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荡妇》 楔子 赵星绒终于坐上飞往加拿大的飞机。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从小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哥哥与刚结婚不到三年的嫂子,竟然因为一场车祸而双双丧命。 三天前接到这个消息时,她崩溃了。而更让她难过的是,还不到三岁的侄女如今成为孤儿,幸好哥哥的同事暂时收留她。 一接到噩耗,她以最快的速度办好出国手续,除了参加哥哥嫂嫂的丧礼外,还要将侄女带回台湾自己抚养。 坐在窗口的位置,正值夏季,窗外耀眼的阳光射向她白如玉般的脸颊,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小姐,紫外线很强哦,您要不要将窗子关起来?免得灼伤了肌肤。」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年轻又好听的嗓音,赵星绒循声望去,是一个身材高的美丽空姐。 对方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言语间满是亲切和善,让人不由得心中一暖,彷佛多日来的阴霾,也因为对方温暖的笑容一扫而空。 她收起沮丧的心情,扯出一个微笑,「没关系,我皮粗肉厚,灼伤不了的。」 一句玩笑话,令两人相视一笑。 飞机继续航行,例行的午餐过后,很多乘客因长时间飞行,而疲惫的阖眼假寐。 这架飞机的头等舱,全被台北帝国集团的董事长包下,由于他经商手腕狠厉无情,树敌太多,一场恐怖活动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刻悄然进行。 就在赵星绒闭眼渐渐进入睡眠时,只觉机舱猛然一晃,下一秒,耳边传来刺耳的爆炸声,整个机舱响起乘客尖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叫声。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没时间厘清究竟发生何事,陡地一道刺眼白光出现,所有的尖叫声以及人们惊恐的面容全部消失,接着四周一片雾气缭绕。 赵星绒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这彷佛仙境的地方,倏忽一个老头笑呵呵的向她走来。 对方抚着长长的白胡须,童颜鹤发,眉宇间流露出几分顽皮。 「小姑娘,突然发生这种事,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警戒的她瞇着双眼,「你……你是什么人?」 「我?」老头挑了挑眉,呵呵笑道:「在人间,人们都叫我月下老人。」 赵星绒心头一怔。月老?那不是传说中天上掌管婚姻的神仙吗? 她明明搭飞机赶往加拿大去接侄女,难道乘坐飞机的时候,可以与天上的神仙相遇? 就在她小脑袋,不停思考时,月老已经走到她面前。 「虽然以这种方式见面肯定会让你感到不可思议,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不幸的消息,那就是你的阳寿已尽。」 「什么你是说我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宛如青天霹雳,她大哥大嫂三天前车祸去世,如今连她也死了? 「小姑娘莫激动,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你这一世的使命已经完成,就准备迎接下一世的挑战吧!呃……在你迎接下一世的挑战之前,有一点小事要拜托你,就是我的姻缘簿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所以导致……」 乍听到自己已经死掉的消息已经让赵星绒难过到了极点,耳边又听对方啰哩巴唆讲个没完,心头更是焦躁不耐。 「喂,你这老头,啰啰唆唆到底想说什么?」 她现在很沮丧很难过,什么这一世下一世的使命、什么姻缘簿出问题,关她屁事啊! 「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啦,就是想借用一下你的灵魂,回到古代,和南朝的宰相成亲。」 「什么回到古代?和人成亲?」 这什么跟什么?赵星绒发现自己要晕了! 「小姑娘不要这么冲动,其实没要你的灵魂留在古代很久,大概……呃……十个月左右,毕竟你在这一世阳寿已尽……」 说到这里,月老假意轻咳几声,「这样吧,听说你在人间有个侄女,如果你肯回到古代与人成亲,我就答应你妥善安排你侄女未来的生活,如何?」 赵星绒不由得瞪大双眼。对呴,如果连她也死掉的话,那她可怜、无依无靠的侄女怎么办? 刚刚这老头说,就算她的灵魂回到古代也不会停留太久,只有十个月…… 虽说这件事太过离奇古怪,但如果侄女真的无人照顾的话,哥哥嫂嫂在天之灵,恐怕也不会安心。 她有些为难的问:「不过……你说的要我嫁的那个男人,是不是长得很丑没人要,否则怎会烦劳您老人家用这种方式帮他找老婆?」 月老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仔细想想,那人除了性子差了一些,全身上下还真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人如果又老又丑、坏毛病又多,你最好先告诉我,还有,我怎么知道,要嫁的男人是哪一个?」 「若有一天你看到右耳垂有梅花胎记的男人,他便是你要嫁的真命天子。」 第一章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过后,赵星绒难受的皱着眉头,全身湿答答。 等等,湿答答? 好不容易睁开双眼,她的喉咙好痛好痛,更要命的是,她竟然浑身湿透狼狈的坐在河边,头发还不断的向下滴水。 她抬起手臂左看右看。老天!这是什么奇怪的衣服? 衣袖又宽又大,全身上下竟是刺眼的大红色,她试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意外的拨下两支名贵的珠钗。 「哇!」她忍不住低叫一声。珠钗?她头上怎么会戴这种东西? 「醒了?」 一道轻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赵星绒本能的抬头一看,就见眼前站着一位身材高修长的男子,身着月白色锦袍。 上扬的凤眸闪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唇边荡着一抹冷讽的浅笑,彷佛天地之间的万物,对他来说都微不足道。 一头乌黑长发高高束于脑后,虽然发丝末梢正不断滴着水,但仍衬得他如玉般晶莹面孔,更加俊美非凡。 赵星绒不禁吞了口口水。这男人真是帅到爆。 「呃……先生,请问您哪位?还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这么狼狈?」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不懂对方的脸上为什么会挂着讥讽、不屑的表情。 男子微微挑高眉,凤眸中的嘲讽似乎又加深了几分。「宁善,几日不见,你试图接近我的招数倒是越来越多了,连作个测试你也跟来偷窥。我是谁,你不是比谁都清楚?至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就要问你自己了。」 轻甩下袖袍,「下次若再偷窥我洗澡,恐怕我就没这么好心捞你上岸。」 原来她之所以会这么狼狈,是因为失足落水,可是等等。 「你说什么?偷窥你洗澡我怎么可能做出那么没品的事—」她突然止住声音。 她前后左右仔细打量四周景色,不远处山峦起伏,近处一片翠绿杨柳,清澈河水。 这么幽静怡人的地方,不是台北!再看看他的穿著打扮,耳边响起白胡子老头的声音,什么十月期限、嫁人为妻,这么说来,一切都是真的 她果真死了! 不对,应该说她真的穿越时空,来到古代! 赵星绒吃惊的瞪大双眼。这是什么时代,自己又是什么身分?还有,眼前男子又是谁? 太多的疑问和害怕,让她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产生了退缩之意。 她带着几分感激之情看着男子,「呃……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将我从河里救出来。」 男子脸色微变了几分,瞬间又恢复一脸冰冷。 「道谢就免了,以后请你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再对我调情,不要再有事没事来骚扰我,不要经常以讨人厌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他调情?没事骚扰他?赵星绒觉得很冤,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很乖,从来不会超过十二点才回家。 像她这么一个知书达礼、温柔和善,甚至踩死一只小蚂蚁也要哀悼两分钟的好人,才刚到这个时代,一睁开眼就被人指认为色女 胸口有些闷闷的,原本对这男人的欣赏全消失殆尽。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几个年轻侍卫从不远处跑了过来,跪倒在俊美男子面前。 「蔺大人,太子命属下等人请蔺大人过府一叙,说是有要事商谈。」 蔺大人?太子?这男人果然来头不小,幸好自己刚刚没有做出不礼貌的言行。 听说古代当官的权力大无边,她这个突然落到这时代的小女子,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搞不好会落得脑袋搬家的悲惨下场。 就在赵星绒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那侍卫突然回头看她一眼,脸色大变。 「公、公主,您……您怎么也在这里」 啥米?公主? 月老,不要告诉我,我在这个时代的身分是一个公主啊! 赵星绒再次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的新面孔,十九岁的年纪,肌肤又白又嫩。 镜中的少女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柳眉杏眼,面若桃花,娇柔无限。 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南朝公主段宁善。 虽然她对段宁善这号人物了解得并不太多,但从宫里那些喜欢嚼舌根的宫女口中,偷听到原来这位公主仗着自己的老爸是当今圣上,不但从小娇生惯养,为所欲为,而且好男色,经常调戏长相俊俏的侍卫,但因为她贵为公主,所以没人敢指责她的不是。 前不久,她终于看到当朝宰相蔺远彦的庐山真面目,见他长得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竟趁着他在宫外一处河边洗澡的时候,跑去偷窥! 结果不会游泳的段宁善因为失足落水溺毙,此后由她—赵星绒顶替。 事后,她被随后赶到的侍女带回皇宫。 经过多日以来她的观察,南朝位于中原南方,占地极广,国强民富,与北边的北国,同时被誉为中原两大霸主。 令她意外的是,南朝虽是个君主制国家,但皇室子孙只要有能力者,无论男女,皆可继承皇位。 在她脑海中,始终认为古代皇权就等于男权,没想到南朝居然是个例外。 而且据闻,南朝史书上,就有女皇统治国土的先例。 而当今宁善公主芳龄十九,却仍未出阁,这南朝皇帝想必希望能为唯一的女儿找一个好夫婿。 「公主,这几套衣裳都是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差遣宫里的裁缝专门给您做的,您瞧,这鹅黄色、水粉色、纯白色、天蓝色,配上您洁白如雪的肌肤,真是漂亮极了。」 耳边传来贴身侍女莲儿的声音,宁善公主身边的侍女虽不少,但大多时候皆由莲儿伺候。 自从她被带到这云袖宫,赫然发现,宁善公主的品味实在是……令她受不了。 所有衣袍的颜色都非常俗,梳妆台上的首饰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还有多到数不清的胭脂水粉,明明本身是个很漂亮的清纯少女,却被宁善公主自己搞得像妓院头牌。 当下,她便吩咐侍女做几件颜色粉嫩的衣裳,又把那些奢华的首饰收了起来,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简单绾成髻,插上几支简单的珠钗。 从此,那些红红绿绿的衣袍全被她收到了箱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素雅清淡的银白色罗裙。 对于她突来的大改变,引起云袖宫上下一片骚动,大家都很好奇从前刁蛮成性的公主为什么突然转性? 赵星绒并不想多做解释,反正和这些古人讲自己的由来,他们也不会相信,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尽早完成月老交给自己的任务。 起身接过莲儿手中的衣裙,不愧是皇宫里做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布或绣工都很精致细腻,让人看了爱不释手。 她对莲儿投去一个和善可亲的微笑,「莲儿,辛苦你了,这里的每一件衣裳我都很喜欢。」 莲儿听了,却突然直挺挺跪倒在她面前,还一脸备受惊恐的模样不住的磕头。 「公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 赵星绒被她的举动吓了好大一跳,抱着那堆新衣跳得老远。 「莲……莲莲莲儿……你干么突然又跪下?」 回到这个见鬼的远古时代,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下人没事就三跪九拜,搞得她神经兮兮。 莲儿哭丧着一张脸求饶,「奴婢如果做错事,公主直接打骂责罚便是,奴婢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我干么要打骂责罚你?」赵星绒一头雾水。拜托,现在受到惊吓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可是……上一次公主向奴婢说谢谢,结果奴婢挨了整整四十大板啊!」那次的责罚,疼得她好几天直不起腰来。 赵星绒猛然间明白,显然从前宁善公主真的很难伺候,才会令下人们诚惶诚恐。 她急忙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小可怜拉了起来。「好啦好啦,我又没说要打你或罚你,你不用神经兮兮……呃,我是说,你又没做错事,本公主怎么会随便责罚你呢?」 莲儿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公、公主,您真的不罚奴婢吗?」 「不罚不罚,难道—你敢质疑本公主的话?」好说歹说安抚不了她,她干脆佯装生气。 「不是啦,只是奴婢觉得公主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呃……这个……我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上次掉到河里之后,我好像摔到头,所以有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啦。」 赵星绒扯着每天至少要说上十遍的谎言来安慰这些饱受惊吓的下人,天天说,连她都快要相信自己真的失忆了。 也幸好身边还有莲儿,她以自己撞到头为借口,骗莲儿给她讲了不少关于段宁善以前的事迹以及皇宫内院的一些情况。 当今皇上段昭庆在位二十四年,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子段宁康是当今太子,是凤贵妃所生,而段宁善则是由已故的陈皇后所生。 皇上对这两个子女疼爱有加,在段宁康十五岁的时候便封他为太子。 而段宁善与太子虽是兄妹,但平日甚少往来。 她既然来了这个时代,为了早日完成任务,得努力适应这个年代才行。 自幼与年长自己五岁的哥哥相依为命,她从小便十分独立。 自哥哥移民加拿大之后,她也凭着优异的成绩,成功的找到了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国小的美术老师。 这次若不是为了去加拿大接侄女回台湾,她也不会倒霉的被迫来到这个连家用电器也看不到半个的古代。 午膳刚过没多久,赵星绒实在厌倦了每天留在奢华寝宫里与太监宫女大眼瞪小眼的无聊生活,一个人溜到御花园欣赏风景。 御花园果然不是盖的,假山流水,名贵的花花草草,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空气中散发着怡人的香气,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帝王之家果然很会享受。 远处传来谈话声,赵星绒虽然不爱八卦,但那有些耳熟的声音,让她想起那天那个无礼傲慢的男人—蔺远彦。 悄声走近几步,只见一处凉亭内坐着三个人,除了俊美的蔺远彦之外,还有当今天子段昭庆以及太子段宁康。 对于皇上和太子,她并不熟,只是她落水的那天,皇上曾亲自来探望过她,知道她暂时失去一些记忆,眼里流露出心疼,这对于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赵星绒来说,很感窝心。 而太子和她之间就显得疏远了,虽然太子也长得俊美,可是眉宇间带着阴气,而且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冷意,让人无从亲近。 「蔺卿家这几年来为我南朝立下无数功劳,朕深感心慰,如今蔺卿家也二十有五了,却尚未有妻儿相伴,不知蔺卿家觉得朕的爱女如何?」 身着一袭大紫官服的蔺远彦优雅的轻啜口茶水,才浅笑婉拒,「皇上抬爱,微臣惶恐。」 「父皇,蔺大人整日为国操劳,哪有多余时间去想娶妻生子之事。」久未吭声的段宁康放下手中的杯子,面露不悦神情。 他悄然看了蔺远彦一眼,见后者脸色并未有变化,捏着杯子的手劲不由得加重几分。 皇上听了,略微皱了皱眉头。「康儿,不是父皇说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朕不只一次要你尽早纳个太子妃,为何你执意反对?」 「我国虽是南方霸主,但周围诸国对我国虎视眈眈,儿臣只想为国家效力,娶妻一事可暂缓还不急。」 说着,太子还特别看了蔺远彦一眼,而蔺远彦却撇唇,看不出是喜是怒,这两个男人之间感觉怪怪的? 就在赵星绒专心偷窥,不料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公主!」 这声音吓了她好大一跳,回头一看,竟是伺候皇上多年的太监永福,这一呼唤,同时也惊扰了凉亭处的三个人,目光直向自己射来,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见她出现,皇上自然是满眼的慈爱;太子则是不悦的皱眉,一脸的不欢迎;至于那个蔺远彦,依旧满面春风,但说出口的话,刺耳得很。 「臣倒不知宁善公主除了一些特殊的癖好之外,还有偷听别人讲话的好兴致。」 他不禁打量她。 换下红红紫紫、花枝招展的衣裳,如今的她改穿着一袭清新淡雅的罗裙,且一改往日的浓妆艳抹,发间仅简单插了几支珠钗,竟散发出一股清纯少女特有的韵味。 蔺远彦对她向来没好感,可乍见她这身打扮,不禁有些失神。 可转念一想,八成有诈。自她见过自己一面之后,就对他穷追猛打,不但不顾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其言行比妓院的头牌还要嚣张过分。 她不断想尽办法接近他,实在烦人。 这次她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清新模样,肯定有阴谋。 因为上次落水事件,赵星绒原本就对他没好感,现在又听他贬低自己,俏脸上不由得染上了一层薄怒。「蔺大人讲话何必如此苛刻,御花园本就是皇家之地,我来这里游玩散心,碍着蔺大人什么事了?」 「宁善,不得对蔺大人无礼!」段宁康冷冷的瞪着她。 赵星绒刚刚就发现太子对蔺远彦的态度怪异,而她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干么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瞪她? 气氛微僵,皇上却突然露出笑容。「康儿,这你就不懂了,难道你看不出,蔺卿家与宁善这是在打情骂俏啊!」 打情骂俏?赵星绒险些被这句话呛到。「父皇,我哪有!」 段宁康听了,俊容上更阴沉几分。「怕是父皇多心了。儿臣不是说过,蔺大人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没有太多时间去应对儿女情长之事,还望父皇莫再提此事。」 「可朕倒觉得宁善与蔺卿家很相配。」 「父皇……」 两父子不断争论,倒是当事人赵星绒和蔺远彦被晾至一边,两人面对无言。 蔺远彦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但那深邃的目光,令赵星绒的心猛然一沉。不知为何,他的地位虽在皇上和太子之下,可她却觉得他才是真正主导全局的人。 潜意识中,她竟有些害怕与他接触。 见父兄二人还在争论不休,赵星绒这才猛然意识到他们正在为她的婚姻大事争执。 她的灵魂穿越到这个时空,可是有重要任务在身,岂能随随便便嫁人。 看得出蔺远彦对她全无好感,甚至还厌恶至极,真不知道以前这副身子的主人究竟看上他哪一点?只因为他长得帅? 「父皇,女儿的婚姻大事并不急,还望父皇别再为难皇兄和蔺大人才好。」 此话一出口,不但皇上和太子楞住了,就连蔺远彦的眉头也挑高了几分。 「宁善,难道蔺卿家不合你的心意吗?」 合屁呀合!这家伙除了长相俊美之外,个性差到极点,讲话又尖酸刻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男人? 「诚如皇兄所言,蔺大人日理万机,帮父皇、皇兄操劳国事,儿女情长只怕会误了蔺大人做大事。」 她看向蔺远彦,并露出一脸和善可亲的微笑。「是吧,蔺大人?」 蔺远彦敛眉,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前阵子还像个疯婆子似的想尽办法来勾引他,怎么才几日不见,她竟不想嫁给他 此时,微风轻送,垂在他耳边的几缕发丝迎风起舞,更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赵星绒在心里嘟囔。难怪段宁善那个色女会对这男人如此倾心。 咦?等等!蔺远彦的右耳垂上竟有一个梅花胎记。 若有一天你看到右耳垂有梅花胎记的男人,他便是你要嫁的真命天子。 莫非,她此次灵魂穿越时空所要寻找的男人,就是蔺远彦 赵星绒猛然一惊。老天!皇上要把她的任务亲自送到她手里,险些被她推拒在外。 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嫁给蔺远彦,那么她此行的任务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啊? 想到这里,她急忙去拉皇上的衣袖,硬逼自己扯出一抹虚假的笑容。「不过这门亲事若是由父皇亲自做主,女儿自然不会反对。」 对于她突来的转变,蔺远彦不禁皱起眉头。这段宁善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他没看错,她刚刚明明很抗拒这桩婚事,为什么在眨眼间会突然改变主意? 皇上听了,顿时龙心大悦,太子却是皱眉,脸色难看,只有蔺远彦和赵星绒两人各怀心事。 随后,皇上将太子留下说是有事商量,而赵星绒和蔺远彦则被皇上以需培养感情为由,让他们去园子里赏花散步。 从头到尾,蔺远彦始终风度翩翩,未口出恶言,直到两人离开凉亭一段距离,他才扯出一记冷笑。 上下打量了赵星绒的新妆扮一眼,可眼里全是不屑之意。「没想到公主为了引起我的兴趣,这次竟然连以往放纵嚣张的风格也改了。」 赵星绒心里正算计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无聊的时代,突然耳边传来讽刺的言语,不满的很想回呛。 只是他嘴巴太厉害,又心思敏捷,若和他硬对硬,吃亏肯定是自己。 所以她换上温和的笑容反击,「蔺大人这番话倒是折煞本宫了,毕竟过往的一些事情我已经忘了,还望蔺大人见谅。」 蔺远彦哼笑一声,打开手中的白玉骨扇,状似不经心的轻摇。「我倒忘了,听说上次你掉进河里摔坏了脑袋失了忆,恐怕忘了以往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公主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就不得而知了。」 这该死的家伙! 赵星绒在心底咒骂,若不是她一定要在这个时代完成月老托付的使命,她死也不想和这男人扯上关系。 「究竟是真失忆还是装失忆,蔺大人以后与我相处不就知道了。」虽然心里有气,但表面上仍装出若无其事,总之,不能让这男人将她看扁了。 没想到以往那个动不动就发嗲撒野的段宁善,也如此能言善道。 蔺远彦饶有兴味的打量面前的小女人,从前的那双狐媚眼,此时却流露出倨傲的光芒。 他轻摇扇子,坏坏的咧嘴笑道:「听说,从前宁善公主向来喜欢裸露自己,而且偏好大红大紫的颜色,最重要的是,在侍卫面前很吃得开。」 面对他的句句嘲讽,赵星绒倒也不气。「蔺大人为什么不说,裸露自己是因为我的身材好;穿大红大紫的衣裳能衬托出我白嫩的肤色;至于在侍卫面前很吃得开,那说明本宫有魅力有人缘。」 蔺远彦冷冷再补上一刀,「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知羞耻,公主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真是令蔺某大开眼界。」 「我不知羞耻?」赵星绒无畏的迎视他不屑的目光,「那么我倒想问问蔺大人,你又是如何判断什么叫羞耻?就拿上次在河边的事来说,你救我一命,我发自内心的向你道谢,可换来的却是你的冷言冷语;今天我无意中经过御花园,你又说我费尽心机想接近你,若说我没羞耻心,那么蔺大人这些言行又称得上是什么?」 不理会蔺远彦眼中的惊讶,她也冷冷一笑,「一个完全不懂礼貌为何物的人,有资格去批评别人吗?」 「瞧不出公主深藏不露,嘴巴竟如此刁钻。」 「蔺大人过讲了,本宫倒觉得,你三番两次奚落讽刺我,莫非……」赵星绒故意将漂亮的小脸凑到他面前,「蔺大人害怕娶我进门?」 蔺远彦一楞,看着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大的俏丽容颜,晶莹双眸中带着几分顽皮,竟令他心头微微一乱。 但他很快回神,眼神轻佻回击,「原来公主竟这么期盼嫁我为妻啊。」 即使不满他这么调侃自己,但她仍旧甜甜的笑答,「蔺大人,有道是皇命难违,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嘿!皇权当道的好处,就是她皇帝老爹玉笔一挥,事情就可以轻松搞定。 至于你这个蔺远彦,待本小姐完成使命后,咱们就莎哟娜拉,从此不再见。 第二章 南朝宁善公主下嫁年轻俊美的宰相蔺远彦一事,很快便传遍朝野,农历五月二十八这一天,素以刁蛮放纵著称的宁善公主,终于成功找到了夫家。 就连当事人赵星绒也不敢相信,这门亲事竟办的这么神速,害得她都还没准备好,就匆匆忙忙的嫁人了。 公主下嫁宰相大人,仪式当然隆重豪华。 一大早她便被几个侍女叫醒,又是洗澡又是更衣,害她早饭没能吃上一口,就被套上大红嫁衣,头上插满了快要压断她脖子的凤钗珠宝。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头上盖着红绸巾的她在宫女的搀扶下上了轿,接着拜堂成亲,一堆复杂的仪式礼节搞得她头昏脑胀。 她真搞不懂蔺远彦,之前明明很讨厌宁善公主,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这么快就把她娶进门。 不过,只要嫁给他十个月后,她这次的任务就算圆满达成,可以去投胎啦。 被折磨了整整一天,婚礼仪式总算结束了。 当赵星绒拖着疲惫的身子被安排到主卧房,才发现,这宰相府的奢华一点也不比皇宫逊色。 饥肠辘辘的赵星绒急着扯掉红绸巾和累赘的头饰后,抓起桌上的点心茶水梅子酒就一个人吃喝起来。 “公主,这交杯酒是要和驸马爷一起用的,您不可以偷偷喝掉。”做为陪嫁侍女的莲儿,急忙阻止。虽然公主口口声声说自己掉进河里摔到了头有些失忆,可面对公主如此巨大的改变,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可是我很饿,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喝过一口水。”说着,她倒了一杯香醇的梅子酒递给她,“莲儿你也尝尝,这就真是不错。”“奴、奴婢不敢。”老天!她家公主究竟是怎么了?不但性情大变,连脾气也变得怪怪的。 赵星绒无奈对天翻了个白眼,受不了莲儿总是一副怕她的样子。 吃饱喝足后,困意渐渐袭向她的眼皮,也不理会一边的莲儿咕咕哝哝说不等新郎官掀头巾不合礼数,褪了身上繁重的大红礼服,拉过被子倒头便当睡。 蔺远彦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客人回到房里,看到的就是新婚妻子毫无形象的搂着被子呼呼大睡。 他斥退两旁伺候的丫鬟,缓步走到床前,看着睡的正香的人儿微张着红润水嫩的唇瓣,长长睫毛微翘,鼻间还发着均匀的呼吸。 居高临下打量她许久,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段宁善,看来你我之间,注定要纠缠不清了。 也许是他眼中的冷意惊扰了床上的人儿,赵星绒竟狠狠打了个冷颤。 突然睁开惺忪睡眼,昏昏沉沉的她,一时之间,倒忘了身在何处,愣愣的看着冷冷打量自己的蔺远彦。 “公主曾说我不敢娶你入府,如今被我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门,是不是很开心?” 坐在床头的他,脸上挂着看似温和无害的笑意,若不是眼底透着阴冷的光芒,赵星绒还真会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下。 “虽然你贵为公主,但既然嫁进我蔺家,从今以后自然就要守蔺府的规矩,三从四德不用说得遵守,从前的公主脾气统统得收起来,还有,不准在这里胡作非为、刁蛮任性,没我的命令若是敢私自出府……”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自会拿家法惩罚你。” 不理会他她一脸呆愣,他冷然起身,仿佛刚刚那片刻的温柔,不曾出现。 “希望公主谨记今晚我说的话,若真的犯了规矩受了罚,就不要怪罪为夫的对你手下不留情。” 话落,蔺远彦甩袖转身离去。 赵星绒仍旧有些呆呆的,不太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迷迷糊糊中,困意再次袭来,她又进入香甜的梦乡。 “小姑娘……小姑娘……” “唔……”睡的正香的赵星绒被一阵叫喊声吵醒,微睁眼皮,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布满白雾的地方。 所有的困意立刻消失不见。“月、月老?”她终于看清叫她的人是谁。月老如第一次见面时一般,抚着白胡子对着她嘿嘿笑道:“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是啊,我正想告诉你,我已经完成任务了,成功嫁给那个耳垂上有梅花胎记的男人了,是不是说只要再过十个月,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呃,我是说,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重新投胎转生了?还有,我的侄女你有帮我妥善安排吗?对了对了,我们先说好,我不求下辈子大富大贵或漂亮迷人,但一定要让我出生在一个有爸妈的温暖家庭中,还有就是……” 赵星绒罗哩巴唆讲个不停,月老却突然打断她的话,“小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次的真正任务是什么?” “呃,你不是说我嫁给那个姓蔺的男人十个月吗?”“咦,我上次没跟你说清吗?我要你为他怀胎十月,生下小孩才算完成任务。” “什么!?生小孩?怀胎十月?”赵星绒立刻瞪圆眼睛。“你这月老头有没有搞错?上次明明说好只要成了亲就算完事大吉,我干嘛还要给那家伙生孩子?你都不知道他脾气超烂的,讲话又难听,虽然长得还算可以,但我怎么可能会对这种烂人产生好感,还替他生孩子?我不干!” 月老捻着自己的胡子,优哉笑答,“总之,如果你无法完成任务,那么你在加拿大的侄女我也不管了,小姑娘,你自己看着办吧。”“喂,你这老头太过分了,明明是你自己讲话没讲清楚,现在却来怪我,喂喂喂,你给我等一下,我话还没说完,喂——”赵星绒猛的睁开双眼,直挺挺的坐起身。 打量一下四周,天色已亮,月老的嘱咐在耳边响起。 生小孩……给蔺远彦那个人品差、脾气坏、各方面都很差劲的男人生小孩…… “不——”她抱着头大喊一声,却将守在门外的莲儿给惊了进来。 “公主,您怎么了?!” 赵星绒茫然看着贴身侍女,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好只做十个月夫妻就好了,现在却得替他生小孩?!怀胎十月?! “呜呜,莲儿……”她一把抱住莲儿,“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哇?”“公、公主,您也不要伤心,奴婢知道驸马爷昨晚没与您圆房,伤了您的心,可是奴婢相信早晚有一天,驸马爷一定会拜倒在公主的石榴裙下,发现公主的好的。” 她在讲什么啊?赵星绒苦着脸,发现自己跟小侍女根本就是鸡同鸭讲。不过她这才意识到,她的夫君居然在新婚之夜就让她独守空房! 那男人该不会讨厌她讨厌到了不想碰她的地步吧? 哼!他不相碰她,她不想让他碰哩! 可是,如果那男人根本不碰她,那她到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公主不要难过了,驸马爷刚刚派人传话,说等公主醒了,就到前厅用早膳。 “今天是您跟驸马爷成亲后的第一天,总要在那些下人面前树立威信,奴婢这就给您梳洗打扮。” 赵星绒带着沮伤的心情来到宰相府奢华的前厅。 昨日与蔺远彦成亲时拜过祖宗天地,倒是没拜过高堂,她出嫁之前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蔺远彦的传闻。 他十九岁为相,有着无数的丰功伟绩,深得皇上太子的喜爱。 但若问起他的家世来历,却没人知道。听说他曾经救过太子的性命,所以才被皇上重用。 历经几年光景,他从一个小小的御史,变成今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 这宰相府规矩虽比不上宫里,但该讲究的,一样也没少。 仆人们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候着,蔺远彦正坐在主位上听着管家报告。 见公主出现,众人皆行礼,唯有蔺远彦始终端坐着,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心情。 赵星绒最受不了人们一见到她就下跪行礼,赶忙示意他们平身,并在莲儿的搀扶下,坐到蔺远彦的旁边。 “公主昨晚睡得可好?”虽说他总是面带微笑,但浑身散发的清冷却让人不敢接近他。 明知道他问虚伪,她也回了一记牵强微笑,“谢谢驸马挂心,睡得还行。”只是做了一场很恐怖的噩梦而已。 蔺远彦倒也不在意,吩咐了管家几句,待对方退下后,他挥了挥手臂,“那么请公主用膳吧。” 赵星绒看着眼前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又看了看四周伺候的仆从。“这么多东西,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吃?” 此言一出,蔺远彦不解的挑眉,“公主觉的有什么不妥吗?”桌上至少二、三十样名贵菜肴,就算撑死她她也吃不了啊! 虽然此刻的她贵为公主,可是每天都是在自己的寝宫用膳,吃的也都是一些简单清淡的食物,这样奢华的用餐场面,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些菜我们两个人吃岂不浪费,而且这里地方这么大……”她招呼四周的仆人,“大家都别站着,过来一起吃。” 话一出口,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没人敢乱动一下,赵星绒举着筷子,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都愣着干么?快过来吃啊。” “他们只是下人,下人是不会和主人在同一张桌子用餐的。”蔺远彦微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可是这里这么多菜,我们又吃不完,岂不浪费?”“吃不了的可以倒掉。” “什么?!倒掉?这么一大桌子菜?”赵星绒不敢相信的瞪着他,“蔺……我说夫君,你觉不觉得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她自幼和哥哥相依为命,过惯了清苦的日子,这种奢侈浪费的生活看在她眼里是一种罪过。 “噢?公主何出此言?”蔺远彦眼底全是不屑和讽刺,仿佛眼前这女人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自幼在深宫中娇生惯养到大的公主,今天居然会说浪费会遭天谴,段宁善真会演戏。 赵星绒岂会看不出对方的嘲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甘示弱的笑答,“夫君应该听过‘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诗句的由来吧。” “那又如何?” “只是希望夫君能理解这首诗的含意,相信夫君在朝为官数载,也深知百姓疾苦,如今你为了个人享受而浪费粮食,难道不怕传了出去,让天下人笑话吗?”[群聊制作]“哦,看不出公主如此为民着想。那么敢问公主,你可曾亲自体验过民间清苦?还是,公主只是在装模作样,想博取下人的好感?”蔺远彦冷冷一笑。“若是公主以为用这种方式能在下人面前树立形象,那么我劝公主大可不必,免得以后自取其辱。” 赵星绒感到四周频频传来同情的目光,她暗暗咬着银牙,不干示弱的看着颦笑间尽显高贵优雅,可字里行间中却显露出毒辣的蔺远彦。 她状似不在意的盈盈一笑。“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既然我嫁进宰相府,从此便是这里的当家主母,当然要处处为府里着想才是。”[群聊制作]“既然你也知道嫁我为妻,那么就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女人,在这府里,很多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见她明明心底有气,去强忍着的模样,倒显出几分憨直可爱。 “女人又怎么了?难搞夫君歧视女人?” 赵星绒什么都可以忍,唯独这点不能。记得以前读书时有个骄傲的学长曾在她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女人胸大无脑,生来就是伺候男人、暖床的工具。 当场她重重赏给他两记熊猫眼,也因此害得她大学时没有一个男生敢来对她示好。 她没好气的瞪了蔺远彦一眼。“虽然夫君入朝为官,为南朝百姓创下汗马功劳,但你也别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没有你母亲怀胎十月辛苦将你生下,你如何能有今日成就,更别说为民造福,官居一品了,况且女人的存在并不只有生孩子这么简单,很多历史上的大人物,比如说……”她还想继续演讲,却看见蔺远彦冷着一张俊脸,表情极为不悦,而周围的仆人都一脸畏惧。 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刚刚他还一副谦谦君子的和自己斗嘴,现在突然变得这么阴沉可怕,一副恨不得掐死她懂得样子? “我……我说错什么?” 她的问题,被当成空气,没人敢回半句。 蔺远彦就这么直直瞪了她好久,瞪得赵星绒浑身上下不自在,直到他毫无预警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前厅,众人才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她。 依他们对主子的了解,虽然大人平时性子冷漠,极少与下人讲话,却也从不因任何事责罚下人。 像今天这种冷着脸,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当家主母上任第一天,就惹到主子,看来以后的日子可精彩了。 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没想到古代的男人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赵星绒都没搞懂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蔺远彦,一大早居然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甩袖而去,真是不给她面子。 更让她郁闷的是,莲儿也不知道哪里打听来蔺远彦因少年封相、才貌出众,早已经被各家小姐视为理想夫婿。 没想到坏脾气的男人居然这么有女人缘,尤其是皇城那所最大妓院——怡香楼的头牌姑娘崔紫嫣,据说早对他芳心暗许,民间流传,彦郎有情、嫣妹有意。 唉!赵星绒支着下巴叹出第一百零一声气。难道她做女人真的这么失败?明明顶着一张俏丽容颜,却得不到老公的一夜温存? 听见刚成亲的夫君和别的女子有染,赵星绒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再和蔺远彦冷战下去,那么月老交代的任务恐怕再过十年、一辈子也无法达成。 不管了,为了尽早离开这个恶时代,她不能坐以待毙。 挨到了旁晚,莲儿来报,说入朝和皇上探讨公事的蔺远彦终于回府了。如今这是什么情况?丈夫不但不与新婚妻子圆房,反而还搬出了主卧室!很好,既然你想躲,我便追,看谁才是赢家。 蔺远彦用过下人奉上的简单晚膳后,便一直留在书房中处理公文。 所以当他看到身着一袭鹅黄色薄纱的段宁善,以一种极为诱人的姿态出现在书房门口,还有意无意的对他挤眉弄眼,硬是扯出一抹媚笑时,他手中的朱笔险些因拿不稳而掉落案上。 赵星绒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看陈小春版的《鹿鼎记》,韦小宝他妈春花每次见到有客人上门,便奉上一脸恶心的笑容。 为了能早日完成月老交托的任务,她真的不介意做荡妇。 “夫君还在忙吗?” 温温软软的声音,嗲得她也起了鸡皮疙瘩,但为了让自己的样子更加妩媚动人,她还努力眨动纤长睫毛,并故意向下拉了拉身上的披肩,露出肩膀上两块白皙嫩肉。 完全不理会蔺远彦一副吃惊的模样,她扭着纤细的腰身走进书房,顺便将手中端着的补品奉到他面前。 “虽说不能耽搁国家大事,但自个的身体也很重要,夫君,要不要尝尝为妻亲自炖给你吃的燕窝粥,很补血养身的哦。” 蔺远彦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更夸张的是,她还卖弄风情,将那柔软的身子挨到他身边。 一股呛鼻的香气袭来,还有意无意的对他上下其手。 他冷冷的掀了掀眼皮,唇边荡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虽然现在并非眼寒冬月,但也渐入深秋,公主,你将衣服全都脱了,难道不冷吗?瞧,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赵星绒被他调侃得面色一红,再看他一脸戏谑,分明把她当成小丑。表情一僵,但她硬着头皮继续笑着,“夫君真爱说笑,这身鸡皮疙瘩分明是太久没看到夫君,硬生生思念出来的呀。” 她随口扯谎,并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让这个男人对自己产生欲望。 可当她不经意碰触到他的身子时,浑身突然一颤。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清爽,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修长十指很有艺术感,侧脸打量时,他的脸部线条如精雕般深刻,完美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英俊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心头没来由的漏跳一拍,没交过男友的她,明知道这么做是为了要完成任务,可真的面对他,不禁羞红了脸。 蔺远彦不着痕迹的打量她的表情表情变化,从刚进门时的搔首弄姿,到现在的满脸羞涩,明明一副很想接近他的样子,可身子去有意无意的躲开他。 他眼带玩味的笑意,一副捉弄小狗的神情道:“公主可是因为那日落了水,导致精神失常?” 原本还打算忍受他坏脾气的赵星绒听到这话,立即被气得冒火,“喂,什么叫精神失常?拜托你讲话有点常识好不好,我这分明是——”话至嘴边,见他一脸好笑的表情,谁叫她自己送上门,只得含怒瞪他一眼。 “好啦好啦,其实我来是因为早上的事向你道歉,不管我当时我说了什么错话,都是有口无心,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才好。”大概是因为自己曾做过教师的缘故,倒勇于承认错误。蔺远彦见她状似不甘心的道歉,可神情中又没有半点虚伪,反倒有股傻乎乎的可爱模样。 他的心头不禁微微一跳,这种滋味,让他愣了一下。 为了甩开异样的感觉,他继续嘲讽,“噢,难道公主此番前来,不是试图引诱我的吗?”勾起坏坏的笑,趁着对方不备,他一把将她拉至腿上,勾起她的下巴。 “公主穿得这么少,还将自己打扮的香香的,分明就是一副等待被吃干抹净得模样。”赵星绒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她刚刚的确想勾引他,然后怀上他的小孩。 可是,当他将她抱坐在他膝上,又看到他脸上露出戏耍和捉弄的表情,心底原本对他的那点好感和些许期待顿时化为泡影。 忽略心中的失落,她大大方方的坐在他腿上,皮笑肉不笑的迎视他,“夫君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却会错意了。为妻此次前来只是想与你握手言和,毕竟你是南朝宰相而我是公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看笑话的便是底下的人。”她学着他刚刚恶劣的行为,勾起他的俊脸,“想必夫君不想失了颜面,是吧?” 也不理会蔺远彦的惊讶,她优雅起身。“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既然夫君忙公事,为妻就不打扰你喽。” 蔺远彦眼睁睁看着刚刚还被自己恶意调戏的小女人,就这么离开他面前,她身上的胭脂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明明是刺鼻的味道,如今却令他回味悸动,腿上失去了她的重量和温度,竟让他感到一阵空虚。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事情似乎偏离了轨道? 第三章 就说她学不来荡妇的放纵,所以第一次勾引当然凄惨的以失败告终。赵星绒很苦恼的支着下巴,苦思绝佳对策,看得莲儿一脸担忧。 “公主,您是不是还在为驸马爷的事情心烦?”公主嫁到宰相府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附马爷每天都在书房的偏厅入睡,搞得府里上下都知道驸马爷不爱公主。 “莲儿,你可曾耳闻怡香楼的崔紫嫣?” “奴婢当然听过,谁不知道那紫嫣姑娘不但人生得漂亮,还才华出众,无论琴棋书画在皇城内都是首屈一指,不知多少名门阔少、富家公子都马不得成为紫嫣姑娘的入幕之宾呢。” 赵星绒若有掉以轻心的揉着下巴。“难怪蔺远彦这么自傲的男人也会对她动心。” 莲儿一听,吓得脸色一白。“公主,您可还要多想!驸马爷他--”话未完,就见她家公证突然起身。“看来我得亲自去会会崔紫嫣才行。”为了能尽早让蔺远彦对自己产生兴趣,不如去会会那妓院头牌,在她身上学些本领。 莲儿却不这么想,见自家主子一脸愤慨,分明打算去怡香楼踢馆。“公主,这可使不得啊!万一被驸马爷知道您私下去找紫嫣姑娘,必会惹怒驸马爷。” 她灵机一动。“莲儿,你去给我找几套合身的男装。”赵星绒没看到莲儿一脸担心受怕的模样,起身便向梳妆台走去,想也在学校读书时曾参加过话剧社,还女扮男装演过西门庆呢。 既然蔺远彦喜欢名伶艳妓,那她去偷艺,学些本事也不为过。 最后,她在莲儿担忧的注视下,还是第一次踏入除了皇宫和宰相府以外的地方。 没想到南朝皇城居然如此富饶,街头巷尾皆是一片繁华景象。她好奇的东走走西逛逛,直到日上三竿,才想起自己此番出门的真正目的。随便打听了一下怡香楼的位置,直到一幢四层高的奢华建筑物出现在眼前,她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怡香楼哪像是一所妓院,它比一幢王府还要壮观。 多少贵族阔少进出这扇门,脸上皆挂着布满淫欲的满足笑容。 “哟,这位小公子好生面善,今儿来怡香楼,可是想找个姑娘开开心?”还没等赵星绒欣赏完环境,手臂就被人扯了过去,就见一脸媚笑,浑身散发着呛人香味的老鸨咧着血红大嘴,色迷迷的对着她露出恶心至极的笑容。 她浑身顿时打了一个冷颤,但转念一想,她此次是来寻找乐子的,而且出门前又精心把自己打扮成成一个俏公子的模样,就连莲儿见,脸上都忍不住透着两朵可疑的红晕。 定下心神,赵星绒手中把玩着一柄白玉骨扇,身着银白锦袍道:“听闻怡香楼及皇城第一楼,里面的姑娘个个美丽温柔,本公子今天前来看看。”“刘嬷嬷,这位小公子打哪来的?好生英俊啊!”“小公子姓啥名谁?可是皇城人士?” 赵星绒脚丫子才刚踏进门内,立刻被几个俏生生的花娘胎给包围了。“春花秋月,招财进宝,这位公子可是咱们怡香楼的贵客,你们几个可要给我好生招待,知道吗?” 老鸨是何许人也,光是看赵星绒一身行头,那把白玉骨扇、腰间佩带的玉片,即知其出身非富即贵,肃然要好好伺候。 “慢着。”赵星绒面露轻佻,“本公子今儿个可是慕名而来,听闻怡香楼有位紫嫣姑娘名满皇城,可否有这个荣幸与紫嫣姑娘见上一面?”“这……”见老鸨犹豫,赵星绒立刻从衣袖里取出一锭金元宝,故意在老鸨面前晃了晃。 “无妨,若是紫嫣姑娘今儿个没空,本公子择日再来就是。”“哎哟喂呀公子且留步,紫嫣丫头昨儿个睡得晚,怕没啥精神,这就这派人吩咐一声,让她迎接公子您。” 老鸨一见金光闪闪的金元宝,哪还顾得了太多,急忙从赵星绒的手中夺走金元宝,揣在自个怀中。 “你们几个先给我好生伺候这位公子,我去叫紫嫣。”老鸨前脚刚走,赵星绒便被几个色女团团围住。 “公子生得可真好看,瞧这皮肤,比咱们女人还光滑细腻。”废话,我本来就是女人。赵星绒在心里腹诽。 “不但人长得俏,皮肤好,连气质也与众不同,和那俊美的宰相大众有得拼。”“是啊,可惜宰相大人娶了那个刁蛮又放荡的公主,不知伤了多少少女的心。” 众人七嘴八舌,倒是引起赵星绒的注意。 “几位好姐姐,看来你们对咱们城里的宰相大人很了解哦。”“当然喽,宰相大人可是咱们怡香楼的常客呢。”“可是我听说朝廷官员不是禁止踏足这种风月场所的吗?”“哟,小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几个女人见贵客不但生得好看,脾气也好,顿时话匣子全开。 其中一个身着蓝衣女人附耳趴在赵星绒的耳边,小声低喃,“全皇城的人都知道,咱们宰相大人和太子爷之间,关系可是很暧昧呢。”“什么?!”赵星绒一惊,“太子和宰相关系暧昧?!可是宰相不是已娶公主为妻?” “还不是迫于皇命难违,皇上容不得太子与宰相关系密切,才将公主强塞给宰相,只是苦了风流俊美的宰相,毁在那个放荡的公主手里。”赵星绒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把段宁善骂得体无完肤。难怪上次御花园里,皇上要将自己许配给蔺远彦的时候,太子要极力反对了,而且在婚宴上,太子也是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从头到尾都不吭声。 “嬷嬷,这位就是您说的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吗?”就在众人七嘴八舌,扯着她乱道是非之际,一道如春风般柔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赵星绒抬眸望去,只见身着浅粉纱衣的少女翩然而至,声音柔美,没想到容貌更吸引人。 纤细如杨柳般的腰身,晶莹如白玉般的面容,举手投足间优雅轻柔,这哪是青楼女人,分明就是倾国倾城的绝丽佳人。 难怪连蔺远彦那傲慢男子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知为何,赵星绒看到眼前这绝丽女子,心头竟没来由一窒,但见对方缓步向自己走来,身子轻巧一福。 “小女子崔紫嫣,见过公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眼前这女子,让赵星绒不由得想起这首诗,喃喃道出口,不料她这一念,竟惹得对方微微挑眉。 “公子如何知道小女子由北国而来?” “呃?”她一怔,随即干笑连连,“随口说说而已,在下哪知道紫嫣姑娘的故乡在哪。” 不知是她的行为举止吸引了崔紫嫣的注意,还是她刚刚吟出的那首诗让对方心头大悦,她被请进了闺房。 可就在此时,老鸨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嫣儿,蔺大人突然到访,急着要见你。”“难道这房里有什么见不得的客人吗?”话落,就是蔺远彦已经不客气的推门而入。 “蔺大人……”崔紫嫣急忙起身跪拜,态度恭谨谦卑,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畏怯,与刚刚的沉稳自信截然不同。 蔺远彦傲然而立,目不斜视的打量着室内唯一站着的男子,眉头微微一耸,随即荡出一抹冷笑,“紫嫣姑娘房里果然有贵客。”“蔺大人莫误会,这位公子也是慕名而来,而且他并无……”就在老鸨试图解释,蔺远彦微微抬头,一个眼神便让老鸨还敢再多言,躬身悄然而退。蔺远彦面无表情的直直打量着男装打扮的赵星绒,让人看不也他是喜是怒。 垂眸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崔紫嫣,他轻轻抬手。“起来吧,你身子娇贵,不必每次都如此多礼。” “谢蔺大人厚爱。” “既然今儿有贵客在,不妨三人同饮。”蔺远彦像在自己家中,选了个舒服的位子便坐下来,“不知这们公子如何称呼?”眼前这种状况很荒谬,夫妻俩同时逛妓院,而且还都点了同一个花魁,幸亏蔺远彦没认出她就是他的新婚妻子。 她作揖,“在下赵星绒,见过蔺大人。” “原来是赵公子,怎么有些面生?”他挑着眉,状似问得漫不经心。“在下乃北国人,因做生产,随着爹爹来南朝走走。”她随口胡绉。 蔺远彦不再多问,只悠哉摇着手中的骨扇,但目光却似有若无的打量着一身男装的赵星绒。 赵星绒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若说蔺远彦认出了他,却也不像;若说没认为,为何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真是的!丈夫在嫖妓,身为妻子的她都还没有开口质问,却要在这里忍受他挑剔的目光。 身为怡香楼的头牌崔紫嫣自然懂得如何打破僵局。 “既然今日两位公子皆有雅兴,不如听紫嫣弹奏一曲子可好?”蔺远彦依旧不动声色,倒是赵星绒用力点头,“好啊好啊,早闻紫嫣姑娘才华出众,今日有幸聆听姑娘弹琴,实是在下的福分。”如果那姓蔺的家伙别再虎视眈眈的死盯着她的话会更好。 崔紫嫣立刻取出一把古筝,面对两人,纤细十指轻轻一拨,美妙音符倾泄而出。 直到一曲完毕,听得入神的赵星绒才猛然回神,忍不住起身击掌叫好,“好听好听,不愧是皇城第一才女--” 见那两人皆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她才发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 她尴尬的咳几声,“呃,我是说,这首凤求凰弹奏得丝丝入扣,让人不由得回想起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那段爱情。” “想必赵公子琴艺非凡。”蔺远彦表面上在听崔紫嫣弹曲,但双眼可是一刻都没离开过身边的赵星绒。“不知本官司有没有这个荣幸听赵公子也弹奏一曲呢?”“蔺大人说笑了,小生不才,哪能与紫嫣姑娘相提并论。”表面看似镇定,其实赵星绒忐忑不安。 蔺远彦不语,只莫测高深的笑着摇着扇子。 倒是一旁的崔紫嫣聪明懂事,巧笑倩兮的走到她面前。“赵公子何必谦虚,若紫嫣没猜错,说不定赵公子的琴艺还在紫嫣之上,不知紫嫣请不请得动赵公子为我们弹上一曲,也好解紫嫣的疑惑。” 一番话说得温温婉婉,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 赵星绒发现自己骑虎难下,蔺远彦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崔紫嫣却像在极力讨好蔺远彦一般,毋需对方讲明,也可以清楚对方的心思。 这两人之间已经默契好到这种地步了? 心底升起一股淡然的失落,虽然她在这个时空不会停留太久,可那男人……好歹是她的老公。 “若赵公子实在弹不出来,本官司也不会勉强。”不肯服输,赵星绒眼带薄怒的回了对方一眼,但嘴边挂着笑容。“蔺大人如此垂爱,小生怎可扫兴。” 她起身坐到古筝前,十指轻抚琴弦,忆起自己第一次弹古筝,还是嫂嫂亲自辅导的,如今天人永隔。 不,再不久的未来,她也将投胎转世,想到这里,不由得悲从中来,指间拨动间,回想起周杰伦的那首“东风破”-- 一盏离愁孤单停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 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 许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她边弹边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不料她这副似悉似幻的神态,竟令蔺远彦着迷。 这首悲中带着几许离愁的曲子,虽然陌生,但却十分动听。 赵星绒那温温润润的嗓音,字字敲进他人的心,音乐美,她的神态更美,眉宇间掩饰不住淡淡哀伤。 他不由得看痴了,就连站立身旁的崔紫嫣那灼热的目光,他都视而不见。外传孤傲的蔺远彦,曾几何时用这种专注的目光打量过一个人。 赵公子言行举止斯文有礼,却难掩小女儿娇态,她真以为自己一身男装,别人就认不出她是女儿身吗? 试问,有几个男子的皮肤能如此细腻,更不用说还打了耳洞,身上散发着淡淡胭脂香。 就见蔺远彦望着她深深痴迷,似要将那可人儿深刻进心底。 心头一凉,崔紫嫣知道,在这一刻,她已经失去了某些东西…… 什么叫顺藤摸瓜,眼前这种情况就是。 赵星绒一首“东风破”打动了蔺远彦的心,他听完了曲子,连连叫好,眼中尽是对她才情的欣赏,所以在崔紫嫣的招待下,两人竟对酒当歌。 几杯黄酒下肚之后,也不管对方是宰相大人还是自己的夫君,天南地北什么都聊。见蔺远彦对她笑着答着,没露出半分不耐,她的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传闻当今太子和宰相搞断袖,搞不好蔺远彦喜欢男子而并非女子,若是这样,她不妨一路装到底,反正先把他弄上床再说。 崔紫嫣不愧是花魁,见他们聊得尽兴,不时斟酒夹菜,伺候得周到。 当赵星绒和蔺远彦从怡香楼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让赵星绒意外的是,蔺远彦居然说两人一见如故,对她很是欣赏,邀请她上宰相府。 她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随他进府,然后再使些手脚,两人嗯嗯啊啊一番,搞不好就能怀上他的小孩。 当下,赵星绒笑逐颜开的随他回宰相府。 家里的管家和仆人皆意外主子竟会带个漂亮的小公子回来。 两人先是客套一番,之后赵星绒便尾随他进了书房的偏厅,自从两人成亲后,他都睡在这里。 虽比不得主卧室豪华,但该有的都有了。 有些醉的赵星绒有些昏沉沉,却没忘了此番的目的,如果蔺远彦真的有龙阳之好,待会两人真的办起事来,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可能功亏一篑。 所以她趁着蔺远彦在门口小声吩咐管家时,偷偷将托莲儿从宫里偷来的催情药粉,涂在桌上的点心上,就等那家伙上钩。 就在她暗自得意之际,和管家讲完话的蔺远彦转身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笑容。 “让赵公子久等了,真是抱歉。” “哪里,是我叨扰了蔺大人才是。” 赵星绒不得不承认,蔺远彦英俊潇洒,而且越看越俊,也难怪外面那些女人将他视为皇城第一夫婿人选。 不知是她眼花还是他真的喜欢男人,就在她暗自打量他时,蔺远彦已走向她,并轻轻执起她的手,来回把玩着。 “赵公子的手生得可真细嫩,又白又软,比女人家还要让人怜惜。”说着,还举起她的小手,轻轻印下一吻。 这个大胆的动作,令赵星绒一怔。他果然有断袖之癖!哇!不知道他和太子在床上,哪个是攻哪个是受? 惊讶归惊讶,任务还是得完成,既然他摆明了对她有意思,她可不能白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蔺大人喜欢就好。”她期期艾艾的将点心推到他面前,“大人要不要吃些点心?大人家里的桂花糕做得十分美味,大人若想对小生做些什么,也得先补足体力,你说是吗?” 蔺远彦摇了摇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只想一口吃掉你!”说着,他一把将赵星绒抱至怀中,也不理会对方的惊讶反应,低头袭向她柔嫩的唇瓣。“唔……”赵星绒轻吟一声,他唇内还残留着酒味,反而有一种清新诱人的味道。 他的吻霸道中带着几分轻柔,让人心底痒痒的,吻着吻着,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他的腰。 “宁善,没想到女扮男装的你,还有几分诱人之态。”“唔,只要蔺大人喜欢就好--呃?” 突然听到宁善这个名字,赵星绒心头一突,“你……你刚刚叫我什么?”蔺远彦放开她的身子,眼中全是促狭的笑意。“段宁善,你可知你刚刚的行为,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啥?七出之条?” 一改之前的温柔笑意,蔺远彦俊容一凛。“若我没记错,在成亲当晚我已经向你申明过婚后你该遵守的规矩,你不但不听,反而还大胆女扮男装逛妓院,段宁善,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你……你早就知道我是段宁善?!”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这身装扮能逃得过我的眼吗?”勾起她的下巴,左右看了一下,动作轻佻至极。“连妓院那种地方你都敢去,看来是我平时对你的管教太松散了,宁善,蔺家家法如山,看来,今天这顿板子你是逃不掉了。” 见她小脸一垮,身子微微颤抖,蔺远彦只觉得有趣极了。 事实上他刚踏进怡香楼看到女扮男装的新婚妻子时,瞬间有丝惊讶。 本想捉弄捉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没想到见她听曲子时,时而皱眉,时而托腮,竟让他觉得可爱。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位从前只知道吃喝玩乐、调戏侍卫的公主,居然能弹出一手好琴,吟出一首好词,让他不禁对她重新评估。 他总觉得这小女人千方百计接近自己,肯定有什么目的,今天之所以会跑到怡香楼,肯定也与他有关。 既然她喜欢玩,他不介意陪她玩玩。 可是刚刚抱着她亲吻时,他竟又感到悸动和无法掌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她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他及早揭穿她的真实身份,本想用家法吓吓她,见她吓白了脸,他竟有丝心疼。 “蔺……蔺远彦我警告你哦,好歹我也是公主,你……你敢打我板子,我……我就让父皇砍你脑袋。” 有没有搞错,是他逛妓院不对在先,做妻子的她还没吭声,他居然恶人先告状,反咬她一口! 他本来也没想真的罚她,只不过想趁机捉弄一番。他佯装出犹豫的样子,“既然打板子会伤了你的小屁股,那不如去佛堂罚跪五个时辰吧。”“什么?罚跪五个时辰?”五个时辰等于十个小时耶。“不可以啦,人家好歹是金枝玉叶,你敢罚我这个金枝玉叶的跪,我就让我父皇砍你脑袋。”说来说去,她只有一句威吓话语,蔺远彦不禁在心底偷笑。“是啊,金枝玉叶的确跪不得。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罚你今晚不许吃晚膳。”“不可以不可以,娇贵的我哪能忍得挨饿的滋味?如果你罚我不准吃晚膳,那……那我就让我父皇砍你脑袋。” 蔺远彦故意忽视她的娇嗔模样,恐吓道:“口口声声说让你父皇砍我脑袋,亏你敢说出口,段宁善,如果我将你私自逛妓院,调戏名妓一事告到皇上那,到时候看皇上怎么修理你,老老实实挨饿,否则,我真的会家法伺候,狠揍你一顿板子。”说完,他对门外喊道:“来人。” “大人……”卓管家急忙从外面跑了进来。 “咱们夫人女扮男装私出府邸,罚她今晚没饭可吃,吩咐下去,胆敢送饭给她吃的一下人,抓到就杖责一百,逐出府去!现在,把夫人带回房间,严加看守。”“喂,蔺远彦,你这混蛋居然真的罚我!我……我会告诉我父皇,我会让我父皇砍你脑袋啦……” 可惜她的叫嚣,只换来他一脸邪笑。 她脑中灵光一闪。可恶!该死!那家伙是故意的,从头到尾,他都在耍着她玩。 “蔺远彦,你这个混蛋王八蛋,你居然玩阴的!不要拉我,我要抗议,我要到父皇那里投诉……” 第四章 相府的老管家卓城很惊讶。 刚刚伺候大人喝茶用膳的家仆也很惊讶。 因为一向不苟言笑,甚至连当今太子都不放在眼中的主子,居然优雅的坐在桌子前偷笑,吓得老管家和一票家仆统统都以为大人生病了。 蔺远彦敏锐的感觉到下人们投射来的探究目光,表情一沉,打了个手势,“不必随身伺候了,都下去吧。” 众人纵想探究主子失常的原因,但大人一句命令,只能纷纷恭身退下。 蔺远彦独自饮着清茶,唇边仍噙着笑。 没错,他的确是在笑,因为他成功的耍了段宁善,并如他所愿的把她惹得哇哇大叫。 他清楚知道她从前是个刁蛮公主,但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她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 记忆中的公主,不但刁蛮任性,还阴狠无情,仗着自己的身份,身边不知有多少奴才婢女惨遭她的折磨和欺负。 但如今那刁蛮的小女人好像真的变了,变得懂事,变得可爱,也变得搞笑起来。 他派人试探过她的侍女莲儿,从莲儿口中得知,公主的言行举止以及一些处事行为真的和以往大大不同。 在生活上,她勤俭朴实;在装扮上,她不再夸张奢华;在待人接物上,也不再嚣张跋扈。 这一切的改变让他不由得深思。但让他意外的是,短短几次的相处,他的心居然不由自主的被她那俏丽可爱的模样所吸引。 入朝为官多年的他,自有一套处世原则,就连大臣以及皇上、太子、也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如今他的心境变化代表了什么? 还有公主明明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最近三番两次企图想勾引他,背后有蕴藏着什么玄机? 太多的疑惑竟让一向聪明的他解也解不开,只能静观其变。 不可否认,没想到她打扮成男人的样子一点都不含糊,若不是他有双利眼,还真看不出一身银白的俏丽工资就是自家妻子。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吧,他猜想那位嘟着嘴的公主肯定饿坏了。 想着想着,他端起桌上那盘桂花糕,朝住宅方向走去。 月色如钩,高挂星空,夜晚天气渐凉,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未等他脚步靠近,就见不远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窗子跳出来,藉着月光一看,竟是段宁善。 这女人在干么? 蔺远彦皱眉,悄然无息的跟在她身后,之间她像做贼一样溜进厨房,趁四下无人之际,竟偷了几个肉包塞到事先准备好的布袋里。 这也太夸张了吧?尤其见她拿到肉包子时,露出一脸馋相,只差没流口水。 看到这画面,他差点爆笑出声,躲在暗处,他到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更夸张的行为。 只见她将肉包子绑好,揣到衣袖里,然后又偷偷摸摸的溜出厨房,就在此时,她突然一脸惊讶,双眼直勾勾望着池塘的方向。 还没等他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只见她惊叫一声,“喂,你小心点!”噗通!一个落水声响起。 蔺远彦心底一惊,就见段宁善飞也似的冲向池塘,没等他叫住她,她已经纵身一跃,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跳下池里。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胸口一窒,几乎忘记了呼吸。 “呜呜……呜呜……”不就,池面传来小孩子哭泣害怕的叫声,两只小手不断扑打池水。 赵星绒使尽全力游向小孩子,趁对方被池水淹没之前,一把将他抱到自己怀里。 “不怕不怕,姊姊在这里。” 夜晚的池水很冷,她身上有穿着厚厚的衣袍,布料浸湿后,变得又沉又重,再加上现在抱着小孩让她又起来倍感吃力。 小男孩似乎吓傻了,她搂着孩子的肩膀,奋力向岸边游,这时,府里上下的家仆都听到了喊叫,当老管家卓城跑来的时候,吓白了脸。 “小福……小福……啊,公主,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掉进池子里的小男孩正是老管家卓城七年前好不容易盼来的宝贝儿子,怎么会掉进池中? 不会泅水的众仆人围在岸边着急,蔺远彦却在这时猛然醒悟自己的心境变化,却不准自己表现出来。 夜色里,抱着小男孩拼命游向岸边的赵星绒突然闷哼一声,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痛苦,她很想拼着最后一口气游上岸,但双脚传来的疼痛硬是将她往下拉扯。 蔺远彦的心狠狠一揪,在众人的惊叫声中,他纵身一跃,跳进池中…… aaaaa “哇!好痛好痛,你轻一点啦。” 某件卧室内,赵星绒可怜兮兮的裹着棉被,鼻头通红,长发半湿不干的,小脸冻得发白,样子好不可怜。 当时她脚突然抽筋,若不是蔺远彦跳进池子里将她喝小孩子一起就上来,今晚她已经变成水鬼一枚。 此时此刻,蔺远彦坐在小方凳上,将她冻得冰凉的小脚丫子抱在怀中,大手来回揉捏,试图帮她缓解疼痛。 知道现在他还心有余悸,想起半个时辰前,眼看着她因为腿抽筋而渐渐下沉,吓得他当场跳下池塘,将一大一小救了上来。 府内上下乱成一团,孩子啊吓得哇哇大哭,被就上来的段宁善也因为呛了好几口池水险些丢了小命。 蔺远彦急匆匆抱着半昏迷状态的她回房,命莲儿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油匆忙煮了碗姜汤帮她灌下肚。 好不容易悠悠转醒的她,因为腿抽筋疼得哇哇大叫,令蔺远彦担忧不已,忙帮她的腿揉捏按摩。 他纡尊降贵服侍她,可这女人不识好歹,居然还叫的这么大声。 冷冷瞪了她一眼。“闭嘴,不要再叫了,谁让你不计后果的说跳就跳,所以现在给我忍着。” 其实不想对她这么凶,但只要一想到这笨女人竟不顾一切的跳进池子里,他还是忍不住想骂她一顿。 被他一骂,赵星绒不由得皱起小鼻子。“什么叫不计后果说跳就跳,见小家伙落水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但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平日冷冰冰的蔺远彦居然会在关键时刻跳下水救她上岸。 “他落水,你不会换人来救吗?”见她落水的一刹那,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不想承认,在潜意识中,他竟害怕失去她。 “等把人换来,我已经把小家伙就上来了。”她的回答惹得他怒火再起,倏忽,咕噜噜!一阵尴尬的声音从她的肚子传来,害她羞红脸,蔺远彦却因此露出促狭的笑意。 “笑屁呀笑,还不都是你害的,居然不准我吃晚饭,好不容易去厨房偷了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如今被池水给泡坏了。” 一想到那让人垂涎三尺的小肉包,她就心疼。一被救上岸,她第一时间就想起还来不及享用的小肉包,这下泡汤了。 她的小声抱怨,看在蔺远彦的眼中,倒成了撒娇。 他向来讨厌女人娇柔做作,可段宁善不经意流露出的那股娇态,不但没有引起他的反感,反而还让他觉得好可爱,恨不得想把她搂进怀里,好好亲吻一番—— 他真的中邪了,竟一次又一次的迷惑在这种他无法掌控的感觉之中。 蔺远彦强迫自己保持理智,转身拿过那盘他本来打算拿给她吃的桂花糕。“如果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吧。” 没想到刚刚在慌乱之中,仆人没完了将这盘桂花糕也一并送来。 他伸手拿了一块松软的高点递到她面前。“先充充饥,待会我再吩咐下人给你煮些清淡暖胃的饭菜过来。” 看着他递来的桂花糕,赵星绒吞了口口水,面颊不自觉涨红。“你……你不是罚我不准吃东西,现在怎么这么好心?” 嘴上虽这么说,但手可没闲着,接过那块桂花糕,张口就吃进嘴里。唔,好香好甜。 见她吃得一脸满足样,蔺远彦忍不住笑道:“你可以使皇上的宝贝女儿,咱们南朝的公主,若真饿到你,皇上可是会砍我脑袋的。”赵星绒闻言噗嗤一笑,没想到这爱装酷的男人居然也会讲笑话。 “你的脑袋哪那么容易砍的,谁不知道南朝上下官员,包括皇帝、太子都得听你的,别说是饿我一顿,就算你真的祭出家法打我一顿,恐怕皇上也不会管的。”蔺远彦不再多话,只专心为她揉腿,静静打量她吃东西时豪爽有可爱的模样。 只见小小的嘴巴一张一阖,糕点上的屑屑粘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她浑然未觉,只忙着填肚子。 赵星绒顺手拿起第二块点心,见他看自己看得出神,忍不住将手中的点心递到他面前,“喂,你是不是也饿了?要不要尝尝?真的很好吃哦。”蔺远彦本来对这类点心不敢兴趣,但看着那块点心在她纤细的两指之间,又看了看她的粉唇,竟接过点心,放进口中。 “怎样,很好吃吧?” 望着她可爱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蔺远彦越看,心跳越快,蓦地,小腹窜过一股悸动,身子也不自觉的燥热起来。 见鬼!这是什么该死的感觉? 看他皱眉,赵星绒担忧的问:“喂,你怎么了?脸色怪怪的。”蔺远彦死咬着牙。“浑身好热、好难受……”“好热、好难受?”她细细打量他的表情变化,只见他紧盯着自己,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欲望。她猛然间想起什么大叫一声,“这盘桂花糕是从哪里来的?”“当然是从我书房偏厅里拿来的。” “什么?!书房偏厅?!那不是刚好被我下了催情药的那盘吗?”说到这里,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可还是被蔺远彦听了去。“你说什么?催情药?你说你在糕点里下了药?”这该死的女人! 赵星绒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乌龙,那些药原本就是对他下的,只是当时他突然变脸,自己又被赶了回来,便把下药这件事给忘了。 她刚刚也吃了点心,却没事,大概是蔺远彦比较倒霉,刚好吃到被涂了药粉的那块糕点。 眼看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幽,她吓得直向床里退。“我……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来!” 没想到她托莲儿从宫里偷来的催情药这么有效,等等! 她下药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怀蔺远彦的小孩。 见他一脸痛苦,眼中全是欲望,她突然闭上眼,豁出去的道:“那个……你你你……你乱来吧!” 蔺远彦皱着眉头,这该被打屁股的小女人居然对他下药,而他也蠢得不设防,真着了她的道! 瞧她像小兔子一样缩在床里,一会揪着衣襟,一会又一副慷慨就义的扯开衣襟,她真的怪怪的!究竟有什么目的? 此时此刻的蔺远彦难受得要命,已无法思考,而半跪半坐在床上的小女人,像磁铁一样吸引住他的目光。 可忍,无需再忍,更何况这药还是这欠扁的女人亲自下的,那就让她来承担自己种下的苦果。 他不顾一切的跳上床,一把将那颤抖的身子扯进怀里,粗暴的吻狠狠袭向她柔嫩的唇瓣,换来她一阵低吟娇呼。 “唔唔……轻点,好痛……哎呀,你抓痛我了啦……不要这么用力剥我的衣服,蔺远彦,你这混蛋王八蛋,哇……啊……这可是人家的第一次,你给我温柔一点……” 结果那天晚上,相府的主人房里传来阵阵哀叫声,令家里的仆从遐想连连,彻夜难眠。 腰酸、背痛,浑身像快散了似的酸软无力。 赵星绒迷迷糊糊的张开眼,原来已经天亮了,她还是觉得好累,这绝对与昨天网上操劳过度有关。 操劳过度?! 她猛然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身,此时身边的男子睡的正香,俊美的脸上不复往日般冰冷,反而带着几分孩子气。 这人真的是蔺远彦吗? 想起昨晚那场不太愉快的情事,呃……应该不算太愉快吧? 他粗鲁又凶恶的对她又揉又捏,一次次的撞击,痛得她哀哀叫,连声求饶,可他越做越兴奋,在她的身体里不断释放解脱,直到两人都精疲力竭的进入梦乡。 没想到昨天晚上那么粗暴的人,现在却睡的像个无故的孩子 就在此时,一向敏感的蔺远彦猛地睁开眼,刚好与赵星绒那双探究的眸子对上,一时间,两人皆怔住。 “你……你醒了?”赵星绒被他盯得不自在,毕竟昨晚是两人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虽然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克这么赤裸裸的四目相对,还是让她羞怯。 蔺远彦皱眉,脸上的孩子气也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一想到自己居然着了她的道,让她下药陈宫,不禁板起脸。 赵星绒也不是傻子,见他冷着脸,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快活。 “你干么摆出这种脸色?就算昨天晚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那……那也是你先扑过来的。” 蔺远彦沉默起身,对于她恶人先告状,回以一声冷哼,“没想到贵为公主的你,竟然连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上了。”“拿也要你吃下那点心才行……”赵星绒反击得很无力。 “你千方百计想勾引我,这次终于成功了,一定很开心吧。”蔺远彦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他就说她怎么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原来做了这么多改变,无非是想达到勾引他上床的目的。 他的冷嘲热讽,令她心里微微一酸。虽然她试图勾引他是事实,但她绝非他想的那么不要脸。 自己突然丧命已经够让她难过了,还莫名其妙来到古代,得完成什么生子的鬼任务,如今还要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多日来的委屈和怨怼一下子全袭上心头,她双手用力推他的胸膛—— “谁稀罕勾引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品、”见她眼眶泛红,一副气怒难平的样子,他的心头镜不由得乱了起来。 “既然不屑于勾引我,拿现在这状况又算什么?”“我……我……” 赵星绒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不甘示弱的她,气得口不择言,“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障碍,谁让你娶了我却不碰我,我只是想知道我夫君是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软柿子。” 话一出口,她成功的看见蔺远彦眼角抽搐。 蔺远彦怒瞪了她好一会,扬起一脸邪笑。“那么公主,你亲自检查过了之后,发现我那方面可有障碍?” 想到昨晚的那场激烈情事,她脸蛋一红,支支吾吾道:“还好啦,不过……不过那也许是催情药的效果好。”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彻底将蔺远彦惹怒了。 长臂一挥,将眼前这欠扁的小女人用力扯了过来,脸上的邪恶深色越来越浓。 “催情药的效果是吧?看来你仍怀疑为夫的真本领。”赵星绒被他吓得想躲,身子猛然向后一仰,眼看整个身子就要跌下床铺—— 蔺远彦眼明手快的长臂一捞,成功的将她搂入怀里,才避免了一场悲剧发生。 两人皆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吓呆了,维持着彼此紧紧抱在一起的姿态。 “公主,卓管家带着儿子卓小福说有要事求见——”此时,不明所以的莲儿急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才刚踏入内室,就看到了宰相和她家公主正紧紧抱在一起。 小丫头脸色一红,吓得双膝一软,扑跪在地。“公……公主,驸马,奴婢不是故意的。” 结果,好好的一个清晨,就在这一场又一场的虚惊中度过。 当赵星绒被莲儿伺候穿戴整齐,从内室出来时,就看到卓管家带着昨晚被她从池塘里就出来的小男孩趴跪在地,还连磕了三个响头。 “公主,老奴今天特意带着小犬来向公主道谢,谢公主昨晚救了小犬一命。小幅,还不快向公主说谢谢。” 那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跪在原地,一脸惶惶不知所措。 卓城瞪了儿子一眼。“还发什么呆,快给公主磕头谢恩哪。”老管家晚年得子,快到五十岁的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昨天乍见儿子掉进池塘,吓得险些撅了过去。 但最令他意外的是,公主居然会亲自跳进池里,救他儿子上来。 之前有关公主的一些传言他也是略有耳闻,当皇上下旨,命主子赢取公主时,府里的下人们还担心未来的当家主母会很难伺候。 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发现公主并没有谣传的那么可怕,反而还亲切得不像话。 单单昨天肯纡尊降贵救他儿子,就让他感激不尽。 见儿子呆头呆脑,卓城一脸惶然哀求,“请公主莫见怪,小犬内向,难得能见到公主,怕是吓坏了。” 赵星绒急忙走向前,将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卓管家,大家现在都是一家人,拜托你不要说跪就跪,规矩太多很累人的。”她边说,边打量昨晚被救起的小男孩,她发现这孩子长得挺可爱的,虎头虎脑,眼睛虽然小了点,但长相清秀。 “小家伙今年多大了?” “回公主,小犬今年七岁了。”卓城见儿子仍旧呆呆的,不禁皱起眉头,“这孩子天生内向淡笑又不爱讲话,大概是小时候我和他娘都太忙了,没时间管他,总是把他锁在房子里不准他出来,没想到久了却养成了这种性格。”赵星绒一听,不由得多看小男孩几眼。“孩子怎么可以锁起来管呢?你知不知道小孩子都很脆弱,尤其黑暗和孤单会影响他们的身心发展,一个搞不好,会造成心理疾病和自闭症……” 卓城瞪大双眼,不懂公主口中的心理疾病和自闭症究竟是啥玩意。 她的这番话,也让从内室走出来的蔺远彦听了个正着。 赵星绒这时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人不了解什么叫自闭症,又懒得和他们解释,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穿越时空这种乌龙事。 她半蹲在小男孩面前,手中多了一块洁白的暖玉。“小家伙,你看,这款白玉漂不漂亮?” 卓小福缩了缩肩膀,一双眼睛死盯着那漂亮的白玉,半响后,才轻点下头。 她心中一乐。“既然漂亮,那你想不想要?”小男孩再次点头,但双手却不安的来回扭绞。 “喂,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对待救命恩人,你怎么摆出这么酷的表情,连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真是令人伤心啊!”她佯装生气,看得小家伙一脸罪恶感,两只小手扭绞得更频繁了。 不气馁的赵星绒,继续诱哄,“只要你对我笑一个,然后说谢谢姐姐,那么这块玉就当做是礼物送给你,好不好?” 卓城被她和善可亲的笑容吓坏了。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公主竟然会露出这么甜美的微笑,而且还是对着他儿子笑。 卓小福怯怯的盯着她手中的白玉,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他真的被赵星绒脸上和善的笑容打动了,小嘴微张,发出细若蚊蚋的声音。 “谢谢……谢谢公主救命之恩。”话落之后,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模样可爱极了。 赵星绒心头一喜,将手中的玉佩放到他的手心里。“真是个乖巧的小家伙,拿着,这块玉可是很值钱的哦,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公主,这可使不得,小犬怎么配拥有皇家的饰物?”卓城诚惶诚恐,没想到公主真的将名贵玉佩给了儿子。 赵星绒笑着安抚,“卓管家,你别这么老古板,我不过是送个配件给小家伙而已。” 卓小福得了玉佩,感觉十分新奇,小手拿着玉翻来覆去的看着,在看到玉佩上雕刻的字时,皱起眉头。 “小家伙你知道这字读什么吗?”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卓城急忙解释,“回公主,小犬至今目不识丁,不认得半个字。”“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已经七岁了?” “这……” 赵星绒再次弯身,指着那玉佩上的字道:“这个字呢,读福字,福禄寿喜的福,幸福的福,全家福的福,也是你卓小福的福,只要你带着它,以后一定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福气的。” 她耐心的、一字一句的解释着,不但卓城愕然,就连打量她许久的蔺远彦也举得胸口一震,沉醉在她那甜美的笑容中。 知道卓城发现了主子的存在,一脸恭敬的躬身行礼,“大人。”蔺远彦轻应一声,脸上又挂回惯有的冷漠。 赵星绒起身回头一看,表情有些不自然。 卓城知道自家主人的脾气,虽然主子对下人并不吝惜,却也不太喜欢被人打扰。 府里很多下人都有孩子,不过都很少有机会踏进主宅。 所以他急忙拉着儿子磕头谢恩,然后迅速转身离开。 蔺远彦为自己刚刚的沉溺感到懊恼,所以此时故意板着脸,冷声道:“再过几天,就是你回宫探亲的日子了,如果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话,在皇上面前就不要乱讲话。” “你怕我会在皇上面前讲你是非?”隐约中她已经猜出了他的担忧,毕竟这桩婚事是皇上作主,他自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进门。“放心吧,我不会讲我们之间相处不愉快的事情告诉父皇,进而影响你的仕途。”他皱了皱眉。这女人想到哪里去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可赵星绒却将他皱眉的表情误以为他默认了,心底产生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她的失落被他全看进眼中,忍不住心生怜惜,在她转身之际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赵星绒的心也跟着他起起伏伏。 “算了,随便你怎么想。” 蔺远彦觉得自己无法跟她解释清楚自己的感觉,任性地将她丢至一边,带着几分暴躁,转身离去。 赵星绒呆怔了好一会儿,才露出调皮的笑容。 刚刚那一刻的蔺远彦,还真是……满可爱的。 第五章 大婚七天后,宰相和公主终于回宫探亲。 皇宫大院礼节甚多,夫妻俩先向皇上磕头请安,接着见太子,一家人难免要叙旧一番——虽然赵星绒实在没什么旧好和这些人叙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 皇上见到多日不见的爱女,眼里满是笑意和疼爱。 自幼与哥哥相依为命的赵星绒,没体验过被父母疼爱的感觉,所以每次见到皇上对她露出慈爱的微笑时,心里总感到好温暖。 如果皇上知道他的亲生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会不会难过? 当今天子五十有余,眼角已有明显皱纹,她最看不得老人家伤心难过,既然她仍处于这个时空,就尽可能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所以当皇上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时,她也趁机关心一下龙体。 “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女儿嫁作他人妇,不能常伴父皇左右,还希望父皇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她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虽然彼此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从对方疼爱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皇上的确是一位好父亲。 皇上听了,龙心大悦。记忆中的女儿,向来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见了他,总是求这求那,几时听过她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 看来将女儿嫁给蔺爱卿,是明智之举,至少从前嚣张的小女儿如今变得懂事。 赵星绒看向一旁的太子,就见他从头到尾冷着脸,当蔺远彦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 外界都传他们两人关系密切,看来并非子虚乌有。 赵星绒不禁大感头痛,没想到蔺远彦男女通吃,除了太子,还有怡香楼的紫嫣姑娘,看来嫁给一个太吃香的丈夫,做老婆的可痛苦了。 聊些家事之后,皇上便将话题扯到了国事上。 “蔺爱卿,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朕,朕实在不知当说不当说。”蔺远彦微挑眉,恭敬中又显出几分慵懒。“皇上说这话可折煞为臣,皇上心头有什么隐忧,臣定当竭力解忧。” “朕知道,这几年南朝经济逐渐走向繁荣,和蔺爱卿的努力脱不了关系,但如今我国大部分的经济命脉都被北国人所掌控,朕不得不担心,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来会不会大大影响我南朝国力?” 蔺远彦听后,微微一笑。“皇上过于担心了。事实上臣倒觉得两国之间相互往来,有利于国运发展。皇上想想,南朝与北国皆是大国,无论占地还是国势都十分相当,但因为之前并无往来,反倒给了一些小国趁机作乱的机会。所以臣主张促进两国经济往来,我南朝商贩进入北国,而北国商贩进入南朝,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促进两国的经济增长,还可以增强我南朝的气势和地位。”[群聊制作]“可是,现在南朝大部分巨贾豪绅都是北国人,朕是怕……”“父皇,这您就不懂了,虽然南朝大部分商户都是北国人,但据儿臣调查,这些商户全都是正直商人,父皇您也知道,我国在经济上一向薄弱,这几年若不是蔺大人从中促使两国发展,南朝的国库哪能像现在这么丰盈。”一边的段宁康连忙帮腔,字里行间中,全偏着蔺远彦。 皇上听太子和宰相同时帮他分析,而且说得头头是道,紧皱的眉头不禁舒展几分。 赵星绒对他们这些所谓国事是半点兴趣也没有,本想起身离开,可碍于自己的身分,又不好擅自做主,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听他们从南朝说到北国,再从北国说回南朝。 不过太子那一副维护蔺远彦的模样,倒是引起她的好奇。 不知是不是她观察有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些不太自然,蔺远彦依旧是一副清淡冷漠的模样,但太子就不同了。 他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是南朝未来的国君,可言谈间却总能有意无意的表现出对蔺远彦的恭谨和敬畏。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蔺远彦才是两人里的攻? 就在赵星绒震惊于自己的猜测时,只见一张温柔的笑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宁善,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喝宫里的梅子酒吗?这是我刚刚特意向皇上为你讨来的佳酿,要不要尝尝看?” 她怔愣好长一段时间,眼前这个满脸笑容,而且还语带宠溺的男人,是她认识的那个蔺远彦吗? 还有,她什么时候嚷着要喝梅子酒了? 一脸不知所措的她,手突然被对方抓了过去,被他轻轻掬在掌心之中。 “怎么了?是不是想让为夫亲自喂你喝才肯罢休?”说着,他还伸出长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以示对她的宠爱。 一旁的皇上见状,只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给女儿找了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可段宁康见两人如此亲昵,握着杯子的手不禁暴出青筋,幽深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赵星绒总算明白,蔺远彦打算在皇上和太子的面前演场夫妻恩爱戏码。 皇家官场,向来尔虞我诈,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想演这出戏,但潜意识里却无法抗拒他的热情。 “多谢夫君体恤,这宫里的梅子酒,一向是我的最爱,本来还怕父皇怪罪我贪杯,但既然是夫君的一片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小女儿般娇态。 至少在外人眼中,两人是郎有情、妹有意,恩恩爱爱、情比海深的模样。“哈哈哈……”皇上见状,不禁朗声大笑起来。“蔺爱卿,朕这个刁蛮女儿从小就不服管束,自嫁给你后,却变得懂事得多,朕看你们如此恩爱,心里真是高兴,永福,公主驸马今日回宫省亲,传朕旨意,今夜宫内大摆宴席庆贺。”“老奴尊旨!”皇上大悦,身为奴才的自然也跟着开心。 只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比如太子段宁康,从头到尾始终冷着脸,一副愤恨不平模样。直到皇上略带指责的目光落到他脸上,他才不情不愿的扯出一记微笑。 “皇妹与妹夫这么恩爱,的确是我南朝的福气,父皇,儿臣今夜要与驸马不醉不归。”他虽然面带笑容,可笑容中却掺杂着几分凄苦。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结果到了晚上,皇宫内院大肆举办酒宴,庆祝公主回宫。文武百官接到邀请,也纷纷而至,给予祝福。 赵星绒对于这种官场的虚伪实在没什么好感,酒过三巡,便藉着小解为由,离开了嘈杂的宴客地方。 没想到在外面随便逛了一下,她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她不小心迷路了。 不知不觉,她竟顺着一处小路,走到了一个幽深的宫殿前。 殿门口处香雾缭绕,四周散发着香气。 抬头一望,这座大殿的牌匾上,写着“昭仁殿”三个大字。 带着几分好奇,赵星绒踏进殿内,才发现殿里摆满了祖宗的牌位,上面刻着南朝历代皇帝的名讳。 原来南朝的昭仁殿,竟是祭拜祖宗的地方。 她本来对这种地方毫无兴趣,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却看到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美人图。 那美人骑在高高白马上,手执马鞭,年约二十岁左右,容貌秀美端庄,眉宇间散发着霸气和英气,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赵星绒被这女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霸气吓了一跳,明明只是张图,可见画者在画她的时候,有多么用心,将神态、表情画得如此逼真。 只是她越仔细看,越发现这画中女子有些眼熟。 那五官精致深刻,气质中虽染着霸气,可眼神中的清冷和淡漠,却让她想起一个人,蔺远彦。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好大一跳。仔细一看,这女子与蔺远彦果真有几分相似。 可是,这昭仁殿祭奠的不都是南朝皇室成员吗?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因为晚宴盛大,一行人留宿皇宫。 隔天清晨,蔺远彦带着公主拜别皇上太子,准备回府。临行前,避免不了皇上的一番叮嘱关心,还对公主耳提面命,要她好好侍奉驸马。 赵星绒不禁感慨,身为古代女子,无论千金贵族还是小家碧玉,皆避免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命运。 更要命的是,蔺远彦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专挑在太子面前,对她表现出一脸柔情蜜意、呵护关怀的模样。 她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仍陪他演戏。 离开皇宫,面对那奢华的八人大轿时,她不禁皱起眉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也许蔺远彦真的很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居然柔声的问:“宁善,你是不是不想乘轿子回去?” 面对他殷切的询问,以及太子如鹰般锐利的注视,赵星绒只能苦笑。“每天吃饱睡、睡饱吃,太久没动动身体,倒是有些僵硬了,所以我想……”“好,那我陪你散步回去,反正皇宫离相府也没有多少路程。”这番软声细语,不但令赵星绒心里警钟大响,就连段宁康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蔺远彦不理会他人诧异的目光,道别了前来相送的太子,又遣退了轿夫,真的扶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皇宫大门。 两人表面上装出恩爱夫妻的模样,心里却各怀心事。 对于赵星绒来说,此番进宫,蔺远彦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殷勤呵护,必有计谋。 而对于蔺远彦来说,他已经成功的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唯一没想到的是,段宁善居然这么配合,陪自己演这场戏。 直到踏出宫门,走上热闹的街道,他才终于打破沉默,“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外面的一些传言,对你已经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赵星绒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内心深处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天性,即使她并非属于这个时空,可和蔺远彦已有过肌肤之亲,无论这种亲昵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心境上总会产生微弱的变化。 而且此番入宫,就算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太子对他的态度根本不同于普通的君臣关系。 紧抿着唇,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失落流露在脸上,只微微扯着笑容,看似不甚在意。“如果是你不想多说的,我不会多问,况且男男相恋,在历代史上也不足为奇。” 蔺远彦突然笑出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的思想倒是很开放,可惜,事实并非你想像的那样。”她的心再次被他的话勾起兴致,尤其是他脸上的笑容,不若以往的冷淡疏远,反而给人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大概是八年前,太子奉皇命出宫办差,途中遇到匪人袭击,我当时路见不平出手相救,所以他为了报答我对他的恩情,才将我引入朝堂,一路封为宰相……”状似漫不经心的一番话,倒是解释了他与段宁康留给外界的猜忌。 赵星绒不懂一向自恃清高的蔺远彦为何向自己解释,难道在他心里,她的地位已经产生了变化? 回想之前几次在皇上和太子面前,他总会对自己泛起那抹特有的温柔笑容,以及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关心呵护。 这一切,即使只是假象,仍令人心动。 尤其是关于他与太子之间的绯闻,由他亲口解释,竟让她心头一暖。 还有上次她为了救卓小福时腿抽筋,也是他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救,事后,他又细心的帮她捏腿按摩,难道这一切,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吗?蔺远彦这个人,总觉得他很神秘,时而善良,时而邪恶,让人捉摸不定。 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心,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只见一群恶霸,正嚣张的向两旁做生意的小贩收取保护费。 在这个时代果然有这种人渣,那群身材壮硕的男子一个个脸露凶相,言语粗俗,蛮横的用武力来压榨那些小商小贩。 这里的小商贩大概一直被这群人欺压,纷纷拿出自己襄中的银两交给对方。 那群人拿到银子,脸上露出贪婪的邪笑,之后他们走到一个老奶奶的摊位前,将老奶奶团团围住。 那老奶奶是卖柴的,瘦小又佝偻的身子,每天要扛着这些柴火来到市集变卖,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让人看了都感到心疼。 面对几个壮汉子无理的要求,老奶奶不禁浑身颤抖,含泪连声哀求道:“几位大爷,老身从清晨到现在连一捆柴也没卖出去,实在拿不出银两给你们交差,还求几位大爷放过老身。” “少他妈废话!快点把你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否则从明天开始,你就别想再在这里摆摊卖柴。兄弟们,去搜她的身!” “不要……不要啊……” 赵星绒见到这一幕,气不打一处来,刚要上前阻止,身子就被蔺远彦牢牢扯住,她不解的瞪他,他却对她摇了摇头。 就在那群恶人试图欺负老奶奶时,那群恶人的头目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那人痛苦的捂着双眼,叫得十分凄惨。 “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居然敢用石头打我?” 赵星绒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那人刚刚还好好的,可此时此刻却眼睛流血,分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击中,惨不忍睹。 再看向身旁的蔺远彦依旧保持淡笑,但他的右手悄悄收回衣袖。难道刚刚的暗器,是他发的? 那几个恶人见头目的眼睛突然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暗器打伤,吓得脸色惨白。 但他们毕竟在外面混,知道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这人既然能无声无息的将老大的眼睛打伤,功夫肯定十分了得,于是一群人不敢久留,扶着受伤的老大冲破人群,逃命要紧。 赵星绒险些被他们撞到,幸好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扯到怀中,牢牢护住,才避免摔倒的恶运。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我身边吗?” 头顶传来蔺远彦无奈的低训,但口吻中带着几分娇宠呵护。 闻言,她心儿一跳,脸颊也染红了几分,抬起小脸,轻声细语问:“刚刚是不是你出手偷偷帮了那位老奶奶?” 蔺远彦扶她站稳,回了她一个不着痕迹的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咱们该回府了。” 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赵星绒就这样被他强行牵着走。 虽然他外表冰冷,可温热的掌心却给人一种安全感。 轻咬着唇,回想他刚刚那不太明显的笑。那笑容很浅,可却如春风拂过她的心。蔺远彦,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转眼间已经是一个多月,自从宰相与公主回宫探亲之后,原本针锋相对的情况似乎已经好转。 虽然蔺远彦仍旧为了国事操劳,经常在书房偏厅入睡,但每天都会尽量与公主一同用膳。 饭桌上也不再像以往沉默,反而不时传来公主的笑声,肯定是宰相又说了什么,惹得新婚妻子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而宰相也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时不时的与妻子探讨天文地理,但偶尔又会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见主子笑了,下人也会笑;见主子皱眉,下人也偷偷跟着皱眉。 总之,自从宰相娶了公主之后,原本崇尚宁静的相府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某天午后,蔺远彦乘着轿子从宫里回府,远远就听到一群小萝卜头有说有笑的声音从佣人房方向传来。 府里的下人多半已经成亲生子,他对待下人也不刻薄,只要他们够忠诚老实,携家带眷的他也无所谓。 所以下人房那边,平日里常有小鬼头出没,这其中也包括卓管家的儿子卓小福。 最近公务繁忙,他已经连着几日留宿皇宫,与皇上太子探讨国事,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个阶段,在皇上一句“莫要冷落了朕的宝贝女儿”口谕下,他终于得空回府。 那群小孩子的笑闹声本来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可是声音中竟夹杂着段宁善的说话声。是他听错了吗? 带着几分疑惑,蔺远彦命轿夫停轿,循着声音,竟被他看见这一幕—— 段宁善正穿着一身朴素干净的衣袍,长发高高绾于脑后,挽起衣袖,拿着一支画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东西。 四周有七、八个小萝卜头直盯着白纸看,片刻工夫,那画纸上便出现了两只栩栩如生的小猫小狗。“老师好厉害!” 孩子们无不拍手叫好,眼里全是羡慕和崇拜的光芒。 她将画笔放至一旁,笑眯眯的给孩子们讲这两种动物的特性和习惯,还教他们怎么饲养猫狗,以及该如何对待小动物…… 蔺远彦发现自己竟被她脸上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迷惑了。 那张记忆中骄奢放纵的面孔,曾几何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清纯可人了? 生动的目光,温柔的微笑,娇嫩美好的嗓音,虽然身处下人房,而且还穿着粗布衣裳,可那张沐浴在阳光下的笑脸,竟越发尊贵逼人。 她软声细语的回答小朋友们提出来一个又一个无聊的问题,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鬼,完全把她当成了和善可亲的大姐姐,毫无忌惮的扯着她的衣袖,口口声声喊她老师。 不知是哪个小鬼眼尖,竟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大人……”顿时,七、八双乌溜溜的大眼全望向他,当然也包括眼中带笑的段宁善。 那群小萝卜头见到他,纷纷起身跪好,嗫嚅的请安,刚刚的无邪笑脸顿时消失不见。看来他平日做人满失败的,否则这些孩子怎么就这么怕他。 见妻子专注迎视他,他努力保持冷漠的表情,将刚刚的动容和欣赏,全隐藏起来。 “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府?”赵星绒明显一楞,三天前他被皇上召进宫,说是东北部几个县城受灾,大臣们皆被宣进宫议事。 整整三日未见,心头倒是异常想念。 闲来无事,她发现府里这些小孩子平日没人照管,大字又不识几个,便兴起当他们老师的欲望。 也许是她天生喜欢与小孩子接触,又十分享受教学的乐趣,所以很快地这些孩子便不再畏惧她。 几天相处下来,他们已经习惯叫她老师。 既然被发现了,蔺远彦索性走到他们面前,伸手道:“都起来吧,以后在府里不必有这么多规矩。” 孩子们是起身了,但畏惧他是主子,全都噤声,不敢说话。 赵星绒见状,不禁皱眉。看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蔺远彦肯定是平日过于严肃,才会把小孩子们吓成这样。 笑嘻嘻的她弯下身,投给小鬼们安抚的笑容,“小福、小亮,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们两个是大哥哥,就由你们带着其他弟弟妹妹出去玩好不好?”经过赵星绒的教导,卓小福的自闭症已有明显好转。见老师这么看重自己,他自然乐于领命。 见高高矮矮的一群小鬼离开,蔺远彦才回神望向她。“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作画。”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线条简单,却异常生动。 赵星绒柔柔一笑。“图画很多时候可以陶冶心灵,而且不同的画风和色彩,也展示画者的想法和当下心情。” 那几年儿童美术心理学可不是白学的,而且经过这几天和小朋友的接触,她发现古代的小孩子更加纯净可爱,让她好想当他们的教师。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一脸自信,他忍不住想打击她。 “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怎么可能会展示出内心想法?”“相同的画面,如果由不同的人画出来,表达出来的概念也不尽相同。若你不信,可以随便画,或许我能猜到你内心的想法。”见他敷衍的笑笑,赵星绒不禁微嘟红唇。[群聊制作]“怎么?莫非你怕了?”蔺远彦哼了一声,拿起她的画笔,在画纸上,随便勾了几条,竟是一只小小的燕子在吃虫。 仅是几笔,而且画得并不逼真,他倒想瞧瞧,这样能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赵星绒对着那画研究片刻,细长的柳眉微微拧了拧,随即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打量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干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要权有权、要势有势,分明连天下都可以掌控在手中,可为什么你仍旧不开心?” 她的话令他微怔。“什么意思?” “不同的人即使做出来相同的画,所表现出来的心里暗示却是不同的。就像你画的这个燕子吃虫,虫子就放在它面前,可它却只看不吃,这个画暗示你内心是孤独的,你渴望被爱,渴望自由,渴望这个世上可以有人真心真意的去呵护你、疼爱你——”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蔺远彦打断她的话,可心里却因为她的解释而愕然。 她当真如此厉害,竟能将他的内心世界看得如此清晰透彻? 赵星绒倒也不生气,就像对待一个无礼的小孩子一般,对他笑笑。 “或许我说错了,反正不管怎样,人要活得开心最重要。”她笑笑拍拍他的肩,“今日既然回来得这么早,不如尝尝我的手艺如何,玉米蛋花汤,包君满意。” 此刻蔺远彦心情更复杂。 宁善,你越善解人意,我……反而越害怕。 第六章 吃过晚饭后,蔺远彦没有直接去书房,而是随着段宁善回到了主卧室。进宫三日,不知为何,竟甚为想念她。 虽然他极力克制身体上的欲望,但每每回想起那夜两人疯狂缠绵,身体的某部位立刻产生变化。 从前他忍得住,可现在这种忍耐竟变成一种折磨。‘ 刚刚吃了她亲手做的晚膳,虽比不上厨子做得奢华的丰盛,但却味美可口,让他心底盈满幸福感受. 也许真是饱暖思淫欲,虽然她一身纯朴装扮,但眉宇间流露的娇柔妩媚,看得他心痒痒,直想把她搂至怀中呵护疼爱. 既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渴望。 蔺远颜心底的想法,越星绒自然不懂,只觉得他今晚的态度很不一样,双眼在看着她的时候竟有种痴迷的神态。 莲儿忙里忙外好生伺候,好容易将两位主子打理妥当,又看到驸马眼中的占有欲,她自然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暗自偷笑,小丫头很懂事的掩门而去。 房间内烛火通明,见段宁善披散着秀发,脱掉外袍,在烛光照耀中,显得明媚动人,蔺远彦忍不住从她身后抱住她,俊脸轻搭在她的肩头。 “宁善,你我自成亲以来,还未正式圆房吧?”见她转身,他食指轻抵她的唇瓣,眼底带着几分顽皮笑意,“上次不算,那是你下藥害我的。”越星絨沒想到他竟會抱住自己,一時間心底小鹿亂跳。 “那個……其實我……” 話音未落,他的吻已經壓下,兩人雙雙倒在床上,彼此愛撫低喃,真像一對久未見面的夫妻,盡情用肢體語言來傾訴思念。 趙星絨被他輕柔的吻吻得渾身顫抖,這還是她第一次品嘗到對方的柔情,嚴格說起來,上一次的記憶實在不怎麽好,即粗暴又痛,可是第一次,竟让她体会到什么才是两情相悦。 如果说上一次的欢爱是为了完成月老的任务,那么这一次她却是心甘情愿…… “远彦……” 她这声细弱的轻喃,宛如催情剂,蔺远彦的动作更加热情火辣。 “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与你说清楚……” 赵星绒明知道灵魂交换这种事说出口他肯定不会信,可她不想欺骗他,如果真如月老所说,十月怀胎后两人就得分道扬镳,从此无法相见,那么对蔺远彦来说太不公平了。 “什么事等明日再说,明天我已向皇上请了假,不用上早朝……” “可是……” 此时情欲正浓,蔺远彦哪还咱得进去她的话,就在即将脱光彼此的衣衫时,一个硬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腰。 他随手将那讨厌的东西扔到地上,那是一卷画轴,随着他抛出动去的动作,在地上自动展开,蔺远彦本来并没有太在意,待瞄见画上的女子,竟让他蓦然停止了动作。 半趴在床上的他,双眼死盯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图上的美人,骑在高高的白马上,手执马鞭,目光如炬,宛如君临天下。 “怎么了?”赵星绒满脸不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画中的人,你可认得?” 如果说前一刻蔺远彦是天使模样,那么此时的他只能用阴狠的恶魔来形容,活像要把她撕碎一般。 他突然狠狠揪着她的衣襟,“这幅画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她被他的样子吓得吞了吞口水,“就是上次我与你进宫见父皇,无意中迷路走错了地方,在昭殿里看到了这幅画,当时……当时我发现这画中的人眼睛和你很像,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我……我之前因为学过临摹,凭着记忆,就把这画画了下来。” 原本充满热情的蔺远彦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狠绝。 他缓缓起身,放开揪住她的手,走到地上的画面,慢慢捡起,然后将那画撕个粉碎。 手一扬,碎片散落整间屋子,再回头,他的表情已恢复了惯有的疏离。 “从今以后,不要再给我看到这幅画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会饶你。”撂下狠话,也不理会满脸不解的赵星绒,他随意套了件外套,转身离开卧室。 门外,传来莲儿的轻唤,“驸马爷,您……您今天不在这过夜吗?”门内,赵星绒只觉胸口阵阵疼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从那天起,蔺远彦使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很多时候根本不在府中过夜。 赵星绒很少见到他的身影,两人之间因为那幅画,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战。 就算偶尔能在府内碰面,每当她试图与他讲话,板着脸的他根本就把她当成空气,直接转身走开。 忍耐了近十日,她再也受不了,决定主动找他谈谈。 可当她来到蔺远彦的书房,却被卓诚阻拦。 经过相处,卓诚也知道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可家里真正的主子是宰相大人,身为奴才,他只有服从命令的份。 见公主坚持要见大人,他不禁额冒冷汗,一脸嗫嚅,“大众吩咐,未经他的允许,不见任何人,还请公主不要为难老奴。”赵星绒捏着拳头瞪大眼,满心的不服。看着门内此时灯火通明,她知道蔺远彦必在里面办公,明明近在咫尺,她却见不到他的人。 多日来的不满快要将她逼疯,“卓管家,麻烦你进去告诉他,我只耽误他一会儿,说完话我马上就走。” “公主,这……这实在让老奴为难。“ 赵星绒也知道他的难处,可有些事不说清楚,问题永远无法解决。 见卓诚一脸难色,她深吸了口气,竟一把将他推开,也不理对方的叫喊,直接推开房门闯了进去,与蔺远彦四目相对。 蔺远彦早知道她来了,只是没想到她竟会以这种方式闯进来。 “蔺大人……”尾随进门的卓诚又惊又怕,一脸的不知所措。 蔺远彦不想为难下人,挥了挥手,冷声道:“你先下去吧。”赵星绒见卓诚离开,才转头面对他。“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她承认,灵魂落入这个时空的今天,她已经像个笨蛋一样,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她受不了蔺远彦对她冷言冷语,也受不了彼此再这样僵持上去,每天夜里辗转难眠,让她的心情变得更糟。 所以她要见他,要他亲口告诉她,他们之间空间出了什么问题,至少十几日前,当他在卧室里拥她入怀时,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 面对她的质问,蔺远彦仍坐在椅子上无动于衷,从头到尾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我很忙,请你出去。”“轰隆--” 一道响雷从天际劈下,给这宁静的夜晚带来几丝诡异的气氛。 赵星绒走到书案前,双手用力的撑在案面上。“蔺远彦,你做人为什么不能干脆一些,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蔺远彦挑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了,我现在很忙,如果你还有一点羞耻心的话,马上出去。” “羞耻心吗?或许从一开始你就判定我是一个不懂羞耻为何物的女人,我今天不想跟你争论这件事。我想知道你为何无缘无故的生气,是因为那天的那幅画吗?” 一提起这件事,果然引起了蔺远彦的滔天怒火。 他紧紧握拳目光森冷,咬牙切齿道:“滚出去!”当他说出滚字的时候,她的心如刀剜一般狠狠疼着。 撑在桌上的手臂微微颤抖,眼瞳中已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看见她的反应,蔺远彦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和心疼,可是太多事,并不是心软就可以解决的。 狠下心,他故意忽视她脸上的痛楚。“我说滚,你听不懂吗?”忍住泪,她傲然与他对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真的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吗?” 他冷哼,“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你也不想再看到我?” “没错!” 她脸上的笑让他呼吸一窒。“好,我会如你所愿的离开,但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在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是不会罢休的。”她终于如他所愿离开了,但其实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因为他心里有太多的顾虑和隐情,这些都是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不能说,不敢说,一旦说了,这些年的付出也将成为泡影。 他原以为自己心狠无情,一生不会为情所困。 上天却开了他一个大玩笑,在他自认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竟然让他爱上了南朝公主段宁善。 他明明厌恶她,但相处过后,他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为她沉沦,当他发现这个可怕的事实后,想要抽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于是他放任自己的心,直到那幅画出现在眼前,他才惊觉到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和使命。 “轰降--”再一道响雷,外面阴风瑟瑟,接着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此时的气氛,竟如同他的心,黑暗而无助。 卓诚跌跌撞撞地从外面闯了进来,扑跪在地。“大人,您快去劝劝公主吧,她一直站在外面不肯回房,说等不到大人一句答复,她就一直站到死,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气温骤降,公主身子娇弱,万一染上了风寒,怕会惊动到皇上啊。”蔺远彦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公主站在外面?”[群聊制作]“是啊,大人,我们谁都劝不动,本来还以为她只是闹闹脾气,可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她仍坚持不走。” 闻言,蔺远彦感到胸口一揪,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冷下俊容,挥了挥手,“既然她喜欢闹,那就由她闹吧。”“大人。” “出去!”冷声下令,吓得卓诚不敢再多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蔺远彦就不相信那个娇弱的公主真的为了和他斗气而一夜不回房。 外面传来越来越多的嘈娴声,他敛起眉,走到窗口处往外望去,竟有十几个家仆拿着雨伞,给段宁善遮雨,人群中不乏劝阻、哀求她的。 而身着银衫的她,傲然挺立,执意不肯离去。 他不自觉握紧双拳微咬着下唇。该死的女人!没想到她的脾气竟这么倔。 本想狠下心不去理会外面的一切,可坐在书案前,皱眉听着外面越来越多的嘈杂声,他再也受不了的拍案而走,命令卓诚将段宁善叫进来。 片刻工夫,已经被雨水淋得一身湿的赵星绒终于从外面走了进来,只不过此时的她狼狈至极,打湿的长发服贴在两颊,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 她仍旧挺直腰露着自负的笑,“你终于肯给我答复了?”蔺远彦已不知自己是心疼还是生气,恨恨的捏着手中的笔。 “你到底想要我给你什么答覆?” “就算是朋友,也需要坦诚相对,蔺远彦,我只想问你我之间到底算什么?” 室内一阵安静,只听得见外面的雨声。 蔺远彦突然残佞一笑。“原来……你想要一个答案,那么我告诉你,段宁善,从头到尾,你,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当他吐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猛然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刷白了脸,痛得她无法呼吸。 蔺远彦沉默看着她,他想告诉她,其实他在乎她,喜欢她,甚至想要把她当成宝贝呵护。 可是话到嘴边就完全变了样,因身上的重任不许他这么做。 就在这一刻,他成功的在她脸上看到了绝望。 全身颤抖的她,令他担心她会突然晕倒,更害怕她会做出傻事。 可他全料错了,因为她竟然笑了,即使那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倒是忘了,当初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勾引你,我想,如果不是皇命难违,你不会取娶我进门吧。”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盈满眼眶,可她倔强的不肯让它落下。 “谢谢你肯给我答案,至少我不必再傻傻的浪费时间,乞求你的施舍。很抱歉打扰你,从今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带着一抹让人心疼的笑意,赵星绒转身离开了这个伤透她心的地方. 所以她忽略了身后的蔺远彦,在她转身之际伸出了手,那只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好好疼惜的手。 “按照夫人的脉相来看,恭喜夫人。” “什么意思?”赵星绒不耻下问。 自从那晚蔺远彦当着她的面说出绝情的话之后,她知道自己失恋了。 伤心难过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可是失恋不代表活不下去。 心灵上的伤害还没好,连她的身子也向她抗议,最近她的胃口很差,而且经常想吐。 本来她也没太在意,可是今天出门散心的时候,那股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于是打发了跟随的家仆,独自来到医馆,给大夫看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喜脉! 大夫抚着胡须笑了笑。“夫人有喜了,您已经身怀六甲。”“身怀六甲,那不就是说我怀孕了?!”乍听到这个消息,赵星绒又喜又悲。 喜的是,终于可以完成月老交代的任务。 悲的是,一旦她完成任务,就要与蔺远彦分开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馆的,脑袋乱七八糟,理不出一个头绪。 或许提早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也好,守着一份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她右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唇边荡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里面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了,一个小小的蔺远彦,不知道将来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恐怕,她看不到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想到这,心头泛起一股酸涩。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时空,还要经历这些痛苦的事呢? “刘嬷嬷我告诉你,今天你是不答应也要答应,本少爷看上了崔紫嫣可是她的福份,你再罗罗唆唆,就不要怪本少爷无情了。”“可是王少爷,我家紫嫣已经被蔺大人包下了。”赵星绒循声望去,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怡香楼门前。 门口处正发生争执。 她认得这个老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俏丽少女,其中之一就有崔紫嫣,她好像刚从一辆马车上走下来,而那辆马车……她认得,是蔺远彦的专用马车。 就在此时,马车里缓缓走出了俊美男子,正是宰相蔺远彦。 “蔺大人,您快来替紫嫣做主啊,这位王少爷自从上月见过紫嫣,便纠缠不休,如今他又逼着紫嫣作陪,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见蔺远彦沉稳镇定如常,冷冷揸那王少爷,目光中带着几分嘲疯与不屑。 大概是他身上的贵气以及名号吓到了王少爷,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他,一下子矮了半截。 “怎么?听说这位公子想与本官抢紫嫣姑娘,难道公子不曾听说,怡香楼的紫嫣姑娘,已经被本官包了吗?” 躲在远处的赵星绒在亲耳听到蔺远彦说出这句话,即使早就知道蔺远彦不喜欢她,可看到他为了另一个女子与人争执,心,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与此同时,蔺远彦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凝视。 当他们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纷乱的街边以及嘈杂的人群,仿佛在这一刻悄然无声。 两人相隔并不太远,所以他刚刚那番话,她必定听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在她脸上找到了一抹绝望的神情。 陡然她转身就走,不远处一辆马车朝她痴速行驶,而她浑然未觉。 “宁善!” 他口中不自觉低吼叫着她的名字,而那纤长的身影在听到他的呼唤后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越快。 眼看着那辆失控的马车就要把她撞得粉身碎骨之际,蔺远彦想都没想,立刻施展轻功,不顾自己安危的奔向她。 当赵星绒发现危险时候已经太迟,受惊的马区扬起前蹄踢中她的肩,幸好蔺远彦及时奋不顾身的将她扯入怀里,否则她就要死在马蹄之下。 赵星绒痛得晕在他怀里,脸色苍白无比,肩头渗出殷殷的血渍。 “宁善!宁善!”他用力抱着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竟抖得厉害。 他在害怕,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如此深切的体会到害怕的感觉。 “蔺大人……”待疯狂马车驶离,崔紫嫣然急忙跑过来,细细打量被蔺远彦抱在怀中的女子。 她认得她,竟是那天女扮男装的小公子。 蔺远彦叫她宁善,那么,她便是南朝的宁善公主了? “宁善,你怎么了?宁善,你快醒醒啊!” 蔺远彦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快要停止,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刚刚那惊险的一幕。 看着怀中紧闭双眸,毫无生息的苍白面孔,他抖动着右手轻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仿佛也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蔺大人,莫悲伤,我看她只是暂时吓昏过去而已。”蔺远彦猛然抬首,她被他眼中嗜血的神态吓了一跳。 “走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崔紫嫣畏惧的一缩,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蔺远彦为了一个女人愤怒到这种地步。 不敢多言,她恭敬的退开。 就见蔺远彦打横将女子抱在怀中,那么小心翼翼,细心呵护,仿佛她才是他的珍宝,需要用心呵护一辈子的女人。 崔紫嫣心底泛冷。原来,她还是失去了…… 第七章 置身无边无际的黑暗,让赵星绒陷入一种空前绝后的无助之中。 但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喊着她的名。 “宁善……宁善……醒醒啊宁善……” 不,那人不是在喊她,那人喊的是宁善,南朝公主段宁善,而她却是连灵魂都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赵星绒。 昏昏沉沉,她不知自己在这片黑暗中徘徊了多久,只感觉那呼唤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而自她的手心处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催促着她尽快醒来。 “宁善,你终于醒了!” 头顶传来一道兴奋地嗓音,一直温热的大手随之袭向她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熟悉。 蔺远彦? 看到眼前面带惊喜的男子,她不由得一怔,脑海中也浮现出昏迷前所发生的那一幕。 在冶香楼的门口,她亲眼看到他当着王少爷的面,声称他已经包下了崔紫嫣。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想要离开,突然一股痛意袭来,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意识,是有人大声叫喊她的名字。 肩头隐隐传来疼痛感,她皱眉微张开唇,想要说什么,才发现喉咙竟干渴得出不了声。 蔺远彦立刻会意,转身倒了杯温水,又坐回床头,温柔的扶起她的上半身,在将水杯递到她的唇边。 “宁善,你昏迷了整整两天,滴水未进,我猜你定是渴了,来,喝点水润润喉,我已经吩咐莲儿叫厨房煮些清淡的东西送来给你吃。”她真的很渴,就着杯子,很快的一饮而尽。 她眼里满是不解,为什么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她这么呵护关心?难道是怕她丢了小命,无法向皇上交代? “你被一匹失控的马踢到了肩部,受了伤,我已经请大夫瞧过了,伤口无碍,只是身子虚,需要多多调养。” 蔺远彦为她喝完水,又拿汗巾轻柔的帮她拭了拭唇角,动作中难掩爱怜疼惜,这么温柔体贴的他,反倒令赵星绒不知所措。 她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可他却稳稳地坐在床边,坚持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谢谢你在我昏睡的这几天照顾我,接下来的事,莲儿来做就行了。”她边说边想避开他的怀抱,可她越是挣扎,他反而抱得越紧。 最后,她忍不住抬头瞪他,“蔺远彦,你到底想干嘛?大家之前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既然如此,彼此不需要在继续纠缠下去,你现在的行为算什么?”赵星绒低斥,不真的是在其他曾经的冷酷绝情,还是在气自己不够坚定。 明明在听到他的那句“你不是我要的那个女人”时,她的心已被伤透。 可刚刚被他呵护疼宠的瞬间,一颗心仍旧不争气的为之感动,甚至天真的想留住这刹那间的温柔。 不理会蔺远彦的惊慌,她使尽全力起身。将他推至一旁。“如果你是因为愧疚而同情我,那么我告诉你,大可不必,当初是我逼着父皇要你娶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太自以为是,仗着自己是公主的身份就强人所难,才会误了你和崔姑娘……”见他张嘴想说些什么,赵星绒发现自己竟害怕面对事实,她急忙伸手掩住他的唇,可怜兮兮的对她摇了摇头。[群聊制作]“不要告诉我答案,因为我怕我会承受不起……”扯出一记惨淡的笑容,在夜晚的烛光映照中。仍看得出她的脸色惨白。 “我……承认我喜欢你,不知不觉喜欢上你,明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可还是傻傻的……”傻傻的犯下了这样的错。 回想起自己和蔺远彦之间的种种回忆,虽然短暂,却不失甜蜜。 但就是这短暂的甜蜜,却让她不小心失了心,陷得不可自拔。 可她不想让自己变成怨妇,整天活在自怨自艾中,既然他的心不归她所有,留住他的人又有何意义? “我真的你认识崔姑娘在前,虽然崔姑娘是青楼女子,可才情容貌都是上上之选,自古才子家人配,我又怎么会拆散一段好姻缘。”她强迫自己勾起一抹笑,忍住内心的苦楚,淡然道“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崔姑娘,就将她娶进门,纳为妾室吧,若是父皇问起,就说是我的决定,反震……”响起这来到这个时代的目的,内心更加苦涩。“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分开……”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身子就被蔺远彦狠狠抱了过去,撞进他的胸膛,扑鼻而来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不会有那么一天。” 耳边传来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无论是抓在她肩膀上的力道,还是紧紧搂着她的力道都大的出奇。 她先是被他的行为下的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一脸镇定。 “够了蔺远彦……”赵星绒用力推开她,眼神也冷了几分。“这里没有皇上也没有太子,不需要在惺惺作态了。我已经说了,如果你觉得崔紫嫣好,就将她纳为妾室,我……不会介意的。” “不会纳妾,今生今世,我都不会纳任何一个女人为妾!”见她死咬着唇瓣,娇弱的身子微微发抖。这样的段宁善让他倍感心疼。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大掌之中。“宁善,很多事……并非你想像的那样,虽然现在我不能向你解释,但……早晚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压抑太多天的情感,终于在卡到她差点被马车踢飞的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尤其羸弱的身子晕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失去了呼吸。 这两天他衣不解带的受灾窗前,看他时而皱眉、时而痛苦,睡梦中仍伤心难过的留下眼泪,让他憎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定要那么狠心决绝。 如果在那个雨夜里,他肯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她就不必受这种折磨、受这种苦,都是他的错。 此刻见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眼角濡湿,惊惶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伤她太深。 他心疼的再次拥她入怀,从今以后,他会用尽一切努力补偿曾经的错误。“宁善,你伤还没好,而且大夫说……你已经有喜了,不管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养好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低下头,见他微启朱唇,似想要说些什么,他急忙用食指抵住她的口,眼中带着焦急与愧疚表示。“不许你胡思乱想,我不是引文你坏了我的孩子而改变什么。那晚我所说的,不是真的,你刚刚说喜欢我,其实……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聪明如他,唯独逃不过这感情的关口。 此时此刻,他想对她倾诉他所以得想法。“宁善,每当看到可爱善良的你时,我都忍不住想要亲吻你抱着你,当我看到那辆失控的马车就要撞向你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失去你……” 赵星绒由着他紧紧抱着自己,说道情恸时,他的身子还微微颤抖,那股患得患失,让她也跟着心疼起来。 耳边听着这个向来自负高傲的男人,像受到惊吓的孩子一样拼命向自己表达爱意,害她忍不住用力回抱他。 蔺远彦的身子轻轻一颤,似乎懂了这个肢体语言。“宁善……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请你相信,很多事,我都是迫不得已的,但唯独我对你的心意,永不改变。” 赵星绒心头一颤,蔺远彦背后定是有什么苦衷,而这苦衷,竟让她语言感到不安。 自从公主传出怀有身孕之后,相府上上下下一片欢天喜地。 从那天起,蔺远彦除了上朝之外,几乎片刻不离妻子身边,呵护备至。 下人们都十分诧异,他们冷傲自负的宰相大人原来也有如此多情的一面。 毕竟之前两人闹的那么僵,惊得府里上下都以为大人极讨厌公主,还有传言大人是以为不敢违抗皇命,才将公主迎娶进门。 今时今日,大人脸上那还有半点委屈的表情,分明就将公主当成了宝贝,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似地。 如今公主又怀了孩子,大人更是时时刻刻从旁小心伺候,还把御医请来相府,并十分热心的与御医探讨保胎之道。 公主身怀六甲的喜讯很快就传进宫里,皇上之道后,开心的送来大量礼品,宠爱之一溢于言表。 赵星绒第一次体会到父女亲情,蔺远彦不忍她思父心切,相府离皇宫又不远,便命人备了暖轿,亲自带着她进宫见驾。 进宫后,免不了又碰见太子,赵星绒虽然不太像看到他,但好歹太子也是段宁善的哥哥,而且蔺远彦已经解释清楚他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所以之前的芥蒂她也就不在意了。 令她意外的是,这才进宫见到太子,对方不但没有在用恶毒的目光盯着她看,反而像个好哥哥似地关心她的身体。 蔺远彦更夸张,分明把她当成易碎的宝贝,从头呵护到尾,搞得太子殿的宫女太监们,无不用惊奇的目光仔细打量他,以为他是冒牌货。 “宁善,如今你已经有了蔺大人的骨肉,很快就要做娘了,以后可不能在像孩子似的调皮任性了。” 段宁康将妹妹和妹夫召进自己的东宫,又命人奉上好茶好水,极力关照她,仿佛疼爱妹妹的好哥哥。 赵星绒虽然对他的突然转变不适应,可一想到骨血亲情难以改变,搞不好以前真是她误会了,所以努力培凯成见。 她笑的极甜。“太子哥哥定是听了远彦胡说,才人懂我调皮任性吧。”眼前同样英俊优秀两个男子,一个是自己的丈夫,一个是自己的哥哥,两人比邻而坐,优雅品茶的模样,不知会迷死多少姑娘家。 见蔺远彦不啃声,只是笑着,她不禁嗔怒的皱了皱眉,又在桌子下用脚尖提了提他。 “喂,到底是不是你自爱背后诋毁我的形象,如今不但父皇说我任性调皮,就连太子哥哥也这样看我,远彦,不要告诉我这里面没有你的功劳?”蔺远彦眼带宠溺的对她笑说,“若说调皮任性污了宁善公主的名声,那刚刚在桌子底下的那一脚又算什么?”不理会她俏脸微红,他佯装痛苦,“说起来公主的脚力可真不小,为夫的腿差点就要被你的三寸金莲给踢断了。”[群聊制作]“喂,哪有那么严重,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星绒敢要起身准备休息他,就看到左右宫女太监们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当事人蔺远彦却一脸挑衅。 不能为自己出气,害她又是皱眉,又是嘟嘴的,模样煞是可爱。 “好了好了,别忘了你现在有孕在身。”蔺远彦讨好的将桌上的奶黄糕递到她嘴边,“还要在过一个时辰才用午膳,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现在你是一张嘴养活两个人。” 他满是呵护疼爱,又当着那么多吓人的面亲自伺候她,看在旁人眼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段宁康不动声色的品茗,站在旁边伺候着的是他的贴身宫女绿荷。 当年宰相是东宫的常客,但她从未见过这位冷漠著称的蔺大人疼起女人来也是这么体贴入微。 见公主驸马这般恩爱,她心头不禁升起几分羡慕。“宁善公主,这奶黄糕可是御膳房专门为太子备的点心,据说做法奇特,味道鲜美,即使后宫妃嫔想吃也不一定吃得到。” 赵星绒平日很喜欢吃美味小点心,听绿荷这么一说,很想要尝一尝。 就着蔺远彦的手,她刚要要下地一口,却突然反胃,这种不定时的害喜,让她尝到怀孕的苦楚。 蔺远彦见状,急忙起身,轻怕她的背,并命人拿来毛巾和脸盆。 可赵星绒只是干呕几声,即使没事当食,她已没了食欲。 然后她靠在蔺远彦怀里,享受他的照顾和安抚,她忍不住道“看来绿荷姑娘对着奶黄糕清幽独钟,可惜我今儿个身子不适,不能品尝,不如在这里借花献佛,就将这盘奶黄糕送给绿荷姑娘吃。” 久未开口的段宁康皱眉。“她只是一个奴才,怎么配吃这种奢侈的东西?”绿荷一听,急忙跪下,“奶黄糕可是御膳房专门给太子准备的,奴婢怎么敢独自享受。” 蔺远彦倒是笑了笑。“不必拘礼,这不过是宁善公主的一番心意,你收下便是,相信太子不会在乎这点小事吧。” 段宁康脸色变了几变,随即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淡笑,“既然是蔺大人和公主的赏赐,那么你就拿去享用吧。” 绿荷见主子开了口,赶紧谢恩,这才起身端走那盘糕点。 而段宁康那一闪即逝的脸色转变,却被有心人蔺远彦逮个正着。 用过午膳,皇上召见公主道御书房,父女见面,又是一番叮嘱关心。 当初外界传言太子与宰相之间关系暧昧,他才急着将女儿硬塞给乐蔺爱卿为妻。 现在想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在乎儿子,反而忽略女儿的幸福。 成亲之后幸好女儿和蔺爱卿相处的还不错,虽然小两口时不时有些争吵,可现在女儿怀了蔺家骨肉,他又亲眼看到蔺爱卿小心呵护宠爱女儿,终于可以安心。 “宁善,你母后死得早,再加上你从小性子就野,朕平日里忙于政事又没时间管教你,自觉对你有所亏欠。” “父皇,女儿从未怪过父皇,而且女儿现在很幸福美满,倒是父皇每天忙于政务,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皇上对她也算厚待,而且每次进宫,他总是慈爱的关怀她,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他当成亲身父亲般孝敬。 皇上看女儿这么懂事,比从前那个刁蛮的女儿不知体贴多少倍,心里很是感动。 他忍不住怜爱的抚摸女儿的头。口中感叹,“宁善啊,你越大,长的越像你过世的母后,想当年,她进宫时,也是你这般年纪……”提及母后。赵星绒不免心虚。”女儿赏赐掉进河里后失去了部分记忆,所以对于母后的印象,实在很模糊,不知父皇可以母后的画像,看看能不能勾起女儿的回忆?“ 皇上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好生无情,若真给你母后知道你连她的样子都忘了,看她怎么罚你。“ 嘴上虽这样说,眼神举止却全是宠爱之情。 见宝贝女儿嘟嘴撒娇,皇上便顺了她的心意。“罢了,朕今天就带你去见见你的母后。” 赵星绒不知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去见母后?难道母后没死,而是被他软禁在某个宫殿里? 知道昭人殿三个大字出现在眼前,她才猛然回神,记得上次她迷路曾来过这里,知道这里是皇宫祭祖的地方。 段昭庆打发两旁的侍卫和太监后,带着爱女踏进正殿。 里面向后缭绕,正殿前摆满了历代帝王的灵位,而大殿两旁,则是一幅幅女子画像。 “宁善,这些画像都是历代皇后的画像,右边数来第三幅,被追封为慈孝皇后的那位,边说你的亲身母亲。” 赵星绒仔细打量着画中女子,三十岁上下,一身雍容华贵,顾盼生姿,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不愧是一国之母。 原来母后竟是江南第一才女,也是江南陈府千金小姐,进宫后,因德行出众,仪态大方,故而被追封为皇后。 只可惜她红颜薄命,在段宁善十岁时便撒手人寰。 静静听着皇上坐在龙椅内追忆过去,脸上不禁泛起一抹幸福的笑容。自古无情帝王家,原来在皇上的记忆中,想必当年拥有一段难忘的爱情吧。 见皇上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赵星绒也不忍心去打断他的冥想,迳自在这殿里东走走、西逛逛,很快,目光再次被引起她和蔺远彦无言战火的那幅画像所吸引。 她缓步走到画前,细细打量画中女子。对方明明是女子,可她身上所散发的霸气,却让人不由得对她产生敬畏之心。 看了看画上的时间,竟然是三十年前! 能摆在这昭人殿的牌位和画像,应该都是南朝皇室贵族成员,那么着女子会是谁? 忍不住伸手在换上轻轻摸了几下,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年,但这画保存完好,没有半点泛黄迹象。 “哗啦——” 就在她的手指在纸上来回触摸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声响,接着,眼前的画像突然自动卷了上去,墙壁上出现一个小黑洞,自黑洞内慢慢向外送出一直精致的小盒子,她本能的接过盒子,才发现盒面竟是明黄锦缎,上面还绣着两条飞舞的青龙。 “父皇……”对于这突来的变故,赵星绒一脸茫然。 原本沉浸在追妻之痛中的皇上见状,急忙走过来,一把将锦盒夺了过去,眼中带着几分责备。 “宁善,你怎么随便启动这殿里的机关!”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玉雕的大印。 “父皇,这是上面?” 只见皇上捧着大印轻抚了几下,神色复杂。“这……便是我南朝统领千军万马的虎符帅印。” “可是……父皇,帅印不上应该挡在本朝大元帅的手中吗?怎么会藏在这昭人殿里?” “傻孩子,我南朝已经多年没发生过战事冒着雪年南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政权皆掌控在皇室手中,而这可以统领军队的帅印,则被先皇下令放在昭人殿中不得外泄,因为先皇担心外戚夺权,会导致皇族没落……”赵星绒听的一知半解,大概意思好像是原来的老皇帝不想将过多的兵权外方,深恐有人造反。而之所以会将帅印藏于这昭人殿内,也是不想历代武将使心机去争夺这东西。 说来说去,只能说先皇过于霸权,才会出此下策。 “父皇,那这画中的女子是何人?” 小心放回帅印后,将刚刚自动卷上去的画轴在此展开,神色不禁凝重起来。 赵星绒见状,不禁皱眉。为什么每个人在看到画中女子时,都会是这种表情? 难道这女人也是父皇的嫔妃之一? “她……她是朕的堂妹,九公主——段飞云。”九公主?皇上的堂妹?她心底琢磨着,既然是九公主,按理说应该是皇上的亲生妹妹啊,可为什么会是堂妹呢? “宁善,又太多事你不懂,这位九公主,在我南朝可是一个奇迹,可惜……”皇上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赵星绒看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像是在隐瞒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这画中女子为什么让所有的人闻之色变? 蔺远彦如此,当今皇上也是如此。 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第八章 在昭仁殿里发生的那一幕,很快就被赵星绒抛到脑后,毕竟国家大事她没兴趣参与,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每日都过得很幸福。 “宁善宁善,我刚刚好像有听到宝宝在动哦。”贴在她肚皮上聆听胎儿动静的蔺远彦,哪还有半点宰相的架式,见他半跪在软榻上,躬着身、翘着臀,一手撩起亲亲老婆的红肚兜,一边将俊美的脸颊贴在那根本不算太凸出的嫩肚皮上,所有的威仪已不见踪影。 赵星绒没好气的拍拍他的头。“夫君,我怀孕才不到三个月,怎么可能会有胎动。” 蔺远彦却依旧趴在她身上,像个大孩子似的不肯起来。“谁说的?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蔺家的后代,搞不好天上那些文曲星武曲星听闻我蔺远彦的大名,争着往你的肚子里钻,能做我蔺远彦的儿子,也是他们的造化。”真拿他的臭屁没办法,想必这样孩子气的蔺远彦,也只有她看得见吧。 “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面的一定是儿子?” “儿子女儿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自从知道妻子有了,他便每天都在期盼小生命诞生。 想到将来有个软软嫩嫩的小家伙喊他爹,就忍不住心花怒放,也因为如此,他更加珍惜妻子大人的身体状况。 虽然御医开了无数保胎的方子,他也每天汤水补品的供着,可还是怕不小心伤了她的身子。 蔺远彦顽皮的躺在妻子的腿上,大手来回抚摸那白皙柔软的肚皮,在红肚兜的衬托下,更显娇嫩,让人忍不住想亲一下。 脑子想着,嘴巴却立刻行动,也不理会娇妻的低呼,他就直吻了上去,并在那娇嫩的肉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殷红。 抬眼看妻子,瞧她两颊酡红的模样煞是可爱,他一个忍不住,将她顺势扯入自己的怀抱,并在她耳边半是撒娇半是讨好的低喃,“前几日我问过御医,他们说你虽怀了身孕,但不会影响夫妻房事,宁善,今夜给我好不好。”她被他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耳边听着他低沉、充满诱惑的嗓音,惹得她一阵轻颤,见他双眼暧昧的盯着自己,她耳根一红,双手回抱他,无声回应他的请求。 蔺远彦见状,不再迟疑低头轻咬她粉润的唇瓣,唇舌交缠,彼此紧拥着对方…… 夜深人静,室内烛火已熄灭。 赵星绒因体力透支而沉沉睡去,蔺远彦却藉由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爱怜的打量她的睡颜。 此刻的她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把他当成可以依靠一辈子的良人。 可是想到自己暗中筹划多年的计划,一旦那天到来,他与段宁善之间,又该何去何从? 室内一片安静,陡地,从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蔺远彦眉头一紧,片刻后,门外响起轻微的击门声。 他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妻子放开,又帮她盖好被子,起身套了件衣服,便匆匆离开卧室。 门外,一个身着夜行装的男子见了他,先是跪下行礼,而后轻声道:“主人,您猜得果然没错,那绿荷在吃了点心后,上吐下泻,据说险些折腾至死,小命是保住了,可却始终昏迷不醒。” 蔺远彦脸色一凛,捏紧的双拳发出咯咯声响。“马上命人叫太子出宫,告诉他老地方见。” “是!”黑衣人领命,起身离去。 当蔺远彦只身赶赴皇城郊外的一处乱葬岗时,段宁康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 他同样身着夜行装,在夜色的保护下,隐没在树丛之间,四周乌鸦啼叫,为这阴森恐怖的地方又增添几许寒气。 蔺远彦快速奔至他面前,未等对方开口,狠狠两记耳光已经甩到段宁康白皙俊秀的脸上。 “你都知道了?”段宁康保持着被掴的姿态,傲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只不过唇边却荡出几分冷意。 蔺远彦恶狠狠扯住他的衣襟,强迫他看着自己。“你不否认?”“做了就是做了,为何要否认?更何况,你安插在东宫的眼线不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了?”段宁康冷笑一声,无畏的与他四目相对。“没错,我是在点心里下了打胎药,没想到那贱人福大命大,居然将点心赏给了倒楣的绿荷。” 啪!又是狠狠的一记耳光,掴得段宁康踉跄的跪倒在地。 他狼狈的捂着肿痛的脸颊,狠瞪着蔺远彦。“主人,那个贱人在你心中那么重要吗?别忘了你身上所背负的使命,还有皇上对你的重托。”[群聊制作]“我会竭尽所能的完成使命,至于皇兄那边,我也会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但我警告你,不要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一些让我生气的小动作,如果宁善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在我面前以死谢罪吧。” 蔺远彦一改往日清冷优雅的模样,此时此刻,宛如索命修罗。 居高临下的他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段宁康,眼里尽是一片残佞杀气。 对方一惊,既不满又畏惧,却是大气不敢喘一声,仍卑微的跪在他面前,紧咬着牙,敛住所有的反抗,不情愿的点头。“属下明白了,只是主人,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为了这段不该投入的感情而难以脱身吗?”“……”蔺远彦何尝不矛盾,爱上段宁善绝对在他的计划之外,只是爱都爱了,他从不后悔。 冷眼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边的段宁康。“我的事,我自有分寸,倒是我要让你查的事情,你查得如何?” “我已经加派人手,四处探查那东西的下落,可我的人搜遍了那老皇帝的寝宫、御书房,还有他经常去的一些地方,都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蔺远彦冷哼一声,负手而立。“怕是你整天只将心思放在我身上,倒忘了正经事吧。” “属下不敢。属下已经按照主人的吩咐,将北国大部分的奸细以商贾的身分领进南朝各个州县,还有朝廷上一些重臣也全被属下收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么余下的时间,希望你能将精力放在这个‘东风’上,莫再在我身上浪费多余的心思。” “是,属下明白。” 见蔺远彦施展轻功,转身离去,跪在地上的段宁康才缓缓起身,眸中,升起一股不易察觉的狠厉。 段昭庆,恨到想要手刃他的性命! 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昏君,他的父母又怎么会惨死在刀下,害得他流离失所,变成孤儿。 他父亲曾是南朝将军,为南朝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没想到在朝中遭他人嫉妒,佞臣一本奏折递到段昭庆面前,结果那个昏君不明是非的拟下圣旨,他家三百多口一夜之间被满门抄斩。 而他则被老管家偷偷救了下来,可逃跑途中,老管家却被山贼杀死,年仅十岁的他,在亲眼目睹亲人去世后,又被山贼带走,不得已变成山寇。 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北国二皇子,也就是南朝当朝宰相蔺远彦。 对方发现他身手不弱,聪明伶俐,所以便栽培在身边,潜心教导,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南朝皇帝,他兴奋异常。 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为死去的父母报仇了,却没想到傅凌越居然对南朝公主产生了感情,变得妇人之仁。 他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他要报仇,他要雪恨,他不能让仇人之女享受到主人的疼爱,他要将自己所经历的,统统加诸在段宁善身上,所以,段宁善必须死!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设计陷害,终究逃不过主人的眼。 抚着麻痛的脸颊,他心底不禁怅然。 蔺远彦趁着夜色回到相府,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悄潜回卧房。 见爱妻睡得正香,他悄然褪下衣衫,轻巧上床,将那娇躯缓缓揽至怀中。 她在睡梦中嘤咛了几声,直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将整张小脸都埋进他的胸膛后,又再次沉睡。 只差那么一点,只差那么一点,他就失去她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在害怕。那天若不是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发现段宁康的言行举止都与往日不同,才派人暗中调查。 果然如他所料,段宁康居然胆大妄为在点心中加入打胎药,而且药效极强。 那日若不是宁善胃口不好,恐怕…… 想到这里,他只觉背脊升起一股寒意,头皮一阵发麻。 如果失去了宁善,他到底能不能承受那样的打击? 宁善……他在心底呼唤她的名,眼里盈满痛楚。 他心里有太多阴暗的东西,其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政治阴谋,每次看到她娇憨无邪的对自己笑,不顾一切的将她交给自己的时候,他便会心生愧疚。 见她睡得那么安详,唇边甚至还荡着笑意,他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轻声在她耳边低喃,“宁善,不知道你此刻安详的笑容,会不会一直为我保留?”怀中的人儿再次嘤咛几声,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腰,像个孩子一样紧紧偎在他怀里。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抱紧她。 一夜相安无事,翌日清晨,蔺远彦因为不必上早朝,所以陪着妻子睡到了日上三竿。 近晌午时,卓诚见两位主子醒了,急忙命厨房备好午膳,一家人围坐在前厅开始用膳。 自从赵星绒担任了府里几个小毛头的老师以后,她便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将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叫到前厅里陪自己吃饭。 她的理由是,人多热闹,而且还可以增加食欲。 蔺远彦本来是不同意的,但见妻子三番两次为这件事同自己争论不休,之后又见那群小鬼果然很依赖她,为了不引起妻子不悦,他也就默许了。 刚开始孩子们被叫到前厅用膳很不习惯,大概他太有威严,才让他们害怕。 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孩子们发现严厉的蔺大人其实也是一只纸老虎—— 在公主面前,他的确是一只纸老虎。 饭桌上一如往常的热闹非凡,几个小毛头每次见了赵星绒都喜欢问东问西,亏她脾气好,且有问必答,绝不含糊。 一旁的蔺远彦不时给她加汤加菜,在心底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小鬼遣得远远的,免得每天都同他抢娇妻。 赵星绒看着两旁那一堆小萝卜头童言童语好不可爱,禁不住又想起自己以前做老师时的回忆。 “如今你们也识得很多字了,而且又懂得一些人生的道理,将来长大之后,想从事什么行业?” “我长大后也想做教书先生!”其中一个小男孩首先举手发言,“而且我还要把老师教给我的东西统统教给别人。” 赵星绒笑了,看着那孩子可爱的举止,也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心教导。 “我要学刺绣,将来绣好多漂亮的衣服给老师穿。”一个小女生也跟着搭话。 “我想做厨师……” “我想做马夫……” “我想做大将军!”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卓诚那个有些自闭的儿子卓小福,居然语惊四座。 不但赵星绒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一向不把这些小皮猴放在眼里的蔺远彦也多看他几眼。 “哦?小福为什么想做大将军?” “因为大将军很威风,可以统领千军万马,还可以报效朝廷、光辉门楣……”别看平日里卓小福内向胆小,不吭声不吭气的,但内心深处却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 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又听当家主母给他们讲了很多知识文化,知道人只有不断的奋发图强才可以出人头地。 而且历朝历代,唯一让人称羡的当然是在战场杀敌的大将军,所以不知不觉中,他便在心中树立了这样的想法。 赵星绒顺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没想到你这小毛头的理想还真不小,只不过现在我南朝国泰民安,也和邻国相处和睦,就算你当上了大将军,也无法带兵打仗啊。”卓小福一听,皱了皱眉,毕竟他年纪还小,哪懂得这些深奥道理。 倒是蔺远彦多长了心眼。“没想到你一介女流,竟然也懂得这些国事?”她嘻嘻一笑。“别以为只有你们这些当官的大臣们才懂这些,我虽然是女人,可对于国事也是有些了解。上次入宫时,父皇曾给我讲了一些关于我国的历史。而且自父皇登基以来,南朝被他治理得有条不紊、百姓安康,哪还会有什么战争?要我说呀,藏在昭仁殿里的那枚帅印根本派不上用场,就让它乖乖躺在昭仁殿里长眠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赵星绒无意间提到帅印时,蔺远彦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宁善,你刚刚所说的帅印,是怎么回事?”他状似漫不经心询问。 赵星绒却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帮旁边的卓小福夹了一块鸡肉,又帮对面的小丫头夹了猪蹄肉。 “不就是被父皇放在昭仁殿中的帅印喽。那里有一处暗阁,就在上次我临摹的那幅画像的后面,父皇说现在南朝无战事,而且皇家又注重兵权,所以那枚帅印就被藏在那里……”她突然一顿,“远彦,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的脸色一凝,面对她的质问,他却冷静的保持惯有的笑容,“当然是很不满啊。” 说话间,他已经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下,疼爱的点了点她挺俏的鼻头。“别忘了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那些国家大事无需你来操心。还有啊,从今天开始,你最好遵照御医的吩咐要少量多餐,可不能每天只吃一点点,饿瘦了你我倒不心疼,若是饿到了我的儿子,我可不轻饶你哦!” “噢,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心疼儿子而不是心疼我呀!蔺远彦,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我要休夫啦……” 两人开始说笑打闹,看在下人眼底,早就见怪不怪。 而此时的蔺远彦脸上虽带着迷人笑意,但眸底的阴沉,已渐渐掩饰不住……当赵星绒的肚子越来越明显,身材越来越臃肿时,已经是四个月后。 如今她肚中的胎儿已经整整七个月,经过御医几番把脉诊断,确定胎儿正常,母体健康。 蔺远彦每天将她护在府里不准外出,就算出门,也派十几个家仆陪伴左右。 冬去春来,每年四月初八是上香拜佛的时节。 赵星绒听府里的下人说,距皇城八十里外一个叫青山寺的地方,常年香火鼎盛,而且有求必应,所以便和丈夫提议想去青山寺给菩萨上几灶香,再多捐些香油钱,吃半个月斋,以求腹中胎儿健康漂亮。 蔺远彦听后,也大为赞同,急忙打点家丁,又派了武功高强的保镖整整二十人陪伴在侧。 如果不是朝中有事走不开,此番他必会与她同去。但体贴的赵星绒,要他先以国事为重,反正她不过是出门半个月,而且又有这么多家仆保镖跟着,要丈夫放心。 临行前,夫妻两人依依不舍道别,蔺远彦小心将她扶上软轿,又嘱咐下人一定要好生伺候,若有半点差池,唯他们是问。 赵星绒拉着他的手,好笑又好气的冲着他摇头。“你别动不动就吓别人,我能有什么差池,这么多人护着,难道还会被人劫去不成?”他也不反驳,只拉着她的手,表情认真的交代,“宁善,待我忙完了眼下这些事,定会亲自去青山寺接你回来,你……你一定要等我知道吗?”“知道啦,你还真像个老太婆,罗罗唆唆,又不是生离死别,干么搞得这样紧张?” “不准胡说,什么生离死别!” 他惩罚性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惹来她一阵娇呼,又生怕被家仆看到两人打情骂俏,忍不住瞪他一眼,“别闹了啦,被卓管家他们看到,又要说我这个当家主母没威严了。” 远彦也真大胆,很多行为举止居然比她这个现代来的人还要开放。 蔺远彦又是一番叮嘱,直到轿夫喊了声起轿,他又追上轿身,掀开轿帘,与刚刚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竟是一脸复杂神色。 “宁善……今日一别,我们怕是要短暂分离一段时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赵星绒隔着轿帘看着他一脸深切,心头涌出几分甜蜜和感动。以为他不放心,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并用力点头。“放心,我会乖乖等你来接我……” 最后,两人就在依依不舍中相互道别。 一路相安无事,蔺远彦派来的保镖也十分尽责的保护她的安全。 两日后她到达青山寺,前来上香的香客果然不少。 寺里的主持方丈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早派小沙弥将客房逐一收拾干净,又命人准备可口的斋饭好生招待一番。 赵星绒很大方的捐了一大笔钱给青山寺,又在菩萨面前为自己的孩子祈福。接下来,每天在寺里吃吃喝喝,偶尔与方丈卿些佛法心经,日子过得倒也奇快无比。 只不过,赵星绒隐隐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那事像蕴藏着什么阴谋,因为她发现身边的仆人跟得越来越紧,以前还会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但不知从何时起,她连上个茅厕也要有人跟着。按仆人的说法,是相爷担心她,所以才全天候的随侍在侧。 转眼间半个月已经过去,不但没有等到蔺远彦的身影,她还被困在这青山寺内。 直到一个月过去,她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她似乎被人软禁了。 可家仆给她的回答却是,如今她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相爷希望她能在寺里待产,并且还派人送了三个产婆到青山寺。 对于这突来的决定,赵星绒只觉得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但此刻已容不得她多想,因为临近预产期,腹中的胎儿蠢蠢欲动。 几天后的某个夜里,羊水破了,几个产婆和侍女忙成一团,经过整整一夜的煎熬,一个可爱的小生命终于降临人世。 赵星绒疲倦的看着产婆怀中抱着的小宝贝,小家伙眉眼还纠结在一起,但隐约中却可见蔺远彦的模样。 就在她还沉浸在顺利产子的兴奋里,竟听到看护她的守卫、保镖们相传的消息——皇上病重,太子突然失踪,在朝为官多年的宰相蔺远彦,夺下了南朝帅印。 听到消息,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想起南朝帅印,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事实——她很有可能在无意之间,闯下了弥天大祸。 第九章 此时的皇宫深处,皇上段昭庆一脸颓废的坐在龙椅内,今日早朝,朝堂上却无大臣。 唯一站在大殿中间的,竟是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头戴珠冠的蔺远彦。 往日的君臣此时四目相对,只不过彼此间不再是圣君贤臣。 段昭庆目光涣散,容颜憔悴。“蔺爱卿,不,如今叫你蔺爱卿,似乎已经不合适了。你能不能告诉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将朕逼到今天这种局面?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宠爱吗?” 今年不过五十有余的他,经历这场宫变,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几日前,东宫太子段宁康突然失踪,而一直被他深信不疑的蔺远彦居然举着帅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造反。 让他不敢相信的是,那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臣子居然倒戈相向,全体上奏要求他退位,立蔺远彦为当今天子。 段昭庆自认在位几十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苍天百姓的事,可为什么到了晚年,竟遭此劫数,难道……真是当年那件事的报应吗? 蔺远彦傲立于大殿正中央,一张俊脸不怒而威,比当今天子,更有帝王之姿。 面无表情的他,双眸冰冷,早已寻不到往日的谦虚恭敬,唇边噙着让人心寒的冷笑。 “皇上,不,我应该叫您一声表舅才是,只不过直到今天为止我都很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做我的表舅。” 段昭庆被他喊得脸色一惊,“你……你究竟是何人?!”蔺远彦向他逼近,以往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孔,此时却像是地狱恶煞。“想知道我是谁吗?” 他冷冷的哼笑一声,“不知道陛下可否还记得当年赫赫有名的飞芸公主,也就是那位被先皇立为皇储,将要接任南朝帝王的段飞芸?”“飞芸公主?朕的堂妹?你……你是她的……”“没错,我便是段飞芸的儿子,也是北国的二皇子,傅浚越!”段昭庆彻底被这个事实打到,他此生此世唯一的心结,便是自己的堂妹段飞芸,而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错事,也就是昧着良心,偷偷篡改了先皇的遗嘱,将原本该即位的段飞芸,硬生生的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为了以防后患,他还做了一连串惨绝人寰的错事。 此时的段昭庆脸色苍白,脑子里全都是关于过去的点点滴滴,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他认为已经死了的段飞芸,居然还留下子嗣。 傅浚越将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胸口处积压的全是说不出来的恨意和满腔杀气。 “段昭庆,你可想起来当年那位被你残害的堂妹?你以为装出仁君,满口仁义道德,就可以得到天下民心,安安稳稳的坐在皇位上享受帝王之乐吗?你可知,你的做法违背天理,天地不容?你以为,我母亲在天之灵,能容得下你这个伪君子存活于世吗?” “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段昭庆一脸痛楚,踉跄的从龙椅上跑到他面前。“朕知道当年使计从先皇的手中夺下皇位是朕的不对,可朕也是逼不得已,虽然南朝历史上也有女皇继位,可是轮到你母亲那一辈,民间却流传着一则传言,说南朝女皇继位,二十年后将惨遭灭国……”傅浚越冷冷的看着他在那哭诉往事,脸上并没有因为这番解释而动容半分。 事实上有关于那个谣言他也略知一二,只不过,一想到自己母亲当年所遭受的痛苦,心底的恨意又怎可能在瞬间浇熄。 “就算民间有这个流传,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出那么残忍的行径?你知不知道你当年派人在我母亲身上下的那个蛊,害得她有多惨吗?”段昭庆眼眶一红。他怎能忘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想当年,先皇因只爱皇后不纳嫔妃的缘故,膝下只生得一女段飞芸,段飞芸虽为女儿身,却豪气万千、霸气如虹,小小年纪便已经显现出帝王之姿。 先皇对这个女儿又是疼爱又是呵宠,更立下遗嘱决定在自己百年之后,将女儿推上女皇之位。 可惜过没多久,民间便传出女皇继位南朝灭亡的传言,段昭庆害怕南朝基业会毁在堂妹手中,所以才派人趁着先皇弥留之际偷改了遗嘱,立自己为王。 只是段飞芸岂是软脚虾,他篡改遗嘱一事被她不小心知道了,为了以防万一,他便找来苗疆巫师在她的身上下蛊。 结果,南朝皇位如他所愿的得手,而原本该继承大统的段飞芸因为中了蛊,不但每天生活在痛楚之中,还被他囚禁于冷宫深处。 直到某日她趁着蛊毒未发作时使计逃离皇宫,而他在得知消息后,马上派人缉拿,结果她为了躲开追兵,竟之身跳下山崖。 本以为她已香消玉殒,却没想到,她的子嗣今日竟找上门。 傅浚越逼近,一把扯住段昭庆的衣领。“我猜你一定很好奇当年那个跳下山崖的女人为什么没死?没错,她事后被人救下,而救她的那个人正是北国君主,也是我的父皇。可惜的是,父皇虽救了她的命,却无法治愈她身上的蛊毒,你知不知道我母亲每次蛊毒发作时,都像死过一次一样,段昭庆,就算你为了保住南朝江山,可有必要对一个女子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吗?”“没错!当年都是我一意孤行,毁了飞芸堂妹,这一生我唯一愧对的也是她,我……我知道我该死,我对不起她,我真是糊涂啊……”段昭庆又何尝不后悔,但事已至此,说再多都太迟了。 头顶再次传来傅浚越的冷笑声,“段昭庆,你知道我母亲临终时的遗言是什么吗?” 见对方抬头慌乱的看着自己,他冷笑道:“她说,有朝一日,定要我兄弟二人夺回南朝江山,为她报仇雪恨,而我和我的胞兄,也就是北国君主这些年来里应外合,今日,终于实现了母亲临终时的遗愿。 “你以前曾担心过,北国商贾在南朝营运,会不会对南朝造成影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些商贾全是我北国派来的奸细,就是等有朝一日,好一举夺得南朝天下,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连南朝太子也会与我同仇敌忾吧?”傅浚越投给他一记残忍的笑容,“那是因为,南朝太子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在山贼手上。” “你……你说什么?!”这个消息,远比他今天听过的任何一则消息都要令他震惊。 “那个始终叫你父皇的太子,不过是我的手下易容而成的,而真正的太子,当年在你派他去狼国出使的时候,遇到山贼被其杀害,在确定了死者就是南朝太子时,我才想到这个将计就计的方法,这样一来,我为母报仇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 “这些年来我处心积虑,里应外合,甚至想尽一切方法来架空你的皇权,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亲手将你拉下皇位,只可惜那枚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的帅印始终威胁着我……” “所以这些年来,你才一直隐忍不动,并让那个假太子在暗中调查帅印的所在地?”段昭庆猛然回想起,太子每次都会有意无意的向他打探帅印的下落,而且好多次他都在自己的寝宫和御书房中发现东西有被动过的迹象,当时还以为是宫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小太监想偷东西呢。 傅浚越一笑。“没错,那枚帅印的确是我的心结,毕竟军权在手,才得以号令天下。你虽然昏庸无能,但至少还知道紧握兵权,可惜的是,你百密一疏,到底还是被我查得了帅印所在,而帅印到手的那天,就是你下台退位的时候!”此时此刻的段昭庆哪里还有半点帝王的威严,在得知自己的爱子早在八年前已丧命,他整个人一蹶不振。 如今又听到傅浚越说到下台忍不住老泪纵横,身心疲惫。 “蔺远彦……不,应该要叫你傅浚越才对,你所谓的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是不是也包括你对我的利用?” 就在傅浚越与段昭庆对峙的时候,身后竟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他心底猛然一惊,缓缓回头,身后那个面色苍白的女子,正是段宁善。 看到她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原本大腹便便的肚子此时也恢复了原样,他心头蓦地一惊,竟有些心虚。 “宁善,你怎么突然回宫了?” 赵星绒眯着眼,脸上流露绝望之色。“‘蔺大人’难道害怕我回宫?”她惨然一笑,“你口口声声要我相信你的下场,就是你利用我得到帅印,然后又逼我父皇退位,最后想要将南朝江山占为己有吗?” “我真没想到,你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连感情都可以牺牲利用,那么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是不是从头到尾,我只是一枚被你把玩在手中的棋子?”刚走大殿外听到的事实令她震惊心痛,他无情的言语句句刺入她的心,虽自己并非这时代的人,但想到真心的爱恋却被利用,令她浑身泛冷,心痛难当。 傅浚越被她质问得无言以对,见她双眼湿润,声音哽咽,虽然早料到这天迟早会到来,可万万没想到当他面对这样场面的时候,竟然会害怕得手足无措。 他闭着双眼沉吟许久,却无法应对只字片语。 他多想告诉她,这谋略多年的计划险些因为她的出现而一度终止,他更想告诉她,她在他心里的影响力已经无从估计。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他要报仇,必定会牺牲爱情,既然他选择了前者,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再说爱她宠她? 他的沉默,直接告诉了赵星绒答案。 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只是他利用的棋子,当泪水夺眶而出,她心痛得快停止呼吸。 一边的段昭庆见此情形,不禁悲从中来。乍闻儿子的死讯,他整个人顿时老了好几岁,如今这世上,他也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了。 “傅……二王爷,事到如今,我……我能不能与我女儿单独谈谈?”赵星绒没想到自己居然要面对这样的局面,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子,今日已成为败寇。 而更让她心疼的是,这可怜的老人不但痛失爱子,就连女儿……也并非是原来的女儿了。 因为这身子里的灵魂早已经不归段宁善拥有,取而代之的是她赵星绒。 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无言痛苦。 没想到曾经美好的一切全是雾里之花,雾散后,才看清事情的真相原来如此残酷。 蔺远彦竟派人将自己软禁在青山寺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的巨大变化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国没了,家没了,就连感情也没了。 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蔺远彦的计谋,而她却可笑的成了这计谋里的棋子,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自己还傻呵呵的兀自高兴,傻傻付出真爱。 “宁善,莫要悲伤,你刚产下麟儿,身子薄弱,还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虽然她被软禁在青山寺,却已察觉朝中有变。 所以趁着守卫放松之际,偷偷逃出青山寺,而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因为有莲儿和仆人照顾,她相信不会有事。 过几日她连夜赶路,回到皇宫后,就见到翻天覆地的巨大改变,又亲耳听到傅浚越刚刚那番真相,更是不禁难过万分。 父女俩见面后,忍不住抱头痛哭一番,段昭庆毕竟做过几十年皇帝,对于这种大起大落的变化,适应能力倒比女儿要坚强许多。 可赵星绒却在心底自责。“父皇,如果当初不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透露出帅印所在,蔺远彦也不会……” “傻孩子,这只是早晚的事,或许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你我皆是凡人,无法与天争命,为父只是心痛,当年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报应到我一人身上就好,何苦为难我的一双女儿?” 当年的他虽打着救国的旗号,可为了这权和势,不知牺牲了多少无辜性命。 堂妹段飞芸被他逼得跳落山崖,事后,他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遭来非议,暗中派出大内高手偷偷将当年那些参与此案的人也一并铲除。 所以这些年来,他逼自己变得慈悲为怀,也强迫自己要以仁治国,可入朝为帝才发现,他段昭庆根本就不是一个治国明君。 若不是有傅浚越从旁辅助,南朝又哪会有如此繁荣的今天? “父皇……”听到这里,赵星绒更是心痛。没想到皇上不但不责怪她,反而连声安慰她。 皇上啊皇上,你可知你的一双儿女早已不在人世,而现在能抱着你哭、抱着你笑的段宁善,不过是一具拥有别人灵魂的躯壳而已。 她的存在,是不是改变了这个朝代的历史?当时的无心之过,会不会触犯天条? 赵星绒像个孩子似的哭倒在段昭庆怀中,最后,哭得累了倦了,又因为日夜赶路而身心疲惫的沉沉睡去。 当她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柔软的锦被。 心底一惊,她慌忙起身,才发现被子上竟放了两封信。 她急忙打开信封,第一封信竟是一封辞别信,是段昭庆所留,他在信里说明自己已厌倦宫廷生活,既然现在天下已经易主,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深宫里蹉跎岁月,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保重身体,莫要想念之类的言语。 她越看越伤心,越看越难过,信中还提到,蔺远彦真实身份是北国二皇子傅浚越,她既然已经是傅浚越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又生下儿子,相信他定不会为难她,所以要她好生留在傅浚越的身边,继续做个贤妻良母。 段昭庆不知道的是,那时在大殿外,她其实已听到这件事实。 第二封信居然是留给傅浚越的,信里说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治国之才,希望他能在自己离开皇宫后即忍南朝君王。 而且他已经下诏圣旨,宣布太子已死,自己主动退位,将皇位留给当朝驸马蔺远彦…… 赵星绒每看一句,便心痛一分。 没想到那个抱着她哭,给予她温暖亲情的段昭庆,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宁善,你醒了?”门帘被撩起,从外面走进来的正是傅浚越。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让自己伤心绝望的男人,心底分不清对他是爱还是恨。 傅浚越见她眼睛红肿,一脸病容憔悴样,心里心疼万分。 走到床前,他将她单薄的身子搂着怀中,柔声安慰道:“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从现在开始都不要再去计较了好不好?你父亲临走时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虽然这个篡位的悲剧不可避免,可事情既已发生,我们……何不重新开始?”他本来计划好等大局底定,再亲自以皇帝的身份接她回宫,没想到事情却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 赵星绒无动于衷,由着他抱着自己,脸上扯出一抹冷笑。“你以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傅浚越脸色一凛,双手用力箍住她的肩头,力道之大,险些捏碎她的骨头。 她气,他更生气! “你已经无从选择,现在你父亲亲手将你交付予我,你又是我儿子的亲生母亲,我们之间已紧紧的纠缠在一起,虽然我知道利用了你让你很生气,可是宁善,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傅浚越当然生气,为了她,他犹豫过太多次,甚至连复仇大计也一拖再拖,自己用尽心思,到最后,竟换来她一句不再信任?! “傅浚越,我也记得,那时你明明很讨厌我,可后来突然改变主意,将我娶进门,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傅浚越被她问得怔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赵星绒慢慢挣开他的怀抱。“你不需要回答,反正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就算你再说出伤害我的话,我也不会去寻死。”心已死,此刻的她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苦苦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没错,当初决定听从皇上的命令娶你进家门,大部分原因的确是为了利用你,可是……”见她朱唇微动,他急忙掩住她的小嘴,冲着她摇了摇头。“可是我的利用,绝非你想象的那种利用,那是外界都在传我与太子之间有暧昧关系,事实上……”他一顿,“那个假太子的确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但因为他是我的下属,我不想因为他的私人感情而影响了我的全盘大计,所以才藉由皇命,娶你进门。本以为娶进家门之后只需对你置之不理,毕竟你只是一介女流,而且……而且很笨很蠢……” 那时的段宁善的确给他这种印象。“让我意外的是,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我居然……不受控制的爱上了你。”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曾经无数次的在这种感觉的漩涡里挣扎徘徊,明知道爱上她的后果必会阻止自己复仇的脚步,但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 所以在他丧失所有理智时,猛然看到那幅被她临摹的母亲的画像,才会如同被雷劈到般惊慌失措。 当时的自己又矛盾又沮丧,只能用冷战来面对她,彼此相互折磨了好久之后,他才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 他爱她,根本承受不住失去她的后果。 所以在认定这个事实之后,他改变策略,但凡做的每一件事都给自己留有后路,就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段宁善会恨自己恨到入骨,因为失去她便失去一切。 而他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只换来赵星绒的沉默以对。 傅浚越慌了乱了,本以为只要解释清楚,她就会像以前那样原谅他,没想到她只是静静的坐着,没有丝毫反应。 他害怕的紧紧抱住她,就像个害怕被大人抛弃的孩子般无助。“宁善,你是我的,今生今世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多想,我已经派人去青山寺接儿子了,只要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我保证从今以后会对你们母子好好的,答应我……求你……”赵星绒听他这一番略带哽咽的乞求,内心深处不禁动摇了。 改朝换代虽是历朝皇室不可避免的悲剧,可……一旦这种事情落到自己头上,而且她还是被利用的那个人,心中的怨恨纠结又怎能轻易放得下…… 天启元年九月,南朝终于改朝换代,宰相蔺远彦在众臣的拥护下登基为帝。 普天之下皆知道,南朝能有今日的繁荣富强,皆是宰相多年来苦心经营的结果,而且南朝对于帝王制体不若其他国家,没有一定要皇家嫡传子嗣才可以就任。 南朝百姓相信,这位昔日宰相,今日的驸马爷登基,成为一国之君,定会引领南朝走向平静、繁荣的未来。 而他明媒正娶的宁善公主,在他登基的同时,被册封为宁善皇后。 只是让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就在他正式登基的那天,皇后段宁善却离奇失踪了。 这件大事,同时人南朝的历史留下一则奇谈…… 第十章 离宫出走后的第一个任务,自然是把那个消失已久的月老找到,所以赵星绒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月老庙。 犹记得三日前帝后登基大典上的那一幕-- 傅浚越终于得偿所愿,在南朝众臣的拥挤下登基为王,基于他以前的德行和情操,黎民百姓对于朝廷突然易主不但没有大声挞伐,反而还极力拥护。 难道段昭庆为帝二十余载,竟如此不得人心? 最后,不知是谁将蔺远彦就是南朝段飞公主的亲生子傅浚越一事揭露,还将当年段昭庆谋害堂妹的丑闻公诸于世。 这样一来。原本就是皇室宗亲的傅凌越反倒成了受害者,如今夺回属于自己的天下,合情合理,反倒是前朝皇帝段昭庆,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登基之后,傅浚越不但向民间广施恩惠,还大赦天下,更让南朝百官不敢相信的是,他竟不计前嫌的下旨,封南朝前公主段宁善为皇后,封初生不久的儿子为太子。 这样的举措流传到民间,人们更是将新皇帝的德行大肆称颂一番,赵星绒既气又恨,明明是这家伙处心积虑,密谋多时,不但夺了别人的天下,反而还为自己赢来一身好名声。 虽说他每天面对自己的坏脾气总是轻声细语一再好言相对,可偏偏他对她越好,她心底的怨便越深。 想到可怜的段昭庆如今下落不明,又想到他曾利用自己一事,这皇宫内院,她一点都不留恋。 所以趁着帝后继位大典之际,她偷偷换上太监的便装,趁乱逃离了让她又爱又恨的傅浚越身边。 赵星绒不否认,这次逃出宫多少有些报复的成分,毕竟眼睁睁看他如鱼得水般,被百姓大臣称为一代明君,又将以前的皇帝贬得一文不值,这实在让她心中不快。 就算段昭庆曾有任何不对,但他给予的亲情令她无法忘记。 更何况他已经把江山都还给他了,就算有什么恩怨,也是两不相欠。 在皇宫里的日子,傅凌越对她真的呵护备至,也对他们刚刚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宠溺有加,可隐约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直到她想起自己曾与月老的约定,当初说好十月之约,待她将孩子生下后,灵魂就要离开这个时代。 可奇怪的是,孩子都快满月了,月老却仍未出现? 所以这次离宫出走,一方面是想给傅浚越一个小小的教训,另一方面也想尽快找到月老,解决心中的疑问,所以每日守在月老庙里。 她在庙里等了几天,没等到月老,自己却饿得半死,因为她逃得太过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银子。 和月老的事还没摆平,从宫里竟传来一个可怕消息,新任皇上突然暴病,卧床不起,而小太子每天哭闹不停,搅得皇宫内院鸡犬不宁。 皇上一气之下,居然将小太子丢到一旁,从此对小太子不闻不问,好生绝情。 满朝文武为了新登基的皇上能够早日恢复龙体,在皇上的默许之下,竟然开始在民间广召美女,入宫为妃冲喜。 皇榜一贴,皇城的百姓自然自是高兴万分,可对于一直找不到月老的赵星绒来说,看到此皇榜可是勃然大怒。 该死的傅浚越,居然在她离宫不到一个月就想纳妾娶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撇在一边不闻不问。 每次想起刚出生不久的宝贝儿子,赵星绒就心痛难过,她好想爱他,又怕自己与那孩子产生更多的亲情后,会更加舍不得离开这里。 每天生活在矛盾和痛苦中的她已经够可怜了,如今又听闻新皇要娶妃。 那她这个刚被封为宁善皇后的正牌老婆又算什么? 赵星绒又气又恼,恨不能手刃傅浚越那个负心汉,虽说……当初是她主动先把他甩了,可是那该死的男人,也不能在她甩了他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再觅新颜吧。 所以乍闻皇上准备娶妃冲喜的隔天夜晚,赵星绒换上夜行衣,趁着皇宫守卫换班之际,偷偷闯进皇宫。 虽然心里气愤难平,但一想到傅浚越暴病在床,她竟感到害怕担忧,不知那家伙得了什么病?严不严重?会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还有就是自己的儿子,真的被他丢到一边不闻不问了吗? 幸好她之前经常在皇宫里走动,熟悉这里的地形,只是她感到奇怪,为何今日的守卫这么少,而且好几次守卫似乎已经发现她了,却又视而不见。 难道她身上这袭夜行衣真的可以避人耳目到隐形的效果? 不管了,既然那些笨蛋侍卫没有发现她,她正好可以顺利的闯到那混蛋的宫里,问个究竟。 她非常顺利的抵达皇上的寝宫,令她吃惊的是,平日这地方守卫森严,可今天门前却没有半个人影。 赵星绒心头一惊,难道宫里真的出事了? 带着几分恐惧,她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偌大的帝王寝宫虽是豪华依旧,可室内的气氛却阴寒得恐怖。 她猛然一抖,难道……傅浚越出事了? 暴病?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以前从未听他提起有什么隐疾,还是近日操劳国事伤了身体,却不自知…… 唉,这个时候他都召告天下,要广纳妃嫔了,她干么还担心那个混蛋。 她闯进内室,看到龙床上躺着一脸惨白的傅浚越,微闭双眸,双唇发紫,可身边却没有半个太监宫娥从旁照顾。 她心下一揪,急忙走到床前细细打量睡梦中的他,他瘦了好多,没想到才一个月不见,他竟憔悴到这种地步。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见傅浚越似乎睡得不安稳,紧皱眉头,好像正在做恶梦,她半跪在床前,伸手轻抚他瘦削的脸颊,看他如此,她不禁哽咽。 “怎么才几日未见,就病成这个样子?你……你这混蛋,存心要让我为你心疼吗?” 往日再多的怨恨,也难抵这副病容带给她的震撼。 先不说百姓在他多年为相下生活富裕,就算皇位真的易了主,又与她这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女子何干? 往事历历在目,傅浚越虽欺瞒她在先,可从头到尾对她的情义,就像他所说的,没有半分虚假。 事情发生后,他为了讨她欢心,不知放下多少尊严傲气,只为博她一笑,可她却说走就走,连刚出生的儿子都弃之不顾。 想到这里,赵星绒眼眶中的泪水不禁滑落,滴在沉睡中的傅浚越清瘦的脸颊上。 睫毛轻颤,浑浊的双眸慢慢睁开,床边出现的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可人儿。 “宁……宁善……”声音嘶哑,他试着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臂,可手只举到一半,就无力的垂下。 赵星绒见状,急忙握住他的大手,看他手上青筯暴突,好不狼狈,心下更是难过。 “你怎么会病得这么重、给御医瞧过了吗?怎么说?为什么你的寝宫里半个人影也没有?伺候你的那些下人呢?他们都躲到哪里去了?你病成这个样子,都没有人来照顾你吗?还有那些文武大臣,怎么放任你一人病躺在这里……” 连珠炮似的询问,让傅浚越不知从何回答,一双无神的眼只痴痴地看着多日不见的妻子,眼眶蓄满了泪。 “没想到……在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你一面,这样……就算我死了,也无悔……” “傻瓜,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不准你随便说死,不准。”看他病得如此憔悴,赵星绒早忘了此番进宫的真正目的。 “宁善……不要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上苍安排了我的寿命至此,又何必再与天争?我只怕带着你对我的误解和恨意入土,那么便是死,我也不会瞑目的。” 傅浚越说得可怜兮兮,赵星绒一听,不敢再生他的气。 她趴在床头,用力抱着他的身子拼命摇头,“不恨了不恨了,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恨过,只是气你怨你为什么到最后才告诉我真相,如果一开始肯对我坦白,说出真相,我怎么可能会狠心气你气到现在?”她一口气说出心里话,也道出自己多日来的委屈。 傅浚越半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忙把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搂进怀中。 “我知道你受尽了委屈,我向你道歉,只要你肯原谅我,不再生我的气,你要怎么罚我都可以。” 赵星绒一时间没察觉病得快要挂掉的男人,为何一下子力气变得这么大,不但自己起身,还能将她抱过去。 赵星绒想起自己这几天在宫外所受的委屈,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担心被地痞流氓欺负,如今终于找到可以让自己依偎的港湾,她就像个饱受委屈的孩子般哭得淅沥哗啦。 傅浚越无比呵宠的拍着她不住颤抖的背,又听她东一句,西一句说着自己在外所遭遇的一切,令他心疼不已。 “宁善,事情至此,你……可还在怨我,怪我?”哭得正凶的赵星绒哽咽的摇了摇头,见他病得如此严重,就算他真的做过大逆不道的错事,全都一笔勾消了。 “我很介意你为什么一定要用那种方式来欺骗我,最可怜的就是父皇,虽然他以前的确做过很多坏事,可对我来说,他是我的父皇,我不忍心……” “我很抱歉以前对你所做过的一切,可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为了完成母后的遗愿,我不得不这么做,而且这是对南朝百姓伤害最小的方法。这些年来,我每天都生活在算计之中,一颗心早就疲惫不堪,直到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才发现,原来人世间还有让我如此牵挂的人儿……” 赵星绒闻言心头一恸,其实换个角度,他娘受的委屈及蛊毒发作的痛苦,身为儿子的他有责任为母亲报仇,而他所受的苦,却必须自己承担,回想起从前,他好几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得他曾想对她坦白,只是他不敢。 “如果我没猜错,除了段宁康之外,那位紫嫣姑娘,同样是你安排在南朝的心腹?” 他为她的敏感心思感到意外,犹豫了片刻,他点头,“你放心,我已经命他们两人回北国了,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们,也不用再因为紫嫣而乱吃飞醋了。”虽然临行前段宁康千百个不愿意,崔紫嫣也是一副欲言又止,不想离开的模样,但他绝不留可能破坏他和宁善感情的人在身边。 “乱吃飞醋?”赵星绒刚想发火,突然想通一件事,皱着眉打量他。 她用手指沾了沾自己的泪水,去擦他青白的俊容,随即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居然沾着类似白色颜料。 傅浚越挑眉,本能想要闪躲,可她坐在他面前,这回伸出双手,用力擦他的双颊,惹来他一阵痛叫。 经过几番“残忍至极”的肉体摧残,而傅浚越除了哀哀直叫,并没有虚弱到晕倒,这下她十分确定自己又受骗了。 她紧紧握着小拳头,对他低哮,“你竟然敢骗我第二次?你真行,居然使这种贱招,亏我刚刚还以为你快挂了,哭得那么伤心,原来……” 傅浚越见状,早在她挥起小拳头要揍向自己的时候,先下手为快,将眼前的小母狮一把扯到自己的怀中用双手紧紧将她困住。 “好宁善,乖宁善,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不肯回宫,我又不敢对你使用强制手段,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引你自动回宫,若你再不回来,我……我可能就真的会因为过度思念你而活活病死了。” 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煎熬可不比她少,每天派那么多人跟着她,就怕她真在外面有个万一。 逼迫不得,他才出此招,先假借生病为由,佯装宴广纳妃嫔。 并使出杀手锏,宣布小太子无人照顾,就不信身为人母的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也可以不在乎儿子。 经探子回报,今天段宁善极可能回宫一探,所以才放松门口的守卫,又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就是想引起她的同情心,不信她真对他无情。 听了他一番发自肺腑的告白加解释之后,赵星绒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傅浚越,也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这么没品的事。 见他一脸惊惶,使劲抱着自己,就怕一松手,她马上拍拍屁股再度走人的模样,她哪还值得再气他半分。 只不过……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对你说。” 她才起头,见他一脸提心吊胆,静待她判决的可怜模样,她心头不禁一暖。 “其实……” 伸手将那个患得患失的男人抱在怀中,“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段宁善,从前那个南朝公主段宁善……早在那次落水时就已经死掉了……”就见傅浚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张,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模样,她不免也有些心疼,试着对他解释。 “虽然这件事太过离奇古怪,可是……我还是要对你坦白,我真正的名字叫赵星绒,灵魂来自二十一世纪,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那里因为我在一次出国时遇到了空难,本来是个将死之人,却在这时见到了传说中的月老,他将我的灵魂送到了这里,就是希望我能为你产下一个子嗣……” “不--”他摇了摇头,脸色刷白,“这不是真的,宁善,别玩了,这一点也不好玩……” 虽然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她的确变得与以往不同,而且从前的段宁善又笨又蠢,色女一个,哪懂得琴棋书画,所以那次在怡香楼听她弹琴吟唱时,心头也曾怀疑过。 但灵魂转换这么离谱的事,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她刚刚所说的,都是事实。”就在此时,寝宫内突然一片大亮,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傅浚越眼睁睁看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白胡子老头平空出现,脸上还挂着自负到极点的笑容。 赵星绒微愣,立刻认出对方的身份,“月老?” “小姑娘,咱们可是好久不见啊。” 月老笑打量着面前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没想到许久不见,小姑娘对这个又丑,坏毛病又很多的男人竟动情了。“哈哈哈,看来我今日来得似乎不是时候。”赵星绒脸蛋一红,可转念一想,难道月老此番前来,是要带走她的灵魂? 一想到这里,她身子不禁微颤,更加用力的抱紧傅浚越,生怕很快他们就要面对别离。 月老却是看透她的想法,“小姑娘还真是聪明,知道我今日出现,是要将你的灵魂带走--” “不可以。” 未等赵星绒吭声,傅浚越已经迫不及待先开口阻拦,他拼命将怀中的娇妻护在身后,“我不管你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鬼,总之宁善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她只能留在我身边,我不许任何人将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浚越……” 赵星绒见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不住颤抖,又想到两人即将永远别离,心中的哀伤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月老,现在的她还不想投胎,想留在他身边,渴望月老能成全他们。 月老皱着眉,明知故问,“小姑娘,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我的样子。” 她当然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意味着她得和最爱的他和宝贝儿子生离死别。 “可是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前些天为什么又三番两次的跑到月老庙去呼唤我出现?” “什么?你知道我去了月老庙?”却故意不见她? “当然啦,只不过当时我正在与老友下棋,暂时没空理你。”月老见赵星绒眼神越来越凶恶,自知刚刚肯定说错话,他急忙假意咳了一声,“小姑娘莫生气,其实呢,我今天来是有事相告,因为你成功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所以你远在加拿大的小侄女,现在已经被一户人家给收养了,那家人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哦,夫妻两人的脾气也超好的。” “噢,对了对了,那对夫妻还有一个比你侄女大不到三岁的儿子,本月老掐指一算,两个小娃娃将会在二十一年后共结连理,生活美满,这也是你为他们积德换来的福气啊。” 一颗心提得半天高的赵星绒,在听到侄女终于有了落脚处,而且将来的生活幸福美满,终于放心了。 傅浚越见两人所说的话题自己完全插不上嘴,心底已经了解,看来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并不是段宁善的女人,真的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 可不管她是谁,他的一颗心已经为她沦陷,如果眼前这个白胡子老头想抢人,他拼了命也要把她留住。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冷眼死瞪着月老,瞪得月老浑身发冷不自在,最后才抽空看了他一眼。 “你这小子好生无礼,我好心给你找个老婆帮你生孩子,你不但不感激,居然还把我当仇人。” “月老,我敬您是天上之神,也知道天神向来慈悲为怀,不管您和我妻子之前曾达成怎样的协议,我都希望您不要拆散我们夫妻,既然您当初好心将她送到我身边,就不该狠心将我们分离,但若您执意要带走她的灵魂,那我……也甘愿随她而去。” “浚越,你疯了吗?”赵星绒讶异叫道,没想到他竟愿意为了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 傅浚越真挚的执起她的小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管你是段宁善还是赵星绒,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放开你。如果月老一定要将你带走,那生生世世,我必定跟随你。” “哈哈哈……好一个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生生世世必定跟随你,既然你对小姑娘如此有心,那我就做做好人,将她留至你身边。” 见两人同时露出惊喜神情,他继续道:“只不过小姑娘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人家的社会是一夫一妻制,如果你能答应我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并且保证永不再纳妃纳妾,我便如了你的意。” 他一听,急忙给月老下跪磕头,“我傅浚越在这里发誓,今生今世定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纳妃纳妾,并保证只爱她一人,绝不敢有半点二心。” 月老偷偷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眼,嘴边荡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嘿嘿,这请求,他可是求之不得呢,要知道,当初都怪他一时大意,不小心弄翻了墨汁,污了姻缘册,才导致几段姻缘错乱。 为了及时做出补救,不得已出此下策,而当初答应赵星绒那傻丫头的十月之期,纯粹是为了引她上钩,怕她不肯乖乖到这个时代帮自己完成任务,才故意提出的假要求。 事实上哪来的什么十月之期,那不过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而已。 如今看到小俩口历经劫难,恩爱非常,他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可以回去与老友太白星君下棋品茶聊天泡美眉了…… 而他唇边荡出的算计笑意,被赵星绒逮个正着,月老有些心虚,“呃……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继续恩爱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后会无期啊。” 话音刚落,原来明亮刺眼的室内,又恢复原样,只剩下赵星绒与傅浚越四目相对。 眼看自己心爱的女人不会离开了,他激动万分,一把狠狠将她抱在怀里,“宁善……不,星绒,我现在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不管以后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赵星绒当然愿意,多日积压在心头的苦闷终于得以解脱,她可是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只不过……她突然凶巴巴的瞪着他,“傅浚越,刚刚月老的话你可都听清楚了,既然有了我,从此以后不准你纳妾娶妃,勾三搭四,什么青楼女子,千金名媛统统都不准沾惹,否则……” 他急忙握住她的小手,满面笑意。 “我身边已经有了你这个小调皮,我还哪有心思再想别的女人?更何况,为夫未来的计划可不是忙着看美女,而是忙着与娘子你多生小皇子,小皇女,来让我们的皇宫变得热闹非凡。” 见他这么不正经,赵星绒不知是该羞或是该气,直到他的吻落到她的唇上,嘤咛几声,整个人已瘫软在他怀里。 外面月色正浓,而室内却是一片旖旎,春色无限…… 尾声 历经整整三年之后,南朝北国因合作愉快,两国君主终于决定签订联盟协议。 两国交好,百姓自然受益匪浅,所以两国百姓巴不得两国尽快结盟,更希望在两国优秀贤明的君主统治下,一起走向繁荣富强的大道,所以,当某个阳光普照,风光明媚的日子里,两国君主终于见面了。 他们本来就是同母兄弟,傅浚越之所以能顺利登上南朝皇位,自然是北国君王从中帮忙。 两兄弟虽甚少见面,但感情始终如一。 这次他们为了国事会面,身边自然少不了他们的爱侣。 赵星绒自被封为南朝皇后之后,对外依旧用段宁善这个名,但私底下,傅浚越会很亲昵的叫她小绒绒。 嘿,自从浚越知道她的灵魂是来自遥远的二十一世纪之后,本以为他会被自己吓到,没想到他的适应能力超强。 不但不把她当成怪物,反而还虚心向她讨教未来世界的知识和真理,转而用在治国方面。 历经短短三年,南朝的国力在他的治理下扩大好几倍。 此番与他出使北国,据说是要与他多年未见的兄长,也就是北国君主见面,赵星绒发现自己竟带着几许期待。 传闻中北国君主傅浚钮,个性深沉冷酷,行事风格霸道强悍,而且后宫美女如云,最终却拜倒在狼国一位不受宠公主的石榴裙下,她倒想看看,狼国那位公主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让唯我独尊的北国霸主独宠她一人。 两国帝王终于见面,赵星绒细细打量长相俊美逼人,气质狂狷更胜浚越几分,但五官却和他有七分相像的北方霸主傅竣钮,果然名不虚传。 而站在他身旁那位衣着华丽,一身贵气的女子,恐怕就是那位传闻中狼国不受宠的胡悦儿公主吧。 两位皇后初次见面,避免不了一番客套应酬。 帝王家繁文缛节甚多,赵星绒实在觉得无聊,幸好浚越对她的要求并不多,否则她真的会再度兴起跷家出走的想法。 趁着两国君主议事时,她藉口自己有些累了想休息,结果一个人偷跑到北国皇宫的御花园四处逛逛。 北国气温不比南朝温暖,可现在正是暖春之际,园子里盛开着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看得她好不兴奋。 午时,阳光耀眼,倒觉得有些热了。 “宁善皇后,别看我们北国气候没你们南朝温暖,午时的阳光还是很毒的,紫外线太强,小心对您的皮肤造成伤害哦。” 赵星绒回头一看,却见缓步向自己走来,脸上挂着得体微笑的女人,竟是北国皇后胡悦儿。 对方没有摆高姿态,也没有犀利嘲讽的口吻,倒像一位和善可亲的大姐姐般,好脾气地劝告着自己。 她嘻嘻一笑,“没关系,我皮粗肉厚不怕晒,这点阳光,灼伤不了我。”话落之际,她猛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多年前曾发生过。 犹记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坐飞机时,有一位可爱漂亮的空中小姐,当时也和息说过同样的话。 等等,这位北国皇后,刚刚居然说到了紫外线? 紫外线这个名词不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吗? 就在赵星绒惊讶万分的同时,对方也呆住了。 彼此对望很久,直到两人同时伸出手,互相指着对方大声道-- “你是那个坐在窗口的乘客?” “你是那个漂亮的空中小姐?” “你也来到这个时空了?” 最后一句话,两人异口同声喊道。 显然,她们都在这个时代找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