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妻钱多多》 楔子 「好可怜喔,这孩子还很年轻,怎么出了这种事呢?」 「她的父母和家人知道了,肯定要伤心难过……」 「不知警察通知了她家人没有……」 阮小羽的耳边传来人群的议论声、警笛的鸣叫声,她睁开眼站起身,发现不远处有好多人围在一起,似在谈论着哪个倒霉鬼。 不过再倒霉,也倒霉不过她。 昨天才帮老爸还完了一笔赌债,今天早上就接到老妈酗酒住院的消息,最不争气的就是她那个弟弟,放著书不念,偏要去做小混混,每天打架闹事,惹得家无宁日。 身为新闻记者的她,每天跑新闻写稿子,晚上还要加班陪老板应酬,就连周末也没得休息,只为了赚取更多的加班费,来补贴家用。 因为家人不争气,房子越换越小,银行存款越来越少,到现在,不得不住进了破旧公寓的顶楼加盖。 记得今天傍晚,刚从公司走出来,看到有个人抢一位老婆婆的钱包,她一时正义感大发,追了上去,当时路况很糟,突然有辆车向她冲了过来,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不远处的人群还在不停的议论,两辆警车、一辆救护车横七竖八的停在路中央,阮小羽好奇的凑到人群身后跳来跳去,顺便询问一位老伯。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呀?」 老伯十分热中于看热闹,没理她。她皱了皱眉,挤到人群中,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只见地面上躺着一个女子,长发完全遮住了脸,短袖白衬衫上染满殷红的鲜血,一只淡蓝色的手提包可怜兮兮的躺在一边,上面同样染了血。 阮小羽十分震惊。这……这怎么可能?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竟然是她! 不可能有两个她,但是,那个女子身上穿的衣服和自己一样,她拿的淡蓝色包包也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可她明明安然无恙的站在人群中看热闹,怎么可能同时横躺在路中央? 她一把抓住身边的路人,却发现自己的手一下子穿过对方的shen体,她故意在路人的眼前挥手,可那人的目光却像透过她,直视着前方。 为什么别人看不到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医护人员将地上浑身是血、面色死白的阮小羽抬进了救护车。 耳边依旧听到人们的惋惜声和议论声,阮小羽绝望茫然的站在路中央,却没有人看得到她。 「轰—」天际突然劈下一道响雷,原本嘈杂的路面不知何时只剩下她一人。 闪电过后,她惊讶的发现,从一团光亮中走来一个年过半百的神父,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孩子,别怕,我是你的守护精灵,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啥咪?守护精灵?她只知道上帝和天使,可那只是神话好不好。 看着眼前这位笑得比肯德基爷爷还要慈蔼的神父,阮小羽头皮一阵发麻,本想向后退,可shen体却不受控制,一步都动不了。 「别再挣扎了,你我现在在别人所看不到的空间内,你应该了解了,现在的你已经离开了人世。」 残忍的消息在阮小羽的脑海中一下子炸开。离开人世……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可……可是我死掉的话,我家人怎么办?我妈酗酒,躺在医院里没人照顾;我爸整天只知道赌,我若不替他还钱,他一定会被人砍死的;还……还有我弟,他打架闹事无一不做,没有我,他们该怎么办?」 为了她的家庭她活得很累,可他们毕竟都是她的至亲,若是她撒手人寰,爸妈还有弟弟谁来照顾? 神父微微一笑。「你身边的亲人之所以会这样,缘自于你前世所造下的业。」 「前世?」她不解。 「没错!前世的你,为人恶劣不堪,嗜赌成性,爱酒如命,做人阴险狡诈、自私自利,甚至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阮小羽吃惊得瞪大双瞳。她、她前世有这么坏吗? 「所以这一世的你,才会受此报应。」 这样的宣判,让阮小羽顿时陷入绝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之所以会投胎到这样的家庭中,全是上世作恶所造的业。 见她苦着脸,神父和蔼可亲的笑了笑。 「事情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这二十几年里,你受尽苦难和折磨,却依旧无怨无悔的为家人付出,终于感动上天,愿意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能回到前世的shen体里重新做人,多传善念,乐于助人,让自己圆满,也让你周围的朋友有一个圆满的人生,那么你现代的家庭才会得到圆满。」 神父微微闭眸,哑声道:「时间将近,你也该上路了。」 「上路?」阮小羽拚命的叫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做?你都还没告诉我怎么做才是真正的圆满,我,喂……」 一道强光闪过,喋喋不休的她倏地消失。 神父对着空气轻喃,「孩子,对你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第一章 平躺在床上的少女紧闭着双眸,晶莹白皙的面颊上不仅没有半点血色,还散发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坐在床前矮凳上的郎中轻轻把过脉之后,叹息的摇了摇头。这个微弱的动作,让守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顿时紧张了起来。 「张、张大夫,小女的病可还有得救?」 「钱老爷,实不相瞒,老朽行医三十余载,像钱小姐这种怪病,却是第一次遇到,明明没有受伤或中毒,而且气息脉象平稳,偏偏青白的脸色,却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似的,毫无生气……」 「什么?你是说小女没了三魂七魄」 这个诊断,令钱老爷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回想起三日前,宝贝女儿钱多多正在前厅用膳,突然嚷着身子不舒服,他急忙命家仆去请大夫,大夫还没到,女儿便脸色惨白厥过去,就此不省人事。 先后请来了十几个大夫,皆查不出病因,把他急得一夜间彷佛老了十几岁。 「钱老爷,依小姐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离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日不远了。」 虽说医者父母心,可张郎中在说出这个结果的时候,口吻中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不能怪他心肠狠,事实上,他肯来钱府出诊已经是给了钱老爷好大的面子。众所周知,钱小姐平日作恶多端、欺压百姓,明明是个姑娘家,却仗着家里有钱,为非作歹,好不可恨。 说起钱家,在梅龙镇这一带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钱老爷经营「干库当铺」,仅是店里的伙计就有十来个。 九年前,钱夫人因病过世,怕女儿受后娘的气,这么多年来,钱老爷未曾续弦。 钱多多是钱老爷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幼便被钱老爷视为心头肉的宝贝呵护着,也因此养成她骄纵蛮横、放肆无礼的恶习。 小小年纪,就经常流连于赌坊,赢了银子就兴高采烈;若是输了,便死不认帐,谁敢相逼,她便找dashou解决,对方不但挨揍,还要不到赌债。 总之,喝酒、赌博、打架、闹事,钱多多无恶不作引起人神共愤。三个月前,因看中了城西俊俏斯文的孙家公子,也不管对方有无婚配,央求爹爹要嫁进孙家当少奶奶。 但孙公子早就有了心上人,且已下聘定了亲,当下十分不客气的拒绝这门亲事,令钱多多当众丢脸,从此怀恨在心,居然暗地里找人将孙公子未进门的妻子绑架到村口的城隍庙。 孙家上下为此乱成一团,又是报官又是找人,最后,总算将人平安找回,钱老爷怕女儿吃上官司,便撒下大把银两,又是请客又是送礼,才将事情解决。 对于这样的情况,梅龙镇百姓虽心底不服,可面对权贵官商,他们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如今向来为非作歹的钱多多突然身患怪病,昏迷不醒,对梅龙镇百姓而言,反而是一大乐事。 就是被请来诊治的大夫,又有几个是出自真心想救她的?不可讳言,钱多多的病的确怪得离谱,众大夫都束手无策。 象征性的安慰一番后,张郎中被送出钱府。钱老爷一脸难过的看着床上没有半点生气的女儿,忍不住悲从中来,趴在床前,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 「女儿啊,你真这么狠心,抛下爹一个人在人世间,从此阴阳两隔吗?」 「老爷,您莫再伤心,如今小姐病了,若您也跟着病了,这府里可就没人能做主了。」 讲话的是钱府的老管家,虽然小姐在外声名狼藉,没人喜欢,可毕竟是打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突然患了这种怪病,他也不免难过。 「他们都说小姐患了离魂症,怕是夜路走多了,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爷不妨给小姐冲冲喜,搞不好小姐的魂儿就会被阎王老爷给送回来。」 听了这话,钱老爷挪了挪肥胖的身子,眼带几分希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主意?但,这要如何冲喜?」 「小姐今年也有一十九,老爷可以趁此机会为小姐找门亲事。」 「这……别说多多现在昏迷,就算她现在没病没痛的,整个梅龙镇……也没人敢娶她吧!」钱老爷一想到女儿在外面的名声,不禁万分惭愧。唉,都怪自己管教不严,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老管家淡淡一笑,「老爷,您怎么胡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老爷给的价码够高,还怕没人肯娶小姐吗?」 钱老爷被老管家说动了,虽然希望女儿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可如今女儿病成这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只要女儿能活着,将来的事情都好说。 心意一定,钱老爷立刻命人贴出告示招亲,内容很简单,身高不限、长相不限、家世不限,只要是二十八岁以下的男子,皆有资格成为钱府的女婿,入选者,钱家出百两黄金做为嫁妆。 结果告示张贴出去整整三天,居然无一人上门提亲! 钱老爷满面愁云,无限感伤。他都已经将条件放宽到如此地步了,为何到现在依旧无人响应?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钱多多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在钱老爷要放弃招亲的计划,并着手为昏迷不醒的女儿准备后事的时候,家仆突然回禀,有人前来提亲。 钱老爷就像绝地逢生的难民,忙不迭命家仆把提亲者请进门,结果上门的是一个穿着大花缎袍的中年媒婆。 对方一进门,一张抹得比纸还白的脸上便绽出腻死人的笑容。「哎哟,恭喜钱老爷,贺喜钱老爷,听说令千金不久前患了怪病,您还发出告示招婿冲喜,今儿早上就有人找上我,希望我来给钱老爷您提个亲。」 听到终于有人肯娶女儿,钱老爷顿时喜上眉梢。「快给我说说,对方是什么人家?今年多大?有无不良嗜好?家世可清白?」 「呃……」媒婆听到这连珠炮似的询问,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但仍旧维持着世故的招牌笑容。「对方少爷出身倒是满高贵的,就是长得有点黑,个子有点矮,身材有些……呃,瘦小,至于模样嘛,也算不上特别俊俏……」 见钱老爷闻言表情一垮,她急忙又道:「钱老爷,您可不要太挑剔,听说令千金昏迷多日不见好转,对方知道了这种情况,也有些忧心。不过对方也说了,他娶的是钱小姐这个人,至于钱家财物,人家可是都不收。不只如此,还提出若是钱小姐肯嫁过去,还会下一千两黄金的聘金给钱家喔!」 钱老爷听了忖度着。他倒不是在乎那一千两黄金的聘金,而是担心有诈。只是一直没人肯娶女儿过门,现在终于有人来提亲,这机会绝对是千载难逢。 况且,一旦女儿恢复健康,他相信凭女儿泼辣的性子,将来不可能受夫家人的欺负。 媒婆见他的表情便知亲事谈成了,盈笑道:「若钱老爷没有意见的话,便在这张契约上签个名字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纸事先准备好的契约。 钱老爷接过,仔细一看,契约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当下心中一喜,执笔之人绝非泛泛之辈。 契约内容十分宽厚,上面提到,念及女儿目前有病在身,亲事可在他们钱家完成,若女儿嫁过去后不幸去世,对方会出资厚葬,而当女儿的病转危为安,对方自然会将女儿接进门,好好供养,绝不亏待,落款处写着「黑宝」二字。 黑宝? 为何这个名字如此耳熟? 钱老爷思忖半晌,就是想不起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身旁的媒婆不断催促,最后,他为了能给女儿冲喜,盼她早日康复,终于在契约书上签下名字。 = 欢愉的唢吶声以及乐鼓声响彻云霄,街坊邻居知道今天钱府的千金钱多多出嫁,纷纷跑到钱府门口凑热闹。 由于钱多多目前仍旧昏迷不醒,为了顾及她的shen体,男方提出在钱府拜堂完婚。 所以一早钱老爷就命人为女儿精心打扮一番,虽然多日未进食,钱多多瘦得可怕,但因为她天生丽质,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一番打扮后,竟也美得慑人。 钱府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丫鬟仆人忙成一团,就等着新姑爷的大驾光临。 这场亲事虽然举办得十分仓卒,但毕竟钱府在梅龙镇富甲一方,钱老爷一声令下,仍办得风风光光。 更何况仆人们都巴不得小姐赶快嫁人,这样一来,钱家少了大祸害,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以后也不必再被那恶魔般的小姐欺负了。 当然他们也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敢不顾性命将整个梅龙镇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钱多多娶进家门。 尤其新姑爷在迎娶小姐之前,居然坚持不露面,只命人送来一千两黄金以及十几匹绫罗绸缎做聘礼。 一千两黄金!就算钱老爷的全部家产可能也没那么多。 吉时将近,远远的,众人就听到马蹄声,只见几十个身着官服的士兵骑着马,簇拥着一顶朱红色车轿由远及近,看得众人皆是一惊。 队伍终于在钱府门口停下,那顶朱红色大轿也随之停了下来,这顶官轿十分奢华耀眼,车身还雕着精致的五爪青龙。 在夜熙国,只有皇族子弟才有资格在自用的轿身上雕刻龙形图案。难道轿内的人与皇族有关? 就在众人暗自揣测的时候,轿门开启,一只黑底彩线绣着龙形图案的长靴踏出。 早在门前等候多时的钱老爷暗暗吞了口口水。莫非轿里的人就是准女婿? 当长靴的主人终于现身时,所有围观的百姓皆忍不住赞叹—好个俊美惑人的翩翩贵公子! 一身暗红色绣着金龙的缂丝长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奢华耀眼,精致俊美的五官扬着完美灿烂的笑容,晶莹如玉般的肌肤找不到半点瑕疵,眉眼斜飞,俊逸非凡,怎么看,都是个风华绝代的娇贵公子。 此人约二十岁上下,身材瘦削高,却丝毫不减英武之气,身着价值连城的华袍,宽阔的肩头上站着一只浑身乌黑的八哥,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震慑在场的众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屈膝行礼。 钱老爷暗吃一惊,仔细瞧着对方的长相,竟有些眼熟。可他年老记性差,实在想不起来究竟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俊美佳公子。 「六王爷驾临,还不跪下迎驾……」人群中一道尖锐的嗓音喊着。 百姓一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居然真的和皇家有关。 夜熙国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六王爷李承瑄是当今皇上的胞弟,虽然只有双十年华,却是个狠角色。 只是远在京城的六王爷,何以突然出现在梅龙镇? 众百姓不解,站在家门口的钱老爷更是不解,甚至傻掉。他要等的是女婿,怎么会等到个王爷? 「小的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钱老爷轻抹着额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小的不解,王爷万金之躯,为何会突然驾临寒舍?」 李承瑄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钱老爷,唇边泛起一记阴恻恻的笑。「钱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本王今日当然是带着新郎官来与钱小姐成亲的啊。」 「呃……」这下钱老爷更加迷惑了,「小……小的斗胆,敢问王爷,新……新郎官在哪?」 「黑宝,还不见过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万安,岳父大人吉祥……」 突然,从钱老爷的头顶上传来两声怪叫,声音清脆而尖锐,他循声望去,险些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那个被唤作黑宝的新郎官,居然是站在六王爷肩上那只黑漆漆的八哥。 小东西瞪着一双黑溜溜的豆眼,尖嘴薄舌,一身乌黑的羽毛绽着耀眼的光芒,口齿伶俐,是只世间少有的珍玩。 可……可这不重要,重点是,为何要娶女儿的新郎官,竟然是只八哥? 「王爷,这……小的实在是不懂王爷的意思。」 「不懂吗?」李承瑄一声冷哼,「才几年不见,就将本王忘得这么彻底,看来钱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钱老爷感觉事有蹊跷,偷偷抬头打量眼前这俊美逼人的六王爷。瞧他剑眉凤眸,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尤其是一身华贵的缂丝长袍,是寻常百姓家连见都不曾见过的上等织品。 再瞧那只站在他肩头的八哥,正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目光瞧着自己。 黑宝……啊!钱老爷猛然想起这个名字。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终于劈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回想起几年前,干库当铺里来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那少年一身褴褛,落魄不已,求着自己收留他在当铺里做个小伙计。 那少年自称叫做黑宝! 他瞧少年可怜,好心收留,万万没想到,他最后竟被女儿多多害到身陷牢狱之灾。 而他当时为了维护女儿的安危,只好狠下心由着少年被官府抓走,从此不闻不问。 仔细瞧,眼前这俊美倜傥的六王爷,眉目间果然有着黑宝的影子,莫非…… 李承瑄见他额际冒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冷冷一笑,微微俯下身,倨傲的睨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钱老爷。「可是想起来了?」 未等对方应声,他已傲然起身,眸中闪着戏谑的光芒。 「吉时已到,本王已经迫不及待想凑热闹,观看这场婚礼了。」 = 到底是谁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吵?吵得她意识迷乱,头脑发昏。 又是谁不停的摆弄她的身子,一副恨不能把她shen体里每块骨头都拆下来似的? 是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她的头,害得她连喘口气都万分困难? 唔……身子轻飘飘的,就像丢了魂,她努力想要睁开眼,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让自己冲破黑暗。 真是见鬼!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爷,小姐出来了……」一道娇柔清脆的女子声音闯进她的耳内。 她感觉到有好几只手同时拖着她的手臂,脚上的鞋穿得很不舒服,浑身上下还被一种很厚的东西包裹着,头上彷佛顶着锅盖蒙着毛毯,否则怎么会感到呼吸困难? 「王爷,小女已经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还望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别再为难小的,至于王爷您送来的那一千两黄金,小的也愿全数奉还……」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 室内一阵静谥,片刻后,只听到一声重哼,接着道:「钱老爷,这白纸黑字可是写得清清楚楚,契约上的名字也是你亲自签上去的,况且当初媒婆提点过,我家黑宝个子矮、长得黑、样貌也算不得英俊潇洒,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欺骗的意思,你现在想悔约?」 这声音很年轻,只不过口吻中却流露出一股让人不敢反抗的威严。 「莫非你想同本王作对、与朝廷为敌?」 「小、小的不敢……」老者声音颤抖。 「既然不敢,那还不快些命下人扶着令媛来与我家黑宝拜堂成亲?」完全是一副霸道又嚣张的态度。 什么乱七八糟的?钱老爷?王爷?黑宝?这些人是谁? 她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东西? 就在阮小羽一头雾水,想要厘清自己身处的环境时,只觉得身子再次被人拖了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膝盖一痛,她似乎被迫跪到坚硬的地板上。 「一拜天地—」有人在耳边高喊,而她则被压着脑袋,昏昏沉沉的向地板磕了个头。 「二拜高堂—」又一个响头。 「夫妻对拜—」 等等!这分明就是电视里经常上演的古代人成亲时才有的对白,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耳边? 还有,那个正在行拜堂之礼的主角,好像就是她耶! 阮小羽心底大惊,努力回想着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记得她刚刚从公司出来,就看到有人抢劫,她为了追捕歹徒,似乎出了一场车祸,警笛声、人们的叹息声传进耳内,然后出现一个自称是她守护精灵的神父,说了一堆前世今生的屁话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啊!她想起来了,那神父说什么要给她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让她洗清罪恶,改变前世命运…… 当这层记忆终于冲破所有的思绪时,她猛然睁眼,才发现眼前挡了一块红布,本能的伸手将红布扯掉,映入视线的,是一群穿着古怪,脸孔陌生,表情各异的古代人。 而她自己则身着一袭刺眼的大红喜服,双膝着地,正跪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那人高高坐在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俊美慑人的脸上闪着戏谑玩味的表情。 「娘子,给爷笑一个。」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肩头不知何时飞来一只黑漆漆的八哥,牠正好奇的盯着她,一开口就叫着「娘子,给爷笑一个」,语气中尽是调戏和捉弄的调调。 众人突然哄堂大笑,尤其是高座在面前的俊美男子,笑得更是可恶又夸张。 「多多,爹的乖女儿啊,你终于醒了……」 状况依旧未明,身子就被人用力抱住,抱着自己的人又重又肥,分明一副营养过剩的模样。 对方哭得淅沥哗啦,边用力抱着她,边说着一堆她听不懂的话,说什么怪病突然好了,魂魄终于归位,昏迷多日,伤透全宅的心…… 「等……等一下。」 总算回过神的阮小羽,此时只觉得呼吸困难。再被这个口口声声自称是自己老爸的男人勒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再昏死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你们是谁?谁又是多多?你是谁的爹?还有……」她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些对她来说完全陌生到极点的古代人,「我……我是谁?」 第二章 一切发生得太戏剧化,完全超乎意料之外。 阮小羽只记得那天醒来,茫然的向众人问出自己是谁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那个俊美得可以当选偶像明星,并且一出道必定红遍半边天的男子突然站起身,邪笑的向众人宣布,“看来我家黑宝果真是钱小姐的福星,瞧,刚拜过堂,她的怪病就好了。” 那高瘦又充满危险的男子走到她面前,像主子对待女仆般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脸邪恶的道:“既然你的命是黑宝救的……那么从此以后,你的命自然归黑宝所有!” 事后,她才知道黑宝是一只会说话的八哥,更可笑的是,这只八哥还是她新上任的老公! 没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那个自称是她老爸的中年男子,喜极而泣说,她终于回魂,起死回生。 面对她的一脸茫然,钱老爷苦乐参半的说:“只要人还活着就好,至于以前的事,忘了便忘了吧。” 什么叫从前的事情忘了便忘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好不好! 可悲的是,从头到尾,压根没有一个人肯理会她的抗议。 然后,她才知道自己现在所在的国家名叫夜熙国,她叫钱多多,是梅龙镇干库当铺的千金小姐,今年十九岁,新任相公名叫黑宝……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来到古代,莫名其妙的嫁了人,莫名其妙的被人家当成了钱多多。 三天后,她再次见到那个年轻俊美的男子,也从别人口中知道他是夜熙国六王爷,名叫李承瑄。 对于这陌生的夜熙国,事后她才了解到它位于中原以北,东西皆有数个小国。 据闻,周边小国曾觊觎夜熙国占地极广,物产富饶,想联手攻下,但夜熙国兵力勇猛,经过三年的征战,最后反而平定了周边国家,并将其收为附属国。 这些年以来,夜熙国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治国有方,赏罚分明,全国也算是安乐太平。 而那只名叫黑宝的八哥,就是六王爷养的宠物,也就是说,堂堂干库当铺千金小姐的她,如今成了六王爷的“宠物之妻”。 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钱家小姐嫁给六王爷的宠物,她势必要随着自己的“宠物相公”回京。 得知这个消息后,钱府上下除了钱老爷哭得老泪纵横外,所有仆人皆开心不已,一副瘟神终于要远离他们,眼睁睁看着她被六王爷的手下带出钱府。 在缺乏汽车或飞机等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情况下,由梅龙镇抵达京城,就要耗费半个月的时间。 而身为六王爷宠物的娘子的她,待遇没逼丫鬟侍女好到哪,除了第一天见过那娇贵的六王爷一面外,接下来的路程中,六王爷都坐在那辆豪华的车轿中,被人殷勤服侍着。 也不知道这钱多多以前是如何得罪六王爷,一路上,不但随行的士兵没给她好脸色看,就连王爷身边的仆人,也统统对她冷嘲热讽,显然有把她活活奴役死的打算。 半个月的路程,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跟在队伍后面走,没几天工夫,脚丫子便磨满血泡,每天的伙食只能用差到极点来形容,甚至有时得饿肚子。 幸好二十一世纪的她吃惯了苦、受惯了累,宛如只打不死的小强,所以这点小磨难还不至于把她打垮。 日夜煎熬,总算在十几日后抵达王府,也终于让她见识到夜熙国京城的奢华与富裕。 六王府距皇宫不远,建筑面积十分宽广,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府内大宅金砖彩瓦好不耀眼。 只可惜这几十日在路上吃尽苦头的阮小羽,早已失去了欣赏王府的心情,还好六王爷再讨厌她,还是替她安排了住处,而与她同住的,自然是那只自称是她相公的八哥。 “娘子,来给大爷亲一个……” 她新上任不久的“相公”,例行公事的在她起床之后,站在离床铺不远的架子上虎视眈眈的瞅着她,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嫖客调戏妓女的秽词。 经过几日的相处,她发现黑宝虽然只是一只鸟,却灵性十足,只怪它的主人调教无方,才会张口闭口都是低俗下流之言。 眯眼冲着八哥哼了哼,绷着脸威胁,“死鸟,再罗唆,我就扒光你身上的羽毛!” 小家伙惨遭威胁,突然拍着两只翅膀高喊,“谋杀亲夫、谋杀亲夫……” 阮小羽气急败坏,跳到架子前双手擦腰,“夫你个头!你这个蠢蛋!” 黑宝似乎被她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不轻,连珠炮似的吼出一串,“小姐让爷摸摸胸……娘子给爷揉揉腿……贱妾陪爷香一个……嘎嘎嘎,嘎嘎嘎,扒光你的毛、扒光你的毛……” 当下她被这黑溜溜的小东西气得半死。“你这只该死的贱鸟,再胡说八道,我诅咒你喝水呛死、吃饭噎死,飞到半空中掉下来摔死!” 八哥突然闭嘴,一脸茫然,仿佛对这些没听过的新名词十分好奇,它歪着黑漆漆的小脑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片刻后,突然开口道:“你这个蠢蛋!” 阮小羽顿感无语问苍天。自己到底在干么?居然同这无脑的笨鸟吵嘴,还要被它反骂自己是个蠢蛋! 就在她动手打算扒光自己“相公”身上那引以为傲的黑毛时,门外传来一道苍老而陌生的声音—— “黑夫人,今儿是你进府第一日,按府里规矩,你每日需去王爷那里请安……” 黑夫人?请安? 阮小羽突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上帝!佛祖!就算我前世造了很多孽,拜托也别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好不好? 一个头两个大的她,虽然很想佯装崩溃顺便昏迷不醒以逃避眼前的一切,可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况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阮小羽随着老管家来到王府豪华的前厅时,衣着华丽的六王爷正坐在名贵的紫檀椅内品茶,身后两个貌美如花的小丫头轻轻为他摇着扇子,椅前则跪着一个翠衣少女,正极尽温柔的给他捶着腿。 这男人还真是会享受! “还不快给王爷下跪请安?”没等她来得及品头论足,身后便传来老管家严厉的训斥。 她本能的想要反抗,才张口便猛然想起自己此时的立场。莫说古人繁文缛节多如牛毛,更何况眼前这俊美倜傥的男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王爷。 “王爷万福。”纵有千般不情万般不愿,阮小羽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双膝着地,规规矩矩的请安。 端坐在椅上的李承瑄似乎将她当成隐形人,优雅的掬着名贵的白玉茶碗,微眯着双眸,极尽享受的品着香浓的龙井。 跪了片刻,始终未等到答覆,阮小羽抬头睨了对方一眼,提醒般轻咳一声。 “王爷万福。”声音更加洪亮几分。 “廖管家,本王不在府里的这些时日,可有发生什么大事?”直接忽略跪在地上请安的钱多多,李承瑄漫不经心的开始于管家讨论事情。 廖管家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回王爷,您不在府里的日子,府内上下秩序井然,并无任何事件发生。” “嗯!”轻应一声,“后花园的花儿可都开了?” “回王爷,开了。” “府里的马可是每日三顿的喂着?” “回王爷,奴才们都不敢怠慢……” 阮小羽听着这一主一仆旁若无人的在那叙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从头到尾,那端坐在高椅上的六王爷,始终把她当成空气般对待。在她跪了将近一刻钟后,地板上的凉气慢慢侵入膝盖,而且坚硬的地面也让她倍感不适。 “廖管家,听说本王不在王府的日子里,厨房又招了几个师傅进来……” “既然王爷忙着,那我就不打扰了。” 在李承瑄继续和管家拉拉杂杂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之际,阮小羽毫不客气的站起身,不理会厅里仆人们吃惊的目光,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这个大胆的举动,总算引起李承瑄的注意。 “站住!”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的嗓音。 她顿了下,似笑非笑的回头,“王爷可是在同我讲话?” 李承瑄顿感意外。这钱多多竟然用如此大胆的眼神看着他,不但没有半丝畏惧,瞳内倒闪烁着几分不可小觑的挑衅之意。 一挑眉,他微眯着黑眸细细打量她,一身浅绿色粗布罗裙,乌丝轻绾,衬出心形小脸儿,明明没有华美的珠钗点缀,倒另有一番韵味。 “你胆子倒是不小,本王还没应你,居然敢擅自起身离开!”他冷哼,带着戏谑表情问:“廖管家,给本王说说,王府里面,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们该受到何种惩罚?” 廖管家从头到尾都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面对王爷的文化,只躬着身冷声道:“回王爷,掌嘴二十!” “还不拖下去执行。” 面对自己即将接受惩罚,阮小羽不但不怕,反而倨傲的迎视对方。“王爷若是瞧我不顺眼,只要吩咐一声,王府里不知多少人争着执行王爷的命令整我,何须降低身份用这种不入流的方法对付我,您就不怕这事传扬出去,说王爷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吗?” 这番话让李承瑄挑高眉头,颇有兴味的看着她,“你这话倒是有趣,莫非本王罚你罚错了?” “王爷以为罚得对?”她不驯的哼笑一声。“小女子刚刚又是请安又是磕头的,可王爷似乎没看见也没听见,这倒是让我好奇,是不是身上被涂了隐形剂或什么的,障了王爷的眼,若我一直跪在这里绊到了人,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所以才起身告退。没想到却惹怒了王爷,这才猛然明白,怕是小女子之前曾的罪过王爷,您这是存心想找借口罚我呢。” 淡然一笑,脸上丝毫也没有害怕的迹象。“您是王爷我是仆,您说要罚,我自是不敢多言的等着领罚,所以王爷不必有所顾忌,命人掌我二十个嘴巴就是。” 她这招以退为进算是成功了,李承瑄原本想好好愚弄她一番,可这厅里伺候的奴才都睁大眼睛瞧着,若无怨无语罚她,倒真为自己落下话柄。 “没想到你得了怪病失去从前记忆,这刁蛮的性子倒是没变。”眼一眯,他唇边泛起嘲弄的笑容,“说真格的,你命倒是挺大的,本王还以为你会因此一命归西呢。” 轻轻啜着玉杯里的茶,轻哼一声。“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阮小羽当然不傻,岂会听不出他话中隐藏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王爷若瞧我碍眼,赶出王府就是。”虽然不知道钱多多和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究竟有什么过节,但不难猜测,只要她还在这个王府的一天,就一定会被这男人往死里整治。 李承瑄阴恻恻的笑了笑,“到现在,你似乎未明白自己的身份。既是嫁了本王的宠物为妻,就该奉夫为天,视夫为命,你是本王宠物的女人,你的命自然也归本王所有,本王若想让你走,你便可以生,本王若想让你死……” 他倾身向前,面露邪恶,“你自然得死!” “那么王爷……”她大胆的迎视着对方赤裸裸的威胁,“您现在是想让我生,抑或是想要我死呢?” 被她这样反唇相讥,李承瑄一时之间倒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幼生于皇家,长于皇家,见惯了谋犬夺势、勾心斗角,谁见了他这个皇上跟前得宠的六王爷,不是阿谀奉承,小心讨好。 就算那些暗地里记恨他的小人,当着他的面,也都是一副狗腿奴才的模样,有几个敢如此大胆的与他呛声作对,莫非这女人真是张狂得连命也不要了? 李承瑄脸一冷,刚要开口说话,就见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女人突然迎过来,规规矩矩的跪在他面前。 阮小羽自幼便是个聪明伶俐的人,极会看人眼色,知道这位性子骄纵的王爷被自己挑衅得快恼羞成怒了,自然明白下一步该如何应付。 她淡淡一笑,柔声道:“我刚刚的辞令必是让王爷为难吧,您若想让我死,又何必将我带回王府呢?”顽皮的眨眨眼,“既是这样,从此以后,我会如王爷所愿,在这府里好好的活下去的。” 李承瑄岂会看不出这小女人的那点小心思,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她摆了一道。 见她虽然直挺挺跪在他面前,可膝盖不已不再是冰冷的石地,而是一块几个月前波斯国进贡的名贵地毯。 她表面上恭恭敬敬的跪着,可小屁股却稳稳当当的坐在后脚跟上,瞧她一脸满足样,分明比他这个坐在紫檀椅上的王爷还要舒服。 心头不禁泛起一口恶气,脸色瞬间变得冰冷。“既然知道自己的地位和立场,以后就给本王规矩些。” “是。” 见她笑得乖巧,应得迅速,李承瑄心底恨得牙痒痒的。“你是本王宠物娶回来的妻子,在这王府自然没有吃闲饭的份儿,廖管家,给本王说说,府里可有什么差事适合她做的?” 一脸严肃的廖管家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回王爷,上个月负责整理后花园的小顺子因病告假,现在花园里正缺一个修剪花草的花匠。” 阮小羽自幼便喜欢花花草草,闻言眼睛顿时亮。“好啊,我对修剪花草很有兴趣,知道哪种花该多浇水,哪种花怕潮湿……” 见她一脸兴致勃勃,李承瑄就忍不住想浇她冷水,绷着俊容向廖管家投去一记警告的眼神。 面孔严肃的老管家立即会意,咳声道:“老奴突然想起来,三天前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接替这个位置。” 见她瞬间露出失望的表情,李承瑄没来由的心情大好,托着腮,假装惋惜道:“王府里可不养吃闲饭的废物,廖管家,还有什么差事适合她?” 老管家极会看主子脸色,明白主子是想整治这个女人,当然是挑粗重的活儿。 “回王爷,府里的马棚……” “伺候马儿也好,我以前打工……”话刚开口,她及时收回,“呃,我是说,我很喜欢马儿,拌草料,刷洗马匹我都得心应手……” 廖管家见王爷再次沉下俊脸,及时应道:“马棚里的差事如今也补足人手,没有空缺。”见她十指如葱,白嫩异常,他和自家主子交换了记眼色。“说起来,洗衣房倒是缺几个人手……” 总算看到她不再露出希冀的表情,李承瑄就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得意的道:“那就把她分配到洗衣房吧。” 慢条斯理的起身,他唇边扬起奸计得逞的笑容,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女人,捉弄之意再起,“为了避免她笨手笨脚洗坏本王的衣裳,先给她找五十件下人穿的衣裳做试验,三个时辰内必须洗完,若完成不了,就罚她不准吃完饭,廖管家,可都记下了?” “回王爷,老奴记下了。” 留下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李承瑄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阮小羽伤脑筋的蹙起眉头,和满脸严肃的老管家四目相对,片刻后,她耸耸肩,摆摆手,“说起来,你家主子似乎还满难伺候的。” 李承瑄半躺在长椅内,身上轻掩着一件上等蚕丝锦袍,剑眉凤眼,玉般容颜,在温和的阳光衬托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一旁伺候的几个小丫头皆红着脸,偷偷打量着自家王爷那好比天人般的绝色俊容。 王府后院的凉亭处,清风徐徐,四周飘散着浓浓花香,几许春意盎然,景色美不胜收。 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坐在古筝前轻抚琴弦,用心的卖弄着自己的琴技,试图吸引六王爷的注意。 半晌后,那高贵的男人终于轻启眼眸,两旁摇扇的丫鬟顿时奉茶倒水,好不殷勤。 “廖管家。”低沉磁性的嗓音,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老奴在。”从旁伺候的老管家赶紧前进一步,躬身等着主子的问话。 “给本王说说,那个钱多多这些日子的近况。”自从那日下令派她去洗衣房当差后,他每天忙于国事,倒是差点把那女人给忘了。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府里听听小曲乘乘凉,闭眸假寐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她的存在。 廖管家板着一张扑克脸,恭恭敬敬道:“回王爷,钱多多被分配去洗衣房不出三天,就与下人打成一片,据老奴所知,她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乐于助人,做事勤奋……”一顿,冷声道:“和王爷之前所形容的,似乎有着天壤之别。” 李承瑄不由得蹙紧眉头,陷入沉思。性格开朗、待人热情这些字眼,怎么可能会与钱多多那丫头扯上半点关系? 就算一个人真的失去记忆,本性是不会变的。他记忆中的钱多多,嚣张跋扈,刁蛮任性,无恶不作,怎么可能与廖管家口中那个乐于助人、做事勤奋的女人是同一人? “王爷……”廖管家忍不住小声道:“是不是几年不见,王爷不小心找错了人?” 他在王府里当差十几载,又是亲眼看着王爷从一个孩童长大成人,心底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的。 可经过多日了解,那个曾被王爷恨之入骨、誓要拆骨扒皮的女人,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居然让府里的下人皆不由自主的喜欢上她。 “不可能!”李承瑄冷眼一瞪,哼声道:“本王对自己的记性有信心,虽说已经过了五年,但本王绝对不会忘记那张脸的。” 表情突然阴狠了几分,五指收紧。五年前那段耻辱的记忆贤明得就像昨日才发生,他怎么可能记错人? 他和那该死的钱多多之间,的确有一段教他想忘也忘不了的孽缘。 犹记得五年前—— 他与当时还是储君的皇兄虽是皇后的亲生子,地位高出其他皇子一截,但皇宫内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事件层出不穷。 万贵妃当年正值受宠之际,她的儿子,也就是夜熙国三王爷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文韬武略,备受皇宠。 一次狩猎大赛上,他那个三哥为了昭显自己的能力,居然不惜设下重重陷阱设计其他皇子出丑,其中还包括他的胞兄,也就是东宫太子李承泽。 身为太子胞弟,他李承瑄幼时便立下宏愿,定要扶助太子登上皇位,因此勤练武功、熟读兵书。 对于其他皇子的肆意挑衅,他的解决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以暴制暴,不知有多少皇子因此挨了打,都因为父皇的过度偏袒,最终不了了之。 可是三哥不同,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因为设计了太子,害太子受伤,他气不过,私下与三哥大打出手,最后三哥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万贵妃看着儿子被打成猪头,一状告到御前,龙颜大怒的结果就是,他被父皇狠狠训斥一顿。 母后和皇兄纷纷为他求情。父皇骂他仗着龙子身份为所欲为,只知惹是生非。 面对父皇严厉的指责,他自然不服。“儿臣虽贵为皇子,却并非如父皇所说,喜欢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哼!每次惹了祸事,就知道找你母后和皇兄替你出面求情,亏你生在皇家,母亲又是当今皇后,才保得你小命无虞,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你还有什么本事如此放肆无礼?还有什么立场恣意妄为?” 他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若儿臣生在寻常百姓家,或许就懒得滋事了。” 父皇看着他,冷哼道:“朕倒想同你赌赌,若你去了民间百姓家可以三个月不惹是生非,朕就饶了你今日的罪过;若你去了民间之后仍旧给朕添麻烦,你就乖乖回到宫里,接受朕给你的惩罚。” 他不驯的扬着下巴,“赌就赌,儿臣绝对不会输。” 就这样,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他离开京城,赶往梅龙镇,隐姓埋名,决心做出番成绩给父皇瞧瞧。 自幼长于深宫中,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他自然是替自己找份差事谋生。 梅龙镇干库当铺成了他委以求生的地方,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他成功的在当铺里做起一名小伙计。 老板钱满仓为人虽然刻薄小气,倒也没太为难他。 本以为只要熬过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宫向父皇交差,顺便再吹嘘一下自己的成绩,可就在此时,祸事降临了。 当铺大小姐钱多多,那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丫头,性格刁钻骄纵,是梅龙镇的一大祸害。 虽然他极看不顺眼钱多多的为人,但想到自己的立场,自然也不想多生是非。 可他不招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他,那钱小姐见他生得眉清目秀,三番两次的勾引不成,居然因爱生恨。 那时当铺里有个客人送来一只上等白玉的镯子,说好了七天之后来赎,结果钱多多在去当铺的时候发现了这只镯子,十分喜爱,央着她爹把镯子给她。 钱老爷自然不允。那丫头便心生恶念,趁人不备,监守自盗,不知情的钱老爷吓得报官,钱多多害怕惹祸上身,居然将镯子藏到他的屋子里。 结果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当成小偷,气急败坏的他,冲动之下与人大打出手,惊动了官府,最后,这事自然也经由暗中守卫他的人之口,传到父皇耳中。 三个月期限未过,他与父皇的打赌,以惨败收场。 回到皇宫之后,免不了父皇的一顿训斥,挨了二十大板事小,备受三哥嘲笑事大,怨气深重,他心心念念都想着有朝一日回梅龙镇找钱多多报仇。 可宫里连接着出事,先是父皇因病驾崩,太子即位,宫廷大变,复仇一事,便因此耽搁了下来。 直到上个月,他奉旨外出办案,路经梅龙镇,才无意中想起钱多多。 派人打听,得知她在不久前突患怪病,钱老爷贴出招婿冲喜的公告,他才想到利用自己养的八哥来捉弄那半死不活的钱多多。 没想到拜堂当日,那丫头居然莫名转醒,为了折磨她,他才提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把她带回王府,打算好好回报她当日的陷害。 所以一路上尽可能的刁难她,进了府,更是想方设法的不让她过好日子。 可万万没想到,从前那刁蛮无理的钱多多,在历经五年之后,居然会失去从前的记忆。 不远处,传来几道柔嫩娇美的声音—— “多多,这珠钗是前些日子我乡下的娘特意买给我的,你整天忙完了自己的差事,还不计辛劳的帮我的忙,这钗就当是我给你的答谢礼。” “傻甯儿,你都说了这钗是你娘送你的,我怎么可能收下。”阮小羽夺过她手中的珠钗,嘻笑的插在对方的头上。“瞧,只有你这种鹅蛋脸型的姑娘,戴这种珠钗最漂亮。” “可是……” “别可是了,反正我身强力壮,多干些活儿没什么的……”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细碎,两个小姑娘就像要好的姐妹,说说笑笑的远离。 深深印在李承瑄眼中的,是钱多多脸上那抹纯真无邪的笑容,粉嫩心形的小脸,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心头蓦地一跳,好像什么地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刚刚究竟有多失态。 耳边突地传来琵琶声,如魔音般搅乱了他的心绪。 仿佛刚刚那瞬间,所有的一切不存在似的,天地之间,只有他和那个钱多多彼此遥望…… 见鬼了,事实上,钱多多从头到尾根本没看过他,只有他像个白痴一样,呆呆被那抹温暖无邪的笑容吸引。 当他惊觉那个吸引自己的女人竟然是钱多多时,不由得又气又怒。 他到底着了什么魔,居然会愚蠢得认为她的笑容像女神,哼!那分明就是恶魔的微笑。 悠扬琴声,此刻却如同魔音,惹人心烦。 “够了!”他气急败坏的低喝一声,目光阴冷的瞪向那个抚弄琴弦的美丽女子。“滚!都给本王滚下去!” “啪!”杯起杯落,名贵的瓷器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两旁伺候的丫鬟和琴伎皆被他突来的怒气吓得跪地不起。 李承瑄甩袖起身,一脚踢开眼前那把名贵的古琴,撩袍走人。 廖管家望着主子的背影,却不由得陷入深思。 第三章 “子时将近,灰姑娘害怕漂亮的衣裙和南瓜马车变回原样,趁着王子不注意,从皇宫的后门溜了出去,当王子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遗落在门口的水晶鞋,王子为了找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便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的找姑娘试穿……” “结果呢结果呢,王子有没有找到灰姑娘?” 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此时早已忘了自己手边的工作,一脸好奇的死盯着洗衣房红人钱多多,迫不及待的想从她的口中知道故事的结局。 “王子派人一家一家的找,终于找到灰姑娘的家,可她有两个恶毒的姐姐,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为了能把自己肥胖的脚丫子塞到鞋子里,她们不惜拿刀子削掉了脚上多余的肥肉……” “好恶心,王子一定不会看上灰姑娘的恶毒姐姐的。”洗衣房里年纪最小的苏甯儿,天真无邪,最喜欢听钱多多给她们讲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 虽然之前王府里都在传,钱多多是王爷从梅龙镇带回来的宠物娘子,身份尴尬、地位不明,王爷也明里暗里的放过话,如果她胆敢做错事,定要将她往死里整。 可自从与钱多多相处之后,几个洗衣房里的小丫头都发现她并非传闻的那般恶毒又刁蛮。 她不但心底善良,乐于助人,还经常给她们讲一些有趣的故事,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灰姑娘真的好幸福,最后可以找到王子做她的相公,说起来,能够嫁给六王爷,也是我们这些小丫头们私底下的心愿呢。” 怜儿在听完故事后,情不自禁的露出一脸的憧憬,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有幸蒙俊美的六王爷垂青,哪怕收进房里做个侍妾也好。 “是啊是啊,咱们六王爷不但是朝廷的栋梁,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且生得一副俊俏容貌,不知迷倒京城里多少姑娘家的芳心,若真能做了王爷的女人,就算是少活二十载,也心甘情愿。” “可惜咱们福薄身子贱,能混进六王府里当差,偶尔远远的瞧上王爷一眼,已经是十分满足了……” 几个小丫头开始叽叽喳喳的发表自己的想法,阮小羽忍不住摇头轻叹。经过相处,她深深了解到在王府里当差的侍女,哥哥都把六王爷当成了偶像。 经过打探,她得知六王爷是当朝太后的幼子、皇上的胞弟,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六部之首,权势滔天。 也难怪府里这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个个都把他当成偶像般崇拜。不过说真的,如果忽略他的邪恶与刻薄,六王爷的确生了一张迷惑女人的脸。 只可惜,日积月累的王孙贵胄习性,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令人无法接近的傲慢和霸道。 看着这些小姑娘兴致高昂谈论着自家英俊多金的主子,她实在无心参与,也没兴趣参与。 其实她最想知道的是,自家借体还魂的这个钱多多,和六王爷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什么他会逼着钱多多嫁给他的宠物? 一个是京城里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个是小小梅龙镇上的商贾千金,两人明明八竿子扯不上关系。 正苦思之际,耳边传来一阵欷吁声。 “天啦!这条亵裤可是云桂坊织出来的上等料子,每年只提供给皇室,普通的达官显贵,就算有金银珠宝,也是没资格买的。” “是啊,这亵裤可是太后亲自命人送来王府给六王爷穿的。可六王爷穿了几次之后,嫌这料子的颜色太深,便命人丢了,刚好那日轮到我去王爷房里收脏衣服,就把这条亵裤留了下来……” 那丫头就像捡了宝贝一般,爱不释手的将那块绿色的软绸放在颊边来回轻摩着,仿佛上面残留下来的味道,能给她带来无限荣耀一般。 阮小羽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拜托,如果你们这么崇拜王爷,直接画幅他的画像,放在床边观赏不就好了……” 这群女人的行为还真是有够可怕,连一条人家不要的裤子也可以珍视成这样。 “怎么你不知道吗?王爷的画像可是王府的大忌,听说之前有很多不怕死的画师,冒着被王爷砍头的危险替王爷画像,结果被扔进了刑部大牢。” “为……” “什么?”还没问出口,耳边就传来廖管家严厉而又苍老的声音。“钱多多,王爷命你过去他房里问话。” 几个聊得正起劲的小丫头们看到王府大管家突然来到洗衣房,一个个吓得赶紧闭嘴,并装出努力工作的样子。 阮小羽皱着眉,浸湿的双手在衣襟上蹭了几下。“廖管家,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这王府里,奴才们的使命就是绝对的服从主子下达的每一道命令。”廖管家依旧面无表情,如同一枚巨大的冰块。 阮小羽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说起这个廖管家,还真是个忠仆。 他就是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的老八股,不但没有任何幽默感,而且还是一个超级死硬派。 九转十八拐,她从洗衣房来到了奢华的王爷寝厅,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那个无时无刻想把她拆吃入腹的邪恶男人,心头就毛毛的。 古代只有皇权,没有人权,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不,甚至连奴才都不如。 因为奴才好歹还是一个人,可她却是畜生的老婆。 按照那姓李的男人的邪恶想法,畜生的老婆,应该也是一个畜生吧。 悲哀的情绪还没散开,阮小羽已经来到了寝厅门前,隔着华丽的珠帘,看着内室隐隐约约的身影,那俊美迷人的六王爷正慵懒的倚在软榻上翻着书。 “禀王爷,钱多多已经带到。” “知道了,退下吧。”又是那种懒懒的嗓音,同时流露出几分魅惑。 廖管家向她使了记眼色,转身离去。剩下阮小羽站在帘子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虽然极不情愿,还是很有礼貌的向内室的男人请了个安。 “请问王爷叫我来,有何吩咐?” 等了许久,也没传来一声答覆,眼看着太阳就快下山了,她还有二十几套衣裳没洗,今天若是洗不完,恐怕晚上又要没得睡了。 说起来,最近大概真是操劳过度,每天睡眠不足,才到下午,她的眼皮就沉沉的。 明知道她在外面等得焦躁,李承瑄却像故意为难她似的,依旧慢条斯理的翻着书页,摆明把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宁好些日子的女人,晾在外面吃些苦头。 听下面的人回报,钱多多虽然被分配到洗衣服,整日尽做一些粗重的活,可从来没听她抱怨过半句。 本来还以为依她的性子,会受到其他下人的排挤,可让他意外的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与下人们相处得形同姐妹。 很好,既然离开他的眼皮子,她可以活得那么潇洒自在,那他就换个方式整她。 有仇不报非君子,五年前那二十大板之仇,若讨不会来,他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表面上,李承瑄状似翻看着书,心底却想了无数个整治钱多多的办法。 把她调到自己身边工作,每天让她工作十二个时辰,不给她饭吃,不让她睡觉,不给她工钱,哼!谁让她嫁的是一只畜生。 对了,冬天可以命她光着脚丫子去扫雪,夏天可以让她去园子里给太阳晒成肉干…… 心底生出无数恶毒的奸计,每一个方法,都是够她死上三百回。 想着想着,李承瑄忍不住笑出声。当他终于想起钱多多还候在门外时,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经被他翻了个稀巴烂。 清了清喉咙,他对着帘外轻令道:“钱多多,进来答话。” 刚刚晾了她将近一个时辰了吧,虽说罚站这种小伎俩并不高,但只要能整到她,他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 等了片刻,帘外毫无动静,他再次高喊,“钱多多……” 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钱多多那不要命的臭丫头,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溜走了? 怒意顿时涌上心头,由于房里伺候的丫头奴才之前都被他赶了出去,他愤而起身,一口气冲到了帘外一看,当他见到倚坐在地靠着墙壁,不知何时已经熟睡过去的钱多多时,心头猛然一跳。 才几日不见,她竟然瘦了,宽松的粗布衣裳,更衬得她异常瘦弱。 精致的五官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双眼紧闭,两排纤长的睫毛向上翻卷着,挺翘的小鼻内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心心念念想着该如何用毒计把这小女人虐待到跪地求饶的李承瑄,此时此刻,竞完全失去了恶整她的念头。 微弯下身,细细打量着这个被自己记恨了五年的女人。记忆中的她,总是骄傲得扬着下巴,讲话嚣张,待人无礼,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那场突来的怪病,真的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本质吗? 他不是佛祖,更没有慈悲之心,可此刻见她疲惫的坐在地板上,极不舒服的靠着墙壁睡觉,竟生了几分恻隐之心。 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伸出双手,打算将她拦腰抱起,可一阵突来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的收手,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猛地起身,以掩饰自己刚刚的失态。 “王爷,宫里派人送来几件衣袍……”廖管家带着两个小太监刚刚踏进外院,就看到主子表情僵硬,地上还睡着一个女人。 仔细一瞧,那人竟是一个时辰前,王爷命人叫来的钱多多。 李承瑄感觉自己就像当场被抓到行窃的偷儿,被廖管家那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极不自在。 再瞧瞧那睡得正香甜的肇事者,他立刻气不打一处来的抬起长腿,踢了踢她的小屁股,“好大的胆子,还不快点起来。” 去他的见鬼的同情心,他刚刚肯定是着了这女人的魔,才会认为她睡着的样子很可怜。 正在作梦的阮小羽突然被喊醒,本能的跳起身,也不管眼前的人究竟是谁,闭着眼就行礼道歉,“对不起陈经理,范氏集团的老总秘书说他犯了心脏病,这周恐怕不能接受采访了,你可以批评我办事不力,但不能扣我薪水,因为我老爸欠了一屁股赌债还等着我去还……” 说着说着,她倏地感觉到不对劲,勉强睁开困倦的双眼,就见六王爷和廖管家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打量着她。 才倏然想起自己所处的朝代。老天,差点就忘了自己在不久之前穿越时空来到古代。 李承瑄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黑夫人刚刚似乎睡得很香甜嘛!”语带讽刺。 “呃……还好啦。”她僵硬的笑了笑,“也没睡多久,就是眯了一下……” “还敢顶嘴,看来王府的规矩还真是治不了你。廖管家……” 总算找到合适的理由报五年前那二十大板之仇,可眼前这瘦不拉几的小女人一脸倦容,若真打了她二十大板,搞不好这副小身子就被他拆了。 罚她,不忍心。 不罚,不甘心。 “不是说宫里派人送来了几件袍子吗?给本王拿进屋里,钱多多负责伺候本王更衣试换,伺候得好,罚就免了;若伺候得不好,就丢到外面,赏她二十板子,以示惩罚。” 结果,面恶心善的李承瑄终是没狠下心报那二十大板之仇。 说起伺候人更衣这个差事,对阮小羽来说真是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想当初为了赚钱养家,她边进行着繁重的课业,边利用课余时间去拍摄片场打工。 夜熙国的衣裳样式与唐代相像,以前剧组里拍过一部以唐朝为背景的古装剧,她就负责替所有的演员穿衣配饰。 李承瑄身材高瘦精装,宫里送来的这些上等织品做成的衣袍,每件穿在他身上,都显得那么高贵不凡,夺人目光。 帅哥人人爱,更何况眼前这帅哥皮肤白皙,五官精致,颈间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侧身偷望,更衬出他完美的轮廓,俊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替他更衣时,她趁机在他精壮性感的身上乱摸一把,试试手感。哇!夜熙国位高权重的六王爷被她这微不足道的小女人偷吃豆腐,积压在心头多日来的不满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李承瑄虽然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被她一双小手在身上捏来碰去的,倒也觉得舒服。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铜镜中的自己,竟显得英气勃勃,少了往日的阴柔俊美,反倒突显了几分阳刚之气,连他都觉得今天的自己与往日有些不同。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镜,阮小羽不禁在心底窃笑。其实男人有时也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形象的。 细心的将一块龙形玉佩系在他的腰间,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上的褶皱,眼中含笑道:“看来我欠王爷的二十板子,可以免了吧。” 李承瑄回神,见不得她嚣张得意,立刻瞪她一眼,虽然不想如她的愿,但这丫头的穿衣手法,倒真比自己房里伺候多年的丫鬟不知好上多少倍。 他转了话题,不正面回覆她,“你可知,本王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敢随便臆测主子的心思。”反正不会是好事。 “听书你在洗衣服的表现还不错。” “谢王爷谬赞。”阮小羽的警觉心立刻提高。 “本王向来欣赏勤奋的奴才……”低头睨着她专注的小脸,挺翘的小鼻头圆圆的、亮亮的……哼!真不可爱。 她心底冷哼一声,极讨厌奴才这两个字用在自己身上,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谢王爷赏识。”边回答,边手脚俐落的帮他整理着衣摆。 “所以本王决定,升你做本王的贴身丫鬟。” 看着此刻半蹲在地上的钱多多仰起小脸,一脸抗拒样,李承瑄心底一时间竟喜怒参半。 喜的是,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失态吃瘪样,满足了他的报复心。 怒的是,她在听到这个提议时,居然露出排斥的表情,想他堂堂夜熙国六王爷,京城里无数名媛千金巴望着想要高攀的权贵,她有这个荣幸贴身伺候,竟然不愿。 “怎么?莫非你不想伺候本王?” “我粗手粗脚,怕伤了王爷高贵的身子……”贴身伺候他?她又不是活腻了。 “你想违抗王令?”闻言,李承瑄眼神阴冷,口气转冷。“这府里多少人巴不得留在本王身边伺候,你不要不识好歹!” “既然王爷这样说,那我更不能抢了别人的机会。” “钱多多——” 他想发火,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可笑。这该死的女人,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本想利用王爷的身份教训她一顿,可又觉得这样不甚光彩。 “你可知,在本王身边伺候的奴才,油水可是很丰富的。”威逼不行,只能改为利诱。 “会赚钱的人,到哪里都一样能赚到钱。”而且,她不贪财。 “哼!说得真好听,就凭你一介女流,有什么本事说这样的大话?” “虽然您贵为王爷,但在精神上咱们可是平等的。” 见她嘟着小唇,不驯的同自己呛声,倒激起了李承瑄不少斗志。“好啊,既然你对自己这么有自信,可敢与本王打个赌?” “赌什么?”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你有本事赚到五十两银子,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若赚不到,你就要乖乖接受本王对你的惩罚。” 五十两银子对于奴才们,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既然这丫头敢在他面前要求平等,不好好刁难刁难她,怎么对得起自己。 阮小羽想了片刻,觉得这个提议对她来说诱惑力极大。“……好啊,王爷您想赌,我自然奉陪到底。” “但前提是,在这一个月里,你得留在本王身边,用心伺候着。” “娘子给爷唱个曲儿,唱曲儿唱曲儿快唱曲儿……” “咻!”阮小羽抓起一粒花生米,准确无误的丢进八哥的小嘴中,顿时堵住了它的喋喋不休。 自从被调到六王爷跟前当差之后,她又搬回了这件宠物房,每日与八哥相公四目相对。 这鬼东西嘴巴依然很贱,一开口就是些不入流的下三滥辞汇。 她没好气的瞪了它一眼,转身继续研究自己手边的帐目。 五十两银子的确不是小数目,自从答应了和六王爷打赌后,她每天除了伺候那位刁蛮的王爷外,还要想方设法利用剩余时间赚够五十两。 好不容易吞掉了口中的花生米,小家伙再次高亢喊了起来,“娘子给爷奉个茶,奉茶奉茶奉个茶……” 眼看着钱多多的花生米再次向自己丢来,黑宝赶忙闭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戒的盯着她。 半晌没动静后,它才开口道:“你这个傻蛋!” 跷着腿,斜着眼,阮小羽唇边露出一抹善恶不明的浅笑,“相公……”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听得黑宝浑身羽毛倒竖,一脸受惊的模样。 她不怀好意的伸手摸了摸它的身子,一脸的笑眯眯。“说起来,你真的是个很聪明又可爱的小鸟,瞧,羽毛又黑又亮,眼睛炯炯有神,叫声清脆……” 黑宝被夸得飘飘然,立刻展着翅膀嘎嘎叫。 “既然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之前的那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相公,咱们是一家人对不对?只要你说了,以后我一辈子疼你。” 小家伙歪着脑袋瓜,想了片刻,突然道:“王爷王爷,吃花酒,逛花楼,漂亮的姑娘唱小曲,娇娇姑娘最漂亮,娇娇姑娘最可爱……” “娇娇是谁?” “王爷心肝大宝贝!” 娇娇姑娘?王爷心肝大宝贝?吃花酒?逛花楼…… 莫非六王爷曾带着这个小东西去逛妓院?妓院里有个漂亮的姑娘叫娇娇? 这样的猜测,突然让她的心口有些闷得慌。天底下的男人……还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可知道李承瑄是谁?” “李承瑄,李承瑄……” “李承瑄是王八蛋!” “李承瑄是王八蛋!”黑宝很快学会。 阮小羽噗哧一笑,觉得这句话从它的口中说不出来,还真有味道。 其实小动物们有时候真的很可爱,它们的思绪没有人类的复杂,每天吃饱睡、睡饱吃,无忧无虑的活着,比起人来说,真的不知幸福多少倍。 “唉!你可快活了,可惜我和王爷打赌,如果一个月内赚不到五十两银子,他定会想出阴损的计谋来整治我……” 她这边自言自语,黑宝拍着翅膀,“赚钱赚钱,王爷天下最有钱。” 听到这里,阮小羽突然一怔,用力拍了自己的大腿一记,抱过八哥,用力在它可爱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亲爱的,我真是爱死你了。” “爱你爱你我爱你!”小东西有样学样。 “这次你家王爷死定了。” “死定了,死定了,王爷死定了!” “哈啾——” 李承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是风寒不是发烧,那就是有人在他背后讲坏话。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后道他是非? 坐在王府正厅,刚下早朝回来的李承瑄,来回审视府里忙碌的仆人。 若他没猜错,这府里有胆子干这种事的人,除了钱多多,还会有谁? 自从将她调到他跟前当差,她不但没学会谦卑和服从,反而还经常同他唱反调。 他可是堂堂六王爷,连皇上都宠他,极少给他脸色看,朝中重臣哪个不拼命巴结讨好他。 哪像这个钱多多,每次见了他,总是一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好像他身上有毒一样,从不主动接近。 若抓她来自己面前故意刁难,她总是极有技巧的同他打太极,通常都是他骂一句,她顶三句,绝不吃亏。 几日下来,气得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偏偏这小女人像是料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益发嚣张放肆起来。 不过,想起那一个月的约定,烦闷立刻远离心头。 哼!就凭她也想一个月的时间赚足五十两,真是痴心妄想。 待一个月后她交不出来银子,看他怎么修理她! 只是,这女人这几天为啥笑得那么开心?连干起活来都充满干劲?难道她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捡到宝了? 李承瑄端坐在主位上,打量了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小女人几眼之后,益发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很可疑。 “钱多多,这茶可是你泡的?怎么这么淡?”见不得她一脸开心的模样,他忍不住找借口刁难她。 没等那忙碌的身影回应他,耳边就传来一道尖锐的喊声。 “什么臭脾气,爱喝不喝。” 仔细一瞧,竟是自家的宝贝宠物黑宝。 眼看着不远处的钱多多捂嘴一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黑宝,最近真不知中了什么邪,那天,他不过是训斥了一个下人,说屋子收拾得不干净,它竟就胡乱吼叫,“嫌脏就滚蛋!” 还有那天,他看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块未被洗干净的污渍,还没开口斥责,那小东西就虎视眈眈的瞪着自己,大有如果他敢开口训人,他就要倒大楣的架式。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笨鸟口中的新名词从何而来。 “笑什么笑,是不是你私下里,教我的黑宝说这些污言秽语?” 手里拎着鸡毛掸子的阮小羽耸耸肩,慧点一笑。“黑宝是王爷您的心肝宝贝,自幼宠着惯着,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自有王爷教导,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有本事教它说污言秽语啊。” “还敢狡辩……” “李承瑄,闭上你的乌鸦嘴!”八哥再次不客气的教训自家主子。 “你这个小畜生……” 一掌拍向书案,不知是不是力道过大,竟击碎案头的一支毛笔,笔身震裂,细碎的木屑刺进手掌,瞬间,一抹殷红染红了掌心。 李承瑄气急败坏瞪着那个惹了祸的小畜生,待回神,才发现受伤的手掌不知何时被钱多多抓了过去。 本能的想要抽回,却被她用力扯着。 她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口气很臭的道:“王爷,您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气量居然这么小,不过是被自己养的八哥呛了几句,何必气成这个样子?” “你……” “别动,这刺扎得深,若不及时挑出来,会导致发炎流脓。” 阮小羽转身取了一只绣花针,将他按坐在椅子内,半蹲在他身前,用针尖轻轻的挑着那些扎在肉内的小毛刺。 还想再发火的李承瑄,被她突来的认真模样吓了一跳,静静坐着,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蹲跪在眼前的小女人。 午时的阳光从厅外射了进来,照在她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芒。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素净白皙的面孔,今天看上去显得精致可爱。 五年前初见她时,只觉得她并非丑女,这几年不见,平心而论,从前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竟也生得婀娜多姿,惹人怜爱。 漆黑的大眼专注的盯着他受伤的手掌,眸底洋溢着一股诱人的灵气和自信,丝毫不觉有任何小家子气,反而磊落大方。 李承瑄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细细打量她,享受着她细弱的手指在自己大手上来回摆弄,浅浅的痛意,在这一刻仿佛另有一种味道。 瞧她微翘的粉红色小唇上染着湿润光泽,鼻息间发出轻柔而均匀的呼吸,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 这副羸弱娇柔的身躯,不知抱在怀中,会不会如想像那般温暖契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得幽深,突然有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想展开双臂,把她捞进坏内,霸道地覆住那娇柔粉嫩的唇瓣,品尝只属于她的美好…… “色狼,色狼,王爷你这个大色狼!” 杀风景的叫声吓得他心底一跳,额冒冷汗。 慑人犀利的目光像杀人一般射向不知死活的肇事者,自知惹祸上身,黑宝展翅,起身飞走了。 不明所以的阮小羽仰起小脸,笑睨着他。“说起来,我相公的语言天分的确很高,这都是王爷平日教导得好。” 不理会他一脸铁青,她从容起身,却不小心掉了一样东西。 没等她弯身去捡,已经被李承瑄拾了去。他不客气的将东西展开,竟是一张银票,上面的数额是三十两。 他不解的抬头,眯着眼睨她,“你偷的?” 阮小羽不客气的将银票抢回,嗔怒的瞪他一眼。“王爷可别冤枉人,我阮…… 钱多多行得正坐得端,从小到大可没做过半点亏心事,这银子是我辛苦赚来的。说起来,与王爷您的赌期还有半个月,我就已经赚了三十两,再凑足二十两,可就要赢了与王爷的赌约了。” 自负而温柔的留下一道靓亮的笑容后,她不理会李承瑄难看的面孔,拿起鸡毛掸子,转身走人。 第四章 “今天拍卖会的主要商品是王爷贴身软巾帕一条,袜子两双,中衣一件,用过的砚台一只,被遗弃的玉钗一支。另外,凡是得标的姐妹,还可得六王爷私人小档案一本,加三十文,即可获得六王爷素描一张。好了好了,现场拍卖会即将开始。 首先,是这条软巾帕……” 狭窄的下人房内,此刻热闹非凡,正前方是一张红木桌子,站在桌前挽着衣袖,用力吐喝的是不久前被调到王爷房里当差的阮小羽。 宽大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商品,全部都是被下丫头们暗地里奉为偶像的六王爷用过的贴身物品。 而这间小小拍卖房里的人,挤满了闻风而来的丫头,为了能买到王爷的贴身物品,不惜花大把银子前来竞标。 为了提高购买力,阮小羽还加码了额外的赠品,就是王爷的私人小档案,里面记载了王爷每天的日常生活琐事,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极其无聊又可笑,可府里的丫头们却视若珍宝,争先抢购。 短短十数日,她从六王爷房里捡来的那些被淘汰的私人物品,在她三寸不烂之舌的吹捧下,竟成了热销品。 仔细一算,距离赌约的期限还剩七、八日,可她手中的银子,昨晚盘算了下,竟已高达四十八两,今日若再努力些,五十两绝对不成问题。 阮小羽心里打着算盘,脸上笑容不减的推销着手中的商品。“这帕子轻薄柔软,上面的图案出自白云坊的精良绣工,重点是,这块帕子是被咱们六王爷用了整整两个月喔,据说,有回六王爷枕着这块帕子睡着了,还在上面流了不少口水呢。” 底下的丫头们听到这里,一个个蠢蠢欲动,目露觊觎的光芒,恨不得将那帕子以最快的速度抢入自个儿怀里。 “拍卖的底价是三十文,价高者得。” 一阵热络的喊价声起,最终,这块据说还沾着王爷口水的帕子,以八十文的价格成交。 笑弯了双眼的钱多多,又拎起一双做工精良的白纱长袜。“王爷昨晚刚刚换下的喔……” 拇指和中指拎着那双纯白纱袜,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据说这袜子是太后亲手做给王爷的,连当今皇上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放在寝宫里,这袜子昨儿个还穿在王爷的脚上,绝对没有送洗,正宗的原味白纱长袜,起价八十文……” 现代人既然能想到卖原味内裤,她自然也能依样画葫芦。 众人一听是原味袜子,脸上个个露出害羞的红晕。八十文的价格虽然不低,可是对于这些拼命想得到王爷贴身物品的丫鬟,这真是极具诱惑力的商品。 “我出八十五文……” “九十文。” “一百文……” “五十两!” 这清厉的一声喊出来后,众人皆大惊,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狭窄的下人房门口,伫立着高大颀长的身影。 一身华丽耀眼的玄色长袍,上面绣着夺目的五爪青龙,面如白玉,头顶带着尊贵的紫金盘龙冠。 好一张俊美的绝色容颜,站在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下人房门口,更昭显出他得天独厚的尊贵之姿。 当丫头们瞧仔细门口的俊美男子之后,皆吓得双膝着地,口呼王爷千岁千千岁。 而手中拎着白袜子的钱多多,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所有人皆瑟缩跪地,唯有她像个小丑一样,站在桌前,与那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六王爷四目相对。 李承瑄笑而不语,负着双手,迈着长腿缓缓踏进室内,众侍女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王爷一怒之下,小命不保。 他走到木桌前,拿起一本被装订成小册子的簿子,翻开第一页,竟是一张线条流畅的画像,虽是简单的几笔,可五官细致,清晰,将他的俊朗和优雅勾勒得相当传神。 挑了挑眉,目光流转,见旁边写着几行小字—— 姓名:李承瑄 性别:男 职位:当朝六王爷 身高:…… 体重:…… 当他看到最后,对他的评价居然是——性格乖张、为人傲慢、张狂不羁、纨绔霸道等字眼后,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阮小羽警觉的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从震惊、错愕、畏缩,然后她咧开嘴,夸张的打招呼,“王……王爷今儿这么好兴致,有空到咱们下人房里来遛达?” 李承瑄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本王若不是刚巧闲着没事做,也不会发现本王的私人物品居然会这么受欢迎。” “呵呵……”她僵硬的笑了笑,“这说明王爷的人缘好啊,这王府从上到下,可都把您当成了神一般崇拜着……啊!” 马屁才拍到一半,手腕就被人用力扯了过去,原本还带笑的俊容,一下子变得危险无比。 “你还敢给本王嬉皮笑脸!”这女人真是欠教训,他就奇怪她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里赚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还以为有什么高招妙计,才派人暗中观察,当事实的真想呈现在眼前时,他险些被气到吐血。 李承瑄不客气的揪住她细弱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出房。 她一边挣扎一边叫嚷,“好痛好痛,王爷轻一点啦!喂,你走那么快我怎么可能跟得上,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我们的腿长不一样……” 还敢同他大小声?这女人今天死定了! “王爷,王爷您别这么小气嘛,那些东西都是您不要的垃圾,我不过是废物再利用,赚点零用钱,您又没什么损失……” 阮小羽一路走一路喊,直到屁股一痛,才猛然回神,自己居然被六王爷拖到了他的卧房,并被重重的摔到床铺上。 “你……你想怎么样?”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哼!现在才知道自己惹了祸,是不是太晚了?”李承瑄步步进逼,目光紧紧锁着她吃惊的小脸。 就见她粉嫩的小唇张成可爱的圆形,一双清澈乌眸流转着闪动的光芒,这样的钱多多,就像一只被吓到的小猫,极欲逃开危险之地,却竖起身上的茸毛,蓄势待发,动也不敢动。 突然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也很可口,一种想要狠狠捉弄她的欲望也油然而生。 他似笑非笑的逼近床前,冷声道:“你偷卖本王的私人用品,本王可以忍,你侮辱本王的人格,本王也可以不计较,但你居然敢偷画本王的画像……” 再逼近一步,直到她整个身子完全仰躺在床铺之上。 “知道上一个敢偷画本王画像的人,现在的下场是什么吗?” 她微颤的摇摇头。 伸出大手,轻柔的勾起她的下巴。“就是被本王剥光了衣裳,扔到河里去喂鱼。” “王……王爷您该不会也打算剥光我的衣服,把我扔到河里去喂鱼吧?” 见她一张可爱的小脸皱成像小肉包,李承瑄发现自己抑郁了好一阵子的心情倏地变得太好。 “本王的确在考虑这个做法……” “王爷,这似乎有些不妥吧,您当初提出赌约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限制,如今我赚了银子,您不能因为瞧了眼红,就把我扔到河里去喂鱼。” “还敢同本王讲条件?”李承瑄变了变脸,眼光突然幽黯几分。“你就真的想赢了本王,一个月内赚足五十两银子,好以此为借口,离开本王的身边吗?” 不知为何,当这个猜测浮于脑海时,他竟产生了淡淡的失落感。 闻言,阮小羽的心也随之一沉。 真的想离开吗?他对她来说,虽然在身份上有着遥不可及的差距,但若日相处下来,渐渐发现这位高高在上的六王爷,也有可爱善良的一面。 之所以把她调到身边当差,无非是想利用各种手段欺负她、捉弄她,一旦她被气得跳脚抓狂,他就会像只偷了腥的猫儿,好不快活。 本以为他是个恶劣又邪佞的贵公子,可经过相处,她却大大改变了最初的看法。 记得又一次她不小心扭到了脚,他不顾旁人的目光,一把将她抱回房里,亲自为她擦药油,虽然一边擦一边骂她笨,但言语间却难掩关心。 还有一次,她无意间打破了他书房里的砚台,廖管家说那砚台是皇上御赐的宝贝,价值连城,千金难买,可他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自己为什么如此拼命的去赚那五十两银子?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想被他看扁,不想随波逐流,不想像王府里的侍女们一样,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见她久久不语,李承瑄哼了一声,一股想要狠狠报复她的欲望窜上心头。 他扯住她的手腕,冷冷一笑。“好,念在你是初犯,本王可以饶了你的小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阮小羽听了,一颗心提得老高。 黑眸一眯,泛出邪恶的光芒,“现在本王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既然你拿本王的贴身物品去卖钱,本王就有样学样,你脱一件衣裳就抵五两银子,脱到最后,如果够还我五十两,本王就饶了你一次;可若是你身上的这些衣裳脱光了,还不够偿还……” 他轻捏了她的翘臀一把,笑得阴沉,“可就不要怪本王不懂怜香惜玉,把你拉出去赏一顿板子了。” “王爷,难道您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若我真的脱光了……” “嗯?”他冷哼一声,“你还敢同本王讲条件?好,既然你执意抗拒,那本王只能命人把你拖出去,先挨五十大板,来人啊——” 没等他叫完,阮小羽立刻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口。 李承瑄有些震惊,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放肆,嘴巴被她小手捂着,鼻尖能闻到她淡淡的香味,一时间,思绪竟有些凌乱。 “好,我脱!” 皱着细眉,鼓着双颊,她慢条斯理的解开震惊的衣衫。李承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当着他的面脱衣裳,原本他只不过想吓吓她而已。 “五两。”外衫褪去。 “十两。”中衣褪去。 “十五两,二十两……” 直到裸露出两条纤细小腿,他终于感受到胸口的那股燥热正在疯狂燃烧。 自十四岁就初尝人事,这些年来也流连过众多风月场所,府里貌美的丫鬟侍女供他赏玩,却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姑娘家轻解衣衫时,深深攫住他的目光。 看着她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如今上半身只着一件肚兜,她并未作出任何挑逗的表情或动作,但又都显得那么暧昧,挑动他的心。 “袜子要两只一起算,还有头上的珠钗、耳坠……唔——” 正打算讨价还价的阮小羽,只觉一道黑影袭来,整个人蓦地被压躺在床上。 “就算把你每根头发都算上,也不够偿还本王的损失!钱多多,若真想消本王的怒气,就用你这娇嫩欲滴的身子来还好了。”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唔唔……” “奸夫啊奸夫,色狼啊色狼,非礼啊非礼,强奸啊嘎嘎……” “啪!” 一只长靴打断黑宝接下来的叫声。见主子黑着脸提起第二只靴子,它吓得尖叫一声,急拍着翅膀飞到屋顶,居高临下的瞪着自家主人。 “我娘子,我娘子,多多是我娘子……娘子娘子我爱你,爱你爱你爱死你……” “再胡说八道,本王就把你丢出去斩了!” 忍无可忍的李承瑄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更气人的是,在他亲耳听到“娘子娘子我爱你”这句话,体内的妒意和醋意瞬间翻涌不止。 一阵轻柔的笑声传进耳内,他阴恻恻的别过脸,瞪着那个胆敢在这个时候晓得很欠扁的女人。 “你还敢笑!” “王爷何以动怒?说起来,我的确是黑宝明媒正娶的老婆,现在我相公指责您是奸夫色狼,控诉您非礼强奸有什么不对?” 阮小羽冷嗤,不客气的伸出娇嫩的食指点了点他精数又性感的胸膛,但神情染上了几分娇嗔。 回想起不久前那场激烈情事,虽然她来自现代,接受过性教育,但书本上的死文字与亲身体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糗的是,她这副敏感的身子居然会屈服在他极富技巧的挑逗之下,从原本的抗拒到不受控制的接受,结果纯洁的身子,就这样被他这只大淫虫给持干抹净,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她真的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与古代王爷上床,更想不到的是,这床她还上得…… 心甘情愿。 听了她刚刚那番话,李承瑄自然不允,一把将她光裸的身子扯进怀里,霸道又不失温柔的掬起她的下巴。“明媒正娶又如何,本王想要的女人,谁敢来争,谁敢来抢?更何况你那相公,还是一只不能人道的畜生。” “噢?原来被王爷娇宠的黑宝,在王爷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只不能人道的畜生啊,那么我今日能上王爷的床,是不是该感谢我那个不能人道的畜生相公?” 阮小羽突然觉得这场欢愉的背后,自己竟如此卑微低廉,不禁有些伤心和难过。或许身为小小下人的她不该在意,可与生俱来的高傲和自尊,却让她无法接受眼前这可悲的事实。 挣脱他的怀抱,她起身,捞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件准备穿回身上,却被李承瑄霸道的重新扯掉。 “你这是干什么?” “回王爷……”她依旧笑颜如花,只不过眸底泛着受伤的黯淡神彩,“天色还亮着,我还要回去干活,否则耽误了今儿的差事,被管家骂我怠忽职守就不好了。” “怎么?生气了?”他岂会看不出她到底在起什么。没想到刚刚那几句无心话,竟惹得她如此不快,看来这小女人也同样在意着他——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李承瑄肩头舒展几分。 “我一个小小奴才,哪敢生王爷的气……唔——” 霸道一扯,他一把将她带入怀中,逼迫她不得不躺在他怀里,修长健硕的手臂揽着她的肩头,柔软的丝被盖过两人的肩头。“刚刚本王吃你吃得很用力,现在有些倦了,乖乖躺着,不许你离开。” 柔弱无骨的身躯揽在怀中,还真是舒服,将脸轻轻埋进她的颈间,嗅着专属于她的淡淡体香,没来由的感到安心。 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喜欢听她说话的声音,看她淘气顽皮的笑容,见她不分尊贵的与自己呛声讲道理,偶尔还耍些小聪明,时不时的恶作剧一番。 哪怕就这样抱着她,也有种幸福感。 见她扭着身子,还想挣扎,李承瑄在被子底下不客气的拍了她翘臀一记。“别闹,本王这样抱着你舒服,又软又香,果真是个活体暖炉。” 阮小羽无奈的哼声。“王爷冷吗?” 他沉声笑了笑,“多多……” 他难得如此深情的轻唤着她的名,让她心头猛然一颤。 “对于从前的那些事情,你真的一点都记不得了吗?” “是啊,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记得,她又不是真正的钱多多。 头枕着他有力的臂弯,两人难得平和的聊天,阮小羽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发生变化,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你知道吗?你以前真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 “王爷以前认得我?” 他重哼一声,对于这个问题,显然不想回答。 仰起小脸睨着他的下巴,从这个角度望过去,说实话,他真是既性感又俊俏,一头乌发披散,衬得一张俊美精致的面孔更加光芒四射。 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美得一塌糊涂的男人,此时此刻,与自己的距离竟然这么近。 见他不想搭理自己,她也不再追问,把玩着他光亮的发丝,忍不住好奇道:“说起来,王爷长得这么俊俏,为什么不喜欢别人为你作画?” 回想起二十一世纪那些稍有点姿色的大明星,哪个不是拼命的拍下各式各样的写真集,恨不能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给众人看。 “那是因为本王不想再被人家当成女人来宫里提亲!” 只要想起当年的那件糗事,他就有气,记得十七岁那年,宫廷画师为他绘了一张画,皇上觉得那画画得不错,就挂在御书房。 没多久,皇上接待波斯王子,那王子居然以为御书房里挂的那幅画像是个俊俏的大姑娘,就向皇上提亲,希望两国联姻,结果闹了一场大笑话。 被当成女人,气急败坏的他便将自己所有的画像统统撕毁,并命令画师再也不准为他作画。 阮小羽在听完这段往事之后,忍不住咯咯直笑:“原来凶巴巴的六王爷,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嗯?你居然说本王凶巴巴?”他眯起眼,一脸恐吓。 可此时的阮小羽早把他当成了纸老虎,不怕死的反抱住他,趁机亲了他的嘴。“人家不是说了吗?虽然凶巴巴,但也很可爱啊。” 遭她偷亲,李承瑄竟有些呆愣。待回神时,才发现她两颊通红,一副害羞的模样,他看了忍不住邪邪一笑,露出恶狼本质。 “看来本王刚刚没有满足你这个小东西,既然这样,本王该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 说着,宛如大野狼般飞扑向她,两人一阵嘻笑打闹。 不知过了多久,笑闹声逐渐平息,慢慢地,被喘息和呻吟所取代…… 隔日清晨,李承瑄被一阵饥肠辘辘声惊醒,睁开眼,才发觉怀中被自己紧紧搂着的小女人一夜未进食,饿得肚子直打鼓。 他又是疼惜又是好笑,“瞧你瘦巴巴的,却这么容易饿,看来昨晚本王的确没喂饱你这小东西。” 接连做了数次床上运动的阮小羽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推开他,起身着衣。“咱们当下人的怎么敢喝王爷比。您整天吃大鱼大肉,当然不知道下人每餐清汤寡水,一顿不吃,当然会饿啊。” 是说得有些夸张,事实上,自从跟在六王爷身边做事之后,他每顿都把她喂得饱饱的,倒也没亏待过她。 不过她自幼养成了良好的习惯,就算换了身体,仍旧每日三餐,不可落下一顿。 听她的肚子又传来咕噜的声响,李承瑄也起身。“别急,本王这就吩咐厨子做些美味的早膳给你吃。说起这个厨子,手艺真的不错,京城里很多王孙贵族争着延请他入府,最后倒是让本王收了进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调味,做出来的菜,越吃越想吃……” “王爷可起来了?”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廖管家一成不变的是嗓音。 “说!” “回王爷,府里出了命案,厨房负责配菜的小舜,清晨被人在厨房门口发现了尸体!” “什么?有这种事?” 当李承瑄来到事发地点时,就见厨房门口围满了人,见王爷驾临,众人皆跪地迎接,李承瑄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他看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口吐白沫横躺在地上时,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人。 王府向来平静,就算下人真的做错事,也不过是拉出去打个几板子,从未闹出人命。 眼前这情景,却让李承瑄蹙起眉头。死者小舜,他曾见过几次面,在府里当差四、五年,一直很守本分,如今怎么会口吐白沫,死得这么凄惨? 面对王爷的质问,众人皆低垂着头,不敢多言。 廖管家从旁简单解释,大概是昨天还有人看到小舜活蹦乱跳的在府里和其他下人聊天,最近也没听说他的罪过什么人,可是今天清晨就被发现死于非命。 紧随而来的阮小羽也看到小舜的死状,佝凄着身子,双眼暴睁,浑身一副抽搐状,且口吐白沫,模样异常可怕。 她心底一颤,猛然回想起自己的表叔,因为长期失业郁郁寡欢,被朋友拉去吸毒,渐渐上瘾,最后不可自拔,突然有一天,她接到员警打来的电话,说表叔在家中突然暴毙,死因就是吸食大量毒品。 再瞧瞧小舜的死状,和表叔居然一模一样。莫非…… 就在她暗自猜测的时候,下意瞄到厨房的墙角处竟有几颗黑褐色的花籽壳,椭圆形,壳身坚硬。 此时,李承瑄已经下令召太医,没多久,太医赶来,弯身开始检查尸体。 阮小羽一一扫视着众人,无意中发现厨子不断的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调味,做出来的菜,越吃越想吃……” 李承瑄早晨在耳边讲的话,猛然敲响她脑中的警钟。不理会围观的众人,她走到墙角,捡起地上那几粒花籽壳捏在手中来回把玩。若是她没猜错,这东西应该是罂粟花壳。 “多多,你在干什么?”李承瑄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见她手里拿着几粒小花壳,眼神更是不解。“这是什么?” “王爷,府里的厨子是什么时候聘请进府的?” 李承瑄皱眉想了片刻,“大概半个月前。” “可知道他的来历?” “自是身家清白,否则怎么可能进王府当差?” “他的饭菜真做得美味可口?” “什么意思?” “美味到王爷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甚至到越吃越想吃的地步?” 李承瑄并不愚钝,顿时领悟到什么,再细瞧她手中那几粒花壳一眼,年少时读过医书,且过目不忘的他,突然想起这花壳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两人对视一眼,眸光流转中,已猜出七、八分。 犀利的眼神狠狠盯向人群中的厨子。“铁福,你可有话要对本王讲?” 厨子原本就冷汗涔涔,如今被王爷一吼,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无比。“王爷恕罪,奴才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奴才只不过想在王府里讨口饭吃,没想到却闹出了人命……” 接着,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原来他为了能让雇主爱上他做的饭菜,私下里将罂粟花籽磨成碎粉,掺拌在菜里,日子久了,自然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他查过医书,少量的罂粟籽磨成的粉掺在菜里,应该不至于致命,多年来,他历经几家府邸,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未料,昨日不小心遗忘了随身携带的花粉包,被厨房配菜的小舜拾了去,小舜大概看他经常把这东西宝贝似的带在身上,以为是好玩意,才把整包粉都倒进菜里,结果死于非命。 铁福是个乡下来的老实人,发现闹出命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刚刚被王爷那么一问,便毫无保留的全招了。 李承瑄非常气愤,没想到王府里居然出了如此胆大之人,看着那不住跪地磕头的厨子,他恨恨挥手道:“来人,把他关进大牢,稍后发落。”转身就走。 铁福吓得浑身发抖,不住求饶,那哭喊声让人忍不住心纠成一团。 阮小羽小步追上李承瑄的脚步,在他身后轻声道:“王爷,您曾听说过吗?要想惩罚一个人的过失,死亡并非是解决之道,只有活着,才能让这个犯了错的人,更加懊悔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错事。” 蓦地停下脚步,他似笑非笑的回头打量她。“……你是想为那个厨子求情?” 她淡然一笑,“王爷看上去并非残暴之人。” “本王该为此而得意于你的称赞吗?”此时此刻,他仍心有余悸,若今日没发生命案,恐怕他还会无所觉的继续吃那厨子做的饭菜。 长此以往,他不敢想像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目光深思的打量着眼前看似单纯的钱多多,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很聪明、很懂得进退,而且还可以轻易拿捏他的喜怒哀乐,知道什么时候该开玩笑,什么时候该严肃,这样的钱多多,真的是他五年前所认识的那个钱多多吗? 心境瞬间产生的变化,让他错愕。他从来没有如此在意一个女人,想要了解她,想要看透她,想要把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完完全全的打量清楚。 那是一份执着,一份信念,仿佛上天入地,今生今世,势必要完成的任务。 阮小羽不再多言,毕竟在豪门王府里,她形同蝼蚁,而他贵为王爷,自有他的处事方法,干涉多了,就成了骄纵。 “王爷圣明,是我多言。”她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他捉住手腕。 他目光灼灼,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宠溺神彩。“不是饿了吗?本王带你去吃东西。” 第五章 事情的处理方法是,铁福被打了三十大板,赶出王府,终生不得再出现在京城。 死者小舜,因为误食罂粟粉过多丧命,李承瑄下令厚葬,并拨了五百两银子送给小舜的家人做为赔偿。 自发生命案之后,廖管家对府里的下人管得更加严格,而王爷莫名其妙说她护王有功,顿时她在王府里的地位和身份提升很多。 自从王爷发现她不但会作画,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之后,居然将她调到书房当差。 美其名是调派工作,其实却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把她调到他身边,借公事之便,行骚扰之实。 王府的书房坐落在西厢房,每天早朝后,王爷便会回府,来到书房处理公事。 而她的工作很简单,陪在身边,伺候笔墨纸砚,当主子累了、倦了的时候,她就接手抄写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三不五时还要应付他对她的骚扰。 此刻坐在书桌前,她手磨着墨,思绪早已飞刀九霄云外,回想起昨晚那场激烈的肉搏战,耳根子不由得红透。 偷瞟了正垂首办公的俊美王爷一眼,微锁眉头,就算绷着俊容,依然赏心悦目,无论看了多少遍野看不够似的。 “钱多多,这已经是你今天第十七次偷看本王了。” 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阮小羽手一抖,打翻墨盘,噼里啪啦一阵声响后,就见李承瑄铁青着俊脸,看着被溅出来的墨汁搞得狼狈不堪的衣裳。 他眯眼冷笑,“你要倒霉了,这件九蟒五爪绣金袍可是御赐圣物,如今被你玷污了,该当何罪?” “王爷,人家刚刚明明很用心的在磨墨,可是您那句第十七次偷看的指控,听得小女子心头一惊,一时激动,才闯下祸事……” 阮小羽弯身掬起他的衣摆,正打算做处理,身子却被他用力揽了过去,翘臀坐在他的膝盖上,整个身子窝进他温暖厚实的胸前。 “天底下大概只有你,敢在本王出言教训的时候呛声辩驳。” “别闹了,王爷,那墨汁若不及时处理,待渗进了袍子里,想再清洗可就麻烦了,到时候王爷又要拿这件事做借口,惩罚无辜可怜的我了。” 李承瑄被她娇嗔的模样逗乐,一脸不正经的抱紧她。“你给本王亲一下,本王就饶了你的不敬之罪……” 阮小羽忍不住翻了记大白眼。这分明是古代职场骚扰案。 一亲芳泽还不够,玩心大起的李承瑄推开书案上的折子和笔墨,把她抱坐在桌沿,牢牢将她的身子困在自己的双臂之内。 她嗔怒的瞪着双眼,“王爷,这折子明天不是要呈给皇上,您就不怕皇上判您怠忽职守?” 他嘻嘻一笑,“皇上日理万机,朝政之事已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空闲来管本王。倒是你这小妖精,昨夜在本王床上明明一副娇媚模样,怎么离开卧房,就变了张脸,摆出公事公办的模样?一点都不可爱,快来让本王开导开导你这个小八股……” 狼吻刚要奉上,就被门外突来的声音打断。 “王爷……”廖管家那千年不变的嗓音陡地传来。 李承瑄有些气闷。这廖管家还真会挑时间,杀风景。“什么事?” “您前些时日在兰绣坊订的几件冬袍,已经做好现在送进府里,王爷要亲自过目吗?” 阮小羽没好气的小声道:“王爷,您可真爱美,三五天就替自己添新衣,您只有一个身子,穿得完吗?” 他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笨蛋,那是本王特意命人给你订做的。”不理会她一脸诧异,他冷声对门外道:“吩咐兰绣坊的管事在前厅候着,本王稍后就过去。” 当阮小羽随着李承瑄来到前厅时,看到几个男子正捧着几件颜色清晰、绣工精致的女式长袍,恭恭敬敬的候着。 见到王爷驾临,一干人等急忙跪地行礼迎接。对于这些繁文缛节,李承瑄只不耐烦的挥手让他们不必多利,一双眼细细打量袍子的做工。 不愧是兰绣坊,他亲手拿过一件鹅黄色软缎长袍,袍身用金线绣着大红牡丹,四周配着鲜艳夺目的翠绿叶子,袍颈处则是一圈柔软的兔毛。 “多多,过来试试这袍子合不合身?” 四周频频传来艳羡的目光,阮小羽觉得尴尬。“王爷,这不太好吧……” 府里的丫头与她都有些交情,私底下更是将王爷奉为天神膜拜,此刻前厅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和王爷有什么互动。 偌大的前厅,唯有廖管家一脸镇定,仿佛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 李承瑄何等聪明,眼底一扫,挥了挥手,“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打发了那群虎视眈眈的目击者后,他一把将袍子披到她的肩头,并亲手为她系好胸前的带子,细心的帮她整理身上的小皱褶,嘴唇探到她耳边,轻声道:“可还喜欢?” “王爷,这是您最近想出来整我的新招式吗?”身披冬袍,一股燥热感就让她全身流汗。 “在你这颗小脑袋瓜子里,本王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吧。”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帮她整理额前的发丝,“马上就要入秋了,若不及早为你这怕冷的小东西准备些厚点的袍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命度过寒冷的冬天。” 炎热的夏季将过,秋天即将到来,每到夜晚,气温就会变得很低,好几次他发现,天不怕地不怕的钱多多,居然很怕冷,一到晚上,即使拼命裹着被子,她的手脚依然冰冰凉凉的。 他知道有些人畏寒,有些人怕热,而她刚好就属于前者。 所有才命人去京城有名的兰绣坊,按着她的身材,订了几件厚厚的袍子,以备不时之需。 李承瑄虽是嗔怒的轻斥,但言语间却难掩包容和宠溺,阮小羽只觉胸口一窒,喉间泛起一阵酸楚。 这看似骄纵跋扈的王爷,居然心思缜密,连她日常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小习惯,都被他发现了。 夜熙国四季分明,送走了炎热的夏季,秋天过后,恐怕就要面对寒冷的冬天。 自幼在台湾长大,从来都没经历过白雪漫漫、天寒地冻的冬季,在这个没有空调、没有电暖气的远古时代,有人能如此用心的照顾着她,阮小羽心头平添无数感动的同时,对他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到了午后,宫里派太监传话,皇上有事召六王爷进宫议事。临走前,他吩咐她乖乖在府里等他回来,还问她需不需要他带些什么新鲜玩意儿给她玩。 说起来,自从她随行来到京城后,从未有机会出府游玩。 之前向他提了几次,都被他那句“一个姑娘家,怎能随便出门抛头露面”给挡了回来。 姑娘家?哼!阮小羽在心底碎碎念,她现在可是已出阁的女人,虽说相公只是一只八哥。 对于她的抗议,李承瑄自然是不允许的。他的宝贝,岂容得了别人觊觎打量。 而他大概是那日被黑宝喊出来的那句“娘子娘子我爱你”气到了,隔天便命人买了一只毛色差不多的母八哥送到黑宝房里,从此,黑宝便添了一房妾室。 阮小羽见状,是又生气又好笑。六王爷明明是个比狐狸还精明的家伙,可有时候做起事来,却幼稚得可笑,让她想恨也恨不起来。 多日来的朝夕相处,每天夜里床第之间的缠绵缱绻,她干涸多年的心,像是猛然间得到灌溉,终于有了生气。 从前,她为了家人不停的工作,不停的赚钱,就算面对追求者,也只能笑着婉拒,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不幸的家庭而连累了别人。 灵魂的穿越,身份的改变,不需要再背负沉重的压力,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才终于体会到爱情的滋味。 路过王府的花园,正想去书房将几篇文章抄完,不远处却传来几个小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阮小羽本对府里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但今天八卦的主角似乎有些耳熟。 “就是几个月前,那个从洗衣房里被调到王爷身边做事的钱多多,也不知王爷怎么就瞧她顺眼,不但把她留在身边宠爱有加,还特意命人给她做了几件过冬的袍子,咱们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几百名,为何王爷独独看中了她?” “钱多多?”另一个丫头好奇的接口,“不就是王爷之前从梅龙镇带回来的那个侍女?” “哼!什么侍女?钱多多是咱们王爷的宠物八哥,从梅龙镇明媒正娶回来的娘子,说好听一点是宠物的女人,说难听点,咱们王爷搞不好也把她当成畜生养在身边玩着,等哪天王爷玩腻了,她的下场恐怕连府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众人一阵笑谵,恨不能找尽所有借口,将钱多多贬到一文不值。 阮小羽闻言,脸色刷白,刚一转身,就看到廖管家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直挺挺的堵住她任何去路。 她吓了一跳,皱着眉拍胸口,“廖管家,您平日走路都不出声音的吗?” 对方一脸严肃,微微躬身,“老奴瞧你在这似乎听得兴致正浓,便不出声打扰。” 不知从何时起,阮小羽发现一丝不苟的廖管家在自己面前居然自称老奴。 对于这种现象,她曾问过六王爷,他却只笑笑,没多作解释。 廖管家平日虽然绷着面孔,一脸严肃样,但心地却很善良,管理起府里上下的琐事,向来刚正不阿,让人打心眼里佩服。 “钱小姐可是在意那些丫头们的胡言乱语?” 回想起刚刚那几个小丫头的背后议论,她心里极不是滋味。“其实她们说的没错,我的确只是王爷养的宠物娶回来的老婆……” “钱小姐不该在意这些,在王爷心里,并不是那样看待你的。”廖管家千年不变的冰山面孔难得柔和几分,眼神带着几分光彩。 阮小羽松了耸肩,“廖管家,其实最让我好奇的是,王爷和没得病之前的我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过节?” 当李承瑄终于忙完朝事,从宫里赶回府中回到寝厅,迫不及待的来到钱多多房间。 只见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正忙碌的整理衣衫,纤细的柳腰瘦得他一双大掌足以盈握。 他忍不住从背后一把抱住她,俊脸埋进她的颈窝,像个无赖般汲取她身上清新的味道。 她没有回头,只僵了僵身子。对于他亲昵的举动,她没有迎合,也没法抗拒。 李承瑄带着几分戏谑,笑问:“这几个时辰里,你可有想着本王?” “别闹了王爷,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有别,您还是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别让外人瞧去,背地里说些难听的闲话就不好了。” 他挑高眉头,极富兴味的将她身子扳了过来。“今儿的口气怎么这么酸?莫非是本王进宫太久,你这小东西耐不住寂寞,在同本王使性子?” 邪气一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转身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别急,本王这就满足你的空虚,保证把你喂得饱饱的。” 多日下来,两人每夜欢愉,日子久了,他竟沉迷于她那销魂的身子骨,就连每天在朝中做事,也时不时想起与她缠绵悱恻的片段。 所以一忙完了事,连皇上出言挽留他在宫里用餐,都被他拒绝。 只想快些回府,把她香喷喷的身子揉进怀中,恣意呵护疼爱。 被他一把抱住的阮小羽,在他怀中用力挣扎了几下,脸色难看不已。 “王爷快把我放下来,您这样天天把我往您的房里抱,成何体统?好歹……”她咬着唇,眼带指责,“好歹我在这府里的身份,是王爷您饲养的宠物所娶回来的娘子。”回想起下午无意中听到的闲言闲语,阮小羽才惊觉自己的立场有多么可笑。 别的丫鬟若被王爷看中,欢爱之后,尚且还能被封个侍妾,可她呢,一个被八哥娶回来的女人,身份尴尬,立场可笑,每天每夜和他缠绵,传出去,不但辱了自己的名声,更让她倍觉低贱卑微。 这下,李承瑄总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慢慢将她放下,敛着眉打量她难看的脸色。“钱多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睨他一眼,冷冷一笑,“王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莫非您忘了,我可是有妇之夫。” “什么有妇之夫?”他气得叫起来,“你是本王的女人,从来都是……” “那黑宝呢?它又是什么?” “它……”李承瑄突然觉得整件事说起来有些好笑。当初他之所以会让黑宝娶钱多多为妻,无非是想愚弄、戏谑她,以报当年之仇。 至于黑宝,不过是只畜生,多日来他和多多日夜相守,道不尽浓浓爱语,风花雪月,不可讳言,他早深深喜爱上她。 否则,凭他堂堂王爷之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独独恋着她、想着她,视她为自己最重要、最心疼、最在意的人? 本以为他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却不料这个让他费尽心机、用尽心思的小女人,居然会义正辞严的同他讲什么她已是有妇之夫,说他们的恩爱成何体统! 他可是朝廷权贵,皇上宠着,太后惯着,要风得风,要与风雨,哪容得别人这样反抗自己。 当下,李承瑄拉下俊脸,口气极差道:“本王早就说过,黑宝不过就是只畜生,你还要本王解释多少次才能听得明白?它的存在毫无任何意义,如今你是本王的女人,今生今世,你的命都归本王所有!” 他自幼便呼风唤雨,凡是自己想要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所有东西便可轻易获得,从不知什么叫追求,更不解什么叫尊重。 只要他要,对方完全不可以有任何反抗的理由和情绪,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霸主,他就是道理,一旦受到反抗,隐藏在骨子里的戾气便爆发。 所以他不懂,他都已经将宠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她一人,她还在那里别扭什么? 不理会她倨傲的表情,他强硬的向揪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不客气的躲了过去。 “王爷!”阮小羽突地冷下脸,目光瞬间幽深几分,“您身份高贵,当然可以不必在乎外面的闲言闲语,但我与王爷是不一样的。您说黑宝的存在可以忽略不计较,可是对我来说,它却是我名义上的相公。您日夜把我留于房中,可有想过我的感受?若哪天我怀上王爷的骨肉,王爷又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李承瑄怔愣。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用这种强硬的态度来与他对峙呛声。 她见他无言,冷冷一笑,“我倒是忘了,若我真怀上王爷的孩子,您大可以赐一个侍妾的身份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府里,供王爷随时耍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沉下俊脸,他的口气也变得阴骛。 “在王爷的眼里,普通百姓的命,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 见他沉着脸、拧着眉,久久不语,她更觉得自己可悲。“就算从前的钱多多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侮辱的方式来惩罚?” “你都想起来了?”李承瑄紧紧盯着她的眼,一刻不懈的追逐她试图躲避的视线。 “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只觉得自己身为当事人,有权利知道何以王爷会命一只八哥娶我回府,又何以一次又一次地刁难我、捉弄我……” 从廖管家口中得知钱多多与六王爷之间的纠葛之后,她觉得自己就想被命运捉弄的小丑。 古代王权大于天,从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钱多多得罪了权倾一方的六王爷后,可以患上一场大病,一命归西。 而她阮小羽这个可笑的替身,却要承受她所留下来的种种罪孽。 李承瑄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棘手。 起初的捉弄和刁难的确是不怀好意,甚至真的很想看到钱多多清醒后,得知自己当年惹错人,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可随着自己的心越来越沉迷,越来与不可自拔的喜欢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人之后,从前所有的仇恨,都被他抛诸脑后。 对他来说,他不追究她的过往,已经是天大的宽容,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因为自己的恶意戏谵受到指责。 “你到底想怎么样?”李承瑄自幼以来从未向任何人低头,就算做错了事,被父皇教训,也倔得不肯认错,宁可挨打受罚,绝不屈从半分。 此时面对她的控诉,难得心底有愧,却死不肯承认。 他是王爷,他高高在上,他尊贵无比,在这个男权的社会力,男人就是天,而他就是她的天。所以他怎能屈服?怎能让步?怎能为了心底那一点点的愧疚,就向她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没有错,也不会有错,在他的领域里,他从来都是对的。 即使故意侮辱她,让一只八哥把她娶回王府,刻意刁难蹂躏她,他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追根究底,若五年前她不曾陷害他,他也不会恶整她。 “若王爷没事,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说完,她转身离开。 阮小羽岂会看不出他眼底倨傲的执着,可又能如何?彼此身份的差距,她怎可能要求堂堂六王爷向自己认错道歉。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可悲,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在男权当道的社会力,也只能将苦往肚里吞。 在这个时代,即使在爱情的世界里,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平等。 第六章 虽然时值入秋,天气转凉,可白日灼热的阳光依旧让人汗流浃背。 但坐落在京城西南角的六王爷府,却布满恐怖、低迷的冷空气。 原因就是他们的主子很生气,主人一生气,倒楣的就是他们这群无辜可怜的下人。 已经是第七日了,自从那日王爷从宫里回来,和钱多多发生一场不太愉快的争执后,就整天阴着脸,脾气变得很坏,下人稍有怠慢,便会找到训斥。 接连几日,府里上上下下全都提心吊胆度日,所有的人都将指责的目光瞟向钱多多,怪她为何要以卵击石,同王权抗争。 更可怕的是,在府里工作多年的几个小丫鬟不知犯了什么错,突然被赶出王府。 任凭她们跪在王爷脚边哭诉,王爷依旧不为所动,廖管家被迫让家丁将她们拖出府。 阮小羽知道后暗暗心惊。事后,廖管家才对她说,是他告诉王爷,那些丫头在背后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王爷一怒之下,便下令赶她们出王府。 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想想都怪她,如果当初她能沉得住气,和六王爷好好沟通,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如今他整天臭着脸,脾气火爆异常,惹得府里的奴才们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无意间得罪了主子,也落得被赶出王府的下场。 “可是我也很气啊!”阮小羽抱着胸,皱着眉坐在房里,瞪着自己面前的两只八哥。 一个是她相公,一个是她相公新娶进门的妾。 两个小家伙拥有同样黑亮的羽毛、尖尖的嘴巴及乌溜溜的眼睛。 “王爷又怎么样?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做了让人家不开心的事情,就可以不必受到指责了吗?” 回想起这些天,六王爷故意当着她的面给下人脸色看,好像在同她讲,那些下人今日会动辄得咎,全是拜她所赐。 原本该在书房当差的她,也被他一怒之下遣走,但王爷又没指派到哪,廖管家不知该做何分配,搞得她现在成了府里的闲人。 她气个半死,只能眼不见为净,一个人躲到八哥房里生闷气。 而此时,那个喜欢和她斗嘴的黑宝,一颗心早放到新娶进门的媳妇身上,双眼含情脉脉的盯着母八哥。 “娘子娘子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黑宝满脸温柔。 “爱大米,爱大米,就像老鼠爱大米……”母八哥及时接应。 阮小羽听得气急败坏,没好气的瞪了两只臭鸟一眼。“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娶了妾,就把我这正牌夫人给忘了,这些新鲜词还不都是我教给你,否则,你这色八哥还不是天天喊着给爷揉肩给爷捶背这些下流辞汇。” 黑宝不解的看着她,嘎嘎叫了两声。“两个娘子我都爱……” “都爱都爱我都爱。”母八哥很快学会。 噗哧!阮小羽忍俊不住笑出声。每次自己心情不好,只要和黑宝斗上几句,小东西就可以轻易的让她眉开眼笑。 动物的世界很单纯,如果她的世界也这么单纯,那该有多好。 忍不住又想起李承瑄,他的喜,他的怒,他的眼神,他的姿态,他皱眉时,眉心会微微拢起,深不可测;开怀大笑时,双眼会完成月牙状,瞳仁漆黑,慑人心魄。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一举一动,已经深深烙印她的脑海中。 这些日子里,他虽然仍气着,可每次见了她,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果真是被宠坏的天之骄子,打小没受过半点委屈,如今要让他堂堂王爷低头认错,怕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 算了!阮小羽觉得自己在这场感情的角力中败得很彻底,不想再折磨他,也不想再折磨自己,与其永不止境的冷战下去,不如找个方式好好的沟通一下。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向那个骄傲惯了的男人低头时,门外突然传来谈话声—— “娇娇姑娘真的进府了?” “当然喽!今儿清晨,我亲耳听到王爷吩咐家丁,前去百花楼接娇娇姑娘进府,不到晌午,轿子就抬进府里,听说王爷把娇娇姑娘安排在东厢别院居住,离王爷的寝厅只有几步之遥。” “都说娇娇姑娘的姿容比百花楼的头牌名妓还要艳丽几分,上次她入府,王爷整日守着护着,害得我想见上一面都难,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一睹娇娇姑娘的美貌……” 两个小丫头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门外。 黑宝听到娇娇这个字眼,立刻展起翅膀。“娇娇姑娘最漂亮,娇娇姑娘最可爱,王爷的心肝大宝贝……” “心肝大宝贝!”母八哥紧随附和。 这下,阮小羽终于笑不出来了。 百花楼的娇娇姑娘? 王爷的心肝大宝贝? 这娇娇姑娘李承瑄是什么关系?难道她是他在外面包养的妓女? 当这种猜测一形成,她突然感到,一颗心像被人用利剑割成两半,疼得她无法呼吸…… 阮小羽终于理解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这句诗礼,所要表达的意思了。 王府后花园的参天老树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手捧着一只小黑燕,阳光透过浓密的叶子,余晖轻洒,映照在她如玉如雪般的娇颜上。 乌发披肩,一身白衣,发上束着浅蓝色的丝带,更衬得她粉颜剔透,惹人怜爱。这个精灵般的绝世美女,真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天人,如梦似幻。 再细瞧那精致五官,阮小羽心头瞬间泛起无数怜爱。瞧那圆大的双眼,浓密的双睫,挺翘的葱鼻,粉嫩且泛着晶莹光泽的小嘴,一双肥嘟嘟的的小耳朵上,嵌着一对洁白的珍珠耳坠,这分明就是一个古装版的bjd娃娃嘛! 难怪府里上下都在盛传,百花楼的娇娇姑娘拥有天人之姿,美貌绝伦。 未见面时,心底横生的妒意让她对传闻中的娇娇不胜排斥。 待此刻见到真颜,她才知道自己输得多彻底。 钱多多这副皮囊虽也算得上美人,但与眼前那白衣胜雪的妙龄少女想比,少了灵气,多了圆滑,更无法匹敌的是,那少女眼中,流露出纯真又无辜的气质。 别说是男人见了会惊呆,就连同为女人的她见了,也不由得生起几分怜惜之情。 不知是不是她专注的目光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正捧着小黑燕的俏丽少女眸光一扫,笑眯眯的向她走了过来。 “姐姐这身衣裳的颜色真好看,上面的绣工也好精致呢,呀!这不是咱们京城最大的兰绣坊织出来的料子吗……” 阮小羽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袍,正是不久前李承瑄派人送来的新衣。从前那些旧袍,都被他霸道的下令扔到垃圾堆,耳提面命她以后不准再穿那些粗布衣裳。 现在回想起当初的种种情景,他们之间充满了种种幸福的小甜蜜。 没想到这姚娇娇倒是与人自来熟,也不问她究竟是何人,对她有无恶意,像个小傻瓜似的对她一径的笑。 她生来最受不得别人主动向自己示好,更何况姚娇娇不但人美,声音也美,可爱的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娇嫩得让人看了心都软了。 噼里啪啦,这小可爱就在自己耳边聊起闲话,比如王府后花园太大,走着走着就迷了路,不小心在那棵参天老树下发现了受伤的小黑燕,还说燕妈妈如果知道燕宝宝受了伤,肯定会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 慢慢的,阮小羽卸下心防,两人就像多年不见的好姐妹,开始研究者该如何把小黑燕送回燕妈妈的窝里。 她小时候很淘气,经常和弟弟一同爬树,看着娇娇如此焦急的担忧着小黑燕,心下不忍,决定帮她把小燕子送回窝里。 没想到在树上晃了一圈后,居然没发现半个鸟窝,两人只能摇头叹息,大呼小黑燕可怜。 一番折腾,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干脆坐下聊心事。 不经意间,阮小羽视线触及到她手腕有青肿,那伤痕印在白皙光滑的手臂上,显得好刺眼。 “娇娇,你受伤了?”轻轻掬起那条藕臂,她的皮肤又滑又软,只是上面那道青肿的伤痕,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没关系啦,虽然现在还肿着,但是已经不痛了。”姚娇娇笑嘻嘻的挥了挥手臂。她大概感觉自己和钱多多很合得来,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 叽里呱啦,她从城东李员外家的大黄,讲到了城西张员外家的咪咪。 “说起来啊,最近有件事真是超不开心的。” 话锋一转,姚娇娇原本还飞扬的小脸,一下子黯了下来,双眉之间,拧出两道细弱的刻痕。 “百花楼虽是京城最大的妓院,但楼里姑娘们却个个单纯天真,有个女孩,不久前喜欢上一个常去百花楼喝花酒的权贵,这权贵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出手大方,经常把她接到府里小聚几日,可是当她提出想给他当妾的时候,那权贵不但出言奚落,还对她大打出手,打得她浑身青紫……” 说到这里,她静默片刻。“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对他不死心,宁愿被他毒打虐待,真是好不可怜……” 未等她说完,阮小羽已经气得跳脚。“他怎么可以那样对你?轻贱你的身份已经很可气了,居然还动手打女人!”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阮小羽才骂到一半,李承瑄阴沉的嗓音就蓦地传来。 “瑄哥哥你来啦?”姚娇娇乐呵呵的跑到他面前,献宝的捧起手里的小黑燕。 “我刚刚看到它受伤,似乎是从树上掉下来摔到了,然后我和多多姐就想把它送回树上,可多多姐刚刚在树上找了许久,却没找到它的家……” 听到钱多多爬树,李承瑄脸色顿时冷厉几分,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变冷了。 姚娇娇却像个小呆瓜,看着手中的小黑燕吱吱叫了几声,顿时心生不忍。“哎呀,它肯定是饿了,瑄哥哥,多多姐,我回去给它找些吃的,马上就回来喔……” 当阮小羽回过神,姚娇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偌大花园内,只剩下她与李承瑄彼此遥望。 自从那日争执后,两人再没讲过一句话。这些日子娇娇住进府,府内传言满天飞,听在她耳里,痛在心里,直到亲眼看到绯闻女主角,她才知道,娇娇不但人美又可爱,就连心地也那么单纯善良。 但是…… 小脸突然一皱,阮小羽冲到他面前,积压多天的怒气和烦闷,一古脑的迸发出来,边用食指不客气的敲点着他的胸膛。 “李承瑄,别以为你是个王爷就可以无恶不作、为所欲为,娇娇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出身青楼又如何?身份低微又如何?但她人比花娇,心地善良,天上难找地下难求的好姑娘,你居然忍心对她又打又踢,百般折磨,实在是太过分了。” “亏我以前还把你当成堂堂男子汉,今天才算认清你丑恶的嘴脸,原来你和那些令人讨厌的纨绔子弟一样,视女人如无物,玩过了一个又一个……” 她骂得正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柔弱的嗓音。 “多多姐,你不要那样子骂瑄哥哥。”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姚娇娇,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双手扭绞着淡粉色的丝帕,样子既无辜又可爱。 阮小羽很豪气的立刻走到她面前。“娇娇你不要怕,姐姐知道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找不到人为你做主,可他对你又打又骂,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是多多姐,我说的那个像嫁给权贵的姑娘不是我,而是我们百花楼的一个姐妹啦。” “啊?”阮小羽不解的挑高眉头。 姚娇娇尴尬的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 “这个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和瑄哥哥无关。” “可是……你和他之间……你们没有……”她双手拇指轻轻一对,做了个暧昧的动作。 姚娇娇小脸顿时涨红成一片。“怎么可能?瑄哥哥是我的结拜大哥,这次他接我进府,其实是想问我如何才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因为他说最近遇到一个让他深感挫败的姑娘,所以……” 说到这里,一向迟钝的她歪着可爱的小脸。“多多姐,瑄哥哥口中那个让他深感挫败的姑娘,该不会就是你吧?” 小心瞟了一眼一脸冷淡的李承瑄,就算再笨的人,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她呵呵傻笑两声,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呃……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我就不打扰喽。” 意识苗头不对的姚娇娇转身,立刻闪人。 阮小羽呆呆的站在原地,心底还在分析姚娇娇刚刚的那番话。 李承瑄是她的结拜大哥?那之前府内的传言岂不就是…… “钱多多,没想到你也很有正义感嘛!居然敢指名道姓叫本王,还敢用那种大不敬的态度骂本王是纨绔子弟、嘴脸丑恶……”李承瑄一开口,指责的矛头便不客气的直指到她头上。 此时才知道惹祸上身的阮小羽硬着头皮转过身,极虚伪的奉上一脸尴尬的笑。 “误会!这真是天大的误会!王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身侠骨柔肠,英气勃勃,怎么可能会与纨绔子弟沾上边……” 见他阴沉着脸,剑眉紧锁,她不住往后退,“呃……我也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做,那就不打扰……” 本想学着娇娇拔腿就跑,可显然有人不想如了她的意。 手臂被李承瑄大力的扯住,使劲扳过她的身子,他居高临下狠狠瞪着她。 “钱多多,你最好老实一点,再扭来扭曲,本王发誓现在就把你丢进池子里给鱼作伴。” 威胁奏效,她不敢再随便乱动,不过一双美眸却闪着不肯服输的火花。 “没错,我刚刚就是指名道姓侮辱你是个混蛋王爷,还不顾死活的把你贬得一文不值,人神共愤,怎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来生来世,我钱多多又是好汉一条……” 李承瑄被她夸张的模样逗得闷笑一声。这女人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小东西。 惩罚性的用力捏了捏她的俏脸。“惹了祸,还敢同本王呛声?” 她白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娇娇是你结拜的妹妹。”她也很冤好不好。 “所以你吃醋了?” 见她鼓着双颊,一脸愤怒,压抑在心头多日的怒气渐渐消散。 回想起分开的这几日,每次想到同自己冷战的她,他就忍不住气上半晌,日夜想念着那具柔软的娇躯。 本以为晾她个几日,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可几天过去,自己倒是那个率先按捺不住的人。 想向她低头认错,可又拉不下脸。 结果心情一天比一天糟,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 迫于无奈,才想到去求义妹姚娇娇,毕竟她是个女子,顺便向娇娇请教该如何讨女人的欢心。 可当他亲耳听到廖管家说,自从多多得知娇娇进府之后,这几日寝食难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才知道自己在这小妮子的心理有多重要。 积压在心头的阴霾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就算被她刚刚的那番话气个半死,心情却好得不得了。 被他一口说中心事的阮小羽,脸色一红。 “我才没有……”唇瓣刚张,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记深吻堵住,“唔唔唔……” 粗鲁霸道的吻根本由不得她反抗,整个身子被他紧紧揣在怀中,强势的舌尖撬开她的小嘴,不客气的闯进属于她的私人领地,不断的强取豪夺,令她完全没有退缩的余地。 也不知亲吻了多久,只觉得快不能呼吸,整个人软软的,不得不靠着他的胸膛,才不至于腿软摔倒在地。 “钱多多,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这个小魔鬼已经把我折磨得心力交瘁?” 此时此刻的李承瑄,不再是往日那个嚣张跋扈的六王爷。 眼底的柔软,唇齿间的无奈,一声重似一声的叹息,足以说明他已经彻头彻尾的败给了她。 这一刻,阮小羽的胸口像被什么撞击似的震惊不已。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呼风唤雨的李承瑄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么无助,喉间一阵酸楚,眼底也不受控制的布上水雾。 他说他心力交瘁,她又何尝不是? 每天想着念着回味着的,全是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欢声笑语是为他,痛苦伤心是为他,梦里梦外全是他…… 泪珠滑过面颊,滴落于地,李承瑄见了心头一痛,一把将她揽至怀中。“你这傻瓜,我还没骂你呢,就给我哭成这副丑样子……”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浅浅的脚步声,阮小羽怕被人发现,极欲躲开他的怀抱,却被他死死抱着,不肯放开。 “从今以后不准你再躲我,还有,你给我听好了,”他霸道的执起她的下巴,一脸执着认真,“上次实在是被你那番话气糊涂了,倒把正事忘了。记得你说过,在这王府你没有身份、没地位,今天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钱多多生是我李承瑄的人,死也是我李承瑄的鬼。 别忘了,明媒正娶把你娶进家门的那个人叫黑宝,而我当年流落梅龙镇之时,名字就叫黑宝,那时的确是为了侮辱你,才让八哥娶你进门,可真正叫黑宝的是我,不是那只见鬼的八哥。” 阮小羽惊讶的张大嘴巴,却见他哼笑一声。 “所以现在,你该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夫君了吧。”拦腰打横将她抱起,俊脸上露出凶巴巴的表情,“正事说完,现在咱们该算算总帐。你冷落了我这么多日,害得我吃不好睡不着,这笔帐,咱们今晚就好好的算一算,钱多多,你最好把皮给我绷紧点,因为你很快就要被我修理得连骨头都不剩……” 结果当晚,王爷房里不断传出娇喘声和求饶声,可惜“愤怒”中的王爷似乎狠下心肠,毫不客气的把那个胆敢惹怒他的小女人从里到外惩罚个干干净净。 此次阮小羽自然是心甘情愿被他持干抹净,欺负得全身没力,只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趁着他还没睡着时,她道了一句,“我要声明一下,我没吃娇娇的醋。” 已经准备会周公的李承瑄睁开眼,微张着嘴巴,一脸不解。 阮小羽拍拍他的俊脸,“没事了,睡吧。”闭上眼,睡觉去。 不知睡了多久,只感到一股力量在不断的摇着她的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的看到李承瑄正瞪着她。 “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你吃不吃醋,本王都不希罕。”说完,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反过身,闭上眼,“说完了,睡吧。” 被摇醒的阮小羽被他气个半死,反身骑到他腰上,双手假意勒住他的脖子。 “李承瑄你这个讨厌鬼,人家都已经睡着了,你居然为这芝麻小事把我吵醒,睡!你还睡?给我起来啦……” 结果那晚,主子房里再次传来可怕的肉搏声…… “王妃,您醒了?” “王妃,王爷吩咐,您若还累着,就再继续睡一会儿;若想起来了,奴婢们这就为您配备午膳。” “王妃是想吃清淡些还是口味重些的?奴婢好吩咐厨房立刻准备。” “王妃,洗脸水已经打好了,奴婢伺候您漱洗更衣吧……” “王妃……” 当阮小羽一觉醒来,看到的就是床前围了一群貌美如花的侍女,个个笑颜灿烂,娇嫩可爱。 脑袋有些晕晕的,思绪有些乱乱的,只记得昨天她和李承瑄闹得很疯狂,最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下的,醒来时,才发现外面阳光明媚,看来已经到了中午。 可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一群丫头整整齐齐的站在床前喊她王妃,她什么时候成为王妃了? 还没等她搞清楚状况,从宫里回来的李承瑄已踏进房门。 众侍女见王爷回府,皆跪地迎接。 李承瑄俊美的脸上堆满笑容,也不理会那些见了他就脸红的丫头,径自走到床前,坐到床边,当着众人的面捏了捏她的小鼻头。 “居然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看来是本王昨夜把你折腾得太惨了……” 阮小羽脸一红,见一旁所有人皆眼也不眨的瞧着她,一时间恼羞成怒,趁众人不察,隔着被子在他的腿上狠拧一记,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倒是好兴致,上完了早朝还有心情来调侃我,不知道昨天是谁因为一句吃醋,气得像个孩子似的耍脾气呢?” 李承瑄咧嘴揉着被她狠捏的地方。“你这小蛮妇,想谋杀亲夫啊。” “去你的谋杀亲夫,我……” 想到房里还候着一群等着伺候她的丫鬟,不禁凑到他耳边,轻轻努了努嘴,“她们好奇怪喔,刚刚居然叫我王妃,她们是不是新来的?以为睡在你房里的女人,就是王妃?” 李承瑄好笑的摇摇头,又疼宠万分的捏捏她的小耳朵。“她们的确都是本王从宫里要来的新奴才,不过她们唤得没错,她们之所以叫你王妃,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本王的王妃。” “嘎?”阮小羽极度震惊。 “你这笨蛋,难道忘了我昨天说的那番话?咱们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娘子,以后在这府里,除了本王,就是你这王妃当家做主了。” 李承瑄当然是有私心的。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的相公是八个,害他平白无故吃了好些醋。所以趁早把她纳为己有,赶紧安个名分给她,只有这样,这小女人才会乖乖做他的娘子,乖乖给他疼爱。 “本王已经吩咐府里的人,以后凡是见了你,一概要尊称王妃,至于这几个丫头,是专门留给你差遣的。”他一脸歉然,“多多,我欠你一个隆重的仪式,等忙完了手边的国事,我自会请求皇上,为我们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皇家婚宴……” 阮小羽心头流过一阵感动,小脸轻轻靠着他的肩头。“承瑄……”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情的唤他的名字,李承瑄微微一颤,竟沉迷于这种亲昵中。 “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恩恩怨怨,那些都过去了。曾经失去的记忆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脑海,从前的钱多多已经死了,现在的钱多多,才是真正的钱多多。” 从这一刻起,阮小羽也成为永远的过去式。 现在的她,名叫钱多多,夜熙国六王爷李承瑄的妻子,肩负在她身上的使命,是从现在开始,好好的去爱这个可以给她带来喜怒哀乐的男人。 她爱他,是的,从这一刻起,钱多多爱李承瑄。 终生将不再改变。 而紧贴着她的另一颗心,也同样如此坚定着这个信念。 终生,不会改变。 第七章 原来李承瑄与娇娇之所以会结拜为异姓兄妹,是因为两年前,在他奉旨西行的途中受奸人谋害,身负重伤之际,被路过的娇娇出手相救。 后来才得知她居然住在京城的百花楼,原以为她是那里的姑娘,事后经人打听,才知道娇娇自幼失去父母,被百花楼的老板姚翠花收养。 李承瑄想赠予重金,以报答救命之恩,可是单纯善良的娇娇却婉拒了。 几次接触下来,他发觉娇娇既可爱又逗趣,一时脱口而出,要认她做妹子。 从此,娇娇每次见了他,都会叫他一声瑄哥哥。 娇娇的确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女孩,一认识之后,钱多多便与她结为好姐妹,整日形影不离,就连晚上,两人都舍不得分开,躺在同一张床上话家常。 几日下来,李承瑄怨念横生,开始觉得娇娇很碍眼,居然打扰了他与自家娘子每天晚上的“性”福生活,最后找了个借口,把她赶回了百花楼。 临行前,娇娇依依不舍,还留了住址,让钱多多有空去百花楼作客。 气得李承瑄脸色直发青。百花楼是妓院,他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宝贝娘子去那种地方作客? 终于打发走娇娇,小俩口在府里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 但人性不容易满足,自从她踏进这座奢华的六王府后,就被李承瑄当成了金丝雀,困在这豪华的大牢笼中足不出户。 一天两天还能忍,日子久了,她便捺不住内心的欲望,蠢蠢欲动,很想出府逛逛。 这日,趁着李承瑄进宫议事,躲过丫鬟侍女的层层保护,钱多多换上一身下人衣裳,又乔装打扮了一番,佯装是王妃房里的丫头,奉王妃之命出门购物。 王府守卫得知她是王妃房里的丫头后,不疑有他,很恭敬的打开大门,放她出府。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混出王府,钱多多心底一阵窃笑。她就说古代人脑袋不开化,稍微使个小计谋,就把他们骗得团团转。 出了王府,就见门前两座高大石狮坐镇两侧,四周皆有守卫巡逻,将王府从里到外保护得密不透风。 走出了几十米,她才渐渐感觉到人头攒动,两旁皆是古香古色的豪华建筑,客栈、酒楼、布坊、手饰店应有俱有,各种小吃杂耍也是随处可见。 看来夜熙国的京城,比起她从梅龙镇一路走来所路过的那些乡镇,的确繁华百倍。 钱多多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对这繁华京城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好奇和兴趣。 路边摊贩的小木桌上放着五颜六色的小泥人,每支泥人都捏得极为精巧细致,连五官都唯妙唯肖,让人爱不释手。 片刻后,她的手中就多了一男一女两支可爱的小泥人。 街角卖的肉粽美味又可口,才尝了一粒,就让她回味无穷。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承瑄自幼身居高位,肯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粽子,顺便买几粒回家给他尝尝。 唔……这家绸缎庄的布料不但色泽鲜艳,而且质地柔软,可以给她房里伺候的几个丫头做几件新衣,买了! 这首饰店的玉器看来也很精致,甯儿一定喜欢,再买! 冬天很快就要到,这家店的虎皮褥子做得不错,廖管家有老寒腿,这褥子铺在床上,晚上可以起到保暖作用……买! 当钱多多从一家瓷器店里出来后,双手一家拎满战利品。 看了看天色。承瑄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忙完宫里的事,准备要回府了吧。如果他回府看不到她,肯定又要拿那些下人出气。 说真的,那家伙有时候霸道得实在让人头痛。钱多多正准备转身回府,耳边却传来一道娇嫩细弱的童音—— “只要一串,娘,我不贪的,只要一串就好……”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可怜兮兮的扯着一个少妇的裤腿,眼巴巴看着那一串串美丽红艳的糖葫芦,鲜嫩的小舌在唇瓣上来回舔着,显然是垂涎不已。 他娘冲着他摇头,“乐儿乖,娘回家给你煮粥喝,咱们不吃这个好不好?” 小男孩双眼顿时积满水气,紧抿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垂下头,拉着少妇的手,脚步艰难的蹭着离开。 钱多多突然涌起一阵心酸,忍不住想起自己小时候,好赌的老爸以及酗酒的老妈从来不知节省,家里唯一的一点点积蓄,也会被他们用各种方法花得一毛不剩。 那时的她,也曾向往自己的妈妈可以像别的孩子的妈妈一样,为她买一件漂亮的裙子,或是在她的旧球鞋已经磨出洞时,爸爸能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双白球鞋。 如此卑微的期待,在穷困潦倒时,都成为一种奢望。 “小弟弟,姐姐送你一串糖葫芦吃好不好?” 买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她笑眯眯的跑到小男孩和少妇的面前,小家伙见到亮晶晶的糖葫芦,眼底闪过一抹希翼的光芒。 他急忙看向娘,乖巧懂事的等待母亲的首肯。真是个贴心的小家伙! “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少妇觉得难堪的面孔一红。 钱多多摇头笑了笑,“没关系啦,其实我也很喜欢吃糖葫芦,只不过刚刚吃太多东西肚子好饱,所以拜托这位可爱的小弟弟替我吃掉喽……” 正准备将手中的糖葫芦交给小家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一脸不明所以,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绒衣少女骑着黑马,挥着长鞭,向此处疾奔。 周围做生意的小贩和来往的路人皆被吓得四处逃窜,少女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家丁打扮的男子,一行人骑着快马,浩浩荡荡的在街上狂奔。 小男孩和少妇被这场面吓得面色惨白,眼看着那队嚣张的人马就要踩伤人群,此时此刻,已容不得多想,为了避免伤及无辜,钱多多将手中的战利品一古脑的向半空中丢去。 马儿受惊,仰天长啸,为首的那匹黑马高抬前蹄,直接将女子甩下马背,身后一众队伍也随即停下,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趁此机会,钱多多将小男孩和少妇扯到安全地带,而周遭的百姓们无不为刚刚那一幕吓得胆战心惊。 “是哪个大胆的混蛋敢阻扰本公主的路?” 一声娇喝,那个被甩落马背的少女,气势汹汹的怒眼扫向众人,当她的目光停在钱多多的脸上时,眸底多了一份戾气。 如果忽掉到她脸上的骄纵和凶狠,这个自称公主的姑娘,倒是长得挺标致的,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只不过她的衣着打扮却与夜熙国百姓不同,头上扎着很多细碎的小辫子,脚踏一双黑色长靴,身着艳色,肩披红袍,倒有些少数民族的味道。 “是你这个大胆的贱人刚刚拦住本公主的路?”一开口,便充满敌意,她捏着长鞭的右手指节还咯咯作响。 钱多多没想到对方居然出口成脏,气恼的轻斥,“这位姑娘,若不是我刚刚拦住你的去路,你的马很有可能踩伤这周围的百姓,若是不小心闹出人命,不堪设想。” 对方冷哼一声,目光不屑的扫了众百姓一眼。“一群下贱的民众,别说是踩伤,就算是踩死又如何?难道他们的命还比本公主值钱?” 这番话激起钱多多的怒气。眼前少女美则美矣,却如此无礼骄纵,难道古代贵族子弟,就可以轻贱、无视他人的生命? 她嘲讽轻笑,“这位自称是公主的小姐,敢问一下,你父亲是不是一个吝啬鬼,抠门得连个教书先生都请不起?”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显然被她的问题问傻了。 “如果府上请得起教书先生,怎会教出如此脑残的学生?噢,对了,你可能不知道脑残是什么事意思,我解释一下。所谓脑残就是做事让人感到匪夷所思,脑袋重残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通常这种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医学上建议,一旦患上脑残的病人,最有效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找个水深的地方跳下去,痛快了断自己的生命,免得活下去危害世人。” “哈哈哈……”周围传来百姓的笑声,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在一旁叫好,显然这嚣张、自称是公主的女人,其行为已经引起民愤。 总算听明白的少女,被她这番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你这个大胆的贱人,居然敢如此折辱本公主,看本公主今天怎么教训你!” 长鞭一甩,天际划过一道耀眼的鞭花,嗖的一鞭,伴随着恐怖的哨声,直直的向钱多多娇嫩的脸上抽去—— 众人一惊,有人大喊小心,钱多多没想到她竟如此残暴,在那条黑色长鞭甩向自己的瞬间,她只觉得腰际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揽至一具温暖的怀中。 熟悉的味道突至,有力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抬头,就见那飞甩过来的鞭头被一掌大手牢牢攥住,微一用力,那长鞭便轻易反握在男人的手中。 公主一惊,怔怔看着接下她长鞭的男子。对方一身玄色锦袍,袍上绣着代表无限尊贵的五爪飞龙,足踏黑色官靴,腰间挂着一块鸡血玉石。 此人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俊美异常,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冷冷睨着她,形状美好的双唇此刻紧紧抿成一直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气息,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畏惧。 娇蛮公主可以不晓得这俊美男子是何人,但京城百姓一见到他,却个个大惊失色,纷纷跪倒于地,高呼六王爷千岁。 总算搞清楚现状的钱多多,在耳边传来六王爷千岁的呼声时,才忍不住仰头看清救她的人。 “承瑄?”声音极低,低得只有她和他才听得到。 李承瑄却不去理她,只冷冷瞪着那个胆敢向妻子挥鞭的女人。“好个恶痞刁妇,居然敢当街策马,夜熙国第一百八十七条律例,京城街道擅驰马,伤及无辜者,鞭臀二十,流放三年。” 听到这里,公主脸色一变,仍倨傲的扬高下巴。“你……你可知我是谁?”虽说俊美男子被称为六王爷,让她吓了一跳,可自己的身份也不容小觑。 李承瑄冷哼一声。“你是谁与本王何干?” “你……”对方被他气得跳脚,一脸俏脸涨得通红。“我父王可是西蛮王,我是西蛮公主古飞燕,人称美貌与智慧兼备的飞燕公主就是我。” “噗哧!”躲在李承瑄怀中的钱多多忍俊不住。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自称是美貌与智慧兼备。 “承瑄,既然人家是西蛮王的宝贝女儿,那二十鞭子和三年流放,就看在西蛮王的面子上免了吧。瞧她细皮嫩肉,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若真把她的小屁股打肿了,搞不好会哭着回家向她老爹告状哟。” “你这贱人,居然敢讽刺本公主……”古飞燕气得跳脚,恨恨瞪着当中奚落她的钱多多,可惜没人理她。 李承瑄轻轻捏了娇妻的纤腰一记,表情半是宠半是怒的瞪她一眼。“你还敢说,居然趁本王不在府时,胆大妄为的一个人偷溜出来玩,偷溜也就算了,还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山猫野兽,若真被咬上一口,染上病毒可会让本王心疼。” 不三不四的山猫野兽?“喂!”一声娇斥,仍旧没人理她。 钱多多嘟着唇指控他,“还不是你太霸道,每天把人家关在府里不准出门,害得人家只能出此下策,换了丫头的衣裳,偷溜出来见见世面,不过世面没见到,倒见到一群碍眼的蛮子,哦!还是碍眼的女蛮子。” 女蛮子?“你们居然敢这样侮辱本公主?” 继续没人理她。 “所以你这淘气的小女人今天要倒楣了。”李承瑄疼宠的点点她的鼻头,明明绷着俊脸,可眼内满含纵容的笑意。 “私自出府,若是生非,惹祸上身,险遭毒手,唔,这些罪名是够让本王罚你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都别想下地。” 古飞燕听得面红耳赤。这两人难道是…… 钱多多娇嗔,“你就会欺负人家。” 李承瑄眼一眯,“还敢顶嘴?你不是畏寒吗?就算偷溜出府,也该穿件厚一点的袍子,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已经近冬日了吗?” 说着,他扯下身上厚实的披风,顺手披在她肩上,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就怕她受寒。 “又多了一项罪名,你倒真给本王凑齐了足够的罪名,好惩罚你这个小淘气。”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此举换来众人的惊呼声。六王爷怀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位高权重的六王爷对她如此疼惜溺爱? 古飞燕脸色难看到极点。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分明没把她这堂堂西蛮公主放在眼里。 “喂,你们两个……”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钱多多俏脸微红,依旧不理会古飞燕的尖叫声。 李承瑄抱着她向人群外的豪华马车走去。“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能逃得了本王的法眼?早在你换装出府,本王就命人在你身后保护了。” “你……你居然早就知道我要偷溜?”哼!这男人干么这么精明? 李承瑄笑得既放肆又迷人。“这回知道怕了吧?可惜晚了……” 走到马车前,王府训练有素的随从为两人掀开车帘。 另一个随从则小步跑上前,手中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王爷,这是王妃刚刚买的东西,要不要一并带回去?” 钱多多听了,急忙嚷道:“带回去带回去,里面有给甯儿丫头、廖管家他们买的礼物呢!” “可有本王的?”声音阴沉,大有如果你敢说没有,本王就当场惩罚你的架式。 “唔……呃……这个……” “钱多多,你这欠扁的小女人,居然把本王忘到了天边去?今天你真要倒楣了!” 车帘拉上,马车渐远后,人们还可以听到两人在车里调情的声音。 等等,王妃?身着一袭粗布衣裳的俏丽女子,是当朝六王妃? 当人群散开后,唯独古飞燕脸色阴鸷的望着那早已消失的马车身影,久久不能言语。 六王爷吗?呵呵!看来,好戏将要上演了。 转眼间,夜熙国的冬天终于来临。 进入十月中旬,皇上下旨,来年将要在宜阳兴建行宫,特派六王爷前去宜阳选地。 本来选地这种小事,朝廷有得是人为皇上效命,不过李承瑄在得知皇上要兴建行宫时,便跑到御书房,缠着皇上硬要到这个差事,他决定亲赴宜阳。 对此皇上大感意外,但胞弟不厌其烦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央求着,便遂了他的意。 李承瑄当然有他自己的盘算,由于每日忙于朝政,他突然很想出门走走,顺便带着心爱的妻子到处玩玩。 因为多多超级怕冷,夜熙国位于中原以北,每到冬季,天冷得不像话,见她小脸被冻得通红时,不禁心疼万分。 所以趁此机会,他要带着她南行,也躲开太过寒冷的天候。 王府上下得知王爷要带着王妃出远门,丫鬟侍女个个忙成一团,衣服准备了好几箱,吃的用的更是一应俱全。 “旅行旅行,我也要旅行!” 黑宝这会看到府里上下忙成一团,又听钱多多左一声旅行,右一声旅行,花儿似的小脸笑得万分迷人,自然对旅行这个字眼充满好奇。 尽管李承瑄言之凿凿的强调真正叫黑宝的是他,不是他养的那只臭八哥,但已经叫习惯的钱多多实在改不了口,再说小家伙也都认定自己的名字就是黑宝,于是钱多多想了想,也不替它改名了,反正等有人质疑他们关系时,再把李承瑄那套说辞搬出来,反正以自己的化名为宠物命名,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正与廖管家议事的李承瑄听到八哥的叫声,忍不住扫去一记冷眼,“没你的事,你这小畜生就给本王留在府里,乖乖陪你的新娘。”都已经给它找了一只母八哥,这小东西居然还不知满足。 “坏人坏人!王爷是个大坏人!” “哈哈哈……”钱多多没形象的大笑起来。自从黑宝从良之后,就变得特别可爱,她只要有时间,就会教它说些新鲜词句,好不有趣。 “娘子我爱你……”黑宝就是学不乖,每次见了钱多多,都会高声大喊娘子我爱你,且每次都会惹得李承瑄大发雷霆。 “给本王闭嘴,再乱叫娘子,本王就把你这混蛋拉出去斩了!” 黑宝眯着眼。“把李承瑄给爷拉出去斩了!” 这下,不只钱多多,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廖管家也忍俊不禁。 李承瑄气急败坏,一把揪起黑宝的两条细腿,倒拎了起来。“看来你这小东西真不怕惹毛本王啊。” 钱多多及时将受难的八哥抢了回来。“它可是我的前任相公,难道王爷您想杀鸟灭口?” “钱、多、多!” 她一脸无畏的斜睨着他,娇俏的脸上倒多了几分挑衅。“莫非王爷吃醋了?”摆明了不怕死。 “本王干么要吃一只畜生的醋?还有你这个欠揍的小女人,本王这几日没修理你,你竟然调侃本王,看本王如何惩罚你这不听话的淘气鬼!” “啊,谋杀亲妻啦!” “还敢跑?给我站住……”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 见状,“我说两位小祖宗,这可是奴才们刚刚整理好的箱子,你们居然又打乱了!”廖管家彻底崩溃中。 隔日,李承瑄带着爱妻钱多多开始了宜阳之行。 他带了一百名精兵护卫,长长的马队缓缓离开繁华饿的京城,一路上两人游山玩水,打打闹闹,摆明把这次皇差当成私人豪华游。 虽说一行队伍向南行,但逐渐变冷的天气,即使是南行,也依旧感觉到冬日的寒冷。 进入十一月份,南方的空气也逐渐变得潮湿阴冷,这让钱多多失去不少游玩的兴致,赶路时,只躲在马车里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团。 李承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前不久才生了场小伤寒,他心疼个半死,幸好随军带了两个太医时刻伺候着。 小病初愈,未免再受寒,便命太医每天准备姜汤,一天三顿的喂她喝。 “看你平时生龙活虎的,怎么天气一变冷,就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搂着棉被的钱多多,刚刚被他逼着喝下一碗姜汤,自然臭着脸。每日喝三顿,好脾气的人也会疯掉,可这家伙霸道强势,大有不喝就会狠狠修理她的架式,她只好乖乖喝了,免得惹霸王发脾气。 “怕冷又不是我的错,我怎么知道你们夜熙国的冬天会这么冷?” “嗯?”李承瑄眉一挑,“什么叫你们夜熙国?难道你就不是夜熙国的子民吗?” “呃……”她一愣,接着一脸傻笑,“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况且梅龙镇也在南方,冬天的时候自然没这么冷啊。” 说着,她又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李承瑄见了,不由得皱眉,一把将她的被子打开,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和她,温暖的大手则握住她的双脚,不断的来回揉搓。 钱多多脸一红,虽然两人早有肌肤之亲,但被他用这种暧昧的姿势抱着,仍然有些不习惯。 “瑄这……”他的手很温暖,脚心处被他揉搓了几下,竟缓缓升起一阵暖意。 “我小时候到了冬天也极怕冷,那时候母后就会这样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搓着我的脚,因为脚底暖了,身子也就跟着暖和了……”他垂着头,认真的帮她揉着脚心。 钱多多看着他,不禁吞了口口水。这样直直打量着他,她突然感觉自己很像色女。 平心而论,承瑄真是一个很完美的男人,不但人长得帅,而且又很宠爱她。 没想到她在现代,自从懂事起,每天为了生活不停的奔波,如今莫名其妙来到古代,竟意外的找到属于自己的依靠。 脚暖了,心也暖了,感激这个霸道又不失温柔的男人给予自己的这份幸福,她忍不住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承瑄,不要再对我这么好,我真怕……有朝一日我若失去你,会不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 越幸福美好的东西便越容易破碎,眼前的这一切对她来说太完美了,完美到反而令她感觉不真实。 她害怕,怕这种完美一旦被剥开,她会承受不住,陷入痛苦的深渊。 李承瑄一手抱住她,一手拉过被子,将她像孩子似的包在被子里,好笑又好气的道:“你这个傻瓜,本王宠着你、爱着你,难道不好吗?” 她躲进他的怀里,紧紧靠在他胸前。“是好得太虚幻了,虚幻到,我害怕有一天这一切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梦。” 李承瑄何其聪明,虽然她没将话挑明,却也知道她的担忧从何而来。 他淡然一笑,轻捏她冰凉的脸颊。“本王自幼生长于皇宫内院,父皇母后虽然宠着爱着,但也见惯了太多悲欢离合,那些试图在皇宫里争宠夺爱的女子,哪个不是以悲剧收场。 父皇坐拥佳丽三千,子女无数,即便是母后身居高位,可幼时,我依然看到母后为了父皇宠幸别的妃子,而暗自落泪憔悴,那时我便深知,女人的眼泪全为男子滴落,所以暗暗发誓,若有朝一日寻到真爱,定不会让她为我落下半滴泪。” 轻轻捧起她的小脸,满眼的真挚,“多多,我李承瑄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永不纳妾!” 他说的每一句声声敲击着她的心,当听到那句永不纳妾的誓言时,她再也忍不住感动的眼泪。 第八章 终于李承瑄一行人抵达宜阳。宜阳知府苏振庭得知六王爷大驾光临,派了队伍前来迎接,场面声势好不热闹。 对于这些场面上的应酬,李承瑄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况且旅途劳顿,钱多多被折腾得困倦异常,所以接风洗尘的晚宴上,他也只是象征性的露下面,说了一番官场上的客套话后,便带着爱妻离开宴会。 一行人在宜阳知府的安排下,住进专门接待贵族宗亲的皇家别苑。这座皇家别苑虽然无法比拟京城六王府那般豪华恢弘,但内部设施,倒也十分齐全。 苏振庭得知六王爷驾临,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派人将这所别苑打扫得干干净净。 又耳闻王妃畏寒,特意命人在寝室的床上铺满了厚厚的虎皮,且备了很多条被子,生怕怠慢了王妃,会遭到王爷的训斥。 一从晚宴归来,李承瑄忙命人准备热水,想泡个澡。 木桶够大也够结实,钱多多被强行抱进桶里,与某个霸道的家伙一起泡澡消除疲劳,还得三不五时忍受他的毛手毛脚。 李承瑄帮她刷光裸的后背,手指顺着光滑细腻的背脊向下滑动着,背上的小水珠调皮的不断滴落,眼前满是氤氲水气,但却充满了性感诱惑的味道。 从背后轻轻揽着她,俊脸抵着她纤细的颈侧,深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顽皮的笑意,“你知不知道此时的你有多诱人?虽然本王怜惜你,可今晚若不把你拆吃入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在这里把该做的做了吧……” 不理会她娇弱的抗议,霎时水花四溅,阵阵欢闹声传出室外,听得在门外伺候的小丫鬟面红耳赤,好不羞涩。 钱多多就知道他欲望不满,一路上隐忍着激情,此刻终于爆发开来。看来明天她一定又要腰酸背痛、筋疲力竭了。 就在狼吻袭来的瞬间,她眼底突然掠过一抹修长的黑影,蜿蜒的向水桶处爬来,她双眸陡地睁得老大,浑身僵直,“蛇……蛇……有蛇!” 尖叫声起,李承瑄慌忙的停下动作,转身之际,就见一条如手腕粗的黑蛇爬过眼前,吐着蛇信,利眸闪着阴森可怖的光芒。 水花溅起的同时,他想也不想,捏住蛇的要害,双手一扯,那条黑蛇已经断气。 两人不由自主的四目相对,皆为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心惊不已。 钱多多被他腾空抱起,扯了件厚重的袍子披在身上,抱着她踏进卧房,将她塞到温暖柔软的被子里。“没事了,只是一条蛇而已。” 安慰几声后,李承瑄起身穿好衣裳,对于这条突然出现的黑蛇十分介意。幸好刚刚他也在场,否则……他不敢去想像那后果。 “承瑄……” 手臂突然被钱多多拉住,他回身,看到她大眼内染满担忧。 “时值冬日,按照常理说,并非蛇虫出没的时节,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安慰的抚着她的发丝笑了笑。“放心,有我在,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你在这里乖乖躺着,我命人仔细查采一番,很快就会回来。”帮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开房间。 钱多多失神好久,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一夜相安无事,翌日李承瑄安排视察行宫的几处选地,钱多多执意也要跟去,没想到清晨十分,天空竟飘起细细雨丝。 钱多多只穿了件嫩粉色厚袍踏出内室,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娇嫩的俏脸很快便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红了起来。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见状,李承瑄一脸的不认同,“从京城带出来的那件貂皮披风呢?”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又不冷,那貂皮又厚又沉,穿久了会热。”他真的太夸张了,临出门前,还找人给她做了件厚貂披风带着。 李承瑄自然是不允的。她身子本就弱,再加上阴天下雨,万一寒气渗进骨头里,可是会落下病根的。 “你先去车里等着,我去去就来。”也不理会钱多多的反对,他转身回房。 她无奈一笑。心却是暖暖的。转身刚要走向大门,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身后有丫鬟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这地怎么可能坑坑洞洞的?不对,地是平的,但眼前的景物在晃动。 心下一惊,她脑中猛然打个大大的响雷。 回头望向房门,她破口大吼,“承瑄——” 轰—— 大伙狼狈的摔倒在地,眼前一幢幢豪华建筑瞬间坍塌。 承瑄还在里面!钱多多声嘶力竭的从地上爬起,踉跄的跑向那堆废墟瓦砾,身边传来人群的叫喊声,现场瞬间乱成一片。 但她已听不见、看不清,脑里只想着她心爱的男人正被埋在废墟下面。 她扑跪在废墟前,纤细的手指用力挖着粗砺的残破瓦片,泪流满面,耳边不断传来丫鬟的哭泣声。 “王妃,您要保重身子啊……” “王妃,您的手流血了……” “王妃……这危险……” 钱多多置若罔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救承瑄。 她边挖边憎恨自己的迟钝,为什么没想到地震。冬日蛇虫鼠蚁本来就不常见,昨天沐浴时突然出现那条黑蛇,已是前兆。 跪在湿硬的地上,任凭越来越大的雨点滴落在她身上,双手仍机械式的不断挖着残破瓦块,一些从废墟中逃出来的仆人纷纷赶来,丫鬟喊着王爷还在里面,众人便七手八脚的随着钱多多一同挖掘。 还好人手够多,不过半个时辰,已看见李承瑄的手臂,好不容易将他从废墟里找了出来,他的怀中,还死死护着那件要拿给钱多多的貂皮披风。 他被房梁砸得浑身血渍斑斑,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钱多多见状,飞也似的扑过去,捧着他的脸,颤抖的低唤他的名字。 “多多……你……没事吧?”李承瑄虚弱的睁眼,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关心那让他最担忧的女人。 她拼命的摇头,已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看着披风上沾染了血渍,一颗心揪得生疼,恨不能此刻受伤流血的是她自己。 泪珠滚落,滴在李承瑄脏兮兮的俊脸上,温热的湿度,让他眉头一敛,试着想伸手抚去那令人心疼的泪水,可手臂却沉重得动弹不得。 双眼瞟着眼前灾难过后的狼狈景况,眼底透着几分绝望。还有好多人被埋在废墟下,可他却力不从心。 看出他的担忧,钱多多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承瑄,把你想要做的,都交给我。”拿起那件带血的厚披风盖在他身上,她起身,拭去眼底的泪痕。“各位,这场天灾人祸来得太突然,可眼前不是悲伤哭泣的时候,甯儿,你去看看苏太医和李太医的情况,如果他们安然无恙,马上让他们来照顾王爷。 其余的人分成三队,第一队由来福负责,马上进行挖掘,看是否还有幸存者。第二队由铁柱负责,马上寻一块安全的空地搭建帐篷,并将所有能用的生活用品全都带走。至于第三队由清明负责,将救出来的伤者运送到帐篷调养,然后再派些人手去城里的药方买药,如果能请到郎中医治再好不过……” 钱多多以异常冷静的口吻,站在一片废墟之上,雨丝已经打湿她的衣衫,可她依旧果断的吩咐众人如果应对这场突来的灾难。 现场突然一片安静,新上任的王妃在面对这起灾难时,不但没有吓得大哭,反而在安顿好受伤的王爷后,冷静的开始分配工作。 铁柱、来福,还有清明是李承瑄的心腹,平日听从王爷的调度,视保护王爷的生命安全为己任,可此时,他们不禁对王妃另眼相看。 虚弱的李承瑄,看着钱多多站在风雨之中,明明弱不禁风,可此时的她却傲然挺立,如女神般高不可攀。 情不自禁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同时眼底划过激赏的目光,身上的伤痛,突然变得那么微不足道,因为身边有她。 地震之后,接连又有几场余震,多亏钱多多之前已经命人搭好帐篷,受伤的仆人和士兵都被妥善安排好,将伤亡减到最低。 幸好李承瑄所受的都是一些皮外伤,而两名太医也只受到一些擦伤,得知王爷受伤,焦急的赶来为他治疗。虽然住宿的环境不太好,但由于药品充足,李承瑄身上的外伤得到良好的治疗。 只是腿被木桩砸到,还要卧床几天,钱多多一边主持着大局,一边细心的从旁照顾。 对于照顾病人,她极有经验,以前弟弟经常和人打架受伤,哪次不是她亲自照看。 现在李承瑄腿伤不方便,大小事宜由他来说,由她来做,短短几天,她在众人心目中树立起王妃的地位和形象。 “没想到我的妻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连清明和铁柱那两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如今也由衷听命于你。” 当月儿高挂,换好药的李承瑄,躺在狭窄的小帐篷里,忍不住调侃身边清丽的人儿。 和衣躺在他身边的钱多多忍不住紧紧搂在他,小脸贴向他的胸口,微微缩紧手臂,仿佛想永远锁住这一刻的宁静。 他感受到她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心底一慌,忙低下头问:“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可眼前已经模糊成一片。“我好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灾难接踵而来,然后你和我被分隔成两个世界,再也无法见面……” 直到现在,那骇人的一幕仍旧不时出现在她脑海,只要一想起房屋在她眼前瞬间倒塌,她便会怕得无法自持。 “傻瓜,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李承瑄勾住她的肩头,试着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心灵上的安慰。“我很庆幸那天被压在废墟下面的是我不是你,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再说下去,用力抱紧她,抱紧这个自己此生的最爱。 原来爱到极致,对方便会成为自己最在乎的人,宁愿代她承受所有的苦与痛。 “你才是傻瓜,若你真的走了,我……我也会随你而去。” 淡淡的承诺,却狠狠撞进他的胸口。李承瑄不再言语,只紧紧抱着她,用心感受彼此的存在。 一夜好梦,隔天,又投入繁忙之中。 身为当朝六王爷,李承瑄肩负着的责任并不比皇上轻松多少,他本来奉旨来勘察皇家行宫的选地,结果却遇到百年一见的地震。 这次地震殃及很多地方,整个宜阳受到严重的影响,百姓民不聊生,凭宜阳知府的权利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幸得李承瑄也在宜阳,拟了折子,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要求皇上多派人手粮食,前来赈灾。 大灾过后必有疫情发生!钱多多提醒他,令李承瑄记得十三年前东城一带发大水。 那场水患曾造成数十万人死亡,当时正值夏日,尸体被洪水冲得遍地都是,经阳光暴晒后,造成尸体腐烂,多日无人处理,造成瘟疫肆虐。 折子递到父皇手中,为避免疫情蔓延,父皇不得不下旨屠城。 当时两万多人被怀疑感染瘟疫,被彻底隔离,最后放火屠杀。 这件往事在他幼小的心灵造成极大的震撼,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十余年,可每次想起那些被烧死的百姓,他都忍不住心痛。 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方法来处理此事,可父皇冷酷的政治手段,却还得数万百姓命丧黄泉。 如今他身处受灾之地,更能感同身受灾民为了谋求生存,所付出的巨大努力。 他不想重蹈父皇的覆辙,他要救这些百姓!家没了,可以再建,命没了,便再也无法挽回。 皇上接到奏折,当夜便派数千人马前来宜阳赈灾,并下旨就近城镇将充足的粮食和物资送到受灾地区。随车的还有数位自愿请命的大夫,更有百姓募捐的银两以及药品同一时间按送到宜阳。 钱多多没想到李承瑄贵为王爷,首先想到的不是自身的性命安全,而是宜阳数十万的受灾百姓。 他带着未愈的腿伤,拄着拐杖,在仆从的扶持下,来到灾情最重的地方慰问灾民,并命人将棉被干粮等物资发放给受灾百姓。 她为此深深感动,原来那个被她不顾一切爱着的男子,有着大仁大爱。 既然相公可以带伤赶往灾区,她这个手脚健全的王妃自然不落人后。 趁着李承瑄亲自安慰死了亲人的受灾百姓时,她则动手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百姓搬东搬西,忙得不亦乐乎。 褪去一身华服,换了一身简洁轻便的衣裳,百姓以为样貌俏丽的她只是王爷身边的随从。 直到她的手指被一根生锈的铁器划伤,流出鲜血时,才听到李承瑄略带怒意的斥责声,“你这女人,难道就不能听话一点、乖巧一点吗?” 众人大骇,亲眼看着腿不方便的六王爷拄着拐杖,心急的跑到钱多多面前,一把抓起她受伤的手指,担忧的瞧着。 “快给我瞧瞧伤得重不重?”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钱多多俏脸一红,本能的想抽回手指。“没关系啦,只是小割伤而已。” 她的辩解,很快便遭到相公一记狠狠的瞪视。 她嬉笑,“真的没事啦,又不是很大的伤口,顶多擦个药就行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以前打工时,什么粗重的活儿没做过,不时会有大小伤。 正准备拿出帕子拭掉手上的鲜血,却听到一声娇喝。 “等一下!”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娇小的少女,衣衫褴褛,头发乱七八糟,一脸脏污,左脚踩着一只草鞋,右脚光着脚丫,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狼狈。 “你不要随便乱动喔!” 对方疾步走来,一把将李承瑄推至一旁,抓起钱多多受伤的那只手,上下左右仔细瞧了一遍。 转身,在不远处的空地乱草堆里寻了一圈,之后,揪起一株扇状叶的青草,放到嘴里用力嚼了嚼,吐出,将草沫直接涂到钱多多受伤的手指上。 李承瑄皱了皱眉,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小乞丐从钱多多衣服上撕下一条布,包住受伤的手指。 从头到尾,她没说一句话,只认真的包扎着伤口,待包扎完毕,才抬头。“灾后病情四溢,你手指受了伤,若不妥善处理,被细菌感染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我刚涂在你手指上的草药可以消毒,十二个时辰后把它洗掉,伤口会自然痊愈。” 钱多多十分惊讶。“你懂医术?” 瞧小乞丐实在瘦得令人同情,分明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小乞丐想了片刻,点了点头,“略懂一二了。” 歪着脏兮兮的小脑袋,她打量钱多多好一会儿,蓦地将小脸凑到她的耳边。 “那个……你可不可以帮忙游说,待会发放食物的时候,让那个拄拐杖的少爷多分几颗馒头给我?” “啊?”钱多多一愣。 以为对方不同意,小乞丐一副很为难的伸出五根手指。“五颗馒头好不好?” “啊?” “那三颗……三颗也行。” 见她久久没反应,小乞丐最后垮下小脸,极不情愿的比出一根手指。“要不,一颗也可以。” 第九章 由于朝廷反应迅速,历经整整一个月的救援,宜阳的灾情终于得到良好的控制。 所幸正值冬季,虽然宜阳的冬天比不得京城寒冷,但气温低,让遇难者的尸体能及时处理、焚烧,避免瘟疫横生。 灾后,朝廷拨放下来的大笔赈灾款,则由知府负责发放,并带领百姓重建家园。 这些日子以来,李承瑄却心情抑郁,因为某个欠扁的小女人居然彻彻底底的冷落了他这个正牌相公。 都是那个该被丢在垃圾堆里的小乞丐——郗宝宝的错! 郗宝宝今年一十七岁,自幼便与家人失散,被一个爱云游四海的大夫收养,那大夫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郗宝宝学着她师父四处游走,不料身上仅有的银子被歹人抢去,为了生存,她只得当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不得不以乞讨为生。 多多本就是个热情开朗的女人,和单纯可爱的郗宝宝一见如故,不顾他的反对,执意认郗宝宝做干妹妹,在一番精心打扮后,那小乞儿倒是露出花儿般的俏丽容貌。 郗宝宝还真是人如其名,明明长得瘦巴巴的,胃口却大得惊人。 普通壮汉一顿最多四、五碗饭,她却要吃上六、七碗才会饱。 巴掌大的馒头,这瘦不拉几的小女人一顿居然可以磕掉十几颗,骇得清明和铁柱都忍不住觉得她是个怪胎。 “她根本就是一只养不肥的猪!” 回程的途中,李承瑄每次想起那个整日霸着他老婆的女人,就恨得牙痒痒的。 郗宝宝除了好吃一点,平时也算是很安静的漂亮小姑娘,可就她那乖巧懂事的模样,引得钱多多爱心大发,有好吃、好玩、好用的统统双手奉上。 好吧!他绝对不是一个小器的王爷,十几颗馒头、几碗饭根本吃不垮他。他气的是,自从结识了郗宝宝之后,他在多多心中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好容易熬到赈灾结束,他赶忙抓着老婆回京,想彻底摆脱郗宝宝。 坐在回程的马车里,正搂着暖手炉的钱多多见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其实宝宝很可爱,你不要忘喽,她在这次赈灾中,可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总之我讨厌她!” 要他怎么能不气,郗宝宝每夜和他抢老婆,害他受伤初愈,积压多日的欲火却无处发泄,每到深夜,只能与自己的双手作伴。但多多更该打,明知道自己的相公欲火难耐,还坏心眼抛下他,夜夜和小乞丐同眠。 见他怒气腾腾,钱多多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别气啦,其实人家天天和宝宝同住,还不是为了你好。苏太医说你腿上未愈前,千万不可以做剧烈运动,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时候多霸道……” 说着,俏脸一红,食指轻点下他的胸膛。“为了不影响你好好的调息养伤,人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哼!”李承瑄脸色依旧臭臭的,反手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好啊,如果你想要本王饶了你多日以来的冷落之罪,等回了京,要心甘情愿的躺在床上,接受本王的惩罚。”最好罚得她一个月下不了床。 “好啊,只要王爷不生气,多多任凭王爷惩罚。” 他闻言坏坏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喔!” 钱多多也贼贼回以一笑,“王爷要保证不生气哟。” 李承瑄一挑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那个不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为什么他感觉多多脸上的笑,要比起自己的,还阴险一百倍? “王爷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只要我乖乖让王爷惩罚,你就保证,无论我做了什么事,都不许生气,知道吗?” 想起紧跟在队伍后面,自己偷偷带回京城的郗宝宝,钱多多不禁心里窃笑。 回去后,她要把宝宝介绍给娇娇认识。 来到古代,认识了两个好姐妹,此次穿越,算是不虚此行。 一行人马在历经整整两个月之后,终于浩浩荡荡的回到京城。 不在府里的日子,廖管家将王府上下打点得妥妥当当。在得知宜阳地震后,他一心挂念王爷王妃的安危。一接到主子回府的消息,早在几日前,便吩咐仆人将王爷王妃的卧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终于王爷王妃回府,他看到自己担忧多日的主子平安归来,不禁激动起来。 尤其从清明的口中得知王爷曾被压在破瓦砾中险些丧生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口中喃念着佛祖保佑。 八哥夫妇也异常兴奋,看到多日不见的王爷和钱多多,站在房梁上叽叽喳喳喊个不停。 钱多多见到府里那些平日与她交好的丫头们,开始一一分发这次在路上采购回来的礼物。 丫头们原本惧于王爷的威严不敢造次,但开朗善良的王妃不拘小节,从不把她们当成下人看待,帕子手饰有的没的买了整整一箱,府里上下凡是伺候的丫头每人一件。 李承瑄嘴角抽搐的看着娘子被团团围住,不禁暗忖六王府的规矩是不是太宽松了。 廖管家却默不作声的笑了笑。自从钱多多入了王府,与王爷之间渐渐如胶似漆后,府里的气氛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看着主子终于找到喜欢的姑娘,他深感欣慰。 “廖管家,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正陷入自己思绪的廖管家,衣袖倏地被人扯住,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到他的眼前。 就见钱多多笑嘻嘻的将盒盖打开,“承瑄说你每到三九严寒,双脚就不发那个边,这根千年人参既补身又健体,就孝敬给廖管家你喽。” 廖管家嘴巴微张,一副不知该如何启齿的受惊模样。“这……王妃上次出府时给老奴买的那条虎皮褥子,已经起了不少作用,这次怎么再收王妃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承瑄淡淡一笑。“廖管家,这是王妃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难怪王府上下的仆人们,在短短的日子里就喜欢上多多,原来娘子心地善良,又懂得察言观色收买人心,不但清明铁柱由衷将她当成新主子,就连向来不苟言笑的廖管家,如今在多多面前也微微动容。 既然王爷也开口相劝,廖管家自是不敢再推辞。 他在王府当差多年,平日见惯了新奇名贵的玩意儿,瞟向手中千年人参,一眼便知其名贵得很。 再瞧王妃那张毫无心机的俏脸,与仆人笑成一团,廖管家心头不由得泛起丝丝感动。 “启禀王爷,宫里大总管福公公求见。”门口突然传来家仆的禀告。 “有请。” 片刻,一个五十岁上下,身材瘦小,却极有精神的太监躬着身,从门外走进来,见到李承瑄,双膝跪倒,行了大礼,“老奴叩见六王爷。” “福公公不必如此多礼。廖管家,赐座。” “谢六王爷厚爱。”福公公起身,双眼有意无意打量了一眼站在李承瑄不远处的钱多多,陡地又躬身深施一礼,“老奴今日前来是奉了皇上旨意。皇上自听闻六王爷在宜阳遇难,甚是担忧,今日得知回府,特派老奴前来探望六王爷是否安然无恙,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若王爷还不舒服,皇上将命宫里德高望重的孙太医前来为王爷把脉诊断。” 李承瑄姿态优雅的品着下人奉上的热茶,稳稳一笑。“皇上真是有心,你回去禀告,本王身子已无大碍,请皇上不必忧心。” “老奴自会如实禀明皇上。另外,老奴此番前来,是替皇上传口谕,请王爷今日好好歇息,待明日进宫见驾,有事相商。” 捧着茶碗的李承瑄不由得眉头一紧。“噢,皇上究竟有何要事,急着见本王?” “这……”目光再次瞟向钱多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奴不敢妄测圣意,待明日王爷见了皇上,自会明了。” 钱多多并不傻。这福公公一踏进厅内,已经数次偷瞄她,看来这事和自己有关。 入夜后,李承瑄终于如愿抱得美人共眠,忍耐多日的欲望得以发泄,一遍又一遍品尝着那属于他的甜蜜,直到最后,怀中的女人被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满面羞红,他才放过她。 缠绵之后,两人相拥,彼此之间仿佛有叙不完的浓情蜜意。李承瑄就爱看她每次欢愉过后软软的缠着自己,问些奇奇怪怪又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你爱我吗?” “若是爱我的话,有多爱?” “有朝一日你不爱我了怎么办?” “我警告你喔,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爱我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如果我是最后知道,我就趁你睡觉的时候宰了你,然后我再自杀!” 面对她这番奇怪的言论,李承瑄哭笑不得。若是换成别的女子,他会感到不屑,甚至觉得可笑,可怀中的人儿,却让他爱到骨子里,一刻也不想放手。 “小傻瓜!这些问题,你到底还要问几遍才肯安心?” 钱多多突然担忧的搂住他的脖子,可怜兮兮的道:“我总觉得最近有事要发生;心里头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天大的事情有我扛着,你只要乖乖待在我的羽翼下,别四处惹是生非,让人担忧,就够了。” 她皱了皱小鼻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在你眼中,我难道是个惹是生非的人吗?” 他笑睨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使的那些小手段?”他惩罚性的捏着她的俏鼻,“那个郗宝宝被你偷偷带回京,你当真以为我不晓得?” 她诧异地微张着小嘴,“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当堂堂六王爷是傻瓜吗?”他无力摇头,不知该气或该笑。这女人居然将郗宝宝打扮成士兵模样带在身边,问题是那瘦弱的身子却穿着宽大的男装,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女人好不好。 钱多多有些担忧,“你该不会打算把宝宝再回宜阳吧?” “我像是那么无情的男人吗?那女人虽然太会吃了,但堂堂六王府,多养一个女人不成问题。”笑着亲吻她鲜嫩的小嘴一记。“明日进宫,我会带着你一同去见皇上,自从你成了我的妻子后,皇上和皇太后还没见过你呢。 今天福公公打量了你好几次,回去后定会向皇兄禀告,我猜,应该是皇上对你好奇,才特意派福公公打探虚实。当初让你以那种方式进府,搞得你身份尴尬、立场不明,此次正好向皇上禀明原委,求他赐婚,本王要堂堂正正的将你娶进王府,成为六王妃。” 这番话听在钱多多耳里,原本该感到欣慰和向往,但此时的她,却莫名的隐隐感到不安。 隔日清晨,两人梳洗打扮,用过早膳后,一同坐轿进宫面圣。 第一次有幸瞻仰夜熙国的皇宫内院,钱多多不免好奇的四处张望。 电视古装剧里的镜头一一浮现在脑海,高高的城墙,耀眼的琉璃瓦,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四周严密的守卫,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身处在这样环境,古代拥有皇权的天子帝王,难怪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对他们产生敬畏心理。 “飞燕公主,柳芳阁不是在那个方向啦……” 耳边传来一道娇嫩的嗓音,李承瑄和钱多多听到飞燕公主,忍不住一同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红衣少女脚踩长靴,黑发飞扬,身后簇拥着三五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口中还恭敬的喊着飞燕公主。 再仔细瞧,她正是几个月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刁蛮公主。若不是今日在皇宫巧遇,钱多多差点就忘了这世上还有这号人物。 同时,古飞燕也注意到他们,带着几分骇人的戾气走到他们面前。当她看到钱多多时,眼里充满了敌意。 “六王爷,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啊。” 自从上次街上一别,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便是眼前这俊逸的男人,他的霸气、他的强势、他的戏谑神态、他的独断专行,无一不吸引着她,恨不能那日被他揽在怀里,用心呵护的女子是她,而非那个衣着粗鄙的女人。 李承瑄眉梢一挑,黑瞳闪烁几分厉光,漫不经心的打量对方,脸上挂着笑容,可眼里却无半分笑意。 “就算十年不见,本王对你也激不起任何想念之心。” 古飞燕俏丽跋扈的脸上红白交替,心底明明恨得半死,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不肯认输的姿态。“王爷何必用这种方式来折辱本公主?”意有所指的瞟了钱多多一眼,露出一记冷笑。“难道王爷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你我之间就不会像此时这般疏远了。” 钱多多警觉的皱了皱眉,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扩大。 直到古飞燕走远,李承瑄才敛起眉头,不悦道:“这种自幼被娇宠到大的刁蛮公主,真是令人厌烦。” “不过她刚刚的那番话,倒是很引人深思。”钱多多不禁喃喃自语。 很快,两人便知古飞燕临走时那番暧昧不明的话语究竟何意。 “皇上,您是不是搞错了?臣弟已经娶了妃子,怎么可以再纳王妃?更离奇的是,皇上命臣弟再纳的王妃,居然还是西蛮国那个刁蛮的古飞燕?” 当李承瑄带着钱多多来到养心殿见驾,向来沉稳的皇上居然对钱多多视而不见。 这也就算了,更让他意外的是,在短暂的叙旧之后,贵为天子的同胞兄长,就不疾不徐的扔下一句要他联姻,对象就是西蛮国公主古飞燕。 这消息对他来说如同晴天霹雳。怎么也没想到,一趟宜阳之行,竟换来这样一道王命。 坐于高殿之上的年轻帝王浅浅的笑了笑。“瑄弟,你身为当朝六王爷,出生于皇室,长于宫廷,见惯各种利益纷争,早该意识到你的婚事与国家利益是脱不了关系的。” 淡淡瞟了一眼那个传闻中六弟呵护有加的女子,自从她踏进殿后,虽姿态谦卑,礼数有加,可一双眼始终无畏无惧,甚至透着几分灵性。 身为帝王,身边培养了数名心腹,早在六弟从梅龙镇回来,他便已经得知这个名叫钱多多与自己弟弟之间的来龙去脉。 耳闻国家利益几个字后,李承瑄原本还谦恭的面孔顿时冷下几分,他冷冷瞪着高位上的兄长,唇边泛起冷笑。“皇上,既然您如此重视本国的利益,为何不将西蛮公主纳入自己的后宫为妃?” 皇上沉声一笑。“西蛮公主指名道姓要嫁你六王爷,朕岂能夺人所爱?” “哼!若皇上喜欢那种刁蛮女,尽管抢去就是,臣弟如今已经觅得心中挚爱,再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存在,若皇上不想造成人间悲剧,还是劝西蛮公主另觅他人,臣弟无福消受。” “噢?瑄弟所指的心中挚爱,就是朕眼前这个姑娘?”他面带嘲弄,“可据朕所查,她不过是梅龙镇一家当铺老板的女儿,身份低微,怎能与西蛮公主相提并论? 况且你身为当朝六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女子任由你挑选,就算娶了西蛮飞燕公主,依旧可以再纳几房妾室,瑄弟若是多子多女多妻妾,朕倒是乐见其成。” 李承瑄被自家兄长一番笑谵之言气得七窍生烟,而始终未吭声的钱多多却冷静的站在一旁,静静打量坐于高位的当朝天子。 她曾听承瑄说皇上只长他一岁,自幼感情深厚。 就五官来开,两人虽是同胞兄弟,承瑄俊美非常,却过于阴柔,若换上女装,定可骗过世人。 可当朝天子李承泽同样拥有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孔,却散发着慑人的阳刚之气,有种独揽天下、深不可测的感觉。 “臣弟早已在爱妻面前发过誓,今生今世永不纳妾,莫非皇上想让臣弟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发誓?”堂上男子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瑄弟,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与这当铺小姐的乌龙事件?整个梅龙镇的人都知道,当初她是被一只八哥娶进王府,身为立场尴尬不明,如何能做我夜熙国六王妃?你玩心太重朕可以原谅,但若误了国事,朕可是不应允的。” 一顿他又道:“西蛮国牧业发达,物产丰饶,兵强马壮,虽是我夜熙国的附属国,每年按时进贡,但必要的时候,仍得利用皇室联姻来拢络人心。” “所以皇上就不顾臣弟是否高兴,执意逼迫臣弟娶那个古飞燕?” “朕以为那是你该尽的义务。” “若臣弟不允呢?” “若朕坚持呢?” “臣弟会执意抗旨!” “你敢?” 李承瑄满脸无畏,报以冷笑,“皇上以为臣弟不敢?” 高贵的李承泽冷冷一笑,伸手轻揉着下巴,状似戏谵。“这事倒是有趣了,莫非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瑄弟此刻的写照?” “臣弟认为……” 未等李承瑄说完,钱多多已经横挡在他身前,向高高在上的天子深施一礼。 “皇上,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情发生。六王爷会迎娶飞燕公主为妃,一切也都会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做,民女不会与西蛮公主争宠,若皇上执意下旨,民女甘愿为妾!” “钱多多,你到底在说什么!”李承瑄一把将她扯到面前,气极怒斥,“你居然敢代替我同意这门亲事?” “王爷……”钱多多回头看着他,唇边泛起一丝邪气的笑容。“您在这朝中身居要职,一言一行自是备受百姓关注,如今西蛮王与我夜熙国交好联姻,对促进两国交流自是有利而无害。况且这婚事乃是皇上亲自做主,您若抗旨不遵……”背着天子,朝他眨了眨眼,“可是要杀头的。” 李承瑄顿时不语。依他对多多的了解,别说让她做妾,就算让她做王妃,他再娶一堆小妾回家,她也会同自己翻脸。 可现在她却当着皇上面前答应做妾,莫非她又有什么鬼点子? 一时间,他有些期待,倒想看看这妮子究竟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不过皇上……”再回过头时,钱多多已经换上精明的面孔。“若想让民女甘愿为妾,民女也是有条件的。” 第十章 “第六条,不孝顺父母,不善待子女,杖责三十。第七条,虐待奴仆,无故责骂弱小,罚跪祠堂五个时辰。第八条,身为当家王母,无容人之心,妒忌妾室,勾心斗角……勾心斗角……” “公主,若您在今天午时之前仍旧背不会王府里的规矩,可是要去祠堂罚跪的。” 廖管家手执书本,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俏脸已经皱成包子的西蛮公主古飞燕。 自十余日前,王爷被召进宫面圣,再回来时,身边竟多了一个嚣张跋扈的红衣少女。 王爷只吩咐一声,她是西蛮公主,不久的将来要嫁进王府,升格为六王妃。 整个王府从下到下顿时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当众人望向另一个当事人——钱多多时,她只微微一笑,露出谦恭模样道:“这是皇上亲自下达的旨意,大家以后莫要再叫我王妃,因为府里的新王妃,将会是身份高贵的飞燕公主。” 众人再次将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家主子。按照王爷宠爱钱多多的情况,即使是皇上亲口下旨,他也断不可能轻易妥协。 结果李承瑄从容道:“圣命难为,本王身为臣子,自然是无条件的服从,且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初九,不过……” 他状似无辜的笑容中,却噙着下人们所熟悉的邪恶神彩。“飞燕公主从小在西蛮长大,对我夜熙国宫廷礼仪不甚了解,圣上有令,在大婚之前,由宫人指导她在王府里学习各项礼仪,廖管家,这件事就由你老人家亲自监督吧。” “切记,飞燕公主在没与本王大婚之前,乃是夜熙国贵客,所以廖管家一定要将我国的皇室礼仪,丝毫不漏的教给她知道喔!” 说这话时,他还向廖管家使了记眼色。 在王府当差许久,廖管家早练出无人能及的好眼力,主子的各种小动作,一抬眉、一眨眼,他就能明了对方的意思,并贯彻到底。 而府里那些早已经将钱多多视为王妃的下人,对初来乍到的古飞燕自是不认同。 仗着自己是西蛮公主,古飞燕不但恃强凌弱,而且刁蛮任性,向来胆小的甯儿不过送错一碗茶,就被她狠狠斥骂一顿。 短短几日,府里上下已是怨声载道。 不过当事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初在街头与俊美的六王爷李承瑄有过一面之缘后,回到西蛮,久久无法忘怀,便央求父王定要促成两人好事,西蛮王被她缠得不耐,只得亲自带着她来到夜熙国见圣驾,并提出各种诱惑条件,就是希望六王爷能娶自己的小女为妃。 有了皇上的允诺,本以为她嫁定李承瑄。却没想到,刁钻的六王爷虽没有抗旨,却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在她嫁进六王府前,必须将夜熙国的皇族礼仪统统学会。 自幼生长于草原的古飞燕,与铮铮男儿为伍,性格暴烈,粗蛮已成为习惯,对于夜熙国皇族的繁文缛节甚感头痛。 可为了得到李承瑄,成功的嫁进六王府,在皇上提出如此条件之时,她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 当她自信满满的踏进王府,自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接近李承瑄,进而让他爱上自己,结果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她必须学习各种皇室礼仪。 眼前这不知笑容为何物的老头姓廖,府内上下都称他为廖管家,每天看不到俊美潇洒的六王爷,却要时时刻刻面对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子,还要背诵无聊到极点的皇室规矩。 除了背诵之外,每天还挪出整整三个时辰去学习各种站姿、跪姿、坐姿,若做不好,就得不断的重来。 连脸上的表情也大有学问。见皇上时该如何,见皇太后时该如何,见了夫君该如何,见了下人该如何,若是做得不对,同样一个表情得不断的重复练习。 十余日下来,原本浮躁暴戾的飞燕公主,被这些可怕的要求折磨得瘦了整整一大圈。 不禁如此,因为她的不肯屈服,还被罚跪祠堂十数次。王府祠堂守卫森严,空旷得可怕,到了傍晚,阴森森的,桌上供着祖宗牌位,只有一支蜡烛与她为伍,好不骇人。 而在她被罚跪的时候,李承瑄堂而皇之的揽着钱多多,极尽宠溺疼爱,好几个晚上,她还亲耳听到从两人卧室中传出来的娇吟声和浓浓情话。 “公主,您又恍神了!”廖管家那一成不变的声音,像魔鬼一样传进耳内,使她打了个大大的冷颤。 “若公主今日无法将这些规矩完全背出,就不要怪老奴对公主做出惩治手段,王爷吩咐,公主这般愚钝,实乃朽木不可雕也,若跪祠堂仍旧无法让公主变得聪明,那只能家法伺候了。” “家……家法?”多么陌生的辞汇,她古飞燕自幼被父王宠着溺着,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父王也舍不得打她半下。“本公主身娇肉贵,你敢碰本公主一下试试看。” 廖管家对于她的威胁根本不为所动,只冷冷笑说:“公主莫要忘了,既然您就要嫁进六王府,以后就是府里的女主人,您的一言一行可是府里下人们的典范,若您都无法学好这些礼节,将来要如何在府里树立威信?” “那为什么钱多多就不需要学习王府的礼仪?” 不公平,将来她可是要做李承瑄的正妻,而钱多多不过是妾室,同样是六王爷的女人,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接受这严格的教导? 廖管家不苟言笑的沉着脸。“您贵为公主,身世显赫,怎能与平凡女子相提并论,将来您是要嫁进王府,被奉为尊贵的六王妃,而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公主何必降低身份与她相比?” “可……可是我……” 就在古飞燕想大声抗议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嘻笑打闹声。 只见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钱多多,身着鹅黄色厚袍,披着一件镶着一圈雪白狐毛的貂皮披风,称得她的小脸甚是精致细白。 她边跑,喉间边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片刻,身着玄色锦袍的李承瑄笑闹的追上来,从后背一抱,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你这小魔头,看你往哪跑!” “王爷好生小器,明明输了,还不肯认账,我和宝宝不过是赚了王爷一小笔银子,你却要公报私仇,呃啊……” 娇嫩的唇被用力吻住,伺候的丫头们全都背过身去,以掩饰住自己娇羞的红颜。 一记缠绵俳恻的深吻过后,李承瑄笑着扳起她的下巴。“再使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本王可不轻饶。还有那个能吃的小乞丐,赶紧给她找户人家嫁了,免得日日在府里白吃白喝。” “宝宝可不能随便嫁人,就算要嫁,自然是要找户好人家才可以,况且她和娇娇现在也成了好姐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自从宝宝进了王府,便与上门前来探望的娇娇相识,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才相处几日,便成了闺中密友,好不亲昵。 这才是李承瑄最介意的,说起来府里最近的客人还真是多。 叹了口气,他忍不住道:“你整天就知道为别人着想,却不肯多想想自己,大冷天的,连个暖手炉也不带就跑了出来,是想让我心疼你吗?” 钱多多笑容满面的抬起双手,帮自家相公整了整衣袍。“你还说我,自己还不是只穿了薄衣就追了出来,上次在宜阳受了伤,宫里的太医不是说冬日天寒地冻的,小心冻着吗……” “你呢?姜汤喝了没有?” “王爷的人参燕窝可都每日按顿吃了……” 两人之间仿佛有道不尽的关心,彼此的笑脸上,绽放着抹不去的浓浓爱意。 眼前这刺眼的一幕,突然让古飞燕异常心痛。 李承瑄与钱多多之间,根本容不下第三人,自己到底在争什么?就算真的成了他的妻子又如何,他的心里永远不可能有她的存在,最终只会落得可悲的下场。 而那个肯为她穿衣,肯怜她身子,肯对她温声细语、呵护备至的男子,永远也不可能是李承瑄。 看着他们相互扶持的离去,古飞燕唇边泛起一记苦涩的笑容。 西蛮公主古飞燕在六王府里接受了十余日的礼仪指导后,因无法接受夜熙国繁琐的宫廷礼仪,最终央求父王向皇上提出退婚请求。 为此,爱女有加的西蛮王不得不觐见夜熙国皇帝,一方面担心自己出尔反尔会受对方斥责,另一方面又担心一旦毁了这份婚约,会不会对两国之间有深远的影响。 所以当他吞吞吐吐提出退婚的要求时候,为免圣上发难,先主动提出一串补偿条件,诸如每年多加几百匹上等良驹,多贡些金银珠宝,甚至还割了几座小城讨好对方。 年轻的李承泽蹙眉深思,似乎对这样的闹剧十分不认同。 西蛮王见状,为了爱女,再次躬身施礼,“還望皇上莫要责怪小女,她是被老臣宠坏了,才会拿婚姻当儿戏,待小女回西蛮后,本王定会好好管教,以示惩戒。” 沉吟片刻,李承泽面露几分为难,“虽然朕万分可惜这起亲事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但既然你执意退亲,念在西蛮对我夜熙国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只好答应了。至于朕的六弟,贵为王爷的他,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遇到这种伤体面的事情,定是不依不饶的,朕自会劝慰的。” 一番话,暗地里指责西蛮王的教女无方,无形中又提高夜熙国皇家的威严。 西蛮王原本就心存愧疚,如今又听得夜熙国皇帝一番似责似怨的措辞,更觉得女儿的过分,严重伤了皇家颜面。 “皇上训斥得是。老臣定当引以为戒,不负圣恩……” 又是一番自责道歉,直到西蛮王带着愧疚之心离开皇宫,坐在龙椅内的李承泽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朕的六弟果然寻了块宝贝,居然什么事情都被她算计到了。” 回想起那日,钱多多当着自己的面替六弟接下旨意,允诺六弟会如期迎娶西蛮公主为妃,但附加条件是,让那个生长于草原的西蛮公主学习皇家礼仪。 两人还打赌,若西蛮公主能坚持下来,她便甘愿为妾;若坚持不了,自会由西蛮那方面提出退婚,到时身为帝王的他便不可要求承瑄,娶西蛮公主。 所以刚刚当西蛮王吞吞吐吐向自己提出退亲一事,他恼的不是皇家名声,也不是自家六弟的面子,而是身为帝王的他,手执天下重权,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给将了一军。 难怪六弟会像个傻瓜一样,为了个女人不惜与自己反目,看来钱多多比他想像的要聪明得多。 一边伺候多年的大总管福公公忍不住小声开口,“皇上,您向来打心底疼爱六王爷,但毕竟君臣有别,若这次西蛮王不肯退婚,依六王爷的性子,定不会如皇上所愿,乖乖娶了飞燕公主为妃。皇上……就不怕到那时,六王爷真的力抗圣旨,与皇上决裂吗?” 在宫里伺候多年的福公公,对于皇上和六王爷之间的兄弟情了然于心。六王爷虽然性子烈,脾气倔,但对于皇上的话还是言听计从的。 没想到因为钱多多,六王爷居然敢抗旨! 李承泽淡淡一笑,“他是朕的亲弟弟,朕有分寸,况且……皇家子弟有时候是不需要真情的。但若他真的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朕会诚心祝福。” 眼神幽远,身为帝王,他向来是不信情更不信爱,皇宫佳丽不少,却没有哪个女子能真正走进他的心。 身后的福公公不再多言,只顺手拿了件袍子,披在帝王身上。“皇上,午膳备好了,老奴服侍您用膳。” “万一她执意坚持到三月初九,仍旧不肯离去,到时候你就不怕王妃之位真的被她抢了去,而沦为本王的小妾吗?” 当嚣张跋扈的古飞燕终于忍受不了皇家礼仪,以及廖管家不厌其烦的“苦心”折磨之后,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然后与西蛮王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回到他们的世界。 虽然这样的结局令李承瑄开心不已,但他仍是好奇心爱的女人若算错一步,将会以何种方式收场。 依他对多多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甘心为妾的。 入夜后,两人相偎在床上,他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自他怀中仰起一张魅惑俏颜,唇边挂着邪入骨髓的笑容,“你若真有一天娶了别的女子为妃,那我只能休了王爷你。” 哼!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权代表,想让她为妾永远不可能。 险些惨遭休夫的男人无辜的眨眨眼,“这不公平,多多,当初可是你亲口允了皇上,甘愿做我的妾的。” 风波虽然已过,可每次想到那天在大殿之上,她居然不顾他的反对,妄自替他做决定的那一幕,他就生气。 气她不肯为爱坚持! 气她不肯相信自己的能力! 气她以为自己会惧怕皇权,委屈她。 虽然说事后冷静下来,也觉得与皇上硬碰硬,自己得不到好处,但在感情上,他就是很龟毛、很洁癖,对于不喜欢的女人,他是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在他心底,他将多多放在第一位,自然要求自己也要是她心目中的第一位。绝不容许任何人或任何事打乱这个原则。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钱多多觉得此时的李承瑄就像个没争到糖吃的小孩,没得到满意的答案绝不罢休。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笑道:“其实事情很简单,古飞燕之所以执意想嫁你为妻,无非是为了争那一口气,她本性并不坏,只是自幼身居高位,被人家宠坏了而已。 “既然她想嫁进王府,我们若不稍微成全她,她是怎么也不会甘心的。你是男子,自然不懂得女人的心思,当她亲自体会到王府生活之后,自会看清自己的立场。与其同刁蛮公主硬碰硬,倒不如以退为进,让她知难而退。再说……” 她甜甜一笑,“若她仍旧执迷不悔,我相信你也会想出别的方式,将她拒于门外的。”她可是无条件的相信他。 “你这个小鬼灵精!”李承瑄沉浸于她无邪的笑容中,更感动于她对自己的信任。 “唔……说起来,这次功劳最大的,却是咱们府里最可爱的廖管家喔!” 平日不苟言笑的廖管家,在形象上与钟馗有几分相似,任古飞燕再刁钻任性,一旦落入廖管家手里,犹如孙悟空逃不出如来手掌,只有被整得惨兮兮的份。 李承瑄不由得一笑。廖管家,你果然不负本王的托付。 “还有啊,这次古飞燕打道回府,平白无故让比狐狸还精的皇上得去了诸多好处,既然这次赌约他输了,该找个机会索回我们的赌注才是。”哼!别以为她钱多多不记仇。 那日殿堂之上,身为天子的李承泽说的那番鄙视她、贬低她、折辱她的话,她可是句句都记在心底。 若不找个机会扳回一城,可对不起自己。 “承瑄,你说我们该向你皇兄提些什么苛刻条件好呢?” 李承瑄身子一抖。这女人居然把坏主意打到皇上头上了。 不过,回想起那日兄弟两人之间的对峙,心底唯一的一点怜悯之情顿时消失殆尽。 “唔……这个可要好好想想,条件绝不能太普通,否则就便宜他了……” 此时此刻,远在皇宫深院,正躺在寝殿内睡觉的李承泽,不由得被恶梦惊醒,因为梦中,他看到两只魔爪,正向他伸来…… 尾声 三月初九,京城热闹非凡。 名震天下的六王府高挂红灯,八人大轿抬着新娘子来到王府,拜天地,喝喜酒,好不热闹,就连皇上太后也亲临为两人主持婚礼。 钱多多由宠物的娘子一跃成为六王妃,这事传到了千里外的梅龙镇钱老爷的耳里。 原以为自家女儿嫁给一只八哥,势必遭人冷落,却没想到短短大半年光景,女儿的境遇大逆转,得到了这般好归宿,身为爹爹,怎不喜极而泣。 正式嫁进王府的钱多多,在三天后,就缠着相公陪她回梅龙镇探望老父。父女俩见面,忍不住促膝长谈,虽然对于这个父亲,钱多多并无太多感情,但好歹她现在占着这个前世之躯,从今以后自然要好生对待钱老爷。 回京时,已经是杨柳发芽季,春色盎然,美不胜收。 这日,夫妻两人骑马骑累了,李承瑄怕她禁不起折腾,便劝着哄着,把她抱进了豪华宽敞的马车中歇息。 对于刚刚学会骑马的钱多多,这番安排她自然是不乐意的,可相公虽疼她宠她,却不纵容她。 好吧,反正屁屁坐在硬邦邦的马背上也磨得有些痛了,就顺他的意。只不过坐在马车里实在无聊,向来古灵精怪的她突然提议,“承瑄,咱们来玩秘密大放送吧。” 正坐在一边为她剥橙的李承瑄闻言一怔。 “就是把心里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说出来给对方知道,对方在听了之后,还要保证绝对不泄露给别人听。” 李承瑄觉得有趣,想了片刻,才道:“我小时候为了不想去书院读书,便偷偷和身边的小太监去太傅那里,把他所有的书本都扔进池塘里,父皇得知此事之后十分震怒,派人调查是哪个皇子做的,我便设下计谋,将太傅亲笔署名的一本书偷偷放到四哥的房里。没多久,便传出四哥挨了父皇二十大板的消息……” 钱多多咧嘴笑开。没想到他幼时居然这么调皮。 “轮到你了。”见她笑得夸张,李承瑄想挖采她的秘密。 “呃……其实我要向你坦白,那个时候黑宝骂你的那些话,都是我教它说的。” “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不安好心。” 两人一阵笑闹,李承瑄又接连说了好几个搞笑逗趣的秘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轮到钱多多时,她突然道:“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她眨着大眼,一脸无辜,“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 “我的原名叫阮小羽,今年二十四岁……” “我灵魂穿越,附在钱多多的身体里,其实钱多多根本就没有失忆,她只是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而已。” “我们那个时候交通很发达,到外地可以坐飞机、汽车、火车,还有豪华游轮,通讯工具也很发达,有电话、手机,还有电脑,而且我们那个时代的男人只可以娶一个老婆,如果娶多了,就会犯下重婚罪……”她罗哩罗唆讲了好多,回神时,才发现李承瑄呆呆的看着她。 突然一笑,她伸臂抱住他的脖子。“我只是不想再继续隐瞒下去,虽然我再也不可能回去做阮小羽,但在最爱的人面前,我希望他能完完全全的了解我,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秘密。” 见他仍旧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叹了口长气。“算了,不信就不信,但我很庆幸我们可以在一起,而且一辈子都不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许久未语的李承瑄轻轻轻环住她的肩头,慢慢缩紧了手臂的力道。“不管你是谁,从现在开始,我会去慢慢的了解你,还有,我爱你,不管这身子里的灵魂究竟是谁,终生不会改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