钱的兵法。 这回一下子掏空了国库,连个铜板都没留。 …… 棉庄。 沈清然看着常铭和常穗抬着简易版的轿子,有些无语。 不愧是薛匪风带过的手下。 “夫人,请上轿。”常铭仿佛一个狗腿的奴才,想趴下给沈清然当台阶时,被沈清然揪着后领提起来。 “再说一遍,不准叫我夫人。”沈清然见不得人力轿子,常家兄弟看着年纪和他一般大,肩膀上如何承得起这种重量。 轿子是竹制的,不同于前后抬的普通轿子,为了贴合种田需求,常铭把它改成了左右抬。人坐上面,脚底下就是挖好的沟渠,把手放在扶手上,手心分别有一个拳头大的竹管,在椅子下面打个弯,种子从上口下去,咕咕噜噜滚过竹管,拐个弯,在沟渠正上方落进土里。 甚至还有一个遮阳棚。 “空心的柱子而已,一点也不重。”常铭单手拎起轿子。 沈清然一震,只能承认自己是个弱鸡。 常蝉:“夫人若是执意不坐,那我们也只好如实告诉将军。” 弟弟们立即点头附和。 帮夫人撒谎真是刺激! “今天夫人在山庄种田,种了两亩黑豆。” “今天夫人休息。” “今天夫人在山庄脚下种了一亩花生,很安全。” “今天夫人睡懒觉。” 弟弟们每次给将军写信都很违心,天知道他们早就离开山庄,来到这鬼地方种棉花。 沈清然:“那辛苦你们了。” 他一个人真的太慢了,坐上轿子速度突飞猛进,一天能种十亩。 还不够快。 沈清然让兄弟俩歇息,自己一边慢慢撒着种子一边召唤系统。 第127章 反正又不是主食。 系统机械音:“转基因番茄,体内不能自主产生乙烯催熟。如果保存得当,可以八十天不腐烂。” 沈清然:“你狠。” 请问谁不想给薛匪风的大军送点新鲜蔬菜呢。 西红柿营养丰富,又能保藏得久,简直是不二选择。 就在沈清然下定决心不再去想薛匪风,常铭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夫人快躲一躲,将军来了!” 表情活像土匪进村。 薛匪风行军路过这里,决定落脚棉庄,在庄子外面安营扎寨。 沈清然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主动去见薛匪风可以说是千里迢迢过来相聚,被逮到了就是阳奉阴违,信上说着在天下山庄享福,结果人跑到青州来种田。 “快,快,把我的草帽拿过来!” 这副样子可千万不能让薛匪风看见。 有什么方法可以立刻胖十斤吗?! 沈清然一边逃窜,一边不甘心地想馊主意。 …… 此时薛匪风正在巡逻军营。 有小兵来报,棉庄有一伙人鬼鬼祟祟,说他们是临时住客,受了军队惊吓,正从小门离开,看着不像是普通人。 多事之秋,每一个疑点都不能放过。 这种小事一般先由常柏处理,处理不了再上报将军。 常柏很干脆:“抓了审问。” 第56章 第 56 章 薛匪风路过棉庄, 本不想打扰棉庄里的人, 将士共同围着棉庄住帐篷, 里头的人进进出出并不妨碍, 只需登记身份和出入原因。 常蝉恨不得扛起夫人就跑, 他们怕遇见认识的人,头上裹着方巾,搀扶着虚弱的沈清然“出门看病”。 就是再想见薛匪风, 这个时间点也不合适,常家兄弟姐妹冒着被主子责罚的风险跟着沈清然种田, 沈清然自然不能为了一己之私掉链子。 他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病人,连日劳累而过度削瘦的单薄身材,双腿酸痛,走路打摆子,皮肤苍白,眼底青灰色,抹了一层草木灰, 像了九分。 和将军斗智斗勇半年磨练的演技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到了小门,有小兵守在那里盘问。 “名字,出去干什么。” 常铭:“别靠近,快离我们远一点。我们是棉庄里的长工,我们家弟弟患了病, 会传染人, 一听说薛将军带兵要在这儿住一宿, 哪还敢和大军呆在一起, 要是出了意外,我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们和庄内的掌事对好口供,不怕被查。慕文寇帮着沈清然一起骗薛匪风,凡是天下山庄的产业,沈清然出示信物,一切都听沈清然派遣。 小兵往后退了一步:“知道了,赶紧走,别往人多的地方凑。” “我们弟弟可崇拜薛将军了,要不是身体不好,早就想投军了,可不敢给将军添麻烦……”常铭适时拍马屁,“小的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小兵见他这段话说得真心实意,毫不作假,自豪道,“那是。” 沈清然和常家三姐弟顺利离开。 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过了会儿,沈清然猛地醒悟,“坏了,两条狗没带。” 这两只阿拉斯加大有一辈子打光棍的趋势,沈清然去哪儿都得带着他们,除了路上麻烦,早中晚喂一次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小门里蹦出两只成年大型犬,径直扑向沈清然。清然早就习惯,条件反射侧身一躲,不小心扯到酸痛的肌肉,痛得低呼一声。 阿拉斯加扑得太快,小兵只看见两团毛茸茸的银灰色毛团飞出去,目光追着一看,刚才还有虚弱无力的病人闪躲的动作和正常人无异。 “这是狗还是狼?”小兵甲不确定地问同伴。 小兵乙:“哪有这样的狗,是狼!你记得不,有一年咱们将军夜袭敌营被北彗放狼咬伤,北彗的狼就是这么大的!” 两人对视一眼,警觉地盯着沈清然。 将军一来就装病离家,样貌不俗,还养着北彗的狼,该不是奸细吧? “鬼鬼祟祟的,我盯着,你去汇报。” …… “常侍卫说要抓!” “来人!” “拦住他们!” “站住!!!” 常蝉脊背一僵,在跑与不跑间摇摆。 区区几个守门小兵,常穗扛着夫人,她和常铭一人抱一条狗,也比他们快三倍,眨眼就能脱离包围圈。 第129章 女的? 军营? 眼看她朝最大的营帐中走去,沈清然睁大了眼,薛匪风什么情况? 常铭见夫人脸色不对,连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沉默。 说实话,他也没见过军营有女的进来。 “将军是清白的!”常铭想也不想替他主子辩解,“不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沈公子你听将军解释!” 军营招|妓不论职位,按军规要打五十大板。 沈清然幽幽道:“那你说她来干什么”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蹲了这么久腿都麻了。沈清然捶着腿,要不是想着种完棉花可以抽空见见薛匪风,他早走不动一步了。 好嘛,他种了五百亩棉花,半死不活的,被晒成的一把干咸菜,靠近军营就被抓了。 水灵灵俏生生的姑娘正大光明地进来,很好。 就很酸。 都过了这么久了,常穗还不回来。 薛匪风是不是见黄衣女子要紧? 沈清然一比,觉得自己衣着气色都不如人家姑娘,气哼哼地道:“我们回去吧,你给常穗留信,说我很生气,不想见你家主子了。” 常铭挠着后脑勺:“啊……” 都到了这里了,不见一面,他们不得被将军扒一层皮。 他们这些日子看着夫人起早贪黑艰苦朴素,心里早就认可了沈清然,此看着那名黄衣女子也有些生气,一看就不会种田,哪里配得上将军。他们夫人才是正宫!小野花怎么混进来的? “沈公子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常铭等不及弟弟回来了,掀开布帘,径直去找薛匪风。 主帐并不远,常铭很快就看见了主帐前的常穗以及黄衣女子。 “你杵着干什么!”常铭敲敲弟弟的榆木脑袋,“夫人都等急了。” 常穗找不到常柏,而将军又在议事,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 这个任何人不包括沈清然。平时有常柏在外头守着,关于沈清然的事会第一时间报给薛匪风。 但这一会儿常柏不在。这个命令便被严格地执行了。 守门的小将似乎见过常穗,但是又不敢确定,只让他等着。 常穗死脑筋,想着夫人有姐姐哥哥陪着,没有危险,等一会儿也无妨。就是回去告诉夫人,以沈清然的性子,肯定也选择不打扰将军议事。 “你回去让夫人不要急。”常铭吩咐弟弟,然后转头看向黄衣女子,“你是谁?怎么进的军营?” 黄衣女子看了看常铭,感受到了他的敌意,细眉一挑:“我可是要当将军夫人的,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常铭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你做梦。” 黄衣女子指着营帐:“我爹爹现在在里面和将军议事,等他出来就成了,不信你等着瞧。” 常铭在将军变心和将军出卖色相之间犹豫了会儿,选择站在了沈清然这边,皱眉:“我们夫人不是你。” “你、你敢……”黄衣女子头回被人这么呛,抬手掌掴常铭,“敢在我面前放肆!” 常铭一躲,女子没刹住脚直接摔在地上,他假惺惺地扶起她,也不知道她爹是谁,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一扶就被缠着打,抓头发扯衣裳,令人头疼。 “吵什么?”薛匪风听到动静,从营帐里出来,“军营重地,不得喧……常铭,你怎么在这?” “沈公子来了。” “然然……他在哪里?” 沈清然怎么突然来了?信上没说啊? 然然主动找他!意识到这一点,薛匪风大喜过望,多日行军的疲惫一扫而光,哪怕沈清然现在离他二十里,恐怕能直接跑着去,马都不骑。 一听常铭说的地点,压根顾不上旁边还有个黄衣女子,甚至没空去探究军营怎么出现个女的。 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也不想遮,薛匪风急步来到营帐前,和出来的沈清然撞个正着。 薛匪风猛地抱住朝思暮想大半个月没见的媳妇,“你怎么来了!” 沈清然不看他,伸手推开:“现在要走了。”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薛匪风一摸就摸到了他背上的骨头,“吃不下饭?天下山庄伙食不好?” “气瘦的,行了吧。你放开,我还有事呢。” 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媳妇,薛匪风一头雾水,但是人都来了,肯定不能放走。 上次的气还没消? 他抱着闹别扭的沈清然,转入一间没人的营帐,“别生气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薛匪风心疼地在沈清然脸上亲了又亲,此时的将军并没有想到他媳妇背着他种了五百亩田。 看着瘦了,但是抱起来重量好像又没有减轻多少。 第131章 “我说过,君临天下,落草为寇,这辈子只娶沈清然一人。”这江山是为了沈清然要的,不能舍本逐末,苦其一分。 说得真好听。 那就多说一点。 沈清然眼睛弯弯,血液鼓噪,笑意和绯红同时爬上脸颊,大半个月的起早贪黑忧心恐惧,听到薛匪风说的这一句,过去的苦好像都不算什么。 沈清然很开心,像是小孩子舔着即将吃完的糖果,将最后一点微甜抵在舌尖,来来回回舔着。 他搂住薛匪风胳膊,脸蛋凑近他的下巴:“我给你当压寨夫人?想得美。” 眼波流转,情深义重,明明写的是“我愿意”。 我希望你能明白…… 不求最后能跟着薛匪风荣登九鼎,不在乎龙撵还是驴车,只要是你,压寨夫人也好,阴间鸳鸯也罢。 就像现在这样,一起坐在光|裸的土地上,脚下是黄土,头顶是营帐缝隙里漏出来的青天,身边是你,眼里是你。 别想在任何时候丢下他。 薛匪风看着他,心念电转间,呼吸深重,他猛地抱紧了沈清然,胸腔震颤,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语:“是我想岔了。” 轻视沈清然的深情,钻进死胡同,薛匪风大错特错。 他抱起沈清然,大步向前,“去我那里。” 突然离地,沈清然吓得搂紧了薛匪风脖子,“外面都是人,放我下来!” 他才不要成为军营里的明日一早的乐子。 “你们将军呢!” “硬闯军营是死罪!” “玥儿……”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冲着这个营帐来,薛匪风脚步一顿,被沈清然瞪了一眼,放他下来。 沈清然掀开帘子,正面对上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常铭拦着她。 慕容玥看见薛匪风,眼眶立即一红:“拿了我爹的钱,你凭什么不娶我?” 裕昌侯连忙告罪:“臣教女无方,请王爷恕罪。”说白了他只是有钱,薛匪风有权有势有兵,犯不着用正妃之位拉拢。裕昌侯一开始看中的便是侧妃,齐人之美,哪个男人不心动? 可是薛匪风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是一副“带着你的钱滚”的样子,裕昌侯只好摁下不提,只说全力支持王爷。女儿的婚事能有则有,不能的话也不影响裕昌侯想通过薛匪风进入京城贵圈。 “因为你不会种地,不会砍柴,不会打鱼……”沈清然站出来,声音坚定而洗脑,“这些你都不会,所以将军不娶你。” “谁说我不会,我可以学。”慕容玥看着沈清然,“你是谁?” 沈清然笑道:“你能忍受水田里种稻子,蚯蚓在你的脚趾缝里钻来钻去,吸血虫一样的蚂蝗挂在你的小腿上,一只腿挂个五六只……” 我不能,沈清然在心里默默补充。 慕容玥面色苍白,捂着耳朵:“你别说了!” “砍柴的时候蚂蚁窝悬在你头上,黑压压的蚂蚁下雨一样淋在你身上咬你……还是说你喜欢冬天湖面结冰的时候,赤着脚踏进湖里抓鱼,夏天烈日当头在田地暴晒四个时辰?” 慕容玥含着金汤勺出生,哪怕闯军营,报个他爹的名字,出手给守门小兵两块金子,也顺利进来了。 她比沈清然还怕吃苦,听着这画面就和杀了她无异,甚至忘记思考为什么嫁给薛匪风要会这些。 “爹,我们走吧。”慕容玥脸色煞白地拉着裕昌侯,她醒悟了,军营这破地方哪比得上家里。她要嫁一个有钱的,家里一只蚂蚁都没有的那种。 沈清然揣着手,笑眯眯地目送慕容玥回家,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嚣张的小姑娘某些方面和他很像,看见前面有块巴掌大的水坑都选择绕路,唬一唬就好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愿意为了薛匪风吃苦的。 沈清然厚着脸皮给自己贴金,忘了那个踩到一只蚯蚓鬼哭狼嚎地要薛匪风背他种田的人是谁。 “她怎么进来的?”沈清然问常铭。 常铭早就查清楚了,如实以告。 沈清然冷笑:“从西北到青州,辛苦是辛苦,可不能连纪律也丢了。守门的侍卫当众杖责二十,罚没的金子就……” 沈清然看了一眼头发被慕容玥抓得凌乱的常铭:“赏你了。” 天降横财,抓两下算什么。 “谢沈……”常铭紧急看了一眼将军,糟糕,差点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薛匪风:“按然然说的办。” 他转头看向沈清然,示意他跟上,咳了声,“我有要事和然然说,你们看着门,别让人靠近。” 常铭:“遵命。” 常柏好不容易办事回来,突然看见姐姐弟弟三人堵在主帐前面,他迟疑了下,远远看着。 来者不善。 常蝉朝他勾勾手,“好久不见,让姐姐看看瘦了没。” 明知这是打人的征兆,姐姐发话,常柏只好过去。 “胆子大了啊,敢下令抓你姑奶奶。”常蝉两手扯住他的脸,“夫人你也敢抓。” 第133章 沈清然在薛匪风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赤|裸的脚尖轻轻点着身下的毛皮,先发制人:“你晚上就睡这个?” 说好的貂皮呢? 薛匪风:“临时扎营,自然就这样。” 理直气壮。 没有媳妇在身边,晚上睡什么有区别吗? “反正你就是骗我了, 我背着你在棉庄种了半个月棉花, 也骗你一次, 咱两扯平。你也不许怪常蝉他们, 都是我逼的。” 薛匪风在军营可以预见的条件艰苦,无法避免,沈清然是故意找事,这不能扯平。这事就这样揭过,谁知道沈清然还能干出什么事,不声不响的,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四个人瞒得他滴水不漏,不对,还要加上一个帮忙打掩护的慕文寇,五个人。 沈清然:“你想啊,我要是平时太无聊,独守空房,精力旺盛,背着你找别人了怎么办,我当然要给自己找点事——呜。” 嘴巴被咬了一口。 他捂着嘴巴,冒着再次被咬的风险,道:“天高皇帝远的,田我肯定是要种的,区别就是你想不想知道。” 沈清然诚恳地建议:“你要是怕气到自己呢,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每天给你写信,告诉你我在绣花插花溜猫逗狗什么的。” “你敢!”薛匪风更生气了,“张婶还有分农忙和农闲,都五月份了,你能不能休息会儿,青州和闽州哪还有田,你告诉我你接下来要去哪?你要是敢出这两州,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接下来他要养鸡鸭和养马呢。 沈清然不敢说,怕被打断腿,他讨好地亲了亲薛匪风,“马上就休息了,你放心,接下来稻子成熟前,我就呆在天下山庄,哪儿也不去,我要是多走一步,我都不是人!” 沈清然说得信誓旦旦,薛匪风心里狐疑,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别耍花样。” 沈清然迅猛点头:“不会不会。” 他揪着薛匪风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声音闷闷的,“那你呢,接下来你要去哪?” 这两地的局势已经稳定,又有裕昌侯携金银投奔,薛匪风不是固步自封的人,应该打算赶赴更凶险的战场吧? 有时候沈清然真想拖住薛匪风三个月,等他战马养成,稻子丰收,或者更久一些,等棉衣制好…… 但他也知道,朝堂局势变幻莫测,薛匪风现在出其不意,若是再过几日,难保薛厉风又受奸人挑唆,再次联合北彗叛国。 薛厉风和薛匪风血海深仇,不你死我活不罢休,薛厉风本人卖国卖得溜,如果北彗许诺保他,说不定立刻高兴地大开国门,让北彗毫无阻挡地南下收拾薛匪风,回程时枪头一转,顺便将大齐新都也占领了。 薛厉风短视愚蠢,这种事他干得出来。现在不过是老皇帝压着他一头,让他没机会做蠢事。 攘内必先安外,薛匪风和朝廷暂时达成协议,互不干涉,名义上归顺朝廷,共同对付北彗。 先左进西南,然后北上,和北彗正面对敌。 “你要小心。”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沈清然说不出别的,西南艰险,风土人情物候都与中原不同,他有太多担心。 “不要小看裕昌侯,他扎根西南四十年,有他在,事半功倍。” 薛匪风还能在棉庄驻扎一晚修整,明日拔营出青州。 “你晚上要不要在这儿住一晚,我让常铭去棉庄买些褥子,不会让你睡干草……”营帐里简陋得要命,薛匪风难以启齿。 沈清然懊恼地把额头撞在薛匪风胸膛,“我也想,但是我现在得马上种西红柿。” “又是这里没有的?” “嗯,附近没有田,我得去远一点的地方,你放心,种完我就回天下山庄。” 薛匪风想了想军营好像也没有要事,他已经很久没有陪沈清然种田,便道:“我和你一起。” 沈清然:“不行。晚上肯定要耗很晚,你明天又不能睡懒觉。” “没事,我好久没有背你了。”明知接下来又是长久的分离,能多呆一刻是一刻。薛匪风抱着软乎乎的媳妇,怎么不愿意撒手。 沈清然种田很辛苦,他作为丈夫,做不到全心全意地支持,但总得尽可能地参与。 …… 棉庄的掌事给他们指了一亩地,骑马两刻钟的路程。 沈清然优雅地翻身上马,想在薛匪风面前耍个帅,这是他掌握的为数不多的能在古代展示的酷炫技能,虽然仅限于上马这一步。 薛匪风牵着御骢,一言难尽:“你就没想过跟我同乘一匹吗?” “忘了。”沈清然挠挠脸蛋,被薛匪风拎着后领子抓过来。 “等等,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薛匪风记得沈清然并不会骑马,学赶驴都学了一中午,看他刚才那架势,明显学过技巧。 沈清然噎住,揭开身份后太随心所欲,忘了在薛匪风面前装样子,“你不在的时候学的。” 将军有些遗憾,他本来想手把手教沈清然骑马,甚至在等待沈清然学驴车的时候就想好了,把沈清然放在御骢上面,牵着他走,如果沈清然想下马只能恳求他。亲一口是少的,得抓准了机会好好欺负。 “怎么不等我教?”发自内心遗憾。 沈清然挪了挪屁股,被薛匪风按回去,结结巴巴道:“我、我比较笨,怕气到你。” 巧了,将军最爱收笨学生。 “我现在教你一些别的。” 沈清然红着脸,他看薛匪风就是不怀好意! 种西红柿的时候,薛匪风充分展示了一番御骢的灵活和高超的驭马技术,高壮的战马在田野里奔跑,每一步落在狭小的过道里,丝毫没有踏坏垒好的土垄。 第135章 潘云奚皱眉,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沈清然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话就是潘云奚此次来的重点,难道是棉花出了问题? “叫我清然就好,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潘云奚望着脚尖:“我记得沈嫂、清然你第一次种棉花,一亩地几乎没怎么料理,但是那棉花神了,竟然也不长虫子,产量也比刘婶子家里的高,棉朵大,棉籽小,大家都羡慕不来。” “第一季收成之后,清然你让我用棉籽又种了两亩。可是它们好像和第一季的完全不一样。整片田里高高低低,有的叶厚杆粗个子低矮,有的高挑一株风吹就倒,叶子发黄的,长虫的……” 潘云奚说着说着带了哭腔,她真的很认真在种,可是就是不如沈清然种的好,“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清然你把李家村的东西交给我,是信任我,可是一个棉花我就种不好……” 潘云奚细细的声音隔着山海一般遥远,又仿佛一记重锤自九天劈下,砸得他晕头转向,面色苍白犹如失血过多。 沈清然头皮炸开,气血直往脑袋冲,余下行尸走肉的躯体浸在冷水里一般,阵阵发冷,如坠冰窟。 潘云奚的话陌生又熟悉,沈清然抓住关键点,穷极毕生学识,几乎立刻定位到了高中生物知识—— 性状分离。 系统给他的抗虫棉种子是性状组合最优良的杂合子,它们扬长避短,表现出完美的外在特征,但是仅仅只能维持一代,它们的后代,那些不符合人类需求的缺点又会跑出来,并且植株更容易生病。 他好像亲手将恶魔放了出来,却没办法保证它们按照指引造福人类,甚至愚蠢地想把它们推广。 二代种子根本不能用。 他陷入了“高产陷阱”。 沈清然脸色白得不正常,潘云奚和常铭担忧地望着他。 “沈公子不舒服吗,常穗,快去找郎中。”常铭叫道。 夫人什么时候这么虚弱过,夫妻连心,常铭心里一紧,难道是主子出了什么事? 沈清然摆摆手,微微扯动嘴角,笑比哭还惨:“潘姑娘,我突然不舒服,招待不了,你先住下,棉花的事我明日再和你谈。常铭,不用找大夫,我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沈清然快速回到屋里,一关上门,神情接近崩溃,他闭了闭眼。 “系统,你出来。” 育种站缓缓启动,磨光了沈清然的耐心。 “你为什么没说,你给的种子压根没法留种,我必须年年向你要新的种子,年年亲手种,是这样吗?” 系统沉默了会儿,“是。” “你……” “在绑定之初,我们已经尽到提醒的责任。”系统犀利地指出,“如果你好好回想一下我当初的自我介绍。” 沈清然脑海里迅速闪过一段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说辞。 “某些育种公司卖给农民的高产种子,由于基因改造,二三代产量大不如前,必须年年向育种公司购买新种子……为了打破国外某些公司对种子的垄断,国家决定成立育种站,以防日后国际形势变换,粮食安全处于被动……” 种子垄断,农民不能自己留种,十分被动,如果育种公司属于自己国家的,比如说水稻,能保证每年稳定地制种,正常价格售卖,农民不用留种,反而省事。但还有很多外国公司,种子随时能变成谈判桌上的筹码。 系统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这种僵局,未雨绸缪,希望从杂交种子出发,通过变异,得到能性状稳定的种子。 综合来看,水稻种子每年都能稳定供给,沈清然从前质疑水稻为什么育种积分低,如果他刨根究底,就能发现一些端倪。 “所以,我用的都是杂交种子?”沈清然几乎绝望地确认。 除了今年能得到更多的粮食外,他的推广之路化为泡影,甚至为了防止二代种子的使用,他还要自打嘴巴,花大力气去说服农户。而农户看到高产,他们不懂什么性状分离,真的会乖乖听他的话,放弃使用吗? “棉花小麦水稻肯定是。土豆红薯也算,但是基本不影响留种。” 系统见沈清然一脸灰败,难得愧疚,它的任务是为了获得高产种子的可持续种植,所以在沈清然每次面对各种各样产量由低到高的品种,都挑产量最高的杂交种子来种时,它为了得到更多变异数据,保持沉默没有阻止。 “往好的方面想,二代种子虽然减产,但是最低也能和古代种子打个平手,只是没有增产罢了。” 沈清然抓了抓头发:“但是它们容易生病……多少农户是冲着高产种的,我能骗他们吗?往小了说,我影响农户一年的种植规划,再看远一点,薛匪风的媳妇是个撒谎精,让百姓怎么看他……” 他难受地坐在地上,掰着自己手指头,无意识地数着上面的掌纹,他帮不了薛匪风了,也救不了三年半后的饥荒……他还得召回种子,向慕文寇道歉,让他紧急叫停二代种子的向外传播。 发现早,不幸中的万幸,要是等到水稻成熟,下半年种植范围更广,后果不可想象。 沈清然顿时又陷入初到李家村的状态,好像干什么都很无力,如果不是他消极怠工,系统绑定他的时候,只顾着和系统理论为什么要选他,忘了深究系统的目的……他应该更早一些察觉的! 女主不愧是女主,沈清然十分挫败,他竟然要在潘云奚的提醒下,才意识到不对劲。 宿主的情绪影响到系统的运行,系统觉得自己似乎随时要被解除绑定,宣告育种任务失败。 它不得不积极献言献策:“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在减产,又不是颗粒无收。你可以查看我数据库里的制种技术,然后教给农民,让他们自己年年制作出高产的种子……” 沈清然看了一眼制作方法,在控制花期那一步就放弃了。 什么设备都没有,他学不会……他没用。 系统又道:“万一你种的作物就变异了呢?还有三年半,不过是重头再来,你怕了吗?” 沈清然:“你这个万一你自己信吗?为什么我种了这么多的主要经济作物,一次奖励积分都没收到,就是因为它难度高。” “那我们都不用杂交种子,我们用转基因……”人民不一定要食用转基因,但国家一定要掌握这项技术,育种站里有很多项成熟的转基因食品,只是没有获得批准流入市场。 沈清然深吸口气:“你当我傻,没有获批的技术,我不会用的。” 是否种植,应该是由这个时代的人了解之后自己决定,沈清然不能因为科学知识上的碾压,就替他们做出选择。 系统闭嘴了。 第137章 他和慕文寇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沈清然紧急回想签过的合同,完了,薛匪风估计要赔惨了。他太自大了,不应该用夫妻名义和慕文寇交易 。可话说回来,没有薛匪风担保,慕文寇也不干啊。 正当他想补救的办法时,眼前积分余额一跳,直接在后面多了个零。 一百五十万。 系统终于又出声了,机械音没变,但莫名谦虚沉稳了下来:“咳咳,这个你不用担心,下次你可以直接使用你育种成功的品种,亩产七百公斤。” “对不起。”系统郑重道歉,它被总部叫过去批评了一遍,差点被重写程序。为了弥补沈清然,育种站给沈清然积分后面加了个零,还有两次无限兑换权力。 积分后面跟着两个机甲符号。 “什么意思?”沈清然大胆假设,“我可以兑换收割机播种机?” 系统:“是的,您现在的积分尚且达不到兑换下限,为了表达育种站方的歉意,免费赠送您两次,希望您能接受。” 还有这等好事? 沈清然心花怒放,因为贫穷而无法刷出的界面里,到底还有哪些好东西! 沈清然心里摩拳擦掌,面无表情道:“五次。从表面上看,你只耽误我一个季度,往长远看,你欠我一百亿呢。” 但是沈清然自己也有错,没敢漫天要价。 系统:“……”无法反驳。 “行。” 沈清然立刻高兴地又吹了两声哨子,一定是哨子给他福气,薛匪风真好啊,他要天天吹。 真好听,再吹。 系统不得不强行自闭,太难听了,简直干扰他的电磁波。 沈清然叼着哨子出门,一开门看见常铭正趴着写什么东西。 他凑过去一看,连忙抽走常铭的笔,“说好的报喜不报忧,怎么还编造焦虑给你们将军看!” 把信纸团了团抛远,沈清然眉飞色舞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话说得太满,当沈清然重新规划版图,意识到他得重新播种一千亩水稻时,立即蔫了。 最重要的是,薛匪风不能陪他种。 沈清然趴在桌子上,水稻八月份熟,他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休息。他和慕文寇商量,决定对农户如实以告,加点赔偿,禁止他们二种。慕文寇更干脆,连赔偿都不想出,说白了这是天下山庄的地,他爱种什么种什么。 他沉下心养马,等这批马养好了,他再去种半个月水稻,就能率着他的六千匹马,马背运着白花花的大米,去找薛匪风。 潘云奚留下来帮他晒鱼干和做咸鸭蛋。 天气好的时候,天下山庄到处都是鱼干,用线绳串成一串,在六月的阳光下烤的热乎乎。咸鸭蛋一缸一缸,装满了几个地窖。 避暑山庄秒变农家乐,慕文寇一边嫌弃,一边捏着鼻子追着常穗。 两只阿拉斯加趁沈清然不注意,突然看对眼了,迅速揣上崽子,一旦解除只有沈清然能喂的限制,公的那只每天撒欢扑腾,上山下河,追鸡摸鱼,日落时夹着尾巴回来,在潘云奚收鱼干的时候偷偷拖走一只,回狗窝里哄老婆。全山庄的人都喜欢这两只,其实并不缺吃的。 这么怂可能是跟将军学的。 连狗都脱单了,沈清然并不想看那两只傻狗秀恩爱。他拍了拍蒙古马的马背,都单身,长得还结实。慕文寇找的驯马师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他们懂得如何训练出一匹优秀的战马,不惊不诈,骁勇善战。 桌面上的信件越垒越高,沈清然找了一个带锁的箱子把它们放进去,让管家和天下山庄的地契放在一起。 安全。 每回读信的时候沈清然又哭又笑,他和薛匪风心照不宣地隐去生活的种种艰难,只说好的部分,仿佛他们明天就能见面一样。 可是信尾永远只是“然然,我想你”。 沈清然也没有告诉薛匪风他被系统坑了,怕他着急,自己一个人担着。 他也不好意思说,怕薛匪风觉得他媳妇太蠢。 八月,桂花香。 六千匹蒙古马威武彪壮,解除禁制,沈清然让驯马师带出马场,在更宽阔的地方历练半个月。而他要乘着这段时间再种一千亩水稻,即八十亩秧田。 薛匪风做的秧马再次派上用场,只是前面拉他的人变成了常家兄弟。 沈清然有些恍惚,薛匪风背着他种田的事情已经是半年前了。 如今他在江南种田,薛匪风挥军西北,和北彗正面对敌。 沈清然一天要查看三次薛匪风的地点,担忧他粮草够不够,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一点。 播种第八天,沈清然又瘦了一点。 在天下山庄的时候,薛匪风写信威胁慕文寇,要是沈清然少一斤,就把常穗调走一个月。慕文寇被捏到软肋,只好花大价钱请了宫里退休的御厨,每天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沈清然养出的几斤肉,一开始种田,迅速消退。 他估摸着接下来可以轻松一些,明天就能完成八十亩秧田,他得好好吃饭,别再让薛匪风操心。 …… 薛匪风的大军势头猛,狂风骤雨般平定西南,朝廷上下为之震惊,隐隐有废黜太子,倒戈薛匪风的倾向。 这在那一帮混吃等死的老臣来说,乃是上上之策,薛匪风是自家皇子,国号没变,皇帝没变,换个储君天下太平,还能把薛厉风输给北彗的祖宗疆土赢回来。 越看太子越窝囊,薛匪风则变成了拯救大齐江山紫微星。大臣们私底下努力游说老皇帝,通通忘记了当年对薛匪风的摒弃,说到最后连皇帝也信了。 第139章 但是薛匪风失踪了。 …… 拼死一战后,虽然胜利,但粮草短缺的问题立即暴露出来。 运粮队早前就被薛厉风切断。 主将不在,军心惶惶。 没有薛匪风,朝廷会如何定义他们?是叛军还是功臣?粮草迟迟不到,他们要空耗到什么时候? …… 沈清然带着浩浩荡荡的运粮队伍和战马,渐渐逼近苍州。 他跳下马车,险些摔成智障。 “常铭,换车为马,常穗跟着粮队,你和常蝉率两千骑兵和我先走。” “后天就到了,夫人不要着急。”常铭连忙抓住沈清然的手,避免他摔得一脸血,看见毁容的夫人,将军会心痛死吧。 “薛匪风出事了。”沈清然脸色苍白,声音几不可闻。 连着十天绿豆没有准时发芽,沈清然还能自欺欺人是薛匪风在行军,尽管他很清楚,薛匪风这个人最怕他担心,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万万不会拖延时间。 他装不下去了。 绿豆两天没发芽了。 第61章 第 61 章 常铭并不知道沈清然和薛匪风间的绿豆约定, 看夫人的神情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前后打点好, 让队伍加快行进, 点了两千精兵, 骑上最好的快马,全速赶往苍州。 这两千精兵包括了薛匪风派来保护沈清然的分队, 不足的人由天下山庄补齐。剩下两千人, 四千马负责押运粮草。 从闽州到苍州, 沈清然原打算慢悠悠地走,一边养身体一边运粮,蝗虫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必须花最短的时间赶到苍州。一路紧赶慢赶, 沈清然坐在马车里颠吐了好几回。 现在, 他还要更快。 但沈清然不会骑快马,上次薛匪风借着教他的名头欺负他, 嘴都被亲肿了, 骑马一点却也没学会。 薛匪风这个混蛋! 为什么不好好教他骑马! 沈清然眼前一片模糊,他擦了擦眼角, “常铭,拿绳子过来。” 他怕自己会掉, 干脆绑在马背上好了。 “夫人,不能这样, 将军也不会答应。”常铭不肯动手, 人操纵马, 一绑上就反过来了, 万一有什么意外,跳马都来不及。 常蝉看不下去了,她旋身飞上沈清然的马前,握住缰绳,“夫人,抱住我,驾!” 队伍瞬时间分成两拨,前面的一骑绝尘,扬起风尘十几里。后面的加快步伐,大概明天日落前到达军营。 戌时,夏天天黑得较晚,最后一点余晖散尽,守卫三三两两搬起拒马挡在军营大门前,远处烟尘滚滚,一阵马蹄声急促逼近。 “薛将军亲卫,自己人!”常铭率先到达,亮出令牌,“将军在不在军营?” 薛匪风失踪,军营上下缄口,禁止私下讨论,以免引起恐慌。守卫较为警觉,推着同伴,“你去禀报章将军。” 常铭心里一沉,认为夫人过于紧张将军没出事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常柏呢?” “常侍卫他……你等等。”守卫打马虎眼。 常铭险些腿软,他弟弟也…… 此时,副将章怀蒲的营帐。 薛厉风被绑成蝉蛹,摁在地上审问。 军营上下无人不恨薛厉风,要不是他和北彗勾结,他们十万大军本该在去年就该班师回朝,而不是险些丧命天坑,更不是像现在这样,损兵折将,元气大伤,才将北慧压回境外。 自从知道薛厉风被俘,想千刀万剐他的士兵每天要在绕着关押他的地方巡逻三遍,化成灰都别想从军营逃出去。 “坦白从宽,北彗这次的作战布局,暗中龌蹉,一五一十说明白了,本将留你个全尸,否则,外面这些士兵,一人一刀,千刀万剐,你连肉带骨都不够分!” 常柏连续带人找了两天,一无所获,最后看见将军的士兵说,薛匪风追着北彗的首领石山猷一路向北缠斗,再后来起了风沙,黄沙漫天,眼都睁不开,风沙过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薛匪风了。 章怀蒲生怕这是北彗的陷阱,把薛厉风提过来审问。 “薛匪风呢?”薛厉风自知难逃一死,他看了看周围人顿变的脸色,突然猜测道,“他没有来审我?是不是死了?” 章怀蒲脸色难看,“我劝你还是顾好自己吧!说不说!” 薛厉风眼珠转了转,几乎肯定薛匪风出事了:“现在军营上下,只有我一个主子,你们这群狗奴才还敢这样对我!” “薛匪风死了,你们还怎么跟朝廷抗衡?你们要效忠谁?造反还敢逼着朝廷承认,满朝文武恨不得把你们杀之而后快。一道圣旨下来,十万人全都是反贼!不如你们另择明主,我保证大家都是复兴我大齐的功臣!” 章怀蒲一介武夫,差点被薛厉风的歪理气死,看着是问不出东西了,他一挥手,“把他拖下去!” 薛厉风对薛匪风恨之入骨,把自己的下场全都归咎于薛匪风,他猜测薛匪风只是出事,没死,不甘心地大喊:“章怀蒲,你个孬种,北彗大降,朝廷眼看着也不行了,敢不敢自立为主,别跟条狗一样跟在薛匪风屁股后面,他扔的骨头比别人好吃——唔唔唔。” 拖人的士兵对视一眼,脱了臭袜子堵住薛厉风的嘴,都对薛厉风的行径叹为观止。 第141章 还有章怀蒲身边的那个林顺问题很大,常铭和他对视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是人之常情。 军营需要主心骨,这个人必须要能保证他们的牺牲不会被改写。 沈清然本来不合适,但是幸好他带的东西够多。 “通知薛谨风了吗?” 常铭:“不知道常柏有没有通知,属下派人再走一趟。” 沈清然声音带着颤抖:“光在军营等着,我办不到。明天一早,召集全军,我有话说。你们去休息吧。” “属下告退。” 薛匪风生死未卜,沈清然哪里合得上眼,他把绿豆倒在床上,像一只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数着,越数心里越慌。 系统能精确记录到颗,发芽的数量加上床上的这些,还是少了十几颗。 这说明薛匪风身上还有,但是他没用。 沈清然低声喃喃,不知道说给说听:“是我数错了。” “可能掉在战场上了。” “系统错了也有可能。” “又数错了。”沈清然抓了抓头发。 翻来倒去数到天明。 …… 眼瞧着沈清然一夜过去,又憔悴了不少,连章怀蒲见了都心虚。 薛匪风总是把最难打的战役留给自己,章怀蒲对付薛厉风就跟大人玩小孩似的。 沈清然站在高台上,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但是他声音洪亮,带着令人信服的坚定和自信。 “将士们,你们是大齐的功臣,身体里流淌的是当年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英雄的血脉。祖宗疆域,寸土不让,今天,我们再次将才狼虎豹赶出大齐。薛将军早就安排我代替他犒赏三军,只待今日。” “十年同舟共济,与子同袍,我代表大齐的百姓,代表你们的妻儿,感谢诸位将士,感谢在天英灵。” 沈清然缓了缓嗓子:“我知道诸位近日饱受蝗灾之苦,粮草在今日便会抵达,吃饱了我们才有力气对付蝗灾。” 他昨天吐了一天,早上也没有吃饭,肚子有些痛,他一手捂着肚子,看着下面一张张听到吃的有些兴奋的脸,也看清了他们心底的迷茫。 “我也知道你们的担忧,薛将军和你们同寝同食,深情重义,无数九死一生的战役,大家都一起走过来了,这次也不例外。你们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无论何时,薛将军最惦记的都是诸位,他早已有安排,他的胞弟薛瑾风已经在路上,大家不必担忧。” 薛谨风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前太子叛国,哪怕薛匪风有个万一,薛谨风也能带领大家走向光明。 沈清然顺带吹了一波不靠谱的弟弟,把他说成战神第二。 章怀蒲的心腹林顺明显不满,这是担心薛匪风死了,想明里暗里把兵权过给薛瑾风?凭什么轮到一个看皇城的闲散王爷出头? 林顺把目光转向章怀蒲,希望他反对,可是章怀蒲目光盯着沈清然身后的战马,看痴了都。 这样的蒙古马,据说还有四千匹在路上。 所有人看着故作坚强的沈清然,从一开始的鄙夷不解,将军怎么娶了个男媳妇,到最后有奶就是娘,别说只是喊一句将军夫人,喊爹都行。渐渐地,大家反而同情起沈清然,比起着急惶恐心痛,谁能比得上站在高台上的这位呢? 将军夫人都不担心,他们担心什么? “蝗灾来势汹汹,大家齐心协力灭蝗,每日抓到蝗虫数量前二十名,奖励一两银子。” “蝗虫吃我们的粮食,我们就吃它。” 蝗虫被部分人当成“神虫”,因而不敢吃。沈清然把示意常穗抓了一兜活的蝗虫,现场去翅,大火翻炒,他还提前准备了自己种的辣椒,小米椒一把洒上去,鲜味爆出来,下面的人精神一振。 能吃! 香! 辣椒是这里没有的品种,但是将士们当中不少人来自蜀地,天生亲辣,一闻如故,纷纷表示请夫人分他们一点辣椒。 抓蝗虫的干劲被充分调动,沈清然强调了一遍纪律,挥手解散。 闲来生乱,一举两得。 他滴水未进,以身作则吃了两只蝗虫,又辣又有壳,他这辈子没想到会吃这种东西,用尽毕生演技才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也不是难吃,但他不喜欢。 如果薛匪风在这,沈清然非得撅着嘴巴抱怨上一天。 可是他不知道薛匪风现在在哪里。 胃里火烧火燎,沈清然捂着肚子,周围围上一群士兵。 “夫人,红薯真好吃,以后还有吗?” “有的。我还种了棉花,今年冬天,大家都有棉衣,如果到时候战事平定,就分给你们带回家过年当新衣。”沈清然一一解答,福利允诺得飞起,这些话散播开后,想着当逃兵的人肯定少了。 “夫人,你肚子不舒服吗?”有人注意到了沈清然一直捂着肚子。 “没事,昨天赶路不太舒服罢了。你们去抓蝗虫吧。” “将军一定回来的,夫人别急。” 第143章 “叮——您标记的绿豆发芽了!” 一道突兀的机械音突然将沈清然击中,他下马的动作一乱,“嘭”一声砸进下头的黄沙里。 “夫人小心!” “夫人!” 周围人齐齐一惊,手忙脚乱一窝蜂上去把沈清然刨出来。 “咳咳咳……”沈清然吐出嘴里的沙子,大喜过望他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浑身颤抖着道,“我、我知道他在哪儿了!我知道了!” 好像全身又有了力气,沈清然挣开常蝉的搀扶,被常蝉一个反手夹着放上了马背,她自己握住缰绳,“夫人,往哪儿走?” 沈清然点开系统界面,“往东。” 薛匪风就在那片雨幕里! 沈清然心揪了起来,他不确定薛匪风到底是主动让绿豆发芽,还是绿豆被雨水淋到,无意间发了芽。 如果是后者,沈清然不敢再往下想。 不断顺着沙坡下滑,上爬,战马在沙漠里艰难行走,慢慢踏进雨幕,良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小小的绿洲,蓝色的一汪湖水像是散落沙漠的宝石,随时可能被风沙淹没。 树下似乎有个人影躺着,沈清然踉跄地从马背滚下来,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跑过去。 如果这是海市蜃楼,那他这辈子就不要醒来了。 鞋底踩到了绿草,沈清然激动地像飘在云端,他不知道这小小几十米怎么过去的,看见薛匪风浑身是血的那一刻,骤然红了眼眶,不敢靠近。 他愣愣地盯着薛匪风掌心散落的绿豆,大雨将他身上的血色稀释,染红了一片泥土。他看着常铭和常柏奔过去,自己就像个懦夫一样痴痴地不敢动。 常铭飞快地过去捏住薛匪风的脉搏,“有气!” 沈清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之前握着常蝉的手臂,嘱咐道:“别让他知道我来了。” 他现在的样子很不好看,也不知道要晕多久,如果薛匪风醒了,先好好养伤别操心他了。 …… 薛匪风昏迷太久,反而比几天没合眼的沈清然醒的早。 他吊着一只手臂,胸膛横七竖八绑着纱布,衣服套不进去,走哪儿都像耍流氓。 可惜他走不动。 旧伤复发。 严重到只能躺在床上,或者坐着。 就很好欺负,几个人联合起来就能瞒得滴水不漏。 这些日子沈清然的辛苦以及对薛匪风的深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常蝉本来不愿意替他瞒着,可是看见将军这副样子,她便明白沈清然的话是对的。 沈清然现在还在隔壁的隔壁营帐昏睡着,瘦得脱形,薛匪风要是知道了,那还怎么安心养伤,怕是两条腿都不要了也得过去看媳妇,亲手伺候着穿衣吃饭喝水,一个激动胸上的七八道伤口都得裂开。 不敢说。 谁敢让一个手残脚残的伤患去照顾另一个昏迷的人?怕沈清然先急醒了。还是等夫人醒了自己说吧,除了夫人,谁安抚得住暴躁发疯的将军。 各自养伤,各自安好。 薛匪风身上无一处不在痛,捏着额头:“我昏迷的时候好像见到沈清然还有常铭了。” 常柏面不改色:“将军若是想夫人了,不如写信让他过来。” 这几天能见到薛匪风的,除了大夫,常柏,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兵,就是章怀蒲和几个副将。大夫和小兵以薛匪风的身体为先,自然不会提。 章怀蒲被常蝉一顿敲打,“吃了我家夫人种的红薯,就是夫人的朋友,仗义一点,懂吗。” “行吧。”章怀蒲活了一大把年纪,最怕牙尖嘴利的小姑娘,思路都跟不上趟,别说反驳了。 “那你几个副将也交给你通知了。”常蝉发现沈清然这一招真好用,先吓唬大的,大的吓唬小的。 薛匪风一无所知,越是想沈清然,越不敢让他知道。 他答应过沈清然不再受伤了。 现在却差点又瘸了。 等好一些再告诉他吧。 薛匪风回想梦里的沈清然,瘦削得过分,不可能的,他宝贝媳妇哪能瘦成这样。 于是他又艰难地写了一封信,要求慕文寇一天给他媳妇准备七顿饭。 种田体力消耗大,顿顿要山珍海味,有鱼有肉,饭后水果甜点。 菜单列在后面,一个月不重样,都是薛匪风八岁以前听宫里的太监报的宫宴菜名。 “快马加鞭,送到天下山庄。” “是。”常柏郑重地接过,出门左转,走了几十米,径直进了另一个营帐。 “将军给慕庄主的信。”上面的漆印样式不一样,表明这又是一封无关国事军事,只关于沈清然的信。 常蝉接过,直接打开,语调不带变化地念给睡着的沈清然听。 第145章 离沈清然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四周安静得不像军营,好像刻意营造这样安静的氛围,士兵放轻了脚步,和薛匪风的营帐一样,怕打扰他养伤。 薛匪风看见常蝉和常穗跪在营帐前,心里一沉。 常柏语言干涩地提前安抚眼看在暴怒边缘的主子:“夫人这半个月太累了,大夫说要多休息,将军您冷静一点。” 薛匪风深吸一口气,只恨自己这个时候旧伤复发,“抬我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见他的宝贝媳妇,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起伏微弱,比他上次见到的那个用绿豆增重的绿豆精又瘦了不少。 以往莹润白皙的脸颊上面,添了好几道一看就知道是被大漠风沙刮出的伤口结了痂,颧骨瘦得分明,嘴唇干燥苍白。乖巧地垂在两侧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深深嵌进的沙砾,掌心是缰绳磨过的痕迹。 小小的一只,睡得很安静,被薛匪风翻着掌心检查,眼皮都没动一下。 薛匪风看也不看身后跪成一排的常家四姐弟,只专注地看着沈清然。 沈清然越是小只,将军加诸每一寸骨血的爱意便越沉重,他用受伤较轻的那只手轻轻拂过沈清然的脸庞。 这世上他喜欢的东西本就不多,满打满算一个沈清然,怎么还变少了呢。 “到底怎么了?”薛匪风轻声问,“常穗,你说。” 常穗被点名,老实人说老实话:“夫人预测到苍州会有蝗灾,写信提醒您,但还是不放心,点了六千兵马,运上闽州的粮草来支援大军。路上赶得急,夫人晕马车,一路吐到了苍州。” 有时候路过城里歇在客栈,但是沈清然总怕粮草不够,牺牲睡觉时间去城里各大粮店走访,不断加购粮食,越靠近苍州辎重越多,到了苍州时凑足了一万担。 “离军营还剩一天的路程时,夫人突然说主子出事了,换上快马,本来还打算把自己绑在马背……”常穗有些哽咽,“被大姐阻止了。一到军营就听说主子失踪,夫人安抚了军心之后,立刻前往大漠找人,前后三四天没合眼,到处跑到处找人。” 薛匪风尝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后悔自己接了绿豆,更痛恨接了绿豆却没办法做到承诺的自己,要不是他昏迷太久,沈清然也不会累到昏倒。 薛匪风想象着那个场景,沈清然究竟是有多累,身体撑到了极限,只坚持到常铭说他还活着的那一刻,一根神经松懈,全盘崩溃,当场昏倒。 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别让他知道”。 “然然。”薛匪风坐在地上,紧紧握着沈清然的手,深情吻住。从那个洗澡烧个水能把他委屈坏了的娇少爷,到现在的拼命种田拼命给薛匪风囤物资的将军夫人,薛匪风知道沈清然的改变是为了什么。 他没真正带过沈清然享福,却让他一次一次为他奔忙。 沈清然睡了两天,大夫说应该会醒。 薛匪风一个残障人士,非要自己照顾媳妇,给他擦身子,给他喂流食,给他换衣服。 他让常柏在沈清然这里又加了一张床铺,眼也不眨地盯着沈清然,几乎到了转个身都会发慌的地步。 薛匪风在军营生活了十年依然十分糙汉,自己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些都没让他学会照顾自己,托沈清然的福,他现在单手就能做各种精细的活了。 一方面动作很轻,怕吵到沈清然,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地焦急,沈清然到底什么时候醒,会不会就此沉睡? 将军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清然异于常人,他甚至隐隐笃定他爱上的人已经不是最初以李丰的身份娶回来的那个沈清然。 从他第一次出山回来,沈清然在山上砍柴被他暗算滚到他面前,一切就变了,或许真的是什么绿豆精或者士兵口中的神仙菩萨。 人世间的准则不能衡量上界,那凡人郎中能看透神仙的生死吗?如果神仙神魂离去,留下一具不死的躯壳…… 沈清然昏睡第三天,薛匪风慌了。 握着沈清然的手,薛匪风不断叫着他的名字,他不想等了,他想叫醒沈清然,“然然,醒一醒好不好,我们醒来再睡。老章说晚上要烤一只羊,你醒醒好不好,我让他只烤给你吃。” 常柏看着将军这个状态,想起几天前在大漠上找人的沈清然,几乎也是这样,面上冷静,但实际上已经陷入疯魔。 他不忍心地别过眼。 沈公子,将军让你着急了三天,扯平了就别再折腾他了。 再不治薛匪风那条腿真要废了。 没错,将军他现在的日常就是在沈清然耳边叫人,伤不治了,大军也不管了,可把千里迢迢过来的神医气炸了。 “薛将军,不治你早说啊,我从医仙谷好不容易过来,就看你在这边哄媳妇?” “不过是庸医罢了,为什么沈清然还没醒!”薛匪风听不进话,人家要给他治腿,他非要让他先看沈清然。 “都说他只是睡着了!”神医暴躁,也有点恼羞成怒,鬼知道沈清然为什么不醒。 “他都睡了三天了!”薛匪风声音比他还大,破罐破摔了,能吵醒沈清然也是好的。 “你到底治不治?” “不治。”薛匪风拖着腿,就死守在沈清然床边,离开一步能要他命,“你有能耐就在这里治,没能耐就请回吧。” 薛匪风的“这里”还不是整间营帐,他必须时刻拉着沈清然的手,连姿势都不能变。 “你——” 神医根本施展不开。 常铭急忙扶着神医的脊背给他顺气,“我们将军和夫人感情深,体谅一下。” 神医吹胡子瞪眼,把本来就粘的不牢的假胡子气飞了。 但他十分有医德,将军虽然气人,但他收了常柏一千两银子。 人很糟糕,银子是好的。 神医直接给薛匪风后脑扎了一针。 敢在他面前横,一针放倒。 但是连神医也没想到,扎一针只让薛匪风昏迷了一刻钟,刚把人拖出去,药浴药薰什么的一准备好,薛匪风就醒了。 第147章 虽然确实很疼,但以前怎么没见他吭过声?换哪个大夫都得疼,这能怪他吗? 沈清然站在薛匪风后面,察觉到他背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想起他醒来第一句话就听薛匪风说他疼,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对神医道:“神医先生,能不能轻点,咱都是血肉之躯,哪能刮骨疗毒还谈笑风生,将军说他很疼。” 神医疑惑:“有吗,我没听见。” 沈清然拍拍薛匪风的肩膀,“你疼不疼?” 薛匪风:“……”这可真是个两难的问题,他既不想示弱,让沈清然担心,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顺着沈清然。 “疼。” 事实证明,神医刚才真的趁薛匪风在媳妇面前逞强,偷偷打击报复了,“行,那我轻点。” …… 薛匪风因为胸前受伤比较多,现在又是大夏天,便不怎么穿上衣,很像耍流氓。 沈清然跪在他旁边,数他的伤口,“八道刀口,你挺厉害的啊。” 纤细的手指摸着心脏附近唯一还算完好的皮肤,带来比伤口结痂还痒的酥麻。 “这些都是小伤。”薛匪风握住他的手指,呼吸有些粗重,“很快就好了。” “小伤?”沈清然没忍住捏了左胸那里一把,“这儿受伤才能叫大伤是吧,你故意气我。” 薛匪风:“这里装着我媳妇然然,我哪敢让它受伤。” 他把沈清然送他的绿豆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战斗过程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生怕这里一受伤,鲜血浸没绿豆,让它们提前发芽了。 不小心一天催发个十几颗,然然要担心的。最后他还是让沈清然担心了。 “油嘴滑舌。”沈清然低头在跳动有力的地方印下一吻,轻轻阖着的眼睫像扇动翅膀的黑蝶,翅膀上浮光般的磷粉洒在胸膛上,烫得将军心口一紧。 “然然……”薛匪风骤然抱紧了沈清然,因为先前顾忌着伤口,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紧紧相拥。 “以后我们都不分开了。”薛匪风不断地亲吻着沈清然的耳垂,“一天也不分开。” 开战以来,他和沈清然足足分开了四个月,度日如年,写信小心翼翼,鸿雁难寄相思。 “嗯。”沈清然眼眶一湿,薛匪风敢牛逼得不要命,哪还能分得开。至于他要重新种的田,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将军伤好的七七八八,以为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进展时,媳妇突然变得阴阳怪气,具体表现在秋后算账上。 “我不醒,你就不治是吧?”沈清然叉着腰,之前看在薛匪风是个伤患的面子上,忍着没算账,现在终于能出一口恶气。 “别碰我。”沈清然拍开薛匪风拉他的手,捡起桌上的几封信,是薛匪风受伤之后写给那个在“天下山庄的媳妇”。 “大获全胜,毫发无损……”沈清然一边念信,一边戳着薛将军的胸口,“撒谎不眨眼,毫发无损也说得出口,我很好骗是吗” 大放厥词的将军注定要付出代价,他垂死挣扎,“你不也背着我偷偷养了六千匹马,都累瘦了。” “那我好歹还告诉你我养马了,虽然数量没说全,跟你这有本质差别。”沈清然强词夺理。 薛匪风特别后悔,他应该在信里写他小拇指被割了个伤口的。 “我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坦诚相待,然然,既往不咎好不好?”薛匪风端起桌上的鸡汤,趁沈清然说话的时候喂他。 少说话,喂胖点。 “不好。”沈清然嘴巴里被塞了一口鸡肉,一算账薛匪风就喂他吃东西堵他的嘴,用心险恶得很。 他使劲嚼了两口咽下去,可不能再上当,他算账算三天了都没成功。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 “没有。”薛匪风喂他。这是他卧床养伤最喜欢做的事情了,每天打发常铭去附近的山上抓个野鸡野猪,顿顿食补不能停。按照神医的要求,薛匪风现在还不能下地,他行动受限,沈清然嘴上说着算账,但从来不会离开他半米之外。 就像现在,他的然然也顶多就是摇头躲着他的投喂,而不会选择后退一步,让薛匪风够不着。 就很乖。 乖得想让人欺负。 沈清然口齿不清道:“你要是想要好忽悠的媳妇,你去找别人吧。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懂得可多了,你要是以为我没什么见识你就错了。” 薛匪风见沈清然是在认真地提这件事,便也正色道:“我知道,我喜欢的,也是那个懂得很多的可以偷懒但又主动承担责任的沈清然。” 沈清然愣愣道:“哪个?” “现在这个。” 四目相对,沈清然明白薛匪风的意思了,他有些开心的勾了勾嘴角,马上又压下去。 他太小肚鸡肠了,一点也不希望薛匪风因为自己连原主也一起喜欢上。 他们是两个人,他才不要把薛匪风分哪怕一点点给别人。 那今天就不算帐了,明天再来吧。 所以有时候算账不成功,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朝廷那边有什么动作?” 薛匪风冷了脸色,“说迎我回朝,论功行赏。还让我把薛厉风带上。” 薛厉风一个叛国逆贼,他原地诛杀也不为过,不过是因为新都的皇城兵马掌握在皇后亲弟弟手里,和皇后太子自成一派,皇帝早年过于信任他们,现在只得硬着头皮要求薛匪风把太子带回来。 远来是客,薛匪风懒得去趟都城那潭死水。 第149章 沈清然想不出薛厉风为什么能对薛匪风恶意这么大,薛匪风多老实一个人啊,撒点慌骗个媳妇都拙劣得要命。他微微弯腰盯着薛厉风的眼睛:“后悔了吗?跟北彗私通,置家国于不顾,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薛厉风扭过头,不敢直视沈清然的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恨薛匪风?”沈清然语速很快,“你把他从冷宫带出来,他感激你,他是你手里的王牌,你却置他于死地,把自己也拖下地狱。你不后悔吗薛厉风?你设计坑杀他,他隐居于李家村,你依旧不依不饶,把他逼得带兵起义,而你,堂堂太子沦为阶下囚。为什么?是因为你蠢吗?” “你懂什么!你以为薛匪风会放过我吗,他就算没做过什么,我难道能把兵权交给一个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人?养虎为患懂吗?他以后一定会造反的!”薛厉风陷入狂躁,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沈清然轻声道:“因为你以前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对吗?在你小的时候,对吗?” 薛厉风眼底突然赤红:“不是我干的!” “那就是你母亲了。”沈清然肯定道,“皇后设计把薛匪风关进冷宫十年。十年,足以把一个精彩绝艳的对太子有威胁的皇子养废。你后来才知道这件事,所以你觉得薛匪风一定会报复,你心胸狭隘,以己度人,认为薛匪风会把皇后的仇记在你头上。” “对!就是这样!”藏了好几年的秘密被人揭破,薛厉风神情癫狂,“你敢说他不会报复?他一定会的,没有人能在冷宫呆十年还正常的,连那些一辈子住在阁楼里的女人都会疯!薛匪风他就是个疯子,他迟早会杀进京城的!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他不会。” 因为薛厉风把他从冷宫带出来了。 沈清然站直身体,确定地告诉薛厉风,“你贪生怕死,原本有一万种解决的办法,可是却选择了最蠢最毒的方法,万劫不复,咎由自取。” 皇后当年设计得滴水不漏,薛厉风是怎么知道,又如何跟北彗搭上线?又是什么原因让他言辞凿凿地认为薛匪风一定会知道这个秘密,进而报复? 薛匪风忙着养伤抱媳妇,一直没有审理薛厉风,其他人自然挖不出这桩事,沈清然直截了当地告诉薛厉风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时,薛厉风猛地安静下来,不再情绪激动地攀咬薛匪风。 显然,他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良久,薛厉风低低笑出来,“就算我被算计了又怎么,你们也不会好过。” 沈清然嘴角一勾:“不,我们会很好过。万国来朝,千古一帝,可惜你等不到那个时候。” 他并没有问算计薛厉风的人是谁,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但得知宫廷秘辛,早年就伴随皇后左右,甚至说有能力帮皇后完成这件事,十几年后游说薛厉风,和薛匪风利益冲突,至今安然无恙的,怎么看,就只剩下皇后的亲弟,薛厉风的舅舅了。 这个人想要薛匪风手里的兵权,想做扶持太子的唯一权臣,可能还与北彗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但是他严重低估了薛匪风对于大齐的重要性。 沈清然从营帐出来,恰巧看见薛谨风打着扇子经过,细看眼睛有些红。 “将军说你了?”沈清然安慰他,“回头我说他。” 薛谨风“啪”一声收了扇子,谨记哥哥的嘱咐,正色道:“哥哥十分关爱我,只是偶尔会心口不一,哥哥文治武功,玉树临风,尊老爱幼……” “停!”沈清然并不想听人吹薛匪风,薛匪风什么样,他还能不知道吗? 薛谨风闭嘴。 “舟车劳顿,你今天早点休息吧,接下来还要赶路。” 沈清然走了两步,又转身叫住薛谨风,“我问你一个事——” “嫂子请讲。” “像你们这种有皇位要继承的……” “我没有!”薛谨风立刻澄清,皇位是哥哥的。 沈清然有些结巴,“会、会很想要孩子吗?”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只爱一个人,和他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不冲突。 薛匪风他敢! 光是想一想就要生气,沈清然最近体虚,刚才跟薛厉风费了那么多口舌,再加上一点点情绪上头,都能让他不自觉红了脸。 薛谨风看着结巴又脸红的嫂子,瞬时想起军营里的传言,目光顺着下移到沈清然的小腹。 难道他嫂子真的可以……? 哇! 薛谨风眼睛一亮,他哥哥趁他不在的时候这么厉害了吗! “可以有。”薛谨风抿着嘴角回答,顺便小声祈祷,“必须要有。” 先前就说过弟弟的本事不到家,祈祷都能让沈清然听见。 沈清然:“……”他对这一群姓薛的很失望。 薛匪风一会儿没见到沈清然,心里十分着急,要不是他被勒令不能下床,早就想下地找人了。 见沈清然回来,他打商量道:“我能不能下地走走?” “不能。” 大将军觉得自己窝在床上快长蘑菇了,再下去沈清然喜欢的腹肌都要少一块。 沈清然跪在床边,解开薛匪风的腰带,照例帮他擦身子,每回经过某一处都要把毛巾一扔,红着脸道:“自己来。” 薛匪风大着胆子拉住沈清然的手,轻轻往怀里一拨,声音低沉,“然然……” 沈清然怕按到伤口,慌忙地把手撑到薛匪风两侧的被子上。电光石火间,薛匪风握住他一边纤细的脚腕一抬,拉过身侧,沈清然瞬间变成趴在他身上。 “你的伤!”沈清然恼怒。 “早好了,不要紧。” “不行。”沈清然脸上升起两朵红云,嘴上强硬,双手却撑着床板,不太敢压着薛匪风,这个姿势只能任由薛匪风轻而易举地扯开他的衣服,露出一片白皙雪润的肩膀。 第151章 薛匪风觉出他的沉默:“不行吗?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沈清然抬眼漫不经心地撇了他一眼,机智地倒打一耙,“猪养肥了就要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是两码事。”将军艰难辩解。 “你敢说你没这个想法?” “没有。”薛匪风发誓他是把沈清然的身体排第一位。 “哦,三个月不准想那档子事。”沈清然趁机提要求。 种田累,那啥就不累吗? “然然……”薛匪风被将了一军,只好耍赖不认。 “难道你心疼我是假的?” 薛匪风:“我保证不会累到你。”管它是不是真的,先保证了再说。 沈清然看着他的腿:“你拿什么保证?” 就你这样,还不是要用那种累到他的姿势。 薛匪风:“那伤好之后……”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清然始终条理清晰,把薛匪风绕进死胡同。 横竖都是三个月,薛匪风气得狠狠揉了一把沈清然的屁股。 媳妇一思考,保准是为了对付他。 大将军看透了。 薛匪风心里有自己的一杆秤,等沈清然再胖个十斤,谁还管几个月的约定。 …… 薛匪风能下地之后,提审了薛厉风,问出来的东西和沈清然大同小异。 他在战场上追着北彗首领不死不休,那场风沙来得正好,黄沙遮天蔽日,让北彗首领身边的护卫看不清薛匪风的方位,薛匪风寻了个突破口,将他逼出守卫圈,两人首次正面单挑,薛匪风弃马直追,将其毙命于大漠中心,了结了长达十年的新仇旧恨。 但薛匪风也没讨到好,他们交锋追逐一夜,薛匪风的腿受不住,北彗首领身上暗器又多,薛匪风身上多处受重伤,徒步返程,判断力下降,在大漠之中迷路,薛匪风只坚持到看见一片绿洲就倒下了。 如果不是沈清然,这条命就去了。 薛匪风醒来之后向媳妇老实交代了这件事,被罚抄了一千遍“穷寇莫追”,现在还欠着九百七十一遍。因为体罚的人一点也不严厉,薛匪风刚揉了揉手腕,就被没收了毛笔,“先欠着,以后连本带利地抄回来。” 北彗参战之军几乎全军覆没,首领也死了,剩余在本部的就是一盘散沙,老弱病残居多。前些日子已经分别向薛匪风和朝廷各自提交了降书。 因此,从薛厉风嘴里问出他和北彗怎么私通已经不重要了,知道他舅舅不是个省油的灯,心里有数就是。 薛匪风打算班师回朝,准确地说,是回梁河边的旧京城。 再拖下去,被朝廷里的人先察觉了,厚着脸皮先提出要重迁旧都,无端又多一桩麻烦。 他预备带四万兵马一起回城,剩余的交由章怀蒲执掌,守护边境。 日子已经定好,薛匪风最后一次召集全军,当着八万大军的面,将薛厉风斩首示众,告慰在被薛厉风通敌害死的兄弟在天之灵。 薛匪风照例训话,他面容严肃,身披盔甲,若不是行动稍微迟缓,仿佛一切回到了一年前,意气风发的将军带着他们出征的场景。谁也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坑杀。 往事历历在目,薛厉风人头落地。 于士兵来说,眼前人是他们敬仰追随的将军,于薛匪风,这些人是他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临别在即,大家都有些动容。 薛匪风最后一次练兵即将开始,下面的人遗憾地地看着将军身后。 实不相瞒,我们想再看一眼神仙夫人。 以后就是皇后了啊,普通人哪见得到。夫人这样的神仙人物,一定要多看几眼,记住他的样子,以后媳妇怀孕的时候,多对媳妇形容几次,子孙后代都有神仙庇护! 参战的这些士兵,永远不会忘记沈清然代表薛匪风犒赏三军那天,像一道金光驱散了军营里的愁云惨雾,带来了大米和鱼肉,带回了失踪的将军,他们真正感受了战胜的喜悦和自豪,保家卫国,男儿血性,铸剑为犁,耕织盛世。 薛匪风今天不让沈清然出现,就是怕薛厉风的处决场面过于血腥,他充分了解了士兵们的朴素愿望,问常柏:“然然呢,请他过来。” 常柏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面有难色地回来。 “夫人不在。” 薛匪风给沈清然定下了死规矩,在他长十斤肉之前,不准种田不准干活,除了吃饭不准端任何东西,最好连吃饭也要让将军喂。 鬼知道为什么肉长得那么慢! 沈清然哪等得及,他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来西北,人都到了,不在这里留点种子不合适。 小麦,棉花,哈密瓜,葡萄。 可以种的东西太多了。 特别是棉花,他既然许诺大军每人一件棉衣,不如干脆在这里种一些好了。 常家姐弟经过上次沈清然累晕的事情后,就不敢再帮沈清然种田了。 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定然会惹怒将军。 沈清然想要偷偷出军营有点困难,他把目光转向了弟弟。连哄带骗,薛谨风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很容易就被嫂子说动了。 嫂子说他种的哈密瓜又大又甜,想一想就要流口水。 第153章 沈清然想, 我还能抱着它健步如飞呢! 能不能飞起来不知道,当薛匪风的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沈清然脊背一凉, 汗毛倒竖, 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像一只被提溜住后颈的野猫, 吃了主人家两条鱼,偷溜被逮住,一瞬间怂得爪子都缩起来了! 薛匪风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媳妇,几乎要被他的样子蒙骗过去,远远地看见有三个人在小门那里堵着,其中抱着肚子呻|吟的人,哪怕只看见个后脑勺,他就知道是沈清然! 因为沈清然演得太像,将军有一瞬间有了在产房外面等媳妇生产的紧张感! 托沈清然的福,薛匪风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体验到为人父前的焦虑。 实在是……太气人了! 跑出去种田就算了,被抓了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认错,保证下次不敢,薛匪风也就没什么立场地原谅了。 他还跑! 媳妇一跑,还“揣着球”,不生气还是男人吗? 薛匪风垂眸看着沈清然,目光幽深,“你想去哪儿生?” 沈清然坐在担架上,抱紧了肚子,似乎想把作案证据捂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薛匪风,被他铁青的脸色吓到,后领被揪着,沈清然艰难地转头,透过薛匪风胳膊肘间露出来的一点缝隙,看见他身后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也太丢脸了吧! 沈清然感觉到不应该出现的偶像包袱,毕竟被几万士兵这么吹了好几天的神仙,沈清然被吹得有点飘。 他不想被薛匪风当着这么多人打脸,从衣服里拿出一个藤编篮,怎么看都像智障。 沈清然心底其实不怕薛匪风,在一段平等的关系里,本就不可能产生这样的情绪,顶多就是被抓包的心虚,因为他相信薛匪风不会真对他做什么。 所以他现在还有空思考怎么把掉到地上的脸皮捡一捡。 绝对不能承认他是沈清然! 他这也是为了薛匪风好,夫人的面子就是将军的面子。 沈清然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薛匪风:“大将军,有事等我生完再说好不好?” 薛匪风:“……” 他有点看不懂沈清然。 沈清然飞快地把薛匪风的手抓过来,讨好地亲了亲他的掌心:“大庭广众的,给点面子。假装不认识我行么?” 在外人看来,就是薛匪风突然拦下一个孕妇说了几句话,还真没几个人联想到沈清然。 薛匪风抽了抽嘴角,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清然是不是看不出来他在生气? 好不容易酝酿的怒气,被沈清然亲了一下,立刻烟消云散,快得他都抓不到。 手心能感觉到沈清然轻浅的呼吸,薛匪风愣了愣,手掌一松,眼睁睁看着沈清然打了个招呼,前后两个人抬起担架,继续前进。 “常柏,你带队巡逻一遍村庄,没什么事就带兵回去。”薛匪风吩咐了一声,跟在沈清然后面。 弟弟和掌事腿软又心虚,仿佛后面跟着一只吃人的老虎,拐个弯后,见四周没人,眼疾手快地把沈清然往地上一搁,原地消失。年迈的掌事甚至找回了年轻时的矫健。 薛匪风负手而立,咬着后槽牙:“还不赶紧拿出来!” “哦。”沈清然解开腰带,伸手把篮子拿出来,趁薛匪风不注意,往里面灌满了绿豆。 他仰头看着薛匪风,把篮子举高。 “你要小绿豆精吗?” 薛匪风看着那一堆绿豆,太阳穴扑扑直跳,这个绿豆精绝对是故意的! “你在邀请我?” 沈清然愣了下,装傻:“不是,我只是一颗普通绿豆精。” 薛匪风蹲下来,捏住他的脸蛋,用了点力气,指腹间滑腻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那小绿豆精怎么来?” “天上掉下来——唔。” 沈清然被薛匪风翻过身,按在大腿上抽了几下屁股,光天化日,小巷子随时可能有人拐进来。 说好的人后训妻呢! 沈清然羞得脸颊爆红,却也不敢太挣扎,怕一用力把薛匪风大腿上的旧伤蹭到。 “我是不是说过胖回来前不准干活?” “说过。”沈清然蔫巴巴的。 “你要是干完活能胃口大开多吃两碗饭也就算了,你一累就没胃口,懒得吃饭,还想继续瘦下去?!” “你喂我就吃。”沈清然小声反驳,“你之前还觉得我是饭桶呢!” 他明明能吃,就是最近天气太热,胃口受影响,其他的是无辜的。 “那你现在怎么就不是了,还说不是因为太累?”薛匪风几乎确定了是这个理由,这样下去,沈清然什么时候能胖个十斤,一不留神就跑去种田,常蝉他们说服不动了,就去打薛谨风的注意。 还是关起来养吧。 沈清然:“我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北,再三天就要走了,你不让我种,我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保不准哪天又跑过来。” 他抱着薛匪风的大腿,忽略他放在自己屁股上的手,“这里这么远,你也不想我以后再来一次吧?” 第155章 沈清然轻轻松松地碾过一亩地,机器突然震动了几下,开不动了。 “系统,你不会给我挑了一辆出故障的的播种机吧?” 系统:“抱歉,是您操作不当,请自行修理,如果天亮时我们回收机器它还存在故障,我们要扣积分的。” 沈清然:太黑心了,售后服务一点都不好。 他拿着故障排查说明书,盯了十分钟,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比看账本难多了。 沈清然打开门,从上面跳下来,被薛匪风眼疾手快地接住。 “你会武功吗?也敢跳这么高的地方?”薛匪风捏了一把沈清然的脸蛋。 “我知道错了。”沈清然看了一眼身后顶多一米高的操作室,薛匪风回回十米起跳,他说什么了吗? 沈清然把这点记在小本本上,以后不准薛匪风跳超过一米的地方。 他把说明书递给薛匪风,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满满的依赖和信服,“出故障了,你会修吗?” 薛匪风低头看了一眼,眼花缭乱,深奥艰涩。 大将军镇定自若:“会。” 第68章 第 68 章 “真的?”沈清然踮起脚吧唧亲了薛匪风一口, “你真厉害。” 如果薛匪风在现代,拆机械一定很厉害,保不准还是个军工人才。 他爸一定会很喜欢薛匪风。 薛匪风把一旁眼睛亮晶晶盯着播种机的弟弟抓过来, “喜欢?那和我去看看。” 然后转头对沈清然道:“你坐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 薛匪风把弟弟抓到播种机的背面,借着盛白的灯光, 把说明书认真看了一遍, 丢给弟弟:“快找找原因。” 弟弟早就看上了播种机, 两眼放光,很想拥有这样的坐骑, 但是他哪会修理,“哥, 我不会啊。” 干嘛在嫂子面前逞强!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拆各种玩意儿?”薛匪风扫了一眼车轮, “你粗略看一遍,估计是插土太深,哪里卡住了。” 薛匪风蹲下, 看见开沟器排种管里都是泥土,堵得厉害,杂草卷进车轮, 里头太黑看不清。 沈清然起落太猛, 不知越是开放式大型机械, 反而越要施力妥当, 猛过头了各个关键地方容易卡进东西, 不像他以前开车, 除了四个轮子其余都被铁皮包得严实。 弟弟钻进车底下, 过了好久才灰头土脸地出来,既然看不懂,那就凭感觉,他和薛匪风合力将深陷的轮子抬高,用石块垫着。 薛谨风东摸摸西摸摸,男主光环起了一点作用,等沈清然再次启动播种机,像抹了润滑油一样顺畅。 弟弟站在后挡风玻璃外,大喊道:“哥,你太厉害了!嫂子,可以带我兜风吗?” 沈清然:“你确定?这只是一台播种机。” 薛谨风把头点掉,播种机比哥哥的御骢还威风八面。 …… 当晨起的农民扛着锄头来田间劳作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千里原野,一夜之间改头换面,杂草被锄,土地松软,清晨的露水细细打湿一层,仿佛天降神佛,广袖一拂,四海平,万物生,仲夏如春。 耕牛有限,多少良田全靠祖祖辈辈一锄头一锄头垦出来的,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他们以为播种季节晚了,小麦今年冬天可能减产,明年口粮堪忧,天无绝人之路,神仙来过的地方,绝境逢生! 有人伸手抓了一把翻得细碎的泥土,当即叫出声来:“里面有小麦种子!种过了!” “真的,我也看到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锄头,跪在土地上,感谢上天。 “会不会是夫人啊!” “肯定是夫人,我今早看见将军背着夫人回去,经过我家门前,夫人睡得可熟啦,我刚要跪下,将军不让我跪,说会吵醒夫人!” “夫人真的是神仙!” 一时间,沈清然和薛匪风的声望在西北百姓当众达到顶峰。 薛匪风明天就要走了,沈清然能老老实实地睡觉,他不知道他一出营帐,沈清然就揉着眼睛坐起来,“系统,给我一个水车和曲辕犁图。要最好用的版本。” 他曾经在闽州见过水车,西北这边却没有,灌溉和深耕的工具跟不上,再高产的种子也白搭。 “一张两百积分。”系统对于图纸、指南和说明书之类的价格倒是比较公道,因为根本不费功夫,只需要在系统界面把各部分结构呈现出来,让沈清然照着描摹就行。 沈清然昨晚赚了五万积分,对两张图纸四百积分竟然觉得很便宜。 我有点浮躁了,沈清然边想,边打着呵欠摊开一张白纸,把水车和曲辕犁的结构部件都画下来。他以前没有重视系统这个功能,亏大了,两百积分连一把米都兑换不到,但却可以得到上下五千年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常铭,苍州知府是谁?” “李正扬。” “他为官如何?” “正直清廉,爱民如子。” 沈清然不意外,薛匪风驻扎在这里,若是苍州知府德不配位,早就被他撸了。 第157章 “不用管我,先回京城再说。我现在不吐了。”沈清然靠在他肩膀上,特别懂事。 “那是你因为你吐不出来了。”薛匪风恨不得背着沈清然走完晟州到京城这一段路。 好不容易挨过几条山路,等四周景象变得宽阔,刺客无处隐藏身影,薛匪风立刻换车为马,带着沈清然骑马,顺便教他。 沈清然抱紧薛匪风劲瘦的腰身,衣衫轻薄,掌心是明显的硬邦邦的腹肌,他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将军,我想……” 薛匪风单手就能握住沈清然两只手,心猿意马,“什么?” 虽然沈清然没有胖回十斤,反而又少了一斤,但是薛匪风觉得不是不可以,这样就有理由停下部队休息。 “种田。” 沈清然看着附近的农田,产生一种类似“贼不走空”的心痒。 “沈清然!”将军气得脸红脖子粗。 “好好好,不种了。”沈清然捂住耳朵,不要这么大声嘛。 骑着马呢,还敢突然松手,薛匪风气笑了,把沈清然抓到他前面来,手臂箍着沈清然的腰,把他往小腹上压,“再提一句,别怪我先把你这亩田犁了。” 沈清然立刻怂了,“别……不提了。” 过了会儿,他小声不服气地念叨:“我这么瘦,怎么能用亩来形容呢?” 薛匪风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 沈清然暗暗想,那不得日一个晚上才能完。 第69章 第 69 章 薛匪风要赶着回京, 兵马一动,消息就像长了脚一样,有心人一想就知道薛匪风的目的。沈清然也不敢提要种田的事,哪能让四万兵马等他一个人,何况空置的田地也不多。 等大齐传承百年的皇城巍然在望,薛匪风才真正松一口气,这一路他时时刻刻担心刺客,几乎不敢让沈清然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一刻,可以说点了四万兵马,就是为了保证沈清然的人身安全。 但沈清然就没有这种自觉, 他现在不是当初被蔡氏按在地上摩擦的弱鸡, 身怀绝技了解一下。 从西北开始,跟随大军的还有从各地回迁的京城原住民, 去年皇帝弃都而逃,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总觉得明天北彗就会打到家门口,于是跟着皇帝一起南迁,京城十室九空,几乎看不出原先的繁华热闹。 特别那些朝廷大员的宅子,占地面积大,园林楼阁一样不缺, 整天不思进取, 领的俸禄和贪墨下来的银钱大兴土木, 一门心思攀比谁家更富丽堂皇。南迁时家产能搬的都搬走, 不能搬的就地埋在后院的地底下,留几个家丁看守空宅。 薛匪风获胜之后,很多人又陆陆续续迁回,有的因为念旧,有的看准了京城即将重现辉煌。 薛匪风下令将朝臣的那些豪华空宅一一贴上封条,当作无主处理,统统归入国库。 一群没有骨气的蛀虫,难不成还指望他物归原主? 一朝天子一朝臣,薛匪风自然会组建忠心于他的官僚体系,官不在多,廉洁高效为优。 今天秋闱本在新都举行,薛匪风早派人在新都外面拦下那些赶考书生,告诉他们,皇帝即将迁回旧都,为了庆祝这一盛事,决定将会试和回迁庆典一起举行,选贤举能,以史为鉴,共卫山河。 这一套说辞很能唬人,赶考的学子斗志昂扬,二话不说改道旧都。属于他们的,朝堂新的气象要来了。 薛匪风架空了皇帝在新都以外的权力,发号施令比圣旨还管用。书生们拐个弯就来到了京城,可他们的陛下却被困在新都。 薛厉风的亲舅舅,单文耀,掌管着六城兵马司,以外面不安全为由,劝阻皇帝和朝臣回京,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只可惜他困的是一群废物。 沈清然从薛厉风口中得知,暗中有人一步步推着他以薛匪风为敌,他就猜测这个人是单文耀,那么薛匪风想名正言顺地迎回皇帝和百官必然不会顺利。 他早早地让薛谨风把他认为才德兼备的一干大臣偷偷从新都带出来,比沈清然他们更早到京城。 毕竟薛匪风手底下能打仗的人多,会当官的人却少,有一个用一个,也急不来。 皇城街上的高门大户,大门紧闭,除了被薛谨风接回来的大臣的府邸还开着门。 薛谨风亲自执行他嫂子的命令,简单粗暴地扣了这些人,眉毛一挑,尽显风流:“本王一个人守这旧都有些凄凉,特意请各位大人回来喝茶叙旧。” 大臣们战战兢兢,完全弄不明白薛谨风的意图,朝堂之上党同伐异,他们不愿意入太子和国舅的阵营,两袖清风,秉着气节不肯同流合污,难道也无意间得罪了素来闲散的小王爷?连家里老少都被卷着铺盖抓了过来。自由倒是没有被死死限制,但一家老小都在这,就只能老实呆着。 这些大臣官位并不显赫,一方面猜测薛谨风是不是想自立为王,和他父兄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想未免过于脸大,薛谨风抓着他们能干什么,一起下棋? 薛谨风装逼过头,被嫂子揪着耳朵一个个上门解释。 沈清然带着几担白花花的新米,敲开吏部郎中的府门。 “这么热闹?”沈清然挑了挑眉,环视一圈,发现薛谨风抢回来的“朝廷遗珠”都在这儿了。 大臣们第一天得知薛匪风进京,暗暗联络,凑在一起分析形势。他们在这多呆了十天,对京城掌握在谁手里门儿清,那……小王爷是把京城献给他哥了? 皇家当真有兄弟亲情? 突然进来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十几担米,诡异到察觉不出敌意。 带着米,怎么看都像是好人? “请问阁下是……”吏部郎中率先开口,眉头紧拧,将军回朝第一天,他们这些京城仅剩的官员在这里私会,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做文章,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是我嫂子。”薛谨风被嫂子揪着耳朵,临到门口,好说歹说让沈清然同意他去拿一把扇子。 弟弟把扇子摇得呼呼响,给发红的耳垂降温,怎么说跟这些大臣都是喝了好几天茶的老朋友了,丢面子可不行。 小王爷的嫂子……将军夫人?! 吏部郎中一惊,和其余大臣对视了一眼。倘若薛匪风有那方面的意思,娶个男的算怎么回事? 他们早前就有所耳闻,但想不到薛匪风竟然真的把沈清然带进京了,并且在明面上承认他的身份。 第159章 那还是在新都呆着吧。 当初是他们贪生怕死选择迁都,薛匪风没有义务救他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在京城站稳脚跟。 两方僵持着,薛匪风一点也不急,每天写一封信例行问问陛下龙体是否康健,什么时候能启程回京。身体不好?那我明天再问问。 他不急,连单文耀都急了,因为薛匪风断了新都的粮草。 很快,单文耀放出话来,每三日上贡一千担米粮,否则一天杀一个大臣,从三品大员往上,直到皇帝。 这是逼急了要撕破脸。 忠君思想该由上而□□现,薛匪风身为将军和皇子,必当为天下做表率,不得不救。 “清君侧?”沈清然垂眸看着桌案,“你又要打仗了?” 薛匪风一笑,无奈得把纸揉成一团,“我就说怎么写得不顺,原来是我媳妇还没点头。” “难道我说不去,你就不去了?” 薛匪风坦然点头:“嗯,听你的。” 大将军真够坏的,把主动权交给沈清然,可他难道还能阻止做儿臣的救自己的父皇吗? 沈清然抿着唇看着薛匪风不说话。 “我保证这次不再受伤。” 沈清然捶了他胸口一把,拿什么保证,哪一次薛匪风不是冲锋陷阵在最前面? 可是谁的命不是命,沈清然也不好说什么。 薛匪风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角深情吻了一下,“然然,我想和你成亲。”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他们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亲,接受天下万民的祝福。 沈清然闷闷地,还不如没名没份地跟着呢。 他看着薛匪风,心里有了个主意,面上丝毫不显,仍然是一副担心的模样,惹得薛匪风公文也不写了,好好地哄了一个晚上,好话说尽,就差卷起裤腿,给沈清然看看他已经愈合的伤口,表演一个飞檐走壁。 沈清然靠着薛匪风的大腿,好笑道:“行了,我知道了。反正你带上我就行了。” 薛匪风正色道:“然然,这次真不行,我速战速决,路上耽搁不得,你晕马车,等真正开战了,我又顾不上你。” “你在皇宫呆一个月,宫里都是御厨,想吃什么让他们做,把自己养胖一点,让谨风带着你到处逛逛,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小时候住的冷宫长什么样吗?我一直忙着没空陪你去,你好好看看。”薛匪风竭力打消沈清然的念头,“我以后每天种十颗绿豆都行。” “你就是嫌我拖后腿呗。”沈清然看着薛匪风,想一回来就收获一个白白嫩嫩的媳妇,想得美,也不看他能不能吃得下饭。 “我没这个意思。”反正横竖都说不过他媳妇,薛匪风只好用嘴巴堵住他的话。 一吻情长。 第三日,出征的号角响起,沈清然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目送薛匪风带着军队离开,直到人影远远化成一团,领头的人大红色的披风融入天边的旭日,沈清然才慢慢下了城楼。 系统提示沈清然又有十万积分入账,分别来自红薯,土豆,西红柿,总计余额八十万。 现在已经是十月初,沈清然第二批大规模种植的六百亩农作物陆续成熟,再过几天,就会运一部分到京城,补充薛匪风的后方。 …… 战事爆发猛烈,单文耀没想到薛匪风根本不怕威胁,便也意识到手里攥的王牌没用,对方攻城掠地,新都的城墙防御丝毫不能和旧都比。尽管皇帝一到新都,第一件事就是下旨高筑墙,广积粮,然而官僚体系从上到下烂透了,连修个城墙都偷工减料,囤积的粮食在薛匪风的连日封锁下,也渐渐耗光。 薛厉风的结局有目共睹,单文耀从不觉得投降有用。 两方激战,不断有伤员从前线撤下,新都里的伤员越来越多,从军的大夫不够用,把城里所有能看病的郎中都抓来了。 其中有个爱穿白衣的大夫,模样看着俊俏,换药什么的都很灵活。 沈清然飞快地在伤员手臂上打了个结,他能懂什么医理,还不是从照顾薛匪风这个大伤患的日子里学到的。 他面无表情地把纱布按在流血的伤口上,悄悄混进了麻醉菌。 这是改良之后的菌种,沈清然之前用过两次,系统筛选出了一种更好用的产品,菌种在伤口表面停留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死亡,没有迁移能力,但这期间,产生的麻醉剂随着血液循环靶向迁移,准确作用在设定的靶点,一段时间后对四肢起作用。 沈清然特别勤快,手指宽的伤口都要招呼他们上点心,恨不得给单文耀手下的士兵都轮流换个药。 一城之隔的将军,奋勇杀敌,势如破竹,并不知道他媳妇也来了。 第71章 第 71 章 单文耀曾也是在外带兵打战的一把好手, 亲自用战功把妹妹推上皇后之位, 又联合皇后策划了灾星事件,打压出头的皇子, 稳住太子的位置。但他不喜欢边塞的气候, 心存不甘, 不愿意继续在边疆呆下去。朝廷里的文臣出点唾沫星子,日子便能过得逍遥快活。于是退居京城,领了六城兵马司,专注结党营私。 太子把薛匪风带去边关当质子, 无心插柳柳成荫,薛匪风屡战屡胜, 对太子心怀感激,战神名号一出,风头无俩, 单文耀又生出另外一种不甘。 他才是太子的武力靠山, 薛匪风毛都没长齐就想分一碗羹? 单文耀不需要做什么,他了解自己的外甥, 只要“不经意”地透露当年的真相, 薛厉风就会日夜恐惧, 猜疑忌惮,逐渐和薛匪风走向对立。 薛厉风比他预想的狠毒,竟然联合了北彗, 单文耀陡然意识到他和薛厉风的舅甥之情也走不长久, 当薛厉风假意领旨协助薛匪风, 实则是再次联合北彗时,单文耀没有阻止,该干什么干什么,强强对阵,两败俱伤,他坐收渔翁之利。 皇后和太子之位都是他拼来的,加一个皇位,多吗?不多。 可惜薛匪风没有死在沙场上,来向他索命了。 单文耀阴沉着脸从主干道踏马而过,森寒的盔甲渗出一丝鲜血,他只是从墙头出现了一瞬,胳膊就被薛匪风射了一箭,箭矢如贯千钧之力,穿透粗制滥造的城墙,渣土扬了他满头满脸,险些射中了心脏。 目光从哀呼四起的士兵们脸上掠过,单文耀盯住一个白衣青年,“你——过来。” 沈清然正思索着怎么快速放大效果,再耗下去他跑出来的事就瞒不住了。 第161章 沈清然收起慌张地神色,从容地回他自己的屋子。他担心单文耀抵抗不住薛匪风的进攻,会把皇帝揪出去当人质。老皇帝贪生怕死,当着薛匪风和一众士兵,当场宣布退兵,那时薛匪风退还是不退? 那干脆让他不能说话好了。 沈清然在御膳里下了点麻药,足够皇帝睡个三天,看起来就跟病危了一样。 皇帝病危,那就是单文耀狼子野心。 他低着头走路,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靴子,沈清然心里打了个突。 “果然是你,夫人,别来无恙。”林顺笑了一声,“薛将军怎么放心你来当奸细,不是鹣鲽情深么?不过如此。” 林顺出手如闪电,一把扼住沈清然的脖子,“单文耀一直在找你,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林顺对沈清然恨得咬牙切齿,他本来有自信可以说动章怀蒲,事成之后,他就是辅佐章怀蒲的第一功臣,结果呢!沈清然一来,薛匪风救活了,章怀蒲一天到晚念叨着这战马真好使啊真好使,中了邪一样! 特别是那之后,章怀蒲开始防着他了,这次还是林顺立下军令状,用身家性命保证帮薛匪风清君侧成功,请章怀蒲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才让章怀蒲派他过来。 林顺心里有气,特意夸大了沈清然的能力,悄悄地散播给单文耀知道。但单文耀就是个废物,从苍州到京城,那么长一段路,薛匪风把沈清然保护地太好,愣是一点机会都没碰到。 “放、放手!”沈清然的脸迅速涨红,喘不过气来,双脚离地,两只手抠着林顺的右手,可是钳在脖子的手如同绞刑架一样越收越紧,他眼里闪出水花,胸口窒闷,手臂也渐渐失去力气。 林顺没想到能这样轻易逮到人,不说沈清然是薛匪风的软肋,抓了他比一百个皇帝还好使,就凭他在西北时观察到的沈清然的神仙能力,还真舍不得还给薛匪风。 他一开始有点怵沈清然的能力,怕他真是什么神仙,可是看着沈清然被他掐着脖子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心里涌起扭曲的畅快,手掌也越来越使劲,似乎想要知道他能把沈清然逼到什么境地。 也不过如此,脆弱得他一手就能捏断脖子! “怎么办,有点不想把你交给单文耀了。”林顺轻声道,他知道自己手里抓的是一张足够推翻江山的王牌。 “咳咳……”沈清然觉得自己快死了,恍惚间他似乎听见隔着几道宫墙,薛匪风指挥士兵撞开城门的声音,“咚、咚、咚”的声音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有的人听来像胜利的号角,有人的觉得是丧钟。 林顺和单文耀约好,如果薛匪风破城,就带兵撤退,前后城门一关,他堵前门,单文耀堵后门,反把薛匪风困在里面。城内浇了大量火油,最近风大,一燃就是一座城。 他有些急了,按照约定,这时候他已经出城,但是刚才那无意间一瞥,林顺不抱希望,但也不死心,和人打听了郎中的长相,愈发怀疑,在宫内疯狂找了一遍,耽误了出宫的时间。 得赶紧走了。 沈清然听着遥远的薛匪风的声音,闭了闭眼。 瞬间,黑压压的蚂蚁从两人手指掰扯的地方渗出来,一只只像穿着黑色盔甲的战士,得了指令一样往林顺身上爬,叮咬啃噬,抬起尾刺,注入毒素。 林顺被突然间的变故吓到,但他没有放在心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沈清然是不是蚂蚁精,生命受到威胁,本体就跑出来了。 这就是士兵口口声声叫的神仙夫人? 林顺嗤笑了声,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手臂剧痛,呼吸麻痹,马塔贝勒蚁的毒素足以两分钟内让一个成年人死亡。 何况沈清然不止放出了一只。 钳制他的手臂一松,沈清然“嘭”地掉在地上,忍着咳嗽的冲动,撑着地板大口喘气。 满面通红,眼泪哗哗,沈清然竭力减轻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倒在他面前的林顺。 林顺已然休克,浑身抽搐,无法呼吸,被蚂蚁咬过的地方,肿得像一只发胀的死猪。 沈清然怔住,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看林顺。 林顺手上没有伤口,他无法采取更温和的方式。能杀人的动物很多,但是不闹出动静干脆利落的却很少。 情急之下,他只能想到毒蛇和毒蚁,果断选择了后者,毕竟它们不是用过一次就丢,救过他的命,出于道德,他也得给它们送终。 系统在这时候出声:“如果你不想亲手杀他,可以立刻购买肾上腺素注射。” 沈清然:“我买。”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没有办法毫无负担地杀人,就算林顺掐他的脖子,但他知道林顺不会让他死。好歹是章怀蒲的手下,和薛匪风共同战斗过,有任何错误,也该让他们发落。 沈清然手里立即多了一管注射剂,他利落地插进林顺的血管推了进去。 沈清然以为八十万积分立刻会被清零,结果一看系统,居然只被扣了两分。 ??? 抠门系统转性了? 系统道:“我们只是一个育种站系统,成立目标是为了救更多的人。杀人于原则有悖,事出紧急,我们也不能违背宿主的意志。” “如果人死了,就算他是个人渣,我也是要做检讨的。” 系统自从上次坑沈清然,被主站罚过之后,就很人性化。 沈清然不再看林顺,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想找一个地方悄悄离开。 再不走,薛匪风就要进来了。 林顺还活着,但中毒严重,从他嘴里撬不出见过沈清然的事。薛匪风随便抓个单文耀的亲信一审问,就知道林顺的用意,估计在薛匪风手里都活不到能开口说话的时候。 再说,林顺也没必要供出沈清然,因为他不知道沈清然是背着薛匪风来的。 …… 单文耀准备弃城,突然听闻亲信说在宫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林顺。 单文耀骇然变色,直觉自己被人耍了,林顺估计早就暴露了,薛匪风故意放出来迷惑他!想让他弃城! 他定了定神,语速极快地吩咐手下,声色狠厉,“把老皇帝抓过来,我看谁敢谋反。” 第163章 但沈清然清楚,他这是怕的。 他知道薛匪风会发多大火, 哪怕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能全身而退, 都不是他孤身闯敌营的理由。 可是沈清然不是柔弱女子, 他读过“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无奈,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外出执行危险任务, 沈清然陪着母亲在家里空等着,那三天,一向慵懒的母亲破天荒做了三天家务, 一刻也不敢闲,母亲憔悴的面容和焦急的神色在沈清然阳光灿烂的童年里留下唯一的阴影。 他拥有和薛匪风并肩作战的能力, 他为什么要在家里等着? 但薛匪风不同意他去。 沈清然自有办法,整个皇宫困不住他。 “转过来!”薛匪风呵斥, 忍住下马把沈清然拥进怀里的冲动。 大获全胜的将军, 上一秒还恨不得马上回到沈清然身边,告诉他战事都结束了, 以后他们可以好好在一起。可当沈清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薛匪风心里升上一股无比的后怕和愤怒。 他怎么敢! 怎么敢一个人混进单文耀队伍里! 刀剑无情,乱箭杀人, 万一被发现身份……薛匪风狠狠一握缰绳, 不敢想象后果。 哪怕沈清然偷跑过来找自己, 薛匪风还不会这么生气,他后悔至极,明知道沈清然什么德性,为什么还有自信能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薛匪风不仅生沈清然的气,还生自己的气。 常柏第一次听见将军呵斥夫人,不由得替夫人捏了一把汗。心里也是纳闷,偌大一个皇宫,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就让夫人一个人跑出来了呢?将军恐怕这次不会轻易饶过常铭和常蝉。 他们夫人是真的牛逼,新都里三方最重要的人物,单文耀,皇帝,林顺,一个都没能逃脱,至今昏迷不醒。常柏一边惊讶于夫人的手段,一边和将军一样后怕,周旋于这三者之间,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得起后果? 沈清然被吼了,他慢吞吞地转过来,不敢对上薛匪风幽深积聚风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明明相见应是欢喜。 “我、我错了。”沈清然嗓音沙哑,刚被林顺掐过,喉咙不太舒服,一说话就犯恶心。 薛匪风狠着心,他笃定沈清然又在装可怜了,这是他的拿手好戏,把声音压得虚弱无助一点,就能最大限度地勾起他的心疼。 薛匪风在沈清然的小把戏上栽过无数次,几乎每次都能扛不住撒娇,不舍得骂,不舍得打,把人惯得无法无天,胆子越来越大,终于狠狠碾过他的底线。 不能再惯着了,要给他个教训。 “把手伸出来。”薛匪风冷着眉眼,坐在马上巍然不动,威严不可侵犯。 “啊?”沈清然怔怔地伸出手,两只纤细的手腕并在一起,摊开手心,薛匪风难道要打他? 沈清然有些忐忑地缩着手,但还是鼓足勇气往前伸了伸,打便打吧,打完就过了。 薛匪风抽出马背上别着的马鞭,细长的鞭子一挥,蛇信一样绕着沈清然的手腕缠了一圈,蹬了下马腹,便像是拉着犯人一样,把沈清然栓在后面。 沈清然跟着马疾步快走,手腕上的绳子缠得并不紧,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解开。 这样游街有些丢脸,反正没几个人认识他,沈清然也无所谓了。 他知道薛匪风放慢速度了,可是他今天太累了,一步也不想走。沈清然快步跟着薛匪风的马,他宁愿被拉扯着前进,还能省点力气,可是手上的绳子只要一拉紧,就会松掉。 松了薛匪风会不会更生气? 沈清然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小跑着。 薛匪风本打算绳子一掉就停下来,这说明沈清然跟不上了。 跟不上,那就是累了,可以给个台阶下。 他沉住气等了等,结果沈清然在后面跑得挺欢,一副“我能行我还能跑”的倔劲儿。 这是干什么?证明他有本事当卧底? 薛匪风冷笑一声,刚要加快速度,把沈清然带进皇宫好好教训他,却听后面传来一个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薛匪风,你慢点。” 沈清然跑不动了,他想起今早他还跟着单文耀马后面,拎着药箱跑了八百米。 薛匪风和单文耀一样是坏蛋。 他一跑起来,肩膀上的蚂蚁怕被甩下去一般,拼命往他领口爬,虽然它们不会咬他,但是剧毒的毒物离他那么近,沈清然又怕又难受,没有人帮他。 薛匪风一点也不帮他。 沈清然想想,开始委屈,他也担惊受怕了一天,薛匪风见到他一句好话也不肯说,他被掐脖子了薛匪风也不心疼,他身上那么多蚂蚁薛匪风当没看见。 以前明明会因为他怕蚯蚓,就背着他种田。 待遇落差巨大,沈清然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眶慢慢红了。 从小被宠到大,后来又有薛匪风宠着。沈清然心理上没受过苦,他迫切地种田,但不代表他不喜欢薛匪风说“然然别种了”。 嘴里有些涩,沈清然梗着脖子把哭腔往里咽,反而把喉咙弄得更疼了。 “我走不动了。”沈清然就地一坐,往左边歪着脖子。 蚂蚁全集中在他右边的领口,沈清然脖子都僵了。 这一声可把薛匪风心疼死了,他哪还能维持住冷脸,连忙从马背翻下来,跪在沈清然面前,刚想问他以后是不是不会了,目光突然在沈清然脖颈间凝滞。 五指掐痕明晃晃地刺眼,薛匪风几乎能想象沈清然当时的凶险和喘不上气的样子。 “谁掐你?”薛匪风眸光沉得像是修罗场走出的阎王,只要沈清然一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马上就能索了他的命。难怪沈清然的声音怪怪的,他颤抖着伸出手手想摸那些淤肿的地方,突然又看见领口的一团黑压压的蚂蚁。 沈清然刚才拉高领子,他没看见掐痕就算了,可他明明之前就看见了沈清然身上爬了好几只蚂蚁,居然一生气就忽略了这事。 第165章 沈清然:……薛匪风什么时候变流氓了? 这样子成亲看起来很危险啊。 “我娘说,不准跟流氓成亲。”沈清然威胁,嫁人要嫁正直的,比如说他爸。 薛匪风:“你敢反悔我就敢今天成亲!” “果然是个流氓。”沈清然笑了笑,那也不是不行。 经过排查,发现不少木制建筑物都被浇了火油和烈酒,尤其是仓库都储物混乱气味混杂的地方,全部扔掉显然有点困难。 沈清然试探着问系统:“有没有分解火油硫磺的细菌?” 系统搜寻了好一阵:“有。” 沈清然手指按在中间的顶梁柱上,输出成批的细菌,他打了个呵欠,眼角带着水光,从木头缝隙里一扫,看见了一群蠕动的白蚁。 他吓得倏地收回手指,拉着薛匪风的胳膊,“帮我抓,能吃。” “你饿了?”薛匪风不动声色地把沈清然揽住往后退了一步,“我宫里让御厨给你做,常柏说五个御厨都好好的,一眨眼能做一桌菜。” 沈清然哭笑不得,指着他腰间的羊皮囊:“不是我吃,是它们吃,给救命恩人上贡食物。” 白蚁是马塔贝勒蚁最喜爱的食物。 大将军只好掰了一根小竹棍,把一头搓碎,做成毛笔大小的扫帚,从木头缝隙里把白蚁扫出来。他暗输内力,把白蚁震晕了,一只只白花花地掉在地上。 认真的侧脸十分英俊,多看几眼可以抵消白蚁的恶心。 沈清然用一张纸把地上的白蚁扫起来,卷成一个椎状,将食物倒进羊皮囊。 马塔贝勒蚁接到食物,咔哧咔哧大快朵颐,沈清然连忙又把它挂回薛匪风的腰间。 薛匪风由着沈清然动作,反正救了沈清然的都是他祖宗。 沈清然又处理了几处火油较集中的地方,最后一处在客栈,两人刚靠近大门,忽然呼啦燃起一阵大火,火舌蹿了三米高。 薛匪风眼疾手快把沈清然抱出去,迅疾如风,沈清然如墨般的长发扬起,被火舌吞了一小截。周围人奋力向起火处浇水,几个大缸见了底,火势慢慢小下来,常柏在房屋后面抓到纵火的人。 大多数纵火者看见单文耀被游街示众,心生畏惧,便也不打算执行命令,只有这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人,脑子不会变通,在客栈里潜伏了一天睡大觉,错过了薛匪风大张旗鼓的宣传,天色一黑,点燃了火油。 “带下去。”薛匪风把沈清然放在地上,仔细检查他有没有被火燎到。 “没什么事。”薛匪风看着沈清然发尾被烧了一截,睁眼说瞎话,“我们出城吧。” 薛匪风怕城里有漏网之鱼,万一再烧起来,影响睡眠,他都看见沈清然打了不止十八个呵欠。 沈清然鼻尖嗅到一股羽毛烧焦的味道,他半信半疑地想把头发拢到前面,没扯动,被薛匪风按住不放。 “只是被烧了一点点。”薛匪风比了一个半指的宽度,“回头剪掉就好。” 沈清然怀疑地看着他:“让我看看。” 他是不是变成一只羽毛烧焦的黑乌鸦了! 薛匪风只好放手。 沈清然一看参差不齐的发尾,有些崩溃。 原本如水般光滑的长发,被烧成了毛扎扎干糟糟的卷毛,还很臭,要是剪的话,至少得短十五公分。 沈清然并非热衷长发,现代的短发也挺好的,但万事讲究一个入乡随俗,符合当地的审美。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薛匪风,软乎乎的杏眼露出祈求。 “你别想。”薛匪风一看就知道他的脑瓜子里想什么,别过眼不看他,捉了他的手往城外走去。 沈清然悲伤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真的真的不能延后婚事吗? 这样一点也不英俊。 薛匪风蹲下把他背起来,不容商量:“不可能。” …… 林顺和单文耀私通,他是章怀蒲的人,薛匪风看在章怀蒲的面子上,只打断了他两条腿,派人告知章怀蒲,把处置权交给他。林顺本来就被毒蚁咬得奄奄一息,这下几乎成了个废人。 沈清然脖子上的掐痕有多深,薛匪风想杀人的心就有多重。现在又多了一个仇恨——沈清然头发被烧了。 薛匪风贴心地把单文耀留给了皇帝处置,老皇帝一辈子没受过苦,被单文耀困住的这段日子绝对是最屈辱的经历。 结果也不出他的意料。 包括皇后在内,株连九族。 单文耀放过狠话,一天杀一个大臣,所有人战战兢兢,不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头上,骤然被薛匪风解救,感激涕零,齐齐跪在他面前忏悔认错。 身为大臣,无能就是一种罪过。 薛匪风赶着回京,并不想带着一群废物,“数十年没见过诸位重臣,实在有些记不得你们了。为防止乱臣贼子混入京城,再掀波澜,本将军必须保证随父皇入京的都是勤政为民,忠心耿耿的大臣。我相信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请诸位大人留在新都,各自写一份述职报告,半个月后送入京城,待父皇检阅过后,确认属实,再接大人们回京。” 大臣们面面相觑,纷纷白了脸色,没想到薛匪风直接不承认他们的身份。 述职报告? 他们能写什么?贪图享乐溜须拍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第167章 原身就是个穷人,沈清然后来有钱了也没有数钱的爱好,导致这副身子从来没有接触过黄金,不知道对黄金过敏。 沈清然赶紧把手上脖子上的黄金饰品全都脱掉,但依然没有阻止他脸颊越来越红,起了一个个绯红的大包。 吉时的钟声响起,沈清然急哭了,这样子成亲一点也不英俊。 薛匪风长得又帅,天下第一,外面观礼的那么多贵女千金都惦记着,他要是这样子和薛匪风站在一起,保准明天惦记薛匪风的人会多十倍! 太糟糕了! 他隔着窗纱对常铭道:“你能不能跟薛匪风说一声,我今天不想成亲了。”第一次正式在百官面前露脸,他才不要像他娘养的两百斤的阿花。 “啊!夫人您、您认真的?”常铭结巴,还有这样反悔的?不怕龙颜大怒? 好吧,他确实不用怕。 “真的,你就说我现在有点丑,不能见人,你让薛匪风一个人去见大臣吧,好像也没有人规定婚礼一定要两个人。” 常铭硬着头皮通知了新郎官。 薛匪风不敢置信,额头青筋暴起:“……他到底怎么了?” 天底下和皇帝成亲还有放鸽子的? “据说是有点丑,不想见人。” 难道又开始纠结头发长短的问题? 薛匪风忍了忍,没有直接去寝宫抓人:“常蝉,给朕拿个红盖头过来!” 他本来只想给沈清然带玉冠的,他们都是男子,用不着凤冠霞披,同样规制的大红色帝王婚服,他和沈清然一人一套,谁也不偏颇。 既然沈清然这么墨迹,正好,别人媳妇大婚都盖着盖头,凭什么他的要给百官和命妇看? 薛匪风心里的独占欲被不按套路出牌的沈清然成功激了出来。 此时,沈清然坐立不安,脸又红又痒,纤细的手腕肿得像馒头,脸上阵阵发热,用尽全力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去抓,一出门保准在百官面前失态。 就是薛匪风来抓他也不要出去。 他好倒霉啊,第一次成亲呢,怎么这么不争气,薛匪风会不会大发雷霆,不,现在可以用龙颜大怒来形容他家将军了。 可是金子是薛匪风让他带的啊!他也很无辜。 “叮——系统提示,空气中迷药浓度过高,请宿主注意。” 第74章 第 74 章 沈清然没来得及反应, 眼前一阵眩晕,花纹繁复的嫁衣像被风吹落的玫瑰, 带着人砸在地上,失去意识前, 沈清然想起薛匪风今早对他说的“朕等你拜天地”。 他就不应该磨蹭着纠结脸肿不肿, 成亲是他和薛匪风两个人的事, 何必在意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沈清然后悔地想。 月华殿是历任皇后的寝宫, 薛匪风派人打扫之后就指给沈清然居住, 总共才住了一天,还是因为按照惯例, 新人成亲前一晚不能住在一起,薛匪风才肯放他一个人住。 沈清然对月华殿的结构并不熟悉,昏沉之中, 似乎有一扇巨大的衣柜门从里往外打开, 有人走了出来。 对方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宫女, 看着比沈清然矮半个头, 浑身包得严严实实, 双手也颤着好几层布, 像个老巫婆,但扛起人毫不拖泥带水。她看见沈清然脸颊肿胀的模样,眉头一皱, 狐疑地打开衣柜的小暗格看了看, 迷药就是从这里挥发出来, 此刻暗阁已经见底, 不能确定是不是放错了药品。 她扛着沈清然闪进衣柜,里头有一条深深的不知通向哪里的地道,柜门合上,到处纤尘不染,一点踪迹也不曾留下。 薛匪风一手握着红盖头,好言好语地站在月华殿外哄着,“然然,吉时到了,我们要拜天地……” “嘭——”薛匪风说着觉得里头过于安静,连沈清然的呼吸都察觉不到,他一脚踹开殿门,三米高的雕花楠木大门砸在两侧的墙壁,惊动了阳光下沉睡的屋檐,簌簌抖落了半身的青苔和尘埃。 “沈清然!”薛匪风目光如炬扫视了一遍空荡的寝宫,四周安静得仿佛半年没住过人。 也确实是这样,除了沈清然住了一晚上,上一个住在这里的是薛厉风的母后,在迁都之前,独揽凤印近三十年,斗到妃嫔,打压皇子,地位超然。 梳妆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薛匪风吩咐国匠打造的纯金手镯,上面铸着凤凰于飞,口衔五谷,全部金子垒在一起有好几斤。 薛匪风亲自画的图纸,象征母仪天下,泽被苍生,寓意内涵都为沈清然量身打造,就这样被随意地扔着。 他有一瞬间怀疑沈清然是故意跑的,看见金镯子,联想到黄金囚笼,不想成亲,不想呆在皇宫,在封后只差临门一脚时,拍拍屁股跑了。 薛匪风一手捏废了一个金镯子,怒不可遏,“封锁城门,找到皇后之前许进不许出。” 不怪他第一反应是这样,沈清然有太多主动跑的动机和条件,昨晚还气他说要种田没力气成亲,刚才又派常铭传话不想露面……简直胆大包天! 谁告诉他皇帝的婚礼是想翘就翘的!他是太宠沈清然了!把他宠的无法无天,成亲大事如同儿戏! 薛匪风后退一步,再靠近这梳妆台,想到他媳妇刚才还坐在这里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唇红齿白,端庄昳丽,不用亲眼见,光是想象沈清然的样子,便心旌颤动。而沈清然现在不知跑哪里去,薛匪风怕自己忍不住想把这一桌子的东西全砸了。 脚底似乎踩到了一颗沙砾,薛匪风忽悠所觉垂眼看了一眼。 一颗绿豆。 薛匪风脸色大变,如果沈清然是自己走的,没必要还扔两颗绿豆气他,除非是有人要挟他,才会留下绿豆做暗号。 这个可能比沈清然自己跑了更糟糕。 觊觎沈清然能力的人绝对不少,但薛匪风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皇宫里,成亲前,沈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 他竭力压制心慌意乱,后悔不迭,昨晚为什么要让沈清然跟他分开睡,他们既已不走寻常路,何必再遵循不太重要的小礼。 “所有人不许走动。” 担心他们走动间踢乱了绿豆,薛匪风下令原地寻找,终于在一个大衣柜的脚底下又发现了几颗。 第169章 库雅柳瞥了一眼沈清然,“你果然有点本事,这么快就追来了。” 沈清然被吊着,视线低于悬崖顶,看不见薛匪风,他抿紧嘴不说话,有些后悔撒绿豆了。 “站住,否则我一松手,你未过门的皇后就摔死了。” 薛匪风朝常柏使了个眼色,常柏迅速侧着跑开,在库雅柳允许的范围内,离着松树几十米远的悬崖边,探头看了一眼。 真的是皇后。 薛匪风看见常柏的脸色,便知道下面拴着的人是沈清然。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你让他说句话。”薛匪风直直盯着那棵松树,看见要断不断的绳子,心头也悬上一块千斤巨石。 沈清然拒绝说话,这样薛匪风还有可能怀疑下面的人不是他。 库雅柳:“你也看见,时间不多了。很简单,你的命,换他的命。” “肯不肯一句准话,别想搞什么小动作,我数三下,三下过后,你还活着,你的皇后就死了。” “你是什么人?” 库雅柳根本没想活着回去,一点谈判的机会都不给,“三……” 薛匪风闭了闭眼,目光深深朝悬崖边看了一眼。 库雅柳眼里闪过一抹阴毒,继续啊,就是这样,相爱的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才有意思。 “我若死了,你会遵守承诺把沈清然拉上来?” “会。我要报仇的人是你。”库雅柳死死盯着薛匪风,仿佛看见了什么杀父仇人,激动地握着绳子的手都在抖。 一阵大风吹过,薛匪风看见库雅柳黑色面纱之后的一点真容,以及衣裙上的北彗标志,瞬间明白她是为了北彗首领报仇。 薛匪风抽出常铭手中的剑,剑锋在日光下如同白雪一样亮。 “陛下三思!”常铭抱着剑鞘,和众人跪倒一片。 长剑出鞘的声音如战马嘶鸣,沈清然听得一清二楚。 “薛匪风我不准!我说不准!”一句话便吼破了音,胀得脸红脖子粗,过敏起的包子刚刚消退,一激动看起来比过敏更红。 “然然……”薛匪风终于听见他愿意说一句话。 “你给我把剑收回去!”沈清然用尽毕生力气,看不见薛匪风的状态让他心慌无力,不知所措,只能更大声地威胁,“你知道我手里随时能有剪刀,你要是敢做傻事,你信不信我先把绳子剪断!” “沈清然你敢!”薛匪风目眦尽裂,眼底赤红如血,他怎么就忘了,比起库雅柳这个定数,还有沈清然这个一根筋的变数! 库雅柳看到这一幕,越发满意,生离死别,不能她一个人尝着。 “二……”库雅柳仁慈地把声音拖长了些,似乎看不够似的,眼看薛匪风徒手抓着剑刃把剑刺向胸膛,下一刻,她手里突然一轻。 变故陡生,库雅柳笑容顿在脸上。 “我就敢!”沈清然声音盖过了库雅柳的催命符,阻止了薛匪风的动作。 空气凝滞了一瞬。 “然然!”薛匪风心脏骤停,五十米的距离仿佛天涯海角那么远,他踉跄地奔向悬崖边,看见一道火红的残影…… 坐着一辆风筝一样的东西? 沈清然坐着滑翔机,透过机翼,向薛匪风挥了挥手,“我没事——” 话音刚落,大风席卷,滑翔机打了几个摆子,方向不受控制地越飘越远。 这是要去哪里?薛匪风能追得到他吗? 沈清然脸上出现一丝迷茫,他扭头盯着越来越模糊的薛匪风,不敢看下面的万丈深渊。 还是要看的。 沈清然眯着眼迅速看了一眼,还好,没有大江大河。等快到地面的时候,他就瞅准时机让系统收回滑翔机,安全着陆。 从他醒来到薛匪风被要挟,前后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沈清然差点小命真的没掉。 一知道库雅柳的目标是薛匪风,沈清然便知道他只能自救,否则会连累薛匪风,但是薛匪风出现得太快了。 沈清然这头还在和系统争论要一辆滑翔机合不合规定,那边库雅柳已经在倒数三下。 系统欠他一次兑换农用机械的机会,脑容量分出去一半担忧薛匪风,剩下的就开始卡壳,平时灵光的脑子,这次直到最后一刻才囔囔出“我知道大农场有用飞机喷洒农药的,我不要飞机你给我个滑翔机你还赚了!” 还是吃了农业频道看得太少的亏。 薛匪风看着沈清然的滑翔机一会儿东飘一会儿西飘,风向不定,也揪着一把汗,生怕他被风吹得一个倒扣坠机。 库雅柳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清然,“这、这……” 她还是太小看沈清然了! 她被常柏打断手脚绑起来,还是不死心地盯着薛匪风。 她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把沈清然的嘴堵起来,没有那一句话,这个时候薛匪风已经死了! 可是谁让她一开始想看生离死别的戏码呢? 薛匪风大概猜到了她是谁。 库雅柳是北彗派来卧底的小宫女,大概是怕她不够忠心,北彗首领甜言蜜语哄了她的芳心。是真爱的话,不可能一卧底几十年不换人。库雅柳混上了前皇后身边大宫女的位置,知道月华殿有个密道通往单文耀府邸。这条密道供姐弟两见面谋事,策划了一起又一起的宫廷变故。 第171章 他要这么一直铺到薛匪风面前,和他成亲! 系统委婉提醒沈清然:“你和薛匪风又不能生孩子,‘早生贵子’和你有关系吗?” 红枣花生桂圆瓜子,谐音早生贵子。 沈清然脚步一顿,他光知道成亲床上要铺这个,哪知道深层含义。 他脸蛋爆红,“那、那不扔了。换成绿豆吧。” 小绿豆精! 愉悦的心情一直保持到下雨。 山雨说来就来,又急又骤,沈清然贴着崖壁底下走,马上要被淋成一只落汤鸡。 他抱头四处看了看,发现一处天然石洞,嵌在悬崖底部,三面墙壁光洁平整,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却鬼斧神工,四四方方,除了被风卷进来的枯枝落叶,没有其他杂物。 走进去别有洞天,左侧又有一个稍小一些洞穴,入口不大,角度隐蔽,仅容一人通过,整体连起来看仿佛天然的一室一厅。 山风卷着急雨进来,很快打湿了面向外面的洞穴,沈清然迫不及待想在外洞等候薛匪风的热情随之熄灭,他跨进内室,靠墙壁坐着。 有点困了。 沈清然今天起的非常早,可以说没有种田的日子起早简直要了他的命。可是他不起来,薛匪风就亲他,亲醒为止,还威胁他“大喜的日子把洞房提前也行”。 流氓。 不知道薛匪风现在在哪了,下这么大雨有没有找地方歇脚? 沈清然突然对系统道:“你帮我查一查,最初在月华殿扔的那几颗绿豆现在在哪。” 薛匪风那么快找到悬崖边,一定是看见了他的绿豆,万一他捡起绿豆顺便带在身上,现在又下雨,符合发芽的条件,就能观测到踪迹了。 系统展开一个界面,月华殿加上密道,扔的绿豆共有几百条数据,沈清然一眼看见一条正在不断更新地点的数据。 肯定有绿豆在薛匪风身上! 沈清然看着地图上逐渐靠近自己的红点,喜忧参半。 忧的是薛匪风冒雨前进,速度极快,他没有穿蓑衣,也没有躲雨,浑身湿透,才让绿豆发芽。 “我又不会跑了,干嘛这么急。”沈清然低声呢喃,估摸着红点移动的速度,还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到。 沈清然在出去找薛匪风,让他少走一些路,和继续在山洞里躲着两个选项间犹豫,最后考虑到雨太大看不清路,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摔跤了生病了,薛匪风得打他屁股,他选择在山洞里等着,雨停了再走。 脑袋一点一点,沈清然听着风吹树林雨打石壁的声音,困意袭来,怕有其他东西跑进来,他一挥手放了两只阿拉斯加出来守门。 薛谨风喜欢阿拉斯加,沈清然最近忙,都没空写信给慕文寇,让他把天下山庄的傻狗送回来。 那就再养两只吧。 …… 薛匪风出发追沈清然之前,还十分冷静地吩咐常柏准备一个食盒一套衣服。 怕媳妇饿,怕媳妇掉河里。 看起来好理智一皇帝。 待一拿到手,立刻一手食盒,一手执剑,山里不好跑马,薛匪风运起轻功,顷刻间就将所有人甩在后面。 常柏和常铭拼了老命追赶,只能远远看见陛下一背影。 说好的冷静呢! 地上的银杏果十分好辨认,但是有些地方因为地形原因,断了一截,薛匪风绕了一段路才重新找到路。 翻过一座山头后,天气骤变,乌云聚卷,薛匪风心急如焚,生怕他家绿豆精正在哪里淋雨,饥寒交迫,现在京城还不算冷,但是深山老林之中,一下雨温度就要降下来,想一想就心疼得不行。 食盒是防水的的,薛匪风便懒得管雨大不大,沉积的落叶化成腐土,泥泞得一踩就陷入半只靴子。 薛匪风反而更快了,他怕沈清然此时这是这样的境遇。 雨歇云消,天色已晚,薛匪风恰好路过一个山洞,脚下的银杏果还铺向远方,他提着食盒走过去,没有注意到洞里另一侧狭小的门洞。 “汪!” “汪汪!” 看见有陌生人经过,阿拉斯加尽职尽责地吠叫,两只狗头挨在一块,你一声我一声。 薛匪风脚步一顿,余光一扫,看见了两只品种熟悉的傻狗。 阿拉斯加看见薛匪风气势汹汹地进来,夹着尾巴后退,一溜烟跑进内室,使劲拱着沈清然。 快醒醒! 这个人看起来想杀狗! “叫什么……”沈清然揉了揉眼睛,破烂的喜服被狗拱得越发凌乱,他拉了拉,忽然看见薛匪风出现在他面前,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目光像凝住的深潭,藏着一代帝王的所有情深。 沈清然被看得有些脸热,薛匪风冒着风雨找他,他却躲在这里睡大觉,薛匪风会不会觉得他没心没肺? “你、你来了——唔!” 脑后垫了一只手,沈清然猛地被推向石壁,肩膀撞得生疼,疾风骤雨般的亲吻落下。 粗重的呼吸和水声近在耳旁,在山洞四壁激烈碰撞,扯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回音。 第173章 薛匪风顿时悟了。 他诚恳道:“不会。” 过分了啊! 沈清然哭唧唧地教学,谁不是第一次用呢。 …… 绿豆着红衣,问君是谓红豆。 春来发几枝?且看君王相思。 愿君多采撷,残红褪尽意羞。 第76章 第 76 章 绿豆精被揉搓了一个晚上, 皮都快破了, 嗓子也哑了。 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好干净的衣服,温暖干燥,临时搭建的石头灶台,上面放着一个海碗,里面咕噜咕噜滚着热水。 昨天沈清然刚被薛匪风哄着撕开套子,外面两只狗就叫起来了,沈清然立刻改口说“不如我们下次再来”,这时常铭和常柏落后一步也追来了, 薛匪风二话不说让他们把狗牵走,在洞外找个隐蔽的角落守着。 沈清然怕被人听见, 全身红透了, 紧紧抿着唇不肯出声。 后来没控制住。 都怪薛匪风, 不想理他了。 薛匪风当皇帝的第三天, 老婆生气了。 他穿上烤了一夜的衣服, 大致干得差不多, 只是胸口的龙纹皱巴巴的, 沈清然拧干之后没摊匀就架在木头上晒,看着贤惠无比, 其实各种不熟。 大红色的喜服面目全非, 像一团抹布扔在角落里, 沈清然眼神不善地看着薛匪风穿衣服——帝制婚服, 完好无损, 和那团抹布是一套。 对比之下,沈清然觉得自己太惨了。 人如衣服,一样惨。 “你很威风嘛。”沈清然的声音变了调,蒙上一层水声,显然是哭多了。 当皇帝了不起啊,当皇帝就能罔顾他的意愿,对他这样……那样……吗!薛匪风就是额骗子,昨晚脑子不好使,他今早才反应过来,薛匪风明明就会用,骗他教他,还骗他用羞耻的姿势。 沈清然脸更红了一些,欲盖弥彰地,他腰也挺得更直了,疼得高冷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哪里威风?”薛匪风顺着沈清然的目光一看,看见胸口那只愁眉苦脸的金龙,他哭笑不得,觉得自己也就比那只龙好一点,都招架不住沈清然。 “我错了,辛苦然然了。”薛匪风把海碗里的开水倒进小碗,递给沈清然,“喝水。第一次难免冲动,我以后会更小心,给你睡宫里最软的床,不会再让你疼了。” 薛匪风至今背上好几道伤口,被地上的沙砾划的,被沈清然抓的,既然选择了山洞,这些就只能受着。他是哄骗沈清然哪个哪个姿势不疼,还不是为了让沈清然趴在他上面,免得像他这样后背被划伤。 但这样用心良苦说出来沈清然就肯理解了?当然不能。 沈清然打好主意要大做文章,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薛匪风:“月华殿的密道好黑啊,我不想住在那里了。” 薛匪风心里一喜,他的然然终于有一点要争帝王宠的自觉了吗?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你跟我一起住,咱们睡一张床。” 沈清然:“那是不是就不用当皇后了?我还想种田呢,没空当这个。” “皇后很轻松的,你只要负责吃和睡就行了。”薛匪风努力打消沈清然种田的念头,在他看来,过去一年种的种子足够在两年内扩大规模,度过饥荒,“种田太辛苦了,你这么瘦,先休息半年再说。” “你是心疼我辛苦?不是因为想我把困在皇宫?” “是。” “你发誓。” “我发誓,君无戏言。” 薛匪风扶着沈清然给他揉腰,沈清然瞬间没长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挺了那么久的腰,他早就累了,他瘪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水光看向他:“薛匪风,我腰好酸,腿也站不起来,我种田都没有这么累过,是不是也可以休息半年了?” 薛匪风险些要一口答应,他悬崖勒马,“半年不行。” 顶多三天。 沈清然怒目而视:“你出尔反尔。”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种田!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薛匪风无奈:“你故意套我话。” “我就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沈清然想到什么,连忙把薛匪风往后面推,“你离我远一点,别靠近我!” 薛匪风被推了个猝不及防,有些头疼,媳妇真的很难哄,干脆像小话本里头那样,第二天一早推倒再来一次算了。 沈清然忐忑地摸着自己的脸蛋,马上在嘴唇和耳垂上摸到一点点鼓起的印子,他欲哭无泪,“完了,薛匪风,我对金子过敏,你衣服上有金线。” 他又要肿得像猪头了,太丑了。 薛匪风立刻把外衣脱了扔远,总算知道沈清然为什么昨天不肯出门见人,他还误会了沈清然,自责道:“对不起,我不该送你金镯子。” 黄金有价玉无价,以后都送玉。 沈清然指着脖子上的包,扑到他怀里抱怨:“它又肿了!” 薛匪风心疼地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应该没有过敏,嘴巴这里是我咬的。” 第175章 她痛心疾首,小儿子什么性格他最清楚,根本吃不了苦:“然然,找对象不能只看脸。” 脸不能当饭吃,看看,都饿瘦了。而且还没有上进心,不会宠人,成亲还住山洞!除了角落里的红烛什么都没有!连灶台都是两块石头搭的。 沈清然硬着头皮:“妈,其实他是个皇帝。” 沈父一如既往地威严:“别以为你在外面就能撒谎了!” 沈清然:“……” 第77章 第 77 章 沈妈妈目光犀利, 一眼就看出薛匪风身上穿的是普通布料,当皇帝能穿这种档次的衣服? 从小沈清然的吃穿用度就是最好的, 他脾气性格都随他妈,母子两对于同一件事的反应大同小异。 比如说种田。 沈妈妈听说儿子在异界种田, 顿时眼前一黑,怎么能种田呢! 她有些后悔, 早知道沈清然有此一劫, 她当初就该把他和他哥的教育方式换一换。 沈妈妈内心觉得薛匪风太穷, 养不起他儿子,但是两人都成亲了,她就是不同意也没办法, 再多说反而伤了女婿的自尊, 她换了个话题:“然然, 种田累不累?听说你一天种几十亩?” 系统向他们展示沈清然的种田成果时, 连家里另外两个男人都震惊了。 子女的委屈大概在母亲面前总是很难藏住,沈清然眼眶立即红了,他嘴唇颤动了下, “一开始很累,现在不累了。我现在身体很好,薛匪风也不太肯让我种田。我种田他都会帮忙的。” 庄稼汉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 还能怎么帮? 沈妈妈不禁流下感同身受的泪水, 直到系统利索地调出薛匪风背着沈清然种田的图片存档。 一般这种图片都调不出来, 但是系统怕沈家人以为它不是个好系统, 影响宿主的种田热情, 连忙甩出图片自证清白。 沈家人:“……” 行吧, 这个女婿他们认了。 沈清然看见他爸的眼神,就像小时候被要求锻炼跑一千米结果自己只跑了四百米就回家,被发现之后的样子,他心虚地澄清道:“他非要背着我,我说自己来的。” 沈大哥一语道破真相:“恐怕是你被田里的虫子吓得主动爬人家身上。” 薛匪风迎着岳父大人审视的目光,仿佛接受军队检阅,他坦然点头,“这样更快。” 半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沈清然把角落里的衣服捡起来,凑近给他们看,“瞧瞧上面的金线,真的是皇帝,但是我现在对黄金过敏,所以他跟侍卫换了衣服。” 薛匪风看见沈清然用两根手指提着衣服的谨慎模样,赶紧把衣服夺走,“你过敏就别碰衣服了。” “可是他们不相信。”沈清然着急,薛匪风那么好,就是装穷的时候也没让他饿肚子,被误解太无辜了,他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他妈怎么能不知道呢! 于是沈家人被迫听爱情故事,从沈清然在李家村遇见薛匪风开始,光捡好听有趣的说。 狗粮透过屏幕成吨输出。 沈家人:这故事不是抄别人的小话本吧? 他们心里信了八分,毕竟沈清然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旁边的人身上流露出与身俱来的贵气和历练出的杀伐果决,上位者的气度浑然天成,看沈清然的目光却又深情淳朴,宛若平常夫妻。 或许,薛匪风就是适合沈清然的良人。 “我会好好的。”沈清然看着倒计时,把脸埋在薛匪风肩膀上。 薛匪风拇指揩去沈清然眼角的泪水,郑重地保证:“请各位放心,我会照顾好然然,视他如命,一辈子只疼他一人。” 沈妈妈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后只说出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嘱咐:“多吃饭,别挑食。” 沈爸爸:“种田也是一项终身事业,劳逸结合,不要懈怠。” 沈清然嘟囔:“那你管管薛匪风,他不让我种。” 薛匪风突然被坑,非常冤枉:“不让你种你不也种了,放开手还了得?” 轮到沈大哥,他看着弟弟红肿的嘴角,以及衣领边藏不住的半个吻痕,猜到他们是在这里洞房了。 沈大哥:注意节制……算了。 “保重身体。” …… 沈清然趴在薛匪风背上,哭着哭着睡着了,薛匪风的背很稳,直到回到皇宫,中途不曾醒过一次。 等他醒来的时候,刚揉了揉眼,旁边似乎有什么人出去,睁开眼时,面前倾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薛匪风坐在床边,把他扶起来。 沈清然认出薛匪风穿的正经朝服,似乎是从御书房刚出来。 “你有事就忙,不用管我。”沈清然嘴里说着,身体自发地躺进薛匪风怀里,抠着他的白玉腰带扣玩。 薛匪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下令以后皇宫不使用任何金器,连鎏金的龙椅都被抬了下去,换成楠木的。 不能替换的鎏金物事,旁边都要立一块牌子警示。 黄金全部归入国库,用之于民。另外,战事方休,百废待兴,官员带头勤俭,不可铺张浪费,若是有官员家中连续出现严重浪费粮食的现象,谏官可以弹劾,轻者城外施粥下地劳作,重者乌纱帽不保。 一个官员浪费的粮食,能供普通百姓吃好几顿。 朝廷上下大赞陛下英明勤俭,万民之福。 第177章 薛匪风见过沈清然的食量,哪怕再加小半碗,都不足以撑到他。 就是懒得吃。 沈清然吃完和薛匪风商量:“以后我的膳食,分量减少一半,不够了再加。” 薛匪风挑眉:“不行,帝后膳食沿用御膳房传统份例,朕也没办法更改。” 沈清然愤愤卷上被子,骗鬼呢,你一个皇帝这点权限都没有。 什么不能浪费粮食,就是故意针对他,平时也没见什么起居舍人,吃饭的时候冒出来,陛下他故意叫个证人看着!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总不能让薛匪风三天两头做检讨。 还能离咋的! 第78章 第 78 章 沈清然种的五百亩棉花吐棉, 白灿灿的棉朵像是蓬松的白云落下田野,千里万里一副丰收景象。 改良的搅车和纺棉机子早已投入使用,沈清然把制作棉衣的事全权交给潘云奚。 招收在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妇女儿童, 给她们地方住,教她们手艺,愿意参与制作棉衣的还有工钱拿,先度过这个冬天再安排。两个月后, 六万件棉衣做好,成批地运往驻军之地,每人一件, 包括解甲归田的老兵,沈清然让他们登记好住处,按个手印, 冬天时去县衙领衣服和米粮。 潘云奚在招人方面有奇怪的天赋,带领妇女制作的棉衣又快又好。她赶工完棉衣,沈清然让她来京城坐坐,想传授她谈生意的秘诀。他不可能每次都有机会和慕文寇面谈,有些不大不小的事, 总要派个代表。 有常穗在,也不怕潘云奚在慕文寇手底下吃亏。前提是潘云奚愿意。 南北风情各异, 沈清然因地制宜, 根据当地的物候风土, 选择适合它们的经济作物, 发展特色产业。产业起来了, 少不了货物流通,沈清然和慕文寇合伙做生意,朝廷护航,税收另计。南北货物往来,道路情况至关重要,慕文寇拿着最便利的通商条件,每年按照合约修水泥路,重要州郡之间的官道被覆上一层厚实的改良三合土,极大地方便了百姓出行。 秋收冬藏,在新一轮的播种季节到来之前,沈清然也没闲着,拿着各地的县志,琢磨这里该种什么,那里该养什么。脑力劳动对他来说是很轻松的事情,没几天就写了一打厚厚的笔记,看得陛下头疼。 沈清然安慰他:“咱们有一辈子呢,也不一定每个地方都要种啊,等我明年春天后,在京城修一个庄园,搞个试验田,以后就在这里试验田里种好,把种子运到别的地方去。” 薛匪风被“一辈子”取悦,高兴得连喂沈清然三口米饭,忘了夹菜。 潘云奚来的时候,沈清然正埋头画图纸,林端假扮他三天,据说后来被薛匪风叫去警告了一通,他自己没感觉,只觉得能研究喜欢的图纸被关进牢里也值了。沈清然心里有些愧疚,他想了想,给林端画一张蒸汽机的图纸玩玩。 “潘姑娘来了,这边坐。”沈清然放下笔,“辛苦你了。今年便在京城过冬吧,休息几个月,我给你留了一个小院子。” “不辛苦。”潘云奚面色红润,瘦弱的身板健康了不少,她依然带着大包小包,很像过年回来探亲的小女儿,在她心里,潘家父母兄长都是很遥远的事情了,沈清然更像她的娘家,“我给你留了两件棉衣,还有薛大哥……陛下,也有两件。今年冬天冷得早,你一定要多穿点。” 潘云奚翻了翻,又拿出一袋黄心地瓜干,一袋红彤彤的…… “西红柿干?”沈清然佩服地看向潘云奚,就没有女主不能晒的东西。 潘云奚兴奋道:“皇后娘娘,您种的西红柿实在太好吃了,保存的时间又久,好多人都抢着种,酸酸甜甜的熬汤特别好喝。可惜京城还是太远了,我带不过来,西红柿干味道还是差了一点。” 潘云奚眼里流露出“你吃不到实在太遗憾”的神色,沈清然没说这些东西他都吃过,笑着感谢她,“那我在京城也种一点。” “你以后的打算呢?想定居京城还是……” 潘云奚迷茫了一瞬,“我觉得现在就非常好,每天我都有事情要做,我知道明天和昨天不一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让我招那些失去依靠的妇人一起纺棉,一开始她们说自己养不起孩子,活不下去,有了孩子嫁人困难,托我问皇后有没有办法给她们找人家,什么人家都行,只要能容下孩子……可是两个月后,我给她们发工钱的时候,她们很开心,再也没有提过随便找个人嫁了。” “我觉得这样很好。”潘云奚又重复了一遍。 沈清然大概知道潘云奚的想法,“我们来好好想一想,会找到更多适合她们谋生的方法。” 潘云奚期待地看着沈清然,“你教我,我去教她们!” “好。” 沈清然和潘云奚讨论起种田心得,一旁的林端一头雾水,露出理科生对于种田的迷茫。 …… 薛匪风临近年底也比较忙,新旧官员考核一事就忙得晕头转向,新的官员合不合适,到底是不是纸上谈兵,上任至少一个月才能看出来。薛匪风最近罢黜了好几个只会掉书袋的新科举子,一届考生中能堪重用的少之又少。有时候火气上来了,就去投喂沈清然,抽空监督他吃饭。 新科状元名叫戚阁,薛匪风钦点的榜首,长相配得上能力,非常出色。 “时候不早了,朕就不留你用午膳。”薛匪风放下奏折赶人,谁都知道,陛下一到饭点就要回去陪皇后吃饭。 戚阁今天却有些不识趣,“臣还有一件事要禀报。” 看起来像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说。 “边走边说。”薛匪风去找沈清然,正事宠妻两不误。 戚阁:“遵旨。” …… 沈清然三人围着一张桌子,谈论京城郊外的试验田该怎么建造,旁边的宫人提醒了三回要吃饭。 常铭现在固定跟着沈清然,他友好提醒沈清然:“陛下马上过来了。” 沈清然耳朵一竖,立刻带着另外两人兔子似的蹿到桌边。 不按时吃饭,就要被薛匪风喂。 丧失了自主权,吃多少吃什么就只能有薛匪风决定。 “你们也吃。”沈清然招呼林端和潘云奚,“吃完我们再讨论。” 薛匪风一来就看见沈清然大口吃饭,有些欣慰,经过他的努力,沈清然目前已经胖了九斤,更软更好抱。 “戚爱卿你也坐。”薛匪风说好不留人用膳,但是一看桌子上已经有另外两个人,便也不计较多一个人打扰他和沈清然二人世界。 戚阁坐在了林端右手边。 第179章 林端脸彻底红了。 他是在见到沈清然和薛匪风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可能对戚阁有点其他意思。他终于听懂了以前戚阁对他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心里揣着一头乱窜的小鹿回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被戚阁一顿教育吓得缩回去了。 戚阁凶起来好可怕。 原来他在戚阁心里这么蠢,林端有点受打击。 沈清然:“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手别抖,要是不小心重了两斤,薛匪风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恰好听见的薛匪风:“……”光天化日,明目张胆! 他是不是太宠他了? 第79章 第 79 章 沈清然后背发凉,这情景分外熟悉, 他改口道:“林公子, 这称好像有毛病, 我一站上去它就响,是不是承受能力不好?你帮忙校准一下,千万别多个一两斤的,陛下他特别求实,咱不能作假。” “好、好。”林端被后面两个男人盯着, 特别是戚阁, 短时间内去而复返,他几乎能猜到是戚阁发现了称的不对劲。自小, 只要他动过他家或者戚阁家的任何东西, 都会被一眼看出来。 林端看着心虚的沈清然, 心里十分愧疚。 沈清然对他做口型:“没事,修成原样的。” 林端没一会儿就修好了,被戚阁一步三回头地拎走。 “戚大人,你、你……皇后娘娘对我很好的。”林端气红了脸,睁开戚阁的手。 “我这是让你悬崖勒马,事不过三, 陛下能无限次容忍皇后, 你呢?”戚阁把林端的手又捉回来, “再者, 陛下连你这个同党都放走了, 他能和皇后生气吗?” “对不起, 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小端,你都在宫里呆十天了,我好想你。” 林端加快了脚步,这种暧昧的话他现在能听懂,脸红霎时到了脖子根。 戚阁讶然地看着林端,喜上眉梢,“小端?” 不愧是能降伏陛下的皇后娘娘,把林端这个木头都带开窍了! 这趟不亏。 …… 薛匪风垂眸看着蹲在地上的沈清然,也不发话,就想看看他怎么说。 亏他连这种馊主意都想的出来! 薛匪风本以为沈清然离预计目标近了,这几天见谁都和颜悦色。 陛下在山洞受的刺激大了,对比出真知,把好好的沈清然养成面黄肌瘦的小可怜,哪怕贵为皇帝,也无颜面对二老殷切的眼神。 为了不让任何因素影响沈清然的胃口,薛匪风刚开荤就学会禁欲。他之前就有过等沈清然胖十斤再上床的念头,严格来说,洞房才是意外。 薛匪风行动力和忍耐力都超乎寻常,看着数字一天一天往上跳,早已在破功的边缘游走。 他看着沈清然慢吞吞,宛若一只乌龟一样挪到台秤上,细白的手指伸出去,在砝码上拨了拨,他大概对自己的真实体重十分有数,不用加加减减,径直调到了相应的重量,平衡杆稳稳地保持不动。 沈清然指着刻度,恍然道:“我昨天就发现这台称不准,今天让林端修了一下,果然,我原来只重了五斤啊!” “肉真难长啊。以前张婶跟我说他家的大猪三个月只长了十斤,我还不信,猪不都是吃了睡,怎么会不长肉呢?”沈清然无辜地看向薛匪风,这能怪他吗? “朕也想知道。”薛匪风一字一顿,痛心疾首。 五斤! 不是九斤! 薛匪风险些气吐血,宛如有人拿刀生生在他心头剜走了四斤肉。 沈清然就是他的心头肉。 沈清然拉了拉他的明黄色的衣袍下摆,盯着上面的龙纹看了三秒,卖惨,“我蹲累了。” 话音刚落,就被薛匪风像是抱小孩一样,手掌绕过膝盖抱起来,急走两步放在床上。 “有没有腿麻?”薛匪风粗糙的手掌搓着沈清然的小腿肚子,擦起一片热烘烘的暖意。 沈清然眯了眯眼,午后阳光正好,被薛匪风当猪一样养,他还真有点困了。 薛匪风太坏了,这样他春天还怎么种田! 他闭着眼感觉到嘴角落了一个轻柔的吻,虽然白日宣淫不好,但是今天骗了薛匪风,可以适当放宽原则,沈清然面红唇燥,双手试探着搂上薛匪风的肩膀…… 下一刻,薛匪风放开他,使出自认为有效的惩罚,“你好好反省,写一千字检讨,晚饭前朕要看到。” 沈清然看着薛匪风落荒而逃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不是硬了吗? 还是薛匪风觉得有些事只做一次就够了? 写什么检讨! 检讨他刚才竟然出现了黄色想法吗! 他看薛匪风才应该检讨! 当晚,陛下并没有收到任何检讨书,反而一直被媳妇用奇怪的目光打量,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考究。 …… 虽然薛匪风的禁欲加投喂的方法看起来愚蠢,但有个效果很明显——沈清然每天都活蹦乱跳的。 第181章 过分。 “我的京郊一百亩实验田还等着我种呢。”沈清然手指没什么力气地挡着薛匪风。 这一百亩田来自薛厉风以及其他废物大臣的私产,被薛匪风查抄之后,捡了水土条件最好的一百亩,配上护卫农户,一并写在封后的礼单里。 薛匪风明明不想沈清然种田,送媳妇东西,首选却还是田。他揉着沈清然纤细的手指,非常不舍,好不容易消掉茧子,又要开始种田了。 “乖,后天再种。”薛匪风心里有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况且还要被日! 沈清然试图说服薛匪风放他下床:“春雨贵如油……” 薛匪风淡淡提醒:“一滴精,十滴血。” 沈清然:陛下尊贵,输了。 第 80 章  开春之后,一切步入正轨,薛匪风得以有空亲自陪沈清然种田。朝廷的琐碎事务自然是交给了弟弟。  薛谨风:“皇兄,我也想去种田,体味民间疾苦。”  薛匪风断然拒绝:“等你长大了再说。我陪你嫂子种田,是正事。”  弟弟嘴巴一动,薛匪风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成家了吗?”  薛谨风脸一皱:“……没有。”  那帮大臣可烦了,见面就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连“官家女子”都省略了,听起来慈祥和蔼可亲,透露出一股“我们要求一点也不高只要是个姑娘”的沧桑感。  因为他们知道,有薛匪风在,他们不可能逼薛谨风娶任何他不喜欢的女子,兄弟两出奇地一致。  薛谨风看着哥哥嫂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脸上露出不合时宜的悲伤,仿佛不知道薛匪风只是去个京郊的试验田。  “我也想娶个会种田的妻子,我也想出去玩。”  ……  马车里,一身素色的沈清然靠在薛匪风身上,这个冬天,他差点被薛匪风养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思想在腐蚀的边缘试探。  沈清然愁苦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都怪你,我有小肚子了。”  薛匪风帮他揉着腰:“这话你自己信吗?”  “不信。”沈清然笑出来,牵动了小腹上酸痛的肌肉,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必须怪薛匪风了!  “我命好苦啊,白天要种田,晚上还要……唔!”  薛匪风堵住沈清然的嘴。  过了会儿,沈清然脸颊红扑扑地倒在薛匪风怀里,“心虚了,不让人说?暴君!”  薛匪风白担了一个暴君的名头,哭笑不得:“不是说好了,我背你播种,用秧马也行。”  沈清然不太乐意。  上床这事,从结果上看,是他比较累,但是忍着羞耻仔细回想一下过程,绝对是薛匪风出力比较多。  他能让薛匪风白天晚上都干活,完了还要抽时间关心一下国家大事吗?  薛匪风不累吗?  好吧,看着是不累。  可他觉得心疼。  “就用秧马吧,换人拉,你不准动手。”沈清然换了个姿势,“试验田是我的地盘,必须完全听我的,你不准下地。反正你只是来监督我的,应该搬一把龙椅,高高在上地坐着看,有事通过常柏把我叫过来训话就成。”  薛匪风想象了一下沈清然描述的情景,把干活中的沈清然叫过来训话?恐怕沈清然压根不理,来一句“君命有所不受”。  薛匪风对自己的威严没有信心。  试验田的住处并不奢华,就是很普通的农庄。  “像不像我们在李家村的时候?”沈清然笑着说,“今天轮你做饭。”  薛匪风犹豫了一下,从李家村出来之后,张厨子给的菜谱他一直未曾认真学习,做饭水平没有任何提高。  好在他会炸鱼。  薛匪风从水桶里提了一条鱼上来,鱼尾巴扑棱棱一甩,水花四溅,“护国山传来消息,张师傅早就到了,身子骨还硬朗。”  张厨子想给薛兰做饭,一补年轻时的遗憾。但业精于勤,他发现薛兰现在做饭比他更好吃,不得不抓紧研究荒废的十几年的厨艺,新菜谱像雪花一样往京城送给他的两个徒弟。  薛匪风和沈清然受之有愧,转手交给了弟弟好好钻研。  薛匪风一边刮鱼鳞,脑海中浮现出他在张厨子家里,第一次见到男装打扮的沈清然,当时自己鬼迷心窍地给一个陌生人杀鱼刮鱼鳞切肉,甚至用生姜去腥的步骤,连生姜切细丝也要帮他做好,全程带着一个拖油瓶,居然也不恼,他和沈清然是注定的缘分。  他和张厨子不一样,会一直陪着沈清然,有空了给他炸两条鱼,而沈清然永远也学不会厨艺。  薛匪风感到满意,媳妇懒有懒的好处,至少不会像薛兰那样,闲着没事开始学做饭,让张厨子一把年纪了产生职业危机。  沈清然笑眯眯地蹲着看薛匪风切肉,又快又好,真是厉害得要命。  薛匪风使用军刀惯了,一段时间没做饭,几刀下去,把鱼肉切得乱糟糟像一团烂泥。他余光观察沈清然的反应,捏了一把汗。 第183章 “夫人冷静!我绝无纳妾的念头!”官员立刻告饶,生怕媳妇往外一抱怨,传进陛下耳朵里。陛下后宫虚设,节衣缩食,勤政爱民;皇后不佩金饰,亲事农桑,爱民如子。当臣子的过得比皇帝舒服,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这年秋,种植面积四百万亩,积分四亿。各大新旧粮仓屯满五谷杂粮,沈清然看着各项数据,渐渐有了踏实感。  沈清然感觉自己躺在钱堆里,天上还源源不断地下钱,他现在逢种田必用辅助工具,“脚不沾地”种田,终于体验到积分花不完的快乐。  吃穿用,只要他能想到符合系统要求的兑换理由,应有尽有。  系统甚至因为给沈清然提供安|全套过于频繁,被主站警告涉黄一次——规则第一条,禁止系统以任何方式帮助宿主在异世开设色情产业。  沈清然:“这不能怪我,我也很无辜。”  ……  第三年春,太湖开年大旱,庄稼育苗不顺。所有人意识到今年怕是真的不太顺,绷紧了神经节衣缩食。  沈清然提出种植短期作物,能在短时间内收成,把受灾概率压到最低。  红薯土豆相对耐旱,土豆存期久,红薯则叶茎都能食用,赶不及成熟期收成,也可以适当提前,顶多就是块茎小,叶子总能吃,也不算一点收获都没有。  但水稻小麦类的主食也要种一些,谁也说不准上天更青睐哪种作物。  沈清然召集翰林书院的大小官员,根据他口述,编写了一系列众志成城抵抗饥荒的小话本,稳定民心,防止生乱。并且在各州开设书院,提前培训了一大批教书先生,免费设置大课堂,男女老少,皆可听课。  不少百姓听说今天收成不好,改种植为养殖,而部分人干脆不抱希望,热情不高,便这样闲了下来,闲则生乱,沈清然趁此机会开化教育,给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让他们明白,就算收成不好,也有另一条路可以走,造反闹事的都是没头脑的傻子。  太平盛世都没有这样的好事!读不起书的人家赶紧把自家孩子送进去。  五月以来,大齐雨水分布不均,太湖春旱之后,大雨连着下了一个月,湖水高涨,良田万顷。  沈清然亲自到太湖视察,渐渐漫过堤岸的湖水仿佛咆哮的猛兽,日夜不停冲击着关押它的腐朽牢笼。  薛匪风下令五天之内,居住在下游的百姓迁往高地,地里的粮食能收则收,收不完的直接放弃,保命要紧。  但总有抱着侥幸心理的人,带着全家老小,在地里一刻不停地收割水稻。  还不止一家。  沈清然巡视经过,看见王家村的地里还逗留有大量农民。里长接了县城的指令,要一个不落地把人牵走,此刻正急得不得了,好说歹说,一群人就是不肯走。  里长愁白了胡子,他平时怎么就没发现王家村的人这么倔呢!  不仅不走,还一家老小齐上阵,一淹淹一窝。  王家村水土好,有地下泉,今年开春,其他村庄的人见老天爷滴水未下,纷纷认为这是警示,今年不会有好收成,种田也敷衍。又下了大雨,水稻扬花不佳,产量眼见不行,放弃了也干脆。但是王家村不这样,他们借着泉水的灌溉,照旧勤奋劳作,水稻长势喜人,被羡慕了几个月,怎么都不肯放弃。  稻穗的末端还泛着点青,五岁的稚子光着脚丫满田跑,抓着一大把稻穗递给打穗的爷爷。年轻男女弯着腰,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割稻。  沈清然看着这固执的一村人,颇感无力。这几百人,抓也不是,劝也没用。  “大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官府储好了粮食,咱不差这点稻子。”  王大爷头发花白,手臂干瘦,晒了一辈子外露的皮肤都黑黝黝的,他抬头一看周围围了一队官兵,便知面前的年轻人来头不小。  “我不走,都是一只脚迈进棺材的人了,多割点麦子,就当是赚了。”他梗着脖子,浑浊的双眼看着手中的稻子,流露一股庄稼汉独有的对土地和粮食的深切眷恋,“我舍不得啊,你看它们长得多好,这稻穗,还差二十天就到季节了!小伙子没种过田吧,你要是种过,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沈清然种的田加起来比全村人都多,他觉得自己很有发言权,但是王家村的老头们都很固执,稍微松动些,就让媳妇抱着孙子先上山躲避。  “叮——一颗北非假木贼种子发芽。”  北非假木贼是一种发芽极快的植物,遇水十分钟发芽,比绿豆快得多,系统能做到在遇水第一分钟给予提示。  沈清然在河岸设了哨兵,按严重程度,每次催芽一到三颗。三颗表示大范围决堤。  沈清然劝不动这群人,他本来只是路过,前去高地和薛匪风汇合,薛匪风在那里指挥安排临时住所。  但他看着眼前的情景,脚底生根,走不动路。这些人还不相信官府会发粮,种了半年的心血,眼看有所成,放弃了说不定也会饿死,这种心情他能够理解,但不支持。  放着这群大胆的人在这里等死,沈清然怎么也做不到。  他闭了闭眼,顶着被薛匪风削一顿的危险,兑换了一辆最大型的水稻收割机。  “四十岁以上、十五以下的人,看个人能力挑一担水稻先走,必须走,谁家还留人,我就不帮忙。剩下的,在收割机后头拿好麻袋装稻子,动作利索一点!”  机械轰鸣,仿佛巨雷炸响,收割滚轮长达八米,震动下移,对准了水稻的腰杆,瞬间犁平了一块田。  稻子齐刷刷地倒下,稻穗被绞得一干二净。  最近下雨,湿透的稻子容易堵塞管道,接下来的天气也不具备晾干的条件,堆积容易发芽。沈清然花了十倍的积分,在收割机内部配置了半烘干程序,出来的稻子直接就是晒过两天的干燥程度。  王家村的人都震惊了。  竟然是皇后!  能指挥五谷收成的全天下只有皇后!  “愣着干什么,快接稻子。”  老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剩下的青壮年拿着各种盛装工具,在收割机左侧口接稻子。  沈清然割稻子的速度惊人,一小时割完了王家村全部稻田。到是运输的速度跟不上,光靠王家村的一百号壮年,肩膀一担一担地挑,路程还远,杯水车薪。  这片地地势低,洪水以来,首当其冲,因而离高地也有一段很长的上坡距离,路窄且抖,沈清然就是想开车都不行。  “叮——两颗北非假木贼种子发芽。”  沈清然似乎能听见远处波涛咆哮,他沉住气,不容商量道:“再一炷香的时间,运多少是多少,再逗留别怪我翻脸。”  王家人不舍地看了一眼地里打包好的稻子,视线匆匆地收回,都知道面前的人是皇后,已经冒着危险在这里帮他们,谁还敢质疑。 第185章 “时间紧急,先报名,再抽签决定。建议您和家属商量好再报名。”  沈清然想也不想就给自己和薛匪风报了名,冻结时间,那就是白送了几年寿命,拒绝的是傻瓜。薛匪风跟他回娘家天经地义。  “叮——恭喜您被选中!请准备好,时空之门随时开启。”系统感觉到了沈清然的锦鲤运,不由得对他更客气了一些,毕竟回到现代,沈清然能直接杀到育种站所在地,相处好了是投资,得罪他了就是投诉。  沈清然眼睛一亮,飞快跑出门找薛匪风。他初来乍到受的苦,完全不及薛匪风幼年时的遭遇,他早就暗暗幻想过,如果能带薛匪风回现代,他一定要好好宠他的将军!  卡拿去,随便刷!  “薛匪风!”沈清然看见薛匪风下朝,拼命招了招手。  “十秒之后即将开启——”  于此同时,系统突然开始倒计时,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  时间紧急居然是这么个紧急法,沈清然骤然察觉系统的不靠谱,“我带你去我爸妈那里,x市x地,我的手机号码是18*******……”  ……  沈清然从他那张柔软的深色大床上醒来,脸上压着东西,他一拿开,发现是他堂妹推荐他看的种田小说。  “小说!”沈清然一下子清醒,他回来了,薛匪风呢?  沈清然赤脚下地,发疯似的在屋里跑了一圈找人,窗帘后,床底下,衣柜里,全都翻了一遍,想到薛匪风会武功,他连天花板和窗台都不放过。  没有!  时间仿佛回到他在大漠里寻找薛匪风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分外焦灼,明明脚下踩着的是绵软的地毯,却像踩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黄沙上一般。  沈清然呼叫了几次系统,没有任何反应,他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并没有和系统绑定。  他颤抖着捂脑袋,冷静下来,不可能是黄粱一梦,他和薛匪风爱得那么深,经历过生死,怎么可能是假的。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窗帘大开,外面漆黑一片,夏夜的热风和屋里的冷气剧烈交换。  沈清然慌了一瞬,细白的脚腕一转,向父母的卧室奔去。  从六岁起他就知道半夜最好不要敲爸妈的门了,时隔二十年,他又光着脚红着眼睛站在门外,好像做了噩梦被吓到的小孩子。  不是的,是美梦。  “笃笃——”  沈重行睡眠浅,不动声色地掀开被子下床,一打开房门,看见外面急得跟兔子一样的小儿子,轻轻掩上门。  “怎么了,慢慢说。”  父亲的声音像是孩子向沉稳大山求助时,发出的回音。沈清然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爸,你知不知道育种站的联系方式,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我找不到他了,你帮帮我……”  沈清然没想到他会在刚看完小说的时间点醒来,这时候他爸还不知道薛匪风的存在。  沈重行愕然,“你是说在……”  他说了个地址,一般人进不去的那个地方。  育种站并非公开存在,沈重行有个老友在里面工作,略知一二,那沈清然如何得知  “对对对,就是这个!爸,你帮帮我……”  这二十几年,沈清然没骨气求沈重行的次数很多,但全是“爸,我跑不动了明天再跑行不行”之类。  除此之外,沈清然没有求过他任何事。  哪个父亲能不心软?  “你别急,先把眼泪擦一擦。眼睛哭肿了你妈妈明天会担心。”沈重行回屋去拿了手机,拨出老友的私人电话。  此时育种站正灯火通明地加班,沈清然回来的时间点出乎意料,他不仅是人回来了,还带着了几年的育种成果和系统更新数据,育种站的服务器险些崩坏,幸好育种站不像晋江文学城天天抽,国家顶级服务器承受能力极强。  经过两小时的梳理,主站工作人员终于明白,有人从未来穿越回来,不仅带了全部数据,还带了家属!  技术员越加班眼睛越亮,原来几年后他们育种站的科技那么发达?!  这一定是他们技术组新来的二十岁的天才组长写的程序,太牛逼了!  卧槽!这个沈清然育种运气太逆天了,他们一直渴求的育种目标竟然都有了!  将各类数据导出嵌入,系统更新升级,接收育种成果,所有人恨不得分出十八只手来工作。  高产作物、新菌种、衍生出的新材料新能源……老站长激动地手都握不稳搪瓷杯。  有了这些领先世界五十年的育种成果,农业底气在,某些敌对国家就是再嚣张,我们国家不惧任何威胁针对!  数据被源源不断解析……  “宿主名字,沈清然,家属,薛匪风,已全部安全抵达。”  “育种成果,接收进度百分之十六。”  老站长耳朵一动,“等等,沈清然,怎么有点耳熟?”  “站长,您的电话。”  刘钟岳一看屏幕上的名字,心里一咯噔,难怪那么熟悉,是沈重行他小儿子!  他有些不敢置信。沈清然周岁的时候,他被沈重行邀请去家里吃顿饭,都二十几年的事了,刘钟岳想起那天的场景还有些想笑。  老沈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活宝,别人家小孩子周岁能爬能站,好动得妈妈恨不得塞回肚子里,沈清然倒好,骨子里懒,让他抓周他也不动,就躺在中间的席子上,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被人逗就索性闭上。被他妈拍了好几下屁股,才不甘不愿地抓了个最近的算盘,小胖手在算盘边一指,好了。沈重行当即口不择言“你看看他懒成什么样了,明天开始让他自己吃饭!别惯着!这么不爱动,以后惯成个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