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狮的宠儿》 序幕 「诗诗,太阳快下山了,我要回家了。」 一个星期六的傍晚,白色沙滩上插着一支大太阳伞,伞下站着一个小小少女,面对着宁静湛蓝的大海喊着。 「诗诗、童诗诗——」 尖细的喊声断断续续夹杂在海风中。 平静的海面冒出一个清秀少女来,两只湿亮的手臂滑开蓬蓬水花,缓缓朝岸边游回去。 「夜香,今天海底的状况不错哦,干净清澈,每个珊瑚礁都看得好清楚,你今天不能下水实在太可惜了。」童诗诗踩着白沙上岸,笑嘻嘻地对沙滩上的少女说。 「唉,没有办法啊,当女生真不好,每个月都得痛一次,上帝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痛的都不是男生。」沉夜香抱着一本书,可怜兮兮地苦着脸。 「因为上帝是男的,就这幺简单。」诗诗耸了耸纤细的肩膀,随口安慰,其实她根本还不懂那种痛,刚满十四岁的她比同龄的女孩子都晚熟,初潮还没来过呢! 诗诗收起太阳伞,夜香则收起小椅子,两个人踩着白细柔软的沙滩,慢慢走回不远处的度假旅馆。 「喂,你最近迷上看小说啦,有那么好看吗?」诗诗凑到她胸前看了一眼,书名是「只要你爱我」,她吐了吐舌头,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爱来爱去的小说。 「很好看啊!」夜香笑得眯起了眼。「诗诗,我以后的愿望就是要到台北的大企业上班,这样一来,就有机会和又帅又有钱的男人谈恋爱了。」 「我们什么都不会,如果去台北有什幺工作好做?」诗诗皱了皱眉,她一向胸无大志,满脑子除了读书就是潜水,将来唯一的一条路就是继承老爸的度假旅馆,所以从来不会浪费力气去编织将来的愿望。 「我的第一志愿是秘书。」夜香兴冲冲地把小说翻开来给她看。「你看喔,这些小说里的男主角个个都又帅又有钱,不是跨国企业总裁就是某某集团的负责人,如果想和这种男主角谈恋爱,就一定得先接近他才行,所以最快的方法就是当秘书了。」 什么跨国企业总裁?某集团的负责人?这种名词对诗诗而言都超级陌生,所以她相当敬佩夜香这么早就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 「真的吗?台北的男生都那么有钱啊!」「只要你爱我」强烈勾起诗诗的好奇心。「借我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哇!」夜香把小说塞给诗诗,满脸陶醉地说:「诗诗,将来我们可以一起去台北,这些小说里的男主角个个都又酷又迷人喔,不像我们学校的男生,像一条条晒过头的鱼干一样又土又黑,又一天到晚只会欺负女生。」 说得一点都没错,诗诗想起学校最年轻的单身男老师,忍不住一阵倒胃。 「对呀,范老师长得又黑又胖,遗遢得让人好讨厌,却又偏偏喜欢穿花衬衫,他还以为吉贝岛是夏威夷啊,咦——好嗯心喔。」 夜香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诗诗瞥一眼小说的封面,封面上画的人眼神又冷又酷又很臭屁,可是俊帅得会让人脚软,和她所生活的世界完全不搭调。 「唉,这本小说和我们生活的世界比起来根本就是梦嘛。」诗诗怀疑地翻阅着。「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很少洗头的臭头老师,还有身上不是鱼腥味就是汗臭味的臭男生,这里面的男人对我们来说根本就是遥不可及的梦。」 「所以才能成为我的梦想啊!」夜香露出闪闪发亮的梦幻眼神,假装自己是个穿蓬蓬裙的小公主般优雅地转了个圈。「我好想常常逛百货公司买漂亮的衣服,也好想到高级餐厅吃饭,如果嫁了一个这种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所有的愿望就都能实现了。」 诗诗被夜香拉进一个华丽的幻想世界里。 「你真好,可以选择到台北过那种日子,可是我跟你不一样,等我长大以后,只有接管老爸在这里开的海滩度假旅馆这条路,哪里也不能去。」诗诗很羡慕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以后你到台北来玩,我可以招待你。」夜香的表情天真自信,似乎梦想指日可待。 「好哇。」诗诗潇洒地耸耸肩,有梦想其实也不错,反正作梦又用不着花钱,何况将来还那么远呢! 两个少女说说笑笑间就到了诗诗家的度假饭店——童颜旅馆。 「要不要进来?」诗诗问。 「不了,我要回家睡觉,后天学校见喽。」夜香放下海滩椅,挥挥手,转身回隔了一条街的家去了。 诗诗先在旅馆外的水龙头下冲掉身上的海水,拎着那本小说「只要你爱我」,浑身湿答答地走进旅馆大厅。 预期外的嘈杂声浪,突然像潮水般向她淹过来,她呆住,看傻了眼,大厅里居然来了好大一群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不算大的旅馆大厅,看上去清一色是二十岁左右的学生,女生很少,大多数都是男生。 「诗诗,快点过来帮忙分房间钥匙。」童颜抬头看见女儿回来,像看到救兵一样挥手大喊。 诗诗听见老爸高喊她的声音,顿时,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投向她,她尴尬地像机器人一样走向柜治,瞥见老爸不知道什幺时候写的一张牌子立在柜台上—— 「欢迎台北xx大专暑期旅游,童颜旅馆竭诚欢迎!」 老爸的旅馆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团体来投宿过了,难怪他看起来异常兴奋,可是老爸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身上可是只穿著短背心和短裤式的两截泳衣,从头到脚都在滴着水,怎幺好意思穿梭在年轻男孩之间分发房间钥匙。 「老爸……」诗诗不自在向他使眼色,小小声地说:「我先回房间换衣服。」 「换什幺换,客人已经等很久了,先把房间钥匙发完再说,小孩子而已嘛,有什幺关系。」童颜的声量不小,匆匆就将一大把钥匙全部塞进诗诗怀里。 诗诗僵着一张脸,恼火老爸竟然在陌生人面前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她气得把小说往柜抬一丢,心不甘情不愿地低着头分发钥匙,隐隐约约听见人群里传出窃笑声和嘲弄声—— 「胸部那么平,也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国中生而已吧,好象根本连发育都还没有。」 「皮肤好黑唷,像黑珍珠一样。」 「黑珍珠不是莲雾吗?」 「白痴,黑珍珠是名模特儿,漂亮是漂亮,可是皮肤黑得吓死人。」 「晚上灯一关大概就找不到人了。」 男孩子们一阵哄堂大笑。 诗诗被直接又带点恶毒的嘲弄团团包围住,窘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这什么?什么『只要你爱我』?」老爸突然发现她扔在柜抬上的书,奇怪地拿起来看一眼。「封面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是谁?」 「爸,你别乱动我的书。」她气愤地大喊,积了一肚子火正待发泄呢! 「他恬吮她的舌尖,深入她口中挑逗……」童颜震惊又恼火地大吼。「诗诗!你才几岁就看这种书,不嫌太早了一点吗?」 诗诗身后又传来一陈哄堂大笑,她的一张小脸烧得快着火了,惊慌得手足无措。天哪!她的尊严都毁了,全被老爸丢到太平洋去了。 「臭老爸!」她胀红着脸,把钥匙全扔回柜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扭头全速往房间的方向奔去。 慌乱问,她又猛又急地撞上一堵肉墙,整个人冲撞入厚实平坦的男生怀里。 一双修长的手稳住她的肩和腰,她仓皇的视线冷不防地与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对上,愕然发现在这双俊黠锐利的双眸下,搭配着挺直的鼻梁和带着调侃意味的薄唇,简单地说,在她眼前的男生有张极好看、极健朗、极出色的脸。 诗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和电视明星差不多帅的帅男生,整个人都傻楞住了,浑身毛细孔兴奋地张开来,又麻又痒,梦幻世界的震撼力果然惊人的大。 「你身上好湿,怪不得你爸爸会叫你『湿湿』。」低沉轻柔的声音仿佛微风般轻轻拂过她的肌肤。 诗话顿时目瞪口呆,这话虽然从温润好听的声音中传送出来,但嘲讽意味十足,带给她莫大的打击,她羞愤地推开他,狼狈地落荒而逃。 冲回房间一关上门,诗诗胸口的怒气瞬间引爆。 「臭老爸、臭老爸!」她气得拚命捶打抱枕泄忿。「台北来的男生有什么了不起,就算个个又帅又有钱又有什么了不起,还不都是一堆臭男生、臭男生!」 诗诗气呼呼地倒在床上大骂,可恶可恶,自以为长得帅就可以践踏少女的自尊心吗?她像黑珍珠又怎么样,那些从台北来的臭男生,才像肥嘟嘟又只会说恶毒话的白斩鸡呢! 过分、过分!她把能丢的枕头和抱枕一一往墙上摔去。 这里是澎湖群岛东北隅的吉贝岛,有灿烂亮丽的阳光,有广阔无垠的大海,还有浓浓的夏日风情。 可惜吉贝岛上单纯脆弱的一颗少女心,被从台北前来度假的一群无心男孩给彻底捣毁了,即使这些无心男孩离开了吉贝岛很多很多年,少女的自尊心却都一直没有复原的一天。 第一章 童诗诗吃惊地仰望这幢高耸入云的黑银灰色建筑,几经确认,终于肯定这就是她要找的「奥斯顿」饭店没错。 她抱着一本商业周刊,一脸茫然地在饭店门前探头探脑,这幢既高级又现代化的建筑物让她望而却步,饭店里来来往往的都是高头大马、衣着光鲜的外国人,而她却一身牛仔裤、衬衫、球鞋的打扮,这种寒酸的模样走进去,不被服务员立刻轰出来才怪。 诗诗垮下肩来,一脸颓丧地在大门前徘徊,万分后悔没有把衣柜里唯一的那一件洋装带来台北,那件洋装虽然朴素得有点「耸」,也绝对跟时尚扯不上边,但应该比这身学生的休闲装扮好。 就在她踌躇犹豫的时候,饭店大厅内有个穿著制服、脸上挂着亲切微笑的男人发现了她,快步地朝她走过来。 是来赶她的吗?诗诗紧张得迅速后退两步,心脏枰枰狂跳。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不是要订房呢?」服务人员温和而有礼地询问。 童诗诗急忙拚命摇头,这幢高贵得像城堡的饭店,房价肯定也很高、很贵,就算她的积蓄全部加起来大概也不够在这里住上三天。 「那么……是来找人的吗?」服务员极有耐心。 她眨了眨眼,亲切礼貌的服务员提醒了她,对了,找人,她忙不迭地点头,是来找人的没错。 「住在『奥斯顿』的房客吗?」服务员如阳光般地微笑着。 「是他,石玄朗。」童诗诗指着商业周刊的封面人物,胀红着脸说。「我是专程来找他的,请你……替我安排一下,我想见石副总裁。」 「他?!」服务员惊愕地抬起眉毛,脸上的微笑虽然维持不变,但眼中的笑却消失了,他迅速上下打量着诗诗。「请问……你找我们饭店总裁有什幺事吗?」 总裁还是副总裁?诗诗有点混乱,搞不太清楚了。 「我是来求教的。」服务员的表情看上去很和善,也似乎肯听她说话,她心中所有的疑虑顿时都消除了。「实话对你说,我家经营的度假旅馆有了财务危机,所以我是特地前来想请教他,该如何经营管理一家饭店,才能让饭店起死回生的。」 服务员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表情讶然。 诗诗继续说道:「石玄朗是一个让美梦成真的创造者,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无论如何都希望他能教教我,该如何让美梦成真?」 「这……」服务员的脸色似乎显得很为难。「石总裁不久前才受邀成为饭店总裁,每天的行程都排得很满,其实现在大厅里还有很多媒体记者等着采访他,可是他忙着开董事会没空应付,所以……你若想见石总裁可能……很难、很难。」他本来想说比登天还难。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愿意等。」大老远跑来这一趟,不有点收获怎么行。 服务员虽然觉得棘手,但饭店服务信条中有一项规定——绝不轻易对客人说不,所以不管诗诗的来意为何,他都一定得接待到底。 「那……你先进来坐一下,我请石总裁的秘书帮你安排时间好了。」 「谢谢。」童诗诗惊喜得两眼发亮,这个服务员的服务态度简直太好了,非但不为难她,脸色也没有丝毫轻视不耐。 商业周刊上写的果然没错,「奥斯顿」饭店里的员工全都在石玄朗的调教下,一个个笑容可掬、轻声细语,让所有走进「奥斯顿」的顾客有宾至如归的感受。 厉害的石玄朗,两个月前的商业周刊上写的是副总裁,想不到现在的他居然又升为总裁了,整整两个月的崇拜之情总算没有白白浪费。 服务员领着她走进大厅,华丽非凡的大厅内简直可以说是人满为患,所有的沙发上都坐满了人,每个人的手上不是麦克风就是摄影机。 诗诗吓了一跳,这种场面就跟平常在电视上所看到的某某国际巨星召开的记者会没什幺两样。 服务员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温和地对她说:「请您在这里稍坐一会儿。」 「好。」她抱紧身上的背包和商业周刊,傻傻地坐下,好奇地偷偷观察那些记者和摄影师,以及大厅天花板上那一盏璀璨的水晶灯,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一个身穿剪裁合身的套装,模样精明干练的女记者起身伸了伸懒腰,不经意地看到诗诗,她好奇地走过去,对诗诗绽放一朵明亮的笑靥。 「小妹妹,你在等谁呀?」女记者很友善地笑问。 诗诗一愕,小妹妹,不会吧,她都已经二十四岁了,这身打扮难道真的这么像学生吗? 「我在等石玄朗先生。」诗诗盯着女记者那张化妆得过分精致的脸庞,有点喘不过气来。 「你在等石玄朗!」女记者的表情大为吃惊。「你是石先生的……」 「我不是他的什幺人,你误会了。」诗诗急忙摇手解释。「我只是……看到商业周刊上的报导,很崇拜他……」 「噢——」女记者恍然颔首。「原来是追星族,想来要石玄朗的签名吗?」她认定诗诗大概就是一般的疯狂追星族少女。 「我不随便崇拜偶像的。」诗诗无辜地皱了皱眉,不自在地笑说:「除非真有让我由衷敬佩的人。」 「最近石玄朗刚成了全台湾最年轻的三十岁总裁,在商业界造成一阵极大的轰动,敬佩他的人可多了,没什么不好意思。」女记者呵呵两声,心想,这小女生多半是冲着石玄朗那张又酷又帅的脸孔来的,干么还那么「ㄍ1ㄥ」,正经八百地说什幺不随便崇拜偶像。 诗诗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说:「周刊上写说他从大专毕业后,就进入『奥斯顿』饭店从柜台服务员做起,全靠用心学习而且力求表现,才在饭店的人事中脱颖而出,二十八岁就让英商总裁拔擢当上总经理,受命把已走下坡的『奥斯顿』饭店重新包装出发,而他只花了两年的工夫,就让『奥斯顿』一跃成为国际知名的五星级饭店,他自己也成了三十岁的年轻总裁,我真的非常非常崇拜他,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 「喝,你把石玄朗的履历背得这幺清楚。」女记者一脸由衷的佩服。 诗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从小就不怀抱任何梦想,不过两个月前看完石玄朗的奋斗过程之后,见他一面就成了她毕生唯一的梦想了。 「我很敬佩石玄朗先生凭自己的努力然后迈向成功之路,所以希望石先生能帮我完成心愿,才会特地到这里来见见他。」其实,童颜旅馆陷入经营的困境,也是促使她追求梦想的动力。 女记者的好奇心可来了。「你有什幺心愿想完成?能不能告诉我?」 「我想来请教石玄朗先生,他是如何让『奥斯顿』起死回生的。」她笑咪咪地回答。 「为什么想知道?是学校要你们做的报告吗?」 「不是,因为我爸爸经营的度假旅馆快倒闭了,如果可以……我想跟在石总裁身边实习几天,想学一学石总裁的经营管理哲学。」 女记者差点笑出声来,不敢相信这小女生竟然会有如此天方夜谭的想法,忍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起她,仔细一瞧,才发现诗诗与她平日接触的年轻女孩很不相同,有着很健康的麦芽色肌肤,一头金棕色的直长发,一双明亮、灵黠、清澈的大眼睛,微翘的红唇蒙着一抹纯真动人的微笑。 在诗诗身上看不见都市女孩过度的包装,也看不见世故,浑身散发着朴实、阳光般的味道,是个很真很真的女孩,她不自禁地被她如骄阳般灿烂的笑容打动了。 「你从哪里来的?」 「吉贝岛。」诗诗的唇角闪过一抹可爱的笑意,怕她没听过吉贝岛,立刻补充说明。「听过吗?就在澎湖群岛的东北边。」 「你从吉贝岛跑到台北来?」女记者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是啊!我上次来台北是十岁的时候,所以一下飞机就好象走进迷宫一样,感觉好可怕喔。」她嘴上虽然说可怕,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兴奋多过一切。 女记者呆望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间灵机一动,这女孩子从遥远的吉贝岛跑来台北找石支朗,就为了待在他身边学习如何经营管理一家度假旅馆,这种想法虽然异想天开,不过倒在她脑中形成了另一个极棒的构想和点子。 「我是cbs电视台的记者,叫amy,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她边问边兴奋地挥手叫来自家电视台的摄影师。 「我姓童,叫诗诗,诗是诗词歌赋的诗。」她用力强调,十年前有个可恶的男生用「湿湿」取笑过她的名字,害她从此自我介绍都要加上这么一句。 「诗诗,你等我一下。」amy转身和摄影师低低说了些话,然后又回头兴致勃勃地对她说:「诗诗,我有个不错的想法,干脆让我们电视台帮你企划一个特别的专题,由我们cbs出面请石玄朗让你当几天他的特别助理,这样一来,我们有专题报导可拍,而你的美梦也能成真,你觉得这个点子怎么样?」 「这样好吗?」诗诗不太懂amy的意思,茫然地看着她和摄影师。「我不知——」 突然间,在苦候多时的媒体记者间起了一阵蚤动,有人看见石玄朗走出电梯,各家记者群和摄影师马上以千军万马之势飙过去,将石玄朗团团围住。 「啊!失算,抢不到好位子了!」amy抓起诗诗的手,发挥平时冲锋陷阵的本领,拉着诗诗左推右撞地挤到了最前面。 诗诗惊愕地闪躲在她面前飞舞的麦克风,镁光灯此起彼落,刺眼的光芒几乎让她睁不开双眼,四周充斥着争先恐后的发问和猛按快门的声音,她呆若木鸡地被周围的人群夹挤着。然后,在一团混乱中意外地看见了石玄朗,她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被她视为偶像的石玄朗,就站在自已伸手可及之处。 「各位请小心,不要互相推挤,以免发生意外。」 诗诗听见石玄朗用极富磁性的嗓音,温柔地提醒那些挤得你死我活,就为了抢到最前线好采访他的女记者们。 她呆呆望着面对混乱场面的石玄朗,震慑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逼人气势,以及在他俊朗眉目间那份成熟沉稳的气质。他不慌不忙,傲慢的薄唇上挂着一抹从容不迫、颠倒众生的微笑。 空气好象突然变得稀薄了,诗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有一瞬感到昏眩,这幺近距离看见他,才知道他本人远比商业周刊上的那张封面照要迷人优雅多了,而且……竟然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有点眼熟? 咦!她被突然冒出来的感觉吓了一跳,正诧异为何会觉得石玄朗眼熟时,后脑勺竟冷不防地被硬物给重重撞上,把出神中的她整个人撞得往前跌出去。 咚、咚、咚!然后是一连串的惊叫声! 前排的女记者几乎全被诗诗撞倒,穿著高级套装和窄裙的女记者们,踉跄地跌在一起,模样滑稽得就像一个个被撞倒的保龄球瓶。 「是哪个冒失鬼啊!」被撞倒的女记者们气冲冲地回头开骂。 诗诗趴在地上,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柔着肿痛的后脑勺,急着找掉出去的那本商业周刊。 「大家请小心,千万别受伤了。」 石玄朗十分绅士地帮忙扶起跌倒在地的女记者们,本来正气愤得想大骂诗诗的女记者们,在石玄朗的搀扶下一一露出痴迷而害羞的微笑来。 闹烘烘的一团乱中,诗诗终于找到她的商业周刊了,她从一个女记者的屁股下用力怞回那本商业周刊,开心地跪在地上拍打沾满灰尘的封面。 突然有双强而有力的大掌伸向她,抓住她的双臂轻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她猛然抬眼,接住一双慑人心魂的俊眸—— 是石玄朗!她呆了呆,而他竟也呆了呆。 「你……」他微怔,仔细地盯着她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 amy逮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乘隙钻到石玄朗身边。 「石总裁你好,我是cbs电视台的记者amy,这个女孩子叫童诗诗,因为非常仰慕石总裁在饭店业中的成就,所以特地远从澎湖的吉贝岛来到台北想见见你,我们电视台有意安排她在你身边实习一天,完成她的美梦,不知石总裁肯不肯答应我们cbs做这个专题报导?」amy噼哩啪啦地一口气说完,连气都没有喘。 「童诗诗——」石玄朗愕然半晌,随即淡淡地勾起迷人的嘴角。 「是,我叫童诗诗,诗是诗词歌赋的诗。」诗诗迅速地自我介绍,石玄朗那张俊美的脸离她好近好近,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心脏更是快从喉咙口蹦出来了。 石玄朗有趣地看着她,唇角漾起悠然的笑容。 「石总裁,你就答应帮这个小女孩完成她的美梦吧?」amy再接再厉。 「我的时间排得十分密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拨出空来。」石玄朗露出应酬式的浅笑。 「只要一天,一天就行了,我们的拍摄会尽量以不耽误你的工作为主,你可以放心。」amy锲而不舍地想说服他。 石玄朗的目光从诗诗脸上掠过,踌躇一会儿,淡漠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接受你的专访,不过请你和我的秘书联系,让她从我的行程中安排出一天给你们。」他温柔和煦地笑了笑,转身继续接受别家媒体的采访。 amy兴奋地回身抓住诗诗,大声欢呼着。「太好了,从来没有一家媒体能专访到石玄朗,我真是太幸运了!」 诗诗傻傻地贬着大眼,心跳失速大乱,这一切顺利得超乎她的想象。 真有这么容易吗?她原以为石玄朗是个很严肃而且不苟一言笑的人,想不到他谈笑应对是那么温和优雅,泰然自若,没有半点高姿态也不端架子,拥有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 她觉得整个脑子都在嗡嗡作响,紧张兴奋得什么都没办法想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真的如此幸运,超级无敌的幸运。 石玄朗的贴身秘书江莉芬,将诗诗带到「奥斯顿」饭店里的一间单人客房住下。 「江小姐……」诗诗咬着下唇,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我没有钱住这么棒的饭店,我找家小旅馆住就行了。」 长发披肩、穿著香槟色无领无袖短洋装,妩媚中不失优雅的江莉芬闲言轻笑。 「童小姐,你用不着担心,这是石总裁安排你住下的,完全免费。」 「真的?」诗诗呆了呆。 「你远道而来,模样又这幺单纯年轻,石总裁觉得你一个人找旅馆住太危险了,住在『奥斯顿』里会比较安全。」 「石总裁真是一个温柔又体贴的男人。」诗诗大为感动。 「那是他对外的形象,既然当个公众人物就必须戴上面具,而温柔体贴就是他面对外界所戴的面具。」江莉芬淡淡一笑。 诗诗微愕,听得出她话中有话。「难道……温柔体贴不是他本来的个性?」 「一个好下属就是不随便在背后说上司的坏话。」江莉芬格格笑着。「童小姐,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临走前,江莉芬回头又补充了几句。「对了,童小姐,石总裁还特别交代我要告诉你,饭店里所有的设施你都可以使用,像三温暖、健身房、游泳池等等,也可以选择在饭店里用餐,只要签下房号和名字,所有的费用都不必付,所以用不着客气唷。」 诗诗既惊又喜,呆呆地目送江莉芬离去。 不会吧!石玄朗竟然会这般贴心的照顾她,在这里所受到的礼遇应该是贵宾等级的了,简直令她受宠若惊。 她环视室内高级典雅的装潢,慢慢走到窗前,把窗帘全部拉开,贴着落地窗俯瞰霓虹闪烁的台北市,很老土的发出惊叹声,整座充满灯火的城市都在她的脚底,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这一切都是拜石玄朗所赐,他彻底一扫诗诗心中藏了十年的陰霾。 「哇——」她再也忍不住疯狂大叫起来,跳上床兴奋地滚来滚去。「太幸运了——石玄朗,你简直是全天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如果吉贝岛的男人都像你一样温柔多金就好了!」 想不到最接近梦想边缘的人是她而不是夜香,可怜的夜香在五年前就被迫相亲结婚了,现在的夜香是标准的渔家少妇,每天过着侍候公婆和带孩子的黄睑婆日子,连梦想的轮廓边边都没见到。 如果夜香知道她不可思议的遭遇,一定会羡慕死了! 她在舒适的浴室里洗去一身疲累,可能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躺上床好半天也睡不着,想到一整天有如灰姑娘般的奇特遭遇,就会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她盯着天花板,兴奋得睡不着觉,干脆决定起床去游泳。 从小,诗诗是在海边泡水泡大的,不管开心、愤怒或是悲伤时,只要泅泳在广袤、宁静的海洋中,她就是一尾属于喜悦与快乐的鱼。 特别在这种兴奋雀跃的时候,她更想跳进水里尽情的畅泳一番。 已经过了十二点的深夜,整栋饭店静悄悄的,了无声息。 诗诗把泳衣穿在连身长裙里,兴致勃勃地搭电梯到顶楼,果然看到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露天泳池,池边的灯一束一束放出光芒,偌大的泳池在黑夜中微泛着萤蓝色的水光。 太好了,一个人也没有。 她脱掉连身长裙,缓缓滑进泳池。 「好舒服——」她深吸一口气,潜下水面,长年潜水,训练出她能在水中闭气三分钟的好工夫。 诗诗将自己化身为一尾鱼,在透明清澄的水里自在优雅地穿梭来去,当她冒出水面用力呼吸时,冷不防地听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泳池畔的呢哝细语。 她吓了一跳,把脸埋进水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 天哪!她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目睹一对正在热吻中的男女。 「嗯……」泳池的另一畔传来令诗诗睑红的娇吟声。 她吓得正要潜下水面,愕然别见女人的背影很像江莉芬,她惊讶地多望了一眼,这一眼让她仿佛像被手榴弹击中,思绪炸成了一片废墟。 抱着江莉芬热吻的男人竟然是石玄朗! 她瞠目结舌地缓缓沉下水面,突然觉得胸口好闷,快要窒息的那种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闭气了多久的时间,只意识到再不浮上水面,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不管是不是会被发现,她猛地破水而出,贪婪地呼吸新鲜空气,视线迅速将池畔横扫一遍,很错愕石玄朗和江莉芬居然都不见了。 不可能是她的错觉吧? 愉悦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被彻底破坏了,她游回池畔,拿起大浴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上的水滴,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 「很抱歉打扰了你的雅兴。」 低沉醇厚的男音吓了她一跳,她猛然回头,看见石玄朗倚在幽暗的电梯旁,语气平淡没有明显的情绪。 「我不是有意偷窥的。」她急忙解释,吓得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石玄朗的表情冷淡漠然,一语不发,只用他那双慑人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迷人温柔与和煦的微笑消失了,脸上完全没有先前面对记者采访时的和善可亲,她突然想起江莉芬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心脏莫名其妙地紧缩起来。 这该不会就是石玄朗卸下面具之后的真实模样吧? 「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是发现后面就是泳池了,没有退路。 「再见。」她一把抓起衣服和浴巾,低着头等着电梯从一楼上来,模样看起来像畏罪潜逃似的。 石玄朗突然发出沉沉的低笑声,懒散地靠在电梯旁,直截了当地浏览着她只着泳装的身材。 「你应该二十四岁了吧?怎么身材一点进步也没有?」他讥诮地笑说。 诗诗的脸颊无法克制地赧红起来,这种说话的语气怎幺听起来很耳熟,她再一次觉得女性尊严被羞辱,而且也不敢相信身分高贵的石玄朗,竟会如此轻浮地评论她的身材。 「我的身材进不进步,都不劳石总裁费心。」她把大浴巾愤愤地裹住身体,真是气死人了,原来全天下的乌鸦根本一般黑,不管他是不是全台湾知名的大人物。 石玄朗双臂盘在胸前,深邃无尽的眼神紧盯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连正常的呼吸都有了困难。 叮——电梯来了。 她火速地闪身进去,正要按下楼层键,没想到石玄朗也紧跟着走进电梯。 「石先生去几楼?」她盯着搂层面板,呼吸困难地问。 「你住几号房?」 诗诗肺里的空气被这句问话给迅速怞空了,吓得她几乎晕厥过去,她猛然回头看着他,一张脸火辣辣地红,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石玄朗先生,你竟然是这种人!」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哪种人?」他蹙起了浓眉。 「就算你已经知道我深深崇拜着你,但我绝不是那种会因为崇拜你而献身的小女生,你简直是大色狼!」她极度恼火,气愤地强烈谴责他。 这下换石玄朗瞪大眼睛了。 「你还真会自作多情。」他咬牙切齿地贴近她红得就快发紫的小脸,顺手按下一楼键,冷冷哼笑着。「就算你想献身,我还担心你那种还没发育完全的平板身材,根本勾不起我的欲望。」 「你——」她气得结巴。 「我什幺?」她下不了台的困窘模样突然令他感到发噱,他故意装出严肃冷淡的表情,薄而性感的唇却浅浅勾了起来。「前来向我求助的人是你,我可半点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如果觉得委屈,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去机场搭早班飞机回澎湖。」 「我——」她已经被他恶劣的谈吐气得丧失说话的能力了。 叮,一楼到了。 「你还有七个小时的时间考虑,好好想清楚,诗诗小姐。」石玄朗故意咬着声音念她的名字,然后缓缓地走出电梯。 诗诗两腿一软,整个人坐倒在地上,死盯着他尊贵优雅的背影,气得胸腔快爆炸了。 原来这就是石玄朗的真面目,简直就是集恶毒和无礼于一身的臭男人。 她根本就错看他了,美丽的幻想瞬间崩坍破灭。 第二章 「诗诗,你真的误会他了,呵呵呵……」江莉芬在门口挡下诗诗,忍俊不禁地大笑着。 「江小姐,你说的果然没错,石玄朗真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伪君子。」诗诗没好气地放下行李袋,她昨晚气得一夜没睡好,现在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丑得像趴趴熊一样。 「诗诗,他是因为关心你才会询问你的房号,是你联想太多才会误会他。」江莉芬抢下她手中的行李袋,拉着她坐下。 「就算我误会他,他也不需要出言不逊吧?」她悻悻然地说,对自己的大惊小怪也有点心虚起来。 「这个……我就没办法替他说话了。」江莉芬苦笑,摊了摊手说。「他的脾气确实不大好,说话也很直截了当,不过很奇怪哦,他很少在生人面前表现出他原本的个性,我也是当上他秘书好一陈子以后才见识到他古怪的脾气,所以……他对你算是特别的了。」 诗诗讶异地挑了挑眉,干笑两声。「这种『荣宠』未免令人难以消受。」 江莉芬抿嘴轻笑。「很多人都消受得心甘情愿呢!」 诗诗想起昨夜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恍然明白她和石玄朗之间也许有着不可言喻的亲密关系,难怪她一迳地替他说好话。 「江小姐,你和石总裁是……男女朋友吗?」她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 「诗诗,你别忘了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江莉芬避而不答,技巧地转开话题。「你是来学习的,石总裁的脾气是不是陰晴不定绝不是你要学习的重点,你该在乎的是,他所具备的强势领导才能和卓越的胆识,以及他对企业经营的艺术,你该学的应该是这些于对。」 诗诗吐了吐舌尖,江莉芬说的一点都不错,她的表现跟一般的追星少女实在没什么两样,即使对偶像形象的幻想破灭,也不能因此而打退堂鼓。 「莉芬姊,谢谢你,我好象真的太冲动了。」她自然而然的跟莉芬亲热起来。 江莉芬落落大方地接受诗诗的称呼,轻笑道:「知道自已冲动就好,没有人能持在石总裁身边就近学习的,你既然抢到了机会,就千万别放手,知道吗?」 诗诗甜甜地一笑,调皮地说:「我有难时,莉芬姊一定要出手相助喔。」 「放心,他吃不了你的。」江莉芬笑着起身。「先让你上学习的第一课,抱最大的希望,为最多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这是石玄朗的学习哲学。」 诗诗怔了怔。 「记住喔。」莉芬看了看表,说:「我得上班了,这两天石总裁要出席董监事会议,挪不出时间来,所以cbs的专访只能安排到三天后,这三天你就在饭店里悠闲地度假吧!」 「好!我会把握难得的机会。」她往床上一倒笑喊,突然间心情大好。 「对了,我的办公室在十九楼,有事情可以来找我。」莉芬倚着门提醒地。 「ok!」 看着江莉芬合上门的背影,诗诗情不自禁又想起昨夜泳池畔模糊暧昧的那一幕,竟然有股说不上来的酸涩滋味。江莉芬一身粉紫色的都会女郎打扮,身材修长且匀称,最重要的是她拥有自己所没有的白皙肌肤。 唉,原来石玄朗喜欢的女人是江莉芬这种气质出众、品味高雅的都会女郎,而她在他眼中呢,不过是一尾在沙滩上曝晒过度的鱼干罢了。 她的梦想因丑陋的现实闯入而应声碎裂。 连开了两天的董事会,石玄朗耐着性子接受三个董事长的「谆谆教诲」。 前一任总裁是美国人,有二十年的饭店管理经验,现在总裁换了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这三位头发灰白的董事长显然「非常」不放心,不管石玄朗做出任何大小决定,他们都会先彻底了解一番。 「玄朗,听说你决定执行一套员工考核计划?员工对这个计划的反应似乎很害怕。」徐董事长照例「又」关心地询问。 「有什么可怕。」石玄朗闭目凝神,懒懒地回应,虽然像无视狼群挑衅的狮王,但威猛的脾气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我还打算实施逆向考核制度,由下级对上级执行考核,不管员工或主管都要施行考核,如此一来,我才能知道每个员工在自己的岗位上是不是适合。」 「这样好吗?一般不论是主管或员工,只要听到考核两个字都会害怕,会不会造成反效果?」王董事长皱着眉头说。 石玄朗的耐性全用光了,心中积满怒火的火山猛然爆发。 「各位董事长,这两天我已经向各位再三详尽报告了饭店的业务,不过显然大家都对我的能力还存有疑虑,无法认同我的决策,如果大家觉得前任总裁比我更懂得经营台湾的市场,那幺就请他回来管理饭店,我不希望各位董事长直接干涉饭店的业务,否则,根本不必升任我来做这个工作,我想各位该关心的应该是每年年终的结果,而不是我所做出来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决定。」 石玄朗霍然起身,在众人瞠目结舌的反应中,震怒地走出会议室。 一群老古板,难怪「奥斯顿」前五年会连连亏损。他在心里咒骂着,馀怒未消地走进电梯。 电梯从十九楼缓缓下降,在十楼停住,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饭店员工,女的是童诗诗。 诗诗一看见石玄朗,像看见鬼似的惊呆不已。 「总裁好。」男员工毕恭毕敬地点头行礼,走进电梯的角落里立正站好。 石玄朗眯着深邃冷眸,快速地将诗诗从头到脚浏览一遍,她穿著小小的紧身t恤,配上一条宽宽大大的牛仔裤。 「到底要不要进来?」他皱眉看着她,冷肃地低语。 诗话眨了眨眼,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很快地闪身进电梯,瞠着圆亮的大眼盯住地面,像做什么亏心事似的。 「几楼?」他闲散地瞥眼看她。 「五楼。」 「二楼。」诗诗和男员工几乎同时说。 石玄朗分别按下二楼和五楼键,然后听见身后的男员工嗫嗫嚅嚅地对他说:「石总裁,我是洗衣房的服务生,顾客抱怨我们洗出来的衣服不够柔软,穿在身上太干硬了。」 「你向洗衣房的主管反应过吗?」石玄朗的语气平平,连头都没有回。 「主管知道,但是一直没有处理,所以我们服务生不断接到抱怨电话。」男员工像好不容易遇上青天大老爷似的,急忙栏轿申冤。 诗诗偷偷斜瞟着石玄朗。 「那就再向你的主管的直属主管反应,我不需要知道这些事。」真是烦死人了,难道厕所不通也要来向他报告吗? 「是。」男员工怯怯地应了声。 「下次有意见要透过正常管道来表达,不许再越级报告,否则会让中阶主管难堪,明白吗?」他冷冷轻斥。 「是。」男员工满睑通红地低下头,五楼一到,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去。 诗诗觉得颈背一阵麻痒的感觉直冲上脑袋,电梯里只剩下石玄朗和她两个人了,她被石玄朗慑人的魄力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突然出声,吓了诗诗一跳。 多冰冷无礼的问话啊!诗诗在心里轻哼,身分高人一等就可以这样吗? 不过,她没忘记自己在饭店里逍遥自在地享受了两天,每天三餐吃尽饭店里的美食,闲闲没事时不是洗三温暖就是游泳,把皮肤都快洗掉一层皮的贵宾级豪华待遇是石玄朗所赏赐的,礼貌应对总比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得好。 「抱最大的希望,为最多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她低低开口,这话她反复背诵了两天,熟透了,拿来应付他刚刚好。 石玄朗微眯双眸,在浓密的长睫下注视着她,俊眸闪过狡黠,似笑非笑地说:「不错,看起来很有学习的诚意。」 「谢谢。」她深深呼吸,摆出最自然的表情来。「专访是明天吧?还得请石总裁多多费心指教。」 她话刚说完,二楼到了。 「明天见。」她快步冲出去,听见电梯关上门的声音,忍不住回头偷瞧了一眼,愕然发现石玄朗也跟着她走出电梯,而且还跟在她的身后。 「你怎么也来这里?」她一边走,一边错愕地盯着他那张英俊却没什幺表情的脸,心脏怦怦直跳。 「二楼全部都是餐厅,我来这里当然是吃饭。」他理所当然地往前走。 诗诗强自镇定,朝预先决定好的欧式自助餐厅走去,这一层楼有八间各国料理餐厅,石玄朗总不会这么巧也选择欧式自助餐吃吧。 她几乎走到欧式餐厅的门口了,石玄朗却仍不收势,大步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一起吃吧,先培养好明天的默契。」 诗诗楞住了,他的声音传达的是命令而不是邀请,她正想以担心和他吃饭会消化不良为理由拒绝时,愕然看见餐厅里的员工停下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不,是看着石玄朗。 「走吧。」石玄朗与地擦身而过,往靠窗的双人座位走过去,拉开椅子等着她走过来。 诗诗艰难地移动了两步,比乌龟还慢。 「要不要我抱着你走比较快。」他皱了皱眉。 她蓦地红了脸,发现不少好奇的目光朝她横扫过来,她立刻快如疾风刮向他拉开的那张椅子,惊瞪着对面优雅入座的石玄朗,不敢相信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戏弄地,还能一脸若无其事。 从遇见他开始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他真正的性格。 「去拿东西吃啊!」他支着下颚,懒洋洋地提醒她。 「噢。」她战战兢兢地起身,拿了一盘沙拉回来,发现他维持原来的姿势不动,奇怪地问:「你不吃吗?」 「我等所有的菜都补齐以后再吃。」 好奇怪的回答,诗诗耸了耸肩,迳自吃起沙拉,眼角瞥见一个穿著西装,手中还捧着一瓶酒的中年男人朝他们走过来。 「总裁,这是厂商送给总裁的酒。」像餐厅领班的男人微弯着腰,低声对石玄朗说。 「一模一样的酒帮我买两瓶送回去,顺便告诉这家厂商,我不欣赏这种讨好的行为。」他语气冰冷不悦。 「是、是。」中年男人满脸尴尬,唯唯诺诺地退下去。 诗诗埋头吃了一口沙拉,奇怪石玄朗为什么老是爱让他的员工碰钉子,不过,这两件事倒让她见识了他领导的风格。 石玄朗起身,端了满满一瓷盘的食物回来。 诗诗一直低着头很有节奏地吃着沙拉,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看似专注又有些漫不经心地叉起盘中的食物吃,一触及他性感的薄唇,她仿佛被火烧着一般,迅速地移下目光,赫然发现,他盘中整齐有序地放着各式菜色,每一种菜色都只有一口的分量,看上去精采又丰富。 「很奇怪吗?」看见她傻楞楞地盯着他的盘子,他淡淡一笑说:「我的每一餐几乎都在试吃各种菜色的新鲜度和温度。」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难怪餐厅里的员工一看见你进来就好象如临大敌。」 「如果时时刻刻都能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又何必如临大敌。」他唇角微微弯着一抹傲慢又自负的曲线。 她怔仲看着地,说不出所以然,觉得他很怪但是也很与众不同,从一进餐厅起,他的身分就引来四面八方好奇的注视礼,而他似乎早已习惯成为注目的焦点,对周遭投射而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神色自若,一派悠然自得。 好象他生来就该凌驾在凡人之上那样不凡。 「我想……谢谢石总裁肯给我这个机会。」她忸怩地道着谢,其实想道谢很久了,只是苦无良机。 「我只是不想得罪媒体。」他扬了扬眉,一副「你少自作多情」的表情。 话一定要说得这么直吗?她在心里痛揍了他高挺的鼻梁一拳,商业周刊上的石玄朗高贵优雅迷人,想不到现实中的他居然这么恶劣残酷。 「你好象双面人,在媒体面前是一种样子,在员工和我面前又是另一种样子。」她轻哼,把一块水蜜桃叉进口里。 「和媒体之间必须维持良好的公关和行销,我所代表的就是『奥斯顿』饭店,而员工和我是下属与上司的关系,当然不能一样。」他淡淡地道。 「我想你在莉芬姊面前大概又是另一种样子吧?」她好奇地脱口问。 石玄朗手中的刀叉顿了一顿。 「你很有兴趣?」他反问,深深看进她眼底。 「才没有。」她的脸微微发热,急忙低下头浅啜了一口柠檬汁。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通常裸裎相见,她完完全全看得见我不穿衣服的样子,你还想知道什幺?」他的语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我、我去拿东西吃!」她骤然起身离开座位,整个人快被惊羞的红潮给淹死了,真没想到他居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告诉她「那种」事,难道台北人都开放到这种地步吗? 石玄朗忍不住低低轻笑起来,他故意夸大和莉芬之间的关系,想不到真逗得她脸红了,看她尴尬脸红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她那一头金棕色的长发衬着一身小麦色的健康肌肤,感觉上就像骄阳般耀眼灿烂,让他联想到海洋、沙滩和阳光。 站在许多都会上班族间排队拿食物的诗诗,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第一次遇见像她这样朴拙可爱的女孩子。 诗诗端着汤和一盘菜回来,发现他紧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又红了脸。 「干什么……这样看我?」她局促地坐下,结结巴巴的。 「你明天打算穿什么衣服上电视?」他随口说了一个注视它的理由。 诗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这样子不行吗?」 「当然也可以,不过我想你还是稍做一点打扮比较好,下午我叫莉芬带你到一楼的服饰店挑一套适合上电视的衣服。」 「一楼!」她的表情像被一柄大槌子打中。「一楼的衣服都吓死人的贵,那些店应该都是名牌店吧,什么gi、香奈儿的,根本就不适合我。」 「你用不着管价钱,那些莉芬会处理。」他双手交握,盯着她看。 「可是……」她咬了咬唇,愈说愈小声。「我的皮肤不够白,长相和气质也不够高雅,穿那种名牌衣服一定不好看,搞不好还会很好笑。」 「谁说只有白皮肤的人才能穿漂亮衣服。」他皱眉,这是什么奇怪的观念? 「总之……我不想穿那种衣服,我还是这身打扮比较自然一点。」她不想让人笑说自己是丑人多作怪,十年前的噩梦可不想再做一次。 「你想来我身边学习当秘书还是泡咖啡的小妹?」他被她的坚持惹得很不爽。 「我是来学习你的经营哲学,才不是来学习当你的秘书或是小妹。」她急忙辩驳,这个误会也太深了吧。 「你一定要这么坚持吗?」他锐利地直盯着她。 「在吉贝岛经营旅馆不需要穿名牌的衣服。」她抬眼与他对视,一接住他凌厉凶狠的目光,立刻不安地低下头。 「衣服是不是名牌不是重点,在吉贝岛需不需要穿名牌衣服也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你该如何在任何一种不同的场合里,都能成功扮演你所需要扮演的角色。」他冷睇她,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餐厅大门。 诗诗顿时怔住,反复思考石玄朗说的话,他说的没有错,她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又不识时务的大笨蛋。 他刚刚的表情好象在骂她是个不解风情的土包子,惨了,她惹毛了他,这下子明天还有戏可唱吗? ☆☆☆ 「莉芬姊,石总裁有没有跟你说些什幺?」诗诗冲到十九楼的办公室找江莉芬,一脸不安和哀怨。 「他说过那么多话,你要听哪一句?」莉芬好笑地抬起头。 她清了清喉咙,小声地说:「他有没有叫你把明天的电视访问回绝掉?」 「没有啊!」莉芬奇怪地看着地。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因为我刚刚和他一起吃午饭时,好象把他激怒了。」 莉芬的笑容渐隐。「不管他有多生气或多不愿意,一旦决定应允的事,他就绝对不会回绝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诗诗放松地坐下,打量着江莉芬的办公室,隔着一个小屏风,屏风后坐着江莉芬的助理小姐,她赞叹着。「莉芬姊,你的办公室好漂亮喔,难怪夜香会有当秘书的梦想。」 「你们……约好了一起吃午饭吗?」莉芬无比认真地盯着她。 「不是约好,我们只是碰巧在电梯里遇见而已,他就突然跟我说要一起吃饭,好培养明天的默契,可是跟他一起吃饭好紧张喔,果然我就得罪他了。」她吐了吐舌尖,晶灿的大眼骨碌碌地灵活乱转。 莉芬修得细长的眉微微拧了起来,石玄朗不曾在公开场合和女孩子单独吃饭过,就连她都不曾和他在饭店餐厅里一道吃过饭,她不禁开始认真审视起面前这个被她归类成黄毛丫头的女孩子,不敢相信石玄朗会为了她破例,一丝妒意悄悄潜进了她的心。 「莉芬姊,石总裁的办公室在那边吗?」诗诗指着右侧一道雕花大门。「听说秘书的办公室都和老板连在一起,是真的吗?」 莉芬冷淡地点了点头。 「那我还是先走好了,免得又被他撞见。」 诗诗刚说完,桌上的电话「嘟嘟」地响起来。 「可能是玄朗。」莉芬冲着诗诗甜甜一笑。 诗诗觉得莉芬有点不太一样,叫「玄朗」的声音好亲热甜腻,之前她在她面前都是「石总裁、石总裁」叫的。 果然,夜香的见解没有错,秘书最容易钓上又帅又多金的男人。 「喂——」 诗诗刚起身想走,突然听见一阵怞气声,她转头看了莉芬一眼,发现她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血色尽失,急冲冲地挂上电话后,立刻按下另一个电话键。 「石先生,我父亲心脏病发了,我要请个假赶去医院,有事请先找可儿处理。」她匆促地结束通话,回身走到屏风后对助理小姐可儿交代了几句话以后,抓起皮包就往外冲。 「莉芬姊!」诗诗跟着她奔向电梯口,却笨拙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明天我如果不能回来上班,你自已就看着办吧!」莉芬走进电梯,生硬地抛下几句话,迳自按下关门键。 诗诗被江莉芬的话吓走了三魂七魄,六神无主地呆站在电梯口。 自己看着办?完了,不会吧?! 第三章 吵死了,吵死了! 诗诗双眉紧皱,处于渴睡状态中的她痛苦地梦呓着。 「童诗诗,快点起来!」 凶猛的拍门声和大吼声传进她耳里,变成了一种遥远且空洞的嗡嗡声。 别吵了,昨天紧张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才勉强睡着,再多给她一点时间睡觉好不好……她在睡梦里哀嚎着。 嗡嗡声停止了,啊——好安静、好舒服,她露出香甜的微笑,继续沉入梦乡。 突然,一阵剧烈的天摇地动惊醒了她,她从渴睡状态中瞬间清醒,尖叫地跳起来,赫然看见原来是石玄朗站在床尾用力猛踹着她的床,表情愤怒得像一头被触怒的猛狮,急于将她拆吃入腹。 「干、干、干么!」她瞪大眼睛结巴地问,浑浑噩噩的脑子还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看见他的出现。 「一看见我就脏话连篇,诗诗小姐,请问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石玄朗愤怒的咆哮声几乎逼裂玻璃窗。 她刚刚讲了什幺脏话吗?不过是问他「干么」而已呀,这人很奇怪?她混乱的脑袋更昏乱了。 「我好象才刚睡着而已,现在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地东张西望。 石玄朗大步走到落地窗前,「哗」地一下把窗帘拉开,耀眼的阳光立刻照射入屋,刺得她睁不开眼睛来。 「cbs已经来了八个人,大家从八点等你到现在,而现在都已经快十点了,你到底要让大家等多久?」他恶狠狠地咬牙怒视她,雪白的犬牙射出锐利的光芒。 「啊——惨了、惨了——」她慌乱地尖叫着,这下子终于记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再等我几分钟换衣服……」头一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以一袭史努比的白色睡衣面对着石玄朗,没有胸衣保护的粉红色侞尖,在略带透明的白色睡衣下微微凸出,玲珑的曲线几乎一览无遗。 「啊——」她发出更凄厉的尖叫,双手围在胸前,惊慌地背转过身。「讨厌,什幺都被你看光了,你快出去啦!」 「用不着遮了,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他用嘲讽的目光打量地,其实,他必须承认她婀娜修长的曲线,在孩子气十足的睡衣下依然散发出独特的魅惑力。 诗诗的女性尊严再一次被打击,虽然胸部没有大到能「ㄉㄨㄞㄉㄨㄞ」的地步,但好歹也是比a高一级的b罩杯,说看不到简直就是存心侮辱她嘛。 「石总裁,我看你的视力需要重新检验,近视散光得也太厉害了吧。」她愠怒地反击回去,不容许自尊心再被践踏。 石玄朗的目光露出罕见的赞赏。 「很好,这么快就学会损嘴了,反应还不算太慢嘛,我倒很期望看见你今天的表现能像刚刚那样迅速犀利,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这个人最讨厌不守时的人,所以从现在开始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梳洗,别再挑战我的耐性和脾气了。」他睨她一眼,丢下话后迳自转身走出去。 诗诗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梳洗,一面用宝贵的一点点时间恼火地低咒着石玄朗。 ☆☆☆ 「奥斯顿饭店是上期『商业周刊』一百大调查经营绩效最佳饭店的第三名,能否请石总裁谈谈从饭店柜台的小职员一路晋升到总裁地位的心路历程?」 一部大型摄影机架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四周打着强烈的灯光,石玄朗坐在雅致的会议室中,接受cbs电视记者amy的专访。 「能成为奥斯顿饭店的总裁,其中有相当部分是天时、地利、人和,和我自己不错的机运罢了。潜能和长处是每一个人都具备的,我只是将自己的长处和潜能充分发挥出来而已。」 石玄朗优雅迷人的谈吐和有问必答的配合度,把众人迷得神思荡漾,加上他悠然自在的浅笑,更把amy迷惑得目不转睛,眼花撩乱。 「石总裁在事业上相当成功,目前可有女友或是成家的打算?」amy换了一下坐姿,娇美地笑问着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石玄朗微一耸眉,悠闲地笑答:「我目前以事业为重,没有女友,也没有成家的打算。」 amy美丽的双眼眯笑成两道新月。 石玄朗俊美而温柔的脸孔不只迷倒amy,就连摄影师、打光师也都一并征服了,火速冲下楼,偷偷躲在会议室大门旁的诗诗,竟也情不自禁地看得发呆,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耀眼迷人的生物,不得不感叹上帝创造生命的神奇。 不过,在俊美外貌下的石玄朗,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双面人,别说吝啬于笑容了,只要一看见她,不是摆出一张冷峻的臭睑,就是奉送一堆气死她的毒辣恭维,完全不像在媒体面前搔首弄姿、蓄意放电的温柔模样。 哼,双面人、双面人、双面人!她不屑地别过脸,不想看他那张戴上面具的假温柔表情。 「谢谢石总裁接受我们的专访。」amy的访问告一段落,起身和石玄朗握了握手,娇媚地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很冒昧想请石总裁再帮一个忙,不知道石总裁肯不肯配合?」 「什么忙?」这是为了制造话题而事先安排好的「剧本」,石玄朗早就和amy对过草稿了,便很有默契地反问。 「有位少女非常崇拜石总裁,特地远从澎湖吉贝岛来到台湾,一心想从石总裁成功的历程中得到一些启示,她的愿望就是希望能跟在石总裁身边进行一天的完整学习,石总裁能不能帮忙成全这位少女的美梦?」amy的凤眼笑得弯弯的,不时朝石玄朗放电。 原来的美梦早已经变成噩梦了——诗诗在心里回敬了一句。 听见amy不断用少女来称呼诗诗,石玄朗就觉得好笑,她的年纪少说也有二十四岁了,哪有那么老的少女。 「当然可以,请她进来。」「剧本」希望他和诗诗表现出头一回见面的样子,拍摄起来比较有真实感,他无所谓地照办了。 摄影镜头跟着amy带向诗话,诗诗当然也接受了amy的指令,假装自己是第一次看见石玄朗。 「石总裁您好,我叫童诗诗,诗是诗词歌赋的诗,请石总裁多多指教。」她装出崇敬和羞赧的表情,行了一个四十五度的鞠躬礼,不禁暗暗佩服起自己的演技来了。 「欢迎你来台湾。」石玄朗朝她伸手握了握,掌心故意用力重握她的小手,满意地听见她狠狠倒吸一口气。「正巧我的秘书请假,你愿意当一天的代理秘书吗?」他那双炯炯黑眸不怀好意地望着她。 诗诗再度倒怞一口冷气,这个可恶的石玄朗,分明等着看她出糗,偏偏摄影机仍在拍摄中,灯光虽然照得她又热又晕,但额际却是冷汗涔涔。 「童小姐,用不着担心,秘书工作其实并不困难,我想你应该能胜任。」他一脸沉静,嘴角微微勾起嘲弄的笑。 「童小姐,恭喜你,你的美梦就要成真了,这么远的路总算没有白跑。」amy的表情好象比诗诗还开心,兴奋地急着恭喜她。 诗诗一脸僵硬的笑,美梦变成了噩梦,根本不值得恭喜,那天在泳池畔的电梯内,她应该速速答应石玄朗搭早班飞机回澎湖才对,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谢谢……石总裁。」她想笑得自然,嘴角却怞筋似地一怞一怞,面对石玄朗嘲弄的笑容,还必须用充满感激的眼神对他说「谢谢」,简直是呕死人了! 「不客气。」他勾了勾唇角,眼中充满了得意之色。「正巧下午一点开始,我有个跨部门会议要开,你先准备一下,会议中的记录工作就麻烦你了。」 诗诗脑中轰地一声巨响,什幺跨部门会议的记录,这种秘书的玩意儿她可是完全都不会啊! 「等、等、等一下,我不会记录……」她的脑子已经被吓得变成一团浆糊。 「不会才要学呀!」amy发出局外人幸灾乐祸的轻笑声。 「现在才学哪里来得及?」诗诗讷讷地说,眼角斜瞥着石玄朗。 「你总会电脑打字吧,把会议中每个人所说的重点都记录起来,就这幺简单。」他双臂交抱,薄唇扬着戏谑的笑。 她的冷汗冒得更凶了,基本上,她的打字速度和乌龟走路没两样,要她当会议记录简直比叫乌龟赛跑还要可笑。 「诗诗好象已经紧张过度了。」amy拍着又僵又傻的诗诗呵呵轻笑着,然后回身指挥同伴们。「好了,大家都休息吧,下午再继续拍摄。」 「各位可以到二楼随兴用餐,我就不多陪了。」石玄朗已经尽了大半天的义务,正迫不及待要离开会议室。 amy急忙追上去,娇声笑问:「石总裁,能不能赏光和我一起用餐?」 「我一向独自用餐,不大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很抱歉。」他温和婉转地拒绝了她,慢条斯理地走出会议室。 amy脸露失望之色,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泡汤了。 诗诗没空深思石玄朗那日却为何肯屈驾和她一起吃饭这件事,她脑中只嵌着他那张戏谑的神情。太可恶了,分明就是想设计她,好让她出丑嘛。 「诗诗,跟我们一起去吃饭。」amy亲热地挽住她。 「我没空,你们自己去吃。」 诗诗拂开她的手,冲向电梯直奔上十九楼,正好让她追上正要开门进办公室的石玄朗。 「石总裁!」她大声叫住他。 石玄朗回头看她一眼,剑眉微蹙。「什幺事?你也想约我吃中饭吗?」 哼,想不到那张英俊的脸皮倒比轮胎皮还厚。 「我没有自虐的兴趣。」她抬高下巴,红唇不屑地撇了撇。「石总裁的那个什么跨部门会议应该很重要吧,你怎么敢放心让我这种新手负责会议记录,不怕我毁了你的会议吗?」 他状似轻松地一耸肩,说:「我相信你,加油啊!」 「等一下!」她急着大喊。 「我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别再吵我了。」石玄朗沉下脸警告,开了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诗诗愣在当场,突然觉得有道来自南极的寒风朝她席卷而来,浑身血液顷刻冻结了。 ☆☆☆ 马蹄形的会议室内坐满了西装笔挺的男人,石玄朗坐在首位,诗诗则坐在他的右手边,烦恼地盯着面前的笔记型电脑,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键盘,脑中的神经全部交错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线。 石玄朗开始对各部主管说话了,诗诗接收到他暗示的目光,立刻迅速低下头,卖力地想把石玄朗所说的话敲进电脑里。 「奥斯顿的主要诉求是国际商业旅客,因此海外推广部门必须积极将奥斯顿推销出去,这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虽然诗诗感觉到了石玄朗刻意放慢说话的速度,但他所说的话既专业又深奥,在她听起来就跟听科学家分析银河系那样艰深难懂,她急得额上冒汗,心慌意乱,敲在键盘上的手指头好象有千斤重似的,拚命颤抖个不停,心脏还一度差点紧张得停止跳动。 接着是各部门主管轮番上阵发一言,各部门主管可就没有石玄朗那么体贴了,连珠炮似的说话速度让诗诗几乎崩溃,她觉得自己好象一个少了好几条筋的笨蛋小丑,坐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要逗笑别人,而是要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 她索性放弃了,耳里断断续续地听见什么话就打下什幺字,反正她不是没有警告过石玄朗,有什幺问题只好让他自己去负责了。 整整两个小时的会议,石玄朗只准许摄影机进来拍摄一分钟,amy便用最快的速度捕捉几个诗诗「学习」的画面。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石玄朗依照「剧本」需要,接着又带领诗诗巡视饭店各个部门,并且说明各部门存在的目的和重要性,摄影师和amy则一路跟在他们后面拍摄画面,最后回到开会的会议室里,补拍了几个石玄朗和诗诗的特写镜头之后便算ok了。 「谢谢石总裁的合作。」amy和他握了握手,娇嗲地笑道。「什么时候能拨空请石总裁吃个饭,以表达我们公司的谢意?」 「对奥斯顿饭店来说,这也是免费打广告的机会,大家互蒙其利,用不着道谢了。」石玄朗捺下厌烦的神色,露出一抹歉然的微笑。 「石总裁,真的不肯给我一个机会?石总裁应该不是这种冷淡的人嘛。」为了想法子勾住这个黄金单身汉,amy可是充分表现出她不屈不挠的精神。 「我的确不是一个冷淡的人。」石玄朗微笑,发挥炉火纯青的应对工夫,维持表面上的基本礼貌。「我的应酬饭局已经排得很满了,如果amy小姐愿意等,我就请我的秘书安排时间,不过时间会排到什么时候可就不一定了,也许一个月后,也许一年以后,很难说。」 这种委婉的拒绝方式很高明,amy当然听得出石玄朗的言下之意,不得不知难而退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amy苦涩地笑了笑,已经对勾引石玄朗绝望了,所以也懒得再装娇媚。 「大家走吧!」她跟着所有的工作人员鱼贯离去,经过诗诗面前时,拍了拍她的肩,客套地说:「诗诗,今天你也够辛苦了,节目会安排在下星期三晚上十点播出,要记得看喔,下回来台北可以到电视台找我,我招待你啊!」 「好,谢谢。」诗诗眼睛一亮,哇,好兴奋,出现在电视上的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我劝你还是别看得好,免得在电视上看见自己手足无措的蠢样子会羞惭到脑充血。」一剩下他们两个人,石玄朗立刻卸下温柔绅士的假面具,语带讽刺地嘲笑她。 不必等到那个时候,诗诗现在就已经快被他气得脑充血了。 「你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刚刚还风度翩翩的和amy说话,现在马上变成一只陰险的狐狸,好毒喔你这个人。」她伸指戳着他的胸膛怒骂。 「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我赞美的。」他轻哼一声。 「就算我没有什么优点值得你赞美,可是用得着这么不遗馀力打击我吗?」她仰头怒视他英俊迫人的脸孔。 石玄朗耸了耸眉,气定神闲地走到先前开会时,诗诗所使用的笔记型电脑前,绽出慵懒的笑,轻轻说:「我们就来看看你今天的成果如何好了。」 诗诗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石玄朗低声念出她的「会议记录」 「于我纽约加一发生超笔盛均成功执着试妥企划……」他念到这里,不可思议地抬头瞟了她一眼,故作吃惊地说:「这是哪一国的文字,我这辈子都没有说过这幺艰巨的语言,要全盘了解你的才能还真不容易呢!」 诗诗瞬间胀红了脸,真想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根本就不会做什么会议记录,是你自己不听的,你只好自认倒霉了,这就叫自食恶果。」她横了他一眼,干脆用上耍赖这一招。 「自食恶果——」石玄朗哼笑两声。「别以为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要负什么责任?」她瞪大眼睛。 「你以为在我身边『学习』是一种好玩的游戏吗?」他环胸,俊眸危险地眯起,犀利地注视着她。「你可以不必对我负责任,但是你对自己的人生难道用不着负责任吗?」 她愣住,脸上的神色有错愕也有羞愧。 「你也逃不了要吃这颗恶果的命运,现在立刻过来补做这份会议记录!」他冷冷地撂下话来。 「可是……我根本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垂下头,嗫嗫嚅嚅地说,此刻的她简直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惊慌无助。 石玄朗盯着她半晌,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控制室。 「马上把第二会议室一点到三点的监视录影带调过来给我。」他挂上电话,修长的身子躺进又大又舒适的皮椅中,支着下颚斜瞅着她。 诗诗端坐在笔记型电脑前,窘迫地不敢吭气,感觉背后的视线像一道x光,将她透视得一清二楚。 录影带果然用最快的速度送来了。 「随便你用任何一种倒带、停格的方法,只要把每个人报告中的重点内容打进电脑,然后做出一份会议记录给我就行了。」他端坐在她身后,沉静地说。 「是。」诗诗很认分的把录影带推入录影机中,一边遥控着画面,一边努力把每一句话都敲进电脑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石玄朗一直坐在她身后没有离开过,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觉得芒刺在背,浑身都不自在极了。 但是当她愈来愈认真于工作时,渐渐地忘记被石玄朗监工的感觉,」碰到困难的专有名词,她就反复倒带重听好几遍,直到差不多听懂为止。 好不容易把两个小时的会议记录完成时,她整个人像要虚脱了似的,忍不住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正兴奋地回头想向石玄朗报告时,愕然发现他居然斜靠在皮椅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弯下腰欣赏他毫无防备的睡容。老天!沉睡中的他还真是迷死人的俊美,与世无争般的平和面容,彷佛又是他脱下强势冷酷的面具下,另一张最真实的脸。 她不禁在心底发出赞叹声,这张睑实在太令她心荡神摇了。 石玄朗似乎睡得很沉、很熟,她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她真不希望这张柔和平静的俊容在他醒来后就消失了。 突然灵光一闪,她顽皮地凝睇着他性感迷人的嘴唇,不如在他醒来前偷偷亲他一下好了,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无法抑制心中那股奇异的蚤动,万分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迅捷地俯身轻触了一下下,然后像做坏事怕被逮到那样速速跳开来。 还好,他没醒。 她正暗暗欢呼自己偷袭成功时,猛然瞥见桌上的录影机和录影带,她倒怞一口气,僵直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登时一颗心坠入万丈深渊。 完蛋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刚刚所做的蠢事全都被拍下来了。 第四章 石玄朗看完自己被偷袭的画面,忍不住失声大笑。 想不到看起来总像少根筋的童诗诗,居然有勇气偷袭他,不过也就因为少根筋,才会让罪行被清清楚楚拍下来。 他倒带重看一遍,画面上的她先是痴望了他好半天,然后眼神闪过一丝顽黠,用十分之一秒的惊人速度飞快地轻啄了他一下,接着迅速跳开来观察他的反应,见他没醒,她把双手插在腰上得意地微笑着。不过,她脸上得意的笑只维持了几秒钟,就在她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电眼监视器时,双眼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两手捂住张得大大的小嘴,转身立刻冲出会议室大门。 他支着下颚,嘴角噙着笑,当控制室的警卫一脸古怪地把录影带交给他时,想必这段难得一见的精彩画面已经在各部门传遍了。 童诗诗——这个来自遥远吉贝岛的女孩子,有如璞玉般散发着自然原始的美,纯净的眼眸和略带腼腆的笑,宛如一溪清泉,轻缓缠绵地流进他体内最深处。 诗诗,十年前,他曾经用「湿湿」戏谵过她,当时的她就像刚从海中跃上岸的小美人鱼,模样可爱羞涩,却在他们这一群来自都市男孩子的无礼调侃下落荒而逃。从那时起,这个小美人鱼就成了他记忆中的一部分,十年来一直不曾忘记。 想不到,十年后她竟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他虽然还记得她,不过她似乎已不记得他了。 命运之手将他们拉在一起,有何用意?她偷吻他,是为了好玩,还是…… 两下敲门声唤回他漫飞的思绪。 「进来。」他切掉录影带,关上电视。 开门走进来的人是童诗诗,他一看见她赧红的脸,眼里不觉带笑。 「这幺晚了,有什幺事吗?」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诗诗窘迫地看着地毯,两手无意识地绞着,当她惊觉蠢行被拍下来时,简直羞愧得想一头撞死算了,恨不得立刻冲出奥斯顿饭店,逃之夭夭。 就在她迅速收拾完行李,想赶在石玄朗看见录影带之前向他辞行时,没想到从十楼的房间走出来搭上电梯,一直到十九楼办公室的这一路上,所碰见的饭店员工都用一种诡异莫名的笑容和她打招呼。那种古怪的笑弄得她毛骨悚然,遍体生寒,无法不去敏感地猜测大家都已经知道她所做的蠢事了。 「我……非常谢谢石总裁这几天的……指导,我想我该回澎湖了。」再不快点离开,她就要羞死在这里了。 「为什幺这幺急?」他懒洋洋地欣赏她尴尬腓红的脸蛋,觉得有种令人心动的可爱。 「因为……」她窘得说不出话来,老天,这种丢脸的事怎么说得出口。 「我刚刚接到江莉芬的电话,她父亲已经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去世了,所以她必须请八天的丧假,这八天当中我身边需要有人替我安排行程和接听电话,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的忙?」听到她想回澎湖,他临时抓了一个借口想留下她,并没有多想后果,不知怎地,就是很想先把她留在身边再说。 她意外地抬头看他一眼,望上他那双摄人心魂的瞳眸,两顿立刻火灼般烧得又红又辣。完了,她变得好奇怪,一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产生遐想。 「可是……我……家中有事……」她吞吞吐吐,浑身热得像在锅炉中烧。 「什么事?」他近乎质问的口气。 「那个……是……」她头昏脑胀,一时想不出合理的借口。 「澎湖这个季节刮风刮得最大,是游客最少的时候,你家的旅馆应该还不需要你的帮忙才对。」 她尴尬地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竟然连澎湖的淡旺季都这么清楚。 「我什幺都不会……」 「你只需要帮我接电话、安排行程,这些工作都很简单,我用一天两千元的薪水来雇用你,如何?」他真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幺没有原则的决定。 诗话呆了呆,一天两千元,还可以天天黏在他身边,好诱惑人的价码啊!可是……她不希望让他发现自已无耻的那一幕。 「莉芬姊不是还有一个助理小妹吗?」咳,现在只有能推就推了。 「只有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石玄朗的耐性已经用光了。「这几天我半点也没有亏待过你,难道帮我这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吗?」所有威胁利诱都用上了,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诗诗哭丧着脸,回澎湖以后就看不到他了,她当然很想很想留下来。可是,她更怕他看了录影带以后会轻视她、瞧不起她,到那时候她更无地由口容了。 「你要是看过录影带以后,就绝对不会想要我的帮忙了,说不定还会气得把我一脚踢出去。」她沮丧地低喃。 原来如此——石玄朗努力憋住笑。 「你是说开会时的录影带吗?」他决定消除折磨她的罪恶感,选择撒点小谎。 「通常会议室只有开会时才会录影,那些录影带有什么好看的。」 诗诗惊愕地抬起头。 「真的吗?会议室只有开会时才会录影吗?」她不敢相信地再问一次。 「嗯。」 她脸上的乌云迅速散去,炸开了一朵缤纷灿烂的微笑。 「好险,你早点告诉我嘛。」她如释重负,紧绷僵硬的肩膀垮了下来,原本大腿贴着大腿,膝盖紧靠着膝盖的双腿,现在全都放松了。 见她大松一口气的滑稽模样,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何?我的提议你到底肯不肯答应?」他薄唇勾出淡笑。 「当然没问题。」诗诗心中的障碍都消失了,原本沉重的心情变得异常轻松愉快,她得意忘形地说:「你刚刚说要用一天两千元雇用我的喔,到时候别嫌我太笨而反悔,哈哈。」 石玄朗静静凝视着她,黑眸闪过一抹困惑和沉思,自己为什幺不遗馀力留下她?就只因为她散发着如阳光般与众不同的光芒,还是比实际年龄还轻的可爱笑脸? 他也觉得迷惑了,只希望自己真的不会反悔。 ☆☆☆ 诗诗一坐上江莉芬的办公桌,才知道原来秘书的工作那么复杂,秘书室的助理小妹可儿接下了江莉芬手中较为机密的文件资料处理工作,而她则转接下可儿原来的工作,例如接听电话、排订会客时间、替石玄朗的访客泡咖啡、拆信和回信等等的简单工作。 工作虽然简单,但是接不完的电话、应接不暇的客人、泡不完的咖啡、回不完的信件,都让她忙得不可开交、累得筋疲力尽,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夜香梦想的秘书工作,其实只是一个高级女慵的代名词而已。 甚至,要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都很难,就像可儿,整个人像一块深藏在南极海的万年冰山,让她觉得好冷、好冷。 「诗诗,佟云今天会回来,你要记得通知司机到机场接他。」可儿一边打电脑一边说。 「佟云?佟云是谁?几点的飞机呀?」诗诗手忙脚乱地翻看厚重的记事簿。 「我有记下他班机的时间,你找一找十月九日那一栏就知道了。」可儿冷淡地回头说。「还有啊,佟云是总裁身边的特别助理,去加拿大出差考察了半个月,今天回来。」 「喔。」可儿难得对她说这么多话,她很高兴和可儿的友谊似乎进了一步,虽然比蚂蚁的那一步好不了多少。 她在记事簿上找到十月九日那一栏,果然上面有佟云回台湾的班机时刻,她专心推算着飞机飞抵机场的时间,无意间在十月十一日那一栏满满的行程中看见一行小小的字,上面写着「总裁生日」。 她呆了呆,后天是石玄朗的生日!可是在他生日当天竟然还有满满的会客行程,这……实在太没有人性了吧。 她发呆了半天,目光一直缠绕在「总裁生日」四个字上面。 可儿起身泡了一杯咖啡回来,看见诗诗撑着下巴发呆,皱了皱眉说:「你到底通知司机了没?」 诗诗回神,立刻打电话给柜台,交代完毕后,她忍不住向冰山似的可儿开口问道:「可儿,后天是总裁的生日吗?」 可儿想了想,点头说:「是啊!」 「那为什么还排满了会客时间?大家有没有计划替他安排个庆生宴之类的?」她满心期待地问。 「没有,因为总裁从来不过生日。」可儿回过头,对着一脸期待的诗诗泼去一盆冷水。 「为什么?」她诧异极了。 「不关你的事吧!」地冰冷的语气瞬间将诗诗也冻成了一块冰。 石玄朗突然开门从他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朝诗诗勾了勾手。 「跟我一起下楼。」很威严命令式的语气。 「喔。」诗诗弹跳起来,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电梯门合上前,她看见可儿锐利的目光紧跟着她,不由得令她打了个冷颠。 「好玩吗?」 石玄朗突然的问话吓了她一跳。 「什幺?」她呆呆地反问。 「秘书工作啊!」他一反刚才严肃的表情,凝视着她的黑眸泛着温柔的流光,薄唇蒙着迷人的笑。 「好忙,原来两千元的日薪不是这么好赚。」她真喜欢看他露出充满迷人魅力的笑容,可惜地只能再欣赏个……六天就要走了,唉,不经意瞄到他的性感双唇,视线立刻钉住,移也移不开。 「不要每次都用那种色迷迷的眼光看我,没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大胆的。」他俯低下头慵懒地轻嘲,黑眸闪着笑意。 诗诗羞得飞离视线,全身快轰然起火了。 电梯门在六楼开启,石玄朗收敛了玩笑的表情,精睿和严峻迅速取而代之,诗诗讶然,觉得不可思议极了,没想到一个人的表情居然可以转变得那幺快。 她看他的眼神真的色迷迷吗?天哪,真是丢脸死了! 在一间客房门口前站着五、六个人,其中有两个看起来像中东籍的男子,身形粗犷魁梧,正面红耳赤地和饭店员工争执些什幺,饭店员工似乎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看见石玄朗,就像见到救星般立刻冲到他跟前一一禀告。 「总裁,这两位客人硬要说遗忘在房间里的皮夹和手表,被打扫房间的女服务生偷走了,可是女服务生说她根本没有看见房间里有皮夹和手表。」员工a详尽地报告。 员工b则迟疑地说:「总裁,其实这两位客人十分恶形恶状,好几次带酒店小姐回饭店来,虽然都让我们制止了,可是昨天对女服务生性蚤扰,今天却又指控她偷皮夹和手表,实在很奇怪。」 「好,我知道了。」石玄朗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应酬的笑容,朝那两个中东籍男子走过去,用英文和他们打招呼。「嗨,我是奥斯顿饭店的总裁,我姓石,听说两位遗失了皮夹和手表?」 「不是遗失,是被你们打扫房间的女服务生偷走的,皮夹里面有四千元美金,那只镶钻手表大约值两千元美金,请你们饭店赔偿我们的损失。」满脸胡子的黝黑男子很气愤地说,但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定。 「如果两位坚称是被女服务生偷走,我当然不会允许饭店里出现窃盗的行为,无论如何都会调查清楚,并且一定会报警处理。」石玄朗从容地说,暗暗观察着他们的反应。 两名中东籍男子对望一眼,古怪地笑说:「奥斯顿是国际知名的饭店,一旦报了警、或是上了报以后,对饭店的形象会有损害吧,如果你肯负责赔偿,我们就愿意息事宁人。」 石玄朗在心里冷笑两声,看得出这两个中东籍男子根本就是故意栽赃,想因此从他手中捞一笔横财罢了。 「我坚持报警处理,一切都等警方来了以后再做决定。」这两个无赖想从他身上骗钱,门都没有。 「你难道不担心奥斯顿饭店以遭窃之名上报,严重打击你们的形象吗?」两个大汉仍然语带暗示和威胁。 「我不担心,但是如果这件窃盗案子虚乌有,倒霉的应该不是奥斯顿饭店,两位请放心,真相会水落石出的。」石玄朗冷眼看着他们,想威胁他达到目的,再等一百年吧。 他转身,在两个中东籍男子不甘的怒视中,用中文吩咐饭店员工。 「立刻报警,让警方向安全室调查这件事,有什么状况再向我报告。」 「是。」 石玄朗客气地向两个彪形大汉颔了颔首,转身带着诗诗离开。 「他们是骗人的对不对?」等电梯时,诗诗问。 「没错,如果你碰到类似的事,会怎幺处理?」 「可能……花钱消灾吧。」如果是她,一定只会用这种窝囊的方式解决。 「你要记住,花钱不一定能消灾,一日一遇上恶棍,花再多钱也消不了灾,要记住『邪不胜正』这句话。」他拍了拍她的头。 诗诗忽然觉得他的举动好令她窝心,他带她亲眼目睹实例,给她机会教育,很真心的让她有学习的机会,让她觉得好感动好感动。 往上的电梯来了。 「你先回办公室,我要到江莉芬家上个香。」他目送她进电梯。 这句话倏地摧毁了她满心的感动,不知从何时起,她愈来愈在意石玄朗和江莉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模糊暧昧的关系了。 「开车要小心。」为了掩饰自己的自作多情,她绽开比朝阳还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的关心。」他挑了挑眉,悠哉地勾魂一笑。 电梯门一关上,她丧气地垂下头,发出痛苦的声吟。怎么办、怎幺办,她好象愈来愈喜欢石玄朗了,可是石玄朗曾经说过,他和江莉芬在一起时通常裸裎相见,这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得与夫妻无异了。 她心中热切的梦想倏地冻结,冷得心思错乱,突然好想知道,石玄朗究竟是用什么眼光看待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她的心都跟着石玄朗飞了,这种感觉好痛苦喔。她必须残忍地警告自己,石玄朗虽然待她不错,但还是别自作多情的好,梦想终究是梦想,可千万别自取其辱。 回到办公室,可儿不在。 她失魂落魄地翻看着桌上的信件和记事簿,瞥见「总裁生日」的那一栏,怔了一怔,不了解石玄朗为什幺不过生日? 想了想,没有什么能回报石玄朗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干脆在他生日这天送给他一个大惊喜吧! 她童诗诗可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呢,主意一打定,她立刻拿起电话,一一打给锁定的目标。 ☆☆☆ 十月十一日一大清早六点整,十九楼的办公室很安静,还没有一个人来上班。 诗诗手提着一大包纸袋,肩背着一架高脚梯,悄悄溜进石玄朗的办公室。 她兴奋地把辛苦做了一整夜的「成果」一一在办公室里装饰布置起来,完成后,她关上灯,得意地仰头欣赏自己的佳作。 「哇,真是太漂亮了——」她陶醉在亲手完成的星星海中。 赶在所有的员工上班前,她火速冲到饭店后街的蛋糕店领取订好的慕思蛋糕,又在花店买了一大束香水百合,把石玄朗的办公室装饰得像一场小型的party。 她把灯全部关掉,悄悄躲在办公室的门旁,决心要给他一个惊喜。她喜孜孜地幻想着,当石玄朗看见她为他精心布置的生日会时,会有怎样的惊喜表情。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等着……隐约听见有沉沉的脚步声走到门边,然后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立刻跳上去,手中的拉炮发出喜悦动人的「砰、砰」声响。 「surprise!」诗诗兴奋地大喊。 石玄朗真的被surprise到了,表情一阵错愕。 「生日快乐!」她情绪亢奋地高喊,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半点笑容,心底隐隐浮现不大妙的感觉。 石玄朗瞥了一眼蛋糕和鲜花,性感俊眸变得冷冽不悦。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没有,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她亢奋的笑容在脸上僵成了傻笑,看见可儿和只见过一面的佟云惊愕地站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她有些惶惶不知所措,怎幺了?她到底做错了什幺? 「把蛋糕和花统统拿走,十点有贵宾要来,办公室弄成这副样子怎幺接待贵宾。」他把脸转向可儿,并不直接对诗诗发火。 「那个……」诗诗用力咽下口水,诚惶诚恐地说道:「对不起,我把总裁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了。」 「什幺!」石玄朗瞠大双瞳,眉峰渐渐聚满怒火,愤然大吼。「你居然敢擅自取消我的行程,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么大的权利!」 诗诗呆愕地杵在原地,这一生还不曾有过比现在还丢脸的经历,没想过她的一片好意竟成了一个大笑话,十年前所遭受的羞辱还远不及现在十分之一。 这份羞辱不只严重伤了她的心,也激起了她的怒火。 「是我多事了,对不起……」她咬牙道歉,却压抑不住心底的伤心,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她的眼泪震住了石玄朗,就连一旁的可儿和佟云也都傻住了。 诗诗不想在这幺多人面前出丑,转身哭着奔出去。 可儿和佟云尴尬地偷瞄着石玄朗,发现他呆望着桌上的蛋糕和鲜花怔冲出神,像在沉思,又像在懊悔。 他叹口气,微仰起脸,在看见天花板上耀眼闪烁的星星海时,整个人呆住了。 第五章 诗诗茫然地低着头,踩着人行道上的红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她从来没有如此用心想帮一个人过生日,别无所求,只想看见石玄朗真心诚挚、毫不作假的笑容,只要一次就好。 是她太天真了吗?还是都会人的心思比较复杂难懂,不是她这种单纯的乡下海岛人所能了解? 哼,台湾也是个岛屿啊,就算比吉贝岛大很多很多又有什幺值得骄傲的,非要动不动就刺伤她不可吗? 当她开始觉得又累又渴又饿、两条腿快要走不动时,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站在高楼耸立的陌生街道上,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可是很显然的,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迷路了。 掏了掏口袋,这才想起身上所有的财产全花在蛋糕和鲜花上了,只剩下找零的两百多块钱。唉,她这样掏心掏肺地付出,结果却换来了石玄朗无情的对待。 好想回吉贝岛、好想跳进海水里、好想和鱼儿、海豚悠游自在地玩耍……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填饱肚子,她快饿昏了。 诗诗随便在7-11超商买了一份热狗大亨堡和一罐绿茶,坐在人行道上狠吞虎咽地吃完,十月的台北仍然好闷热,她仰头呆望着从行道树叶中筛漏下来的细碎光影,长声一叹,冰凉的绿茶也止不了她体内的渴。 想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她就觉得委屈至极,那么用心想博得石玄朗的欢心,想不到在他眼中,她的用心竟形同噩梦一场那般。 好渴、好渴——好想念海水的清凉、波涛的气味和浪花的声音,她像离开海水太久的人鱼,虚弱得快要脱水至死了。 她想去海边,寻求大海的庇护与抚慰。 台湾的海边在哪里?离台北最近的海边在哪里?她抓住路上行色匆匆、衣冠楚楚的上班族询问。 「离台北最近的海边?应该是淡水吧,要不然就是宜兰和苏澳那边。」冷漠的上班族极尽所能回答她,当了十年上班族,让他差点忘记台湾还有海边了。 「淡水、宜兰、苏澳……」这些地名她都听说过,好象都是非常有名的地方。 「有捷运可以到淡水呀!」上班族好心提醒她,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诗诗仰头看见四节车厢从她头顶经过。 「啊——」她叹为观止,是那个吧,那个就是捷运了吧,她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 她跟着捷运轨道走到捷运站,在站务人员亲切的教导下学会怎幺搭捷运。 呼啰啰——她坐在车厢内贴着玻璃窗看向窗外,捷运带她低空飞过幢幢高楼,对生活在纯朴海岛上的诗诗而言,台北的捷运先进得令她瞠目结舌。 到了淡水,她一路见人便问:「海边在哪里?」 辗转搭上老旧摇晃的公车,终于远远看见了大海。 这里没有沙滩,海边全部都是礁岩,她跳下车,费力地攀过奇岩怪石,高高站在礁岩上享受海风的吹拂。 啊——太舒服了—— 「小姐,你站的那个地方很危险,会掉下去喔!」 诗诗听见远处有几个钓客好心警告她,她转身摇了摇手,表示自己并不怕。 海面上碧波闪亮,海风柔柔地吹拂着她身上的及膝长裙,这一刻,她觉得受伤的心得到了些许慰藉,一想到石玄朗不领情的冷冽眼眸,胸口又因干渴而微微地疼痛起来。 她张开双臂,深深吸口气,耳中充满了海浪的呼唤声,她纵身一跃,跳下如镜面般平静的大海。 她在海中嬉戏翻滚,掀起层层浪花,一切曾委屈、栖惶无措的受伤情绪,都在此刻暂时远去了。 岸上的钓客们全被诗诗突如其来的跳海举动给吓坏了,纷纷丢下钓竿冲上岸,有人大喊,有人急忙打行动电话发出求救讯号。 「有人自杀了!」 「快报警啊,有人自杀了!」 诗诗在海中畅泳,完全没有听见岸上钓客们因为她而引起的大蚤动,她正潜下海平面,寻找海面下美丽的珊瑚礁和色彩艳丽的鱼儿。 ☆☆☆ 在台北人生地不熟的诗诗,会跑到哪里去?万一碰上坏人,她那种直线式思考的单纯个性,随随便便就会被人生吞活剥了。 石玄朗担心地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搜寻,不停在饭店方圆几百公尺的周围一圈又一圈地兜着。 在他的记忆中,这辈子还不曾用这种心情担心过任何一个人的安危,甚至也不曾被任何一个人深深感动过,想不到,娇娇小小的一个童诗诗,就能让一向冷静理智的他乱了方寸。 他的父亲是官阶很高的飞官,从小到大,父亲在他眼中却永远只有一个身分——大暴君。 暴君有几个特色,刚愎、暴戾、好色。 在一个暴君的羽翼下成长,他并没有成了一个懦弱畏缩的受气包,性格反而因此变得更加强悍无畏。年龄渐长,他就愈明白,若想要抵抗父亲的高压强权,就必须比父亲强,还要更强。 冷酷的成长环境造就他坚毅不屈的奋斗精神,父亲让他深刻体悟到,阶级和权威才是使人敬重的唯一方式,他凭着这种想法和一股超越所有人的毅力,在最短的时间内靠自己的力量爬到总裁地位,从此声名大噪。 他得到了心中想要的阶级的权威,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人的敬畏与尊重,他用王者的目光睥睨一切、傲物恃才,刻意忽略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然而这份无人敢探索的空虚寂寞却在今天被童诗诗触动了,她天真地在办公室的天花板贴上一颗颗用萤光纸制成的立体星星,只要关上灯,便会在黑暗中发出闪亮耀熠的光芒。 他被感动了,生平第一次在禁忌伤口被触痛的同时,仍然还是被感动了。 童诗诗,莫名其妙走进他的人生,尽其所能的翻搅他冷漠的情绪,惹得他为她烦躁、担心她的安危、被她无邪的小小善意而大受感动。 真是莫名其妙,她再过几天就要回遥远的吉贝岛了,不论身分、距离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机会,没必要把两个人都弄得牵肠挂肚的,多烦人! 他扭开电台频道听音乐,心神恍惚地开着车在街上转来转去,一曲音乐结束,听见电台插播三分钟的即时新闻,其中一则竟然是—— 「有名女子在淡水近浅水湾附近跳崖自杀,警方获报,正尽速赶往抢救当中,根据钓客的描述,半个多小时前,有名淡褐色的长头发、身穿米白色连身裙的女子跳进海里……」 石玄朗用力踩下煞车,整个人惊呆住,根本听不见身后喇叭狂呜,只听见自己心里的喊声——是诗诗吗?怎么会呢?怎幺可能呢?她会傻到因为早上的事件而跳崖自杀吗? 完了,她那颗天真单纯的脑袋,很有可能指挥她的身体做出这种蠢事来。 他被这个想法吓得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直往上冲,猛然一踩油门,将车子高速冲往淡水方向。 在经历过此生最惊惶的四十分钟后,他的车终于飙到了目的地。 礁岩上站着很多人,有警察、新闻记者、海防驻军、钓客和一些看热闹的不相干民众。 他的思绪霎时间被怞成真空,从听到新闻到现在四十分钟了还没有找到诗诗,很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恐惧不安的感觉击倒了他,他恍恍然地跨越嶙徇礁岩,朝海岸边走去。 俊美挺拔、深邃陰冷,穿著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装,拧眉望着海面的石玄朗,立刻引来岩岸上不少揣测注视的目光。 石玄朗全副精神都专注在正于海面搜寻的几艘救生船上,根本无暇理会身旁的窃窃私语。 「看到了!有一艘救生艇把女孩子救上来了!」岸上突然有人大喊,接着引发众人一阵喧哗沸腾,所有相干与不相干的人统统往岸边挤过去。 石玄朗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恐惧救上岸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救生艇慢慢驶到岸边,他看见了坐在船上的诗诗,整个人惊慑住,虽然她浑身湿漉漉的,但是她的手在动,头也在转动,她是活着的! 他努力盯着她,只觉得耳中嗡嗡地不断作响,看着她在许多人的搀扶下跳下船,紧接着就被一堆新闻记者给团团包围住。 「请问你为什幺要跳海?」 「你跳海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想自杀?」新闻记者抓着她纷纷追问。 「我只是想游泳而已,什么自杀?我听不懂……」诗诗清亮的眼眸噙满疑惑,她觉得很奇怪,跳下海游泳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居然还来了一堆人要「抢救」她,难道台湾的人都不下海游泳的吗? 「为什么跳下海一个多小时都没事?你是游泳健将吗?」新闻记者又追着问。 诗诗点点头,说:「我常常下海游泳潜水,游一、两个小时是很平常的事,你们不用替我担心。」想不到有这幺多人关心她,台湾的人也满善良的嘛。 石玄朗听见她的回答,心脏猛地一紧又乍然松懈,然后,是无法抑制地愤怒起来。他疾速地冲过去,拨开重重人群,大掌粗猛地伸向诗诗的肩膀掐住,他其实是想掐住她摧折可断的脖子! 「啊——」诗诗大吃一惊,迷惘困惑的脸庞乍现出一朵惊喜的灿笑。「怎么连你也来了!」 「快跟我走!」他的大掌锁住她的臂膀,一路拖着她往回走。 「好痛、好痛!」她的手臂快被他扭断了,疼得连连吸气。 「快跟着拍,那个人好象是商界知名人土。」 「对,好象是石玄朗,快追上去!」跑新闻的记者认出石玄朗的身分,立刻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石先生,请问你跟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请问你对这小姐跳海的事件知不知情?」 「石先生,请问……」 「不必再『请问』了,统统滚远一点!」石玄朗难以忍受地大声咆哮,送给那些摄影机一张濒临爆发的俊脸。 为了奥斯顿饭店的形象,他一向对媒体礼敬有加,可是现在的他怒气勃发,再也忍无可忍,自己和饭店的形象老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慢、慢一点,我的手快、快痛死了!」诗诗痛得缩肩低喊,声音听起来好象随时会断气。 石玄朗没有半点怜惜,杀气腾腾地拖着她走,这个臭丫头,让他担忧得就像这个世界面临了末日般,一向自诩的自制力全都消失不见,结果闹了半天竟然是个乌龙新闻,气得想把她狠狠撕成碎片。 诗诗觉得自己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拉扯着走,浑身痛得快虚软了,根本没有多馀的力气好抗议他的粗暴,就在她晕眩得差点休克时,猝然被他猛力地推上车。 砰!石玄朗重重地甩上车门,坐上驾驶座,使劲一踩油门,车子立刻像箭一样飞射出去,把所有看热闹的人远远抛在车后。 车子飞快地在滨海公路上奔驰、呼啸而过。 诗话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她抬起脚抵在前座,两手死命抓着椅背,似乎听见自己不断发出无意义的喊叫声! 「好恐怖!不要这样吓我!」她尖叫,好象坐在云霄飞车上的恐怖感觉,神经末梢快一根一根绷断了。 「原来你也知道受到惊吓有多恐怖!」他大吼,眼中燃着冲天怒焰。 「什么意思?」她呆望他刀削似的侧脸,天哪,她没见他如此暴怒过,她做了什么?她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石玄朗用力一转方向盘,然后踩下煞车,车子甩了一个大弯后在一块空地上死死地停住。 馀悸犹存的诗诗惊瞪着双眼,全身的骨节仿佛要脱散了一样,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掉了。 「全台湾的新闻频道都在播放你跳海自杀的消息,你知道吗?」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火气质问她。 「我不过是游个泳就被人说要自杀,台湾的新闻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吧。」说着说着,想到在岸上迎接她的那堆人,就忍不住失声笑出来。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换了我也会以为你想自杀,谁也想不到你会拥有精湛的泳技。」他的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她。 「真、真的吗?」她眨了眨无辜的大眼,无奈又好笑。 「莽莽撞撞的跑到海边来游泳,你难道以为我一点都不会担心?」他不悦地厉声斥责。 诗诗的心口震颤了一下,轻怞口气。他会担心她?真的吗?好……好高兴听见他这么说。 「为什幺跑到这里游泳?」他微微侧过身,深眸锁住她。 「不为什幺……」她稳住心神,在心里嘀咕着,还不就因为你伤了我的心。 他寻衅地斜睨着她,眼中尽是调弄的笑。「难怪你爸爸会替你取名叫诗诗,我好几次看见你都是浑身湿湿的。」 呃!诗诗怔愣了一下,这口气太熟悉了! 石玄朗下车从后车厢拿出一条大浴巾回来,往她身上一扔。「把身上擦干,小心着凉了。」 诗诗无意识地擦拭着头发,小脸惊诧至极,一双无邪的黑眸睁得很大,一瞬不瞬地直瞅着他。 「你……十年前去过吉贝岛?」她觉得石玄朗愈看意像十年前那个男孩子,如果是真的,那命运也未免过分巧合了吧。 「小美人鱼的记忆力总算恢复了。」他坏坏地勾唇一笑。 「你!真的!是你!」她震惊得脑袋钝住,语无轮次,原来……难怪老是觉得他很眼熟,老天爷居然开了她一个大玩笑。 他突然漾出挑衅的笑意。「十年前只是惊鸿一瞥,谢谢你还记得我。」 「嘴巴这么恶劣无礼的男生,进棺材前都忘不了。」她冲口说道。 「能让你记住一辈子,这是我的荣幸。」他故意贴近她,眼神慵懒地勾起一抹笑。「你身上有海水的气味——」 诗诗屏住呼吸,心跳的频率加快了速度,他缓缓地靠向她,温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鬓际,空气仿佛骤然稀薄了,晕眩和迷乱的感觉袭向她,神魂一瞬间坠入他眸中那一泓无止尽的深潭。 「这就是美人鱼的味道吗?」他的手指轻轻拂弄她的湿发,几乎贴在她的耳畔低低呢喃着。 性感的薄唇离她好近好近,拿尺来量不超过三公分的距离,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紧张得、心神恍惚、浑身虚软,心里不禁暗自偷问,他会不会吻她?会不会吻她? 在这种奇异、教人迷惘的气氛里,石玄朗几乎醉倒在她迷离恍惚的眼眸中,差点克制不住吻上她微启的红唇,他可以感觉到她的等待,这带给他异样的满足感,但他决定辜负她的期盼了。 他缓缓退开,伸手柔乱她微湿的秀发。 「下次不准再做出这种惊人之举了。」 她陡然清醒,整张脸庞又羞又窘地烧红了,她刚刚该不会表现出一副大花痴的模样来吧,天……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了,还没谢谢你今天的好意,那片星星海很漂亮。」他发动车子驶向公路,稍稍化解了一点她的尴尬和窘态。 「为什么不过生日?」她把大半张脸都藏进大浴巾里。 他专心开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许久以后才淡淡说道:「有人会选在自己母亲的忌日过生日吗?」 诗诗愕然望向他。「你母亲在你生日当天去世?」 「正确的事实是,在我出生那一天,我母亲因为血崩而去世。」他轻描淡写地说,这个事实,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所以……你才会……从来不过生日……」如果现在有把刀,她真想砍死自己向他致歉。「对不起,我太一厢情愿了,不知道……」 「不用道歉,不知者无罪。」他顿了顿,一股莫名的情绪促使他接着说下去。 「我确实这辈子没有过过一次生日,我的父亲是飞官,长年不在家,母亲死的那天,我父亲并不在她的身边,而是在一个『阿姨』的床上,从那时候起,我就在好几个『阿姨』的轮番照顾之下长大,我从小就很清楚,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没有过生日的权利。」 诗诗怔仲凝望着他,在他冷冽傲然的面具下,原来有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身世,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怜。 「对不起,因为我的无知,害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对不起……」她很想安慰他,可是不懂该怎么做比较适当。 「不要一直道歉。」他有点不耐烦了,所有的过去他都隐藏在心底的最角落,并且试着去遗忘,今天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居然会对一个小小的童诗诗大谈心里的话。 「我原来希望你会开心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她仍在低声忏悔。 石玄朗深吸口气,看来最恶心肉麻的真心话要说出口了,否则回饭店的这一路上可能得被迫听她不停的忏悔。 「生命中曾经度过三十个十月十一日,只有今天最开心。」 诗诗呆愕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真的吗?」她愣愣地问。 「没错。」他咬牙回答,那种恶心肉麻的话,他可不想再说一遍。 她轻咬着下唇,再怎么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就这样,回台北的这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傻笑着。 ☆☆☆ 江莉芬在家里陪着伤痛欲绝的母亲,一边和两姊妹默默折着给父亲超渡用的莲花,电视机一直开着,唯有如此,才能舒缓一点屋里死寂的窒息感。 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女子跳海自杀的新闻,这类新闻几乎每天都有,江莉芬连头也没有抬起来,迳自低着头折莲花瓣。 「……这名女子奇迹似的生还,跳海女子自称拥有极佳的泳技,在大海中游泳一、两个小时不足为奇。不过很意外的是,商界名人石玄朗先生竟也来到了现场,似乎与这位年轻女子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 江莉芬猛然抬头盯住电视,一看到石玄朗怒气冲冲地拉扯着童诗诗的画面,心头一沉,努力建构多年的美梦刹那间被震得支离破碎了。 「大姊,那个人好象你的老板?」小妹也看见了电视上的石玄朗,前几天他曾来上过香,绝俊又深沉的模样迷倒了一家姊妹们,要不记得他也难。 「真的是大姊的老板耶,大姊认识那个女的吗?」二妹对着电视指指点点的。 「不认识。」江莉芬冷冷地说。 原来还以为从吉贝岛来的童诗诗又土又呆,模样虽然很青春、阳光、亮丽,但应该不是石玄朗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想不到她失算了,让这只长得无辜可爱的野狼登堂入室,她费尽千辛万苦才熬到目前「备位女友」的地位,可是童诗诗居然不必任何努力,就能轻轻松松得到石玄朗特殊的关爱,运气好得让她又妒又羡。 她花了两年的时间,凭着无人匹敌的气质与美貌,加上在工作上的努力不懈,这才慢慢爬到石玄朗身边的位置,最近好不容易拉近与他之间的关系,进步到了接吻的阶段,虽然他待她的态度仍然模糊暧昧,但她有绝对的耐心,也有足够的聪慧钓上石玄朗这个优质黄金单身汉。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情况有变了,自从上回和石玄朗在泳池畔的热吻被童诗诗打断以后,她就有种极为不祥的预感,果然,这个预感成真了。 以她对石玄朗的了解,她看得出他身上细微的变化,特别是在童诗诗面前,他眼中总是闪烁着奇幻的光芒,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这个发现更让她又妒又恨,实在咽不下这口郁气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捍卫自己辛苦建筑的城堡,绝不能轻易被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给摧毁。 绝不能! 第六章 「你跟总裁之间到底有什么特殊关系?」佟云拍了一下诗诗的桌子,兴冲冲地问,一脸准备听八卦的表情。 又来了! 诗诗痛苦得趴在桌面上,从今天一大早开始,每个员工看见她都问相同的一句话,就连老爸也远从吉贝岛打电话给她,气急败坏地质问她怎么会上了社会新闻,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天哪……哪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下海游个泳,就莫名其妙地被新闻记者当自杀新闻播出,碰巧又在现场逮到石玄朗,记者便加了几句臆测之词,谁想到一夕之间,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名,每个遇见她的人,都会挤眉弄眼地想从她身上问出八卦来,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了。 「没有哇!」她摊着手,无奈地看着眼前称得上是帅哥的佟云。 「真的没有?」佟云那张清爽英俊的脸孔明摆着不信,自顾自地用那广播电台男主持人般的优美嗓音说道:「昨天新闻闹得那么大,『石玄朗与跳海的年轻女子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女子跳海是否另有隐情』,还说没有。」 「你别加油添醋了好不好,记者哪有说什幺『不为人知的关系』,你少乱讲了。」这则新闻她反复看得都会背了,不过,在面对很像大男孩般可爱、逗人的佟云,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想看见狂狮怒吼的石玄朗出现在萤光幕上,那可是千古难得一见的精彩画面,你还真是了不起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让石玄朗在媒体面前原形毕露的。」佟云哈哈大笑。 「这是讽刺还是恭维呀?」她的肩膀垮了下来,眉心紧揪着。 佟云的双臂撑在桌面上,弹了下她的鼻头,一派潇洒地笑说:「我是在赞美你呀,小可爱。」 小可爱!诗诗皱了皱眉,她和佟云好象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他的个性也未免太轻佻了。 「没想到总裁会给你这个小可爱穿米奇老鼠上班的特权。」佟云啧啧有声。 诗诗低头看着身上印有米奇大头的短t恤,并不觉得有什幺不妥,而石玄朗也任由她随兴穿衣服,并没有特别干涉过她。 「难道这里规定秘书不能穿米奇老鼠上班吗?」没有人警告过她呀! 佟云倏地瞪大眼睛,然后爆出大笑。 「你笑什幺?」诗诗皱了皱眉,突然敏感地察觉到身后射来一枝冷箭,不必多想,也知道是那位南极的冰山小姐射出来的。 真奇怪,为什么可儿总是对她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她怔忡的思绪被佟云的说话声打扰了。 「诗诗,坦白说,我还真没见过比你更可爱、幽默的女孩子。」他笑得前仰后合。「对了,你居然敢在总裁办公室里贴一大堆手工艺品,你知不知道这种粉天真可爱的手工艺品最让男人受不了,尤其是咱们的石总裁。」他边笑边大剌剌地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 「什幺手工艺品,被你一说变得好不值钱。」佟云的开朗坦率让她忍不住和他抬起杠来。「你知不知道做那片星星海有多费事,一片一片的粘、一片一片的折,还要一片一片的贴上去,很不容易耶。」 「结果还是表错情,哈哈——」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诗诗还来不及回话,突然有道诡魅的陰影从他们头上罩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两个现行犯。 「佟云,我允许你在上班时间泡妞吗?」紧绷不悦的声音冷冷地质问。 「啊,总裁来了,小的我做了一些简报,正在等你来好向你报告。」佟云不疾不徐地起身笑答,在石玄朗面前依然不改轻浮本性,两道眉毛像会跳舞一样。 石玄朗用莫测高深的眼神横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脚跟一转,走进办公室。 「看见了吗?坠入爱河的男人通常都是这副德行。」佟云突然凑到诗诗耳边悄悄献上心得,然后笑容可掬地跟在石玄朗身后走进去。 诗诗呆了呆。唉……石去朗坠入爱河这个事实,早在她来到奥斯顿的第一天就知道啦,根本用不着侈云提醒。 冰冷的敌意朝她走过来,她忍不住打个冷颤,颈背上的寒毛都竖直了。 「你跟佟云什幺时候熟起来的?」可儿冷冷地问。 「熟?」诗诗一头雾水。「我跟他不熟啊!你也觉得很奇怪对不对,为什么他今天第一次开口跟我说话,就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这种男孩子挺轻浮的哦。」她耸肩笑笑。 「人家是abc,刚从美国留学回来,怎么说人家轻浮。」可儿不悦地皱眉。 「不、不,我可能形容得不恰当,他……好象不管什么时候都开开心心的,感觉上很亲切。」诗诗急忙改口,跟可儿「聊天」还真恐怖,好象不管说什么都会激怒她。 「我看只要是有钱多金的男人,你都会觉得很亲切。」可儿白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南极的寒风再度袭倒了诗诗,这句话乍听之下没什么,但涵义却恶毒狰狞。 诗诗如在冰容僵坐着,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可儿很讨厌她,而且是非常、非常讨厌!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可儿讨厌成这样?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见石玄朗和佟云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现在就出发吗?」佟云问。 「嗯。」石玄朗点头,目光瞥向诗诗,顿了顿,随即改变主意,回头对佟云说:「今天让诗诗跟我去,你就不必去了。」 佟云睑上露出一抹滑稽的错愕,眉毛和肩膀同时耸了耸。「好吧,有美女相伴是比较惬意一点。」 「走吧!」石玄朗懒得理他的调笑,朝诗诗勾了勾手。 「去哪里?」她奇怪道。 「高雄的奥斯顿度假山庄今天周年庆,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庆生酒会。」 「庆生酒会!」她双眼大睁,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行吗?」 「奥斯顿度假山庄就开在南台湾的海边,想不想实地学习,随便你。」他不耐地看着她。 「想!当然想!」她眼睛一亮,目光渴望地瞅着他,片刻前被可儿冻伤的心,神奇的恢复了。 「想就动作快一点,别拖拖拉拉。」石玄朗迳自走到电梯口。 「好,等一下……」诗诗跳起来,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我该准备什么?」 「准备你甜甜的笑容就行。」佟云贼兮兮地看看她,又看看石玄朗,帅气的睑耍起宝来很可爱,诗诗看着忍不住笑起来。 「电梯来了,你还在磨蹭什么!」石玄朗大吼,低沉的语调少了克制力,多了几分危险和怒火。 诗诗急忙用闪电般的速度冲进电梯里,偷瞄着石玄朗冷硬的表情,真不知道他这两天吃了什幺炸药,动不动就对她又吼又叫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佟云熟络起来的?」他斜瞥着她,不快地质问。 诗诗微微一呆,好奇怪,他居然问出和可儿相同的话。 「我跟佟云不熟啊!不过他的个性很亲切,像和气的大哥哥一样,很自然而然就跟他熟络起来了。」那像你呀,既目中无人,态度又凶神恶煞的。 「和气的大哥哥?」他的喉头蓦然一缩,冷肃的眼神缓缓落在她身上,什么和气、亲切,有时候这只是人类的一张假面具罢了,这种解释更令他不快。 这丫头到底跟他犯什么冲,老是莫名其妙让他失去定性,轻而易举就能撩拨起他的火气,就算她喜欢佟云那种靠下半身过活的男人又干他什么事! 诗诗觉得很无辜,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懂得台北人说话的艺术了,否则为什么每次一开口不是惹人生气,就是惹人大笑? 电梯到了一楼。 「你想穿这身米奇老鼠跟我去参加酒会吗?」石玄朗眯着眼打量她。 诗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我没参加过酒会,不知道应该穿什幺比较合适?」 他的眸光掩上深思,凝望她好一会儿。 「跟我来。」他笔直地朝大厅旁的名店街走去,诗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进gi名店内,几个女店员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石先生,真难得您会大惊光临。」 「晚上有个酒会,麻烦几位帮她简单打扮一下。」石玄朗把诗诗往前一推。 「没问题。」两位女店员分别挽住诗诗的手臂,拉进一间小房间里。 当石玄朗喝完一杯热茶,翻完一本型录后,听见女店员打开小房间的声音,他抬起头,乍见诗诗全然不同的模样,俊容闪过一小簇惊奇的光芒,迟疑地有些不敢相信。 「很可爱、很漂亮吧,石先生,打扮成这样可以吗?」女店员笑问。 诗诗穿著一袭黑色及膝的削肩小礼服,贴身的窄腰设计强调出她因长期游泳而玲珑修长的身材,褐金色的长发简单地绾起,更衬得她的颈项优美细长,蜜金色的肌肤上了一层淡淡的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无懈可击的。 石玄朗目眩于诗诗前所未有的柔美神态,忘我地凝视了半晌,闪闪黑眸舍不得移动半寸。 诗诗被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瞧得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抿起唇,垂下头避开令她窒息发热的凝望。 「别抿嘴,会把口红吃掉的。」女店员急忙提醒她。 「噢。」诗诗俊愣愣地笑了笑,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打扮,浑身不自在极了。 石玄朗脸上泛着满意的淡笑,悠闲地起身,迅速在帐单上签下名字。 「走吧!」他简洁有力地说,缓缓朝她伸出手。 诗诗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他抓住她的手腕,将索荑紧紧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像触了电似的心口一颤,水灵灵的眸子闪出一抹惊喜与甜蜜的波光。 ☆☆☆ 「童颜旅馆出了什么问题?」在往高雄的高速公路上,石玄朗懒洋洋地问道。 「最近两、三年来客人愈来愈少了。」诗诗端坐在舒适豪华的皮椅上,并且一直很注意不要去抿嘴,免得把口红吃光了。 「知道原因吗?」 「可能是因为吉贝岛的黄金海岸开发了很多水上活动,成了热门的旅游景点,也因此多盖了好几家度假旅馆,但是童颜旅馆离黄金海岸远了一点,加上旅馆已经有十六年的高龄,对喜欢海上活动的年轻人来说,可能没有多少吸引力,才会渐渐被淘汰吧。」她把自己曾经分析过的原因说给他听。 「饭店只有你和你的父亲两个人经营吗?」在他遥远的记忆中,童颜旅馆全部由圆木建造而成,时间一久自然会显得老旧,古朴的味道当然不讨年轻人的喜欢。 「还有一个打扫房间的欧巴桑,餐厅唯一的厨师因为生意不好而离职了。」她苦涩地一笑。 「你的……母亲呢?」忽然发现她不曾提及过她的母亲。 「很小的时候,我妈和我们住在台北,不过后来有一天,我妈突然消失不见了,我爸爸就把台北的房子卖掉,带我搬到吉贝岛去开了童颜旅馆,一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突然不见呢!」她轻轻笑说。 「去世了吗?」他漫不经心地。 她认真想了想。「没有葬礼,应该不是死了。」 「那就是红杏出墙了。」他不客气地下了断论。 「很有可能喔,否则我爸不会一听见我问妈妈的事就大发雷霆,『妈妈』这两个字在我爸心里是一颗可怕的地雷,我一向不敢随便去踩。」她半开玩笑,口气清清淡淡的,好似一点也不以为意。 石玄朗偏转过头,梭巡她因淡淡薄妆而显得异常明亮动人的脸庞,察觉到她内心不轻易流露的脆弱,这一点和他十分相似,也许两个人从小都失去母亲的关爱,连这点特质都相同。 诗诗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命运的相似处,视线不自禁地与他缠绕半晌。 「对了,你跟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低声轻喃,突然自嘲地一笑。「不对,你是成功的企业领导人,而我只是一家落魄旅馆的接班人,虽然有相同的起跑点,可是后半生的命运一定大不相同。」 石玄朗轻轻笑道:「童颜旅馆必须花钱重新装修,否则永远无法起死回生。」 「重新装修……」诗诗似有若无地叹口气。 「没有资金吗?」他一眼就看穿了。 「好厉害。」她由衷钦佩。 「那又何必死守在那里,不如结束童颜旅馆,把你爸爸接来台北住,你上班赚钱养他,绰绰有馀。」他真怀疑自己潜意识下究竟想干什么,竟然正尝试着将她诱留在这里。 她格格轻笑。「我除了潜水游泳以外什么本领也没有,真的到台北谋生一定会饿死的。」 「我破例雇用你,你可以考虑考虑。」他脱口说出,已经管不住自己了。 诗诗愣楞地凝视他的侧脸,一股热热的暖流充塞在胸口。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体贴善良让她很感动、很感动。 「因为我被外星人附身了,尽做出一些白痴的决定。」他暗暗咒骂自己,不敢向她坦承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每天都想看见她的莫名渴望。 「可惜台北是我爸爸的伤心地,他曾经说过,死也不回台北。」诗诗对辜负他的一番好意感到很歉疚。「其实,当初我做出到台北的决定时,还跟他吵闹外加冷战了很久才让他点头的,甚至还签下同意书才肯放我上飞机。」 「同意书?」 「是啊!」她扳着手指头边算边背诵起来。「第一,要同意半个月之内一定回澎湖;第二,要同意和荣唐游艇老板的大公子相亲;第三,要同意不在台北乱搞男女关系,签下这『三要』条件,死牛脾气的老爸才肯让我到台北来。」 「相亲?」这两个无敌老土的字眼吸引住石玄朗的全副注意力。 「对呀!我的好朋友沈夜香也是相亲结婚的,她嫁给里长的儿子,而我爸则中意荣唐游艇的大公子,私下拜托好多人,也动用好多关系才得到对方的首肯,答应和我相亲,我的尊严都被我老爸给丢光了。」她自顾自地说,没发现石玄朗的眼神愈来愈陰郁。 「你喜欢那个将要和你相亲的人吗?」他「非常」关心这一点。 「没相处过,不知道喜不喜欢,不过……」她顿住,垂眸低叹。「现在要我再喜欢上另一个男人,大概是很难的事了。」 「为什么?」他挑高眉毛,试探地问。 一抹嫣红拂上她的颊,她嗫嚅地低语着:「除非……那个人……」 「除非那个人怎么样?」他紧迫盯人,面对这个问题,他的耐性突然消褪得涓滴不剩。 她的脸垂得很低、很低,红潮从颊畔慢慢泛向耳朵、颈项。 「怎么样啊?」他催促着。 「比你强。」她红着脸脱口细细说出,虽然声轻如蚊,但是在密闭安静的空间里,这三个字却带给石玄朗石破天惊的震撼。 石玄朗一向从容冷静的心湖剧烈摆荡起悸动的潮蚤,缠绕在他们两人之间一些莫名的意绪,纵横在他心头的蚤乱,在此刻终于获得了解答。 在他透析人心般的注视下,诗诗的心神恍惚,心思也散乱了,想不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也忘记在他微微施压下所吐露的那句真心话。 石玄朗的嘴角浮现一抹很轻很浅、几难察觉的淡笑。 呵,原来如此。 ☆☆☆ 南台湾的奥斯顿度假山庄内盛满欢声笑语、衣香鬓影。 酒会上最出色的人物非石玄朗莫属,他戴着迷人笑容的面具,潇洒惆傥、优雅感性地穿梭在客人之间,迷倒了无数餐宴上的宾客。 诗诗本来一直跟在他身边与客人寒暄,但一不小心转个身就与他分开了。 在人声鼎沸的宴会中,诗诗的脑袋一直昏昏沌沌的,来高雄路上所发生的小插曲,惊人的威力仍在地体内馀波荡漾着。 被石玄朗勾诱出口的真心话,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她很烦恼,也很担心石玄朗会因此更加认定她是个大花痴了。 唉,她居然有脸向奥斯顿国际饭店的总裁示爱,简直是太自不量力,她何德何能,痴心妄想得到石玄朗的青睐?这种梦还是在小说里随便作作就算了。 心好累,口也好渴。 她打量着食物台上的水晶酒杯,杯内的液体有金黄色和淡橙色两种,她选了淡橙色的啜了一小口,在水果的酸甜味中带着一丝丝酒的气味,她觉得很好喝,默默地喝光了一杯,就在用目光找寻石玄朗的同时,她又继续慢慢啜饮着第二杯。 石玄朗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她,看见她手中拿着水晶酒杯,孩子气地对他笑着,不禁蹙了蹙眉。 「你能喝鸡尾酒吗?」 「有柳橙汁、柠檬汁还有凤梨的味道,很好喝呀!」她认真地又喝了一小口。 「那幺你有没有喝到伏特加的味道呢?」他很怀疑她能不能喝酒,可不想在回台北的路上还要照顾一个醉鬼。 「有哇,有点酒味,不过不大呛鼻。」她笑嘻嘻的,双顿泛着淡淡的玫瑰红。 「伏特加是烈酒,后劲不小,别喝了。」他抢下她的杯子,帮她一口喝干。 诗诗眨了眨眼睫,哗——这样是不是和他间接接吻了,她「嗤」地一笑,虽然整晚都觉得有点头昏,可是现在好象又更昏眩了一点。 「这里人太多了,我的头很昏,什么时候可以走?」她攀住他的手臂,真惨,头昏得好象连重心都不大稳了。 「趁你还没有太醉以前马上走,万一你在这里失态可就贻笑大方了。」石玄朗扶着她,倾身向身边的高阶主管打声招呼,立刻带着她离开宴会大厅。 「我醉了吗?可是除了头昏以外,我觉得思绪还很清楚啊!」她偏着头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地的睑傻笑。 「还好你没有太醉,否则就麻烦了。」他推开大门,扶着她的手肘走出去。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头重脚轻的,很好玩——」她脸上的笑容停住,刹那间突然绽开一朵更灿拦的笑颜,惊喜地又叫又跳着。「我闻到了,有海的味道,这里有海的味道!」 石玄朗呆了呆,他根本什幺味道也没有闻到,不禁佩服起她嗅觉的灵敏。 「海在那边,陪我去!」她挽着他的手臂,硬拉着他走。 「天这么黑了,去海边能干什幺?」他轻轻搂住她的纤腰,情绪被欢悦的她带得渐渐高昂起来。 「你不敢下海游泳,去听海的声音也可以呀!」她的瞳眸在黑夜中熠熠闪亮。 石玄朗被她纯真清澈的杏眸和纤美灿笑的脸庞眩惑了,这一刻,他第一次觉得诗诗美若天人。 隐隐约约,他真的听见了优美的波涛声。 两人在黑夜中踏上了沙滩,大海就在眼前呼啸着。 「哇——」诗诗大声欢呼着,两只脚把鞋子一甩,兴奋得往大海方向冲去。 「诗诗,回来,太危险了!」他追上去拦住她,扳正她的身子,她那双灿亮的明眸,挑起他心中对她的异样情愫。 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缓缓抬起双手轻抚着他的脸,笑意泛进水灵灵的黑瞳,是薄醉、月光或是黑夜的掩护,她大胆地、毫不修饰地说出了、心底的话—— 「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吉贝岛了,可是我却已经愈来愈喜欢你、愈来愈喜欢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彻底迷失在她赤裸裸的告白中,俯身攫住为他开启的唇瓣,舌尖探进她柔软馨香的檀口,与她的唇舌激狂地缠绵。 她像离水太久的美人鱼,在想念的海涛与情人的热吻中,慢慢地活了过来。 第七章 「这一定是在作梦,只有作梦才会出现这种荒唐的画面……」诗诗呆呆地自言自语着。 她满脸迷雾,瞠着一双杏眼,眼珠子骨碌碌地四下转动。这是一间银黑色装潢的巨大卧室,很现代化的设计,她仍穿著那一身黑色的小礼服,坐在卧室里一张很大的双人床上,而她身边则睡着一个半裸的男人——石玄朗。 米白色的床单覆在他腰部以下,腰部以上裸露着一片坚实的胸膛,他纠结有力的臂膀横在额上,安详的睡脸少了成熟精练的冷峻,添了几分孩子气似的温柔,画面美得像一幅希腊神祉的极致画作。她的视线像被磁铁吸住,怔怔盯着那一片性感诱人的胸膛。 「一定是梦,不是梦也一定是严重的幻觉,现实生活中怎幺可能发生这种事……」她咕咕哝哝地自语着,轻轻地跪起身,靠向他想看个仔细。 靠近看,诱惑的威力更加惊人,从小到大,她在海边看过无数只穿著泳裤的男人,可是为什么一看见石玄朗的裸胸就令她昏眩、战栗不已,她脑中乱烘烘的,鼓足勇气伸出手指戳了戳那片胸膛—— 好硬、好热,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你在干什么?」 胸膛的主人突然出声,吓得她失声尖叫,兔子般地蹦跳到床角,一把拉起被单慌张地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显然地瞪着他。 因为她扯床单的力道太大,把石玄朗身上盖着的另一半床单也拉扯过去,当他只穿著一件灰色四角裤的春光全暴露在她眼前时,她觉得世界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肌肤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发麻了。 「我们、我们怎么会、怎么会在同一张床上?」她无法控制地结巴起来,头垂得很低、很低,没有勇气看向他。 石玄朗被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给逗出笑容。 「你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吗?」他起身,慢慢地爬向她。 她的头低得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昨晚的记忆像被剪成支离破碎的电影画面片段,有酒会、喝鸡尾酒、海边,还有……吻! 想到这里,她脸红得想不下去了。 「想起来了?」石玄朗像只慵懒优雅的狮王,一步步地靠向她,俊脸逼近她那张火红的脸蛋。 「除了……那个以外,没有再……更进一步了吧?」她羞怯地、小声地低喃。 「什幺那个?什么又是更进一步?」昨晚她一倒上床就睡死了,天崩地制好象也吵不醒她,就算他想更进一步也很难。 「我答应我爸,不能……乱搞、乱搞男女关系……」他的呼吸暖暖地吹拂在她脸上,引起一阵阵从脚底窜上来的酥麻感,害她的舌头打结得更严重,十指焦躁的扭来扭去。 他轻笑着,被她红得像苹果的脸逗弄得心痒难耐,很想、很想咬上一口。 「如果两情相悦,那就不算是乱搞男女关系。」他倾身轻啄了下她的红唇。 「两情相悦?」她眨了眨迷蒙困惑的杏眸,他刚刚是不是又吻她了?可惜他吻得太轻、太快,她根本没有机会好好品尝享受。 「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他两手撑在她的身侧,脸上蒙着满足、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像一头垂涎猎物的狮子,打量着该从猎物的哪一个部分开始吃起。 「你也……喜欢我!」在她被这句雷霆万钧的话震傻之前,微张的樱唇立刻被他的唇攫去。 她脑袋里最后一点思想全被熏天的火舌吞噬了。 他托高她的下巴,舌尖狂野地恬吮、品尝她甜美柔软的红唇,强悍地侵入她口中探索撩拨。她迷乱、错愕地承受他来势汹汹的炙吻,经验不足的她只觉得身躯愈来愈火烫,飘飘然地像灵魂出窍一样。 清晨是男人情欲最旺盛的时刻,石玄朗遏抑不住体内的动情激素,欲火正在渐渐沸腾当中。他慢慢地将地压倒在床上,手指隔着贴身的小礼服抚柔起她坚挺的酥胸,她敏感地轻轻哆嗦,四肢百骸在他的挑逗下虚软瘫痪了。 「这样……好象不可以……」她残存的意志发出细微的抗议。 石玄朗克制不住男人天生的生理本能了,他炙热的吻移向她细腻的颈侧,如丝的触感更催动他的情欲,他饥渴的唇缓缓下移到她桥盈的胸前,轻噬着小巧可爱的粉色尖端。 她不由自主地挺起上身,口中逸出一声难忍的低吟,他的下身紧抵住她娇小柔软的身躯,亲昵地摩掌着地最柔软私密的女性部位。 抵在她腿间的男性亢奋带给她一种攻击、侵略性的危险,她游离的神志渐渐收拢了回来,逐渐意识到继续发展下去很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不要、不要、不行……」她虚弱地抵抗着,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可是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推开他。 埋首在她胸前的石玄朗静止不动了。 「天哪——」他粗重地喘息着,天知道要一个蓄势待发的男人怞身而退,必须具备多么伟大的圣人情躁。 虽然急欲解放体内奔腾的渴望,但是他却无法让自己忽视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处女的抗议。 「把衣服穿好!」他用超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翻身下床,迅速冲进浴室冷却一下焚身的欲火,否则再看见她丰润可人的胸脯一眼,就算几百匹马也拉不走他要强行占有她的渴望。 诗诗表情呆滞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双顿酡红地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只差一点点,初夜就被他夺走了,虽然她心底没有半点不愿意,可是一定要确定他不是和她随便玩玩的心态,而且也要先过她老爸那一关才行。 她下床走到落地镜子前,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梳子慢慢梳理头发、整理衣服,看着镜中氤氲的眼眸和绯红的粉顿,想起刚刚情欲勃发的石玄朗,心中一阵软甜,脸上情不自禁地浮起又醺然又娇羞又陶醉的笑容。 「你在那里傻笑什幺?」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石玄朗已经坐在床沿擦拭湿发,身下围着大浴巾,懒洋洋地盯着她瞧,刚刚邪气勾人的石玄朗不见了,又回到她所熟悉的那个冷冷的、酷酷的、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石玄朗。 「没有哇。」她满脸通红地低下头,灵动的眼珠四下溜转,低声问:「这里是什幺地方?」 「高雄,我的别墅。」他回答得很简洁。 「原来……你在高雄也有别墅。」她惊奇地再仔细欣赏一下他的家。「怎么会突然把我带来这里?」 「你昨天晚上醉醺醺的,如果一路开车回台北,我怕你会受不了,所以只好把你带到这里来,总不能带着你到饭店开房间吧!」他一边说话,一边开吹风机迅速吹干头发。 「噢——你的别墅好漂亮。」她没话找话,其实,刚才疑似听见他说「也喜欢她」这句话,她很想、很想证实一下。 石玄朗关掉吹风机,走到她身边对着镜子梳头发,诗诗发现镜中那双深邃漆黑的瞳眸紧瞅着镜中的她,不似以往般透着冷淡、莫测高深,反而泛着坚决、清明和似有若无的占有欲。 他的深眸荡人心魄,诗诗自诩泳技过人,但怎么也泅不出他眼中幽邃的深潭。 「为什么……吻我?」她颤声问道,一心想证实她曾经模糊听见的那句话。 他转过头凝望她,半晌。 「因为我喜欢你,还有疑问吗?」他轻抚她娇俏的下巴,感受滑动在指尖的柔嫩触感。 「你吻莉芬姊,也是因为喜欢她?」她并没有因为证实了他的话而欣喜若狂,反而情不自禁地把自已与江莉芬的地位,暗暗做了一番比较。 「也许吧!」他没有多做解释,自小看多了父亲的情妇,女人对父亲而言就有如当季的衣服,新鲜感过了就毫不考虑换掉。或许是出自一种反抗的心理,使他对女人向来兴趣缺缺,全副精力只用在工作与事业上,作风和父亲大相迳庭。 对他而言,江莉芬是一个气质出众、雍容大方、精明能干的都会女子,各方面的条件都相当适合当总裁的夫人。他曾经考虑过,几年后或许会选择发她当他的妻子,因为她的条件很符合他现实上的需要。但是与她之间是否有感情?他却半点也没有想过。 诗诗盈满在胸口的甜蜜感,在他漫不经心的回答中慢慢地消褪瓦解了。原来,她并不是唯一得到他宠爱的女人。 石玄朗没有留意到诗诗渐渐黯淡的眼神,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柔声说: 「出去吃饭,吃完饭以后要回台北了。」 她怔忡着,的确很喜欢他的吻,可是,他却不肯回应她心底的需要。 ☆☆☆ 回台北的路上,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诡异,当两个人的关系进展到一种模糊暧昧的界线时,要不要冲破那道关卡就只在一线之间。 石玄朗从来没有让女人进驻他感情生活的心理准备,从小到大,他的情绪、生活方式和生涯规划全都在他冷静理智的躁控中,可是,童诗诗的出现却让他脑子的运作莫名其妙脱轨了。 这一生不曾牵挂过任何人,也不曾用心怜惜过一个人,唯独对诗诗,他动过许多连自己都震惊的念头,甚至付出能力所及的一切来疼她都无所谓。 她就像流沙一样,让他一脚踩进去就拔不出来,越挣扎越往下陷。当一听见她无所适从的告白后,他甚至连挣扎都放弃,心甘情愿被她吞噬。 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就不自觉地追着她跑,对她的微笑和多情的水眸渐渐失去抗拒力。 但是,她迟早会离开台北,离开他。 在他的人生规划中,他没有想过会死心塌地守着一个女人,对事业正发展到巅峰时期的他而言,必须理智地分析清楚,当跨过这道爱情的门槛后,会带给两个人的是幸福或是伤害? 石玄朗默默开着车,脸上的神情既矛盾又困惑。 他身旁的诗诗,一样陷在矛盾又困惑的情绪里,再过两天,江莉芬就要回来上班了,和爸爸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她将要离开台北,离开石玄朗回吉贝岛去。 她不敢奢想和石玄朗之间有任何发展爱情的可能性,不管身分地位、空间距离都是那么遥远,各方面都不相称。 石玄朗不可能选择她,这是她一直都有的心理准备,他不可能把不合身的爱情穿在身上,那将会像穿著不合身分的粗俗衣服,除了惹人讪笑外,相信他自己也会觉得不舒服。 诗诗对自己的信心太单薄,不足以捍卫她的感情世界,她现在很后悔到台北来,后悔遇上石玄朗这个高明的小偷,趁她不备,偷偷偷走她的心。 没有心,她还能回吉贝岛吗? ☆☆☆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喔。」 一大清早,帮诗诗打扫房间的清洁妇,逮到还没到十九楼上班的诗诗,作贼似地小声对她说。 「什么事啊?」诗诗没什么兴趣,不过碍于几日来和清洁妇已经混熟的交情,也就洗耳恭听了。 「听说喔,昨天各部门主管部接到一张匿名信,信里面说江莉芬秘书和石总裁其实早就偷偷秘密订婚了耶,这个消息现在大概整个饭店都传遍了。」 诗诗一瞬间呆住了,僵直地睁大眼睛。 「订婚就订婚嘛,男未婚女未嫁,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不轮之恋,干么偷偷摸摸的,你说对不对?」清洁妇兴致勃勃地想和她讨论,那神情就像看到什么八卦杂志刊登了某某巨星的绯闻一样兴奋。 诗诗却像是突然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当最冲击的那一刹那过去,紧接着心脏便强烈绞痛起来。 「对啊,好奇怪。」半晌,她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应付。 「男的俊女的漂亮,很速配的一对嘛……」 「我上楼了。」诗诗打断她,梦游般地走出房间,无法再听进任何一句对她而言都是残忍的话。 她茫然若失地走向电梯,经过房务员休息的小房间,隐约听见几个服务生挤在一堆,耳语着这个惊人的绯闻。 「房务部的经理已经把那封匿名信销毁了。」 「咦!为什么?」 「拜托,石总裁是房务部经理的顶头上司耶,你想他能把它交给上级处理吗?石总裁既然有心刻意隐瞒,谁又敢去向他求证这件事,没必要为了这种匿名信而触怒上司,白白赔上自己的前途吧!」 「说的也是,而且写匿名信的人到底是谁呀?心态很可疑喔。」 「各个部门的经理都各怀鬼胎,按兵不动,就怕是某部门经理设下的陷阱,假装没这回事就能安然无恙,多事去找石总裁处理搞不好反而会遭殃呢!」 听见房务部的员工忙不迭地谈论这个绯闻旋风,诗诗揪心地闭起眼睛,所有奥斯顿的人都知道了,绯闻是真的? 她茫然无措、脚步颠踬地冲到了十九楼,发现佟云和可儿都不在,她忘了敲门就直接闯进石玄朗的办公室,里面也没有人,窗帘虚掩着,幽暗的办公室中只有天花板上的星星海发出微淡的星光。 她仰望着星星海发呆。对了,石玄朗今天的行程是招待陪伴法国的贵宾参观故宫博物馆,所以不会在办公室里。 不过,她找他想干什么?质问绯闻的真实性吗? 她又不是他的什幺人,他又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更何况再过一天就要回吉贝岛了,就算绯闻是真是假对她来说又有什幺意义,她反正是一定要和他分开,不能再喜欢这个人了。 她慢吞吞地晃回座位,死命想要平息心中汹涌的情绪,不得不强迫自己认清一个事实,梦想只是梦想,是虚幻渺茫、不可能实现的。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很久,却仍不见可儿出现,她难道也在参与讨论那桩绯闻吗?诗诗仰起头,用力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更不想消沉沮丧地度过回吉贝岛这段仅剩的时间,在分离的时刻来临之前,她应该用开朗的心情和石玄朗过完每一分每一秒才对,只要在分开以后,石玄朗依然会记住她,即使只能存在于他记忆中一点点的位置都好…… 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机械似地开口说道:「总裁办公室,请问您找哪一位?」 「诗诗。」是石玄朗低沉温柔的声音,近得就像在耳边,她的心一动,眼眶情不自禁地泛红了。 「诗诗,听得见我说话吗?这里的收讯不大好。」 「嗯,听得见。」她一开口,泪水便迅速模糊了视线。 「今天在办公室等我回去,晚上我带你去吃饭。」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对情人的呢喃。 听见他温柔的话语,她的泪水不停地溢出眼眶,止不住滚滚滑落,喉头梗塞得说不出话来。 「喂,听见了吗?」 「嗯——」她闷声呜咽。 「你的声音怪怪的,怎幺回事?」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没、没事。」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匆促抹去睫上的泪珠。该怎幺办啊——她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他—— 「别想骗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异状逃不过他敏锐的观察。 「真的、没有。」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罗唆难缠,她想让他多记得她一点。 「现在没空问你,等我回去以后再跟我说清楚,记住,要在办公室等我回去。」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她呆呆握着话筒,像个被抛弃的无助小孩,惶然的泪水泛滥成灾,半天还舍不得把话筒挂上。 不行,不能再哭了,万一被可儿或是佟云看见,少不得要遭受一番询问调笑。 她匆匆走进化妆间,看见镜中神情俋郁、双眼哭红的自己,禁不住又是一阵泪如雨下了,干脆躲进厕所里痛痛快快地哭完一场再说。 叩、叩、叩、叩…… 诗诗止住泪水,听见高跟鞋敲在地砖上的声音,脚步声有节奏地由远而近,然后在化妆间前戛然止步,缓缓推门走进来。 「莉芬姊,你总算回来上班了,真是谢天谢地。咦,这个口红的颜色很好看,借给我擦。」说话的人是可儿。 关在厕所里的诗诗愕然抬头,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江莉芬不是后天才会回来上班吗?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干么,童诗诗没帮上你的忙吗?」 的确是江莉芬的声音没错,听见她们在谈论自己,她咬着唇不敢吭气。 「她!」可儿不屑地哼了哼。「我看她忙着钓总裁吧!」 「哦,真的吗?」江莉芬轻哼。 「她利用你不在的这几天,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钓总裁呢!还自作主张准备生日礼物替总裁过生日,呵呵,结果踢了一个大铁板。」 「是吗?总裁拒绝过生日的事,你没提醒她呀?」 「我干么要提醒她。」哼! 诗诗不解地愣住,迷乱得无法明白耳中所接收到的字句。 可儿继续说道:「童诗诗凭什幺能跟总裁走那么近,不过是一个侞臭未干的乡下丫头罢了,我就看不出她有什么颠倒男人的魅力,莉芬姊,你别看她外表很清纯,好象一副很会装傻的样子,事实上她处心积虑地想钓佟云呢!万一在总裁这方失手,起码还有佟云当候补,看不出她这么心机满腹对不对?」 可儿鄙薄的语气像利刃般冷不防地狠戳了诗诗好几刀,她无法置信,可儿居然会在江和芬面前这般诬蔑、诋毁她。 「我早就看出她不是省油的灯了。」江莉芬的语气鄙夷,讥讽地说。「表面上是说向总裁学习如何经营管理饭店,实际上是抱着钓有钱男人的心态来的,可惜总裁不是那幺容易上钩的男人,她打错如意算盘了。」 「男人对那种自动送上门来的花痴怎幺可能认真,莉芬姊才是最有资格当总裁夫人的人,那个厚颜无耻的乡下丫头靠边站去吧!」 「你不是很喜欢佟云吗?要把他看紧一点,别小看乡下丫头的魅力,呵——」 「佟云的眼光不会这幺差吧!」 「难说喔。」呵呵。 两个一边补妆一边嬉笑谩骂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相偕走出化妆室,留下躲在厕所里悲愤交集、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的诗诗。 两个女人的讽言一句句地割裂她的尊严,一刀一刀地刺伤她,伤得她浑身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江莉芬以前对她的温柔,为什么都变了调?她不明白,为什幺她们要在背地里中伤她? 什么是人心的真?假?虚?实?她完全搞不清楚了。 她强撑着颤软的双腿,无意识地走出化妆间,觉得周身泛冷,四面八方都找不到可以攀附的凭藉,她倚着墙漫无目的地迈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好想现在立刻飞回吉贝岛,吉贝岛只有单纯的人和海洋,从来不曾伤害过她。 「你怎幺了?脸色好苍白,是不是不舒服?」 这声音有点熟悉,诗诗怔怔然地抬起头,努力凝住焦距。是佟云。 「我不舒服……想回房间……」她空洞地回答。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佟云的声音充满关怀。 你别看她外表很清纯,事实上处心积虑地相心钓佟云呢…… 可儿冷冷的声音突然跃进她脑子里,她慌张无措地摇头,忙不迭地说:「不用看医生了,我回房间躺一躺就行。」 她像逃避怪兽似的从佟云身边逃开,脚步失去控制地凌乱,仓皇地逃向这幢迷宫饭店中唯一能让她躲避的地方。 她没有看见也没有察觉到,在错愕呆站着的佟云身后,还有两张冷冷的、邪异的笑靥。 第八章 好象有什么声音「咚、咚、咚」地一直在响,听起来很像闷雷……又不大像,好象也听见有人喊她名字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像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山谷传来。 诗诗依着墙蜷身坐着,缓缓把下巴从膝盖上抬起来,盯着门板侧耳仔细聆听,原来……是有人在敲门喊她。 可是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开门,记忆中好象从没有这么疲倦过,全身有气无力的,脑袋也变得不大清楚了。 好象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了,手中还捧着餐盘,她转动眼珠,努力集中焦距,才看清那个侍者模样的男人是佟云。 「你还好吗?怎幺坐在地上?已经中午了,肚子应该饿了吧?」佟云把餐盘放在桌上,伸手把倚在墙边的诗诗扶起来。 诗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早餐和午餐都没有吃,难怪全身的力气都不见了。 「谢谢。」她轻轻说,两眼无神地盯着餐盘上的三明治和浓汤。 「你真的不用看医生吗?」佟云小心地觑着她问。 她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伸出手想拿浓汤,发现手指头居然在发抖,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象那只手突然间变成了什么异形怪手。 「你是太饿还是太虚弱?」佟云调侃着,帮她拿起浓汤,舀了一汤匙送到她嘴边。「来,我喂你好了。」 诗诗呆视着他,他的举止亲切和蔼得就像邻家大哥哥,让她觉得好温暖,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张口由他喂食。 「我猜……你根本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理不舒服,对不对?」他边喂边问,一脸「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 她垂眸不语,盯着地板,没啥反应。 「为了谁?石总裁的那个绯闻吗?」佟云讪讪地笑问。 诗诗牵动了一下唇角,扯出薄薄的笑意,她用光了最后一点力气,才好不容易把灵魂和肉体拼凑起来,现在几口热汤总算让她慢慢地恢复生气,伤痕累累的痛处可能已经痛过头,再也无法更痛了。 「放心,那个绯闻是假的。」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她心头一跳,无法控制自己变调的喉咙。 「不就是那个绯闻把你搞成这样的吗?」佟云一脸促狭。「放心啦,不知道是哪个仁兄吃饱没事干造的谣,事实上根本就没那回事。」 诗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既惊又喜,娇憨的微笑维持了几秒钟便又突然煞住,脸上又飘来一朵乌云。 「你怎么会知道?」其实绯闻是真是假对她也没有意义,石玄朗这辈子总是会结婚的,但新娘压根儿不会是她。 「我当了他两年的特别助理,有什么事不知道,我还知道他最近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了。」他向她神秘地贬了眨眼。 诗诗苦笑着。「这我也知道,江莉芬小姐嘛,对我来说早就不是新闻了。」自从无意中听见江莉芬中伤她的话以后,她再也喊不出「莉芬姊」三个字了。 「你怎么会以为是她呢?」佟云微讶地盯着她。 「我都亲眼目睹过了,还用得着『以为』吗?」她低声咕哝着。 「你亲眼目睹了什幺?」他露齿一笑,怀疑地看着她。 「我看见他们……拥吻的画面。」受创太深的眼眸一黯。 「然后呢?」 「然后!」她抬眼观他。「这还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吗?」 「就这样?」佟云暧昧兮兮地笑着。「童诗诗小姐,你若不是神经太粗就是太清纯了,一个吻能证明什么关系,我少说也吻过十个女人,难道每个被我吻过的女人都得变成我的老婆吗?」 诗诗瞪圆了眼睛,局促地斜瞟着他。她跟他还不是很熟,谈论这类隐私的话题令她有点尴尬。 「你和他不一样。」她扁嘴低哝。 「哪里不一样,还不都是男人,他有的器官我哪一样没有。」 诗诗轰地一下胀红了脸,什么话嘛,听起来太轻浮、太不正经了。 她清了清喉咙,反问道:「那你说,不是江莉芬是谁?我不相信会是可儿。」 「老天!你的神经可比楼下大厅的大梁还要粗。」他不可思议地猛摇头。 诗诗很认真地低头思索——拜托,石玄朗接触过的女人何其多,她怎幺可能知道他究竟是栽在哪个女人手里? 他敲了下她的额头。「小傻瓜,不就是你呀,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吗?」 「呃!」诗诗愣住,情绪一下子转换不过来。 「怎幺,对自己没信心啊?」他笑问。 诗诗猛点头,佟云一定是在开她玩笑,她才不信呢!虽然石玄朗曾经亲口说过喜欢她,可是通常只要不大讨厌一个人,都可以称之为喜欢呀! 「我相信石总裁爱上你了,相信我的直觉,用不着怀疑啦。」正所谓旁观者清,他可比石玄朗的心头还要雪亮。 爱上……她?!诗诗倏地抬起手捧住火红的脸,脑中乱烘烘的一片,一颗心正遭受强烈的撞击。 「你敢保证?」她又快又急地说,被惊喜冲昏了头。 「什么,还要我的保证你才肯相信,你这个丫头——」佟云横出右臂箍住她的脖子,又笑又闹地柔乱她一头长发。 诗诗心中的俋郁一扫而空,被俘云闹得格格大笑。 「你们在干什幺!」 陰沉沉的声音打断他们孩子气的笑闹,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见石玄朗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正冷睇着他们。 一看见石玄朗,诗诗的心脏差点冲出喉咙口向他sayhello! 「惨了,溜之大吉。」佟云挤出一张大鬼睑,打算在被石玄朗碎尸万段之前先溜再说。 石玄朗一把扯住佟云,因为身形比佟云高大许多,他居高临下地用冰封冷煞的眼神审问他。 「我是跟诗诗闹着玩的,你别当真。啊,我忽然想起来,有些资料简报要整理,我先走了。」佟云轻轻拉下石玄朗阻挡的手,带着陪小心的笑脸溜掉了。 石玄朗的目光移向诗诗,微眯着眼,带着灼人的光芒直视着她。 诗诗深呼吸了一下,被石玄朗灼热的眼神盯得双类泛红,心里转念着佟云刚刚说的话——石玄朗爱上她了……这会是真的吗? 「今天为什么没有去办公室?」他淡淡的语气中隐藏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大舒服。」她垂眸盯着地板。 「早上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他咬牙切齿。 诗诗一时接不上话来,一迳呆呆地瞅着他,暗忖着,他是怎幺了,今天的脾气好象不大好。 「佟云为什幺会在你房间里?」他的火气已经渐渐藏不住了。 「他……」她顿了顿,清清干涩的喉咙说道:「他是送东西来给我吃的。」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殷勤?」他重喝。 诗诗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包青天开堂审问的被告。 「他为人满好的……待我就像大哥哥一样啊!」她软弱地申辩,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慢慢退到墙边。奇怪,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究竟在怕什幺。 他大踏步地跨向她。「你哪里不舒服?」 「没什幺,头晕而已,现在好多了。」她放作轻松地耸耸肩,被这般凶神恶煞似地关心还是头一遭,感觉真别扭。 「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的手机,可以打电话告诉我啊!」他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俊脸逼到她的鼻端前,眼神凶狠地睥睨她。 「你在忙啊,用不着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打电话告诉你。」她屏住呼吸,他和她靠得这幺近,鼻尖都快碰到她了,这样她根本无法专心思考。 「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都要第一个告诉我,听见没有!」他发出暴君似的命令。 诗诗可怜兮兮地点点头,拜托——这种恶劣的态度像是爱她的吗?佟云的眼睛肯定有问题,为什么台北人要这样欺负她,对她说的话到底什么是真,什幺是假,她都搞不清楚。 「以后……」她苦笑,喃喃地自言自语着。「我明天就要回吉贝岛了,哪里还有以后啊!」 石玄朗突然箍起她的小脸,双眸紧锁住她,蹙眉沉思着。一看见佟云和诗诗近距离的接触以后,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暴跳如雷,气得想掐死他们两个人,他莫名其妙变得很不对劲。 诗诗那句「明天要回吉贝岛」的话惊动了他,从她出现开始,他的工作和生活全都失去了原则,更没有半点逻辑可言,她让他变得特别易怒暴躁、无聊得去吃佟云的醋,甚至还为了她像个女人一样牵肠挂肚的。 再这样下去还得了,这可不是石玄朗应有的形象,再不彻底弄清楚诗诗在他心中存在的地位和价值,接下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多场失常的演出。 「你……太用力了,我的下巴有点痛。」她小小声地抗议,困惑的水眸静静与他对望。 她那双迷惑的杏眸中盛满清澈的光芒,温柔牵动着他的心,他无法不再正视对她的感觉了,那种感觉远比「喜欢」还要强烈很多、很多倍——没错,他是爱上地了! 她不做作的举措、不要心机的个性、出人意表的率真,一点一点的吸引了他,内在的那个自己趁他不备,早已经慢慢地将她的身影镌刻在心底了。 「明天不准回去。」他又下一次命令,没错,他不想放她走。 「为什么?」她愕然场睫。 「因为……我每天都要看见你。」本来应该说「想」看见你,不过「要」似乎更有力,也没那么恶心。 「为什么?」她微微蹙眉,眼中露出真实的疑惑。 「因为……我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意思够明白了吧! 「为什幺?」她依然迷惑。 「因为……我需要你……」这么恶心的话还是石玄朗生平第一次说,他尴尬得脸都热了。 「但莉芬姊回来了,你应该不需要我了。」她单纯的只想到工作。 「你的死脑筋就不会转一转吗?以前看言情小说是看假的啊!」他快气炸了,如果她单纯得只听得懂那三个字,他死也说不出口。 「什么……跟言情小说有什幺关系?」她真的快苦恼死了,为什么台北人说话和表达的方式都那幺奇怪,累死她了。 见她就只会回答什么、为什幺!石玄朗实在气得想把她揪到空中,狠狠地摇昏她。难道他还表达得不够清楚明白吗? 「我不准你回吉贝岛,因为……」他豁出去了,蓦地压住她的后脑,旋风般地吻住她的唇,把「我爱你」三个字沙哑动情地送进她口中,然后用疯狂的方式索求她的吻。 石玄朗的话虽然说得含含糊糊,但诗诗把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他的告白惊喜燥热了一颗无措的芳心。 他一点一点加深两人的缠吻,感情宣泄交融的瞬间,他初次体会到身心契合的完美感受,环着她的双臂愈抱愈紧,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他鼻间蒙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将他每一根神经勾诱得益发激狂。 「诗诗,你爱不爱我?」他贴着她的唇,舌尖温存地引诱她。 「爱——」她乖乖回答,娇喘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销魂和勾引。 他拦腰抱起她,放上床。 她皓眸氤氲,醺醺然地望着他的举动,看见他迅速脱掉外套,慢慢解开自己的衬衫钮扣,「唰」地一下脱掉,随手往后一扔。 噢——又看见那片性感得要命的胸膛了,诗诗心荡神摇地欣赏他的脱衣秀,发现他开始解开皮带拉链,飞快脱掉裤子时,她狠狠倒怞一口气,低眸看见他灰色内裤几乎遮挡不住的春光。 这种画面实在太刺激了,她的神经难以负荷地酥软,全无招架之力。 他移到她身前,将浑身红通通的她拉进自己怀里,手指从她腰间钻进t恤内,覆在她的右胸上轻轻抚柔着。 「把你自已全部交给我。」他在她耳畔低叹,炙热的薄唇蜿蜒地从她耳垂吻下,缓缓噬咬着她细致的颈肩。 「全部吗?好——」她不自禁地哆嗦、战栗着,脑袋昏昏的什么都无法去想,石玄朗现在开口想要什幺,她都会无条件全部送给他。 石玄朗体内的情欲已经在剑拔弩张的状态,无法再等待了,他飞快脱下她身上的t恤,伸手摸索着她背上胸衣的扣子,下半身紧紧抵住她。 「把手抬起来抱住我。」他深吮着她的红唇。 诗诗依言行事,双手抱住他的颈项。 「把腿分开,跨在我的腰上。」他声音暗哑地引导她。 她照做了,这个姿势将他们更亲密地贴合在一起,两人同时深怞口气,情不自禁地逸出难耐的声吟。 她双眸紧闭,感受着全身肌肤产生的微妙反应,她好喜欢他吻她的感觉,喜欢他摩掌着她背上光滑肌肤的触感。 胸衣的扣子被他挑开了,他的指尖缓缓从背部游移到她的胸口,覆在她挺立的粉色蓓蕾上,细致柔滑的触感忍不住令他发生满足又暗哑的低吟—— 砰! 开门声赫然震醒了床上意乱情迷的两个人,双双转头望过去,一看见门口站立的人影,三个人全都被对方吓呆了! 「老爸!」诗诗惊呼出声。 石玄朗咬牙切齿地暗暗咒骂,这下大事不妙了。 诗诗的老爸童颜惊呆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好半晌还不敢相信自己的乖女儿,居然会以这种狂浪的姿态和男人在床上纠缠着。 「童诗诗!」浑身发抖的童颜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 诗诗吓得跳起来,察觉自己的双腿还圈在石玄朗的腰上,满脸通红地狼狈挣扎,七手八脚地拉扯床单企图遮掩半裸的身躯。 「你这个死丫头在干什么好事!看我非打死你不可!」童颜冲向惊慌失措、急于从石玄朗怀中挣脱的诗诗,伸手就要去抓她。 石玄朗俐落地翻过身,伸出右臂挡在诗诗身前,左手则拉来床单盖住身下怒张的亢奋。 「爸,你怎么会跑来这里!」诗诗一张俏脸胀成了赤红色,乘机躲在石玄朗背后匆忙扣好胸衣、套上t恤。她想也没想过会被老爸亲眼目睹这种场面,天哪,她都快羞死了。 「你给我滚下来,叫你不准跟人乱搞男女关系,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童颜气得脸色发青,探身过去抓她,一掌狠狠地挥在她的脸上。 石玄朗面容一紧,挡开童颜的手臂,冷冷地开口。「童伯父,诗诗虽然是您的女儿,可是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你情我愿的,所以您没有权利伤害她。」 「什么你情我愿,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可以让诗诗当你的女朋友。」童颜火大地推开石玄朗,将诗诗一把扯下床。「你现在立刻跟我回吉贝岛去,不许你跟这个男人再有任何牵扯,听见没有!」 「爸,我喜欢他,我爱他,我们是认真的……」老天,她真没想到自己也有说出这种煽情对白的一天。 「你根本就是个大傻瓜,才来台北几天就被他轻轻松松地拐上床,他对你有多认真,我才不相信!」童颜对着狼狈尴尬的女儿大发脾气。「你看你干了什幺好事,来台北没几天就被电视记者报导跳海自杀的消息,还跟这个男人在镜头前面拉拉扯扯,这个新闻当天播了十几次,吉贝岛现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天都有人好奇地打电话问我这件事,我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爸,我已经跟你说过那是一场误会了……」 「我刚刚亲眼看见的是误会吗?」童颜的怒吼震耳欲聋。 诗诗吓得缩起双肩,忍下捂住耳朵的冲动。 「童伯父,您先别发那么大的脾气,您人来了正好,我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石玄朗起身背转过去,慢条斯理地套上长裤、穿上衬衫。 童颜突然脸色大变,吓得脸孔扭曲,抓住诗诗的双肩猛摇撼。 「诗诗,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已经被这个男人玷污了?」 「没有啦!」她娇声辩驳,回答这种问题真令她羞愤欲死。 童颜松口气。「既然没有就立刻跟我回去,我和这个男人没什么好谈的。」他打开衣柜,把她的行李袋和衣物一一丢到床上。「快把行李整理好,我们现在就回吉贝岛去。」 「爸,别这样……」诗诗僵直地站着,向石玄朗丢出求救的眼神。 「童伯父,您的行为是不是太专制了一点?」石玄朗耐着性子,但心里对童颜不客气的态度已经非常、非常不爽了。 「我是为了诗诗好,我绝不会让她当人家什幺饭店大亨的情妇。」童颜猛爆出这句话,石玄朗和诗诗呆住了。 石玄朗的浓眉不可思议地挑高了起来。 「爸,你在说什么呀!」诗诗跺着脚,快被顽固的老爸逼疯了。 「你会不懂我在说什幺!」童颜猛戳她的额头。「昨天我看到夜香手里拿一本小说,书名就叫『饭店大亨的情妇』,你这个爱作梦的傻丫头,还真以为人家会对你真心诚意吗?人家说不定只想把你当情妇养着而已。」 诗诗突然傻了眼,犹疑地回头呆望着石玄朗。是啊!她对他还不是很熟,石玄朗待她是不是真心诚意,她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石玄朗柔着隐隐作痛的太阳袕,又好气又好笑地驳斥着。 「我不是什么饭店大亨,只是这个饭店里一个小小的股东,由董事会授权我当执行总裁而已,何况我也还没有结婚,诗诗将会是我的女友,绝对不会是我的情妇,这点童伯父大可放心。」 见石玄朗从容不迫、沉着冷静地应付难搞的老爸,诗诗一颗心更是为之倾倒了,就算现在要她选择当他的情妇,她也一定会点头答应的。 「爸,你别太小题大作了,我是真心喜欢……石玄朗,所以……我决定当他的女朋友。」她温柔地微笑,目光羞涩地望向石玄朗。 童颜一言不发地看着诗诗,又看了看石玄朗,蓦然低垂了头,狰狞的怒颜松弛了,微弱而疲倦地低语:「你的意思是,你决定要离开我,不打算回吉贝岛了?」 「不……」她的声音梗住,脑中一片紊乱,她还没有想过该如何选择。 「童伯父,最好的方式是你们父女都搬到台北来住,我会照顾你们。」石玄朗平静地说。 「你凭什么安排我,除非我答应把女儿嫁给你!」即将失去女儿的恐慌令童颜每一句话都火药味奇浓。「而且我在吉贝岛住得好好的,干么搬到台北来住,我不住台北,我绝对不住台北。」 一提到老爸的禁忌话题,诗诗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吭。 「既然如此,童颜旅馆没有资金整修这件事,我会帮您想办法解决,但是……我希望诗诗能留在台北。」石玄朗的耐性已经濒临崩溃的极限。 「你想用钱跟我谈条件?」童颜突如其来地发出如雷的咆哮。「哼!你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这个人不是用钱就能收买的,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个德行,以为用钱就可以把人买走,门都没有!」 石玄朗的耐性溃堤了,决定不再和这个怪老伯周旋下去。 「童伯父,如果您为了诗诗好,就不该把她困在吉贝岛上,我干脆跟您说清楚,诗诗是我的人,我绝不会容许诗诗去跟什么荣唐的大公子相亲的。」他面容威严地宣告。 这两个人就像狮子遇上老虎,杀气腾腾地对峙着。 诗诗夹在两个她最爱的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才好。 年迈的虎王毕竟不敌年轻骁勇的狂狮,凶猛的眼神悄悄黯淡下来了。 童颜长长地叹了口气。「诗诗,你要跟他还是跟我回吉贝岛,你自己考虑清楚。」 「我……」诗诗左右为难,犹豫了半天,才极小心地说道:「爸,不如我们搬到台北来住好了,反正我们在吉贝岛的旅馆也很难再经营下去……」当她看见父亲渐渐陰沉的表情,蓦地住了口。 「你果然和你妈一样,敌不了有钱人的花言巧语,而我还是那个被你们选择抛弃的人。」童颜落寞地转过身,佝偻了背,缓缓走出去。 诗诗睁大了眼,一股哀戚的情绪爬上心头,她用力咬住嘴唇,无法撇下父亲衰弱疲惫的背影。 「爸!等等我!」她急忙呼唤,内心剧烈摇摆,父亲改变战术,用「背影」攻她的弱点,她只有丢盔弃甲,不战而败一途。 童颜止步,回过头来看着她。 「我跟你回去。」她垂着头胡乱收拾床上的衣物,泪水溢出眼眶,她不敢望向石玄朗,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身上、行李和地毯上。 石玄朗一语不发,静静看着她收拾行李。 终于,她抬起头,一看见他,泪水再也遏止不住,扑簌簌地滚下。 「我们……不合适……」她喉咙梗住,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了。 她迅速拎起行李,跟着童颜走出去。 「诗诗!」石玄朗唤住她。 她停住脚步,不敢回头。 「我可以放你跟这个顽固的臭老头回去,不过在我放弃你之前,你不准答应和任何一个男人相亲。」他冷静平稳地命令,指关节却被自己握得格格作响。 诗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像个迷路的小女孩,捂着脸边哭边走了。 石玄朗咬着牙,瞥见童颜回头扫来的得意目光,气得想把他大卸八块。 可恶又顽固的臭老头,诗诗暂时还给你,让你好好享受几天天轮之乐,他可从没有准备让她离开他的世界。 两个男人的战争,现在开始引爆。 第九章 秋天的海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丝温柔的凉意。 唉—— 诗诗躺在柔细雪白的沙滩上,叹着今天第一百二十八个气。 她这个美人鱼失去了王子的爱情,就快变成沙滩上一堆可怜的泡沫了。 「诗诗姨——」 远远听见童稚的呼唤,她转头看去,沙滩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她狂奔而来。她站起身,把晒得黑黝黝的小男孩迎抱进怀里。 「璋璋,这么多天没看见诗诗姨,有没有想我呀?」她笑柔着他短短的头发。 「有。」木炭似的小男孩亲了她一脸口水,然后挣开她的怀抱,往海边跑去。「我要去踩水。」 「不可以跑太远喔,璋璋。」 她看见夜香挺着大肚子,慢慢地朝她走过来,笑着和她挥挥手。 「你回来两天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还要劳动我这个大肚婆来找你。」夜香劈头就先抱怨几句。 「唉——」诗诗用第一百二十九个叹息回答她。 「唉什幺唉呀,听说你真的钓上一个又帅又多金的饭店总裁,看不出你那么有潜力耶。」夜香暧昧地用手肘顶了顶她。 诗诗苦笑几声。「偏偏我老爸把人家当成一只臭蟑螂,欲除之而后快。」 「换成我的老爸呀,碰上个多金的男人还不趁早把我嫁掉,没看过像你老爸这种嫌富爱穷的。」夜香替好友打抱不平。 「唉,自从我妈跟个有钱富商跑了以后,他的脾气就开始变得很古怪了,我能怎幺办呢?毕竟他是我的老爸呀,我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她垮下双肩,回来吉贝岛这两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石玄朗,这种感觉好痛苦啊! 「昨天晚上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们两个人的专访耶,哗,石玄朗那种英俊优秀的男人根本和我们活在不同世界嘛,你能钓上这种男人居然还得被迫放弃,好可怜的诗诗——」夜香摇头惋惜不已。 昨晚十点地也看了电视专访,看完以后回想起在台北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整整哭了一夜,好凄惨。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诗诗轻声低喃,一股欲哭的情绪升起,她把脸埋进双臂里,害怕自己又要哭出来了。 「其实我还满羡慕你有这种美梦成真的机会呢!哪像我呀,这辈子注定就是这样子而已了。」夜香看着正兴奋踩海水的璋璋,苍凉地一笑。 诗诗的目光望向海面,静默不语。 她的美梦成真了吗?可是为什么现在的烦恼,会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这几日来老烦恼石玄朗会不会像她想他那样想地,也烦恼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他对她的感觉,更烦恼他和江莉芬的关系会更进一步发展下去,然后从此把她忘记。 选择放弃他的人是她,即使将来江莉芬真成了石总裁的夫人,她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幺样? 唉—— 十年前,两个少女在同一个地方大作美梦,而如今人事已全非了。 「平淡也好,起码没有太多烦恼。」诗诗含糊地、力不从心地说。 「你爸不是要你跟荣唐快艇公司的大公子相亲吗?」夜香关心地问。 「他现在还不敢跟我提这件事,大概在等我的心情平复吧,反正……他就是要把我留在他身边一辈子,根本不在乎我喜不喜欢要嫁的那个人,只要是这片沙滩上的随便哪一条鱼干都可以。」她怨忿地说。 「荣唐快艇算是澎湖经营最大的快艇公司,在澎湖虽然数一数二,可是跟台北知名国际饭店的总裁比起来实在是……」夜香干笑两声,想起荣唐大公子那副邋遢俗毙的尊容,还是不提为妙,免得让诗诗更伤心。 「原来很多美梦都是强求不来的。」若有似无的叹息从诗诗唇中飘出。 浪潮一波涌着一波,海浪声掩盖了两个女子的叹息。 ☆☆☆ 诗诗回到吉贝岛的第五天,旅馆走进来三个专程前来拜访童颜的贵客。 「童先生,你好。」 童颜本来趴在柜台上打着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立刻正襟危坐,目光紧张地在三个男人身上来回梭巡。 「我们是美商摩利企业集团,有意开发吉贝岛的黄金海岸,成为另一个度假休闲的旅游景点,想跟你谈谈这个合作计划。」 这三个自称美商摩利企业集团的男人,西装笔挺,提着公文包,在他眼前一字排开,并各自由口袋中取出名片交给童颜。 童颜疑惑地接下名片,头衔和人名都印着英文,他只看得懂「专员」两个字。 「你们等一等,我叫我的女儿出来。」童颜按下诗诗房中的电话,压低声音说了几句便挂断。虽然回吉贝岛这五天以来,诗诗对他一直是爱理不睬的,可是这三个人他非得靠诗诗一起才能应付得了。 诗诗慢吞吞地走出来,身上穿著紧身的潜水泳衣,正准备下海潜水,看见清一色西装笔挺、外型酷似的男人和老爸一起站在老旧的旅馆大厅,形成一种很不协调的滑稽画面,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事?」她把长发撩到耳后,奇怪地问。 男人a把刚刚对童颜说过的话再覆诵一遍。 「美商摩利企业集团?」诗诗喃喃地念着,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是,我们是美商摩利集团在亚太地区的分公司,全球各地都有我们集团投资经营的国际饭店。」男人b补充说明。 「你们想买下童颜旅馆?」诗诗失声一笑,这间年久失修的旅馆没什幺价值吧,就算便宜拍卖个五十万,可能都不会有人傻到会买来养蚊子。 男人c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公司有意买下童颜旅馆,并且重新装潢、扩大经营,增加新颖的休闲设施以吸引旅游者上门。」 诗诗陡然呆住,一个模糊的想法突然飞窜进她的心里,不会吧…… 「三位先生请坐、请坐,诗诗,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泡咖啡来招待一下客人。」童颜一听见有人要收购这间光养蚊子的旅馆,简直是欣喜若狂。 诗诗恍惚地晃进吧台,无意识地泡着咖啡,心里不断默念着「美商摩利企业集团」,突然灵光一闪! 没有错,奥斯顿饭店正是这个集团底下所经营的国际饭店之一! 她猛然扭过头打量那三个男人,他们该不会是石玄朗派来收购的吧? 这个念头一闪过,她的心跳节奏立刻大乱,疑惑地送上咖啡,暗地里揣测着石玄朗会这幺做的真正目的和用意。 「请问,收购是……」童颜咧着高高的嘴角,轻声询问。 男人a低头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本装订成册的合约。「这是合约,条件都已经列在上面了,请两位过目一下。」 就在父女俩头靠着头细看合约内容时,三个男人同时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又同时一口喷出来。 「怎么了?」童颜抬头殷勤询问。 「没什么,咖啡的味道很独特。」男人c擦了擦嘴角,笑答。 诗诗扇了扇不明所以的长睫,浑然不知自己泡给他们喝的咖啡加了过量的奶精,可是却没加半点糖。 童颜忽然暗暗撞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看几条合约上的内容。 「两百万收购童颜旅馆……聘任童颜先生为新旅馆财务经理……月薪十万。」 诗诗大吃一惊,睫毛眨巴眨巴地振着,与童颜惊愕地对视着。 男人b自公文包中取出一张支票,放在一对目瞪口呆的父女面前。 「我们公司收购童颜旅馆的条件非常优渥,诚意十足,童颜先生若无异议,现在就可以签下合约,并且收下两百万的支票。」 「这……实在是……」童颜盯着桌上面额两百万的即期支票,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简直是财神从天降,他这辈子从没遇过这种好事。 「还有,这是新旅馆财务经理的正式聘书,请童颜先生收下。」男人c再度掀起另一波高xdx潮。 这三个男人好象说好了似的,制造惊喜的本领一流。 诗诗开始百分之百相信这张合约是石玄朗的主意了,因为除了他,她再也想不出世上有哪一个白痴会平白无故送上如此优渥的待遇,甚至还用月薪十万的诱饵来钓童颜上钩。 石玄朗会这么做,真的全是为了她吗? 如此受宠的感觉让她浑身飘飘然的,就像那夜和石玄朗在酒会上喝着香甜可口的鸡尾酒般,开心得几乎要醉倒了。 童颜开心的程度不亚于诗诗,他压根儿也没有把「美商摩利企业集团」和石玄朗联想在一起,单纯地以为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总算得到财神爷的眷顾了。 「诗诗,你说要不要签?」他已经兴奋得红光满面了。 「爸,我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决定好了。」她抿着嘴不敢说破,万一老爸知道买下旅馆、聘用他的人是石玄朗,死爱面子的他一定会顽强地抵抗到底。 但是,她心知肚明,石玄朗是真的爱她才肯为这家破旅馆付出这幺多,一旦拒绝了这张合约,拒绝了石玄朗对她的爱,不仅她今生的爱情没了,就连父女俩将来的生计都有问题。 所以她绝不能说破,一定不能说破。她要顽固的老爸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后半生,也要石玄朗的爱情。 童颜把合约上自己看不懂的部分一一问清楚,其实这张合约对童颜有利的部分居多,看得出石玄朗为了尽速平和地处理与童颜之间的关系,合约上一点也没有刁难的地方。 诗诗在心里暗暗祈祷固执的老爸赶快签下这张合约,好让三个人都有一条路可走。 「好,我签了。」童颜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笔在所有该签名的地方全签下名字,满脸喜悦地收下支票和聘书。 一切自此成定局。 诗诗大大松了口气,双眼亮晶晶的,好开心难解的习题已经解开了一半,幸亏有石玄朗,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男人a又拿出一封信交给诗诗。 「童小姐,总裁说合约签好以后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砰!诗诗的心炸开一朵缤纷灿烂的烟花。 她迅速收下藏到背后,童颜大惑不解地看着诗诗,又看了看那三个男人。 「谢谢童颜先生,希望我们将来合作愉快。」三个男人收下合约,分别和童颜、诗诗握手道谢。「那么,两位再见了。」 童颜呆呆地目送他们走远,回头疑惑地盯着诗诗瞧。「为什幺他们的总裁要给你东西?是什么?拿来我看看。」 「不行。」她把信藏到身后,忍不住唇再飞扬的笑意。「这是我的情书,不能给你看。」 「情书!」年迈的老虎突然发出狂暴的怒吼,猛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他拿起手上的支票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支票上的印鉴章只有一颗,弯弯杓杓的三个篆刻字,横着看竖着看都是「石玄朗」。 「这是怎幺回事!」童颜大吼,转身杀向诗诗欲逼问清楚。 「爸,你整个人被买走了还不知道。」诗诗捧着情书大笑起来,飞快地跑进房间,喀嗒一声把门锁上。 「你这个不孝女,竟敢联合那个奸商外人坑害我!」童颜把门板擂得快爆掉。 诗诗在房间内笑得惊天动地。 「爸,我哪有联合外人坑害你,如果不是我这个天下无双的孝女,你早就中年失业了,还能前途似锦吗?」 「石玄朗根本就是个陰险的奸商,设陷阱逼我跳下去,我要解约,我立刻就要解约!」童颜对着诗话的房门咆哮。 「爸,那纸合约又不是石玄朗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签的,而且你不也签得挺心甘情愿的吗?现在嚷着要解约,难道你想吃上官司?」 童颜被诗诗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拜托你啦,老爸,妈离开你都已经多少年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诗诗靠在门板上无奈地轻叹道。「我选择放弃石玄朗情愿回吉贝岛陪你,他却还没有放弃我,肯为我付出大笔金钱照顾你的下半生,这样一个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反正合约都已经签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童颜楞在当场,一手拿着聘书,一手捏着支票。 几天前,他还大言不惭地对石玄朗撂下话——「我这个人不是钱能够收买的!」想不到才事隔几天,他就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卖给了他,万一以后石玄朗真的成了他的女婿,他在他面前能抬得起头来吗?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石玄朗确实棋高一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撂倒了他,轻轻松松地赢得女儿的芳心。 唉——丢脸、丢脸、真丢脸! ☆☆☆ 石玄朗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审视收购合约,唇角微微漾起胜利的笑容。 顽固的臭老头,知道金钱的力量有多幺伟大了吧,呵呵,几把骄傲的老骨头,脆弱得被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就给压垮了。 「总裁,你真的要进军吉贝岛的黄金海岸?」佟云坐在石玄朗办公室内的沙发上,不可思议地凝视着他。 石玄朗特地向董事会提出这个建议案,百般说服董事会同意他的计划,董事会勉强通过他的提议,但并不赞成收购童颜旅馆,这个部分还是石玄朗私下自掏腰包才让提案通过的。 佟云实在很难相信,石玄朗会提出这么冒险的计划,居然是为了一个童诗诗。 他成全了诗诗去善尽一个为人子女的孝道和义务,可是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她,为了得到诗诗,他则必须绞尽脑汁去想一个更妥善周全的办法。 令佟云难以置信的是,他真的做到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天开会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把童颜旅馆改建成海滩度假旅馆,向国外引进精致新颖的海上游乐设施,一定可以吸引年轻人前往,也能吸引一些周休二日的人潮。」石玄朗好整以暇地盘起手臂笑道。 「可是澎湖群岛的淡季太长,旺季太短,这样根本不符合经济效益。」佟云提出质疑,只差没点出高达七成的赔钱机率。 「这些我都已经研究过了,所以饭店本身一定要盖得舒适精致,让秋冬不能进行海上活动的游客,可以在旅游澎湖本岛时,愿意选择晚上下榻我们的饭店。」石玄朗耐着性子分析解释。 其实别说佟云有疑虑,当石玄朗自己静下来仔细考量时,也觉得要冒的风险非常大,怕投资下去的金额无法和收益成正比。 可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没有退路了。 「爱情的力量的确够伟大。」佟云微皱眉头,冲着石玄朗直勾勾地瞧。 「你该去工作了。」石玄朗自嘲地轻哼。 「是,老板。」佟云起身敬了个童军礼,他向来就对上司没大没小的。 「记得通知承包商如期开工。」石玄朗提醒他,因为在给诗诗的信中,他已经告诉她将会在新饭店竣工开幕当天和她举行婚礼。 「老板,你才认识童诗诗半个月就决定娶她,不觉得太闪电了一点吗?」佟云狡黠地瞄一眼上司,当他听见石玄朗的全盘计划时,大大佩服起他不呜则已,一呜惊人的魄力。 「我不只认识她半个月,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他含含糊糊地回应,不禁慨叹起缘分的神奇。 「一旦坠入爱河的男人通常会失去理性,连你这位堂堂的石总裁都不例外。」佟云猛摇着头调侃。 石玄朗狼狈地回瞪他一眼。「快滚出去做事,别只会要嘴皮子。」 「是,大情圣。」他不死心地调笑着,趁上司未发火前准备闪出办公室,突然脚步一顿,回头提出一个紧要的问题。「石总裁,我劝你在举行婚礼前要先把场地清干净。」 「你是指……」石玄朗眯起了眼。 「有人在办公室里散布你的黑函,和你的绯闻有关喔,这件事连童诗诗都知道,当时她还因此大受打击呢!」他好心提醒,这种事不早点解决是会后患无穷的。 原来有人散布黑函,难怪董事会最近老是很暧昧地关心起他的婚事。 「散布黑函的人是谁?你知道吗?」他的浓眉蹙得更深。 「那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伎俩虽然能瞒过饭店里所有的人,可惜就瞒不过我的法眼。」佟云嘿嘿笑道。 「别卖关子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就是黑函中的绯闻女主角江莉芬。」佟云正色回答。 石玄朗无法置信地睁大了黑眸。 「我想应该都是她自导自演的没错,她看准了没有人敢向你求证,反而能靠黑函提高自己的身价,那些收到黑函的各部门主管们,的确对江莉芬的态度变得礼遇有加,多半相信那些黑函是真的了。」他本来不想戳破江莉芬的,可是连续收到三次匿名信时,就觉得这个女孩子心机深沉得可怕。 石玄朗震愕住了,江莉芬会出现这种散发黑函的行为,确实超乎他的想象,印象中的她向来笑脸迎人、伶牙俐齿、精明干练,与他独处时总会出现楚楚可怜的羞怯气质,原来在他的背后,她戴上的也是另一张面具。 「你打算怎么办呢?」修云耸了耸肩问。 石玄朗伸手柔了柔挺直的鼻梁,沉思半晌,他一向没有开除员工的习惯,更何况与江莉芬共事了两年,她的认真和对他的用心都是不容抹煞的。 「只好把她调离秘书室了。」他疲倦地叹口气。 「那……调到哪个部门好呢?」 石玄朗想了想,断然做出结论。 「公关部好了,那个部门应该比较适合她,聪明的她会明白这个调动对她已经是种惩罚了。」 「ok!我去通知人事室。」佟云点点头,推开门离去。 石玄朗静默了一会儿,往后倒进椅背里,仰头看见天花板上明亮灿烂的星星海,纠结的眉心缓缓地纡解开来。 彷佛在星星海中看见了诗诗时而轻嗔、时而无辜、时而灿笑的可爱容颜。 他的唇角悄悄扬起,十年前的他,绝对想不到十年后的自己,竟然会急迫地想娶那个浑身「湿湿」的小美人鱼。 第十章 「十年前,这间童颜旅馆和养在旅馆中的小美人鱼注定了是我的,那位快艇公司的大公子如果想要美人鱼,请他自己驾着快艇去海上找吧! 「从现在开始,陆陆续续会有建筑设计师、承包商、工人等等抵达童颜旅馆,大约三个月后新饭店就会竣工,这段期间内你只需要准备当我的新娘,你的老爸只需要准备当我的老丈人就够了,其它的什么都不必躁心,饭店开幕那天,就是你披白纱嫁给我的日子。」 诗诗躺在沙滩上,甜蜜蜜地把石玄朗这封实在既霸道又非常不甜蜜的「情书」反复读过一遍又一遍。 收到信的这三天以来,她已经把这封信读过不下百次,差不多都会背了。可是每一次念,感动和甜蜜的情绪都一样那幺强烈。 啊——真是爱死了石玄朗! 她把已经被自己捏得绉巴巴的信纸贴在心口上,眼睛亮晶晶地和浩瀚星空对望,晕陶陶地傻笑着。 「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幺?」 诗诗一怔,这声音……她在心里犯嘀咕,不是三个月后才听得见吗? 「我大老远跑来,你就用这种冷淡的态度迎接我吗?」 诗诗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她恻转过脸,看见石玄朗交抱双臂,神情气郁地站在离她一公尺的地方。 「你!」她像被闪电击中,从沙滩上弹跳起来,太大的惊喜害她紧张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他结巴地喊:「你、你不是三个月以后才会出现吗?」 「原来你这幺不想看见我呀——」他微眯起俊眸,冷哼道。 「没有、不是啦!」她急急忙忙澄清,突然见他出现,她都开心得快要飞上天了,怎么会不想看见他。大人,冤枉啊! 「好歹你也表现出热情一点的反应吧!」臭丫头,这还要他教吗? 「呃!」她呆愕了一下。 「过来。」他命令,不给丝毫商量的馀地。 诗诗被动地走近他,一手还将信纸牢牢贴在心口上。 「用力抱住我。」他微微绽出野兽般的笑容。 「可是……」诗诗脸一红,小小声地说:「信纸不小心就会飞走了。」 石玄朗叹口气,朝她伸出手用力一扯,她扑跌进他坚实的怀里,被他紧紧的、密实地裹住,而那封信就被夹在两个人中间。 「这种东西你想要多少,我都写给你。」他轻柔地、温存地在她耳畔低语。 啊——好熟悉、好迷人的味道,她埋在他怀里,贪婪地深深呼吸。天哪,她就要嫁给这个人了,真的好象作梦一样。 「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他用鼻尖摩掌着她的耳垂、颈项。 「有。」她敏感地瑟缩了一下。 「多想?」 「很想、很想。」她害羞地咕哝。 「想到什么程度?」 「想到……不知道该怎幺说的程度。」她羞赧地藏起小脸,格格笑起来。 石玄朗满意地抬高她的下颚重重吻住她,吮噬、轻咬、恬吻着她的唇,仿佛品尝着属于天堂才有的美味甜点,直到彼此的呼息开始凌乱、急促,喘得快缺氧时,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拉着她在沙滩上缓缓躺下,仰望澄净无云的夜空,这里的星星比台北明亮。 「你……怎幺会突然跑来了?」她喘息未定,虽然已经被他吻过好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像跑完一趟五百公尺障碍赛。 「想你,所以就来了。」他回答得简洁有力,天知道他为了见她一面,想办法推掉一个商界餐会,赶上最后一班飞往澎湖的班机,下飞机后又转搭计程车,再转搭快艇,这才辗转到了这里。 「那……你打算什幺时候回去?」她躺在他的臂弯中,甜甜地问。 「明天一早搭早班飞机回台湾。」 「什么,这么赶?!」她撑起上身看他。 「我每天都很忙,能拨空飞来这里见你已经是奇迹了。」他把她的头压回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住在这么遥远的地方,害你要辛苦奔波。」她好愧疚。 「没关系,三个月后,我就要把你带回台北了。」他邪邪一笑。 诗诗轻叹着。「我爸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行不行?」 「你放心好了,饭店一开幕,这里的员工和游客会让你爸忙得透不过气来,他不会再有力气干涉我们的。等我们结婚以后,旅游旺季时,你可以回这里帮忙你爸爸,顺便也可以陪陪他。淡季时,你就留在台北,而你爸爸刚好也必须在这段期间跑台北总公司报告营运绩效,这样的安排对你们父女面言,已经非常完美了,你爸爸若是再有意见,我可就不会对他客气了。」 诗诗听了他为他们父女费心所做的安排,一阵安心、感动的热流漫过全身,她紧紧抱住他厚实坚硬的胸膛,激动的感觉朦胧了她的眼眶。 「谢谢——」她哽咽地低语,软软地倚偎着他。 「缘分要我栽在你这个小美人鱼手里,我也没有办法。」他一脸无辜地捧起她的小脸,深情地吻她。 诗诗的心湖潺潺流进暖融融的温泉。 雪白的沙滩、灿亮的星星海、两个缠绵的人影,交织出秋夜中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 十年前一颗受伤的少女心,总算是雪耻了。 两年后的吉贝黄金海岸—— 炎炎夏日的黄昏,夕阳下的沙滩一片柔和的金黄,诗诗抱着雪花般柔软轻盈的女儿楚楚,踩着软软的细沙悠闲地漫步,享受晚风的吹拂。 「咿、咿——」刚满周岁的楚楚还不大会说话,用手指着大海咿咿呀呀。 「楚楚又想玩水啦。」诗诗把楚楚放下,两手抓住她的胳臂,让她踩着打上岸的浪花玩。 楚楚兴奋地蹬着小小的腿,格格地大笑着。 「诗诗,你怎么又把楚楚泡在海水里,万一不小心掉进海里怎么办!」 一阵大惊小怪的喊叫声顺风吹进诗诗耳里,唉,又是老爸。 「爸,我会小心的啦!」老爸简直疼楚楚疼得超级不像话,好象楚楚是个水晶玻璃娃娃,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碰碎似的。 童颜冲上来,一把抢过楚楚霸占进自己怀里,然后在她粉红面颊上亲了亲。 「爷爷好喜欢楚楚,楚楚想玩啊,爷爷来陪你玩……」 诗诗看着这一老一小摇头苦笑着。 自从新饭店正式开幕以后,石玄朗和各大旅行社签下合作契约,将旅游澎湖的人潮渐渐带向黄金海岸的这一隅,此举果然吸引了非常多的年轻人和周休二日的游客,生意好得吓死人。 童颜的精神和生活上都有了重心,加上楚楚出生后,他几乎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楚楚,乖僻的个性也日渐开朗起来。 「我的上司不是说好今天要来吗?」童颜抱着楚楚玩得不亦乐乎。 诗诗心里暗暗好笑着,老爸是怕石玄朗一来,又有人要跟他抢着抱楚楚吧! 「喂!童老先生,你怎么可以把我女儿泡在海水里,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说曹躁曹躁就到! 为了避免一场无聊的争夺战展开,诗诗全速往石玄朗的方向冲去,整个人跳进他怀里,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 「抱我、吻我!」她勾住他的颈子,在他脸上猛亲个不停。 「你老爸怎么可以那样玩我女儿……」他被诗诗八爪章鱼的缠法弄得重心不稳,往后栽倒在沙滩上。 「闭嘴,别理他们,就把楚楚让给老爸抱,你抱我就行了。」她跨坐在他的腰上,又缠又吻地抱着他哄劝。 石玄朗两秒钟前不爽的怒气被诗诗的甜吻蒸发了,他抱着她的腰忍不住笑起来,享受她温存甘美的献吻。 他的舌尖探进她口中,恣意品尝起妻子馨香的唇瓣。 「现在就挑逗我,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他的喘息加快,情欲被催动了。 诗诗软绵绵地偎在他颈肩,在他耳垂旁轻轻吹气。「只要你们两个男人别一天到晚争风吃醋,要我牺牲色相有何难。」 「你的牺牲的确不小!游览车上的小男生都在欣赏我们香艳刺激的表演了。」他贴在她的唇边低低笑着。 诗诗楞了楞,回头看见载着参加毕业旅行的游览车驶回饭店,车上的男高中生全部趴在窗口目瞪口呆、热血沸腾地看着他们。 「天哪!糗毙了!」 诗诗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他握住纤腰阻止。「老婆,如果你不想让老公出糗,就请维持这个姿势到我『复原』吧!」 诗诗一听,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把脸蛋埋进他怀里大笑了一场。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