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上金龟》 楔子 朱贞贞知道自己不是女侠也不是上帝,但她很有正义感。 所以当她把那个专门喜欢欺负女生的校霸同学关进厕所,并且附赠一桶冷水浇头之后,换来的就是校霸和他的跟班们永无止境的欺负。 像往常一样,某国中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朱贞贞抓起书包飞也似的逃出校门,身后传来校霸和那群坏男生的叫嚣声。 “给我站住!臭丫头,叫你站住听到没有?”一群穿著校服的少年气势汹汹的追著朱贞贞。 当她是傻瓜吗?乖乖站住任他们修理?可是那群家伙显然并不放弃,校园外车多人多,她只顾著往前跑,顾不得其他。 下一秒,她只听见耳边传来刺耳煞车声,街道人群大声惊呼,朱贞贞被差点将她撞飞的黑色豪华轿车吓傻在原地。 幸好轿车戛然而止,她惊魂未定,脚软得一屁股坐到路边,一场和她擦肩而过的灾难,如流星般划落,却仍旧令人胆颤心惊。 “丫头,你找死啊?”黑色轿车的司机被吓出一身冷汗,赶忙下车,打量眼前的小女孩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那边追杀的少年似乎也被这样的场面吓呆了,不敢想像,如果她真的出了车祸,他们要不要负刑事责任。 后座的车门轻轻拉开,一个穿著本市贵族学校校服的俊美少年缓缓下车,“李叔,没事吧?”声音清冷而优美,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少爷,请先上车,这边我来解决就好。”司机一脸诚惶诚恐。 俊美少年没理会司机,而是慢慢走向摔倒在地的朱贞贞。眼前的女孩穿著普通国中的校服,一头软发大概因为运动过度而变得凌乱不堪,清秀的小脸沾著几小块黑色污渍,有点狼狈也有点搞笑。 他弯下身,从干净的校服口袋内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动作轻柔的擦著她小脸上的污渍。 他微笑,如同一个高贵而圣洁的王子,“下次别跑这么急,车多,危险。” 朱贞贞傻傻看著对方。 好漂亮的一张面孔!那股干净的气质仿佛和眼前这个混乱嘈杂的世界完全不搭。 他的手指修长美观,指尖的洁白手帕上飘著淡淡的薄荷香,很诱人。 “少爷,补习的时间快到了。”司机的声音传来,打断这一刻的宁静。 俊美少年微拧眉峰,淡淡点头,“知道了,就来。” 站起身,他温柔的将她扶起,留下一道绚丽的笑,转身重新坐进豪华房车。 当车子绝尘而去时,朱贞贞才回过神。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有王子出现过吗? 她不敢相信的摸著自己的脸颊,鼻息处还残留著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一块洁白的手帕落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她急忙跑过去将手帕捡起,好白好漂亮,连质地都是那么高档,手帕的一角绣著优雅的三个字——聂洛雷。 那个王子,他叫聂洛雷吗? 第一章 二月,一个阴冷的季节,灰色的天空飘著细细的雨丝,偌大的灵堂里,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烧著纸钱。 灵堂正中,一幅黑白照片里,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婆婆,素面白衣,慈祥的笑著。 家属跪在灵堂前低泣,屋子里充满悲伤气息。 身著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对著照片行了三个礼,俊美的脸上难掩悲伤。 “聂少爷,谢谢你来看我妈,我妈临死前说她在聂家服务了整整三十年,走后最不放心的就是聂少爷……” 跪在灵堂前的中年男子掩不住难过,语调哀伤。 高大男子微微点头,拿出一张支票递到对方面前。“一点小小心意,给福婆买块风水好地葬了吧。” “不,聂少爷,这钱我不能收……” 高大男子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转身,他走出灵堂,将自己投身于阴冷的细雨之中。 始终未出声的朱贞贞依旧安静的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步入雨中,细碎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轻垂在额前,样子有些狼狈,即使无损他绝美的俊容,却教她有些心疼。 跟在聂洛雷身边近十年,她似乎仍不够了解他。 三个小时前,他们本来在去参加远东集团投标大会的路上。 聂洛雷很重视这个投标案,才会亲力亲为。在此之前,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无数次,只等今天的到来。 她可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他有多势在必得。不料,中途一通电话,改变了车子的行进路线——自小带他到大的奶妈去世了,他想来上香。 她承认,她是讶异、不可置信的,她认识的聂洛雷没有这么在乎过谁,她以为他该是……冷情的,至少对她而言。 “总裁?”看著他走过车子却还没有停下脚步,朱贞贞轻唤。 对方像是没听到她的呼唤,冒著雨继续散步。 身为特助的朱贞贞不再多言,迅速要司机递上雨伞,连忙小跑步跟上他的背影,打开伞,小心翼翼的不让雨滴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转身,俊美的脸仍旧没有表情,但眼神有些哀戚,“今年冬天有些冷。” “是啊,今天的气温还没超过十度。”其实她不觉得今年比往常冷,但看著他,她是冷了点。 片刻,他又开口,“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去。” 她为他撑伞,因为个子较小,为了迎合他的身高,手臂得伸直,看起来有些勉强。 当雨不再往他身上落时,撑著伞的她却几乎湿透了,冰冷的雨在她的脸和发上流淌,教他看了刺眼。 “不要紧。”依旧为他撑伞,好像这就是她的使命般。 她知道这样很傻,却无法阻止自己做傻事,多年前的一次意外,她的心就在他身上遗落了。 好听点是固执,难听点是笨,自从把他当作人生追逐的目标,她就没想过放弃,一步步想往他身边靠近。 他念泽天高中,她就熬夜念书考上同一所学校;他是学生会会长,她也想办法进学生会,当副会长。 高中毕业,他选择出国留学,考进美国史丹福大学,即使辛苦,她也紧随其后,报考了同间学校。 学成后,他进聂氏学习,她考进聂氏:他正式进董事会时,她则努力往上爬;他终于掌控大权当上总裁时,没有意外的,她也成为他身边形影不离的特助。 只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以为靠得越近,相处的时间越长,会越了解彼此,但她错了!即使面对相识多年的她,他的笑,依旧可以没有温度。 她甚至没有看过他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的活著,就只是呼吸,就像现在他站著,却像没有生命的雕像。 雨依旧下著,背对她站著的他,身影好不真实,教她举著伞的手更不敢乱动,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在越来越大的雨中消失。 “怎么还没回去?”回身,聂洛雷看到她还在,表情微微一愣,很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变化。 尤其是看她冷得浑身颤抖,脸色越显苍白时,眼神似乎转黯了些。 “我是你的特助,这种天气怎么能放上司一个人淋雨?再说,如果你病了,全公司的人都会心疼,会怪我的。”已经冻僵的脸,勉强笑出声,像往常一样,用轻松的语调,化解内心的受伤。 显然,在这一刻前,他的思绪里没有她,才会不知道她走了没。 “回去了。”看了她抖得厉害的手一眼,他抬手接下雨伞,往她靠近一点,让她也能在伞下。 她的身子僵了,却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他们近到能感觉彼此的气息,“我不撑也没关系的,我……” “我说过我想一个人静静,下次不要等我。” 他迳自走向车子,伞始终为她撑著,不让她有机会闪躲,步伐不刻意放慢,但总能让她刚好跟上。 看著他的举止,她很感动,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还有点可能?她还有机会?如果是,即使还得花更长的时间追逐他,她也不会放弃。 “上车。”伞撑著,先让她上车,他才收伞坐进车。 上了车,她瞄一眼腕表,担心的问:“远东集团的标……”因为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没关系。”他声音清冷,“至少我参加了奶妈的告别式。” 朱贞贞侧过脸看他,为他感到心疼。 他不该是无情的,失了几千万的合作案没关系,也要来跟他奶妈拈个香,这样的人怎该是无情? 望著他漠然的侧脸,她总觉得他少了什么,只是不知道,他缺少的,是否是她能给予的? 聂氏集团大楼位于台北黄金地段,一共二十八层,去年大肆翻修后,比上一任负责人领导时更加壮观豪华。 聂氏经营的项目很多,但主要以电子业为主,从以前的家电发展到现在的各类电脑零件器材,如主机板、硬碟、cpu等都有,几乎占了整个电子市场大半。 近些年来,在聂洛雷精明的领导下,聂氏又将副业发展到房地产和各种娱乐场所,聂洛雷是个赚钱高手,他目光犀利而准确,总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商机。 公司里,高高在上的聂洛雷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一副冷傲孤高的感觉,他很少笑,但也很少发脾气,他理智果断,做事有条不紊,即使才二十八岁,却让人不敢小觑他的领导能力。 三年前,上一任总裁聂行远因为车祸突然去世,没多久,聂洛雷掌权,横霸整个聂氏,据闻,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却从来都没见对方出现在聂氏集团过。 很多人都在猜测聂洛雷的大哥为什么连一分股份都没有,甚至不露面。 不过这些猜测永远都只是猜测,具体内幕无人得知,毕竟聂家本来就很神秘,除了公事,几乎没有其他八卦新闻可爆料,但后来也因为其他事,吸引了媒体的目光——聂洛雷遭枪袭事件。 商场如战场,聂家财势权势样样具备,自然引起同界的眼红和嫉妒,在商场上表现优秀的聂洛雷自然成了那些不法分子的首要目标。 为了避免突袭事件再次发生,聂洛雷几乎拒绝一切公开活动,只在必要的时候偶尔露面,出席一些重要的商务洽谈而已。 而且出席这些场合的洽谈,只交给他最信任的特助——朱贞贞。 聂氏集团的顶层办公室内,聂洛雷身著一件质地高档的纯白色衬衫,领口敞开,微露出结实的胸膛。 今天早上的他,情绪有些浮动,因为整整一个上午,朱贞贞都没有出现过。 这是反常的,虽然他有专门处理公事的秘书,但他更习惯看到的是挂著笑脸、专属他的特助。 也许是奶妈突然去世的关系,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他不喜欢不受控制的变化,他需要看到朱贞贞。 按下内线,彼端传来她略显沙哑的声音,“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 即使两人已经结识十年,但在公司她仍尊称他聂先生,只有私下会叫他名字,不过机会很少。 “把上个月的财务报表拿进来。”心底一怔,这个沙哑的声音不该是她的,她怎么了? 无所谓,他不知道原因也没关系,等一下就能看到她的人,等看到她,他就能安心的工作。 埋首于公事中,没多久传来敲门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到近,他仍旧没有抬头,继续看著手中的文件。 “聂先生,您要的财务报表。”说话的人不是他所熟悉的朱贞贞,而是他的秘书钟爱琳。 下意识的,他微微拢起眉,抬头,看著对方恭敬的将报表呈到他的办公桌上,脸上还挂著公式化的微笑,只是这笑……不熟悉。 钟爱琳没有察觉他表情的不对劲,习惯性的问:“还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 他手中拿著钢笔,双眼越过她,直接望向门口,“朱特助呢?” “呃,她在整理下午开会要用的文件。”她小心回答。 聂洛雷淡淡点头,“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好的,聂先生。”对方转身离去。 他继续看文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次按下内线。 “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说的话不变。 也许是太专心听她说话,这次他听出,她的声音更多了点疲惫。 疲惫?平稳的声音扬起,“黑咖啡,现在。” 数分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令他意外的是,这次走进来的还是钟爱琳。 “聂先生,您的咖啡。” 他终于敛起眉头,表情有些阴黯,“放那里吧,一会儿叫朱特助进来。” 钟爱琳似乎面有难色,但在聂氏,眼前的男人就是皇帝,他的旨意没人敢忤逆,她只得点头,转身去执行他的命令。 当朱贞贞敲门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她原本就白净的小脸更显苍白,唇瓣有些干裂,瞳孔微泛红丝,显然是生病了。 “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她只站在办公室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 隔著办公桌,聂洛雷微挑眉头,“你生病了。” 她轻笑,不太在乎的耸肩,“有点著凉,感冒了。” “进来。”他低沉命令。 “聂先生有什么吩咐这样说就好了,我听得到。”她没有走上前,依旧站在门口。 “进来。”语气更重。 朱贞贞犹豫了,今天的他,有点奇怪,平常他只管交代要她做的事,为什么今天这么坚持她非得进办公室不可? “我病了,不想将病菌带到聂先生的办公室,感冒很容易传染。”自己没关系,她不希望他也生病,这很难受的。 “是昨天那场雨吗?”她不走进来,他自己走近她。 他猜想现在心头闷闷的,应该是因为不习惯两人隔著距离说话,近一点就没事了。 朱贞贞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没多大关系,我本来就体质弱,很容易感冒。” “知道自己体质弱,以后就要小心点。”他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口气却偏冷。 他在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猜想是因为她感冒了,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专心帮他做事吧。 “我也不愿意,我外婆说我这体质是遗传我妈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但其实跟雨也没多大关系,真的。”她这个白痴,才跟他说和淋雨没关系,自己就爆料了。 她不希望他自责,不过,她也很可笑,他怎么可能会? “出去做事了。”命令淡淡的,带著一股清冷。 朱贞贞点点头,转身离开他的视线,如她所料,他的反常只存在一下下,现在恢复以往了。 聂洛雷也背对她走回办公桌后,坐上皮椅,继续批改文件。 只是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思绪越来越乱。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有什么没做的? 拨打内线时,听到的仍是熟悉的嗓音,不过是沙哑了点、疲惫了点。 桌上的黑咖啡,仍是她亲手煮出来的味道,只不过不是她端进来的。 但他也叫她来了,他已经看到她了,到底还有哪里错了? 我外婆说我这体质是遗传我妈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 记得有一次,学生会要办活动,他吩咐她去买活动用的东西,那天下午下了场急雨,她没带伞,买东西回来时已经被雨浇透。 接下来,整整三天没来上学,后来听其他人说,她病了三天……会吗?这次也会病个三天,不来上班吗? 一个上午,他的工作效率不佳,午休时间一到,他立即起身,打算快速解决午餐,回来睡一下,就能把这些扰人的情绪丢开。 走出办公室,正好看到坐在特助办公桌前的朱贞贞右手撑著下巴,阖上双眼,闭目养神。 没有了平时神采奕奕的样子,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卷长的睫毛微微抖著,像是睡不安稳,而她的唇色,苍白得教他想不起她灿烂的笑脸。 认识多年,他很少盯著她这么久,但今天,他的视线就是移不开。 朱贞贞隐隐约约感觉得到身前灼热的视线,猛地睁开眼,一见到他,似乎有点被吓到,急忙站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害她还有点头晕。 “呃……”她是不是看错时间?是不是午休前就累得睡著了,被他抓包,他才会这样蹙著眉看她?“有……有什么吩咐吗?” 希望他不会因为她忍不住偷睡了几分钟,就否定她的工作效率。 有时候,她真气自己这样的体质,几乎每次淋雨都会小病一场,外婆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没事还学林黛玉那套。 跟著他的这几年,她也小感冒了无数次,但总是勉强自己撑著点,不想让他发现,但这次好像严重多了,她的病态想藏都藏不住。 聂洛雷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若是发现她不适任,就算是因为生病,他也会毫不犹豫撤换她。 她隐隐觉得不安,身子微微颤抖。 “很冷吗?”他直勾勾看著她问。 几乎是立即的,她否决,“不、不会。”她不想离开他。 他伸出大手在她的额前轻轻贴了一下,很烫,她在发高烧。 当即,他脸一冷,露出不豫的表情,“去看医生。” “不用了。”看完医生呢?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来了? “看完医生回家休息,下午不用来上班了。” 不用来上班了?是说她吗? “我没事,真的,开会的文件我一定赶得及。”说著,她连忙坐下,手已经放上键盘,打算不吃饭也要先赶文件。 “不需要。”他的大手遮住萤幕的一角,“回家。” 不需要?是不需要她了吗?朱贞贞的脸随即垮了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家休息,周末不要出去玩,这样应该够你养好病,星期一来上班了吧?” “嗄?”他不是不要她了吗? “告诉我够不够?” 回过神,她使劲点头,“够了,我星期一会很有精神上班的。” 看了她松口气的表情一眼,聂洛雷转身离开。 他告诉自己,他不是因为在乎她、关心她,才让她回家休息的,是因为不想让她的反常,影响他工作的情绪和效率。 他希望,她的感冒好了之后,一切可以恢复正常。 “真是让人嫉妒啊,不知道我的助理什么时候能像聂先生的特助那么尽责,这么为公司利益著想,虽然上次的投标会聂氏没能来参加,但我私底下还是很希望能和聂氏合作的,我希望新的合作方案……” “陈总,既然双方都有诚意想合作,关于远东新的建案,我们会拟定新的企划书,细节可以再商讨,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电话彼端,远东的负责人打著官腔,电话这一端,聂洛雷公式化的致谢,只是表情完全没有话里的轻松。 电话挂断,他面容微冷,眼色一厉,拨内线叫来了朱贞贞。 两天不见,她的病似乎好多了,至少嘴唇没有那么青,脸也没那么苍白。 “聂先生,有事吗?” “嗯。”他表情很冷,却只字不说。 她很清楚,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但她不懂的是,最近有什么事能让他生气? 她小心提问:“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请聂先生直言。” “你昨天去找过远东的负责人了?”面无表情,声音冷冽。 “嗯,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跟远东合作,之前远东的经理就积极表达想跟我们合作的意愿,虽说这次没有参加招标是我们的疏忽,但我不想让他们留下坏印象,所以才去找陈总。”她的解释没有让他的表情放松,她疑惑的问:“怎么了吗?” “陈总来过电话,他们的合作意愿还是很高。” 她笑了,“聂先生是要吩咐我,找人跟远东接触是吗?”好险,她应该没有做错事。 “你还没发现你哪里做错了吗?” “对不起。”低下头,虽然她还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习惯性的她会先道歉,“我以后会注意,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就是这样,在他面前,即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没关系,毕竟多年的习惯,如今已根深柢固。 喜欢一个人,是幸福也是辛苦的,选择这条路,她已预想到这样的结果。 听她道了歉,他的表情终于柔和一点,“还在发烧吗?” “没有,已经好多了。”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那就好,你答应过我周末不会出去,会在家休息,却没做到。”难得的,他的语气透露关心,“下次不要违逆我的命令。” 当接到陈总电话时,他很生气,但绝对不是因为关心她,而是不喜欢她没听话,因为她如果继续感冒,会影响到他的生活。 “聂先生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她很错愕,认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关心过她私下的生活。 “出去工作,把门带上。” 这就是他不想回答的意思,她听话的转身,但才踏两步,背后就传来他又不太开心的声音。 “你跟远东的陈总有私交吗?”他突然想到她不是跟对方的企划人员洽谈的。 “一般朋友,不太常联络。”是陪聂洛雷去参加某个酒会时认识的,为了方便工作,也为了能将特助的工作做得更好,她需要人脉,所以不管对方个性如何,她都会跟其建立基本的朋友关系。 “嗯,要记得,你就代表聂氏,不要做出不合身分的事。”希望这样的提示她懂,“出去吧。” 她懂,他是关心她的名誉,怕她为了公事让别人欺负。 顿时,她好感动,过去的这些年,他都没有像这几天一样,这么的关心她。 “其实陈总他为人……” 他挥手,“我了解。” 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轻轻掩门而去。 她手握上门把时传来轻轻的叮当声,那是她腕上戴著的一串紫水晶手链,这声音跟了她很久,他一样很熟悉。 他唇角淡淡的往上扬,那是当年他参加慈善义卖会时买下的一条手链,因为家里没人可以戴,很顺手的就给她了。 不料,她这么宝贝它,四年了,一直被她戴在手上,从未见她摘下过。 他的心情平静了些,以后就继续像现在这样就好,继续有她的笑脸、她的声音、她煮的咖啡、她手链轻碰门把的清脆声。 第二章 一如往常,朱贞贞早早就到公司等聂洛雷,等著跟他道声早。 昨天下班前他留下一份工作,要她处理某个合约的问题,为此她几乎整夜没睡的赶工,就希望结果能让他满意。 她的快乐很简单,跟他道早,然后被他称赞。 可是已经过了九点,他的身影仍没出现,这让她不免意外。 虽然他是公司总裁,但除非有事,否则不会缺席也很少迟到,这样的他怎么会没来? 十点过后,他还是没有来公司,朱贞贞开始担心了,这不是他一向做事的风格。会不会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他出事了? 最后,她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打了电话给他,这是冒险的举动,往常有事他会先联络她,不喜欢别人没事打电话给他,会打扰到他。 可是她实在太担心,不管事后是否会被骂。没想到,手机先是响了很久,再打,就关机了。 关机啊……那应该就是没事了吧,她安慰自己。 只是一整个上午,她仍旧心神不宁,终于熬到中午,她要自己别多想,下楼去员工餐厅吃午餐,虽然此刻一点胃口都没有。 电梯里几个职员小声的议论著什么—— “我跟你说,听说总裁喜欢的是成熟型的美女。” “你怎么知道?” “我听公关部的李志杰说的啊,他上午去帝国饭店和客户谈生意的时候,看到聂先生跟一个女人也在那里吃早餐,听说那女人长得很艳丽。” “不过是一起吃饭而已,你怎么知道总裁喜欢人家?” “听总机说总裁到现在还没来上班,如果不是喜欢人家,以总裁的个性会不来上班吗?” 不会。朱贞贞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她的胸口一震,错愕之后是浓浓的失落感。 认识聂洛雷多年,她不了解他的心,但很熟悉他的处世风格,若是不重要的人,他不会牺牲公事的。 那样的状况,她只遇过两次,一次是他奶妈过世,一次……就是现在。 “真的啊,总裁行事还真低调,连谈恋爱也是偷偷进行。” “你白痴啊,就算不低调,也轮不到跟你说吧。” “那谁会先知道?” “废话,当然是朱特助。” 说话的人以为压低声音了,但每个字还是清晰的传进朱贞贞耳里。 不,她们错了,他从没说过关于他的私事,因为两人连朋友都称不上。 电梯适时开了,所有人鱼贯走出,只有她傻傻的站在里面,脑子里还残留刚刚听到的八卦。 那真的是他女朋友吗?他真的比较喜欢成熟型的女人吗? 可是聂洛雷今天没来上班是事实,不接电话后来关机也是事实。 她不知道是怎么走出电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公司,现在的她更没胃口了,她没有吃午餐,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著。 二月的天气,空气泛著冷意,街上一对对情侣紧握或贴靠著彼此取暖,亲匿的样子却让朱贞贞觉得更冷。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却从未与一个男人如此亲昵的搂过抱过,她的感情生活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因为她花了所有精神在追求一个不可能走近她的男人。 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走着走着竞走到帝国饭店了。她在傻什么,就算人家真没看错,这时间,聂洛雷山走了。 不,该说,就算人家真的没看错,她只是他的特助,有什么资格管他的私生活? 自嘲一笑,转身想离开,脚却定住了,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饭店走出一一穿着黑色风衣,表情依然冷冷的聂洛雷。而他身边,的确有同事形容的艳丽女人。 那一刻,她仿佛要窒息了,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脑袋空空如也,一切思想和情绪都离她远去。 他的表情没有变,但她实在太了解他了,就因为她可悲的太了解他了,依照两人的互动,那女人是他熟悉且能让他放心的人。 聂洛雷也注意到她了,表情先是不解,接着对身边的女人低语几句,迳自向她走来.“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保持同一个分贝,不高不低。 “午休不想吃员工餐厅的东西,出来绕绕,刚好路过这。”她很想问他今天为什么不去上班,想证实是否还有其他理由,但她知道启己没有那个资格和立场。 她忍不住越过聂洛雷打量他身后的女人,两个女人的目光交集,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敌意,对方还优雅的跟她点头笑笑,很亲切也很自然。 朱贞贞也笑着向对方点点头,即使心里笑不出来,“你女朋友啊?”她希望至少这时候他会像朋友一样跟她聊两句私事。 聂洛雷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一眼,却没有多余的解释,“今天我一不会进公司了,有事等我明天上班再说。”转身,他们俩在她面前坐上车。 直至结尾都看不见了,朱贞贞还杵在原地。 她单恋多年的男人,连跟她多聊两句都不愿意,是觉得跟她这不相干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是吗?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今天刚好有同事生曰,个性随和的朱贞贞,人缘向来不错,理所当然接到邀请,下了班一起去吃饭唱歌庆祝。 刚好她心情也不好,这次聚会与其说是帮同事庆生,不如说是她也想找个方式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 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晚餐后,玩开的众人又提议去唱歌,“午夜狂潮”是台北有名的大型娱乐城。提供各式娱乐。 举凡ktv、电影院、网吧、loungebar,一应俱全。 他们一行二十几人,租了一间大包厢,歌唱到一半,朱贞贞突然想起要打通电话回老家报平安,免得老妈打租屋处的电话没人接,穷担心。 走出包厢,走廊上有一对情侣似乎起了争执,吵得厉害,她只好往更安静的地方走,没想到她走出ktv的范围,穿过一道门,来到娱乐城内设的酒吧。 两边的气氛完全不同,酒吧内的光线很昏暗,音乐跟着节拍流泄,多了一股佣懒的感觉。 侍者有礼貌的迎上前来,“小姐几位?” “呃,我……我找人。”她淡笑。 刚好走到了,她没来过,想说顺道逛逛,也许下次可以约朋友来。 蓦地,她胸口一震,熟悉的人正静静的背对她,独坐在吧台边喝酒。 聂洛雷?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该打扰的,但他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好多空杯子,手中却依然抓着酒杯继续喝。她突然觉得他好孤单。 一股不舍,驱动她往前,并试探的叫他名字,酒吧内的音乐虽大,但聂洛雷还是转过身。 俊美的脸依旧,但或许喝多了,勾人的眼少了锐利,整个人没有了白天的冰冷感,迷人得让她呼吸一窒。 “贞贞?”先是一愣,随即,他又露出迷人的浅笑,“要不要坐下来喝一杯?” “呃……”她不知所措.她从没看过这么亲切的聂洛雷,老实说,虽然很好,却教她很不习惯。 不等她回答,他迳自唤来酒保,“我请这小姐喝一杯天使之吻。” “不、不必了’我……”她开口想拒绝,却对上他有些受伤的眼神,顿时,话吞了回去,“那一杯好了。” 他今晚很奇怪,很赤裸的表达他的情绪,这不像往常的他,她却像往常一样,对他无法拒绝。 酒杯送到她眼前,她浅尝一口,立即得到他今晚不吝给予的笑容。 “是不是有点酸、有点苦、细细品尝后,余味却带一股清甜?”他的眼神突然转黯了,“所以这是人间不该有的天使之吻,真正存在的,只有酸跟苦,没有甜。” 看着他眼底浮现的红血丝,她不免担忧,“洛雷,你喝太多了,你有跟朋友一起来吗?要不要……” “好喝吗?” 停了下,她自然的点点头,此时,灯光闪烁,一曲louisarmstrong,让整间酒吧的气氛陷入异国风情之中。 酒吧昏暗的灯光,映衬得她瞳孔晶亮,就像两颗美丽的钻石,不可否认,他是高兴见到她的。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日子,唯有她能让他觉得安心。 “过来。” “嗄?”明明他身上的酒气很浓,她还是能闻到他身上专属的薄荷香.教她思绪无法集中。 “过来一点。”他慢慢靠近她,醉眼迷蒙,看着她时却晶亮有神,趁她要逃离之前,大手将她拦腰抱住,让两人贴得很近。 “洛雷,你要干什么?”她有些吃惊,可下一秒,滚烫的舌灵巧的窜入红唇,缠上她的舌,“唔……” 他的吻带着侵略性跟不容反抗的霸气,那纠缠的力道几乎是想将她的灵魂吸走,让她很自然的想要顺应他。 突然,朱贞贞像是想起什么,开始在他怀中挣扎,“你醉了……放开我……放开。” “为什么要拒绝我?你是不会拒绝我的。”只有她,应该是不变的,可以全然接受他的。 他不喜欢她的拒绝,恶霸一般的攥住她的肩膀,不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移动半分,俯下身,他继续霸道的吻她,像是想将她整个人揉进体内。 她想沉醉在这种霸道的温柔中,但理智却要她清醒。挣脱不过的朱贞贞甩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的力道终于放松,迷醉的眼有点不敢相信的盯着她。 她也没想到自己真的对他动手,看着微热的手掌,她也愣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想听到,他清醒后冷冷的对她说:“昨天我喝醉了,你不要介意。” 尤其是在他还可能有女友的情况下。 “为什么要拒绝我?”连她也觉得他是多余的吗? “我……” 犬手猛地攫住她的下巴,语调冰冷的说:“没关系,我不在乎,你只是我的特助,打杂的随从而已,我不在乎!我有什么好在乎的……” 对,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永远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 她受伤了,为了他话里那句“只是打杂的随从”。这是他的实话吗?泪水下争气的泛出眼眶,多年的交情和付出,在他的眼中竟然这么不值。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洛雷,快放手!” 中午见过的,那个跟聂洛雷一起走出饭店的女人,一脸惊慌,跑过来将他紧揪住朱贞贞的手打掉。 “你疯了是不是?”她瞪了他一眼,满脸歉意的看向朱贞贞。 “sorry,他喝多了,现在可能有点神智不清,你不要介意,他每次喝多都会这样,我刚刚去了洗手间,没想到一个不小心他就伤到你了。” 他们是一起来的啊?他根本不需要她多余的关心,她是自己来找侮辱受的。 她垂下头,缓缓从包包里拿出胃药,笑得有些苦,“他每次喝酒后都会胃疼,但只吃这药,你帮我给他。” 以前,两人应邀去应酬的时候,都是她照顾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 她该从“打杂的随从”毕业了,再放不开,对他而言也是困扰吧。 “不打扰你们了,我朋友应该在找我了,我先走了。”勾起唇角。 习惯性的想靠笑容掩饰狼狈。 等对方接过药盒,她随即转身离去,这次,她要自己不要回头看。 难得宿醉,聂洛雷也难得迟到了。事实上,他可以不要来公司,但想起今天一早那女人说的话——你有印象吗?昨晚我们在酒吧又遇到你的特助,下午你跟我介绍过的那个,你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看起很难过的样子,你还粗鲁的抓着人家……酒精的效果慢慢消散,他断断绩绩记得一些事,他好像真的说了难听话,所车,是对她说的,他有把握她不会生气。 一到办公室,就看到朱贞贞正和钟爱琳小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他来,钟爱琳有点拘谨的向他点头问好。 朱贞贞看到他时,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露出哀怨的表情,连生气都没有,还是像以往一样对他露出那种可以让人安心的微笑。 果然,一切又走回原来的步调。 踏进办公室,将疲累的身子埋进柔软的皮椅内。昨天没来上班,他的办公桌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叠文件。 最上面的是他前天吩咐她处理的合约问题,他迅速检查过一遍,很完美。 按下内线,传来公式化的应答,“有什么吩咐吗?聂先生。” 没有沙哑、没有疲惫,他很满意,“黑咖啡,现在。” 几分钟后,咖啡如常送进办公室,当然,端进来的人,是始终挂着笑意的朱贞贞。 将咖啡放上桌子,她客气的问:“还有吩咐吗?聂先生。” 他愣了下,声音还是他熟悉的朱贞贞,但有点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还有吩咐吗?聂先生。” “没有了。”他一说完,她立即转身,开门走了。 他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她问他还有没有吩咐时,语气是期待的,是希望被肯定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客套有礼,像办公一样。 思及此,他胸口一阵闷,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不舒服感消失,只有不断的灌咖啡,不断的看那送咖啡进来的人。 整整一天,他都没办法专心办公,而这都是反常的朱贞贞害的。 傍晚,他的胃开始抽痛,也许是熬夜喝酒又狂灌咖啡的缘故,他伸手进外套口袋拿装胃药的药盒。 早上听那女人说,这药盒是朱贞贞留下的,没错,这就是她,什么都帮他准备妥当了。 不一会儿,他将盒子放回西装口袋.他想起一件事——照往例,他喝酒的隔天,朱贞贞是不会让他喝咖啡的,那是她难得不听仙话的时候。 他顿时有种被丢弃的感觉,向来冷淡的性子染了怒气,他随即按下内线,不料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抬手看了腕表一眼,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走到落地窗,聂洛雷可以清楚看到下班的人从公司走出,也正好看到朱贞贞跟钟爱琳谈笑的模样他们以前有这样聊天过吗? 太介意朱贞贞的事,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只知道他没办法专心上班。 他驾车回家,却正好在公车站牌下看到朱贞贞的身影,她排队站在众多人身后,视线随意观望,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的目光对上他刻意放慢车速的车。 可是,她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一丝留恋,就像她收回对他的关心一样,没有犹豫。 胸口烦闷的感觉没有消失,且越来越沉重,下意识的,他将车子缓缓接近公车站,刻意的按着喇叭,想引起她的注意。 等车的人纷纷将视线投注过来,唯有朱贞贞依旧装傻,还故意将脸侧向一边,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聂洛雷蹙起眉,做了他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但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快点让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让朱贞贞恢复正常。 “贞贞……”他高声呼唤,“朱贞贞。” 朱贞贞也蹙起眉。他到底想干么?她今天刻意要自己表现得像平常的特助就可以,但他却反常了。 “洛雷,有事吗?” “我送你。”等她表现的跟过去一样,他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不用了,我有其他事,不顺路。”她不得已定近他,靠着车窗说话。 不习惯被拒绝,他脸色一冷,“上车,我送你。” “我不习惯让人载,啊,公车来了,我要先走了。”正好她等的公车来了,她站直身,急急忙忙追上前,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聂洛雷。 她这次学聪明了.她要为自己而活。 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聂洛雷神色更冷了。 直到公车走远了,他没再多想,尾随其后,一站又一站,他像神经病一样跟着公车,直到她下车,看着她走进租屋处。 直到她住的那一层灯光亮了起来,又过了很久,直到她入睡,熄灯,那一层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才回过神。她骗他,她根本没有要去其他地方! 他得出一个教他心寒的结论,她果然是在躲他,以前总是跟着他转的朱特助,现在把他视为蛇蝎了。 难道是因为酒吧里的事? 第三章 周末,朱贞贞打算大扫除,让这个家可以跟她的人一样重新开始,没想到,却先接到一通陌生电话,电话彼端的人表示,她是她之前在酒吧遇到的女人,有些跟聂洛雷有关的事,想跟她聊聊。 朱贞贞吃惊也不解,两人照理说是没有交集的,实在不懂对方找她的用意。 难不成她的暗恋明显到被对方发现了,对方特地来警告她别妄想的是吗? 光是猜测没有解答,于是她答应了。下午她骑着小绵羊,怀着忐忑的心情,到咖啡厅赴约。 对方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容貌样样皆有,而且气质出众谈吐大方,教她自叹不如。 “我叫安雅,安静的安,典雅的雅,今年三十二岁。”对方微笑的自我介绍。 安雅大了聂洛雷四岁?看来他真的喜欢成熟一点的女人,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了。 兀自啜饮着咖啡,朱贞贞没有插话。 “我老公是美国洛斯集团的总裁。” 什么?她有老公了?朱贞贞不禁愕然,聂洛雷居然和有夫之妇在一起! 想来心有点涩涩的,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安雅吧,这么冷性子的人,却愿意爱得这么不顾世俗眼光,她哪还有希望? 看她始终静默,安雅又下一记猛药,“我跟你说,我儿子今年已经七岁了,我还有个五岁的女儿。” 朱贞贞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对方跟她说这个干么?告诉她,她有个有钱的老公,一双儿女,还有个年纪比她小、又爱她的情夫,到底要干么? 放下咖啡杯,朱贞贞尽量用诚恳的语气说:“祝你幸福。” “哈哈哈一一你还是没有觉得哪里奇陆吗?”安雅笑得很爽朗,跟她给人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样,“小雷是我姐姐的儿子,他是我外孙。” “嗄?”刚低头拿咖啡杯的朱贞贞,愕然抬头,不可置信全写在脸上。 安雅好笑的看着她,“如果我没猜错,之前你应该是误会了我和小雷的关系吧?” 没错,她误会得很彻底,还为此难过很久。 “不好意思,我这么没礼貌的猜测你们的关系。”但老实说,安雅怎么看也不像两个孩子的妈,更不像聂洛雷的姨妈。 似乎看透朱贞贞的疑惑,她主动解释,“我和我姐姐相差了二十岁,所以你会这么惊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实你不用特地跟我解释这个。”她不好意思的说。毕竟,她又不是他们的家人。 “不,我今天就是特地来跟你解释的。”安雅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遇到我们的那天是我姐姐的忌日,我特地从美国回来,小雷来帝国饭店陪我吃早餐,下午去帮我姐姐扫墓。” 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不直接住洛雷家就好?”住几天而已,有必要特地住饭店吗?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空间,连我都不行,他很怪吧。”安雅忍不住抱怨两句。 说的也对,她从没听说他有邀朋友去家里住。 “所以那天小雷会喝醉,是因为我姐姐忌日的关系,而那天也是小雷的生日。” 朱贞贞心底蓦地一惊,这么说,他母亲的死有可能是因为……安雅说出她心里的猜测,“没错,是因为他。所以,那天他如果伤了你,是因为心理因素,绝对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原谅他。” “我没有怪他。”她怪的是自己的傻气,只是知道这些事情后,她也比较能释怀了,“但我还是不懂,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 “明天我就要回美国了,临走前想为小雷做些事。”安雅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漂亮的咖啡杯,眼神瞟向她,“你是喜欢小雷的吧。” 静默片刻,朱贞贞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那已经不重要了。” “你不应该放弃,我看得出来,小雷很在乎你。”她感觉到朱贞贞身子震了一下,“小雷的个性会变这样,还有其他原因,这我希望由他自己告诉你。” 朱贞贞叹了口气,“他不会告诉我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误会,他根本不在乎我,也从没跟我分享心事,我们连朋友都称不上,他连跟我解释你们的关系都不愿意。”如果要讲,在饭店前不是没有机会。 对他而言,她只是个外人,只是个随时能帮他处理事情的特助,根本没有安雅口中的那种在乎。 “他不是不愿意说,是不确定你想听,因为他家里的因素,他总觉得跟人保持特定的关系,就不会受伤。”说这话的时候,安雅的表情是不舍的,“小雷自己没有发现,当他越在乎一个人,就越不愿意改变彼此的关系。” 是这样的吗?“我跟他认识十年,付出十年,他仍不愿意对我敞开心房,这是因为在乎吗?如果是我们猜错了怎么办?难道还要我再赌十年,看我们的关系是否能近一点?” 以前,她曾经想过,只要还有一点点可能,就不放弃追逐他,但经过安雅这件事后,她已经没有自信能继续承受他的忽视。 “我猜这几天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吧?”不用等对方回答,光看到朱贞贞的表情,安雅相信自己没有猜错。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几天应该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公车站那件事之后,他没再做什么奇怪的举动,除了更爱喝咖啡之外,两人的互动仍然只有公事上的。 不过她后来还是小小看不下去,偷偷帮他的每杯咖啡减量,他没多说什么,应该是没发现。 “也许你们就是因为距离太近了才会这样。”安雅别有含意的笑了,“你不该放弃的,你知道吗?小雷这几天老在看你递给我的那个药罐子。” 看她给的药罐子? 那罐子有什么特别?以前他也见过啊,每次喝完酒她都会拿出来,只是现在下再由她递出药丸而已。 想起安雅的笑,还有她说的不该放弃。 可以吗?她可以继续努力吗? 从咖啡厅出来后,朱贞贞一直在思考安雅说的话,一路往停车的地方走。 手握上机车握把,紫水晶手链因为夕阳的照耀发出光芒,吸引她的视线。 这条手链戴了多年,她一直视为宝贝,偷偷认定这是聂洛雷送她的礼物,给了她继续往前的动力,那她现在还要相信这动力吗? 她心不在焉的骑着小绵羊,车速很慢,此时一道人影从她身边快速掠过,还没等她回过神.另一个人又从她身边追出,可惜,第一个人早跳上机车骑走了。 “有人抢劫——”后面追上的人气急败坏的高喊。看到正慢吞吞骑车接近的朱贞贞,他随即拦下她,微喘着,额上还渗着汗水。 朱贞贞被他吓到,急忙煞车,没想到眼前这一身轻便休闲服的男子,二话不说就要抢她的机车。 “小姐,麻烦借你机车一用。” “开玩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这不会是新的诈骗手法吧?她握住车手把不肯放,但见他一脸焦急也不忍心,“不然你上车好了。” 对方一怔,接着听话的跨上后座。 朱贞贞加快油门,顺着强盗逃跑的方向狂追。 “小姐,你骑车技术不错啊。” “还好啦。”读书时便以机车代步,技术岂能用不错来形容,这台小绵羊可是她拜托修车厂的人做过调整的呢,速度比一般小绵羊快很多。 但她也被修车厂的人笑过,说调整小绵羊还不如直接买重机,可是意义不同啊!这台车也是她第一台机车,只要还能骑,她就舍不得丢。 不过那强盗的机车显然比她的小绵羊更赞,她才追了两条街,连人家的车尾灯都看不到了,接着,还听到小绵羊发出噗噗噗的声响,接着便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了?”坐在车后座的高大男子一脸诧异,“该不会是坏掉了吧?” 朱贞贞低头一瞧,一脸尴尬,她昨天忘了去加油了……“对不起,车子没油了。” 男子下车,望着远处早已消失的强盗,有些泄气的低咒一声,“shit!这小王八蛋,别让老子逮到你。” “呃……”朱贞贞终于有空看清男子的脸,没想到对方长得还挺帅的,跟聂洛雷有得比,只是他看起来多了一股邪气,玩世不恭的感觉。 “很抱歉耽误你捉贼,你要不要先去报警啊?”她的话让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贸然的劫了你的车,还有你的车骑到没油了。” 说着,他本能的伸手进口袋要掏皮夹,不一会儿皱起了眉头,“钱包让那小王八蛋给抢了,没关系,小姐我晚点赔给你油钱。” “不用了,是我自己忘了加油。”看他身上的休闲服也不像多名贵的样子,如今又被抢劫,她可不想敲人竹杠。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他呵呵笑了出来,“别担心,加油的钱我还付得起。” “真的不用了,你快去报警吧。”她当下拒绝,这男人不是有钱金主,她也不是灰姑娘,实在不用来这一段小说桥段。 推着小绵羊,朱贞贞向男人挥手道别,反身向另一端走去。 “喂……”身后传来男人的叫声,“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这男人想干么?朱贞贞立刻提高警觉,“我拒绝回答。” 她不禁想起聂洛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在路上跟人搭讪吧? “看你年纪不大,有二十岁吗?”男子的声音不死心再次传来。 朱贞贞回头,带着一脸无奈,“我拒绝回答。” 不在乎她的冷淡,对方锲而不舍的追上,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和小姐做个朋友,噢对了,你有男朋友了吗?” 问完这个问题后,他突然自己笑了起来,随即很无奈的耸肩,“我知道,这次你一定又会拒绝回答,对吧?” 她忍不住噗哧一声被他逗笑了,看来,眼前这家伙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他注意到了,近来,她为他煮的咖啡,一杯的量总是比往常少。 她这是在关心他,就像以前一样。 慢慢的,他们俩就会回到之前,她依然是他尽责的特助,声音依然透着关心,咖啡还是一样好喝,如此一来西装外套里的药罐子就能还给她。 而且最近心上不舒服的毛病也会不药而愈,就像以前一样。 聂洛雷坐在沙发上,心情不错,按下内线,准备迎接今早第一杯咖啡。 渐近的脚步声,浓郁的咖啡香,熟悉的……钟爱琳? 原先的好心情消散,脸色又沉了下来,不等咖啡上桌,淡淡的问: “朱特助呢?”他刚刚还有听到她接电话的声音。 钟爱琳被老板阴沉的样子吓了一跳。奇怪,怎么最近聂先生老问起朱特助? “今天秘书部新人报到,秘书部拜托朱特助帮忙带人。该交代的事项,朱特助都跟我说过了,聂先生有事跟我吩咐就可以了。” “我要喝她煮的咖啡。”应该要这样才对。 “朱特助有告诉我要加……” “你是她吗?” 钟爱琳顿时愣住,一句话接不上。聂先生这不是在为难她吗? “洛雷,这么久不见,你的性子还是这么不讨喜。”门口一道揶揄的嗓音响起,打破了办公室内尴尬的气氛。 钟爱琳回身,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环着双臂倚在门口,俊美的脸上露出吊儿郎当的笑。浑身上下都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 聂洛雷脸色更冷,像是看到了不想见的人,连回答的意愿都没有。 “真是不可爱,我们兄弟三年没见面,你不过来拥抱我一下也就算了,还用这种冷冰冰的眼神看我。” “出去。”聂洛雷终于开了口。 对方问得故意,“你说她还是我?” “两个。” “是,聂先生。”钟爱琳看气氛不对,得到特赦令后马上要离开办公室。 “叫朱特助等一下来见我。” “知道了,聂先生。”回答完,她随即俐落的关上门。 “看来你这个老板当得很有权威。” 聂洛雷冷冷瞪着他,口吻不佳,“你怎么还在?” 对方当作没看到他的排斥,仍旧笑嘻嘻的走向他,还一屁股坐上他的办公桌。 “洛雷,你不欢迎我?”聂洛风立即摆出委屈的表情,“好歹我刚回国就直接来看你了,难道你就不能为我这个好哥哥稍微感动一下?” “你到底来干么的?”聂洛雷不理他的装疯卖傻。 “就说我是来看你……”被瞪了一眼,他马上把话转回重点,“看老妈的。老妈忌日前我接到小阿姨的电话,本来已经买好机了,没想到比赛时出了车祸,拖到现在才能回来。” “嗯。”不再听对方说话,聂洛雷低头埋进公事。 “你怎么不问问我出车祸有没有怎样?” “我看到了,你没事。” 聂洛风依旧嘻皮笑脸,“你啊,真是越大越不可爱。” “你可以不要来。”聂洛雷继续翻着文件,让纸张规律翻动的声音,缓和他内心的激动。 他埋怨母亲,让他的出生不受祝福。 他怨恨父亲,从小就对他视而不见。 他嫉妒哥哥,得到父亲所有的关爱,他也讨厌哥哥小时候总是拿他出生的事伤害他。 靠着父亲的宠爱,当年的聂洛风总指责他是破坏别人幸福的凶手,说妈妈是被他杀死的。 他渐渐明白,最亲的人才是伤自己最重的人,所以他从不跟别人建立不必要的感情,人只要把自己顾好就可以了。 不过,长大的聂洛风却变了,突然想跟他培养兄弟情感,但他不需要了,他再也不需要别人的感情。 “洛雷,老爸已经把他毕生的心血,把这间公司留给你了,你还要不满多久?”聂洛风难得收起玩笑的心情,叹了口气。 “我只是捡你不要的。”没有声调起伏的一句话,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话中的不满。 他记得很清楚,从小,聂洛风就喜欢抢他东西,占为已有,不管他多喜欢那东西,都不愿意还他。 如果当年,聂洛风不是执意要去日本玩赛车,“聂氏”还轮得到自己吗? “你怎么这么难以沟通,你……” “没事就出去。”他一句话都不想跟对方多说。 “算了。”聂洛风完全没被冷冰冰的弟弟打击到,“我们聊点别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聂洛雷没有兴趣,不耐烦的皱眉,“我不想听。” 而聂洛风似乎没看到弟弟眼中的厌恶,仍旧咧开嘴巴,自己说得很开心,前些天,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位很可爱的小姐,虽然她不是教人惊艳的型,可是跟她聊天很有趣……” “告诉我结论,然后出去。” 他朝聂洛雷挤眼睛,“我想,我可能恋爱了。” “我了解了,不送。” “洛雷……” 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聂洛风的话,朱贞贞从外面走了进来,“聂先生,我听钟秘书说你找我?” “咦?小绵羊小姐?”聂洛风吃惊的叫唤。 听到“小绵羊”,朱贞贞先是一怔,才发现到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男人,但一时之间没有立即认出他。 “真伤人自尊。”聂洛风立刻露出受辱的表情,“小绵羊小姐,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却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啊!是你!”朱贞贞低叫一声,不敢相信会在这里遇到他。 “我好高兴,你果然没有忘记我……” 聂洛风还要继续装熟,却被一脸寒冰的聂洛雷打断,“你们认识?” “认识,当然认识。”聂洛风迅速跳下桌子,大步走向朱贞贞,睑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小绵羊小姐,真没想到,你居然就在我弟弟的公司上班。” “弟弟?”这个说话不正经的男人,是聂洛雷的哥哥? “没错,我上次肯定忘了跟你自我介绍,我叫聂洛风,是聂氏集团总裁的亲哥哥。” “喔。”老实说,他有没有自我介绍都不能改变他是痞子的事实,所以她不知道他身份业无所谓。 “洛雷。”聂洛风当下热情的牵起她的手,“这位小姐就是我刚刚和你提过的女孩,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聂洛雷没有回答,却直勾勾瞪着他的手……还有他手下牵着的纤细小手,“呃……聂先生,我们没有很熟,你不要拉……”朱贞贞急忙扯回自己的手,抬头才发现两个男人都盯着她。 聂洛风还是嘻皮笑脸的,聂洛雷的脸却更僵了,她才想起,对厚,这两个人都叫聂先生。 “多见几次就熟了,你说是不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朱贞贞。” “是喔,贞贞你……” 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扬起,聂洛雷眯着眼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要跟我的特助谈公事。” 聂洛风盯着他一阵,不但笑意不减,心情反倒更好了。 他生气了?那还真难得啊。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他有自信能让生活变有趣的问题,“贞贞,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可能防备我是坏人而不肯回答,这回可以告诉我了吧?” “什么问题?”她压根不记得了。 “你有男朋友了吗?” “呃……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 有,但她说不出口,即使人家不可能知道她指的是谁,可是她绝对不敢当聂洛雷的面前承认。 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没有。” 室内气温顿时下降,聂洛雷握紧拳头,他不喜欢她的回答,他再次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可是……她有说错吗?他又凭什么这么觉得? 他想不透,他只知道尽快让一切恢复平静就对了,“聂洛风,问完你可以出去了。” 聂洛风我行我素惯了,他抽了张便条纸,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硬是递给朱贞贞,“这是我的手机,下班打给我,我请你吃饭。” 顺手接过纸条,她还没开口拒绝,就先有人帮她回答了。 “她今天要加班,没空。”他不该这样公私不分,但他总觉得,再不开口就要失去什么了。 “是吗?”聂洛风质疑的看向朱贞贞。 “嗯。”虽然她事先不知情,可是老板都开口了,她不可能拒绝的。 聂洛风再次露出招牌阳光笑容,“没关系,我们认识彼此了,要吃饭,以后多的是机会。” 冷冽的声音再次扬起,“这阵子她都要加班。” “我可以等,赛车手重速度却忌躁进,就这样,我先走了。”他潇洒的挥手离去.剩下两人的空间,静谧了一阵,朱贞贞忍不住先开了口,“聂先生,找我有事吗?” “没事。”他只是要看到她,确定她今天有来上班。 什么?那要她来干么的?“那我先出去了。” 聂洛雷点点头,像刚刚没有人来过一样,继续手上批改的文件,只是听到水晶链子碰上门把传来的清脆声时,忍不住说了,“今天留下来加班。” 第四章 加班?聂洛雷竟然要求她留下来陪他加班。 她不是没加过班,不过都是因为她想要多一点两人相处的时间,加上想帮他分摊工作,自愿留下的。 这么多年从没有像这次这样,聂洛雷自己开口希望她留下,最怪的是,她留下也没什么事好做。 他都交给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之后才要排上进度的工作,根本就没有留下来加班的必要。 此时,朱贞贞脑中突然响起安雅的话一一也许你们就定因为距离太近了才会这样。 所以……聂洛雷的改变是因为她吗?因为她最近没有时时刻刻跟着他,两人距离远了,反而能改变彼此的关系是吗? 电话响起,她按下接听键,“好……呃……聂先生,现在很晚了,这么喝伤胃……好,我收拾。” 挂下电话,朱贞贞开始收拾包包。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她说太晚了喝咖啡伤胃,他马上应好说不喝,还叫她收拾包包可以走了。 “好了吗?” 抬头,聂洛雷已经出了办公室门,在等她了。 “我、我还有东西没收好,聂先生可以先走。”她习惯把东西归位才下班。 “下班了。” “嗄?” “叫我洛雷就好。”他在她桌前的椅子坐下,“我等你,我送你回家。” 不容她拒绝,十分钟后,两人一起走出公司大门。 “其实这个时间还有公车。”习惯性的,她不想麻烦他。 安雅的话的确在她脑中萦绕下去,但不代表她就有信心了,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容易却步,在不能确定他的心意之前,她变得不敢付出、不敢期待。 “我已经等你了。” 言下之意,她如果拒绝就让他白等了。 点点头,她跟上他的步伐,“你不麻烦的话,好吧。” 晚上的冷空气扑上她的脸,她抬手将风衣再拉紧一点。 “很冷吗?”看她点头.他随即加大步伐,“走快点。” 已经很冷、很不想动、很怕风吹。还叫她走快点?他果然还是聂洛雷。 但坐进车没多久,朱贞贞就为刚刚偷骂他的行为,在心里跟他道歉。 “有暖气了,把外套脱掉,不然容易感冒。”驾驶座上的聂洛雷,边开车边叮咛她。 她的心头顿时一暖,他的关心比暖气跟外套还有用。 听话的脱下外套,不知道要聊什么,两人一路无语,或许早就习惯这样沉默的气氛,朱贞贞并不觉得尴尬,反倒有闲情偷偷打量他。 相较于第一次见到他时,现在的聂洛雷已经脱去年少的稚气,多了股成熟男人的内敛,不变的是,他不说话时一样冷冰冰。 不知为什么,他身上总是散发淡淡的薄荷香,每当她靠他太近,就能闻到清香味,教她的心跳得更快。 有时候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也是一种幸福。 “饿了吗?”就在朱贞贞忘我地偷偷打量他时,低沉的嗓音打破宁静,“我们去吃东西.” 她吓了一跳,“现在?”不是为了讨论公事,就只是单纯的吃饭? 这是两人认识多年还没做过的事。 “嗯。”他今天加班的时候发现一件事,如果单独跟她相处,心口那闷闷的感觉就会消失。 “……好啊,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 朱贞贞看了窗外一眼,“下个路口转弯,右手边有家烧烤店,还满好吃的,我们去那好不好?” 聂洛雷转弯停好车后,两人并肩入店。这家店生意很好,越晚客人越多,桌子都摆到外面了,但老板加伙计才三个人,有点忙不过来的样子。 所幸,朱贞贞跟老板很熟,他们才定近,说话有广东腔的老板马上上前打招呼,“贞贞,有男朋友啦?不错哦,一表人才的。” “不是啦,是我老板,看我对你多好,还帮你介绍客人,那你帮我乔一下里面一点的位子好不好?”她想如果要他在路边的桌子吃东西,他肯定很不习惯。 闻言,老板随即调侃她,“还说不是男朋友,想要我帮你乔位子,好卿卿我我厚。” 无言……“对啦对啦,我们会不好意思,老板帮个忙啦。” “没问题,我帮你们乔特别座。”突然,老板压低声音,“贞贞,你今天要点什么?我让你们偷插队,叫阿本先帮你们做,庆祝你找到男朋友。” 庆祝?原来她如果找到男朋友,是需要庆祝的啊?这个臭老板! 她回头问聂洛雷,“有没有什么不吃的?” 他摇头,“你决定。” “老板,我要羊肉串、牛肉串、三蔬串、鸡肉、鸡翅、烤鲜鱼、香菇,我想想,再来点炒的跟凉拌的好了。” 老板接着推荐,“要不要来一盘辣炒……” “不要辣的,他胃不好,不能吃辣,我要炒海瓜子跟凉拌木瓜,凉拌的先上,再来两碗白饭,一个鲜鱼味噌汤。” “贞贞,你又不是人家老婆,管这么多。”老板失笑,临走前拍拍聂洛雷的肩膀,“虽然她很啰唆,但很会照顾人,是个好女孩喔。” “我知道。”他比谁都知道她有多会照顾人。 被老板嘲笑完的朱贞贞,满面通红,很不好意思。 十分钟后,大半食物都上桌了,老板也很够义气、他们的确在特别座,或者该说特别“包厢”一一老板家的和式房间。 “老板就是这样,爱开玩笑,但人真的很好。”朱贞贞尴尬的笑了笑,“赶快吃,真的很好吃喔。” 聂洛雷没有说话,接过她递上的鸡肉串,咬下一口,鲜甜的滋味在口中满溢。 或许是跟她一起吃饭的关系,桌上的食物看起来都很美味,其实他是不挑食的人,今天却觉得特别满足。 “等一下。”她连忙把他手上的辣椒酱拿走,放很远,“你不要吃辣的,会胃癌,最近咖啡又喝得多……” “好。”他装了两碗鲜鱼汤,一碗给她,“以后一天两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汤,想想又觉得不对,“一杯就好了。” “好。” “还有……” 两人很家常的对话,好像是到了现在,才开始知道怎么做朋友。 酒足饭饱后?在他的坚持下,明明只隔一条街就到她家,他还是载她回去。 “我可以上去喝杯茶吗?”他喜欢今天的气氛,即使不像以前一样公式化,却仍然能让他心安,他不想现在就结束了。 朱贞贞又吓了一跳,“嗄?现在?” “不方便吗?” “不会,你不嫌弃就好。”她拿钥匙开门,带他往三楼的家。 一进她家,聂洛雷稍微打量一下,他是第一次踏进这么小的房子,室内装潢很简单。家具也很简单,像是专门出租的小套房,只有一间卧室、小客厅跟厨房,不过很干净,看得出主人有在整理。 “你一个人住吗?”他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不太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从冰箱拿了矿泉水,她应了一声,“是啊,我租的。” “你老家在哪?”两人认识到现在,他好像从没问过她私事。 “台东。” 台东?“我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是高中,你北上念书?” 不对,他们认识的时候是国中,但这是她的秘密,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 “不好意思,我家没热水瓶,要煮要花一点时间,喝冰的没关系吧。”她将冰水递给他,语气平稳的说:“我国中就一个人上台北,刚开始住我阿姨家,高中就住外面了。” “为什么?” “我爸妈离婚,各自有家庭,我觉得跟谁住都不自在,就北上找阿姨。”她说得很自在,脸上也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 听在聂洛雷耳里,却教他愣了一下,“你阿姨欺负你吗?”不然为什么又要搬到外面住。 朱贞贞笑了起来,“你想太多了,我的个性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我阿姨一家对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自在才出来住的,现在他们三不五时还会叫我去吃饭。” “那你爸妈……” “也没有像连续剧演的一样抛弃我,反倒时常跟我联络,担心我是不是晚回家。”她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慎重,“每个人有选择想要什么生活的权利,不一定谁是谁非,不要让眼睛蒙蔽,想要相信什么是要用心去感觉的。” “你不怪他们离婚,害你投有完整的家?”他很难想像她灿烂的笑容后,是不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是什么意思?他们个性不合,如果继续彼此折磨,就能给我完整的家吗?”她叹了口气,却不是为自己,“就算他们今天抛弃我,我会难过但不能影响我的人生。” 聂洛雷静默了。 “想过什么日子,是自己决定的……”看他脸色沉了,她也不想多说,让他自己想想比较好,“对了,我家比较冷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窗于比较多吧。”她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 他发现她家里的温度确实比较低,“怎么不开暖气?” 大概是今天的相处太过融洽,就像跟朋友相处一样,揶揄的话很自然的说出口,“在台湾没有冷成这样啦,一般人家哪会装暖气。” “我家有。” 拜托,他家哪算一般人家,但这次没说出口了,她不想又把话题拉回他家。 将身后的抱枕往前抱,她转掉话题,“其实平常倒没关系,可惜我就体质弱,感冒的时候就觉得家里更冷了。” “嗯,我知道了。”他心里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一脸不解。看了腕表一眼,她担心的问:“你还不回家?很晚了,晚上开车比较危险。” 她眼神透出的关心,让他胸口一窒,却跟几天前的烦闷不一样,反倒让他有想抱抱她的冲动。 思及此,他起身将杯子放下,露出一个不自在的微笑,“那我不打扰你休息,明天见。” 说完,随即离开她家,动作迅速得让朱贞贞傻眼,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回到家的聂洛雷,坐在沙发上久久不动。 他,好像喜欢上朱贞贞了。 他本来以为,最近对她的纵容,是希望赶快回复两人的关系,就跟以前一样,但现在好像不够了,他想要的甚至更多。 想跟她像今天一样自然的相处,甚至更多……“弟弟,你哥受伤了,不过来关心我一下吗?”聂洛风的声音让聂洛雷回过神来。 他看了兄长一眼,聂洛风手臂上搭着一件染血的外套。让他蹙起了眉。但再仔细打量,聂洛风的样子是狼狈了点,头发乱了点,身上有几处瘀青。应该是又去哪跟人家飙车,或许又是说了什么难听话,被揍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没事,外套上的血不是他的。 “你没事。”表情恢复往常的淡然,没有要上前关心他的意思。 “你果然是个冷血的家伙。”今天莫名其妙遇到几个找麻烦的家伙,他的脾气也大了,“难怪老爸当年走的时候,你一滴泪都没有流。” 拳头握了又松,聂洛雷没有回嘴,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消失在转角前只留下一句话,“不喜欢,搬出去。” “好啊,我搬去跟小绵羊小姐住,照她的个性,说不定会收留无家可归的我。” 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他还是忍不住,回房后,用力的关上门,声音大到让聂洛风嚣张得笑了出来。 敲了敲聂洛雷的办公室,朱贞贞抱着一叠文件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聂先生,这是财务部刚刚送来的公文,等着你签名。” 最近她的工作量增加了,因为身为秘书的钟爱琳最近很怕老板,如果能托她拿进来的东西,就会死命的拜托她。 还说什么聂先生喜欢看见她,她进来比较不会挨轰。 聂洛雷点头,很认真的看了一下,然后在上面签下名字。 “还有这是下午三点开会用的资料,我已经按你吩咐做好了。” “嗯。”他接过报告又看了一眼,“怎么回事?李氏集团上次报来的价格和这次不一样。” “哦,现在原物料上涨得厉害,他们当然也得跟着涨价,但我已经跟其他公司比过价了,稠料跟价格还是他们家比较公道。”她接着解释,“当然,我们的卖价也会跟着调整,营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嗯。”他埋首继续工作,却发现她没走。 抬头,他的表情比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柔和,“你有事?” “呃……”她笑了一下想缓和气氛,心想如果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她就自作多情了,“我想问一下……暖气的事……” 今天她一早就被电铃声叫醒,家里来了几个安装空调的工人,说要帮她装暖气,还说钱已经付了,会尽量快,不耽误她上班的时间。 连她什么时候上班都知道,还是特地来装暖气的,她想想也只有一个人会做这种事。 虽然她很怀疑是不是这个人。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他没听清楚。 “呃……”见他拧眉,她有点尴尬,不会真是自作多情吧?“可能是我误会了,我以为那暖气机……” “你不是说你体质弱常感冒,感冒在家休息又觉得冷,身体好得慢,可能要多请几天假,所以我帮你装暖气。”他头低低的,像是专心在看文件,“钱我会从本来要加给你的奖金扣下,不是我送你的,我是怕你以后感冒了会影响工作。” “嗯,我知道了。”她微微的笑了。 认识这么久,他什么时候担心她感冒了? 要给她的奖金?她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而且,这是他近来讲最多话的一次,这样的解释欲盖弥彰,他是真的关心她吧! “没事的话,去帮我泡杯咖啡。”他冷冷的说,听来却像是有些刻意。 事实上这几天他失眠了,他想,他是真的喜欢上她。 尤其当聂洛风的话在他脑中响起时,让他有些不安。 他不想失去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以前从没试着怎么留住一个人。 后来想起,她说了暖气的事,他就想,帮她装个暖气好了,她应该会慢慢发现他的用意。 “我早上泡了一杯了。”她指着他桌上的咖啡杯,带点指责的意思。 “再一杯。” “不行。”她拿走他空掉的杯子,“我帮你换茶,你答应过我一天一杯的不是吗?” “好吧。”他点头,连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那我出去了。”她转身,脸上的微笑不减。 虽然现在什么承诺都没有,但她看到他的改变了,她相信安雅说的“在乎”,她快要看到了。 手上的水晶链子似乎也因为她的好心情,更闪耀了。 卧室,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聂洛雷再次失眠。 他为什么又失眠? 他已经叫人去装空调了,为什么还睡不着? 落地窗上有雨珠,今晚下了一场小雨,不知道朱贞贞会不会感冒了?没有淋雨应该不会吧?会不会她出门买东西忘了带伞,淋雨了? 还是……就是这样,他在想一些无聊的事,所以失眠了! 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让他的心情更烦闷,但在他回过神来之前,他已经拨通电话,手机显示的是——朱贞贞。 电话没响多久,就被接听了,“洛雷?有事吗?”她的口吻带着担心,猜测他这么晚了打给她是怎么了? “……文件,明天要。” “什么文件?” 他也不知道,“给旭凯通讯的文件。” “今天下午就给你了。”她的语气放轻松了,看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 “是吗?”他不擅长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刚刚下雨了。” “对啊,幸好我回到家才下,不然说不定明天又要请病假了。” “很冷的话,可以开暖气.” 她的笑声从话筒传来,“我已经开了啊,超暖和的,你平常在家也有开吗?” “中央空调。” “真好,那你家夏天也是整天开冷气吗?” “嗯。” 他回答了,但又是教人超难接话的回答,彼端的朱贞贞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张扬的笑。 “你笑什么?”虽然声音听来笑得很夸张,但他却不讨厌。 收起笑声,她转为憋着笑,“没什么。” 静默,他却没打算挂掉电话,“……你要睡了吗?” “没啊,我在看书。” 他松了一口气,“什么书?” “呃……爱情小说。”他不会觉得她很肤浅吧? “喔。”又安静了。 “那你平常看什么书?”其实他不说,她也知道,毕竟观察他,是她养成且维持最久的兴趣。 “财经、经营管理、金融之类的。” 她又笑了,“还有建筑啊、历史之类的你怎么没说。” 他的语气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是他闲暇时候看的,不太跟人提,也没有需要提起的场合。 “以前,学生会开会前你都会提早到,在等人的时候我常看你在看那些书。”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也学他提早到。 “我没发现你也到了。” 因为他没在乎过她的存在,回想起,心还是会涩涩的,但她知道,现在不一样了。 她语气轻快的说:“那是说我有当女鬼的潜能吗?” 这次,换他笑了,“没有那么爱笑的鬼。” “我又不是冤死的,是笑死的也不行吗?” “那也不行,你不会死。”他不希望她死。 她却会错意了,“你是说我祸害遗千年吧。” “不是。” “说到这个,你知道吗?我们当年那个书记就是这样跟体育组的开玩笑,结果两个人后来闹翻了,你说幼下幼稚?” “真的吗?我不记得。” “对啊,还有……” 两人就这样聊了很多没营养的话题,聂洛雷却不觉得无趣,他第一次可以这样跟人聊天。 只是看了挂钟一眼,已经半夜两点,再聊下去,两个人明天都没精神上班了。 况且她体质不好,不适合熬夜吧。 “早点休息。”由他率先开口。 “喔,好。”她的声音听来是有累意了,“那我要挂电话了。” 一阵安静后,他又交代一句,“天冷,有暖气也要盖被子。” “你胃不好,记得睡前要喝牛奶,免得总是吃胃药,药多也伤身。” “嗯,晚安。” “喔,晚安。” 又是一阵沉默,却没有人先挂上电话,最后由笑嘻嘻的朱贞贞开口,“晚安,明天早上见。” 不等他回应,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声,他才将手机放回床头,窝进被子里,耳朵似乎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渐渐,就想睡了。 一夜好梦,聂洛雷却很早就醒来了,心血来潮他开着车到朱贞贞家楼不准备接她一起上班。 不知道她吃早餐了没?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早餐? 接着,他故意将车停远一点的地方,想给她惊喜。 五分钟后,朱贞贞穿着亮色系的洋装出门,比平常多了股小女人的魅力,聂洛雷一见到她,想驱车上前,却晚了一步。 另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她隔着车窗聊了几句,接着就坐上对方的车子。 聂洛雷脸色很阴沉,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关节泛白。 看那车型跟车牌,他知道车王是谁,接走朱贞贞的是聂洛风。 又来了,他口口声声想恢复兄弟亲情的哥哥,又来抢他喜欢的东西,每次都这样,每次! 然后,跟在他身边最久,他最依赖的女人,就会离开他了。 他就知道,他早该学会的不是吗? 人是不需要感情的,没有,就不会为其难过。 第五章 当朱贞贞匆忙赶到公司时已经迟到一个小时,她急忙搭电梯来到办公室,却看到钟爱琳苦着一张脸,狂打手机,不知道在找谁? “爱琳,你在找谁?”看钟爱琳一脸焦急,她也想帮忙。 一听见朱贞贞的声音,钟爱琳唉叫着,“找你啊,贞贞,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有事迟到了,有要紧事吗?”她擦拭额上的汗问。 “聂先生早上刚到公司就宣布要召开临时会议,他说开会的资料在你办公桌的抽屉里,可是你抽屉上锁了,聂先生表情很不好,还说等你来公司后,带着资料去会议室见他,你什么时候到,大家什么时候开始开会。” 朱贞贞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今天的会不是定在下午三点吗?”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听楼下的清洁阿姨说,聂先生今天八点不到就来公司了,平常只是话少,但今天我看聂先生似乎在生什么气。” “生气?”怎么回事?他们昨晚讲电话还好好的啊。 钟爱琳心有余悸,“贞贞,你很少迟到的,是不是家里有事?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 “今天早上……”她本想解释,但一想到会议,她又急忙将会议资料拿出来,小跑步离开,“先不说了,我去会议室。” 这下惨了,她迟到不要紧,居然还耽误了会议进行。 一早上,她心情好想早点出门去吃早餐,哪知一出门就见到聂洛风,说什么抢他东西的人被警察抓到了,要她帮忙去警局认人,她只好跟着上车。 所幸他被抢的路段有监视录影器,犯人不难找,加上这家伙是个惯犯,来指认的人还不少。 虽然他皮夹星的钱早被花光了,但皮夹只是被丢进垃圾桶,还找得回来。 她也才知道,雷洛风在意的并不是皮夹里的钱,而是里面的照片,他说父亲怕触景伤情,有关他母亲的东西几乎都丢了,这是唯一一张剩下来的全家福。 那个时候聂洛雷还没出生,聂氏夫妇抱着还小的聂洛风对着镜头微笑,聂太太看得出怀有身孕,照片里一家三口很温馨的样子。 但她却忍不住为聂洛雷难过。 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不过从安雅的口中得知,他连见母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想享受这样的温馨,很难吧。 从警局到公司的路上,她没开口跟聂洛风问什么,如果可以,聂家的私事,她想由聂洛雷口中得知。 不料,本来可以赶上上班时间,却在路上发生了点意外。 转弯时,聂洛风的车差点撞上一只猫,下了车,才发现虽然他们没有撞到它,它身上却有其他伤,像是被人欺负了,所以行动不灵敏。 平时没看到就算了,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安抚猫咪花了点时间,两人送猫到动物医院,等猫咪看诊完,将猫暂时寄放在她朋友家,又花了点时间。 当事情处理完,她就这么迟到了一个小时,而且完全没空想到要打电话回公司说一声。 会议室的大门没关,里面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严肃,更多了冷凝,完全没有人开口说话,因为会议根本还没开始。 她透过门缝看到聂洛雷坐在首位,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她知道不对劲,她就是觉得他的样子看来怪怪的。 两人昨晚聊得很开心,她也有信心他是有点在意自己了,还害她几乎一夜没睡,因为想看到他,特地起了个太早,特地换上洋装。 可是……不过是一夜,他僵硬的脸部表情,果然是在生气的样子。 朱贞贞小心翼翼的敲门,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走进会议室。 众人皆看向她,反倒是聂洛雷只瞄了她一眼,仅仅花上一秒的时间,便将目光转开,不再看她。 “把文件发下去,留下来做纪录。”淡淡的命令,听不出是喜是怒。 朱贞贞不敢迟疑,急忙照他的要求行事。 但心里有点受伤,别说指责,他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但其他人倒是瞪了她不少眼,因为她是害众人如坐针毡,等了一个小时的凶手。 会议持续进行,她边做纪录边打量聂洛雷,他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一样精准的见解、命令,跟以前一样。 还有……整场会议没看她,也跟以前一样。 直到时间快接近中午十二点,冗长的会议终于告一段落,众人鱼贯而出,而聂洛雷却一直坐在位子上看着众人呈上的文件。 他没起身,身为特助,朱贞贞当然也留下。 他没开口,迟到的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久久,都只有翻阅文件的声音,越静她的心就越不安。 “我希望你公私分明。” 他的声音平平的,视线还是在文件上?她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在跟她说话。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他不想抬头看她,不想抬头看她为别人穿的洋装,那么亮的颜色,几乎要刺痛他的眼。 他不想公私不分,她说过每个人有选择想要什么生活的权利,所以,她选择聂洛风,他无话可说,他不该借由公事对她表达不满。 但他做不到,当过了上班时间她还没来,他气极了。 从来没有,朱特助从来没有迟到。 每天早上都会跟他道早的朱贞贞,竟然为了聂洛风迟到,为了聂洛风背叛了他对她的信任! “对不起,因为临时有些私事,所以……” “即使我们有过几年的同学关系,但就算是你,做错事我也不会包庇,你应该知道。”他没有发火也没有震怒,只是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述说着事实。 同学关系?“对不起,我懂了,我会注意。” 他根本不打算听她解释,也对,以前的聂洛雷就是这样,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所有理由都是借口。 安雅说错了,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拿起手边的文件,心底难受,很想哭,不知道是为了心里的委屈,还是为了昨天两人还自然的聊天吃饭,今天他却这么冷漠。 或者,该说是为了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结果,还是受伤了。 “你可以出去了。”她多待一秒,都让他心口闷痛。 她保持微笑,试图想再解释早上的事,“洛雷,我……” “现在是上班时间。” 她懂了,“是的,聂先生,我先回办公室了。”她走过他身边时,他没有动,看她一眼都没有。 直到她走出会议室,身后却传来像是杯子落地的声音,她心一抖,本想回头看看,可最终还是没有。 他会自己处理的吧,现在她不想看见他。 他,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在看到朱贞贞的时候,保持冷静,没有办法下去想像她跟聂洛风在一起的画面,没有办法不担心她是否吃好睡好。 不,有办法的,那就是不要看见她。 这几天,公事他就找钟爱琳,非得朱贞贞做的,他就尽量简短交代,如果可以,目光不要交集。 中午,他一个人出去吃饭,去离公司远的地方吃饭。 因为不想在员工餐厅看到她跟别人谈笑风生,也害怕在员工餐厅没有看到她,猜测她是不是趁中午跟聂洛风去公司附近约会,甚至害怕会在附近撞见他们。 下班后,他再也没送过她回家,却每天看她骑上机车,偷偷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安全回到家里,才放心离去。 回家的路上,他对聂洛风不来接她下班的事,高兴又生气。 聂洛雷驾着车,午休时间结束,他可以回办公室了。 他停好车走进公司,就看到大厅有一阵骚动,几个女职员围了一个圈,好像是有人跌倒扭到脚了,透过人群缝隙,他才看清坐在地上的女人——朱贞贞。 她坐在地上,看她的表情像是很痛的样子,让他的心一紧。 接着,两名比较高大的男职员走近,好像是有人去叫他们的样子。 两名男职员一左一右要拉起她,自然会碰到她的手臂,但这个动作在聂洛雷看来,却是刺眼极了。 他疾步走过去,阴着脸,冷冷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发生什么事了?” 围着朱贞贞的几个人被聂洛雷吓了一跳,平常他们只有机会匆匆看老板一眼,有些人还根本没听过他说话的声音,他这一间大多数人都愣住了。 “聂……聂先生……朱小姐的鞋跟……”其中一个男职员啜嚅着小声解释。 聂洛雷这才看到朱贞贞的高跟鞋鞋跟断成了两截,膝盖应该是撞到坚硬的地面,虽然她穿着长裤,但血仍透过布料渗出,她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不理众人的诧异,他弯身将她打横抱起。 低头。他的语气虽然冰冷,却难掩心底的担忧。“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办法……就鞋跟突然断了……”她一直不出声,她还以为他不会管她了。 “以后不要买那家的鞋子。” “我知道了。”习惯性的应答。 其实这双鞋子本来就有点坏了,鞋眼不太稳,今天早上她却心神不宁的穿上它,没想到还这么刚好的就断了。 不过她心神不宁的主因是聂洛雷。 他这阵于对她的漠视,让她很受伤,以前,他是无心,这几天却是刻意的。 她感觉得出来也更不能接受,她做错了什么?是靠近后发现她不如想像,所以就远离她了吗? 如果是,她宁可他不曾靠近,宁可当初就放弃。 “要不要去看医生?”膝盖上的红一直吸引着他的视线,好像很痛的样子。 “不用了,又不严重……”朱贞贞顿了下,发现身边一直有惊呼的声音,也才想起来他们俩的动作太引人注目了。“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不理会她小声的反抗,他继续往前走,即使也看到别人疑惑猜测的眼神,仍可以视而不见。 “放我下来,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她不想他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 他终于停下脚步了,不过是为了等电梯,没有让她下来的意思,“你的脚扭到,膝盖撞伤了。” “可是,被别人看到……对你不太好吧?” “无所谓。”怀里的女人很轻盈,软软的,香香的,抱起来的感觉很好,很像自己就是她的依靠。 “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他们已经进电梯了,电梯里更多人对他们行注目礼,可以想见她跟总裁的办公室恋情,晚点就会沸沸扬扬的传开了。 电梯到达顶层,看到聂洛雷出现的钟爱琳,刚想起身问好,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但没忘记要打招呼,“聂先生,贞贞。” 聂洛雷没理会她的惊讶,迳自往办公室走,轻轻将她放坐在沙发上,转身,按下内线,“拿急救箱进来。” 不一会儿,还是一脸惊讶的钟爱琳走进来,放下急救箱后,在朱贞贞尴尬的表情跟聂洛雷的瞪视开。 取来急救箱,他弯身蹲跪在她面前。 朱贞贞连忙想起身,“聂……” “坐下。”他瞪她一眼,可手中卷她裤管的动作却轻柔极了,还让她的小腿置靠在他跪着的大腿上。 裤管被他轻轻挽上,见到膝盖处的红肿血痕,让向来冷情的他低咒一声,“该死。” 立即的,另一道声音响起,“对不起。” “我不是在骂你。” “喔。”但她就是习惯性会先道歉,改也改不过来。 他拿药水帮她消毒伤口,见她细眉拢了起来,他沉声问:“痛吗?” 她忙不迭点头,“很痛。”她也很想说不痛,可是药水碰到伤口上的感觉太真切,她骗不了自己。 逗趣的表情让他笑出声,脸色也和缓多了,“痛就知道以后要小心点。”他继续上药,动作却放轻放缓。 朱贞贞这时才注意到他右手手掌有伤口,像被什么东西割到的,伤口没有处理,好似让它自然结痂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受伤的?她心疼得眉又皱了。 以为她又痛了,聂洛雷停下动作,“还痛吗?” “你的手……怎么了?” “喔。”他刻意避开这个问题,不想让她知道这些伤口全是因她而来。“没事,捡东西不小心割到。” 捡东西?她想起来了,那天她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有听到杯子碎裂的声音。 是那次吗?如果是,她会自责,会气自己干么赌气不进去帮他一下,害他割伤了手。 “对不起。” “怎么又道歉了?” “没有。”她也不想多说,“就是太麻烦你了,还要你帮忙上药。” “不麻烦。”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他依旧蹲跪在她面前,细心帮她处理膝盖上的伤,直到涂好药,包好纱布,这才卷下裤管.轻轻揉捏她的脚踝。 “还痛吗?” 她微微用了一下力,无奈的点头,“嗯,扭得满大力的。” “连路都不会走。”他笑着调侃,可双手却帮她轻轻揉着。“等会儿还是得去看医生。” “就跟你说是鞋跟的关系。”被他取笑,小脸不由自主一红。 聂洛雷看到她脸红的样子,不禁觉得此刻的她秀色可餐。 她身上散发沭浴乳的清香,没有香水和那些化妆品的污染,让她闻起来真是清爽极了。 她的皮肤很细致,也很白,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还有微嘟的嘴唇,像恶魔一样向他招着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一股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窜。 “贞贞,我……” 朱贞贞包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这突来的声音,打断了聂洛雷即将说的话。 她尴尬的取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彼端传来聂洛风的嗓音,因为话筒的声音很大,所以聂洛雷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啊,星期天我没事……” 她看了聂洛雷一眼,他原本柔和的表情,却因为这通电话变了。 “好……好啊,那明天见。” 挂掉电话,她下意识想跟他解释,“明天你哥哥约我去……” “随便你。”他站起身,恢复淡漠。 “其实我们……” “如果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朱贞贞没再多吭一声,慢慢穿上已经断掉了的高跟鞋,一瘸一拐的向门外走去,聂洛雷没有回头,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踩痛了他的心。 没关系,会有人陪她去看医生,不需要他的担心。 今年冬天,真多雨。 周末早上,聂洛雷如往常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但视线却不在报纸上,已经盯着落地窗外的雨很久。 这雨突然下的,她应该有带伞吧? 还记得奶妈过世时,她为了替他撑伞,淋得很狼狈,隔天还生了病,这次应该不会了,不会有他这么过分的男人,聂洛风会帮她撑伞。 不晓得昨天她有没有去看脚?下班应该有叫聂洛风陪她去吧,他知道那个死赖着他家的男人昨晚很晚才到家。 看了挂钟,已经快十点,他们见面了吧,她会怎么笑?温柔的?灿烂的?腼腆的?还是有连他都没看过的笑容? “大少爷,早。” 佣人一声恭敬的道早,打断聂洛雷的神游,教他一怔。 转身看向楼梯,只见聂洛风穿着一套黑色真丝睡衣,懒洋洋的从s型的楼梯上往下走,睡眼惺忪。 “珍姨,今天早餐吃什么?” “大少爷,今天的早餐是鱼片粥、蛋炒肉丝、蜜汁鸡腿、青椒……” 没等珍姨报完菜名,聂洛雷饱含怒气的声音已经响起,“你为什么还在家里?” 聂洛风昨晚玩太晚,他还没睡饱,不想理人,“出去?去哪?珍姨,把早餐备好,本少爷饿了。” “好的,太少爷。” 聂洛雷冷酷的绷着俊脸,“你不是约了朱贞贞?” “耶?你怎么知道我约了贞贞?” 聂洛雷的语气更冷了,“既然约了人,为什么还没出门?” “因为我决定不去了啊。”聂洛风很无辜的看了看外面,“外面下那么大的雨,空气又潮湿,我最讨厌雨天了,会把裤子和鞋子弄脏,刚刚我已经打电话给贞贞,说我今天不出去了。” “你打电话了?”那她应该没出门吧。 “嗯,刚刚打了。”聂洛风吊儿郎当的走向客厅,“还好我没睡太晚,不然她不知道还要淋多久的雨,嗯,应该不会,她会去避雨才对。” “淋雨?她出门了?” 聂洛风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都不专心听我说话,我起床才打给她,她当然出门了,我还听她说,她本来以为今天天气不错,加上我开车,所以没带伞,这会儿应该去避雨了。” 聂洛雷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想教训他,但不一会儿就将他推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拨打朱贞贞的电话。 “喂你客气点,今天天气这么差,到处都湿答答的,我想爽约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你凭什么凶我?我告诉你……” “闭嘴。” 这次,两个字就让聂洛风一句话都不敢说,聂洛雷那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电话终于接通,“你在哪?” 对方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了,“我在外面……洛雷,怎么是你?” “你在避雨吧。”他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什么?喂……雨声好吵,我听不清楚,我手机好像快没电了。” “告诉我你在避雨。” “嗄?我东西不见了正在找,洛……” 还想再说什么的朱贞贞,突然断线,当聂洛雷再试着打过去的时候,彼端传来已关机的讯息。 找东西?直觉不对劲,聂洛雷转身抓了件外套就出门,开着车火速赶往她与聂洛风相约的地点。 外面的雨势很大,但他的车速还是很快,不要命的将车子开到市区。 可是当他来到他们相约的地点时,除了几名学生之外,根本没有朱贞贞的影子,而她的手机还是没开机。 他只好驾着车在雨中四处寻找,没有方向的感觉,让他很慌乱。 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多穿衣服,下了雨,气温又降了几度,车窗上起了雾。 他始终盯着车窗外,不停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他又将车子开了回来,这回车速几乎与行走的速度差不多,他仔细的找,几乎每个在行定中的人都被他打量一遍。 直到……街的对面,一个娇小身影没撑伞任雨淋,慌乱的眼神带着焦急,像是快要哭出来。 他松了口气,急忙将车子停稳,疾步跑下车。 她低头缓步前进,双眼在寻找着什么,雨势并没有因为她的狼狈而停止,无情的打湿她全身。 “贞贞!”他很心疼,她的样子比奶妈过世那天还惨。 雨声似乎并未掩盖住他的叫喊,正在找东西的朱贞贞浑身一僵,转身。看到聂洛雷正向自己跑过来。 她胸口一窒,几乎不敢相信,“洛……” 第六章 “哈啾——” 聂洛雷的卧室内,传来凄厉的喷嚏声,让侧坐床缘的男人,眉头持续纠结。 她的小脸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红的,眼睛里还眨着因为打喷嚏而造成的泪水。 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聂洛雷既心疼又生气,捧着一碗刚刚煮好的姜汤,还拿了感冒药,床头放着一杯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责骂她的行为。 因为,她是为了捡那条紫水晶手链。 “吃药,喝水,喝姜汤。”语气虽然严厉,可动作却温柔极了。 “没有很严重……”她的话没有说服力,连鼻音都出来了。 “闭嘴。”他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该死。” “对不起。” 瞪了她一眼,没有空纠正她,他递上药,“发烧了,我去拿退烧药。” 朱贞贞听话的吃药喝水,乖乖的点头,目送他的背影。 如果他像平常一样冷冷的,她可能还没有这么害怕,但他真的生气了,气得脸都生动起来,教她看了很不习惯。 但更不习惯的是,她在他家。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空间,连我都不行,他很怪吧。 照安雅的说法,加上这几天他对她的态度,聂洛雷应该更有可能将她丢到医院,或者送回她家。 但她现在不只在他家,还在听说是禁地的卧室,因为刚刚送姜汤来的女佣,只敢在门边怯懦的唤他,连一声都不敢踏进,还一脸怀疑的看她,大概在猜想她是怎么进来的,比较尴尬的是,那女佣应该猜到不好的方向,因为她身上穿着聂洛雷的睡衣。 一到他家,被雨淋得通湿的她,就被拎到浴室冲热水澡,没衣服可换,当然是穿他的。 她喜欢他睡衣上也有淡淡的薄荷香,很有安全厌。 “退烧药。”低沉的声音扬起。 “啊!”还在恍神的她,被走进来的聂洛雷吓了一跳,“你走路不出声的啊?吓了我一跳。” “你在发呆。”意思是她的错。 “呃……对。”很糗,被他发现了。 “把退烧药吃掉。”将药递给她。 “喔。”一口药一口水,接着,她捧起温暖的姜汤,慢慢喝掉,然后,眼皮有点重,有点累了。 “想睡了?”严厉的口气放缓,当她的身子滑进被窝时,他抬手帮她把被子盖好。“下次不要淋雨。” 她含糊的应着,“喔,知道了。” “下次东西掉了我帮你找。” “喔,知道了。” “下次……聂洛风的约不用理他。” 她翻个身,困倦的顺口回答,“喔,知道了。” 听到满意的回答,聂洛雷轻轻的笑了。 突然想起什么,朱贞贞强打起精神.翻转起身,纠正他的说法,“事实上,我是为了猫咪,不是聂洛风。” “猫咪?”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就是我之前迟到那天,我……”她抬头,聂洛雷的脸已经让一层冰霜覆盖,很像不想听到这个话题,“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事,你睡,我出去了。”原本坐在床沿的他起身,要走的时候,手腕却让人捉住了。 朱贞贞拙着他的手腕,再也受不了,豁出去了,“你最近这样反反覆覆,我很难过,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除了追逐他,她不是很有勇气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不敢对他大声指责,不管任何委屈先道歉,不论他做了什么都选择原谅,即使他不喜欢她,她也黯然接受。 但她已经受不了他的反覆了,让她的心高高低低。 他没有说话,看了她许久,接着一把将她牢牢搂在怀中,长臂有力的将她圈紧。 低头,他霸道的占有她的唇,狠狠勾住她的舌。 她怔忡着,完全失去了思考,他的舌尖灵巧而肆意的侵袭着她,占有着她的吻,动作迅速而疯狂,就像被遏制了很久的鬼魅,一下子得到了爆发性的解脱。 就在她快要被这个吻搞得窒息和昏迷的时候,他慢慢放柔动作,不再是那种粗蛮的吻,而是细细的,轻轻的,好像他抱在怀中的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他的大手在她的背上游移着,很温暖很舒服。 温柔的吻渐渐转移阵地,移向她的嫩颊,鼻尖,眼睫,额头,他的呼息轻轻扑上她的脸,痒痒的,让她有一种想要昏昏欲睡的欲望。 低沉的嗓音如天籁般在她耳边响起,“自作多情的是我,这是最后一次。” 他轻轻捧起她布满红潮的脸,动作轻柔,语气温柔,脸上带着悔恨,再也没有她熟悉的冷静自持。 “我太晚了对不对?你是生气我的态度反覆,这样的上司让你困扰对不对?” 他的手轻轻颤抖,尽管已经压抑了,“你猜到我喜欢你,所以要嘲笑我又晚了一步对不对?” 她听糊涂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每次都晚人家一步,如果我比聂洛风早一点出生,我就不用当罪人;如果我比他早一点发现你的好,我就不用选择让步。” 她好像听懂他在说什么了,那好像是在……告白? “你为什么要让步?你说过要守护我的。”而且是在不久前。 他叹了口气,“但你不需要,你已经选择你想要的生活了。” “我选择的生活里有你,就是有你才会这么辛苦。”她的话带了委屈。 她选择他?“你没有选择我,那天我看到你坐上聂洛风的车……” “你也在?我怎么没看到你?我们是去指认犯人啊,去吃烧烤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你哥认识的经过,他那天就是载我去帮他指认抢劫犯。” “你们今天不是要去约会?” “我刚不是跟你说,那是为了猫咪。”难道他这阵子的反常是因为……吃醋? “他载我回公司的时候,差点撞到一只受伤的猫咪,就是为了送猫去动物医院,我才会迟到,本来猫咪先借住我朋友家,后来你哥说找到要收养的人了,今天跟我约就是为了把猫咪送到好心人那里。” 聂洛雷错愕。所以是他自己误会了?这几天白难过了? “你误会我,才对我时冷时热的?” 他点头,一串热泪随即滑下她的眼眶,他着急的将她纤弱的身子圈进怀中,“怎么了?” “你害我这几天这么难过。”害她这些天想到就哭,差一点就放弃了,不!她已经放弃了,要不是刚刚不知哪里生出勇气拉住他的手,他们就错过了,就因为他的误会而错过了。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呐,这次由他道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对不起……” “洛雷。”她哽咽,想说的话太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悄悄将手移到他的腰侧,用力一拧,他微微吃痛,低叫一声。 “怎么了?抱太紧会痛是不是?” 她眨着无辜的、仍旧带着泪水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现在是不是在作梦。” 他笑了,笑得有些无奈,“那你捏大力点,我会告诉你不是梦,知道吗?” 她孩子气的用力点头,双手环紧他的腰,将脸撒娇似的埋进他温热的怀中,“你什么时候嘴巴这么厉害,学会说甜言密语了?” “不用学,因为对象是你。” 看着她满足的笑容,他不禁想要将全部的宠溺都放在她身上,迟到了十年的爱情,所幸他醒悟的还不晚。 两人正浓情蜜意时,一道杀风景的声音传来,“洛雷,我听珍姨说你房间有女人,我才不相信,我跟她赌一千块,禁地绝对只有你……贞贞?” 伴着高亢的大嗓门,聂洛风门也不敲的从外面板了进来,正好让他看到相拥的两个人。 抬头看向脚踏进门一步的聂洛风,聂洛雷依旧镇定,用一贯的声音冷冷的说:“出去,不准进我房间。” 对方才不管他,迳自啧啧称奇,“贞贞,你怎么在他房间?而且……还穿着洛雷的睡衣?” 朱贞贞立刻涨红了脸,一副被抓奸在床的尴尬模样。 看她难为情的样子,聂洛雷当下起身,几个跨步将门口的聂洛风赶出去。 当她回过神时,只听到外面不太热络的争吵,因为听起来只有一个人想吵——“我先认识她的,她还载我去追强盗,我们还一起去看猫咪……” “高一。” 两个字,让对方沉默了一会。 “我们很聊得来,我也很了解她,她……” “她不能淋雨。” 吵不起来,又安静了一段时间。 “我们来打一架,男人应该靠拳头赢得所爱的女人。” “你找到房子了吗?” “我可以住饭店。” “很好。” “喂,你不跟我打……瞪什么瞪,你以为我不敢踏进去是不是……算了,我有约,懒得理你。” 不一会儿,在房间快笑翻的朱贞贞看到聂洛雷了,一副隐忍怒气的表情比他冷冰冰的样子更好笑。 他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声音依旧平稳,“记住,聂洛风的约不用理他。” 一下子从朋友晋升为恋人,朱贞贞还在适应中。 她曾经想像跟他当恋人,可能也是相敬如冰,像他这样的个性对感情的付出应该是吝啬的,没想到她错了,他对她的细心跟表达爱意的方法,远远超乎了她的想像。 知道她怕雨,他就在办公室和车子里准备了好多把雨伞,还逼她随身带折叠伞,他自己也是。 知道她怕冷怕湿,他在办公室跟她房间放了除湿机。 他喜欢每天接她上下班,平常晚上或假日,只要有时间就会尽可能的陪她,让两人多了解彼此。 钟爱琳知道两人恋爱了,曾私下偷偷问她和冷冰冰的总裁在一起,会不会很没恋爱的fu? 她想说的是,他哪里冷冰冰了? 明明比她还会说甜言蜜语,比她还知道浪漫,比她还知道怎么照顾人。 其实越是冷情的人越重情,感情得来不易,当然也会更重视,更小心保护,说实话,她甚至觉得冷冰冰的聂洛雷,都比笑嘻嘻的聂洛风好懂。 她不了解聂洛风,就算曾私下接触过,但聂洛风那人……总像是带着一副假面具,太平易近人反倒更难接近,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口口声声说要追她,可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却没做出任何追求的举动,那天跟聂洛雷“吵”完之后,也从没来打扰他们,听说,是去美国参加赛车比赛了。 “想什么?”刚下飞机,人才到成田机场大厅,聂洛雷马上帮身边的女人拉紧羽绒衣,“很冷吗?要不要换雪衣?” “不用,太夸张了。”她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由于聂氏要和日本藤田集团建立合作关系,藤田集团是日本最大的电器营销公司,代理各种品牌的电子产品,此次由聂氏负责生产,由藤田集团负责外销。 第七章 和藤田集团正式签约之后,聂洛雷没有直接回台北,而是带着朱贞贞去了横滨。 横滨郊区的一幢三层别墅,是他四年前买下的,纯欧式建筑,偌大的庭院内设有花园和游泳池。 由于这幢别墅常年没人居住,所以聂洛雷只请了一个管家和一个园丁负责维持别墅现貌。 有时候他出差到日本,会过来住上几天,朱贞贞以前曾来过一次,仅仅住了一晚就匆匆离去,连观赏这里风景的时间都没有。 这次,则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改变,从出差变成度假。 没想到刚到横滨的第二天,天公便不作美,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害得朱贞贞兴致缺缺,只好在别墅听雨声。 怕她无聊,聂洛雷总是形影陪在她身边,还会下厨为她准备晚餐,增加两人情趣。 到了第三天,雨终于停了,但天气预报却传来降温的消息,已经不想再闷在房子里的朱贞贞,直嚷着要出去逛街。 聂洛雷只好由着她的性子,开着车陪她来到市中区山下盯,这里是全日本最大的唐人街,百分之九十都是华人。 由于天气有点冷,聂洛雷三令五申要她穿足衣物,尽责的扮演肉粽的角色。 她有些不满,望向来往的人群,“别人肯定觉得我很奇怪,已经过了最冷的季节了,你还把我包得密密实实。” “不奇怪。”他说了算。 要是真的有人敢当面批评她很奇怪,他会帮她“处理”。 “都是你在说,你自己又不这么穿。”他只是简单的在外面套上长风衣就很帅气了,说到这个,她不忘瞪了路上觊觎他的女人一眼。 听见她的小声抱怨,聂洛雷露出宠溺的笑容。 他亲昵的将她有点冰的小手握在他温热的大掌中,“叫你戴手套还嫌麻烦,现在手这么冷,你身体又弱,万一这趟日本行把你冻出病,我可是白用心了。” 朱贞贞苦笑,现在不管她解释几次,他已经听不懂她是淋雨会生病,不是怕冷怕到生病。 “我如果戴手套了,你不就没机会为我取暖了?我是给你福利耶。” “没关系,福利我回饭店再拿。” 她瞪了他一眼,“我还是觉得我的样子有够夸张的。”穿得圆滚滚的。 嘟起小巧的唇,白嫩的脸像婴儿般细致,两腮则因为冷风染着魅人的红晕,她的确不是美女,却十分耐看。 他很庆幸,遇到了她。 聂洛雷一直牵着她的手,让温暖透过手传给她,边逛街,看着路上的学生,聂洛雷不禁有点后悔的说:“如果那个时候我积极一点,现在我的孩子是不是都快要读国中了?” 她被他的话逗笑,“生孩子哪那么简单,就算是十八岁怀孕,也要十九岁才生得出来,到现在小孩也不过才九岁而已,国中?怎么可能。” “我又没说一定是你生的小孩。”他忍不住逗她。 如他所愿,她涨红脸颊,故意甩开他的手,“原来你不需要我生啊,那我不拦你。你去找可以帮你生孩子的女人。” “这样子就吃醋了,真不可爱。”软言安抚。 他伸出长臂从她背后抱紧,一点也不介意在路上做这么亲昵的举止,甚至希望借此让那些看着朱贞贞的男人,知难而退。 “对啊,我不可爱,你去找可爱又能帮你生孩子的女人啊。”她给他的一个肘击,虽然很轻。 “其实你吃醋的时候最迷人。” 他难掩浓浓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说:“嗯,我想起来了,那次我跟小阿姨从饭店出来正好遇到你,那真的是正好吗?” “呃……真的啊。” “可是我记得你当时的表情跟现在很像……很像是吃醋了。” 他说话时故意很贴她,热气顺势喷在她脖子上,教她心跳加快,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别闹,有好多人都在看。”她想挣脱他,可他却将她牢牢抱着,如同一只无尾熊。 聂洛雷从口袋拿出一个小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看着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盒子,很有中国古典味,盒面上雕着美丽的花纹,散发出好闻的檀香味。 “这是什么?”她很好奇。 他慢慢打开小盒子,盒子里是一串紫水晶手链,样子跟她在机场弄坏的那条很像,连水晶的色泽都几乎一样,但……“是它吗?”她疑惑的问。 “看出来啦。”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在机场不是有几颗找不全,其他的让你收起来了?” “对啊。”她很心疼,但机场这么大,也不晓得会滚到哪去,只好暂时收着,看回台湾能不能找其他材料串在一起。 “记得吗?当年拍卖会上这条手链总共有两条,少的那几颗我拿另一条的补足,请原厂重新帮我做好。” 两条?“不对吧,我记得当年拍卖会上,主持人说另一条公司要当非卖品收藏,所以喊价才又比预期高了不少。”虽然知道他是无心之举,但会随手送给她这么贵的东西,还真教她受宠若惊。 “非卖品又不是永远不能卖,不说这个了。”他出的价,让对方很满意。 “手伸出来,我帮你戴上。” 她伸出,还是不解,“那第二条剩下的水晶怎么办?” “不知道,我叫他们把这条送回来就好。”他细心的帮她把手链系上,很满意水晶又在她手上闪耀。 好浪费,但看他比她还高兴的样子,她骂不出口。 “当初送这条手链是无心之举,这次它成了名副其实的唯一,我把它送给我的唯一,当成我们的定情之物。” “嗯。”他的话让她感动到只剩单音能表达。 “可是你要答应我,你可以珍惜它,但没有东西比你自己重要,下次再为了它让自己不舒服,我就把它丢掉,知道吗?”想起她在雨中为了捡它的狼狈模样,他的心就揪紧。 她吓得急忙将手腕藏到身后,“知道了啦,你别乱来。” 她宝贝的伸手抚摸着手链,心底汹涌澎湃,她知道聂洛雷在乎着自己,却没想到连这种细节都如此细心。 被他爱上的人是幸福的,直到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 逛了一天,到了傍晚,聂洛雷将车子开到一家中式餐馆吃饺子,因为她说想吃中餐,他只好舍弃生鱼片、拉面到这来。 这家中国餐馆的老板是香港人,店里除了有中国风味小吃之外,还有川、浙、粤等不同口味。 这里的饺子更是一绝,各种肉馅一应俱全,服务生统一穿着改良式旗袍,很有中国气息。 两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聂洛雷临时去洗手间,剩下朱贞贞一个人继续享受美味大餐。 照理,她不是什么教人惊艳的美女,不至于会让人留意,可是聂洛雷刚刚离位不久,从正门进来的一伙人中,有个年轻的男子就直直往她走来。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自负的笑容,“小姐,有没有兴趣聊聊?”一开口,便是流利的日语。 正往嘴里塞饺子的朱贞贞差点被这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得呛到,她好不容易将饺子吃掉,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对方个子并不高,但长得很英俊,一身白色西装,看得出手工极好,应该价值不菲。 可是这男人竟然不要脸的迳自坐到她对面,那是聂洛雷的位子。 “我不认识你。”她故意以中文回答,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我猜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们在台湾有过一面之缘。”这回,他改用中文,只不过说得有些生疏。 朱贞贞皱起眉头,“你认识我?” “没错,你姓朱,好像叫贞贞对吧?” “请问你是?” “几个月前,你去找过远东集团的陈总。” “嗯,没错。”她想起来了,为了以后的合作案着想,她抱病去远东集团解释没到场的理由。 可她并不记得在那里看过这个人。 对方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我是日本大英商社的社长佐藤佳龙,远东集团的陈总是我舅舅,上次你去他办公室时,我就在小会客厅,你没看到是理所当然,不过……” 他露出邪气的笑容,“我记得朱小姐就行了,当时你的表现很好,我还为了你在我舅舅面前说了不少好话。”他慢慢倾身向前,英俊的脸上露出自命不凡的笑容。 看了名片一眼,朱贞贞收起不耐的表情,“那我在这里跟佐藤社长道谢。”不论是真是假,商场上多个朋友比敌人好。 看到她的表现,他笑得更加恶劣,“没错,你是应该感谢我的,如果没有我,你会很难跟你老板交差,可是……你就只有一句谢谢吗?” 朱贞贞小心看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日本大英商社是以运输为主,虽然目前和聂氏没有太多交集,但未来说不定会用得上。 她是聂洛雷的特助,应该为大局着想。 “那佐藤先生觉得我该怎么道谢?”她保持微笑。 “我是个生意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我喜欢的东西,向来也没有得不到的,朱小姐,我很欣赏你。” 她懂他的意思了,这个自以为是的色狼。 “佐藤先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您对我的抬爱我很荣幸,但我和男朋友很恩爱,我只能谢谢您的欣赏了。”她拒绝得委婉。 “没说要让你背叛你的爱情,我只要一夜情,但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见她脸色一冷,他又继续说:“当然,你有权利拒绝我的要求,但我建议你在开口前要多想想,有些人是惹不起的,在日本,只要我开口,没有几家公司敢跟聂氏合作。” 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禁捏紧双拳,这卑鄙的小人。 突然,一道高大的影子正好挡在两人之间,一脸阴郁的盯着他位子上的男人。 “起来,你坐错位子了。”声音没有起伏,但眼神很冷,说的是中文,而每个字都说得用力。 “我跟这位小姐有事商量,你自己找其他位子坐。”佐藤佳龙抬眼打量对方,虽然稍微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但向来嚣张惯的他也不怕,没礼貌的赶人。 聂洛雷不意外对方不认识他,他很少出席公开场合,很多人只听过他的名字;没见过他本人,报章杂志上的报导也很少。 “她是我女朋友,这是我的位子,你自己找其他位子坐。”他拿他的话堵他。 “噢?”佐藤佳龙不客气的挑眉,“原来你就是朱贞贞的男朋友,长得还不赖,不过就是不太会看人脸色。” “你的确不会看人脸色。”看不出他已经生气。 对方优雅的叠起长腿,没有让位的意思,“你只是在逞强,跟我佐藤佳龙抢女人的,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在太平洋喂鱼了,你想不想试试看。” 聂洛雷勾起一抹冷笑,不想跟他废话了。 “宇宙集团。” 四个字让佐藤佳龙愣住了。难道眼前的人认识宇宙集团的人? 前阵子大英商社跟山口组有牵扯的事被爆出,还被怀疑涉嫌走私非法军火,调查局的人都来了,股价霎时狂跌,当时借他资金周转的,就是东京的宇宙集团。 “你提这个干么?那眼你什么关系?你想吓唬我是吗?” 见对方的脸色变得难看,聂洛雷还是没什么表情,“你要的人情我们聂氏已经还你了。” “什么意思?” “我是宇宙集团的大股东。” “嗄?” 他懒得跟他解释,“我是聂洛雷,你最好记住,还有你以后不准再跟朱贞贞讲话,不然我就送你去太平洋喂鱼。” 他从椅子上拉起朱贞贞,不理会佐藤佳龙难看的神色,离开餐厅。 “你说你是聂洛雷有什么证据?就算是又怎样,你说是宇宙集团的大股东就是真的吗?哼,我才不吃这套。”佐藤佳龙在他们身后,没形象的怒吼。 这时,随他一起来的一个男子脸色苍白的走到他身边慢慢俯下身,“佐藤先生,我刚查过了,他的确是聂先生,而且……他的确是宇宙集团的大股东,我们不应该得罪他的。” 佐藤佳龙顿时愕然,并狠狠瞪向对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回家的路上,聂洛雷一声不吭,显然还在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佐藤佳龙生闷气。 朱贞贞没敢多吭声,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两人回到别墅后,聂洛雷还是沉着脸,她有点受不了这样低沉的气氛,忍不住率先开口,“洛雷,我没有答应他,你不用这么生气,不过可惜了,为了我打坏跟大英商社的关系……” 她忽地停下脚步,因为走在前面的聂洛雷突然转身,害她就这么一头撞进他怀里。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懊悔的脸,怒气更颢高张,“哪里可惜,你刚没听懂?是那个佐藤佳龙才该担心跟我打坏关系!” 她出于职业病,话就这么顺口说出,“你不是总跟我说!商场上多个朋友比敌人好,虽然当下我真的很想走,但想想……” 她没有机会再讲下去,因为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有什么好想的! 你该赏他两个巴掌。” “就跟你说商场上……” “我问你。”他打断她的话,眼神冰冷而执着,“如果今天我没在场,你会不会妥协那个混蛋的要求?” “当然不会。”她肯定的回答.“如果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情侣,你会不会为了保住聂氏的利益而牺牲自己?” 想到她为了他而要求匪徒交换人质,聂洛雷不敢保证这女人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 她爱他没错,但他不要她为了爱而牺牲自己。 “呃……”这次朱贞贞迟疑了。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他怒火更是熊熊燃烧,“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你就会妥协佐藤佳龙的提议,为了聂氏的发展,甚至不惜和别人玩一夜情换取合作是吗?” “洛雷,你不要这么偏激。” “回答我,会还是不会?”他已经在吼人了,虽然事情没有发生,但难保下次不会再遇上。 朱贞贞无畏的迎视他的俊容,片刻后回答。 “会。”她锵铿有力的点头,“如果你没承认喜欢我之前,我们没有感情的羁绊,也许我真的会答应那家伙的要求,我承认我很傻,聂氏是你的心血,我不想因为我给你惹麻烦。” “那样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他沉着眼低吼。 “也好,至少我会被你恨一辈子,而不是被当成空气般无声无息的存在。”她突然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你还笑得出来?”他恨不能将眼前的她撕碎,在他为了她嫉妒得快要发狂的时候,她还有胆给他笑;而且这女人真是嘴硬,难道她就不能哄哄他,为了让他心里能够好受点,别说那么多实话吗? 偏偏她有时诚实得让人想扁她,可是又舍不得去伤害她半分半毫。 “被人在乎是幸福的,我干么不笑?”她摆明要气他,并伸出双臂撒娇似的勾着他的脖子,“好了洛雷,别为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火了,我爱了你这么久,难道这还不能抵消你的怒气吗?” 他轻叹一声,将她纳入怀中,“是啊,你从十八岁那年就爱上我,这是我的荣幸,比起那个佐藤佳龙,我不知幸运多少倍呢。”此时的他,倒像个和人争宠的孩子。 “哪是十八,我十五岁就对你芳心暗许了呢。” “嗯?”他看她,不解挑眉。 她微笑,并从衣袋内掏出一条白手帕,“还记得这个吗?” 聂洛雷拿过手帕上下翻看了一眼,讶异的发现,这条手帕的一角还用蓝色丝线绣着他的名字。 “这手帕好像是我的。”他想起来了,是奶妈给他的。 “嗯哼!当然是你的,说起那个时候啊……” 刚刚还僵硬的气氛,此刻变得温馨起来,两人相拥着上楼,当聂洛雷得知这条手帕的来历时,心里暖呼呼的。 没想到她竟然傻得这么彻底,只因为当年他无心的小举动,就换来她死心塌地的爱了他这么多年。 不过也多亏他那天心情好,看到她差点被他家车子撞倒,向来冷情的他在当下竟下车扶了她一把。 也许真的是缘分,注定要把两人串起来。 但也亏了她的死心眼,否则他哪能这么好命的将她拥在怀中呵护疼宠。 吃过晚饭后,两人已经忘记白天在中餐馆发生的事,也忘了两人的小争吵,聂洛雷打横抱起朱贞贞,嚷着要制造一个小baby的时候,电话却响起。 彼端传来聂洛风的声音,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没多久,原本还一脸轻松的聂洛雷突然冷下俊容。 维持他一贯的语调,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他的关心,他也不需要我的祭拜,就这样。” 冷静的挂掉电话,俊脸却被寒霜笼罩。 朱贞贞小心陪坐他身边,有点担忧,“怎么了洛雷,发生什么事?” “别问,和你无关。”语气生硬,少了往日的柔情。 “我刚刚听到话筒里的声音,好像是你哥,到底怎么了?你可以跟我商量商量,也许……” “没有什么好商量。” “可是……” 她只想关心他,可她的问题却换来他一记凌厉的目光,“我说别问,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被他恶狠狠的凶一句,朱贞贞顿时胸口一痛。“我是关心你,不是在跟你探听什么,你不需要这样防备。” “你以前不会问这么多。” 以前?现在还是以前吗?“算了,我懂了。” 她以为两人的交往,代表彼此的信任与坦诚,代表可以一起分享生活上的喜,也能一起面对困难,和他当初走不过的伤痛。 但看来是她想太多了,他可以跟她分享喜悦,但心底还是有块禁地是她碰不着,说不得的。 “对不起。”见她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聂洛雷将她拉到怀中拍了拍她的头,“我说话太冲了,去洗澡吧,一会我们睡了。” 见他放软语气,她出点头,“好吧,我去洗澡,你别想太多。” 只要他一天不肯开口跟她说,这件事就永远是两人的隔阂,她不知道隔着这粒沙,两人还能一起定多久? 她不知道,却也无能为力。 第八章 两人刚回台没多久,财经报便报出一则商界丑闻,警方在日本大英商社旗下的码头发现偷运毒品,大英商社的社长佐藤佳龙难逃法网,被国际刑警带到了警局询问。 但他拒绝交代事实真相,警方只能将其拘留,之后在押解去法院审理途中,遭黑道山口组劫警车,两方发生激战,佐藤佳龙因此死于非命,而日本黑道组织山口组也被警方视为重点监控对象,目前该组织内已乱作一团。 东京宇宙集团闻此消息,撤回一切对大英商社的支援,至此,原本叱咤日本商界一时的大英商社,在瞬间毁于一旦,并永远成为过去式。 聂洛雷坐在办公室,看完报导顺手将报纸一丢,唇边勾出浅笑,“所以我说佐藤佳龙不会看人脸色。” 朱贞贞太了解他脸上那副狠戾的表情,她心知肚明,大商英社会这么快垮台,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残佞的表情,她以前曾有幸目睹一次,就是在老总裁聂行远车祸去世时,当时聂洛雷被聂氏仇家枪袭,躺在医院里,之后传来聂行远车祸的消息,当时出现在聂洛雷脸上的表情就是这种可怕的、嗜血的笑。 她不知道当时的那种笑,背后所掩藏的究竟是痛苦,还是得意? 这次从日本回来后,她看得出来他变了,或者该说是没变。 两人交往后,对她他还是公私分明,但铁血手腕少了,不仅是对公司内部的股东及员工,对外商谈上也较为委婉。 她那时暗自欣喜,或许是爱情的力量让他改变了。 但现在的聂洛雷,恢复成以往的工作狂?回到公司后开始不停的忙碌于各种案件之中。 甚至积极到几乎每个合约都会亲自过问并审查,每天大小会议无数,操得聂氏员工怨声载道,偏偏又无一人敢当他的面出声抗议。 大家都知道她是老板的女朋友,所以有人在私底下求她在老板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再将他们这些可怜的小员工当成机器人来用。 朱贞贞当然知道众人的难处,但她说的话有用吗?况且她隐约觉得害聂洛雷变成这样的原因。来自于那通她不能过问的电话。 那么,她还能出面吗? “对了,贞贞,你通知各部门经理,今天中午召开临时会议,让总务处订便当送进会议室。” “呃……是有时效性的事情要交代吗?” 低头看文件的聂洛雷,蹙着眉抬头,“怎么了?我只是想听听这个礼拜各部门的绩效。” “这样的话把会议订在下午雨点好吗?中午休息时间是员工一天放松的时间,如果只是想了解各部门绩效,下午开会也没关系吧。” 她可以想见,中午开这样的会,会让多少人抱怨。 她知道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变得更难沟通,但她不得不提醒他,再这样下去会失去公司员工的向心力。 尤其他一副想向谁证明什么的样子,也让她很心疼。 “朱特助。” 这个开头让朱贞贞心凉了半截。又来了,他又要把她隔在他的心门之外。 “我希望在公事上像以前一样,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我懂了。” “那去工作吧。”随即他低下头,又回到白纸黑字的世界。 片刻,朱贞贞没有离开,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洛雷,不要这样,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更加重要,难道你忘了曾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不想有一天你被繁重的工作压倒。” 过了好久,他才淡淡点头,“我知道。” 最近他的确是让自己太忙了点,他的确是为了想向别人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忽略了她的感受。 聂洛风那通电话让他想起不该忘的事,他这辈子都不该忘记的事一一他要聂行远在地下也知道,他是不容忽视的存在,不容忽视。 见他妥协,朱贞贞松了口气,忍不住取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那些员工的眼中都快变成恶魔了,他们现在见了你就怕……” 闻言,聂洛雷浑身一颤,眼神也在瞬间变得冰冷,“恶魔?你也觉得我是吗?”声音听来乎静,实则压抑着。 “当然喽。”朱贞贞没看出他的冷意,“再这么下去的话,我看整个聂氏的员工都要视你为蛇蝎了。” 说到一半,她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你……你怎么了?” 他冷笑一声,“原来在你眼中,我同样是恶魔,原来如此。” “洛雷?”她一怔,他是不是会错意,想到不好的回忆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开玩笑的。” “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我……” “我想静静,可以吗?”语气虽不重,却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命令。 朱贞贞咬唇,这样的聂洛雷让她觉得陌生,“其实……”她缓缓开口,“一直以来,在你的心底,我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吧?” 聂洛雷微微抬眼,望进她幽深的黑眸,她话里的悲伤,教他心慌。 她笑了一下,泛着苦涩,“我根本无法走进你的内心世界,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愿意让我了解你,这么久了,难道我们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吗?” 他怔怔看着她,他没想过自己的执着会伤到她。 “有时我会觉得很累,我好像……无法帮你什么,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她声音泛着哽咽和委屈,“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好,就会惹来你的怒气,事实上……如果……” 她吸了吸鼻子,“你觉得和我在一起真的很不开心……” 没等她说完,聂洛雷已起身将她牢牢抱住,“不要说这样的话,不要……”他拥紧她,双臂有些颤抖,“我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贞贞,原谅我……”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点压抑,“我有时候是曲解了别人的关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出生导致我妈的去世,我爸讨厌我这个害死他老婆的儿子,不仅从来都不肯关心我,甚至认为我的存在是多余的。” 说到这里,他感觉到怀中一震,他更是紧紧抱着她。 “我不是没尝试过叫聂洛风哥哥,但他有把我当弟弟看吗?从小什么东西都跟我抢,不断告诉我,我妈是因为我而死,我爸是因为我才难过,他是因为我才没有幸福的家庭,他指责我是这个家的恶魔。” 旁敲侧击都没有亲耳听到的这么教她震惊,从他口中听到这段过去,朱贞贞的心仿佛跟着他一起痛。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现在居然真的在向她诉说,她终于等到他愿意亲口告诉她这个伤口。 “贞贞,原谅我有时候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没有安全感,我不跟别人提起是想保护自己,但我以后会改……如果这样才能让你有安全感,我愿意……我真的会改……” 泪在她的脸上淌下,她告诉自己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他的伤这么重,就再给他一点时间去调整心态,更真实的面对两人的感情。 就……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时间真的能改变什么? 她以为两人说清楚以后,隔阂就会慢慢消失,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让过往的伤痛过去。 但她错了。他依旧我行我素,仿佛知道只要用受伤的眼神,就能让她的心也软化,让她也不舍再强求他。 只有偶尔在接触到她痛苦的眼神时,会将她拉入怀中轻柔的呵护。 每次提到他父亲,他仍带着愤怒,好像那是一个多么不可原谅的男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时候她又觉得,他更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因为得不到大人的关心,所以故意做出一些疯狂的举止来吸引大人的注意。 她到现在还是不懂,聂行远的死,对他而言究竟是喜是悲? 上个月,聂行远的忌日他没去,惹得聂洛风在电话里哇哇大叫,直骂他是不孝子,但他却不以为意,只不过事后,他开始用酒精麻醉自己,如同那次在酒吧看到的情景一样。 聂洛雷……或许一直以来,都活得太辛苦了吧。 每年一度的富豪榜公布下来,聂氏集团的负责人今年的成绩被列入世界前五百强。 众多记者争先恐后的采访,聂洛雷却一反常态的没再拒绝。 直到一个记者问到他今天的成就是否跟父亲的教育有关,聂洛雷不愠不火的道:“我跟我父亲是独立的个体.我的成就是我自己努力得来,况且我觉得我冷血的父亲可能不懂什么是教育。” 聂洛雷失常的发言,让商界震惊,各大报纸杂志争先报导此新闻。 聂氏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被刚从国外回来的聂洛风不客气的踹开,并将一叠报纸粗暴的摔在办公桌上。 “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男人冷然一笑,无动于衷。 “我不相信聂大少爷看不懂英文。”他挑眉,一派优雅,“没关系,我也有中文版的,还是你需要翻译?” “聂洛雷,你到底还要记恨多久?自从老爸去世后,你不但一次墓都没有扫过,现在还当着媒体的面诋毁自己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聂洛雷一反惯常的冷调,语气扬高,“如果他真是我父亲的话,又怎么会对亲生儿子漠不关心二十几年?” “我以为你可以淡忘。”聂洛风难得一本正经,他的笑带着无奈,“我以为你拿到聂氏的主导权,得到了你想要的权势和地位,心里会对过去释怀一些,看来是我错了。” “怎么?后悔了?后悔当初选赛车一途,后悔让我这个捡你不要东西的人赢了?” “我后悔的是,我当初的偏激害惨我们父子三人!” “哼,你想说的是我害惨你们了是不是?我不在乎,你说我是恶魔嘛。” “我是你哥哥,我不是故……”聂洛风试图解释。 “哥哥?”他冷笑,打断他的话,“你也配?也不想想当初你们都对我做过什么。” “洛雷……” “那个人……他不配做我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我也没有任何亲人。”他扭身,一脸倨傲的看着对方,“大家井水下犯河水最好,如果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你就真的这么恨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连一点点残留的亲情都没有?”聂洛风拧眉。他当初真的伤他那么深? 他冷笑,“别说那种无聊的恶心话,亲情?那是什么东西?你们有教过我吗?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反正恶魔是冷血的,不是吗?” “冷血?”聂洛风不满低叫。“如果真的是冷血,为什么你每年都会偷偷去母亲的坟前扫墓?如果真是冷血,为什么奶妈去世,你会放弃大笔生意,就为了参加她的葬礼?如果真的是冷血,朱贞贞又算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她。” 当他提到朱贞贞的时候,聂洛雷的胸口紧缩了一下。 他原本阴冷的眼神,变得可怕而危险,心上像被一座山压着,重得让他无法喘息。 他讨厌这种被人抓到把柄跟痛处的感觉。聂洛风想说什么?想说他可以对朱贞贞有情,也能对他们有情吗?作梦! “别傻了,你真的以为我爱她?”他的语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都待在我身边十年了,我到现在才爱上她,你不觉得时机很凑巧吗? 聂洛风,我是跟你抢的,以前我喜欢的你跟我抢,现在你看中的我跟你抢,这是你欠我的。” 聂洛风本想说什么,到嘴的话,却因看到门口娇小的身影而没声了。 他怔怔望着对方,脸色一变,“贞贞……” 而背对着门口的聂洛雷则浑身一震,脑内顿时响起方才自己说的话,那些伤人的话她也听到了? 他知道那全是赌气的话,可现在他绝对不会收回那些话,不会道歉,也绝不在聂洛风面前低头。 没关系,她会了解的,她说过会给他时间的。 慢慢转身!他冷冷看着僵在原地的朱贞贞。 “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朱贞贞没动,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出去!”他的语气加重,或许是因为一点难堪和……不愿面对她神情里的受伤。 她依旧站在原地,浅浅的笑着,勉强的问着,“我问你,刚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室内气氛凝滞,聂洛雷拉不下脸。 “我说过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出去。” “好!”她点点头,表情很镇定,“聂洛雷,玩游戏之前下都会先告知游戏规则?但你居然让我输了才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你竟然让我当你们兄弟争斗的筹码。” 他被她的表情震慑住,有种要失去她的感觉。 她轻叹一声,带着些许嘲弄,“你一次次建构谎言,一次次欺骗我的信任,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笑得有些冷,“原来我们的距离从没缩短,原来一切一如十年前,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给的时间,你需要的只有自己跟绑着你的仇恨。” 此刻的她,笑得太不自然,在别人看来,格外刺眼。 聂洛雷不禁愕然,这样的朱贞贞,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开始害怕,怕她说的“最后一次”,但自尊心却让他无法低头。 她没有进真也没有退,依旧傲然的站在门口看他,“我爱了你十年,像你说的,从不质疑你的决定,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下场,聂洛雷,你真卑鄙!”最后几个字,她几乎从牙缝挤出来。 “贞贞……”一旁看不下去的聂洛风试图插话,却被她打断。 “既然你已经抢赢了,我也没存在的价值了。”她嘲讽的笑了一下,“聂先生,请问你想要什么形式的辞职信?” “我没让你离开聂氏……” 转身,她不再理他。 “不准你离开!”他终于体会到心慌的感觉,并追到门外。 朱贞贞优雅的拿起皮包,并朝惊讶的钟爱琳笑了笑,“我辞职了,以后就麻烦你了。” 对方张大嘴巴,难掩震惊。 “朱贞贞!”聂洛雷失控的大吼,“我不准你就这么走,如果你明天敢不来公司,我会切断你所有的后路,让你找不到其他工作,没有立足之地。”情急之下,他口不择言。 她慢慢转身,冷冷看他,“为什么游戏结束了,你还不愿意给一颗棋子立足之地?聂洛雷,我做错了什么?” 聂洛雷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聂洛风就在身后,他不会认输,只要想办法留住她就好了。 还是惯常那句,“我说过不要质疑我的决定。” 朱贞贞点了点头,“随便你,你已经不是我的上司了。” 说完,她转身毫不留恋的走了。 聂洛雷怔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聂洛风跟了出来,脸色异常难看,“你觉得还有什么比心爱的人重要?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还是你真的觉得朱贞贞不重要?” 聂洛雷瞪他,却只字不吐。 “有件事我隐瞒了你四年,因为这是爸爸临终前的遗愿,我不想违背他,可是这却害惨你,我不能再做哑巴了。” 见聂洛雷疑惑的看他,他幽幽开口,“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爸爸去世,正是你被枪击的时候?那天他本来要出国,人已经到机场了,上飞机前,却突然接到你遇袭的电话,他很担心也很害怕,临时取消出国计划要赶去医院,途中不幸发生连环车祸。” 聂洛雷紧绷的脸怔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打击。“你骗人,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你还不懂吗?因为不想你再自责。你的出生让老妈难产而死,这对老爸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尤其是你……长得比较像妈妈。” “你说什么?” “老爸不是不愿意爱你,他只是选择默默关心你,却很难面对你,很难面对你这张长得像妈妈的脸。” “你骗我。”聂洛雷退后两步,不愿意相信自己计较多年的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聂洛风摇头,“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小时候我抢你东西,是因为我觉得你抢了所有我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的妈妈,为了要生你可以不要命;你的长相比较像妈妈,让我很羡慕;爸爸也比较喜欢你,表面上避着你,私下则是逢人便夸他的二儿子有多为他争光;洛雷,以前我也许做错了,但我不是真的讨厌你。” “出去,我不想再听你的谎言,你只是想让我愧疚,想折磨我!” “我没有骗你,你能不能看清事实!” “我不想知道!” “十九岁那年你发高烧,整整一周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爸爸每次都会在你睡着的时候偷偷去看你;每当你醒来的时候,他又会因为不敢面对你,而离开。” “你说谎!” “你为聂氏集团赚了第一笔收益的时候,爸爸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偷偷的笑,还拿出你的报纸剪报偷偷藏在他的记事本中。”聂洛风叹了口气,“聂氏本来就是要给你的,爸爸说我没天分,还是你比较优秀,你知道吗?他是当着我面说的。” “滚!”嘶吼一声重过一声。 聂洛雷想起儿时,父亲不时会以难解的神情远远看他,他当时就想,父亲一定是认为没有他更好;但其实是他错了吗? 如果他错了,那他这些年所做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当年,他在医院太平间看到父亲冰冷的尸体时,一度想将他摇醒,他不可以睡,睡了他要怎么向他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且他睡得那样狼狈,车祸重创过的身子,没有了他印象中的伟岸。 但他没有掉一滴泪,也没再去看过父亲,因为他是恨他的。 可是……如果他不能再恨他,那他要如何原谅自己?要如何承受天人永隔的伤痛? “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抱住头,第一次这么无力的跪在地板上,多年干涸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洛雷……” 看他难过,聂洛风轻轻拥住他,像个家人一样。 “我很抱歉,知道跟你说这些你会很痛苦,但你不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他说得语重心长,“以前的事,是我跟爸爸做错了,我们保护自己而伤到你,但现在你得走出来了。” 聂洛雷没有说话,他只觉得心好痛。 “至少你不是孤单的,还有很多人爱你,我、小阿姨、贞贞……” “她走了。”对,因为他的偏执,他总是让最亲的人离开,妈妈也是,爸爸也是,连朱贞贞都是。 他是个恶魔,注定所有人都会抛弃他。 连她……也不要他了。 第九章 一样上班的日子,聂洛雷进了办公室,依旧是先按下内线。 “聂先生,有何吩咐吗?”电话彼端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台词差不多,但声音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不是他想念的那个人。他冷着声音说:“黑咖啡,叫钟秘书送进来.” “她”走了,钟爱琳一个人忙不过来,请示他征了一个助理进来,当然,这个助理是给钟爱琳的,不是他的,因为他特助的位置只留给一个人。 敲开门,钟爱琳照吩咐泡了杯咖啡进来,左手拿了一叠文件,“聂先生,这是今天要请示您的案子。” “放桌上,你可以出……等等,这品项有点问题,去找出原始资料给我看。” “是的,聂先生,我等会让……” 她的话被打断,“你拿进来。” “是,我五分钟后拿进来。”钟爱琳小心翼翼的应答。 她差点忘了,聂洛雷不喜欢看到新来的助理,她猜,那会提醒他想到已经离职的朱特助。 唉!她忍不住想叹一口气,她好希望朱贞贞能回来,老板现在更是把不苟言笑发挥得淋漓尽致,公司里的气氛天天是低气压,如果朱贞贞能回来,她相信会不一样的。 “你可以出去了。”他轻啜一口咖啡,面无表情,只在心里叹了口气,喝了咖啡,他就更想念她。 “是的,聂先生。”恭敬的应答,钟爱琳随即退出。 办公室又恢复平静,一直到下班时间,明天又会重来,只有少数的偶尔会不一样。 每隔今两三天,聂洛雷就会到朱贞贞的租屋处晃晃,当然,她早就不住在这儿了。 动用关系,他查了她的出入境资料,只能证明她现在人还在台湾,但在哪里呢?不知道。 她学校跟公司的资料,通讯处都是留她台东老家,他循线去找,才发现那不是她父母的地址,是她已过世的奶奶家,至于她父亲好像也跟邻居没什么联络,他也无从问起。 他记得她提起过她阿姨,但他不认识也没想过要认识,所以,他现在自食恶果,得承受无法联络上她的痛苦。 聂洛雷一步步走在公寓楼梯上,就像当初她领着他一样。 他跟房东租下这间房子,钥匙一转,他进了屋。 摸着沾了尘的桌椅感慨万分,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现在想要杯冰水都不可能了……听房东说她当初搬得匆忙,一个晚上就搬走了,当晚,有些东西她有朋友帮她载走,有些大型家具,她就留下来让房东自行处理。 匆忙?是有心要避开他吧?他终于……成了她眼中的恶魔了。 客厅的暖气机不会再有人开,不晓得她冷的时候,会不会记得多穿几件,想想,他就觉得自己好笑。 都快夏天了,哪还会冷?她不需要暖气机了,就像她不需要他的温暖,偏偏他却像暖气机一样,渴望她回头。 照往例,聂洛雷巡视完一圈,下楼、开车、离开,转出巷子时,烧烤店的气氛一样热闹,客人也跟当初他们来吃时一样多。 本来,他的车子已经开过店面,但一个回转,他将车停好,下车走进烧烤店。 “你们怎么这么久没来?”烧烤店老板一看到聂洛雷,立即热情的打招呼,随即又疑惑的大声嚷嚷,“怎么只有你?贞贞呢?” “她……有事。”他避重就轻。 两人交往后,最常来这家店吃晚饭或是宵夜,突然有天得自己一个人来了,原来是这种感觉,空虚的感觉。 “我懂我懂,吵架了是吧?投关系,情侣吵架是正常的,想吃什么我算你便宜一点。”老板了解聂洛雷寡言的性子,也不多问。 聂洛雷没有反驳,“来点牛肉串、牛肉串、鸡翅、烤鲜鱼……”还有什么?他想不起来。 “三蔬串要不要?贞贞每次来必点,她说吃肉不忘蔬菜才健康。” “好。”对,他怎么忘了她必点的蔬菜,“那再来点热炒的……” “我知道不要辣炒的,你们现在在冷战对不对?我要是敢给你吃辣的,等你们吵完,你们家贞贞肯走来跟我吵,我帮你炒个三鲜好了。” 会吗?她还会关心他吗? “老位子坐,等等就来。” “不用了,我今天一个人,坐外面就可以了。”今天他就是想来这感受热闹的气氛,若进了那个包厢,他会觉得太冷清。 “那这里坐。”老板还是特地帮他挑了里面一点的位子,接着。就去忙了。 聂洛雷没想到的是,在这里他没遇上朱贞贞,倒是遇到聂行远的旧识。 孟叔以前是聂氏的员工,现在退休了,虽说他以前的职位不高,但跟聂行远很投缘,两人朋友的交情更胜上司下属关系,也常到聂家走动。 聂洛雷对他还满有亲切感的,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些近况,孟叔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改变,慢慢有意无意的提起四年前他也在场的连环车祸。 “总裁的运气真是不好,居然遇到连环车祸,说起那个时候啊,二少爷你真是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乱,总裁本来都要登机了,可是得知二少爷被聂氏的仇家枪击受伤,总裁吓得脸都白了,让司机开快车去医院看你,没想到自己却死在……” 当天,聂洛雷没多说什么,但这件事就像根针一样刺在他心上,时间越久,反倒没有让他遗忘,而是让痛蔓延。 想起朱贞贞,他想,他不能再逃避了。 一个礼拜后,聂洛雷第一次到聂行远的墓前。 照片里的男人,年纪不过半百,英俊挺拔,和自己有些相似,但是跟聂洛风更像?也许真像聂洛风说的,他比较像母亲,可惜了,他从没见过母亲,连照片都没有,有的只有每次扫墓时,墓碑上略嫌模糊的照片。 正值梅雨季,到了下午,天空已经飘起雨丝,雨丝变大,打落在他身上发上。 聂洛雷缓步上前,跪在墓前,伸手抚摸墓碑上的照片,勾出一抹清冷的笑。 “爸,我们天生是仇家,我杀了你最爱的女人,你毁了我想爱的父亲,我们两个……该扯平了吧,以后……我还是叫你一声爸。” 在墓前跪了好一阵子,说了些父子间的悄悄话,他都让雨淋透了,才起身,只是……这回转头,不再有那个为他高高撑起伞的娇小影子。 雨不会知道他的悲伤,所以继续下,她不会知道他的悲伤,所以离开了。 淋了一场雨加上不照顾自己,聂洛雷得了重感冒,唯一的好处是,他比较有时间听聂洛风的废话。 “听钟秘书说你感冒了?你是真感冒还是得了相思病?”彼端除了聂洛风调侃的声音,还有人声鼎沸的背景声。 不管对方的问话,说话的人即使带着浓浓的鼻音也要抱怨,“你那边很吵。” 他好像在美国吧? “当然吵啦,等会就要比赛了,下次你自己来看……呃,你有空的话。”先帮自己找台阶,免得等会被拒绝尴尬。 “嗯,好。” 简短的两个单音节,聂洛风也释怀了。他弟弟好像真的感冒了,但现在的聂洛雷比以前清醒。 “对了,找到贞贞没有?” “她不想让我找到。”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了。 聂洛风沉默片刻,“洛雷,你知道吧,我不是真的喜欢她,是因为小阿姨说这女孩能帮你,所以我才……”虽然现在说这个也于事无补,但他不想再让聂洛雷误会了。 “我知道。”他沉稳的同答,似乎想通了。 当初被嫉妒蒙心的时候什么都看不透,等静下心,就会想通。 每次当聂洛风提到朱贞贞,都像是故意要跟他挑衅,就是要他及早面对自己的心意。 况且照聂洛风的风流性子,若真的要追一个女人,应当会更积极,当然更不可做出下雨天爽约这种事。 “你知道就好。”对方松了一口气,“但那只猫就真的是意外……啊一一”他大喊,突然想起一件事。 聂洛雷立即将话筒拿远,“聂洛风,我感冒,不要逼我用吼的。” “别气别气,等听到我刚刚想起的事情,你的气就会消了,你就不……” “说重点。” 聂洛风神秘兮兮的笑了,“我跟贞贞那时候捡到那只猫呢,是先送去她朋友家寄放,接着才送去好心人家……” 他实在很没耐心听对方把话说完,“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知道贞贞的朋友家住啦,那要找到她不是简单多了?” 闻言,聂洛雷急忙从床上坐起,“快跟我说。” “你拿笔记下,台北市……”聂洛风翻出记事本,念完住址后不忘祝福,“你加油点把人家追回来,我带礼物回去奖赏你,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啊……算了,不跟你说了,比赛要开始了。” 聂洛风刚要挂掉电话,就听到话筒传来聂洛雷的声音,“哥,你自己小心点,我等你的礼物。” 不等他回应,对方迳自挂断电话,但聂洛风却笑得阖不拢嘴。 他弟叫他哥耶!哈哈……他该不会有幻听吧? 回家的路上,朱贞贞频频回头观望,偏偏又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她真的觉得自己被跟踪了,黑暗中似乎有道灼热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她。 奇怪的是她不会觉得不舒服,但若真的被跟踪,也太恐怖了吧。 说到这个,这几天睡前在拉窗帘的时候,她总觉得楼下、家门前的路灯下有人,那人好像是背着光,加上有段距离,她看不清楚也不敢确定。 问她的室友小桃,却说什么也没看到,猜测大概是树影之类的。 难道,真是她眼花?还是……不会吧,她最近运势低落,所以遇到脏东西了? 小桃还安慰她,如果真的有脏东西想进来,一定会被她家咪咪赶走,但问题是她根本就不相信那只小肥猫的能力。 当初就是因为小桃有养猫的经验,她跟聂洛风捡到小猫时,才会暂时送过来寄养,而她后来也没后悔把猫转送给好心人的决定,因为小桃实在是“太会”养猫。 好好一只咪咪被小桃喂养得太好,她都要怀疑它是用肚子还是用脚走路。 算了,这会儿管不了咪咪的行走方式,朱贞贞缓下脚步,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打算打给小桃,叫她到楼下等着接她。 电话才接通,朱贞贞带点惊惶的说:“小桃啊,你等一下到……啊一一”有人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她惊叫一声。 对方似乎对吓到她感到抱歉,连忙收回手,表情懊悔。 “贞贞你怎么了?要不要报警?”手机彼端传来小桃担忧的声音。 “没事。我遇到旧同事,晚点回去。”说完,朱贞贞挂掉电话,脸色恢复平静,一字不说的看着刚刚吓着她的人。 “贞贞,我不只是你的旧同事。” “聂先生,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么看待我们的关系。”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 “不要这样,我们聊聊好吗?” “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他了,她已经伤得够重,不能再相信他。 即使他……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好憔悴,她也不能心软,她可没忘记先前那阵子她的样子比他还惨。 聂洛雷诚挚的道歉,“对不起,我那天说的是气话,我只是不想在我哥面前低头。” 哥?她难掩讶异,“你肯认聂洛风是你哥了?” 他难得的耳根有些泛红,“我想通了,有些事是我太偏激了,所以……贞贞,给我一个机会,我已经在改变了。” 沉默片刻,她开口,“聂洛风,你是真的爱我吗?” “是,当然是真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所有感情都是真的,我也许幼稚的说了气话,但我不会拿自己的感情赌气。”这样当面被所爱的人质疑真心很难过,那天在办公室,她也是这样吗? 思及此,聂洛雷张开双臂想抱抱她,却让她躲开了,温暖的怀抱只剩夜晚的凉风,他错愕。 她淡淡的说:“但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怎么办?” 带点哀愁的问句,他答不出来.只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为什么?你觉得我的爱是欺骗吗?” “我不知道,我怎能确定这不是另一场骗局,又是为了什么?向聂洛风证明你有能力追回我吗?还是……” “不是。” “但我不知道、我不确定。”她其实很可悲的,“以前我以为我了解你,我追逐你十年,你的所有喜好我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了解也需要对方愿意分享,不然我永远只知道你的咖啡不加糖,却不知道你有什么困扰、你有什么想法。” 他急忙辩解,“我愿意分享,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愿意说。” 没有喜悦的马上点头,她又问:“那你又有试着了解我吗?” “你一淋雨就会生病,你老家在台东……” 她打断他,“如果我不说,你会想知道吗?” “我会。” “可是我不能再相信你了。” 又是这句!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再次得到她的信任? “贞贞,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 他的语气充满渴求,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她也很想告诉自己,算了吧,他都来找她了,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又何必彼此折磨。 但……若总是回到一样的相处模式,他们就有未来吗?这段感情就走得下去吗? 坚定了心,她说:“在这段总是先付出的感情里,我累了,你现在给再多的保证,都不能让我相信你会改。” 朱贞贞抬起手腕,原先紫水晶闪耀的地方,已经空荡荡,“手链我已经丢了,过去也该丢了。”不给他多说什么的机会,她转头就走。 聂洛雷怔愣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喉咙含着酸涩,却再也没资格唤回她。 因为他,已经是她的过去。 租书店十一点打烊,朱贞贞拉下铁门,锁门。 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离她跟小桃分租的地方不远,走路就能到。虽然薪水跟成就感远不如以前的工作,也不像以前见多识广,但她还满喜欢的。 工作环境单纯,认识的人也单纯,没事就看小说漫画跟客人聊天,跟以前战战兢兢的生活比,简单多了。 当特助唯了会教她怀念的,大概就是一早为他泡的第一杯咖啡,享受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给她的成就感……唉,说好不想他的,怎么又管不住脑袋? 应该,是他的错。没错,她终于知道灼热视线的来源一一聂洛雷。 这阵子她老觉得有人跟踪她,这直觉果然没错,她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在那夜被她说得难堪之后,就不会再出现了。 没想到,他不但常常出现,也不像之前老躲在暗处,如果视线跟她对上了,还有胆子跟她微笑,教她不知该哭或该笑。 她不是铁石心肠,但每次她想往他靠近,就会想起当初离开时他决绝的脸,一想起来,心就紧缩,人就却步了。 回到家,朱贞贞迅速关上门,把安静跟在她身后的影子,隔绝在门外。她不去想像他脸上有可能的落寞,备好衣物走进浴室,边唱歌边洗澡,也冲淡她心里的微微落寞。 洗完澡,边擦着湿发的朱贞贞,走到窗边要拉窗帘,照惯例,看一下在路灯下的人影。 这一看,她吓了一跳,也不管还穿着睡衣,头发还湿的,连忙跑下楼。站在路灯下,朱贞贞难掩担忧,“你怎么了?” 聂洛雷靠坐在路灯下,脸色异常红润,但人看起来很虚弱,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 他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我休息一会。”看到她还特地跑下楼,他很高兴……她蹙起眉,伸手摸他的额头,烫热的感觉让她差点掉出泪,她不禁指责,“骗人,你在发烧,你感冒了是不是?” “嗯。”他点点头,不太有力气回应。 其实之前那场感冒,在他急着找她,还得顾好公司,加上时常吹风等她下班的情况下,断断续续的都没好,只是今天好像更严重了点。 “你回家,现在。”她低着头看他,小脸都皱起来了。 认识他这么久,他除了胃不好之外,没什么健康上的困扰。大概是人太倔强,连感冒都不敢缠着他太久,这是第一次,她看他好像是得了重感冒。 被水滴到,他清醒了点,抬头看她,“你头发湿的,在外面吹冷风,会感冒的,你快点进去。” 朱贞贞偷偷的将眼角的泪抹掉,抹掉那滴因为他而温暖的泪。 “那你也回家,我帮你叫车。” “你先进去,看你睡了,我就回去。” “不用,我回家又不用一分钟。” “我要在这里看你才安心。” “你……”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跟他平视,“聂洛风在家吗?” 他不满的说:“你这么关心他啊?”收到她的瞪视,他才改口,“去国外比赛,赛程还没结束。” “那珍姨呢?”她隐约猜得到答案,如果珍姨在家,不会让他把自己的身子搞成这样。 “珍姨的儿子在国外事业稳定,买了间房子。”他喘了口气,“我放她一个月的假,去享天伦之乐。” 越听,她的脸色越臭,“家里剩钟点佣人了?” 他一点头,她随即站起身,伸出手,“起来,先回我房间。”所幸,她是跟小桃分租房间,还能让他暂住一晚。 他这个情形,家里没有人能照顾,让他回去,她也不放心。 闻言,聂洛雷的表情很惊喜。她是不是肯原谅他了? 只是他才高兴三秒,一桶冷水就浇下,“你不要想太多,照我朋友的说法,如果你挂在我们家前面,会不吉利。” 原来是怕他成为不祥之物啊。他无奈的叹口气,手握住她,顺势站起身,两人边往她家走。 “等会先吃退烧药,明天去看医生。” “明天早上要开会。”几乎是直觉,她顺口就问了,“开什么会?” “各部门绩效报告。”他尽量放轻手的力道,不让她的肩膀支撑他。 “改到下午开。”她马上就帮他决定了。 “可是……”钥匙插进钥匙孔,她却没把门打开,语带威胁,“如果你明天早上不去看医生,我就不收留你了。” 立即的,他点头,露出讨好的笑,“会改到下午开,我一早就去看医生。” 朱贞贞满意的开门了,两人边上楼梯,他搭着她的肩,她扶着他的腰,虽然他说不过是感冒而已,他没有这么脆弱,但她就是不放心,就是觉得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 进了她房间,又是一段睡床睡地板的争执,她还干脆的让步,同意两人可以各睡床一边,他却拒绝了,说不想把感冒传给她。 最后,在他的坚持下,她趁他去洗澡时,帮他在地板铺被子,多铺了一层,就怕他睡了不舒服。 他本来还坚持要比她晚睡,却在服了退烧药跟感冒药后,渐渐昏沉,眼看就要合上眼皮。 他对着去关灯的背影说:“不然当朋友吧,从当朋友开始重新赢得你的信任,你说好不好?” 片刻,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点了头,关了灯,室内霎时黑了,但他的心终于找到一点光亮。 第十章 他们走过渔人码头着名的情人桥,坐在木栈道的椅子上,看着河口上的落日休息。 聂洛雷的感想是一一聂洛风是个骚包还有专会出馊主意的人。 “你这样犯规吧?”朱贞贞憋着笑。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每次都是跟朋友来的,这是第一次跟他来,感觉就像……两人好像真的走过鹊桥。 他早想好说词,“朋友也可以来渔人码头。”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他百分百是故意的。 这阵子,自从她答应从朋友做起,几乎一到她的休假日,他也自己排休,说要跟她这个“朋友”联络感情。 行程不外乎晚上观星、河堤谈心,不然就逛逛花市、走走夜市,早起一点就跑九份、福隆、宜兰,晚一点就上猫空喝杯茶。 这阵子他们一起走过的地方,比认识的这十年还多,而且没有一个地方是她开口提的,总是他来接她的时候问,今天去那里好不好? 前几天他还说了一句教她心头暖烘烘的话一一不想去要说,你可以质疑我的决定没关系。 “不,这是我哥说的,要骂骂他,他说朋友都是这么做起的,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交朋友的经验。”他决定把错都推给聂洛风。 那家伙转战欧洲了,说过些天才会回来,叫他再加把劲,赶快把朱贞贞追回来,还说要帮他想办法。 结果,这就是他想的办法。 说什么要赢得她的心,就让她感受一下以前的甜蜜时光,他当下的反应就是烧烤店,不然就再去横滨一次,结果是被聂洛风取笑没有浪漫细胞。 又说什么要介绍他一些情侣必去景点,让贞贞羡慕别人的甜蜜后,就会想跟他重修旧好。 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他们还是停留在做朋友的阶段。 “你跟你哥的感情倒是越来越好了。”她轻笑揶揄。 还有一件事变了,他们之间终于没有禁忌。 天南地北什么都可以聊,不过她在心底有点小小吃醋,最近,他口中老念着聂洛风。 但这点酸意,她还不打算让他知道。 聂洛雷立即反驳,语气却没有了当初的厌恶,“没有,我叫他下次回来,自己找地方住。” “那你干么叫珍姨整理房间?” 这次,他笑了,很温柔的那种。“我是叫珍姨帮你整理房间。” 落日余晖,天空染上橘红色,她的发跟脸染上金黄,闪闪发光,教他的视线转不开,直勾勾盯着她。 他希望,她就这么点头了。 “喔!可是你家房子看起来很贵的样子,我想就是分租我也租不起。”她开玩笑避开暧昧的气氛,跟他灼人的视线。 “那我的房间分租一半给你,床也分租一半给你,位置比较小,便宜一点你要不要?” “是喔,那你人要不要分一半给我?” 他像抓到她的把柄,狡猾的笑了。“如果是我本人,那不用委屈你要一半,我全部都给你。” “你真是越来越会说甜言蜜语了。” “因为对象是你。” 他深情的话却让气氛静默了,她想到从前他也曾这么说过,但后来……取代甜言蜜语的是他很伤很伤人的话一一她都待在我身边十年了,我到现在才爱上她,你不觉得时机很凑巧吗?聂洛风、我是跟你抢的,以前我喜欢的你跟我抢,现在你看中的我跟你抢,这是你欠我的。 我问你,刚刚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说过不要质疑我的决定,出去。 决定要离开他的时候,她走得很坚决很快速,但那不是勇敢,是没有再一次面对他的勇气。 刚搬去跟小桃住的时候,她天天以泪洗面,毕竟爱一个人这么久,没有办法因为恨就不爱了,但也就因为还是爱,所以只要一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时刻,有可能都是建立在谎言上,她就像要窒息般,无法喘息。 她花了好多时间,看了好多夜凌晨的星星跟清晨的露水,才能试着不去想他,不去想过去。 就连到现在,偶尔晚上她还会因为梦到那天的事而吓醒,枕头都让泪水沾湿了。 她不是不愿意原谅他,但怀着害怕跟不信任的感情,该怎么让两个人都幸福? 她还不知道。 “我们等会去阳明山上吃饭好不好?”聂洛雷率先打破沉默。 她的眼神藏了太多哀愁,他知道,他们还有段路要走,就暂时这样吧。 朱贞贞也恢复笑容,“干么特地跑那么远?” “有家特色餐厅,我带你去尝鲜。” “然后借口要跟我一起泡温泉是吧?”她斜睨他一眼。 聂洛雷大笑,“哈哈……被发现了,我就跟聂洛风说这招不行,记得,这也是他出的主意。” “他回来我亲自拷问他。”她作势要要狠。 两人继续聊,天越来越沉。 走了一段情人桥,可惜两人想恢复情人的关系,却还有一段,但他知道,他不会放弃的。 “……不能带着爱拥抱你,我们之间朋友而已……” 聂洛雷人在书房,开着笔记型电脑做事,今天是假日,可是朱贞贞有班,所以他一个人在家。 虽然他现在还是面无表情,但其实他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就是电脑现在放的这首歌。 这是聂洛风前两天传回来的,特地交代他一定要听,说这是“超级适合”他的歌,还说里面有帮他重拾爱情的方法。 方法?没有,他从头听到尾,不断reday,他只听到聂洛风的讽刺。 看了腕表一眼,差不多了,那家伙要回来了。 “洛雷一一” 楼不大厅传来聂洛风的声音,但聂洛雷没打算去欢迎,手搁在键盘上,依旧安稳的工作。 五分钟后,四处找遍的聂洛风?终于找到书房,他很不客气的没敲门就直接打开房门。 “洛雷,你不欢迎我?”照惯例,聂洛风立即摆出委屈的表情,“你不过来拥抱我一下吗?” 抬头,聂洛雷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不一会,对方笑了出来,“我还以为这次回国会不一样,会有个贴心的弟弟迎接我,但你怎么还是这性子?” “让你失望了。”趁着抬头,他打量聂洛风,除了脸上的ok绷,好像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但你至少该关心一下我的伤、势。”他特地抬高额头,强调伤势两个字,让亲人分享一下他拉风的战绩。 “你没事,脸没坏。” 他这个弟弟有够没良心的。“你不想问这伤怎么来的吗?” “不想。” “可是我很想告诉你。”不理会对方的臭脸,聂洛风发挥自言自语的功力,前两天我去酒吧喝酒的时候,看到一个妹很正,她也对我有意思,不料半途杀进一个程咬金……” 聂洛风的碎念声配上聂洛雷敲打键盘的声音,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后来先受不了的还是聂洛雷。 “你到底来干么的?” “就跟你说我脸上……”在对方狠戾的瞪视下,他屈服了,“我不是说有礼物要送你吗?” “嗯。”没想到,聂洛风是认真的。 说到这个,聂洛风就得意了,“先送你个冠军奖杯好了,我很厉害吧,我跟你说我有绝招的,那个弯道我本来要输了,但我一想到前面的那个车手是你,我就来劲,下个弯道就超越他,想想,我怎么可能输你……”妈的,又说错话了。 聂洛雷的脸很臭,“你是来炫耀的?” “呵呵……我开玩笑的,反正我是想跟你分享荣耀,你别想太多。” “还有呢?”他相信聂洛风是很无聊的人,但如果是礼物,应该会是更有趣的东西。 对方神秘的笑了,“你挺聪明的。”他转身去行李翻找东西,最后抽出皮夹,从夹层抽出一张照片给聂洛雷。 聂洛雷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脸却僵了。 他知道这张照片,聂洛风很宝贝,以前,他偶尔会看到聂洛风一个人静静的看照片,然后他就会自责。 这张全家福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很幸福,但却只提醒他,他是破坏幸福的凶手。 他冷冷的开口,“干么给我这个?”伸长手,他想将照片递回。 聂洛风知道他误会了,没有接过照片,“这张全家福只有一张,我收藏很久了,以后让你收藏。” “里面没有我。”他要很用力才有办法让字从嘴里蹦出。 “有你,洛雷你看清楚,里面有你。” “没有。” 他这弟弟真是够固执的,聂洛风指着照片里笑得灿烂的女人说: “你没看到吗?老妈的肚子里有你。” 聂洛雷一愣,抓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 “你知道为什么老爸老妈笑得这么开心吗?因为老妈怀了你,他们因为家里要多了一个成员感到幸福。”聂洛风叹了口气,语气懊悔,“以前,我会对着这张照片忏悔,我明明知道爸妈有多高兴能拥有你,我却因为嫉妒而伤了你,又因为拉不下脸,才会让你痛苦这么多年。” 许久,聂洛雷都没有开口,最后,很轻很轻的说一句,“我不会哭。”但他把照片收回抽屉了。 真是爱逞强。“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很冷血……”呃,又说错话了。 “不讲这个了,我要送你最后一份大礼一一我要帮你追回朱贞贞。” 没有预期的掌声,聂洛雷埋头继续工作。 “喂,我这么帮你,好歹你也拍个手,这什么反应?有够杀风景。” 聂洛风不免抱怨,他为这对情侣……暂时是朋友档,做的还不够多吗? “好,你说你这次又有什么主意?” “我决定……”他想想,都说出来了,还有什么乐趣,“算了,这次我帮你决定,你听我的就好了。” 聂洛雷不理他,猜想是他自己发现太烂了,不敢说,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不得不问。 将音乐转大,他语气不善的问:“你特地叫我听这歌什么意思?” “没有啊。” 聂洛雷眯起眼,“你跟我说这歌词有劝我追回贞贞,是不是?” “我说过吗?”他表情甚是疑惑,“啊!大概就是我想要让你听的手段吧,你听听这句‘我们之间朋友而已’,多适合你啊。” 片刻,聂洛风哀怨的拉着行李出书房,书房里还有聂洛雷的大吼声余音缭绕。 “滚出去,你给我睡饭店。” 关上房门,总是挂着吊儿郎当笑容的脸变了,随即换上狡猾的笑。 半个小时前,朱贞贞接到聂洛风的电话一一“贞贞,你来看看洛雷好不好?” “他怎么了吗?”听对方的语气,好像出事了。 “……我本来不想说的,洛雷也说不希望让你同情他,可是我想想……” “说重点。”她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况且这句话是聂洛雷教她的。 “那我说了,洛雷之前为了佐藤佳龙的事惹上山口组,这次,人家为了报仇,把他当狙击的目标。” 朱贞贞心惊,心跳仿佛要跳漏一拍,“他怎么没跟我说?” “他不想你担心。” “那后来呢?他不是也认识一些朋友,怎么不……” 她的话被对方打断,“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昨天洛雷一个人在家,他们派了人来杀他,虽然要命的一枪闪过了,但另一枪却没这么好运,听医生说恐怕下半辈子都不能走了,要靠轮椅维生,说到这,洛雷能捡回一命,都要感谢我及时赶回家,然后一手制伏……” 半身不遂?这么严重?她慌了,“他在哪家医院?” “他出院了。” “嗄?怎么可以!他伤得那么重,医院当天就让他回家了?” “所以我叫你来看他,因为受了这伤,他心里受创,不管我怎么劝,他就是坚持要回家,我只好请看护跟医生随时在旁待命,他本来还跟我,要我不要告诉你,反正你也不会原谅他了,他现在这样正好放你自由……” 没有犹豫,她再次打断聂洛风的话,“我等一下就到了,我到了再说。” 半个小时后,朱贞贞来到聂洛雷家,已经回国的珍姨前来应门。 “珍姨,洛雷他……” “你自己去看看二少爷吧。” 看珍姨的表情这么凝重,朱贞贞不疑有他,随即上楼,才刚踏上二楼,就听到他的房间传来吼声。 “我不需要,出去。” 没多久,她就看到护士打扮的女子从他房间出来,表情霎是委屈,越过她身边,下了楼。 看来他是真的受伤了,那种感觉像是伤的人是她,她觉得好痛。 朱贞贞没有出声就推开门,她猜他不会想见她,问了也是白问。 床上的人神色很痛苦,但一见是她去难掩惊讶,“贞贞?” “好点了吗?”她走进房,顺势在他床沿坐下,眼里尽是不舍,才一天不见,他的样子好憔悴。 他蹙起眉,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要过来?” “你哥跟我说的。” “聂洛风?”他跟她说这个干么? “你不要怪他,他是为你好,不希望你意志消沉。” 什么意思啊?聂洛雷想坐起身,但手臂才要出力,就被纤细的小手压住肩头,整个人又压回被子中。 “你不用跟我逞强证明什么。”语谓轻柔却免不了哀伤,但也自责,说来他会遇到枪袭,有大半是她的错,因为她,他才会跟佐藤佳龙闹翻,才会惹上山口组。 “我没有要逞强,我……”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说到这个,她的确看到护士了,但医生呢?想想应该也是被他赶跑了。 可是……又很奇怪,这房间的摆设跟以前一样,没有多任何的医器材,难道他真的一天就可以出院,还不用在家装设任何仪器? 也没看到轮椅,但这个可能是因为他不接受吧。 “头痛、胃痛。” 嗄?怎么症状那么奇怪?“那医生有没有开药给你?你那么不舒服的话,我去帮你拿。” “贞贞,我没有……” 他的话再次中断,但这次多了错愕,还有自责跟不舍。她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 “我不会嫌弃你,也不是同情你。”她抬手抹掉泪,虽然声音是哽咽的,但语气很坚定,“来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还是爱你啊,洛雷。” 没有看清他惊喜的表情,她已经哭倒在他胸前。 “其实你的改变我都看在眼里,从朋友做起,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你,渐渐的……我也不再作那个缠人又恼人的梦。” 他抬起头,安抚性的顺着发摸摸她的头,“什么梦?” “梦见你跟你哥说,你只是为了抢赢他才跟我在一起;梦见……” “别说。”说了他会恨自己,“那不是真的,但我知道你受伤了,不管你要多少次道歉,我都会说。” 她傻兮兮的笑了,“不需要了,我不得不说你哥教你的招式奏效了,我渐渐下会想到那些事,我慢慢可以相信你,我……其实每次都很期待跟你出去,但更重要的是我爱你。” 怕他会说不想拖累她而推开她,朱贞贞更是手臂使力抱紧他,不让他有机会推开。 “不要失去希望好吗?上天会这么安排是有用意的,如果你没有受伤,也许我还不愿意这么早面对我又爱上你的事实,也许我会一直拖着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浪费了我们俩的时间,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聂洛雷也伸出手,环上她的腰,但语气充满不解,“贞贞,我很高兴你又愿意接受我,但我还是得问,我受了什么伤?” 他这么不愿意面对现实啊?“半身不遂至少还活着,我说过我不会……” 他气结,“你听谁说我半身不遂?” “你哥啊!” 该死,又是他!“我没有受伤,没有半身不遂,我跟你说,以后他的话大半都不必听。” 这下换朱贞贞错愕了,“你没有受伤,干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我宿醉。”他就想,聂洛风哪来的兴致找他喝酒,“他昨晚拼命找了一堆理由灌我酒,你知道的,我喝完酒就胃痛,加上宿醉,就变这样了。” 她听完,脸都绿了。那她难过半天,不是像个傻瓜! 放开刚刚环很紧的手,她挣扎着要起身,但休息够的聂洛雷可没让她如意,一个反身,反压住她。 “放开我,你们兄弟俩骗我。”可恶,他又骗了她。 “是聂洛风骗了我们两个,我答应赢回你的信任,贞贞,相信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骗你。”虽然扣着她的手腕,但他尽量放轻力道。 “你骗我。”她怒斥,“如果你不知道,又何必跟那个护士演一场戏给我看?你分明是知情。” “哪个护士?” 他还想装蒜?“刚刚被你赶出去的那个。” “我一醒来她就在了,她说有人给她钱,叫她扮护士跳脱衣舞,贞贞,我发誓我只爱你,当然是把她赶出去了。”他无奈的说:“还是,你希望我留她下来?” 没有多想,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不准。” “那就好,还会吃醋,就代表你很爱我。”一扫倦容,他笑开了。 但朱贞贞还没有放弃挣扎,依然扭着身子要离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要怎么证明?” 聂洛雷的脸色沉了,直勾勾盯着她,片刻不语,朱贞贞也有些吓到了,她是不是话又说重了? 他很认真的说:“我没有办法证明,但我赢回你的信任了不是吗? 你感受得到我的付出跟改变不是吗?” 他没有起身,却放开扣着她手腕的手,问她,“告诉我,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朱贞贞没有回答,但也不再挣扎,双手自然的环上他的脖子。 她很感动,这样子就够了,多余的解释不如两人的信任,这次,他好像真的懂了。 尾声 亲临现场,朱贞贞有种心快跳到喉咙的感觉,真是……超刺激的!呼啸的引擎声,让人血脉愤张。 “你哥,超帅气的。”天啊,速度好快,身旁的加油声也超大的,只剩几圈了,看来,聂洛风很有冠军相。 “有吗?”聂洛雷有种不爽的感觉,在商场上,他敢保证不输人,但在赛车场上,聂洛风可是出尽锋头,把他女人的目光都吸走了。 朱贞贞失笑,“你不是这么小气在吃醋吧?” “没有。”他转移话题,“你渴不渴?我看你买了饮料都没喝。” “太饱了,谁教你在飞机上一直喂我东西,如果我吐了,绝对不是因为晕机。” 他宠溺的说:“是小阿姨说你太瘦了,还说我虐待你。”他很心疼,那阵子因为他,她瘦了不少。 “拜托,是小阿姨说她量体重又重了一公斤,她说希望我早点加入她的行列,避免她羞愤而死,我不理她,她才会从你下手。”那女人的行径也太卑劣了吧。 “没关系,如果是你就不用羞愤,我希望你再胖一点。”环着她腰部的大手顺势拙着她的右手腕,把玩她手上的紫水晶手链。 后来他才知道,就算恨他,她也舍不得丢掉两人的定情物,就把手链跟手帕收在一起。 他就知道,她是这么念旧的人,怎么舍得不要他! 朱贞贞假意不屑的斜睨他一眼,“你以后喝咖啡都不用加糖了,嘴巴这么甜想腻死我啊!” “我喝咖啡本来就不加糖,你忘了?”大概是嘲笑的意味太明显,被瞪了一眼,聂洛雷马上改口,“不对,我现在有你的爱心果菜汁,以后不喝咖啡了。” “是吗?那你不喝咖啡就可以吃辣炒鸡丁了?”她皮笑肉不笑。 这是上次他们俩去吃烧烤时,跟她交情好的老板偷偷告的密。 他瞬间变脸,急忙讨好,顺便推卸责任,“那是聂洛风点的,跟我没关系。” 虽然他跟她已经恢复情侣关系,有同居的事实,也有结婚的打算,但她却迷上漫画小说,说什么都不回聂氏当他的特助,所以,时常有他休假她没排休的情形。 反正闲着无聊,他就带聂洛风去烧烤店吃一下好料,没想到老板有够没道义,亏他跟聂洛风还千交代万交代不能说。 “是吗?那啤酒也不是你点的?” “不是。”他突然笑得邪气,“不然给你验身。” “验身?你在说……”后来的话让嘟上来的嘴吃掉了,他竟当众吻她? “你说,没有酒味是吧。” 朱贞贞傻眼,就算有喝,这么多天了,哪可能还有酒味啊?教她更傻眼的是,跟聂洛风感情越来越好的聂洛雷显然被带坏了! 突然,身旁爆出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 她回过神才发现比赛结束了,虽然如她所言,有冠军相的聂洛风要捧冠军奖杯回来了,但……她气得肘击身后的男人。 “都你啦!比赛结束了,害我没看到最后一圈,看等一下怎么跟你哥交代。” 她嘟着嘴抱怨。 “你放心,你不用跟他交代,他会跟你交代。”那个碎嘴的家伙还会顺便夸大实情,就跟他做的事一样夸张。 “说的也是。”突然,她也神秘兮兮的笑了,“那你说他等会看到我们,知道我们来看他比赛,会不会很开心?” 聂洛雷倒是一点都不含蓄,笑得张扬,“肯定会,而且会开心到马上冲回家。”不,应该说是吓到马上冲回家。 那家伙闯了祸,骗贞贞说他被枪击,又灌了他一夜酒,还找了脱衣女郎扮护士,这些帐他都还没跟他算,他倒是知道要跑,以比赛为名,当天就落跑出国了。 但聂洛风怎么没想过,他会跑难道他就不会追吗? 他故意让对方安心几天,一从小阿姨那边得知他今天的赛事在日本,他跟贞贞就飞过来给他“惊喜”了。 “他如果回家把门锁起来怎么办?”聂洛风这么幼稚,有可能做出这种笨事。 聂洛雷得意的从口袋抽出一串钥匙,“我跟小阿姨借的,我已经托人帮我们把行李送过去,还是你觉得我们回家等他比较好?” 朱贞贞随即点头,两人起身,往目的地前进,这时候还在台上领奖杯的聂洛风,突然抖了一下,第一次得到冠军之后,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