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接班人》 楔子 朱思甜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年纪坐二望三,婚事很渺茫,亲戚皆无靠,事业仍未成。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小小拖油瓶。 因为这个小拖油瓶,她的异性缘很差;因为头脑不够精明,她还总被上司骂。 好在她做人算成功,邻居会在她加班的时候帮她接儿子,同事也会在她被上司骂的时候帮她说好话。 总之,她的前二十七年,活得顺心如意,波澜无惊。 直到台北赫赫有名的裴氏集团大少爷,也就是她公司顶头大老板裴璟敲开她家的房门,并很是认真严肃地和她说了一番话之后,她的世界才彻底被乌云遮盖。 “你所犯的这个错误,对我们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高达七位数。虽然几百万对裴氏来说并非是大数目,但你的行为,却给公司带来了莫大的负面影响……” 朱思甜正襟危坐,就像小学生见校长那般,紧张得两只手心直冒冷汗。 眼前的男人,三十出头,五官英俊,眼神严厉,就连表情也完全是统治者高高在上的那种睥睨之态。 他是裴氏集团众多女职员心目中钻石级的白马王子,不但家世好得令旁人嫉妒加羡慕,就连容貌也令公司一票男员工眼红到不行。 最重要的一点,裴大少私生活检点,从来不闹绯闻,不知是多少名门淑媛追求和向往的结亲对象。 所以朱思甜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这个比天神还要高贵的男人,居然会纡尊降贵,敲开她家的大门,亲自召见她这个小人物。 起初的震惊加意外,在听到裴大少慢条斯理地宣布她所犯下的严重错误后,终于如同一枚重磅炸弹,炸得她灰头土脸。 她犯了错!她犯了错! 身为财务部一个最底层的小职员,她因为一时马虎,不小心做错了一份财务报表,结果造成公司的损失。 可是……这笔损失真的有七位数字那么多? 在朱思甜的小脸被吓得青白交加之际,自始至终保持上位者之态的裴璟,终于将目光移向不远处,正拿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小男孩身上。 那小子模样约莫六、七岁,五官长得非常精致圆润,漂亮得如同一个折了翼掉落人间的小天使。 打量了一阵,裴璟似乎很满意,他收回视线,对已经被自己刚刚一番话吓惨了的朱思甜开口— “我们来谈个条件吧!”他胸有成竹地道:“我需要一个继承人,而你的儿子刚好很符合我的条件,如果你不想在未来的日子里与监狱打交道的话,不如让我来安排你们接下来的生活。” 不给朱思甜震惊的机会,他继续往下说:“我会提供你们优渥的生活环境,也送你儿子到最有名的贵族学校读书,只要他表现得好,我会非常用心地培养他,做裴氏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 她尚处于张口结舌的震惊之中,他悠然一笑,倨傲道:“你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产生什么非份之想,因为在我的感情世界中,从来都不需要女人的陪伴! “你只有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如果还收不到令我满意的答复,那么接下来等着你的,将会是由裴氏代表律师所发出的存证信函。” 朱思甜被对方一连串耸人听闻的话语,惊得完全失去了语言功能,就连裴璟状似礼貌地向她开口道别,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不远处那个始终没吭声的小男孩见状,将裴璟送到门口,仰起天真无邪的小脸蛋,很认真地对他道:“我可以将你刚刚的那番话,当作是你对我妈咪的追求吗?” 裴璟微微一怔,随即笑了,俯下身,揉了揉小家伙软软的发丝,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以后会有追求的可能吗?” “不会!” “那你会伤害她吗?”小男孩又问。 他笑着摇头。 “如果有一天你伤害了她,我不会原谅你!” 第一章 作为财富与名利的象征,比佛利山一向以尊贵的姿态向世人展示着它的高傲与奢华,因此能够在美国这片有名富人区购置房产的家庭,非富即贵! 裴扬今年二十八岁,在美国著名的韦尔斯集团任执行总监一职。 他工作能力强,处事手腕圆滑,领导作风标新立异,在商业圈中更是有着东方王子的雅称。 凡是他经手的case,百分之百ok!凡是由他出面的应酬,总会在事后为公司带来极大的利润。 韦尔斯集团的幕后大老板为了留住这棵摇钱树,砸巨资在比佛利山风水好的地方,替他购置了一幢豪华别墅,市面上流行的最新款车型更是随他挑选,老板每次都会很乐意的为他买单。 二十一世纪,是需要人才的时代,而裴扬的存在,正恰到好处地将“人才”这两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身为商界的新贵,裴扬是有资格骄傲和嚣张的,因为他除了拥有旁人所不及的高超交际手腕之外,最重要的,他还生了一张连老天爷都会嫉妒的俊俏脸蛋。 比佛利山某幢比皇宫还要奢华的别墅内,这位拥有东方王子之称的男人,正在自家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边有节奏地跑着步,边戴着耳机听音乐。 此时推门走进来的,是他几年前雇用的管家。管家手里拿着遥控器,对裴扬道:“莎曼莎小姐发来的视讯,需要切进来吗?” 裴扬拿下耳麦,朝管家点了点头,对方按下遥控器,偌大健身室的某一道墙上,便出现一面画质清晰的电视墙。 画面里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金发碧眼,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她闲适地坐在一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漂亮的指间把玩着钢笔,唇间挂着盈盈的浅笑。 “听说你搞定了我们公司的案子之后,老韦尔斯非常开心,不但当场开了一张八位数的分红,还给你足足三个月的假期。” 额带薄汗的裴扬关掉跑步机的开关,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白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冲电视墙里的金发美女笑了笑。 “这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你不肯将这个生意交给我们韦尔斯集团来做,那么那张八位数字的巨额红包,也不会落入我的户头。” “这么说来,你岂不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莎曼莎是洛杉矶著名地产大亨的长女,也是她父亲未来最看好的继承人之一。 几个月前,韦尔斯集团与同行竞争一块黄金地皮,如果不是莎曼莎从中帮忙,这笔生意也不会谈得如此顺遂。 裴扬慵懒地坐入离电视墙不远处的转角沙发内,松松垮垮的白色运动衫穿在他模特儿般完美的身上。 就像专门给某个运动牌子打广告的明星,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致命地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他不但是商界的新贵,也是无数千金名媛想要追逐的钻石级白马王子,更是那些千金名媛的父母千方百计唆使自家女儿,无论使出任何手段也要追到手的超级摇钱树。 可裴扬这个人,不但是个生意精,还是个人精。 虽然八卦杂志上关于他绯闻的报导从来都没有间断过,但却没有哪个女人能从他身上抓到确凿的证据,逼着他将自己娶进家门。 作为美国地产界大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莎曼莎不是没想过让裴扬做自己的丈夫,但在她真正了解了裴扬之后才发现,这个男人,并非她所能驾驭得了的。 裴扬的身上,还披着台湾裴氏集团二少爷的豪华外衣。 按他自己的说法,韦尔斯集团执行总监这个人人仰望的职位,不过是他闲极无聊打发时间的玩具而已。 一个把人生当游戏来过的人,莎曼莎不是很有把握,自己真的能陪他玩得起。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精明的男人是她的朋友而非敌人,否则,她不敢保证未来的商战中,会不会因为有这样一个对手而丧失一切。 “下个月二十八号我会和杰克订婚,请帖我已经派秘书送过去了,如果你到时还在美国的话,记得包份大礼过来庆祝。” 靠在沙发上喝饮料的裴扬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满脸的惋惜,“这个消息真令人难过,我以为有朝一日亲手为你披上嫁衣的那个男人会是我。” 莎曼莎的俏脸难得地红了一下,虽然她明知道这话只不过是他顺口开河的一句玩笑话,但毕竟曾经为他动过真情,她仍旧忍不住为他的戏言而动容。 心思虽然复杂,脸上却并未流露过多的情绪。 莎曼莎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怎样的使命。 她的家族需要她来继承,她势必要找一个门当户对,并且能够为她家族带来荣誉的丈夫。 即使她明知道自己并不爱未婚夫杰克,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杰克却能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看着画面里裴扬那张俊美无邪,甚至只要稍看一眼也会令人芳心大乱的面孔,莎曼莎非常认真地对他道:“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只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嫁给你的那个女人,绝对不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因为与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永远也不会有安全感。” 当画面消失的那一瞬间,聚积在裴扬俊脸上的那抹肆意浅笑,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 很多年前,也曾有个女人,对他说过相同的话。 即使很多年过去了,那个带有指控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盘旋不断,就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刃,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永不愈合的伤口。 直到桌上的电话响起,才骤然打断那些无法忘记的回忆。 令他意外的是,打电话过来的,居然是那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同父异母大哥裴璟。 如他所料,对方一向以简洁、犀利和不客气为开场白,“爷爷要过八十大寿,给你三天时间回台北见驾,过了期限,你就可以死在美国不用回来了。” 裴扬连哼也懒得哼他一声,非常不客气的切断电话甩到一边,拎起毛巾,转身向跑步机走去,继续运动! 裴扬的行李很简单,一台随身携带的小笔电,一个小巧精致的黑色lv行李箱。 深秋十月,天色微凉,他身穿一件及膝的瘦版黑色风衣,足踩棕色小牛皮靴,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未困阻他前进的脚步。 来往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碰触到这位东方帅哥的俊俏容貌时,不由自主的或发怔、或惊讶、或目露倾慕…… 裴扬早已习惯了他人如此惊艳的目光,他旁若无人地拎着行李箱朝机场出口走去。 虽然这里是生养过他的土地,可自从八年前义无反顾地离开台北之后,他的人生,从此便与这里划清了界线。 这次回国,他给自己找了一个非常有力的借口—爷爷过八十大寿! 即使在内心深处,他为自己只能找到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而感到异常可笑,但他仍旧固执地凭着这个借口风光回国。 机场的出口永远是那么嘈杂而又拥挤,就算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来往的人群依旧像菜市场般令人心生厌烦。 不远处一小方天地之间,有个小小的身影,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那个小男孩穿了一条非常可爱的吊带裤,搭配一件白色的小恤,软软的头发在机场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浅棕色光芒。 他的五官生得非常可爱,白嫩嫩水当当的漂亮脸蛋上,嵌着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吸引裴扬的目光。 真正令他意外的是,那个小不点的手里,非常吃力地举着一块写有“裴扬”两个大字的牌子。 大概是举的时间太久,他小小的手臂有些酸,只见他搂着大牌子甩了甩手臂,然后又踮起脚,继续将那牌子举得高高的。 裴扬拎着行李箱朝小男孩的方向走去。 直到自己高大的身影将对方小身影完全笼罩,一大一小的视线才正式有所交集。 小家伙吃力地捧着大牌子,仰着小脑袋,乌黑乌黑的眼睛里似乎闪着茫然不解的目光。 裴扬垂着眼,一把将对方手里的牌子夺了过来,眼含嘲弄地看着上头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你是谁?”小不点的声音很清脆,“你干么抢我的牌子?” 他半弯下身,和对方四目相对,唇瓣处勾出一道浅浅的笑容,“来接裴扬?” 小男生怔了怔,认真点点头。 “谁让你接的?你父母呢?” “我妈咪在上厕所,我爸爸在开会,我暂时负责接机。” “你爸爸是谁?” 对方犹豫了一小下,随即答道:“我爸爸叫裴璟!” 听到这个名字,裴扬的眉头微微一皱,自家大哥有儿子了? 仔细打量这小不点的容貌,的确有裴家的血统,裴璟那家伙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他一点都不奇怪。 只不过…… 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听说,一向不闹绯闻的裴璟,竟然会在私下里藏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短暂地寻思了一番之后,裴扬很不客气的直接判断,“私生子?” 对方似乎对这个称呼非常不满,皱着可爱的小鼻子对他道:“你就是我和我妈咪要接的那个二世祖?” 其实他也不知道二世祖是啥意思,这个很新鲜的名词,还是来机场的路上,老妈临时恶补给他的新知识。 按照他老妈的说法,有钱人家的小孩,统统都可以称之为二世祖。 他本来想说爸爸的弟弟其实应该叫叔叔。 但老妈说,爸爸是她的上司,就算现在他叫她的上司为爸爸,但爸爸还是她名义上的男人,实际上的上司。 他听不太懂,但也知道自从老妈和那个口口声声要他叫爸爸的男人签了一份合约后,自己是穷人家小孩的命运,就暂时有了改变。 今天大清早,裴家那个很疼爱他的曾爷爷高兴地对他说,自己的小孙子终于要回国了。 爸爸听到了这个消息时脸色不大好。 虽然今天是周末,但爸爸却说今天要加班,摆明了就是拒绝答应曾爷爷的请求亲自到机场去接机,临走前还把接机的差事交给老妈。 就算爸爸的这个决定,害得他和老妈没办法准时收看最新的动画,他也没敢反抗出声。 而被一个小鬼头叫成二世祖的裴扬则当场拉下俊脸,起身,一把从后面拎起小不点的吊带裤,将他提在手中,朝机场外走去。 被拎着走的小家伙对这个丢人的姿态非常不满,手舞足蹈地不断挣扎,嘴里还不忘嚷嚷,“放开我、放开我……” 裴扬不理会他的叫嚷,拿出电话,拨下号码,很快便确定裴家的司机老刘正驾着车往机场的方向赶来。 “绑架啊—-灭口杀人啦—-妈咪救我啊……” 他一阵挣扎外加虚张声势的叫喊,终于引起机场内人群的注目。 裴扬并不打算理会旁人犹疑探究的目光。 他原本就对台湾这块土地有着心理上的抗拒,没想到刚下飞机,就遇到这么个欠揍的小子,把他的名字写得那么丑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什么二世祖! “喂,你这个变态,快放开我儿子……” 伴随着一道娇吼,在裴扬回头之际,迎面向他飞来的,是一只白色的手提袋。 他敏捷地躲过这一击,还没空看清对方的面孔,那个嘴里喊着他是大变态的女人,就这么冲着自己飞扑过来。 如果不是她口口声声喊着放开她儿子,他会以为这个女人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患。 “呀—-”因为被攻击的对象眼捷手快地躲开了,女人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裴扬非常好心地扯了她一把,她的脸蛋才没直接与机场的地板做亲密接触。 女人忽地转过身,一副老母鸡护着自家小鸡仔的模样,叫嚷着让裴扬将她的儿子还回来。 当她的面孔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裴扬面前的时候,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层秘密,就这么被揭发于光天化日之下。 记忆中总会笑得很甜,讲话很软,声音很甜的那个小呆瓜,每次看到自己都会脸发红,眼冒光。 时时刻刻都喜欢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跑,只要他一瞪眼,她就会露出委屈的表情;只要他一微笑,她就会像偷吃糖的孩子般,满脸满足地搂着他的胳膊向他撒娇…… “朱思甜?!” 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这个名字依旧如此清晰。 他的初恋,他人生最美好的那段光阴,几乎都与这个女人有关。 就算八年前两人闹翻,导致他负气之下离开台北,并在之后的岁月里不停变换着不同类型的女友,他也总是喜欢在那些女人的身上,不厌其烦地寻找属于她身上那股甜美的气息。 突然被叫出名字的朱思甜当下一楞,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裴扬那张得天独厚的俊颜半晌,才蹙起细细的眉宇,表情很是认真地问道:“你认识我?” 这个回答,就如同寒冬岁月里的一盆冷水,浇得裴扬浑身发抖。 而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被提在手中的小鬼头,居然挣扎着大喊,“妈咪救我……” 妈咪?! “他是你儿子?!” 朱思甜气急败坏地一把将被他提在手中的儿子抱到怀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是谁的儿子?” “怎么生的?” “当然是用肚子生的……” “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等裴扬问出答案,裴家工作多年的司机老刘,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二少爷,哎呀,你已经和未来的大少奶奶还有小少爷遇到啦?” 裴氏集团的大少爷裴璟虽然绯闻极少,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生理需求。 偷偷地在外面与毫无背景的女人生下私生子,这是许多豪门阔少都会干出来的事情之一。 裴家老太爷虽然并不太能接受一个无家世、无背景的女人,踏进自家的豪门,但当他亲眼看到裴璟领回来的小家伙朱小川—-现在已经改名为裴小川—有如玉一般娇嫩可爱,就立刻被这个嘴甜又讨喜的曾孙收买。 据说朱思甜父母早亡,自幼被亲戚收养,但十几年前收养她的那个亲戚又移民加拿大,如今在台北,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裴璟的介绍很简单,几年前与朱思甜邂逅相遇,短暂的恋情并没有让他们走上婚姻的殿堂,分手之后,裴璟并不知道她怀了自己的儿子。 直到不久之前无意中在自家公司里看到昔日的旧情人,才得知她在六年前就已经生下了自己的儿子。 裴老太爷本来还担心这番说词,是裴璟为了他不久前一直嚷嚷着想要个曾孙,而随便从外面找来不相干的女人和小孩,当作讨好他的工具。 结果当裴小川那张与裴家兄弟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在面前时,他当下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总之,裴氏集团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 自从儿子媳妇相继去世后,裴璟和裴扬就成了裴老太爷生命中的全部希望。 可惜他这两个孙子,事业都很成功,婚姻却是一事无成。 如今长孙总算做了件令他开心的事,领了个曾孙回来给他玩,也算了却他老人家的一桩心愿。 慵懒地靠在裴家大宅柔软的沙发里,裴扬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爷爷兴致勃勃的说着大哥在外面留下的这段风流史,他的心情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 他怎么也没想到,和大哥发生风流韵事,甚至还留下风流帐的女人,居然就是八年前那个让他又爱又恨,并且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的女人—-朱思甜。 最让他郁结的是,那该死的朱思甜,过了八年后与自己相遇,却摆明了把他当成路人甲,连承认认识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听着爷爷兴高采烈地称赞裴小川有多乖巧、多可爱、多讨喜,心底则在盘算,当年朱思甜究竟是透过什么管道,才会与裴璟有所牵扯? 腻在裴老太爷怀里的裴小川,从进门到现在,一直不停地吃着佣人拿给他的巧克力。 裴扬冷冷的向那小不点扫去一眼。 的确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可惜却是裴璟的种。 小家伙似乎被他瞪得有些不甘心,一边咬着巧克力,一边趁他不注意,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眸回瞪他。 如果这小子真的是裴璟在外面的私生子,在名份上,他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 只可惜两叔侄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太愉快。 直接造成的结果就是,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 裴老太爷非常喜欢怀里的小曾孙,每天都要抱在怀里亲亲哄哄,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双手奉到小曾孙的眼前,任他挑选。 裴扬在第次接触到那小不点向自己投来的恶意目光后,终于慢吞吞放下手中的酒杯,横了那小不点一眼,冷冷道:“爷爷,小孩子吃太多甜食,牙齿是会坏掉的。” 裴老太爷顿时一楞,才发现怀里的小曾孙已经吃完了整整一大盒巧克力。 他霎时脸色一变,急吼吼地检查小曾孙的牙齿有没有被虫子咬坏,同时对家里伺候的佣人下了命令,短时间内不准再给小曾孙吃任何不利于牙齿生长的食品。 “可是曾爷爷,人家喜欢吃巧克力。” 听到裴家最有权威的人突然下令自己不准再吃甜食,裴小川很是不甘心。 裴老太爷满眼疼爱的捏了捏小曾孙软软的脸颊,“你叔叔说得对,吃太多甜食,你的牙齿会坏掉的。” 裴小川立刻便决定把这个自称是自己叔叔的男人,当成头号敌人。 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他在裴家那可是千人哄、万人疼的小祖宗。 可这个叔叔一回来就唆使曾爷爷不给他吃巧克力,这仇,他可是清清楚楚地记了下来。 拍了拍满脸不开心的小曾孙的屁股,裴老太爷打发小东西自己出去玩。 临走前,裴小川还趁老太爷不备,朝裴扬龇牙咧嘴地做了个大鬼脸,未等裴扬有任何表示,他已经一溜烟,逃窜了出去。 裴扬瞇着眼,盯着那小不点软软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想把他捉回来揍屁股的欲望。 死小孩,是裴璟的种已经够遭人怨了,还敢对他龇牙咧嘴做鬼脸? 打发走了小曾孙,裴老太爷原本慈爱的面孔,一下子变得严厉无比,顺手抄起身旁的拐杖,对着裴扬便捅了过去,幸好裴扬躲得快,才没被爷爷的拐杖扫到。 “你这臭小子还敢躲?一走就是八年,三催四请的不回来,要不是我老头子这次过八十大寿,你是不是打算死在美国那个鬼地方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被爷爷拿着拐杖劈头就是一顿骂的裴扬,丝毫没有任何负罪感,换了个安全的地方继续坐,漂亮的手指轻轻将裴老太爷的拐杖挡到一边。 “爷爷,如果您想用拐杖把我再重新打回美国,我会非常乐意尊重您的意愿,马上离开的。” 老爷子听了这话,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直接晕过去。 瞧瞧他这该死的孙子,说的这究竟是什么话? 心底气归气,到底怕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孙子真的被自己的拐杖吓走,裴老太爷忙不迭收回拐杖,皱着眉,瞪着眼对他道:“自己家里的产业已经大得需要雇上万人来打工,偏你这小子还自虐地跑到美国那地方,帮别人卖命。” 他跺了跺拐杖,极有威严地下了一道命令,“这次回国,至少也要给我在台北待个三年五载的,否则我就找打手直接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远走高飞?” 对于老爷子的威胁,裴扬完全不放在心上。 反正每次通电话,爷爷都会把这些话放在嘴边叨念个三五回,听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次公司让他放长假,他的确是打算回台湾多留一些日子的,更何况他还很想搞清楚,朱思甜和裴璟之间,当年究竟怎么背着自己有奸情的。 尽管他心中转着各种小心思,表面上却非常认真听裴老太爷咕咕哝哝碎碎念,不出十分钟,他的身上就被安了诸如不孝、欠揍、没良心等种种罪状。 他知道爷爷从小疼他,就算嘴上骂得再凶,心里还是真心把他当块宝的。 况且这么多年没回来亲自在爷爷身边尽孝,裴扬多少也有些愧疚,所以尽管裴老太爷左一句、右一句地骂他,他始终保持着好脾气,在爷爷的身边赔不是。 直到一副漂亮的棋盘展现在老爷子面前的时候,对方的双眼总算冒出了欣喜的光芒。 裴扬知道裴老太爷向来喜欢下棋饮茶,这次回国,他专程拖朋友帮他选了一副做工精美的棋盘,每颗棋子都由上等的软玉所雕刻,非常奢侈漂亮,夺人眼眸。 几乎是在孙子打开棋盘的那一瞬间,裴老太爷就立刻被那一颗颗漂亮的棋子吸引。他爱不释手地左摸摸、右摸摸,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还是你这小子有心,不像你哥哥,每次在我过寿的时候都送些这个金马那个银猪的,无聊得要死……” 唠唠叨叨抱怨了好一阵,裴老太爷下棋的瘾头也被这副漂亮的棋盘勾了出来,直嚷着叫着要裴扬陪自己下两局。 见对方被自己哄得开心,裴扬也不介意陪爷爷玩一玩。 当双方棋子摆好,他正准备走出第一步的时候,裴老太爷却一把按下他的手,神情认真地对他道:“下这盘棋,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扬挑眉,等着爷爷的下文。 “你若赢了,就准你再逍遥个两三年;你若输了,就等着接受裴氏集团的继承权吧!” 第二章 虽然祖孙俩的棋艺比试最终以裴扬胜出为结局,但老爷子还是在他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放话,“别忘了,你也是裴家的子孙,有些义务是在你出生那天就该承担的,就算你躲到天边去,也休想摆脱这份属于你的束缚。” 回答裴老爷子的,是裴扬满不在乎的关门声。 裴家的产业,从来都不是他觊觎的美食,所以他始终觉得裴璟将他当成假想敌,实在是很无聊。 他才刚从裴老太爷的书房走出来,就看到一张甚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即使过了整整八年,朱思甜那张娃娃脸仍旧让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岁。 还记得两人第一次在校园里相遇时,她剪了一个非常搞笑的西瓜头,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虽然称不上美女,但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却被他清楚地记在脑海中。 那时,她因为被他过份俊美的容貌所震慑,很没出息地一头撞上了路边的大树。 她的鼻子被撞肿,眼镜被撞掉,更糗的是还不小心打扰了树上的蜜蜂,万般狼狈地被追得满校园跑。 他当时笑得直不起腰,从此便开始了他不时就想逗逗她,欺负她的恶毒念头。 爱情的产生,有时候是说不清道不白的。 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喜欢上那个莽撞的小丫头,甚至还会为了她的欣喜而开怀,为了她的伤感而忧心。 时过境迁,她竟然已经成为一个小孩子的母亲,他哥哥的所谓女友。 偏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让裴扬的胸口始终憋着一口气! 他不知道这口气是因为初在机场见面时,她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陌生所致,还是八年前,她让他在机场像个傻瓜一样,傻傻地等到最后一班机所致。 正准备回房去看动画片的朱思甜,因为刚刚搬到裴家不久,对这幢比皇宫还要富丽的大房子,始终有一种如入仙境的不真实感。 她天生就是个路痴,记了好久,才终于记住自己的房间是在这幢别墅上三楼后左转的第二个房间。 没想到刚刚左转过来,就与今天在机场有过一面之缘,还被她当成绑架犯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刚要开口道歉,就被一股庞大的力道强行按在走廊的墙壁上。 在此之前,她以为老板裴璟的气势已经算是够吓人的了。 可是眼前这个比她老板还要年轻俊美的男人,却给她带来了更加强烈的压迫感。 朱思甜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不只一颗头的高大男人,不明白他为何要以复杂的目光地望着她。 她当时的确是拿包包试图敲他的头,可是未遂啊!明明被他躲了过去,该不会这样也要遭到他的报复吧? 他修长的手臂横挡在她的耳侧,颀长的身影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灯光。 “你和裴璟是怎么认识的?” 没想到上司的弟弟居然会丢出这样的问题,她偷偷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裴先……呃……裴璟是我上司,不,他以前是我上司,现在是我男友……兼上司。” 就算她被迫和老板签了那份合约,但对外,裴璟却并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 况且她也不想因为和老板签了这么一份奇怪的合约,而大肆宣布自己目前已经住进裴家,做名义上的未来大少奶奶。 裴璟要的只是和他五官相似的裴小川,至于她,只是借儿子漂亮面孔的光,被顺便带到裴家混吃混喝当米虫而已。 不过,裴氏的工作不能丢,虽然她现在只是一个很低层的小职员,但再混个十几二十年,她就能拿到养老金了。 对于她计算的那些小心思,裴扬自然没有兴趣探究,阔别八年后再次看到初恋女友,只要是正常人,心情都会变的很复杂。 裴扬并不认为自己有多痴情,甚至在这八年里,他交往过的女友少说也有十几个。 其中也不是没有用心过的,但最后他都以没感觉为借口,和那些痴痴想要与他有结果的女人分道扬镳。 话说回来,既然八年前已经结束了与朱思甜的那段感情,现在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就有些没意思了。 可令他不甘心的,并不是八年前被她狠心抛弃,而是八年后,她竟装出一副陌路人的姿态,联与他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莫非她在担心八年前两人曾经相恋过的那段往事,会被裴璟得知,进而影响她成为裴家大少奶奶的前途? 想到这里,裴扬突然觉得很可笑。 八年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经过岁月的洗礼,居然也可以变得这么世故! 他突然冷漠的笑了起来,为自己如此执着地将她深埋在心底,并当作宝贝一般珍视着而感到绝望。 裴扬慢慢抽回手臂,带着几分嘲弄之态,转身离开。 望着他倔傲高窕的背影,朱思甜拧着眉,满脸的不得其解。 “妈咪,你究竟说了什么,让那个人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 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裴小川,见那个名义上他应该叫叔叔的男人走开后,晃着小身子,挪到朱思甜的身边打听八卦。 朱思甜老实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以前得罪过人家吧?” “我不记得了!” *** “既然孩子已经生了,结婚也是早晚的事,都住进来这么久,你们两个怎么还搞分居,各住各的屋?” 裴老太爷打听到长孙和未来长孙媳始终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后,忍不住把这两个小的叫到身边加以询问。 朱思甜被老太爷问得耳根子直发红,原本安放在裤子上的双手也不安地捏来捏去。 虽然名义上裴璟是和她生过1个小孩的未婚夫,但每次看到这位在公司中说一不二的大老板时,她还是很紧张。 悠闲地交迭着长腿喝咖啡的裴璟显然比她冷静了很多,轻轻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思甜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在将她接进裴家大宅的时候,我请医生专门给她检查过,生孩子的时候伤了元气,这些年始终都没怎么恢复,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在身体没彻底康复之前,我不能不顾她身体就与她同房。” 这个借口是裴璟早就想好的,因为长时间的分居,势必会引起爷爷的注意。 他对朱思甜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之所以会游说对方与自己签下那份合约,也是不久前爷爷三令五申让他赶紧成家立业生小孩。 既然爷爷这么想要一个继承人,他就满足爷爷的愿望,给他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至于朱思甜,他可以给她贵妇般的生活,给她优渥的环境,但不会给她感情上的承诺。 裴老太爷的眼神精明地在裴璟和朱思甜的脸上来回打量,彷佛在探究着什么答案。 裴璟知道自己的爷爷既然能将偌大的裴氏集团,带领到今天富可敌国的地步,必然有其精明之处。 他下意识地将朱思甜的手拉了过来,对方微微一怔,本能地闪躲,却被他霸道地牵住。 这个小小的动作,丝毫没有逃过裴老太爷的双眼。 他表面上没作声,只严肃道:“就算你们现在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别忘了,小川需要一个完整的家,私生子的名声终究不好听。” 紧紧握着朱思甜的手,裴璟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爷爷,等思甜的身体再恢复一些,我会和她办理结婚手续的。” 离开裴老太爷的书房后,朱思甜才心有余悸地向裴璟道:“老板,你爷爷……” 没等她话说完,就被他拎到一边,并压低了声音警告她,“我说过很多次了,在裴家不要叫我老板。” 朱思甜被他警告得嘟了嘟嘴,“可是你本来就是我的老板啊。”被他虎目一瞪,她不敢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担忧地小声道:“你爷爷要让我们结婚……” “我们之间不会有婚姻!” 裴璟的脸色似乎并不算太好,当初只是想着给爷爷找个象样的继承人回来讨他欢心,没想到现在却搞出这么多麻烦事。 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朱思甜简直比猪还笨。 他已经在合约里讲得好好的,在两人合作期间,她要尽量扮演好他情人的角色。 可这个笨蛋每次见了他都把他当老板,不是怕得不行,就是讲话结巴。 也难怪这个女人到了二十七岁还没有嫁掉,原因就是她太蠢了。 “以后给我小心点,在爷爷面前不要总是表现得胆小怕事,别忘了我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夫。” 朱思甜吞了吞口水,嗫嚅地说:“你是我老板,我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你,会被你解雇。” 裴璟受不了地朝她翻了一个白眼,“我不会解雇你!” “我知道你暂时不会解雇我,我怕以后你看我不顺眼,会把我解雇掉。” 他突然有种想把这女人活活捏死的欲望。 裴璟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在心底极力劝慰自己要忍耐。 好不容易调解了心底的郁结,他压着声音对朱思甜道:“我需要一个继承人来巩固我在裴家的地位,如果你乖乖听话、表现得够好,我可以向你保证,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但是……”他话锋一转,眼露威胁,“假如你敢给我搞砸这一切,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别忘了我的手里还捏着你犯罪的证据。” 他的要求并不算太过份,爷爷已经八十岁了,辞世仙游是早晚的事。 如今他将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带到爷爷面前,说不定爷爷一开心,裴氏集团的继承大权也会在不久的将来,落到他裴璟的手中。 待老爷子驾鹤仙游的那一天,他自然不会亏待朱思甜母子。 可显然朱思甜这个笨蛋,并不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这让他多少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干么将算计的眼光放到这个蠢女人的身上? 他恶狠狠的威胁,果然令朱思甜的小脸被吓得瞬间惨白。 她忙不迭点头,努力向他保证一定会将自己的角色扮演好,绝对不会坏了老板的大事。 两人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地靠在一起小声说话的画面,被刚刚同老朋友聚会回来的裴扬逮了个正着。 虽然朱思甜已经摆明为了得到裴家大少奶奶的头衔,决定把他当成陌生人,打算抵死不相认。 他也在心底无数次劝告自己,这个朱思甜不过就是他当年玩腻的女人,就算放弃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可亲眼看到她和裴璟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咬耳朵,还是令他向来强大的自尊心受到了重重的打击。 他自幼便与裴璟不合,就像天底下所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样,即使他们身上同样留着裴家的血液,但彼此把对方当成假想敌,已经是这么多年以来无法改变的事实之1。 这还是他回国之后,第一次与裴璟见面。 八年的时间的确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无法否认地,裴璟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再加上良好的出身,华丽的背景,也难怪朱思甜这个笨蛋会心甘情愿地替他生小孩。 想到那个孩子,裴扬心中的妒意更加强烈了几分,就连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浓浓火药味。 “传闻就是传闻,永远不能当成事实的依据。表面上不闹绯闻私生活检点,现在倒是好,连儿子都偷偷生了出来。大哥,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将伪君子这个名词诠释得如此精采。” 正被朱思甜这个大笨蛋搞得一肚子火的裴璟,冷不防被自幼就讨厌的弟弟如此出言嘲讽,脸色顿时难看了好几分。 “我以为你会在美国安家落户永不回台,怎么?终究是舍不得裴家这大片产业,趁着爷爷这刺过八十大寿急如星火地赶回来,想要与我分一杯羹?” “八年不见,你的目光依旧是那么短浅!” 裴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八年不见,你依旧喜欢在我面前假装清高。” 兄弟两个一见面,就散发出这么强烈的火药味,令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朱思甜倍觉新奇。 小说上经常会写,豪门不幸最大的原因,就是兄弟不合,没想到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在现实之中,果然是真实存在的。 朱思甜一脸摆明了要看热闹的模样,不但令裴璟万分恼怒,就连裴扬也产生了一股想要把她活活掐死的冲动。 幸好裴府管家及时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非常精致的小盒子。 “朱小姐,这是刚刚收到的包裹,签收人写的是你的名字……” 朱思甜先是一怔,随即满脸欣喜地扑过去,“没想到我前天才在网上订购,这么快就送到啦……” 还没等她接过盒子,就被裴扬从中拦截。 “喂,那是我的东西!” 裴扬将盒子举得高高地,摆明不让她构到。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将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带进我们裴家,为了避免危险物品的存在,我决定验货。” 说着,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扯掉盒子外面的包装纸,在朱思甜抗拒地叫嚷中,盒子被打开。 当一只长相奇丑,个头奇大的家伙直朝裴扬的俊脸扑过去的时候,朱思甜终于吼出,“那非洲蜘蛛,是会攻击人的!” *** 裴家的晚餐,在一种很诡异的气氛下正式开始了。 按照惯例,身为大家长的裴家老太爷坐在加长型餐桌的最首位,两旁分别是长孙裴璟,以及次孙裴扬。 朱思甜和裴小川则规规矩矩地坐在裴璟身边,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埋头苦吃。 只不过,朱思甜身边的裴小川,偶尔会抬头,要笑不笑的偷偷瞟着自己斜对面的叔叔。 当对方恶狠狠的目光向自己瞪过来的时候,他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假装努力吃东西。 裴扬咬牙切齿地将一块海参扔到嘴巴里用力咀嚼,可当他的视线不经意地瞥到对面朱思甜的头顶时,满腔的怨怼便再一次破坏了他的胃口。 裴老太爷的定力还算不算,一如既往地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东西。其实他也很想笑,可他害怕孙子被他欺负走,所以已经憋了快半小时了。 至于裴璟,他那一向冷漠严厉的面孔,在今天的晚餐之时有了剧烈的改变。 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八分熟的牛小排,满脸春风得意的微笑,简直成了这场晚餐中最刺眼的风景。 “咱!” 受不了的裴扬终于将银制餐具摔在光滑的餐桌上,巨大的响声,令其他人都猛烈地颤了颤。 “你们想笑就笑!不怕这么用力憋下去,会把自己憋死吗?” 裴老太爷瞅了他一眼,别过脸继续喝酒。 裴小川则努力捂着可爱的小嘴巴,坚决不让自己喷笑出来。 朱思甜一直不敢抬头,捧着饭碗努力扒饭。 唯有裴璟非常不客气地露出得意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出现在裴扬俊脸上的那块大红斑,一本正经地道:“那只非洲蜘蛛下口的水平,还真是非常具有艺术感啊!” 话音刚落,始终埋头苦吃的朱思甜终于憋不住地喷笑出声。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彻彻底底惹怒了裴扬,要不是她在网上购买的那只该死的臭蜘蛛,他也不会落得被众人耻笑的下场。 朱思甜极力忍住笑,慢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裴扬,“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随便打开那个盒子的,是你不肯听才……” 被裴扬盛满怒意的双眸一瞪,她吞吞口水,不敢再解释,心底则不满地碎碎念。 虽然他被她的蜘蛛咬了满脸大红斑,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只非洲蜘蛛,也当场被他用皮鞋不客气地踩成标本,一命呜呼了。 平日里她的爱好并不多,除了上网玩玩游戏听听歌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搜集各类昆虫当标本。 非洲蜘蛛最近在网上炒得很火热,所以她才赶流行,选了一家信用极好的网络商店,买下那只肥大的蜘蛛准备回来养。 结果蜘蛛宠物没养成,还招来裴家二少爷的愤恨,她算来算去,都觉得这次自己真是亏大了。 不理会这些小辈们水火不相容的明争暗斗,吃饱喝足、看够热闹的裴老太爷擦了擦嘴,对裴璟道:“听说裴氏在英国成立的那间分公司,你打算亲自过去坐镇?” 裴氏集团的经营版图非常多元,除了大型的连锁超市、购物中心以及五星级大酒店之外,近些年还增添了电子类产品。 “是啊,爷爷。裴氏产业初次与英国接轨,我担心下面的人办事不牢,所以这次分公司成立后,我准备在那边亲自监督,等到步上正轨后再回台湾。” 裴老太爷点点头,“正好你弟弟回国了,你去英国以后,裴氏就暂时交给你弟弟来接管好了。” 正吃菜的裴扬闻言,立刻蹙起眉头,“爷爷,我这次回台湾只有三个月的假期……” “你在美国的工作尽早辞了吧!” “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老爷子双目一瞪,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是别人家的产业重要,还是自己家的产业重要?就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他蛮横地拍了拍桌子,“这件事我说了算,你哥哥去了英国之后,裴氏就暂时交给你来掌管。” 两兄弟面面相觑,对老太爷的这个决议都大感不满。 对于裴璟来说,裴扬一向都是他人生中的巨大阻碍,不管是父亲还是爷爷,大家从小最疼的,永远都是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 偏偏裴扬的确有招人疼的资本,不但五官长得俊美迷人,头脑也聪明得不象话。 至于裴扬,他一向对裴家的产业没有任何兴趣。 别说让他管理这间公司,就算让他踏进裴氏的大门,他也是千百万个不愿意! 兄弟俩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让朱思甜忍不住开始期待即将上场的阋墙八卦。 她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老百姓,每天生活平淡无味,最大的乐趣便是和公司同事八卦某部门经理的二、三、四、五奶,或是公司大老板为什么总不闹绯闻。 如今她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大老板家的餐桌上,亲眼见证兄弟不合、豪门恩怨,心跳也因为这样刺激的场面而加快了速度。 让八卦现场来得更猛烈些吧! 她非常热血地等待着狗血剧情的上演,殊不知这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全被裴扬看在眼中。 他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差点活生生被这个打算看热闹的女人给气死。 死活不肯承认与他是旧相好已经让他非常不爽了,现在又露出一脸恨不能他们兄弟快点打个你死我活,好让她一饱眼福的可恨模样。 果然是最毒不过妇人心吗? “好,要我留在公司暂时主持打局没有问题,但我有一个条件。”裴扬一本正经道:“我希望在我管理公司期间,外人不要以任何借口和理由,来干涉我的管理方式。” 裴璟哼了他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把公司给搞到破产?” 没等裴扬出口反驳,裴老太爷已经替他回答,“他敢搞垮公司,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 公司最喜欢研究星座运势的同事小敏说得对,一个人是走好运还是走霉运,果然后当天是不是黄道吉日有关。 大清早出门,不小心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日期,旁边写着今天不宜出行远游,就算必须出门,也要选个吉时才能避免灾难发生。 朱思甜向来是个无神主义者,更是对小敏每次神经兮兮的行为嗤之以鼻。 结果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搬到裴家主宅后,因为自己和大老板裴璟的关系始终没有公开,为了避免同是说闲话,每天她都会早起搭公交车上班。 八点二十分,她刚刚赶到公车站,就眼睁睁看着一辆公交车从眼前开走。 她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如果搭下一班车,一定会迟到。 这下只能忍痛招出租车了,结果她刚刚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散发着刺鼻香水味的大姐,就这么一屁股挤进她招来的出租车内,尤有甚者,还抛下一记得逞嚣张的笑容,扬长而去。 朱思甜气得直跺脚,却只能瞪着车屁股破口大骂。 一辆漂亮的黑色跑车在她泼妇骂街的叫声中停在眼前,她吓了好大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裴家那位不久之前回国,总是看她不顺眼的二少爷。 三天前,大老板裴璟打着亲自去英国掌管分公司的名义,风风光光地出国了。 出国之前,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扮演裴家未来大少奶奶的角色,绝对不可以让精明的裴老太爷看出两人假扮情侣的端倪。 为了避免自己被大老板拎着脖子提上法庭的命运,她自然是很狗腿的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承欢在裴老太爷的膝下,做个乖巧听话的未来裴家长孙媳妇。 当然,表面上她极尽所能地诠释着这个令她倍觉尴尬的角色,私底下可是半点也不敢对裴家大少产生幻想。 倒不是裴家大少不值得人爱,实在是对方先前向她透露的那个惊天大秘密,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裴璟绝对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染指得了的人物。 现在大老板终于滚蛋了,开心之余,她还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暂时逃离不管在公司或是加哩,都要惨遭大老板教训的生活。 可显然上天并不打算放过她。 裴璟虽然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他家中这位每次看到她,都恨不能将她活活捏死的弟弟裴扬,却硬生生地闯进了她原本安静的生活中。 自从她的非洲蜘蛛害得他险些毁容后,这阵子她每天都在极力闪躲着他恶意攻击的悲惨日子中度过。 黑色跑车里的男人,穿着非常讲究,五官非常英俊,气质非常突出,脸上的表情也非常自负。 “在等公交车?” 悠闲地坐在驾驶座中的男人,摘去脸上的太阳眼镜,经过几天的修养,被大蜘蛛攻击过的地方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容貌。 旁边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对男子投以惊艳的目光。 自古以来,无论是俊男还是美女,总会吸引着旁人关注的视线。 裴扬自幼就习惯了别任肆无忌惮的打量,更何况他还开了一辆很惹眼的跑车,穿了一身很骚包的名牌。 这种典型贵公子的打扮和排场,想要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很难。 朱思甜虽然害怕和这个人单独相处,但好歹两人目前同住一个屋檐下,更何况看在裴老太爷的份上,裴扬总不至于将她碎尸万段。 再一次确定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她有些急躁地点点头。“我上班就要迟到了……” “听说裴氏的奖罚制度很严格。” “是啊,是啊!” 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如果迟到的话,这个月的满勤奖金就要泡汤了。 她满脸希冀地盯着裴扬的俊脸,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闪烁着“快请我上车吧”的灼热光芒。 裴扬无辜的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对她道:“本来我是想好心载你一程的,可是……” 他坏心眼地瞟了瞟她的穿著,“我这个人有很严重的洁癖,万一你的屁股把我的车子坐脏,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理会朱思甜瞬间难看下来的俏脸,留下一抹欠扁的微笑,裴家二少爷非常嚣张地驾着名牌跑车,向远处疾驰而去。 被甩在当场的朱思甜突然有股想杀人的冲动。 他是故意的! 这该死的裴扬,他一定是故意的! 第三章 今天果然是她的大凶之日,因为没及时赶上公交车而迟到整整十五分钟的朱思甜,脚丫子刚踏进裴氏集团的大门,就被绰号母夜叉的财务主管给逮了个正着。 母夜叉的本名叫甄美丽,今年二十八岁。 据可靠人士透露,她的远房亲戚是公司董事会的董事,能够被任命为财务主管一职,完全是靠着她董事会亲戚的庇荫。 表面上整个财务部的同事都对她必恭必敬,私底下这位甄美丽小姐却被众同事骂得狗血淋头。 因为她不但刁蛮刻薄,喜欢欺下媚上,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她将财务部所有的女员工都当成假想敌来对付。 上个月小敏因为家里有事早退二十分钟,就被她冠上玩忽职守的罪名,当众教训了整整半个钟头。 没想到她朱思甜也有如此倒霉的一天,还没等她按下电梯的数字键,就被甄美丽抓个正着。 她心底大喊完蛋了,落到甄美丽的手中,就等于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果不其然,被一袭贴身套装包裹得像颗肉粽子的甄美丽,戴着做工精美的金边眼镜,手里捧着一大迭文件,昂首挺胸地直朝她走来。 她一边走,还一边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迟到了十五分钟,朱思甜的下场就是被甄美丽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在电梯门口训斥了一吨。 诸如怠慢工作、没有时间观念、一定是昨天晚上和人鬼混玩的太晚,早上爬不起来,所以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迟到…… 骂到连朱思甜都开始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真像她说的那般无可救药、十恶不赦? 两旁来往的员工看到这一幕,有的驻足留下看热闹,有的则窃窃私语看笑话。 甄美丽又逮到个倒霉鬼,锻炼她高八度的母夜叉音波攻击,这已经成了裴氏集团内特有的奇观。 如果有个地洞,朱思甜非常愿意不计任何代价地钻进去。 还没等她郁闷完,更大的打击,随即如同晴天劈下的一道响雷,劈的她灰头土脸。 裴氏集团坐落在台北的黄金地段,楼高三十几层的商业大厦,无论是外观造型还是内部构造都充满了现代感。 就连公司的那道价值不菲的旋转大门,据说也是从国外特别进口的高级品。 此刻,旋转门鱼贯走进来一群西装笔挺、社会菁英打扮的男子。 为首的那个人,被几个看上去非常有气势的精英们簇拥着,更显露出他的与众不同。 一楼大厅里至少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移过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外表实在是过于惹眼。 据某项非官方的调查显示,裴氏集团内未婚女职员当初之所以会挤破脑袋也要考进这里,完全与裴家还未结婚的大少爷裴璟有关。 裴璟人长的帅,工作能力强,从不闹绯闻,这样的条件,不知符合了多少女人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可是在裴氏工作超过半年以上的员工都知道,裴璟根本就是典型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代表。 任凭公司里美女成群,一个个对他趋之若鹜,他大少爷就是理也不理。 日子久了,裴氏一票女员工在伤心之余,不得不把眼光投向别处。 比如企划部那个年轻的徐经理,又或者是技术部新来不久了陈主任…… 可放眼看去,无论哪个部门的菁英,与眼前这个身材好比男模,长相胜过明星的男人相比,都是一个地、一个天,连拿来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裴扬彷佛得到了上天的过分垂爱,每一个部位都生得那么完美而又无可挑剔。 这年头帅哥很多,但像裴扬这种没天理的地步的,那绝对是非常有限。 他不仅容貌出色,就连气质也异常夺目。 干净而贵气,与生俱来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裴老太爷精心为他安排的裴氏精英助理团队簇拥下,更将他王者的姿态突显的淋漓尽致。 原本还沉浸在训斥朱思甜快感中的甄美丽,张口结舌的看着那个帅哥逐步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朱思甜忍不住开始担心,甄美丽会不会再惊讶之余,当场流出口水来丢她们女人的脸。 精英团之首的裴扬,目光似乎从朱思甜的脸上轻轻扫过。 她乎地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想起裴老太爷曾说过,裴璟出国之后,裴氏会暂时交给他来打理。 这么说来,大清早他在公车站看到她,明明可以顺便将她带到公司里来的,可他却口口声声说,怕她的屁股弄脏他的座椅! 不但害她迟到,还害得她当众挨甄美丽的骂。 该死的裴扬…… 正准备锁住他的目光,用愤怒来指责他的见死不救。 结果这位很嚣张的裴二少,只淡淡睐了她一眼,便装出一副假装不认识的样子,和众菁英们朝着高层主管专用电梯的方向走去了。 朱思甜此刻的表情,就像被人硬生生在嘴里塞了一颗鸡蛋,吐不出,咽不下,难受得她想骂人! 悲惨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整个公司都在谈论着新老板走马上任的重大消息。 就连快要和男友结婚的小敏,也不只一次在她耳边兴奋的爆料。 什么裴二少是美国归来的超级菁英,而且很有可能会取代裴大少的地位,将来正式执掌裴氏集团。 最轰动人心的,就是裴二少那堪比偶像明星的容貌,再一次撩起裴氏女员工早已平复下去的春心。 朱思甜听得有些漫不经心,裴扬的确是个很帅的男人,可他帅不帅,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这个人很有自知之明。 就连当初大老板亲自登门,要求与她签那份奇怪合约的时候,她也没做过嫁进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 她长得不漂亮,又经常有人骂她笨,最重要的,是她身边还有一个小小拖油瓶。 虽然她不知道孩子的老爸究竟是谁,但未婚生子后这么多年,居然也没有人上门来认领小孩,就说明当初她肯定是被某个负心男人抛弃的倒霉女。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二十八岁了。 即使她天生一张娃娃脸,可一个年龄快迈向三字头的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就算打死她,她也不相信会有浪漫的奇迹出现在自己身上。 裴大少只不过是把她当成利用的工具。 至于裴二少,好像从她在机场拿包包丢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她当成仇人,找到机会就会报复一番。 所以当小敏兴致勃勃地说着裴氏二少的八卦时,她满脑袋想的,都是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倒霉事,以及这个月错过的全勤奖。 小川说想要一套《火影忍者》最新上市的漫画,还说这个周末如果有空,希望她可以带他去吃麦当劳…… 听说下个月有一场昆虫标本展,届时,被炒到天价的金带阴阳蝶,以及红玫瑰宠物蜘蛛都会出现在展览会上…… 可惜全勤奖被扣掉后,她是怎么也舍不得花大钱去买门票的。 就这么苦恼了整整一上午,吃过午餐,到了下午上班时,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接到通知—到大型会议室集合,新上司要正式与大家见面。 其实像朱思甜这种小人物,那种大老板级别的人根本不屑亲自召见。 可小敏却兴高采烈地说,大老板亲口下令,公司里凡是在职的员工都必须到场。 裴氏旗下海内外的员工人数高达几十万,就是在总公司办公大厦里职员,各个部门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几百人。 幸好裴氏的大会议室地方够宽敞,桌椅够齐全,设备够完善,几百人聚积在这里,并不觉得拥挤。 下午两点半,裴扬再次在众菁英们的簇拥下出现在会议室。 男员工们暗自嫉妒着裴家二少的极品容貌,女员工们则拼命趁机表现自己,希望可以在这样的场合中,在未来老板心里留下美好的印象。 朱思甜和小敏被甄美丽发配到会议室的最后面,没办法,小敏是财务部公认的绝世大美女,平时和她亲近的朱思甜,自然也被甄美丽当成头号假想敌,能安排多远就安排多远,免得影响她在未来老板心目中的地位。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每个人也都想藉这个机会谋得大老板的青睐。 朱思甜不以为然。 对于裴扬这个人,她虽然称不上完全了解,但也算得上是曾经打过交道的。 他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很菁英,实际上为人却十分恶劣。 要不是因为他,她的全勤奖也不会被甄美丽扣得那么爽快。 至于小敏,则完全是以欣赏的眼光来评价未来大老板。 帅哥美女人人爱,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她即将嫁作他人妇,并不代表她没有欣赏美丽事物的权利。 裴扬搞出的这场员工见面会,打的自然是亲和力牌。 他在国外工作八年,领导作风完全西洋化。 不苛刻,不刁难,先礼后兵,摆出亲和的一面来接近员工,顺便向众人宣布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压榨员工的恶毒老板。 只要大家努力把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就算平时犯点小错,他也不会过于计较。 众人听得都非常满意,比起裴大少严格狠戾的作风,裴二少这一步棋,的确在无形中收买了很多人心。 “另外,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在这里郑重地申明一下……” 随着裴二少话锋一转,众人的精神也在瞬间提振了不少。 “倒数第二排穿紫色衬衫,绑辫子的那位小姐,请你过来一下!” 刷!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回头,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紫色衬衫,绑辫子的女人到底在说谁。 朱思甜正听得昏昏欲睡,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突然接收到众人犀利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头皮阵阵发麻。 抬眼望去,悠闲靠在主席台上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朝她勾勾手指。 她不解地左看右看,最后傻楞楞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头,对方点头,继续冲着她勾手指。 在一票员工疑惑的目光中,朱思甜面红耳赤地走过去,心底则在猜测,这裴扬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她像个小丑一样走到主席台前时,就见裴扬的眼中彷佛闪烁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恶劣光芒。 一根金属制成的抽缩指挥笔,是平日里公司开会播放幻灯片时,老板们经常喜欢用的工具。 这支指挥笔是由纯白钢所制,外观非常漂亮。 然而当裴扬当众用这支笔指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我并不想做过多的挑剔,但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位女员工的穿著,从上到下,几乎每一个搭配,都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说着,指挥笔轻轻地分别在朱思甜的肩、胸、腰、腹、臀、直到小腿点了点。 她的耳根子,也因为这样轻轻的碰触,而红得发烫。 这该死的家伙到底在说啥? “员工的形象代表了公司整体的素质,过于不伦不类的穿著,会给客户带来非常负面的影响。就像这位女员工,容貌长得已经很对不起社会了,就连穿着也这么没品味。 “还有她的头发,大家可以看一看,很明显已经三天没有洗过了,这么不卫生的员工,走出公司大门,如果被外人知道她属于裴氏的一员,裴氏的脸面要往哪摆?”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朱思甜当下成了被教训的负面材料。 裴扬慢条斯理地将朱思甜从头到脚批评得一无是处。 而坐在底下的众人则忍不住开始自我检查,自己的衣着是否端庄,身上是否有异味,生怕被大老板拎到前面当成第二个典型当众羞辱。 被指挥笔上上下下又是点、又是拍的,而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裴扬的指挥笔落到她屁股上时,还用力敲打几下,让她整个人更是涨红成了猪肝色。 这绝对是朱思甜有史以来所经历过最尴尬的一次会议。 把她数落得无地自容后,裴扬才似笑非笑地收回教鞭,轻轻在手上边敲打边道:“正好我上任之后,身边缺一个打杂的助理,既然大家这么有缘,这个打杂助理的职位,暂时就由你来担任吧!散会。” 以命令作结的发言刚刚说完,裴扬已经整理好桌上的东西,在众菁英助理们的簇拥下,朝会议室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被晾在原地的朱思甜忍不住举高双手,大声道:“我可不可以反对?” *** 当众狠整了朱思甜一顿的裴扬,最近的生活过的很开心。 这该死的女人,大家好歹曾经相恋过,偷偷和别人有奸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搞出孩子给他戴绿帽,戴绿帽还不打紧,最可恨的就是她居然装作和他不相识。 很好! 既然你想装做不认识我,我只好如你所愿,自己加倍讨回被无视的公道了。 裴扬自幼就十分聪明,在国外历练的这些年,更是让他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声名赫赫。 裴氏集团从上到下都知道他是美国商界的神话,所以就算他突然回国接手裴氏,也没有任何员工胆敢质疑他的工作能力。 吃过晚饭,并没有应酬的裴扬回到房间的浴室,准备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顺便想一想明天该用什么法子继续折磨朱思甜那个蠢女人。 他的浴室面积很大,所有的浴用设备,都是从国外进口的高级精品,尤其是那款圆形的浴缸,更附有舒服的按摩设备。 裴扬褪去衬衫长裤,刚想跳进浴缸,就眼尖地发现一只硕大无比的癞蛤蟆蹲在清洁溜溜的浴缸边缘,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 他一怔,迈进浴缸的一条腿迅速抽了回来,眼神一凛,转身,非常精准地将躲在浴帘后的一道小身影给捉到身前。 “哇……放开我、放开我!” 被当场擒获的不是别人,正是裴小川。 小家伙穿着可爱无比的、印有史奴比图案的睡衣睡裤,头上还戴了一顶与衣裤成套的卡通睡帽。 裴扬以双手将他高高拎起,瞪着眼用下巴努了努浴缸上的癞蛤蟆,“那只丑八怪是你放过来的?” 裴小川抵死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会在我浴室里?” “我……我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 他冷冷一笑,下一秒,剥掉裴小川身上的睡衣睡裤,顺手扯掉他头上的可爱小睡帽,一把将他塞到浴缸的热水里。 噗通一声,裴小川被丢进水里的时候,那只虎视眈眈的癞蛤蟆也跳了进来。 他吓了一跳,挣扎着拒绝与癞蛤蟆一同洗澡。 裴扬却将小东西死死按在水里,不准他出来,“从实招来,蛤蟆是谁放过来的?” 眼看着那只癞蛤蟆就要冲着自己的重要部位游过来,裴小川反身扑到裴扬怀里,“是我是我!” 小家伙光洁溜溜地巴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裴扬才发现这小子的皮肤真不是一般的光滑白皙,软软嫩嫩的触感让人觉得非常有趣。 最好玩的是,小家伙白嫩嫩滑腻腻的小肚子上,还有一颗红痣。 他顺手在裴小川白嫩嫩的屁股上掐了一把,惹得小东西哇哇大叫。 直到把他戏弄够了,裴扬才将癞蛤蟆捞出来,顺手装到袋子哩,转身,自己也跳进浴缸,将小家伙抓到面前兴师问罪。 “为什么把这个丑八怪放进我的浴室?” 已经被他捉弄得浑身湿漉漉的裴小川,努力捂着自己刚刚差点被癞蛤蟆攻击的下半身,一本正经地说:“我要替我妈咪报仇!” 裴扬双眉一挑,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我妈咪说你欺负她就像希特勒欺负犹太人,她说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该被苍蝇咬死的大坏蛋!” “所以你放只丑八怪进我浴室,就是想替她报仇?” 裴小川很有正义感地点点头,“保护妈咪,是我的职责所在,谁敢欺负我们,我就咬死他。” 说着,他对着裴扬的手臂就要张口咬下去。 裴扬本能一躲,小家伙扑了个空,眼看着就要跌个狗吃屎,幸好裴扬及时抱住小家伙的身子,他才没一头栽到水里淹死。 裴样似笑非笑的控制着小家伙不断挣扎的身躯,趁其不备,在他柔嫩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就凭你这么个小鬼头也想替你妈报仇,你就没想过一旦被逮到,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他的手掌心,裴小川放弃做困兽之斗,埋在他怀里,仰着一张可爱又湿漉漉的小脸,“你……你想怎么样?” 裴扬垂头,仔细打量怀里的小东西。 裴小川的模样长得非常可爱,五官与裴家人亦有九分相似。 也难怪爷爷会把这么个小东西宝贝得如珍似宝,如果排除他是裴璟私生子这个身份,他也很乐意将小家伙捧在手心疼爱一翻的。 但一想到他是朱思甜和裴璟生的儿子,心底那股怜惜,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胡乱地在小家伙的头上泼了几捧热水,拎出浴缸擦干,兜头把扔在地上的睡衣帮裴小川套了上去,他板着脸训道:“这次就饶过你,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胆敢偷偷到我房间做坏事,看我不把那只丑八怪塞到你的嘴巴里让你生吞了!” 恶狠狠的威胁,果然令裴小川吓白了小脸,只套了件睡衣,连裤子也没来得及穿,就光着屁股尖叫着跑了出去。 望着小家伙软软小小的身影,裴扬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如果这个小不点是他的儿子就好了”的想法…… *** 因为裴小川的捣蛋,让裴扬萌生了更加强烈的报复心理。 直接倒霉的,就是裴小川的妈,裴扬身边新上任不久的打杂助理朱思甜。 朱思甜是一个没有大志向的女人,她并不要求高官厚禄,也不要求荣华富贵,钱只要够花就好,工作只要轻松就好。 闲极无聊时,上上网听听歌,偷偷打打小游戏,逛逛拍卖网站和购物网,偶尔搜集些便宜的昆虫当标本。 可是自从裴扬当众宣布钦点她担任打杂助理之后,她的人生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现在的她每天都在胆颤心惊中度过。 几天前,她趁着午休时间上网逛论坛,结果被及时回到公司的裴扬逮了个正着。 不但当众训她不务正业、浪费公司的网络资源,甚至不留情面地扣了她当月的奖金。 平时更是过份,他对她的要求几乎苛刻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文件打错一个字,就要整篇罚写二十次;茶水泡得不够香,就贬斥她没有品味,最可恨的就是他每天中午都喜欢在办公室吃午餐,而她则成了订便当的小妹。 其实跑腿买个便当也没什么,坏就坏在他的口味很挑剔,要东边广福楼的汤,西边清珍阁的菜,南边的甜品,北边的水果…… 在朱思甜被操得很惨,差一点就要辞职不干的某一天,她很郑重地问裴扬,“难道你不知道公司还有员工餐厅吗?” 裴扬非常理所当然的回答她,“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喜欢吃员工餐厅的人吗?” 结果,为了保住这份铁饭碗,朱思甜坚忍不拔地咽下即将破口而出的谩骂,继续任劳任怨地由着这个刁蛮的上司继续操练。 得知她凄惨状况的小敏,下班和她一起坐公交车回家时很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曾经得罪过裴二少?” 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的宝贝儿子裴小川也问过。 所以,在被裴扬折磨第n天的某个傍晚下班时分,她在裴氏集团停车场的出口,拦住了对方那辆非常嚣张的黑色跑车。 面对裴扬不解的俊脸,她小跑步到他的车门边,急急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想要上你车的痴心想法。虽然我知道突然用这种方式和你讲话很冒昧,但是裴先生,能不能请问一下,我是不是欠你很多钱没有还?” 手握方向盘的裴扬,还处在朱思甜突然闯到他车前的惊吓中。 刚刚如果不是他煞车及时,这笨女人很有可能就会被他撞飞或被车轮辗过去了! 他都还没有搞清状况,这女人又突然丢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见他更加疑惑地拧起浓眉,朱思甜表情严肃地继续说:“很多年前,我曾经发生了一些意外,因为头部受到损伤,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所以……” 她向他摊摊手,笑得很无力,“如果以前我曾经欠过你很多钱没有还,那有可能是我……忘掉了!” 裴扬傻傻地盯住朱思甜那张天真纯洁的脸。 他努力地想要从她的眼神中寻找到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 可是他与朱思甜曾经相恋那么长一段时间,这个女人除了笨一点、傻一点之外,绝对不是说谎的专家。 他以为她对他的拒不相识,是担心裴璟知道两人曾经是恋人,而影响她在裴家的地位。 他以为她伪装得天真无知,是为了保护她和她的儿子,从此能够在裴家享受荣华富贵。 他以为她的忍气吞声,是对他拒不相认的愧疚和忍让…… 可真正的事实,却是她……失、忆、了?! 震惊过后的裴扬,突然生起了一股很冲动的想法,他跳下车,一头冲到朱思甜的面前,反身将她压在车门上,目光如炬,表情执着。 “你说你失忆了?!” 朱思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点点头,然后拨开额前的浏海,只见右额角处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疤。 不仅如此,这道疤痕还一直往后延伸,裴扬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稀疏的发丝间,有一道已结痂许久的旧伤痕。 他的心倏地抽紧了一下,手指不由自主地抚向她额角的伤痕。 朱思甜本能的后退,似乎对裴扬的亲近感到非常不解。 裴扬被她如此抗拒的神态弄得心烦意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难过,也有些庆幸。 难过的是,她居然失忆了,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过这么重的伤。 庆幸的是,她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选择无视自己的存在。 突然想起朱思甜的儿子,他神情猛然一凛,急匆匆地问道:“裴小川真的是你生的?” 朱思甜不懂他为何会这么问,儿子当然是她的亲生的,这毫无疑问。 “他今年几岁?” “六岁!” 裴扬心底甫生起的那一股小小的希望火苗,又因为这个答案而瞬间熄灭。 小家伙不是他的儿子…… 如果按时间来算,裴小川是他和朱思甜分手两年之后生的小孩。 这样的失落,令他更绝懊恼。 他记得他们当年分手的原因,与朱思甜系上的一个学长有关,因为那个学长的介入,他和朱思甜还发生过好几次严重的争执。 他一直以为,当年他选择离开台北,朱思甜至少会挽留他。 可当他在机场等了整整二十个小时之后,她仍旧没有出现。 在美国无数个日子里,他曾不只一次动过回台湾找她的念头。 可年轻气盛的自己,却害怕率先低头的卑微姿态,会成为爱情拉锯战中的失败者。 他不知道她和那位学长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在这八年之中,朱思甜的感情生活究竟有着怎样的经历。 孩子都有了…… 她应该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裴小川是个很可爱的小东西,至少遗传了裴家最优秀的基因。 可是,她究竟是怎么与裴璟扯上关系的? 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这个朱思甜究竟与多少男人发生过恋情? 一连串未知的答案,令裴扬十分懊恼。 朱思甜不明白他内心的挣扎,但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问:“你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我啊?” 她满脸无辜的模样,看在他的眼中,却成了一道刺眼的讽刺。 他记挂了她这么多年,可被记挂着的人,却早已忘了他。 多悲哀的事实,居然被他给遇上了! 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裴扬语气非常恶劣地道:“像你这种笨蛋加蠢材,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不理会她的惊讶,他转身上车,急驰而去,彷佛在逃避她无辜的目光,也彷佛在逃避……自己受了伤的感情。 第四章 那一夜很晚才回到家的裴扬,刚进门便看到家里来了个陌生女子。 女子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衣着打扮很时尚,烫着波浪卷发,脚踩昂贵小牛皮靴,摆在一旁的包包,绝对是某名牌的限量版珍品。 见他进门,那女人漂亮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 坐在客厅沙发中的裴老太爷,怀里抱着被他视若珍宝的小曾孙,旁边是忙前忙后帮忙斟茶到水的朱思甜。 他的视线落在朱思甜脸上,即使已得知她曾受过伤,因而失忆,现在并不记得他是她的初恋情人的事实,但积压在心底的不满,仍旧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释怀。 付出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就算最后两人因吵架而分手,可他却无法容忍多年后再次相遇,她眼中的自己变成毫不相关的路人甲。 八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她可以不爱他,她可以讨厌他,她可以憎恨他,但她惟独不能忘了他。 亏他这八年来在美国像个情圣般,三不五时就想起初恋的美好,甚至还幻想过有朝一日与她不期而遇时,能够重燃旧情。 他设想过千万种可能,却独独预料不到,那个曾经带给他美好回忆的小呆瓜,居然失忆了。 裴扬的心窝堵了一口气,出不去,也进不来,阴沉的俊脸就连裴老太爷看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裴扬,你的脸色怎么臭臭的?” 拎着车钥匙的裴扬,如火如炬的目光始终盯着朱思甜那忙忙碌碌的小身影。 直到对方被自己盯得抬头相望,他才狠狠瞪过去一眼,直把朱思甜瞪得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那位陌生女子在裴扬踏进家门后,变堆起满脸温柔的笑容,期待着裴二少能够多少将探究的目光移向自己边。 可等了半晌,裴二少却始终绷着俊脸,完全无视于她的存在。 “最近股市很糟糕,本少爷的心情当然美好不起来。” 面对爷爷的询问,裴扬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裴老太爷捏了捏小曾孙软嫩嫩的脸颊,对曾孙笑了笑,“股市就像弹簧,时起时跌,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说着,他朝裴扬招招手,“过来过来,看看这是谁来了?” 陌生女子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裴扬只淡淡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问:“爷爷,这是您的第二春吗?” 裴老太爷立即沉下老脸。 陌生女子脸上努力维持的微笑也顿时坍塌。 窝在裴老太爷怀里的裴小川,则忍俊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朱思甜虽然也很想笑,但她是大人,绝对不能和儿子一样那么无知不懂礼貌。 她故意板起脸,将裴老太爷怀里的儿子抱过来,捏了捏他因为吃东西而被塞得鼓鼓的双颊,假意教训道:“你乱笑什么?” 裴小川一本正经地仰起可爱的小脸,对朱思甜说:“第二春不就是小老婆的意思吗。” 朱思甜偷偷掐了他屁股一记,“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前几天电视剧里有演,我当时还问曾爷爷什么叫第二春,曾爷爷告诉我说,第二春就是要娶小老婆的意思。” 话音刚落,就连心情始终很阴霾的裴扬,也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裴老太爷却拉长老脸,恶狠狠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你这混小子,几天没吃到我老头子的拐杖,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不快点过来见见你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裴扬走过去,仔细打量那个穿着很性感,打扮也颇有品味的女子。 裴老太爷瞪他一眼,“年纪不大,记性怎么这么差?她是你陈叔叔的千金陈乐珊啊!” 裴扬想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指着那美女,“她是当年那个小胖妞?” 陈乐珊似乎对“小胖妞”这个绰号感到非常不满。她小时候的确很肥,可长大之后就已经变成骨感美人了! 小时候她家和裴家是邻居,裴扬是她的玩伴,那个时候她就喜欢上五官漂亮的他,总希望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当老婆。 没想到十几岁那年,父亲的事业移到国外,她不得不跟家人一起移民到美国,直到这次老爸又将事业移回国内,陈家这才重新回到台北。 这次回国,她第一个拜访的就是裴家老太爷,顺便还打听到,已经去美国八年的裴扬正巧也在台湾。 再次见到童年时就喜欢着的裴家小哥哥,陈乐珊顿时被裴扬完美得不可挑剔的容貌迷得七荤八素。 小时候的裴扬已经漂亮得惊天地泣鬼神了,没想到长大成人后,更是帅得令她怦然心动。 裴扬倒是没有陈乐珊那么激动。 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女人多到根本记不住名字,之所以会记得陈乐珊,完全是因为她小时候胖得像只猪。 虽然事隔多年,小猪出落成美女,但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如此。 裴老太爷热情地为两人做介绍、拉关系,聪明的裴扬很快便猜到自家爷爷的心意。 他下意识地看向抱着儿子躲在一边看热闹的朱思甜。 裴老太爷和陈乐珊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但他的一颗心却全都落到朱思甜身上。 母子俩正交头接耳,小声在议论著什么。 虽然她和裴小川的讲话音量很小,但他还是听了个大概。 裴小川问:“那个阿姨身上的味道好刺鼻,她刚刚还亲我,真恶心!” 朱思甜揉着儿子的脸,小声道:“阿姨是喜欢你才亲你的。” “我才不要她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不像妈咪闻起来好舒服。” 朱思甜笑了笑,偷瞄了裴扬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她突然怔了一下,忙不迭又收回视线,和儿子继续小声咬耳朵。 裴扬胸口突然浮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那个明明该在乎他、紧张他的女人,此时此刻就算眼睁睁看着爷爷把别的女人塞到他怀里,好像也根本不在乎。 “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也不求别的,只求两个孙子早些开枝散叶,给我多生几个曾孙来玩就好了。” 说着,裴老太爷满眼慈爱地看向裴小川。 “说起来,小川现在的样貌,还裴扬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是裴璟的儿子,我还以为小川是裴扬在外面的私生子。” 这话就像一记重锤,重重狠击了裴扬的心头一下。 就连朱思甜也被裴老太爷的话说得满脸通红,她无意识地抬头去看裴扬,才发现对方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几拍,耳根子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妈咪,我想吃那块巧克力蛋糕。” 朱思甜忙不迭回神,儿子明明要的是巧克力蛋糕,她却傻兮兮地端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裴小川苦下小脸,不甘愿的指着蛋糕,“人家不是要喝茶啦!” 朱思甜怔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却不小心手指一抖,茶水泼洒了出来,烫得她呲牙裂嘴。 裴扬见状,急忙冲上前将茶杯接了过去,大手包住她被烫红了的手指轻轻吹了吹。 “你是笨蛋啊?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蠢得连茶杯也拿不稳?” 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但把朱思甜骂傻了,就连裴扬自己也被这种出自直觉反应的行为吓了一跳。 当初他和朱思甜相恋的时候,自己就经常会为了她偶尔的莽撞和神经大条而操心。 就算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当初相恋时的一些小习惯,他却仍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中。 如此暧昧的举止,不但令陈乐珊吃味,就连裴老太爷也忍不住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两人。 当年裴扬与朱思甜在读书的时候相恋,裴扬并没有肆意公开两人的关系。 那个时候,因为裴璟这个异母大哥的关系,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 也是在那段时间哩,裴扬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如果不是朱思甜这缕阳光闯进他的生命中,他也无法那么轻易就走出低潮。 这也是裴扬之所以会如此怀念这段初恋的主要原因。 被爷爷用异样的目光瞅了良久,裴扬才略显恼怒地将朱思甜的手摔至一边。 他从沙发上起身,脸色很不好地训道:“在公司里已经蠢得像猪了,怎么回到家里还是笨得令人无法忍受?裴璟找上你,还真是三生不幸!” 朱思甜被骂的十分无语,她招谁惹谁了? “爷爷,我累了,你们慢慢聊。” 虽然他倔傲地用装酷的态度来维持险些扫地的尊严,实际上却是非常狼狈地逃离这个令他备受挫折的尴尬之地。 裴老太爷盯着孙子僵直的背影良久,彷佛在揣想着什么。 而坐在一边的陈乐珊,则不解地望向朱思甜。 据裴老太爷说,这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是裴家大哥在外面养的女朋友,之所以会住进裴家大宅,也是因为她肚子很争气,生了个男孩儿。 可为什么这个明明该是裴璟的女人,如今看起来,却与裴扬也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 若不是陈乐珊隔天早上再次出现在裴扬眼前,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昨晚曾和她在家中见过面。 她出现得很是时候,很快就要到午餐时间,还一脸娇羞地对裴扬说,她已经很久都没回台湾了。 出国的这些年,这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小时候经常去过的一些地方,已经翻修重建,变成非常具有设计感的办公大楼。 所以这次回国,她主动来找裴扬,就是希望他能带自己随便逛逛,重新认识一下台北最新的市容市貌。 顺便再找家不错的餐厅,两人共进午餐。 正和裴老太爷分配给自己的菁英团队讨论公事的裴扬,被陈乐珊不请自来的行径搞得很无语。 她说她甫从国外回来,对台北新市容市貌不甚了解。 难道他就很了解吗? 在美国整整待了八年,他也是不久前才刚从国外回来的好不好! 可陈乐珊显然看不出他脸上未加掩饰的不爽和抗拒,一副与他很熟的模样,完全无视众精英助理,以及不远处在事务机前影印文件的朱思甜,开口闭口“扬哥哥”,叫得好不亲热。 裴扬被她故意撒娇的模样,搞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于陈乐珊,他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幼时那个蠢蠢笨笨的小胖妞。 虽然现在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身姿婀娜,骨感撩人的美女,但这么多年没联络,他早就把儿时大家曾在一起玩闹过的往事给忘得差不多了。 被这么一闹,几个精英助理也忍不住对这位浑身名牌、打扮时尚的女子评头论足。 早就听闻裴二少风流成性,身边围绕着的女人也是不计其数。 没想到才就任总经理一职没几天,外面的女人便找上门来。 临近午餐时间,裴扬知道公事是暂时谈论不下去了,打发了菁英助理团,他拧着眉,满脸不悦地瞪了陈乐珊一眼。 “我刚回国不久,对这边的发展变化也不是很了解……” “没关系。” 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陈乐珊喜不自胜地主动巴过去,“虽然我也才回来没几天,但听朋友介绍了几家不错的餐厅,马上就要到午餐时间了,我们先一起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再找个地方好好逛一逛……” 裴扬无语地看着主动搂着自己胳臂的陈乐珊,他和她究竟什么时候熟到这种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了? 但他没有立即推开陈乐珊如水蛇般的柔软手臂,而是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不远处正在影印文件的朱思甜。 就算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失忆了,自己早就成了她眼中的路人甲,可莫名地,他还是很想知道,若有别的女人向他示好,她会不会感到一点点在意和嫉妒? 但令裴扬失望的是,朱思甜的双眼的确在偷偷向这边瞟过来,可她那张娃娃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吃醋或生气的迹象。 他心底顿时生起一把无名火,一记犀利的目光就这么狠狠地瞪了过去。 朱思甜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收回视线,继续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努力在老板面前表现出自己绝对是个不会偷懒,认真工作的绝世好员工。 裴扬懊恼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了试探她而没在第一时间拒绝陈乐珊的热情邀请,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压下心底的不满,硬着头皮点头同意。 经过朱思甜身边的时候,他又突然心有不甘,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把下午要开会用的文件都给我印好,少印一份,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朱思甜急切转身,不高兴地说:“可是一共要印八十份,我现在才印了不到二十份!” 言下之意,如果不印完剩余的六十份,她中午岂不是连饭都没得吃? 裴扬恶声恶气的冷哼一声,“那你是选择被解雇,还是选择饿肚子?” 她双手捏着一迭刚印好的文件,嘟着嘴,瞠着无辜的大眼,面对裴二少明目张胆的压榨,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地回答,“我会努力的。” 直到裴扬挽着身材性感,漂亮可人的陈乐珊大小姐走出办公楼,她才不满地将文件摔到事务机上,嘴里还叼叼念念地骂着。 “自己跑去陪女孩子吃饭逛街,却让人家饿肚子,这分明就是虐待员工,典型的暴君恶行!” 骂了一阵,她忍不住回想起裴扬和陈乐珊相偕离去时,两人亲亲密密的情形,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经过她认真思索后得到的结论-就是她也不知道! 朱思甜在辨公室继续忍气吞声地印文件,因为一时愤怒而挽着陈乐珊走出公司大门的裴扬,也并没有好过到哪里去。 对于这个自幼曾玩过一段日子的青梅竹马,裴扬并没有多少感情。 本来嘛,像青梅竹马相互爱恋这种老套剧目,原本就是罗曼史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 况且对于这个青梅,除了记得她肥一点、壮一点之外,他还真没留下多少印象。 爷椰之所以会特意把陈乐珊介绍给自己,目的很简单,陈家的家世虽然不及裴家,但本着门当户对的原则,两家若是能够结为亲家,相信裴老太爷一定会拍手赞成的。 可惜的是,他对眼前这个经过大改造的青梅,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和他恰恰相反,陈乐珊的兴致非常高昂。 好不容易把裴扬约出来,她自作主张地挑了一家非常讲究的中式餐厅,一边点菜,还一边向他推荐这里的菜色做得有多精致,汤品熬得有多鲜美。 当七、八道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被服务生一一端上桌,裴扬突然很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倒不是因为这家餐馆的饭菜很难吃,而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陈乐珊,实在很聒噪。 从他屁股落到椅子上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听她罗里罗唆、讲东讲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天真或者是太幼稚,她的话题不是当今流行什么牌子的女装,就是哪种化妆品对皮肤好。 他一个大男人,对这种女人用的东西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 可陈乐珊好像在故意炫耀她究竟有多了解时尚,每说一句话,还要极尽所能地甩出几句外文,似乎想用这种无聊的方式来夺得注意。 眼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阖,说出口的话也如江水般滔滔不绝。 可他的脑袋里,想的却是爷爷昨晚不经意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细想起来,裴小川现在的模样,和他小时后长得的确是很像。 虽然那之后他也问清了裴小川的生日时辰,推算出那小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他的种。 但如果当年思甜愿意为他生小孩的话,他们俩的儿子,会不会也像小川那么调皮可爱? 还有朱思甜那个笨女人,临出公司前他故意威胁她,如果印不完所有的文件,中午就不要吃饭了。 她的个性向来就很死心眼,该不会真的因为自己一时负气的命令而饿着肚子吧? 他一脸担忧的神色,令说个不停的陈乐珊不由得闭上嘴巴,睁大眼睛打量了半晌,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扬哥哥,你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 裴扬回过神,突然严肃道:“我想起二十分钟后约了一个客户要开会,你自己先吃,帐由我来结!” 起身时,又看到满桌子丰盛的午餐几乎没有被动过,他忙招来服务生,指了指桌上几道做工不错的饭菜,又加点了刚出炉被送过来的小笼包,吩咐服务生打包。 陈乐珊吃了好大一惊,“扬哥哥,你这是干么?” “我那客户很喜欢吃羊肉小笼包,等等过去开会正好带一笼给她。” 服务生利落地打包好他指定的菜色,裴扬很快便拎着仍旧冒着热气的丰盛午餐,理也不理陈乐珊失望的小脸,兴匆匆便迈出了餐厅大门。 一口气奔回公司的裴扬,在看到空空如也,人去楼空的办公区时,心底忍不住涌上一阵失望。 他果然是傻瓜,朱思甜怎么可能会真的听他命令,为了印那些无聊的文件而饿肚子呢? 就算两人在八年前曾有过一段恋情又怎样? 人家都已经摆明不记得他是何许人也,他居然还幻想着两人能够重续前缘? 更何况她儿子都帮裴璟生了。 如果有朝一日,她嫁给裴璟为妻,名义上,她就是他的大嫂。 虽然他一向和裴璟互看彼此不顺眼,但兄弟妻不可戏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这样想着,裴扬不禁开始后悔自己未何如此冲动。 两手拎着的食物也彷佛在嘲笑他,他掀开垃圾桶盖,差点就要扔了下去。 就在这时,空旷安静的顶楼办公区某处,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咚”地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就见朱思甜从事务机旁边的一张桌子底下冒出来,泪眼汪汪地捂着不小心撞到的头,疼得说不出话。 裴扬放下手中打包的午餐,急步走过去检查她的伤势,显然刚刚那一下撞得不轻,把她光洁的额头撞得又红又肿,样子好不可怜。 “你没事跑桌子底下做什么?” 朱思甜捂着肿痛的额头,呲牙裂嘴地指着桌子底下的一张纸,“影印的文件不小心掉到桌子底下了。” 裴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弯下身,很轻巧地将文件拾了起来。 “你可以再更笨一点啊!蠢成这副德性,捡份文件也能把自己搞成重伤……” 嘴里骂着,他仍顺手把她推坐在椅子上,“让我看看,伤得严不严重?” 撩开前额的浏海,刚刚被撞过的地方瘀肿了好大一块。 他看得既火大,又心疼,恨不得痛揍她一顿,好让她改掉这鲁莽冲动的坏习惯。 幸好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放了一罐药油,当下便扯着她的手臂强行按在沙发上,撩开她的发丝,以极大的手劲揉了上去。 朱思甜被他揉得哇哇直叫,忍不住躲闪他的大手,逃难般就想往外跑。 裴扬哪容她逃掉,扯着她的后衣领,非常粗暴地把她制伏在身下,恶狠狠地骂道:“你跑什么?” 朱思甜泪眼汪汪地仰起小脸,“很痛!” “就是因为痛,所以才要上药油把瘀青揉开。” “可是真的很痛!” “痛也给我忍着!” 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好心给她擦药,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摆出一副他是牢头而她是囚犯的可怜模样。 不过嘴巴上凶归凶,再次下手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放轻了力道。 最后,在朱思甜杀猪般的惨叫声中,裴扬很是艰辛的将药油给擦好。 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药油味,朱思甜捏着鼻子,满脸嫌恶。 裴扬看得一肚子火,板起脸问她,“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她委屈地皱皱眉,另一只手拼命在鼻子前搧风,试图把那股难闻的药油味尽快驱散。 “我还有二十份文件没印完……” “所以你还没吃午餐?” 她白了一眼过去,“你不是说,印不完就别想吃饭吗?” 这女人还真是…… 裴扬很想再骂她一顿,可骂了之后又怎样?笨蛋永远是笨蛋。 瞧她一脸备受欺压的小媳妇模样,也知道中午临下班前,她肯定是被自己吓到了。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将打包的午餐拎到她面前,一样样打开。 果不其然,看到各种美味食品呈现在眼前,她立刻露出哈巴狗见到肉骨头般的馋样。 “趁热快吃,凉掉就不好了。” “给我吃的?” 她伸手就想抓,却被裴扬一手打开,“你脏不脏啊?去洗手!” “喔。” 乖巧地应了一声,她飞快跑去洗手间洗手,又一路飞奔回来。当她看到便当盒中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羊肉馅小笼包时,双眼顿时乐开了花。 “哇,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小笼包?” 不理会裴扬阴郁的俊脸,她夹起一颗小笼包就塞到嘴巴里。 裴扬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当年这个笨蛋和自己谈恋爱时,笨手笨脚的连最简单的泡面也煮不好,一日三餐都是他做之外,贪嘴的她还三不五时就唆使他出去买外食。 其中,羊肉馅小笼包是她的最爱,别看她瘦巴巴的,一个人居然可以消灭两小笼。 只可惜,他记得她的每一点、每一滴,她却已经把他当成陌路人。 心里微酸,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这才想起自己中午也没吃饭。 他抓起筷子,很自然地便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吃了起来。 塞了满嘴食物的朱思甜不禁好奇道:“你不是和陈小姐在外面吃过了?” 裴扬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被她的话给气死。 他到底是为了谁在饿肚子啊! 可是对这个笨蛋实在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冷着脸、瞪着眼,非常粗暴地用筷子抢走她正夹起的一块红烧肉。 “吃过就不可以再吃吗?” 朱思甜吓了一跳,急忙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虽然她大多数的时候都很笨,但裴扬才出去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想必他和陈小姐的午餐,肯定以失败告终。 就算诅咒人家谈恋爱是会被驴踢死的,可裴扬很快甩掉陈乐珊,还专程拿这么多美味饭菜来给她吃,她还是觉得偶尔诅咒人家恋爱谈不成,也不算是什么滔天大罪。 这样想着,吃到嘴里的食物就更加鲜美了。 裴扬不懂这女人为什么一边吃1边笑,不过看她吃得心满意足,不时还打上两个饱嗝,他的心情也慢慢松懈下来。 朱思甜这个小笨蛋,尽管偶尔傻里傻气的,却是个能让人不断感受到快乐的开心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他想,八年后的自己,这次绝不会再轻易选择放手! 第五章 下午三点半,裴扬向各部门经理级以上的员工宣布召开工作检讨会。 办公室里除了裴扬的得力助理小周在处理几个紧急案件之外,就只剩下朱思甜这个杂工坐在计算机前偷懒玩游戏。 反正老板不在,小周又是个少言寡语的老实人,作为顶楼办公区唯一的女性,朱思甜在裴扬面前不敢嚣张跋扈,但在菁英助理团队面前倒是很吃得开。 话说她好久都没有逛网拍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便宜的蜘蛛蝴蝶标本在拍卖? 刚刚打开经常逛的网页,就听到高跟鞋击在地板上所发出来的清脆声音。 抬眼望去,来者很眼熟,居然是中午来过一次的陈乐珊! 她急忙将网页关掉,起身对陈乐珊道:“老板正在开会,可能要很晚才会结束。” 陈乐珊却扭着纤细的腰肢,在接待客人的沙发上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事,就坐在这里等他下班好了。” “喔,那你要喝水吗?” “我要咖啡!” “速溶的可以吗?” 陈乐珊不怎么高兴地瞪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像是会把速溶咖啡那种廉价的东西喝到肚子里的人吗?” 朱思甜很想说速溶咖啡也有贵的啊,可面对陈乐珊明显不友善的脸,她还是把这句话给吞了回去,小声回答,“茶水间只有速溶咖啡了。” “那就橙子汁好了。” “呃……茶水间没有橙子汁。” 陈乐珊不高兴的抬起大眼,“你可以告诉我,你们茶水间究竟有什么吗?” 朱思甜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有龙井茶……呃,好像昨天被老板给喝光了,还有冰可乐,可是喝可乐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太好,喔,我想起来了,有白开水……” “我不喝了!” 面对她恶狠狠的怒意,朱思甜小心翼翼地点点头,“好吧,那等你口渴时再告诉我。” 说着,她坐回椅子,料定陈乐珊看不见,继续逛她的网页。 陈乐珊坐在她对面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百无聊赖之中,她开始慢慢打量着计算机银幕后面的朱思甜的五官。 昨天傍晚去裴家作客,一心只想着和裴老太爷叙旧,倒是忽略了这个裴老太爷心肝宝贝小曾孙的娘。 在她的印象里,裴家大哥裴璟一直是个不可高攀的人物,他母亲是裴老太爷独生子的元配,据说娘家的背景非常强大。 可惜裴璟的父亲却喜欢外面的女人,也就是裴扬的亲生母亲。 小时候裴璟很少陪他们玩,就算是偶尔遇到了,裴大少的表情也总是冷冷的。 对于裴璟,她多少有点怕,不像裴扬的个性直率开朗,而且还漂亮得让人为之痴迷。 听说这个朱思甜是裴璟在外面包养的女人,身家背景很低微,所以裴璟至今还没给她什么名分。 仔细观察,她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可那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却让她充满了亲和力。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朱思甜的同时,陈乐珊不经意看到她的办公桌旁竟放着一个非常眼熟的白色便当盒。 她胸口突然一窒,那便当……不正是中午裴扬口口声声说要带给客户的食物吗? 她霍地起身,很不客气的走到朱思甜面前,一把打开便当盒,果不其然,里面还装着几个吃剩的、已经冷掉的羊肉馅小笼包。 她脸色当场冷了下来。 裴扬明明说是要带给客户的,为什么会出现在朱思甜的桌上? 难道裴扬和朱思甜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突然靠近,朱思甜吓了一跳,随即慌张地将网页关掉,很担心这个被裴家老太爷内定的裴二少女友候选人,会把自己上班偷逛网站的行为告诉自家老板。 注意到陈乐珊脸色很差地盯着便当盒里的小笼包,她忍不住说:“这个小笼包是羊肉馅的,凉掉就很难吃了,如果你饿了,我可以打电话帮你叫外卖。” 听朱思甜毫无心机地说出这番话,陈乐珊的脸色彻底变了。 她指着朱思甜,口气尖锐地问道:“你和裴扬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方茫然地眨眨眼,“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哼!既然是上司和下属,他为什么要带便当给你吃?” 朱思甜不知该怎么回答,据她所知,这个陈乐珊最近才回国,昨天才突然到裴家拜访。 她虽然是裴老太爷看好的二孙媳妇,但裴扬却并不一定会把她当成女友来交往。 两人八字都还没一撇,她就摆出一副裴扬老婆的姿态来向她兴师问罪,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我工作认真、做事努力,大概很得老板赏识,所以他才会带一份丰盛的便当以兹奖励……” 陈乐珊却怒不可遏的狠瞪她一眼,“听说你是裴家大少在外面包养的情妇!” 朱思甜刚想反驳,但又思及自己和裴璟之间曾有协议,便忍着没吭声。 “既然已经和裴家大少有了孩子,做人就该检点些,我与裴扬自又一起长大,现在又是裴老太爷指定的裴家二少奶奶,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存在,而影响裴家的名誉。” 她的存在又怎么影响裴家的名誉了? 再说,虽然她平时并不是多聪明,但裴扬对这位陈小姐究竟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她用膝盖都推敲得出来。 先不说昨天晚上在裴家连问也懒得多问一声,就从今天中午的那顿午餐来看,裴扬恐怕也没怎么把陈小姐放在心上。 朱思甜心里虽然有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这些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小姐少爷们,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趾高气扬?不过她修养好,决定不与这陈乐珊一般见识。 看她根本不理会自己的指责,陈乐珊显得非常懊恼。 可朱思甜已经摆明了一副“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姿态,她气到想骂人却不知道该从何骂起。 好不容易挨到五点下班,逛了一下午网站的朱思甜,提起包包就走出办公室。 裴扬这次召开的工作检讨大会,没花上三、五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像她这种小职员,也没有必要陪着那些经理级以上的主管一起加班。 陈乐珊等了将近两个钟头,裴扬还没有回办公室,眼看着朱思甜提着小包包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公司实在没意思,便跟在她身后一起出了公司大门。 原本还想继续警告她以后最好离裴扬远一点,结果才走出办公大楼,一个身穿西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便非常欢欣地向陈乐珊扑了过来。 “珊珊,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回国之后怎么一直都躲着我,打你电话都关机,发简讯又不回……” 陈乐珊被突然出现的眼镜男吓了一跳,不经诧异地喊道:“林明鸿,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笑得开怀,用力点头,“我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接我电话,所以你离开的第二天,我就买了机票追了过来……” “你追着我干么?我不是说过了,这次回国就不准备再回去了!” “没关系,如果你想留在台湾定居,我可以把我的工作室搬到这边来的。” “你的工作室想转到哪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珊珊,你怎么如此无情……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追求你阿……” “谁希罕你的追求?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你以后最好离我远一点!” 眼镜男似乎听到了难以置信的事,顿时瞪圆了双眼,“珊珊,你想甩了我?” “喂!什么叫甩了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开始过好不好?” “可是当初大家一起去日本的时候,我们两个明明……” “给我闭嘴!谁要听你胡说八道?” 陈乐珊被这个眼镜男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管了什么气质,直接抬起穿着小牛皮靴的右脚,狠狠踹了对方一记。 “从今以后不准再提那件事!” “好好好,我不说,可是珊珊……” “可是你个头!你给我走开,我不想再见到你!” “可是珊珊……” “林明鸿,你再给我罗里罗唆,小心我从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眼镜男在听到“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后,吓得脸色一白,忙不迭摊开双手,堆了一脸抱歉的微笑,“我知道你现在不太想看到我,没关系,我就住在xx酒店308室,如果你心情好一点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在陈乐珊的叫骂唾弃声中,眼镜男非常识趣地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暂时逃难去也。 陈乐珊被气得不轻,她恨恨地跺着脚,嘴里还骂个不停。 躲在一边看好戏的朱思甜兴味盎然地伸长了脖子,小声道:“刚刚那个眼镜哥哥,他是你前男友?” “喂,什么前男友?你不要给我胡说八道,我和那个四眼田鸡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觉得他对你好像很不错。”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很不错?” 朱思甜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的左右眼,“同时有看到喔!” 陈乐珊原本因为林明鸿的出现而气得小脸煞白,现在又被朱思甜火上添油的调侃了一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地娇吼道:“我和那个林明鸿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啦!”说着,她满脸警告的瞪向朱思甜,“我告诉你哦,裴扬是我的,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不要被我逮到你对我家裴扬有什么非份之想。” “可是我看裴扬好像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你凭什么说他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朱思甜笑了笑,“如果他在意你,今天的午餐约会,他就不会放你鸽子了吧!” 陈乐珊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很是精彩。 “其实找男友,英俊有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究竟能不能把你当成女王来看待。 “有句话说得好,把你当成女王的男人,他自己就是侍从,把你当成女仆的男人,他自己就是国王。 “虽然刚刚那位眼镜哥哥对你唯命是从,很像一个小跟班,可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把你当成他的女王。 “如果你拒绝了把你当女王的人,非要选择去当女仆,那岂不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陈乐珊被她这番话激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大声反驳,“裴扬也会把我当成女王。” “那你可就错了喔……” 还没等朱思甜接话,公司大门处便闪出一道身影,截断了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那人正是开完会的裴扬。 刚刚那一幕全都落入他眼底,当陈乐珊指着朱思甜的鼻子,命令她从此离他远点的时候,他还感到非常厌恶。 可接下来朱思甜的那番话,却令他十分赞赏。 虽然她平时笨笨傻傻,一副呆头鹅的样子,但很多时候这个小笨蛋说出口的话,还是很有几分道理的。 他挡在朱思甜面前,郑重其事地对陈乐珊到:“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就算我真的和你交往,我也不会把你当女王,更何况……” 他一点也不怕伤害对方,冷漠地宣判,“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想过要与你在一起。” *** 裴扬以超级恶劣的态度气走陈乐珊后,下场就是被裴老太爷拎进书房狠狠骂了一顿。 别看老太爷今年已经八十岁了,骂起人来声音可是丝毫不减当年的宏亮威严。 只可惜做在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喝茶水的裴扬,显然没把爷爷的训斥放在眼中。 任凭老太爷吼叫半晌,裴家二少始终保持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悠哉模样,将整整一个版面的娱乐新闻报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看完。 直到裴老太爷忍无可忍地走过来戳他的额头,他才慢吞吞的放下报纸,很是无奈地对裴老太爷到:“那个陈乐珊已经有男人在追了,你孙子我就算在无耻,也不能破坏别人的美好姻缘啊!” 接着,他倒了杯茶水恭恭敬敬地递到老太爷面前,满脸赔笑地说:“爷爷,您也骂了好一阵子了,喝口茶润润口,等嘴巴不干了,您愿意的话再继续骂好了。” 裴老太爷被这个孙子气得直翻白眼,本想拿拐杖狠狠敲他一顿,可又怕怒极之下打伤了自己的宝贝金孙。 末了,他只能含着满心怨恨,气急败坏地坐到沙发上,接过茶水大喝了几口。 喝完,又觉得心有不甘,恨声恨气的指着裴扬的脑袋瓜,“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如今身边却连一个合适的女友也没有,虽然你哥哥在婚姻方面也十分让人头疼,可好歹他还抱了一个小曾孙回来给我。” “外面有成群的女人想嫁进裴家当二少奶奶,爷爷您就别再为这件事操心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个漂亮的媳妇回来,再生一屋子漂亮的小曾孙陪您,这还不行吗?” 裴老太爷白了他一眼,“早晚有一天?难道你要等到我脚踏进棺材的那一天?” “怎么会呢?爷爷您长命百岁,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别说小曾孙,到时就是小曾曾孙,也都指望着承欢您的膝下给您当玩具玩呢!” 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老太爷的怒火终究还是被浇熄了不少。 裴扬不但人长得帅气迷人,那张嘴巴也是从小就甜的讨人喜欢的。 就算裴老太爷再怎么心有不甘,孙子抵死不成家,他也没办法。 裴扬见老太爷不再逼着他和陈乐珊交往,心底暗自松了一大口气。 他陪着老太爷喝茶聊天,顺便又下了两盘棋,故意不着痕迹地输棋后,才被赦免了重罪,得以脱身。 但刚从爷爷书房走出来没多久,就感觉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偷偷跟在他的屁股后。 他猛然转身,那蹑手蹑脚的小身影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他抓了个正着。 “裴小川,你神神秘秘地跟在我后面,究竟有什么不良动机?” 虽然这小子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但自从到公司接掌大小事务之后,裴扬的作息时间十分不稳定,就算偶尔会在家里看到这个他名义上的侄子裴小川,也是在晚餐的饭桌上。 细算起来,他也有些日子没看到这个小家伙了。 对方被他当场逮到,只有挂着尴尬的表情,晃着身子小心翼翼走向他,犹犹豫豫地仰起小脸,“我……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裴扬挑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你……可不可以去我学校见校长?” *** 当初裴小川以私生子的名义被带回裴家,身为他父亲的裴璟,却并没有向媒体以及亲戚朋友公开这件事。 但是住进裴家,享有裴家小少爷之称的裴小川,在生活和物质上却得到了更好的照顾。 今年快七岁的裴小川,正是上国小的年纪,在裴家人的安排下,他进入一所私立的贵族学校就读。 可小川从出生与朱思甜相依为命,一些过去贫困时所养成的生活细节与习惯,一时之间还没办法改掉。 贵族学校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小公主们,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吃穿用度奢侈浪费不说,脾气性格也刁蛮任性得可怕。 自从裴小川进了贵族学校,因为长得讨喜,性格开朗、调皮可爱,很快地便掳获了小女生们的芳心。 但他这番招风惹眼的行为,却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同一班里有一个叫李少华的小朋友,老爸据说是某上市公司的大老板,老妈也是某珠宝大亨的千金。 李少华身为独生子,从出生那天起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裴小川入学之前,他堪称是校中的小霸王。 偏偏裴小川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抢了李少华的风头,小孩子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原本就是幼稚无知,不值得一提,可偏偏这李少华却是个心眼小的孩子,明里暗里欺负裴小川好几次。 裴小川大人有大量地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岂料这样的无视却让李少华气得半死,更是变本加厉地骚扰裴小川。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某一天裴小川终于被惹恼,别看他个子矮、身材瘦,打起架来可是超级不要命。李少华当场被打成了猪头,哭喊着回家找他爸妈告状去。 李少华的妈,是个典型的刁蛮贵妇,见自己儿子被欺负得鼻青脸肿,气冲冲地就跑到学校里兴师问罪。 李家的名声和地位,学校的老师自然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不管事情的起因是什么,李家少爷被打成猪头,校长和老师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第一件事就是找家长到学校恳谈。 裴小川有苦难言,不想因为这件事而惊动他老妈,所以才会犹豫不决地企图找裴扬来帮忙。 毕竟,他名义上的老爸裴璟目前人在英国。 而裴老太爷年纪大,就算他还只是个孩子,也知道老人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万一因为自己的事而把曾爷爷气出病来,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当裴扬以裴小川父亲的名义出现在校长室中时,正扯着嗓子在那叫骂的李太太,立刻被眼前这个俊美高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上位者姿态的男人给震住了。 裴扬再生意场上混了七、八年,各形各样的人都接触过。 在什么样的人面前该展露笑脸,在什么样的人面前又该保持严肃,他拿捏得可是非常精准。 一踏入校长室,裴扬便以毫无温度的双眼冷冷扫视在场的几个人。 “听说我侄子惹了事,贵校的校长要找家长相谈?” 他那句“我侄子”,果然引起在场众人的注意。 李太太见状,立刻迎上前来,摆出一副受害人的姿态,“你侄子实在太野蛮了,显然是教育失败。他把我儿子打成重伤,这件事希望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裴扬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淡淡笑道:“你说我侄子打伤了你儿子,那你有没有问过令公子,他为什么挨打?” 对方表情一僵,口气不太好地说道:“不管我儿子做错了什么事,你侄子将他打成那样,就是不对!” 他没理会她的鬼吼鬼叫,低下头,将躲在他身后的裴小川拉了过来,揉了揉那一头深棕色的卷发,轻声问道:“小川,你告诉叔叔,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就算他对裴璟没啥好感,但对裴小川却还是忍不住打从心底喜欢。 被拉到裴扬面前的裴小川,瞪着那个脸颊瘀肿,满脸不服的李少华,小声回答,“他说我妈咪是情妇,还说我是个有娘生没爹养的私生子……” 话音刚落,裴扬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就算朱思甜如今已经不再是自己所管辖的女人了,但别人如此侮辱她的名声,还是令他的怒气顿时上升到了极点。 不只是他,就连校长室里的几个老师和理事,也因为这样的答案而感到万分尴尬。 李太太吞了吞口水,责怪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李少华却毫无罪恶感地辩解,“大家都这么说啊!” 在这所贵族学校念书的孩子,基本上都有一定的家庭背景。 关于裴家的情况,就算裴璟没有大肆宣扬,但商场上一些好事、爱探人隐私的老油条,多少也听说裴家最近新添了一个继承人。 裴小川的突然出现,虽然还未造成喧然大波,但知情者却已经开始在私底下谈论着有关裴家的是是非非。 再加上来接送孩子的家长或保母得知,搭裴家的名贵轿车上下学的小男孩,就是不久前传闻中裴家未来的接班人裴小川,漫天飞舞的八卦,也就在大人们的嘴皮子底下传开了。 大人们谈论是非的时候,小孩子再依旁自然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因此李少华会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平日里裴小川虽不把这些喜欢欺负他的人放在眼中,但欺负到他妈咪的头上,那可就是罪该万死了! 而且这次他闯祸揍了李少华,之所以在老师要找家长的时候没有直接告诉老妈,就是怕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朱思甜,若得知有人在她背后说闲话会伤心。 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小孩,虽然不至于个个都有自卑心理,但对于一些敏感性的话题,裴小川还是十分在意的。 那些孩子可以打他骂他,但就是不能侮辱他妈咪! 在他眼中,妈咪虽然是个大笨蛋,但从小把他养到大,为他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他可是清清楚楚记在心里的。 而李少华竟然敢侮辱他妈咪是人家的情妇,他当然怒不可遏,当场就失去理智地把李少华狠揍了一顿。 原本充满窃窃私语的校长室,因为裴小川这番解释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裴扬露出冷笑,“看来教育失败的家庭,真是大有人在啊!” 不理会室内几个人难看的脸色,他倔傲地道:“既然我侄子动手打人,该给医药费和精神赔偿,我们裴家是一毛钱也不会少给你们,不过……”他冷冷睨向李少华母子,“对于你们的恶意侮辱及诽谤,我们裴家也会找律师追究责任。” “可是我家少华才七岁……” “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既然这么口无遮拦,身为家长,你们自然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言下之意,裴家一点也不介意将这件事搞大。 反正你让我们裴家不开心,那么大家就一起不开心好了! 李太太显然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李家的来头不小,也算有财有势,但裴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动动手指就能将李家捏死,跺跺脚就能将李家震死- 一但惹到他们,将来李家的前途可真就令人担忧了。 害怕遭到裴家的打击报复,李太太赶紧赔上笑脸,好话说尽、礼数赔尽,还逼着被打得满头包的儿子向裴小川认错道歉。 总之,这场原本该是裴家认错的场面,因为裴扬的出现而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扭转。 一直到走出了校门口,裴小川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这位临时抓来的“老爸”居然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完美。 起初还对人家心存成见,经过这件事,他很快便把裴扬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裴扬见这小鬼满脸开怀,刚刚在校长办公室因为听到外人侮辱朱思甜而突生的不悦,也很快就烟消云散。 今天裴小川只上半天课,裴扬便带着小家伙去吃麦当劳。 虽然裴扬对那种垃圾食品丝毫没兴趣,但裴小川却非常喜欢吃里面的麦香鱼。 吃饭的时候,裴小川很认真地向他透露,之所以会找他陪自己见校长,完全是因为不想让朱思甜知道这件事。 裴扬忍不住开始对这个小不点刮目相看。 明明只是个六岁的小奶娃,可小家伙想事情的角度却非常早熟严谨。 朱思甜若是知道儿子和人打架的原因,虽然不至于伤心,可难堪是肯定的。 小家伙如此为他老妈着想,看得出来,裴小川是个聪明懂事招人疼的孩子。 裴扬不禁再次想着,如果裴小川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言谈之间,他发现裴小川很健谈,虽然年纪小,口齿却十分伶俐,思路也非常清晰。 小家伙一边吃东西,一边自爆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他说妈咪带他去商店买东西,因为看中了一个包包,居然就把随身带着的儿子给忘掉了。 母子俩走散,朱思甜急得报警,结果回到家发现,儿子早就蹲在家门口,可怜兮兮地呜呜啜泣着。 还有就是,朱思甜这个笨蛋每次给儿子洗澡的时候都粗心大意,不是把他扔到水里险些淹死,就是把洗发水弄到他眼睛里。 听着他们母子俩当年相依为命时的点点滴滴,裴扬不禁在心底发出感叹,这果然是朱思甜的作风。 “以后你有爸爸了,不会有人再去欺负你。” 正喝着可乐的裴小川抬起头,“你是说我妈咪的老板,裴璟吗?” 裴扬不懂这小子为何会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忍不住道:“他是你爸爸。” “他又不是我亲生爸爸,只是和我妈咪做了一场交易而已……”话刚出口,裴小川急忙又把嘴巴捂住,紧张地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虽然他急于掩饰,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说的模样,但裴扬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是亲爸吧? 只是做了一场交易? 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 还是说…… 裴璟与朱思甜之间的关系,另有隐情? 第六章 坐在计算机前,不时就偷偷向办公室里瞟一眼的朱思甜,最近心情变得很奇怪。 而造成她心情奇怪的原因,就是坐在宽敞办公室哩,正认真处理文件的顶头上司裴二少。 回想两天前,她因为着凉感冒,一整天都咳个不停。 原本像感冒发烧这种小病痛,只要忍一忍,在多喝些热水,三五天后自然会痊愈。 可才到中午,裴扬就塞给她好几盒感冒药,又递来热水,要亲眼看着她吃下。 她怕打针、怕看病、怕进医院又怕被人逼着吃苦药,所以就算咳个不停加发烧,也坚决不肯吃那一粒粒白色红色的小药丸。 被拒绝的裴扬,俊脸当场便拉下来,恶声恶气的警告她,如果不吃药,当月的薪水就别想领了。 经济收入被威胁,朱思甜不敢再反抗,接过水、接过药,皱着眉头一起往肚子里吞,一张脸还是因为那苦涩的药味而皱成大肉包。 若只是这样,其实也还不至于令人在意。 可当她吃完药之后,两颗草莓口味的水果糖,又被他顺手丢了过来。 朱思甜当场就变了脸色。 从小到大她就有个坏习惯,吃完了药一定要吃水果糖解苦,其中草莓水果糖更是她的最爱。 她不懂裴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小习惯,但隐隐约约之中,她总感觉,自己和裴扬过去一定不是陌生人。 这个表面凶恶、内心细腻的男人,让她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所以最近这几天,朱思甜总会趁裴扬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打量他、观察他。 就算偶尔接触到他扫过来的凶恶目光,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害怕担心自己会被解雇。 “纸老虎”这个代名词,已经被她偷偷安在他身上了。 她支着下巴,正偷看得入神,被她光明正大观察的高大身影便从办公室里疾步走出来。 向来从容不迫的裴扬,此时脸色相当难看。 “订机票,马上去上海!” 被他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大跳,朱思甜一时回不了神。 “裴氏在上海的工厂因为设备故障而发生爆炸,现在还不知道伤亡的人数,我要亲自去解决。快订两张机票,你也一起跟着去!” 这场意外发生得很突然,当朱思甜和裴扬尽速抵达上海,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钟。 简单的打理好一切,裴扬很快便赶到出事现场。 裴氏集团在上海建立的这家工厂以生产电子产品为主,意外发生的原因是几年前从国外引进的一批设备中的其中一台出现故障,更糟的是,发生爆炸的时候正好是上班时间。 当时在机器旁工作的员工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伤害,受伤最严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职员,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休克昏迷。 幸好在裴扬下飞机不久后,医院便通知上海工厂,休克的女员工暂时脱离了危险期。 对于这样的结果,裴扬虽然暂时松了一口气,但这起爆炸事故已然引来两岸各大媒体的关注。 身为裴氏负责人,裴扬立即亲自到医院抚恤慰问伤者及家属,又吩咐院方要用最好的药和医疗团队医治加护病房中的伤者,而那些只受了轻伤的员工,他也允诺会提供最好的照顾和补偿。 员工家属起初虽然对工厂发生爆炸事件一事有着强烈的不满,但工厂负责人在第一时间就郑重其事地向家属们保证,老板已经下了命令,所有受伤员工住院时的一切费用,公司都会承担。 员工在住院期间,享受有薪待遇。 出院之后,反是受了伤的职员,还可以拿到公司的大笔赔偿金。 总之,因为及时处理得当,赶来慰问的裴扬又释出极大的诚意,这场爆炸风波解决得非常圆满。 就连起初准备把这起事件以负面角度加以挞伐的各大媒体,在得知裴氏负责人处理危机的手腕竟如此果断而迅速,也纷纷在报章杂志或新闻节目中,大大赞扬了裴扬一番。 裴扬会亲自到场来解决这起爆炸事件,除了担心伤者,也忧虑裴氏的股价会因为负面报导受到影响。 现在他完美地解决这件事,股票不但没有下跌,反而还有大幅度上涨的趋势。 跟在裴扬屁股后面当特别助理的朱思甜,心底暗暗对他产生了几分钦佩。 自古以来,有钱有势又有皮相的富家子不见得多招人爱戴。 但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却是每个女人心目中都会崇拜的偶像。 这几天下来,她亲眼看着裴扬身为集团负责人,却不顾自身劳累地奔走四方,就算面对媒体刁难的提问,他也总是保持良好的态度,尽可能地维护公司的利益和形象。 此时的他,与她最初所认识的那个刁蛮任性、嚣张自负的裴家二少爷,简直判若两人。 难怪小敏当初兴致勃勃地跟她爆裴二少的八卦时,不只一次说他在商场上绝对是个能屈能伸、敢作敢当的大丈夫。 上海的冬天,并不像她以为的那般温暖,幸好来之前她带了几件厚重的衣服御寒,才没有因为突然骤冷的天气而再次着凉。 这天一大清早,两人离开了公司为他们准备的公寓,裴扬带着她顺道到隶属于裴氏旗下,正在兴建的大型购物中心视察进度。 购物中心正在施工中,整体架构已经搭建完毕。 裴扬很担心施工厂商的负责人会偷工减料,为了从中谋取暴利而选购便宜货,会让建筑物变成豆腐渣工程。 因此他特别趁着这次来上海处理爆炸事件的机会,顺便到工地巡视检查。 幸好裴氏聘用的负责人还算廉洁,裴扬虽然不知如何辨识建筑材料的好坏,但他专程找了几个有相关专业的助理过来,经过查验,所有的建筑材料都符合国家标准,安全无虞。 对此裴扬很是满意,极具威严地褒奖了施工负责人一番,更打手笔地包了价值不菲的红包,鼓励负责人若是干得好,奖励自然不会少。 在裴扬戴着安全帽进入施工工地之前,吩咐朱思甜老老实实的在招待室等着,这里到处都是裸露的钢筋和建材,她一个女人家细皮嫩肉的,万一碰撞跌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朱思甜穿着一件红色大毛衣,万面罩着白色羽绒外套,虽然比起真正的北方,这里的气温并没有那么冷,但今天上海骤然降温,还是把她冻得浑身直打颤。 在施工招待室坐了还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屁股下有蚂蚁在爬一样坐不住,想要出去转一转,便趁着上厕所的空档,溜出了招待室。 工地四周都用蓝色塑料布围了起来,头顶不断传来工人的吆喝声。 大楼正在施工中,场地非常乱,不时还有工人走来走去,粗重的木板和钢筋铺得满地都是。 她小心翼翼的东瞧瞧、西看看,突然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咪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小家伙是只刚出生不久的幼猫,不但长得粉粉嫩嫩,叫的声音也非常娇软。 朱思甜除了喜欢玩玩儿子软软的脸颊外,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也是充满了好感。 她正准备向小猫咪的方向走去,就听耳边传来某人的叫喊声。 以为那只是工人干活时的吆喝声,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径自朝小猫的方向慢慢前进。 猝不及防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扯至一边,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飞扬的沙尘,她吓了好大一跳。 还没回神,她就被人揪着衣领抓了过去,心惊胆颤迎来的,是裴扬落在她屁股上的重重两巴掌。 这两巴掌打得极狠极重,就算朱思甜穿着厚厚的及臀羽绒大衣,那阵彻骨的痛意还是差点让她飙出眼泪。 她刚想回嘴,裴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痛骂。 “你是聋子还是傻子?我叫你在招待室里等,你没经过我同意就跑出来是想找死吗? “刚刚要不是工人及时扯了你一把,你知不知道不小心从三楼掉下来的那块木板就砸碎你的笨脑袋了?” 裴扬骂得极狠,现场的几个工人也都心有余悸,被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吓掉了半条命。 大老板亲临现场,原本就令他们有些畏惧。 如今在他们管辖的范围内又差点闹出人命,若是大老板追究起来,后果可是十分严重的。 朱思甜完全被骂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拿眼偷瞟四周,发现很多任务人都在一旁围观。 最让她脸红的是,裴扬不但把她当成不听话的小孩子狠训,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揍了她屁股。 好歹她也是个女的,就算已经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可她还是个面皮薄、自尊心强的女人家啊! 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男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对裴扬说:“裴先生,这里实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地点,我想这位小姐也不是故意引起大家的骚乱,有什么话,大家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负责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很担心老板再骂下去,那位长的很可爱的小姐会当场哭出来。 裴扬实在是被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坏了。 当那抹红白相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他原本有些惊讶,但不经意抬头,却看到三楼有块摇摇欲坠的木板,就要砸在她头上- 幸好她身旁的一个工人反应很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了她一把,才让她躲开重物的袭击。 当担忧之情超过所能忍受的极限,就化成了满心的愤怒。 所以裴扬在被她吓得头皮发麻、心跳失速后,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把她拎过来,狠狠揍上一顿。 在负责人的缓颊下,裴扬慢慢平息了怒火,但依旧拎着朱思甜的后衣领,不理会她难看的脸色,直接把她抓上车。 上了车之后,他对刚刚那一幕仍旧心有余悸,无视于她皱紧的小脸,一副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劈头又是一顿好训。 他一边训,还一边狠狠戳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敢跟我摆脸色?我骂你骂错了?眼看就要三十岁,连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可你看看你自己,做事鲁莽、不计后果,连安全帽都没戴就敢一个人跑出来?” 他越骂越生气,一点也没把她的不满放在眼里。 “怎么?你还装委屈?把眼泪憋回去不准哭!” 他这么一吼,朱思甜更是难过万分,瞪着两只红通通的大眼,冲着他大吼,“你给我停车!” “你说什么?” “我叫你停车!” 朱思甜简直向天借胆了,她不但第一次和裴扬对吼,还恨恨地在底下踹了他一脚,“停车停车-” “你发什么疯?” “发疯的明明就是你!”她气得直打哆嗦,“就算我做得不对,你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骂我也就算了,你……你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回想起自己被他揣到怀里狠狠打了两下屁股的那一幕,朱丝甜简直想一头撞死。 即使再不济事,她好歹也是个快满三十岁的女人,生的儿子也已经六岁了。 就算儿子惹她生气,她也舍不得下手打屁股,可这个混蛋,居然不分场合、不分地点的大手一挥就痛揍她一顿。 里子面子都丢得差不多的朱丝甜,觉得裴扬这次对她所做的一切实在太过分了! 她才不管裴扬的脸色有多难看,抓狂地一边踹他一边命令他停车。 他被他踹得没办法正常开车,只能把车停下来。 车子才刚停好,她便立刻拉开车门,转身就跳了下去。 裴扬被她气得直发抖,对着她的背影大吼,“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都跟你这个比宾拉登还可恶的混蛋没有一点关系!” 裴扬“砰”地一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那笨女人居然不懂他的心?他之所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她揍她,还不是因为太过担心她的安危? 如果那块该死的板子砸下来,就算不会当场要了她的小命,流血受伤是肯定逃不了的。 可她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对他大呼小叫,更可恶的是,还骂他比宾拉登还可恶? 好!很好! 笨女人敢跟他玩出走,他就不信依她的个性,能够坚持多久! 她的证件、钱包还有手机都在他车上。 想耍脾气、使性子,至少也要有本钱才行。 满怀自信的裴扬,开着车直奔两人下榻的公寓而去。 反正她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这里离住的地方又不远,等她闹够了,就不信她不回来。 气急之下甩门就走的朱思甜,在离车出走一段距离后,发现裴扬并没有追过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更加强烈起来。 她一边走,一边破口大骂地诅咒裴扬这个大暴君。 打人骂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眼睁睁看着她出走! 气死她了! 最让人生气的是,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发现,钱包手机都没带,偏偏她又是个大路痴,左右转了几圈后,就悲惨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又累又饿的,最后只能在路边的长椅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幸好到了下午,太阳出来了,气温也在慢慢回暖,让她不至于太过狼狈。 但是,好饿啊……坐在长椅上,身无分文的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拍着咕噜直叫的肚子。 这时候,不远处来了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手里拿着香喷喷的热狗,正准备打开包装咬下去。 朱思甜看得直嘴馋,吞了吞口水,很希望小丫头手中的热狗,可以暂时给她充充饥。 那小女孩似乎看出她眼底热切的渴望,慢吞吞移到她这边,怯生生地问她,“姊姊,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朱思甜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的热狗,可怜兮兮地说:“姊姊遇到坏人了,坏人抢了姊姊身上的钱包,所以姊姊现在很倒霉。” 小女孩很同情她的遭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手里刚出炉的热狗递过去,“姊姊,这个给你吃!” 朱思甜感动得热泪盈眶,当下便接过热狗,也不理会小女孩惊讶的目光,狼吞虎咽地便吃了起来。 其实小女孩在把热狗给了她之后,便有些后悔,却只能眨着无辜的大眼,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存下零用钱所买的美食,就这么被路边的一个落难姊姊吃到肚子里去。 三两下便将热狗吞得一乾二净,朱丝甜一抬起头就看到小女孩委委屈屈的样子,也不禁有些惭愧,她居然无耻到抢小孩子的零食吃。 而清清楚楚把这一幕看进眼底的裴扬,则是差点转身就走,恨不得当作从不认识这个丢人现眼的女人。 他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她乖乖回公寓,心底难免焦急,便开着车子出来四处找。 幸好她跑得并不远,找没多久,就看到坐在路边的她,正从一个小女生手里抢东西吞到自己肚子里。 叹了口气,裴扬冷着俊脸出现在她面前,很是无奈地弯下身,拍拍备受委屈的小女孩脸颊。 “这个姊姊是坏人,以后不要再理她,走,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 直到小女孩捧着裴扬买给她大包小包的零食渐渐走远后,他才慢条斯理地走到朱思甜面前,居高临下瞪了她一眼,“你还真是有出息,连小孩子的东西都好意思骗。” 朱思甜依旧很酷地坐在原位一动也没动,懒得抬头去理他。 不过从肚子传出的阵阵咕噜声响,却把她伪装的冷漠打击得一滴不剩。 裴扬忍不住笑了笑,“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她还很生气,所以决定继续不理他。 “喂,你到底走不走?” “你还没向我道歉,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裴扬笑着问:“道歉?你是指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你小屁股的这件事?” 她顿时红了脸,气呼呼地抬头瞪他。 她也知道裴扬会当那么多人的面对她发脾气,完全是被当时的场面吓坏了,可知道归知道,自己被他当众像管教孩子似的训斥,脸面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的。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你,就算当时很生气,也该找个没人的地方私底下管教。” 不理会她越来越红的脸色,他继续说着恼人的话,“说起来,当时那么用力地打了你的屁股,要不要我现在帮你验验伤,看看有没有怎样,顺便再去医院上药消肿?” “裴扬!” 她气急败坏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四下看看,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刚刚的口无遮拦,她才拿脚尖踹他一脚。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被你……那个了吗?” 裴扬很诚恳地反问:“你被我……哪个了?” 被他坏心眼的调侃,朱思甜气得直跺脚,“你不是说要去吃饭吗?还不走?” 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很快便引起路人的注意。 几个刚刚放学的大学生,不经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小声地窃窃私语道:“你看那个男的好帅喔!” “是啊,他女朋友也很可爱呢……” 听到这样的议论,朱思甜的脸色不由得更红了。 而裴扬却很享受这样的误解,非常开怀的拉着她的手,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来到上海,不可能不到外滩逛逛,隔着狭长的黄浦江畔,遥望坐落在不远处,灯光闪耀的东方明珠,那光彩夺目的夜景令朱思甜流连忘返。 幸好裴扬的手机照相功能很厉害,即使在夜晚,仍旧将朱思甜随意摆出来的小动作拍得又上镜、又可爱。 第二天因为是周末,裴扬便开着车带她到上海有名的城隍庙吃小吃。 朱思甜买了好多当地特产,提着大包小包,随着长长的人潮,将城隍庙一些老字号小吃统统搬入五脏庙。 麦稻生煎、蟹粉小笼、油豆腐粉丝汤、排骨年糕,还有味道奇浓的臭豆腐…… 看她吃得满嘴油腻,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裴扬感觉自己沉寂多年的情感,也在一点一滴地复苏。 忆起当年他们同居的那段日子,朱思甜这个大笨蛋,比起那些围在他身边打转的女生们,虽然总是笨手笨脚得让他操足了心,但她的天真开朗、热情洋溢,却也总能感动周围的每个人。 因为有了她的存在,他满是阴霾的生活才能再次被阳光普照。 因为有了她甜美的笑声,家庭带给他的烦闷,才能渐渐离他远去。 记得回国之前莎曼莎曾指责他,他是个优秀的男人,可嫁给他的女人,一定不是最幸福的。 这么多年来,没有朱思甜的日子,让他披上了一层坚硬的保护壳,与人交往时,也以虚假的面具掩饰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莎曼莎说,女人和他在一起,永远没有安全感。 可莎曼莎不了解的是,在他的心灵深处,藏着一个最隐讳的角落,那里装着八年前的初恋女友。 即使这么多年来,他刻意遗忘、刻意寻找新的风流韵事,但最初留在他心中的那份美好,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得了的。 朱思甜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臭豆腐,无意间抬头,却不小心撞入他那灼热而深情的目光中。 她心儿一跳,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裴扬看她吃到脸都脏了也没发现,便抽出面纸,轻柔地帮她擦嘴。 迎上他凝视的目光,她心底有些紧张,脸颊也渐渐发热涨红,想要逃避,却被他的眼神紧紧锁住,盯的无处可躲。 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她既害怕又期待,只能艰难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裴扬却不允许她继续躲躲闪闪,一把攫住她的下巴,对着她油亮亮的小嘴,就这么一口亲了下去。 朱思甜吓了好大一跳,急忙推开他,转头就跑。 不可以!不可以!就算她心底对裴扬不知何时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好感,甚至也曾天马行空的想过,若有一天可以拥有像裴扬这样的男友,那该有多好。 但她现在是裴璟的合约女友、小川的妈嘛! 她没有资格和这些有钱人玩感情游戏,更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让自己陷入情感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裴扬一把将她揪了回来,气急败坏的对她吼,“你跑什么?” 她四处躲闪他霸道的目光,语无伦次地道:“我逛够了,我们回去吧!” 他扯住她急于逃脱的手腕,一把将她揽到胸前,忍无可忍地在她耳边低吼,“思甜,不要再躲我,就算你忘了很多事,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和你,曾经相恋了整整三年!” 回到公寓,朱思甜洗了整整两个钟头的热水澡,直到裴扬担忧地敲门喊她,她才从浴室走出来。 她脑袋好乱,心情复杂。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裴扬吼出的事实-他们曾经是恋人! 她失忆了,不记得很多东西,可裴扬却清清楚楚地对她说,他知道她过去的一切。 她父母早亡,三岁时便过继给母亲唯一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阿姨。 为了将她扶养长大,小阿姨三十七岁才结婚,那个时候她已经年满十七岁,为了小阿姨的幸福,她没有跟着小阿姨一同移民到国外。 她在xx高中读书,与裴扬是同班。 两人十八岁恋爱,同居三年。 他知道她身体的每一个特征,清楚且毫不修饰地告诉她,她的屁股上长了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他知道她生病最不喜欢吃药,每次被逼着吃药后,都要吃两颗草莓水果糖解苦。 他知道她最爱吃羊肉馅小笼包。 她不擅厨艺,喜欢看漫画,喜欢上网玩玩小游戏,喜欢在学习或工作的时候偷偷懒,喜欢在睡觉的时候和他抢被子。 每当裴扬铿锵有力地向她道出一些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她的心都会因为他唇齿间的话语而颤抖。 裴扬是她的前男友。 裴扬与她曾经有过三年的肌肤之亲。 比起震惊,她更觉得不可思议! “你说我们曾经是相恋了整整三年的情人,那为什么后来……我们又分手了?” 面对这个问题,裴扬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回想当年,朱思甜虽然并不是校园中的大美女,但她人缘极好,很受系上的男生喜欢,虽然围在他身边的女人也从未间断,但男人在感情上,大多都显得很霸道自私。 每当有异性接近她、对她表示好感,他都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火爆脾气和她大吵一架。 直到某一天,他亲眼看到她和一个学长抱在一起,愤怒之下,他不由分说就对那学长出言不逊,甚至暴力相向。 朱思甜不但不认错,反而还骂他不讲理。 他被愤怒冲昏了头,失去理智大吼,“我们现在就分手!” 在他转身要走的那一刻,朱思甜哭着对他喊,“和你在一起,我永远没有安全感!” 她的指控,令他悲痛欲绝。 离开她的日子里,他过得并不好,恰巧当时家人要送他出国去留学,临走之时,他曾发简讯给她,只要她还想和他在一起,就放开一切跟他走。 机票和护照,他都已经全部为她办好了。 当天他守在机场直到最后一秒,但她没有出现,而他悲伤离开…… 八年的时间里,他不断地回忆着这段往事,即使他找了无数个借口来忘记她,那三年的美好回忆,仍旧会在夜深人静时,清晰地闯入他脑海…… 她失忆了!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 可越是接近她,就越是情难自禁,所以这一刻,就算受尽天下人的指责,他也要将她抓到手。 听他一字一句讲诉着属于他们的过去,积压在朱思甜心底那似曾相识的情感,也一点一点地向外肆意迸发。 看着她难以承受地像个孩子般蹲在床边的地毯上,裴扬走过去,俯下身,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撩起她湿湿的长发,语气难得温柔。 “就算你对我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只要你知道,在很久以前,有个叫裴扬的男人,他爱过你,而且现在也还爱着你,那就已经足够了。” 她哽咽地任由他以大手轻抚额角的伤痕,指尖的温度,彷佛也温暖了她无助的心。 “在我出事之后,曾找过很多医生,他们都说像我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就算因为事故而伤了脑部,遗忘的记忆,总会在某天突然回想起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自己的过去,能够想起来的,还是一片空白……”她边哭边说出内心的不安。 裴扬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地拍拍她的背,“把你的未来,交给我就好。” 偎依在他的怀里,她孤寂多年的心,彷佛寻到了安全的港湾,渐渐安定下来的感觉,真好。 “至于裴璟那边,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朱思甜从他怀里仰起脸,“其实我和裴璟之间,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 裴扬挑眉,等待她公布答案。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和他之间,签了一份合约,在合约结束前,我都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 “什么合约?” 朱思甜的嘴张了阖,阖了又张,最后面有难色地道:“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裴扬因为她有事瞒着自己而露出几分愠色,但他太了解她的性格,别看她蠢蠢笨笨好欺负,该保守秘密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泄露出半点口风。 “总之,我和裴璟之间,真的不是情侣。” 裴扬不再追问,以他对裴璟的了解,相信裴璟也不会选择朱思甜这种类型做女友。 更何况在裴璟远赴英国之前,他多少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在家里相处的时候,完全没有情侣该有的亲密和热情。 想到这里,积压在他胸口的不快,也在瞬间消失。 “那小川到底是谁的儿子?” 朱思甜老实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不是裴璟的?” “当然不会是他的。” “小川到底几岁?” “六岁啊……” 裴扬再次算算,小川的岁数仍旧和她与自己分开的时间点无法吻合,但他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管小川到底是谁的儿子,既然他已经放不开这个女人,就再也不会让给别人。 “其实……”朱思甜软软的声音又从他胸前传出,“你这个人虽然一开始凶巴巴的,可是相处得久了,才发现你其实是一只纸老虎。 “裴扬,也许……就算我曾经忘了你,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自己,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了。” 第七章 既然因公来了上海,裴扬自然是打算多待一些时日,带着朱思甜在上海逛了个过瘾,又趁着那几日天气不错,便买了机票带她去苏杭痛快地玩了好几天。 原本裴扬还打算再到北京逛一逛,可某天深夜,没出息的朱思甜因为太过想念儿子裴小川,居然在睡梦中哭叫出来。 裴扬超级无奈,虽然很想骂她一顿,可母子俩从未分开,这次一离家就是这么久,就算再逗留下去,恐怕她也不会玩得多尽兴。 经过这么一折腾,再次回到台湾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只是才刚从机舱走出来没多久,朱思甜便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 他不解地回头。 她尴尬地冲着他笑,“不管怎么说,在名份上,我好歹还是裴璟的女友兼他孩子的妈,裴家是上流上会的名人,万一我们牵手的样子被那些狗仔队逮到,那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明知道她这话说得很有到哩,裴扬还是不高兴了好久。 自己的女人,头上却要顶着别人情妇的名声,就算他度量再大,每次想起这个事实,都要忍不住恼怒好半天。 偏偏朱思甜很死心眼,不但怎么问都问不出事情的真相,反而还在被他逼急了的时候,对他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装委屈。 裴扬拿她没办法,恨不能在她脖子上拴条绳子,时刻系在自己的腰上才安心。 见他面露不悦,她讨好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腰,陪笑道:“你答应过我,暂时先不公开彼此的关系的。” 他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若不是看在这段时间她在床上乖乖听话任他折腾的份上,堵在心里的这口气,他还真是放不下。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小心赔不是,不开心就是不开心。 他可是裴家二少,生下来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只不过是和分手八年的女朋友重新和好,却不得不顾虑头顶上的大哥裴璟,而委屈自己当个见不得人的小三。 这种事要真传了出去,他裴扬的面子往哪摆? 朱思甜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就算她因事故丧失了好大一段记忆,但裴扬对他炽热的感情,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更何况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里,裴扬对她千般关怀万般宠,铁打的心也会被这样的柔情蜜意给融化。 可是回到台湾后,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有整个裴家的名声。 就算裴璟与她之间只是合约关系,但已经答应了人家的事,如果做不到,她以后还有什么资格管教小川? 朱思甜在心里打着这样的盘算,裴扬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要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裴扬看来,不管她和裴璟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都不该侵犯他的权利。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在踏出机场大门时,表情都很僵硬,气氛也在瞬间降到了冰点。 朱思甜担忧地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喂,你在生我的气啊?” 裴扬微恼地甩开她的手。他当然很生气。 “你不要生气嘛!你一生气,我就会很不安……” 她嗫嚅的求饶声,终于令裴扬有些心软。 在心底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想,自己和这么一个笨蛋发脾气,也实在没什么搞头。 只不过就这么被她推拒成陌生人,感觉实在太糟糕,他忍不住绷起脸,不肯露出半点笑容给她看。 他报复地将手中正提着的行李全丢到她面前,粗声粗气命令,“东西都由你来拿。” 朱思甜措手不及地接过他扔来的大包小包,个头娇小的她还差点被这些行李压倒。 就算裴扬的行李箱并不是很重,可这次出门,她可是买了好多东西要送给儿子,自己手里已经提了好几袋礼物盒,现在又被迫接过裴扬丢过来的两只行李箱。 她可怜兮兮地嘟着嘴,眼巴巴瞅着他。 对方却毫无心软的趋势,只冷冷对她道:“怎么?身为我的打杂助理,让你帮老板提行李,还敢对老板摆脸色?” 朱思甜有满腹委屈,但不敢大声反抗,只能小声在嘴里嘟嘟囔囔表示愤慨。 裴扬恨恨地甩手拍了她的额头一记,恶声恶气道:“想让本少爷做你的地下情夫,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见她脸色通红,他邪气一笑,将嘴巴凑到她耳边,“另外,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准拒绝本少爷的暖床要求。” 直到前来接机的车子抵达裴家别墅,朱思甜赧红的脸色都没有恢复过来。 一踏进家门,让裴扬意外的是,裴璟竟然回国了! 本该在英国停留半年之久的裴璟,因为分公司那边已经找到非常信得过的负责人,便提早返台。 在些许意外之后,裴扬象征性的和裴璟打了个招呼。 就算兄弟俩平时再怎么水火不兼容,在爷爷面前,他们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倒不是怕老太爷拐杖伺候,而是老太爷都已经八十多岁了,虽然身体很硬朗,但他们要真吵起来,万一害爷爷气出什么病来,这罪名谁也承担不起。 朱思甜对于裴璟的提早归来,多少也流露出几分不安。 明知道自己和裴璟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但只要一想到两人之间曾经签署过得那份合约,面对裴璟的时候,她总是有些放不开。 在裴老太爷面前,她是裴璟的女人。 过去裴扬还没回到台湾,她尚能硬着头皮演戏,可现在自己和裴扬已经成了恋人,要再装下去,就真的很困难了。 大人们各怀心思,只有裴小川看到老妈终于回国,高兴得跳上跳下。 很会哄小孩的裴扬,这次出门出乎意料的帮裴小川买了好多玩具和礼物。小家伙之前就因为他带着自己见校长一事,对他大为改观,现在更是叔叔长、叔叔短的叫,和他混得好不亲热。 身为“父亲”的裴璟看到这一幕,脸色渐渐变的有些阴郁。 他早就听说自己离开台湾后,裴扬便将朱思甜调到身边做助理,而这次上海工厂发生爆炸意外,他也是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听说了,无奈他远在英国,无法亲自处理。 裴扬将事情处理得很完美,虽然帮裴氏集团将损失降到最低,确实是件好事,但当他看到外界对裴扬的各种好评以及赞叹时,心里还是郁结了好久。 朱思甜会被裴扬以助理的名义带到上海,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结果,以他对裴扬的了解,这个弟弟平时花名在外,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就算想玩恋爱游戏,也没必要挑朱思甜这种笨蛋下手。 最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表面上裴扬和朱思甜两人还维持着上司和下属、小叔和未来大嫂的关系,但事实上,自从进屋后,他已经逮到两人眉来眼去不下数十次! 他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开始重新算计。 吃晚饭的时候,他故意坐在朱思甜身边,一改往日冷漠的姿态,对这位名义上的女友甚是殷勤,夹菜倒水关怀备至,把朱思甜伺候得坐立难安。 在裴扬毫不掩饰的愤怒眼神下,他还故意牵起朱思甜的手,一脸自责地说:“你看我多粗心大意,去英国这么久,回来的时候也没带礼物送给你。明天有空,我带你去百货公司逛逛,买些象样的首饰好好打扮一下。” 朱思甜被他一反常态的改变吓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老板他疯了! 印象中的裴璟,绝对是威严和冷漠的最佳代言人,可现在他却抓着自己的手,深情款款地对她露出微笑。 她尴尬得想要抽回手,他却死抓着不肯放。 坐在对面的裴扬看到这一幕,气得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恨不能将手里的筷子折断-- 该死的裴璟,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裴老太爷和裴小川还在餐桌上,就算他想发脾气骂人,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见朱思甜的小手被某恶人紧抓不放,裴扬气不过地将一只硕大的螃蟹拎到她面前,假意露出微笑-虽然那微笑看上去很吓人。 “你不是最喜欢吃海鲜吗?现在螃蟹正当季,还有蟹黄呢!” 朱思甜不敢吭声,开始努力剥蟹壳。 裴璟瞪了弟弟一眼,不甘示弱地夹了一只炸鸡腿放进她碗里,“这是陈嫂最拿手的招牌菜,尝尝看。” 朱思甜不敢反抗,接过鸡腿猛啃。 裴扬又剥了只大明虾递过去,“这虾味道也不错!” 好不容易吞下鸡腿,她忙不迭又去吃明虾。 裴璟再一次将猪蹄塞过去。 虾肉还没咽进去,她赶忙又吃猪蹄。 裴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裴扬,“你对我未来的老婆很关心啊!” “未来老婆”这四个字,裴扬一听就非常反感。 他回给对方一记不冷不热的笑容,“思甜是我最得力的下属,关心好下属的生活,是老板的职责。”说着,又朝她送了一块牛排过去。 裴老太爷和坐在他怀里的裴小川已经完全忘了吃饭,张口结舌的看着两位英俊的男士,正用食物折磨着家中唯一的女士。 直到朱思甜捂着肚子,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时,裴扬才惊觉事情不对劲。 “你怎么了?” 她可怜兮兮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小声道:“我……我的肚子好痛!” 最后,朱思甜是在裴扬的骂声中被抬上救护车的。 虽然经过一连串的检查,医生宣告病人只是吃太多,但这一路上,裴扬还是恶声恶气地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一边抽抽噎噎地吃着胃药,朱思甜一边在心底抱怨,她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到底都是谁害的啊? 这起消化不良事件,在裴老太爷骂了一句不象话之后,暂时是宣告落幕了。 在裴老太爷看来,兄弟两个就算再怎么不合,也不该把无辜的人给扯进来,更何况看着朱思甜因为吃撑了而被送进医院,早熟的裴小川也不禁吓得大哭,裴老太爷心疼小曾孙,便把两个孙子揪到面前狠狠训了一顿。 裴璟理智些,向爷爷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裴扬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没再任性胡闹下去。 正所谓清官也难断家务事,既然在家里不能正大光明地斗,那么兄弟俩只能把自己对对方的不满转移到公事上来解决。 这次裴扬回国,虽然只有三个月的假期,但因为裴老太爷一句“宁可为别人作嫁,也不肯回家帮忙,这样的行为实在可以称之为大不孝”,裴扬便寄了封信,正式向老韦尔斯递出辞呈。 电话里,老韦尔斯开出无数个条件准备利诱裴扬断了辞职的念头,可裴扬说,自己的爷爷年纪大了,裴家大片产业也等着他去操劳。 老韦尔斯虽然还是很不满,但裴家在商界中的影响力,就算是远在美国的他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 挂断电话之前,老韦尔斯再一次声称,无论何时,只要裴扬想回美国,他兜会敞开温暖的怀抱表示欢迎。 裴扬除了感谢之外,对一直把他当儿子看的老韦尔斯,还多了一份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既然正式向韦尔斯集团提出离职,裴扬这位裴家二少爷的身份和立场,就有了重大的改变,裴老太爷虽然已经不管公司里的大小事件,但他董事长的身份却始终没有让出来。 无论是裴璟还是裴扬,在公司中的地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若是想操控整个董事会,谁都还没有这样的实权。 加上现在裴璟也从英国回台,一个皇帝两个太子,无论看在谁的眼睛里,两人之间的氛围都既微妙又危险。 年节过后,公司开始商讨新一年的工作计划。 由于过去一年获利颇丰,集团也累积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资金,此次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商讨这笔资金接下来的去向。 裴氏是以连锁超市业起家的,再裴老太爷经营的数十年里,虽然增添了很多新的产业,但遍布世界各地的连锁超市依旧是裴氏最具代表性的品牌指标。 所以在会议上,裴璟提纲挈领地指出,虽然这笔非常可观的流动资金足以发展新项目,但不如就把它利用在扩大增添连锁超市的规模上,而董事会一部份成员也非常赞成这项提议。 裴璟在公司管事多年,虽然并未创下什么佳绩,但这么多年来也是有功无过,更何况,裴璟身边还有一个非常得力的助手余纪铭。 这个余纪铭毕业于知名大学,不但人长得干干净净、斯斯文文,才能也是有目共睹的,裴璟能有今天的成就,余纪铭可说是功不可没。 不过,裴璟的这个决定,很快便遭到裴扬的否决。 他在会议上提出,二十一世纪是电子通讯业发达的时代,这个年头,不敢说人手一支手机,但在网络发达的国家,走在时代尖端的人永远追求着最新、最炫的电子产品。 笔记本电脑是很多大学生及上班族必备的工具。 而各家厂商为了提供更好、更方便的选择,而推出的小笔电以及平板计算机,也慢慢走进了千家万户。 裴氏也有属于自己的电子厂,其所生产的手机、mp3已经渐渐打开市场,成为知名品牌,所以裴扬提议,既然这笔流动资金非常可观,不如趁着流行热潮,花重金聘请专业人员,一举攻进电子市场。 裴璟也不满,提出反对意见。可无论他找出怎样的理由,裴扬都能一一化解。 最后,裴扬精采的讲演以及极具前瞻性的分析结果,得到了董事会的一致认同。 在这场毫无烟硝的战役中,裴扬以胜利者的姿态,成功地赢了裴璟一局。 当与会人士一一离开会议室后,裴璟才露出阴郁的表情,“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你喜欢和我争、和我抢的坏习惯,依旧是一点都没变。” 正在整理文件的裴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说,从小到大,我还真不屑和你争东西。” “哼!说得真高尚!” 裴扬并不理会他态度中的嘲弄,只在经过他面前时,侧着脸道:“在某些方面,我的确是个很高尚的人;不像你,明明给不了别人幸福,却要死抓着不肯放,像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卑鄙得令人同情!” 裴璟顿时被激怒,抬眼瞪他。 他无畏地冷笑道:“怎么,被我说到了痛处了?” 偌大的会议室,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不知过了多久,裴璟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是在嫉妒我有一个像小川那么可爱的儿子?还是在嫉妒,我有一个像思甜那么贴心的女友?” 早在裴扬因为朱思甜吃撑胃痛,而紧张得叫救护车送她去急诊室时,裴璟就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掌握到证据,但心思向来敏感的他,已经知道裴扬一次又一次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最大原因,绝对与朱思甜有关。 果不其然,这样的反问,令裴扬瞬间变了脸色,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着脸,在裴璟得意的笑容中,甩门而去。 当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裴璟,以及他的助理余纪铭时,挂在他脸上的得意,才慢慢消褪为一脸冰霜。 余纪铭比裴璟略为年轻些,从外表来看,这个年轻人除了干净利落之外,眉眼之中还透着几分温和。 余纪铭走到他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轻声道:“斗了这么多年,有意思吗?” 裴璟顺势将他拉了过来,强迫他坐到自己的腿上,将俊脸埋到对方的颈窝间。 “就算和他斗真的会很累,我也不想让那个混蛋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面前嚣张猖狂!” 年幼时的自己,虽然很努地的想要博得父亲和爷爷的重视,可裴扬的存在,却总是无情地盖过他散发出来的光华。 一个小孩子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乞求大人的赞扬,却总是落得被忽略、被无视的下场,就算心底原本没有任何不满,经过多年的积怨,也会渐渐转变成恨意。 母亲早亡,父亲另娶,裴家从上到下所有的人,几乎都将小他四岁的弟弟当成真命小天子。 裴璟本不想争,可偏偏裴扬身上的光环太耀眼。他恨、他怨,却没有人能够听得到他内心深处的吶喊。 “你就真的那么在乎裴家的这份产业?” 坐在他怀中的余纪铭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声音温和得似乎可以抚平世间的一切悲痛。 靠在恋人颈窝间的裴璟轻轻一怔。 他在乎裴家的产业吗? 在不在乎,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 裴家的家业,不过是他用来战胜和打击裴扬的工具,为了得到这个工具,他才不得不在爷爷面前和朱思甜演爱情戏。 即使他内心深处最爱的是此刻坐在自己怀里的余纪铭,可他仍然为了名声和权力,不得不将爱人推入阴影。 爷爷无法接受不爱女人的自己,裴家更不能有一个出柜的继承人,如果不是某一天无意间发现裴小川的容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他也不会将心思动到朱思甜身上。 当初他亲自找上门,利用一个小小的疏失威胁她伪装成自己的前女友,也是想要给爷爷吃颗定心丸,妻子、孩子都有了,也就意味着裴家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将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就算这样的决定,令余纪铭不高兴了很久,但在他不厌其烦的哄慰下,余纪铭终究还是接受了他的安排。 这个社会,同性恋并没有普及到所有的人都能接受,更何况像裴家这样的豪门,一旦被爆出裴家大少是个同性恋,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爷爷踢出家门。 在握得大权之前,他只能采取这种下下策。 余纪铭就算再怎么不满,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所以当余纪铭问他,真的这么在乎裴家的产业吗?裴璟并未直接回答。 轻轻拥着怀中与自己相恋多年的爱人,裴璟难得温柔地对他说:“纪铭,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怀中的恋人也不禁因他略带卑微的乞求而心软。 只是当他轻轻点头时,并没有发现裴璟的双眼,在他没看到的时候,迸发出一抹邪恶光芒。 他要得到的东西,就算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成功到手!至于裴扬和朱思甜两人的关系,如今已经引起了他非常浓厚的兴趣…… 朱思甜刚刚从裴小川卧室里走出来,便被身后一股庞大的力道揽住,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嘴巴已被捂住,身子也被打横抱起。 当她回过神时,已经被人绑架到一间豪华宽敞的大卧房中。 定睛一看,这个装修考究,摆设嚣张豪华卧房正是裴二少的“寝宫”。 她被按在床上,扯去了上衣,接着又被对方一顿狂吻,她挣扎了好半晌,终于看清对自己行凶的混蛋,正是满脸猴急的裴扬。 自从两人从上海回来后,因为裴璟的关系,在裴家时他们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往。 就算不小心在公司走廊碰上,她也会硬着头皮,在裴扬略显哀怨的目光中叫一声裴经理。 而白天努力装成正人君子的裴扬,到了晚上就化身为大野狼。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偷袭朱思甜了,只不过今天比较特殊,还没过九点,这家伙就急吼吼地把刚刚哄完儿子睡觉的朱思甜,拎上自己的床。 以灵巧的舌尖把她吻得七荤八素,化身为大野狼的裴扬一边品尝她的唇,一边解去她身上的衣物。 朱思甜娇喘着挡开他的嘴,紧张地悄声道:“被裴璟发现我们的关系就不好了……” 他毫不在乎地边吻边道:“我巴不得他马上就知道。” “喂,你答应过我的……” “我只答应过你暂时不公开,从来都没答应过你可以陪他玩亲亲!” 她红着脸急急道:“我什么时候和裴璟玩亲亲了?” “怎么没有?” 他气不过地暗捏她一把,表情极其委屈地道:“刚刚吃晚饭的时候,你亲了小川,他又在小川被你亲过的脸上补上一记!” 面对他刁蛮的指控,朱思甜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男人明明被人视为商界神话,但在她面前,他却将最幼稚的一面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我又不能阻止他亲小川。” “可他明明就是用间接接吻这种无聊的方式在向我示威。”他越想越不甘心,将她抓过来又是一阵深吻。 如果不是看在裴璟好歹是他哥哥的份上,在那人故意做出间接接吻的挑衅时,他的拳头早就抡过去了! 朱思甜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呼吸的空档,便不解地问他,“你和裴璟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两兄弟见面就斗,已经是裴家公开的秘密,就算在公司里,她也不只一次看到两人因为意见不合而大声争执。 裴扬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事实上,他和裴璟之间的恩怨,还真要从两人童年时期开始算起。 小时候,裴璟总是气他老爸疼自己多过心疼他,长大后又气爷爷不肯将裴家产业全给他。 说起他和裴璟的过去,真可以用人生悲喜剧来形容。 裴璟的母亲虽出身高贵,但因个性太过嚣张跋扈和刁蛮任性,令她的丈夫十分无法忍受。 裴扬的母亲则是当时小有名气的模特儿,人美身材好,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温柔可爱招人疼。 就像天底下千千万万个婚后不幸福,不得不出轨的男人一样,裴扬的父亲因为无法忍受母老虎一样的妻子,而选择了在外面建立小公馆。 裴璟母亲过世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还养了个女人。 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体原本就不好,艰难地生下裴璟没多久,便猝然离世了。 而裴扬的母亲在生下儿子的第二年,就在裴老太爷的允许下,被接进裴家大宅,当上了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就算进门当后妈,她对裴璟这个前妻留下的儿子也是非常礼遇的,可自幼就把自己定位成悲惨孤儿的裴璟,显然并不能接受继母和继弟的到来,两兄弟在成长的岁月中明争暗斗,双亲自然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直到裴扬十七岁那年,两兄弟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剧烈冲突,裴父忍耐多年的怒气终于爆发,他狠狠将两个儿子大骂一顿之后,便带着老婆以度假之名,万分潇洒地出国了。 但谁也没料想到,原本开心度假的两人却正巧遇上飞机失事,夫妻俩一同丧生,裴家也在一夕之间陷入了悲恸之中。 裴扬始终将父母意外去世,当成人生中最大的罪愆,他无法逃避内心的自我谴责,竟一个人拎着行李搬出裴家大宅。 裴老太爷知道他心里难受,在他提出要独居的要求时,并未加以阻止,而是在金钱上提供无限量的资助。 正是在那段最难熬的时光里,他认识了朱思甜,阴霾的世界从此被这缕阳光照亮…… 夜幕渐深,两人躺在床上耳鬓厮磨,裴扬才缓缓说出他和裴璟的这段过去。 做完一番深情告白,或许是为了掩饰羞赧,他霸道地威胁她,“不管你和裴璟之间有着怎样的协议,在本少爷耐性用光之前,你最好把他给我解决掉!” 再让他继续当她的地下情夫,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乖乖把这个角色扮演好! 可惜他郑重其事下命令的时候,怀里那个被他折腾得很惨的女人,早已打着微弱的鼾声,梦周公去了…… 第八章 虽然朱思甜的财力和能力有限,但裴小川并不因为老妈无法提供更多栽培,而变得碌碌无为。 相反的,他头脑好、悟性高,即使才六岁,比起同龄的小朋友们,无论是学业还是各项领域,他的表现都超乎水平。 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也经常诧异地私下谈论,裴小川绝对是个难得一见的小天才。 新年过后没多久,裴小川所就读的学校将要举办一场戏剧表演。 容貌和口才都很受到老师赏识的裴小川,在这次表演中,理所当然地担纲演出男主角。 很快就要到公演的那一天,剧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裴小川,早在一个星期前就通知朱思甜。 朱思甜非常高兴,那天晚上就兴奋的把去学校观看儿子演出要穿的衣服给准备好了。 演出的前一天傍晚,裴小川兴致勃勃地跑到裴璟的书房,满心期盼裴璟能以父亲的身份,与朱思甜一起观赏这出由他主演的舞台剧。 说起来,裴璟虽然不怎么欣赏朱思甜那个大笨蛋,但对她生的这个机灵的儿子还是打从心眼里喜欢的。 只不过喜欢归喜欢,他并没有做爸爸的经验,对小孩子到底是没有多少耐性的,更何况过完年之后,公司里的事情堆积如山,身为裴氏总经理的他,要出席的会议和应酬已经排到半个月之后,别说抽出一整天来看裴小川表演,就连宝贵的睡眠时间,也因为繁忙的工作而不断地在减少。 所以当裴小川希望他以父亲的身份,出席自己所主演的舞台剧时,裴璟不假思索便委婉地拒绝了。 看到小家伙脸上瞬间流露出来的委屈和难过,裴璟多少也有些不忍。 就算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但自从裴小川被他以继承人的身份接进裴家之后,这孩子始终乖巧懂事,而且还把爷爷哄得眉开眼笑。 他这辈子不可能和女人结婚,如果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与纪铭共度余生时,若能一起扶养一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小东西,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尽管他确实有心疼爱裴小川,但他终究不是那种会为了哄一个小孩子开心而放弃工作的人。 当裴小川嘟着小嘴,失望地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裴老太爷和管家站在楼梯的转角处商议着什么事。 小家伙一脸受欺负的样子,裴老太爷全看在眼里,他三言两语打发了管家,便三步并做两步地赶过来,将心爱的小曾孙抱到怀里,一边哄着,一边还小心翼翼地探问他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裴老太爷活到这把岁数,大风大浪见识过了,荣华富贵也享受过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看到子孙幸福、家庭和乐。 裴小川是老太爷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被碰破,别说受委屈了,就是看到小家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老太爷也要心疼个半天。 被抱在老太爷怀里的裴小川虽然没有直接向曾爷爷告状,但明天学校就要演出的事情,他还是很希望家人能够出现,给他鼓励的掌声。 裴老太爷一听小曾孙要主演学校里的舞台剧,立刻双眼冒光地拍胸脯说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早些对曾爷爷说?你放心,到时候曾爷爷一定会坐在第一排,帮你加油打气!” 裴小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是要演戏,又不是参加运动会比赛,曾爷爷干么要加油打气啊? 不过名义上的老爸无法出席,由曾爷爷代替他也很不错。 一老一小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就见裴扬和朱思甜两个人举止亲昵地相偕从门外走进来。 朱思甜的反应非常迅速,看到裴老太爷后,忙不迭地收起笑脸,假装和裴扬很不熟,裴扬倒是一脸无所谓,反正刚刚他借用工作之便,把这笨女人拐到自己办公室的休息室里,狠狠疼爱了好一会儿。 一想到自己在她全身上下恶意地种满了红艳艳的草莓,他就忍不住满脸春风得意,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朱思甜的浓情密意。 裴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没有多问,只是抱着小曾孙坐到沙发上一边呵护疼宠着,吩咐家里的佣人拿零嘴给小少爷吃。 心里有鬼的朱思甜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记后,就急忙跑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看着她逃难般的背影,裴扬的心情很不错。 他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晃到老太爷面前,捏了捏裴小川软软嫩嫩的下巴,又揪了揪裴小川肉嘟嘟的耳朵,把小家伙捉弄得呲牙裂嘴直 喊痛,裴老太爷横眉竖眼地拍开他的手,他才吊儿郎当地坐在两人面前的沙发上。 “你们祖孙俩说什么悄悄话?” “小川的学校明天要演舞台剧,我已经答应小川明天会到场加油了。” 裴扬很感兴趣的挑挑眉,仔细打量着裴小川漂亮的小脸蛋,“小鬼头还会演戏?” 裴小川朝他做了个大鬼脸,“老师都说我是小天才。” 裴扬先是扯开一抹笑,接着猝不及防地将小天才从爷爷的怀里抢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恶作剧地捏着对方白里透红的两颊,用力向两边扯。 裴小川被扯得哇哇叫,裴老太爷则看得好心疼。 裴扬还坏心眼地调侃他,“你不是小天才吗?小天才怎么还会哭哭啼啼叫得这么凄惨?” “你分明就是在欺负小孩子!” 裴小川在他怀里挣扎着又踢又打,裴扬忍不住对他又是捏又是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裴老太爷看这对叔侄的关系相处得很融洽,不禁坐在旁边呵呵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裴扬和小川才像真正的父子;裴璟虽然对这个儿子也很不错,但父子俩相处时,却多了几分生疏感。 裴小川并不讨厌裴扬这个叔叔,反而还会在功课上有不懂的地方时,直接跑到裴扬房里问东问西,长时间相处下来,比起名义上的爸爸,他觉得自己还更喜欢这个爱欺负他的叔叔。 闹了好一阵子,他才乖乖坐在裴扬怀里,骄傲地跟大人解释自己扮演的角色。 裴扬听小川说他要饰演男主角,对此很是感兴趣,又听说裴老太爷也要去学校帮他加油,便自告奋勇地提议自己明天也会抽时间去看热闹。 裴老太爷笑了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他道:“陈乐珊那个丫头最近好像与一个小伙子来往得很密切,昨天和老朋友出去吃饭,还看到她和那个小伙子手牵着手,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 裴扬正把玩着裴小川肉嘟嘟的耳朵,满不在意地笑着,“我早说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偏偏爷爷爱乱点鸳鸯谱,差点就拆散一段美好姻缘。” “哼,我这么操心费力的,都是为了谁啊?” 裴扬没接话,他当然知道爷爷很关心他的婚姻大事,可要不是朱思甜那个笨蛋硬把他当成地下情夫,他也不必明明就正沉浸在爱河里,却不得不在家人面前假装单身。 祖孙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裴家老老少少便这么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裴老太爷向来疼爱自己小曾孙,会出席学校的活动,朱思甜并不意外,让她感到讶异的是,裴扬竟然也跟着一起去。 幸好今天是周末,两人都不用去公司上班。 贵族学校的设施很完善,学校里小朋友们参加表演的舞台也被设计得十分别出心裁。 裴小川今天要参加的舞台表演,是由安徒生童话改编的小故事《国王的新衣》,这是一则带有讽刺寓意的童话,裴小川就演故事里的国王。 别看他人小个子矮,一穿戴上校方特别准备的国王道具服的时候,居然真的有几分欧洲小皇帝的味道。 看着儿子在舞台上绘声绘色地表演,朱思甜在观众席上激动万分。 裴老太爷也没想到自家小曾孙这么厉害,不怯场、不慌乱,念台词的时候声音清脆,表情生动灵活,不但观众席上的学生家长被这个小家伙迷得七荤八素,就连裴扬也没想到裴小川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本事。 这场舞台剧表演得很成功,以裴小川为首的几个小朋友也得到了老师和家长们热烈的掌声。 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故意安排,几家知名报章杂志的记者也在裴小川表演完之后,接连帮他拍了好多特写。 裴老太爷见小曾孙如此大出风头,乐得嘴都阖不拢。 记者似乎对裴家新添成员一事早有所闻,便趁此机会,将裴老太爷抱着小曾孙亲脸颊的一幕郑重其事地拍了下来,紧接着,记者要求他们一家人拍张合照,又顺势捕捉到裴小川绕着裴扬和朱思甜来回转的画面。 裴小川,独占了所有的镁光灯焦点,没想到当初只是一场贵族小学的专访,却变成了裴家未来接班人的披露记者会…… 裴璟是两天后才看到报纸的,报纸上登载的是裴老太爷、裴扬、朱思甜以及裴小川聚在一起,笑的很开心的一张全家福。 虽然报导中并未明确提及,但照片旁边的说明文字,还是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之类的内容挥洒得淋漓尽致。 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大概并不了解裴家的状况,只把裴小川误以为是朱思甜和裴扬的儿子,旁边还极尽所能地提出,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真是羡煞旁人。 还没将整篇报导看完,裴璟就已经气急败坏地将报纸撕成两半,抛至半空。 恰巧此时余纪铭推门而入,见他脸色不善,不由得露出担忧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 他走过去,捡起地上被撕成两半的报纸,当那张和乐融融的合照映入眼帘,他很快便知道情人兼上司的恼意究竟从何而来。 他笑了笑,指着报纸的画面道:“裴扬和小川,的确长得很相像。” 裴璟冷冷抬头瞪着他,似乎对余纪铭的话十分反感。 余纪铭却不为所动地继续说:“其实你也早就看出来,裴扬和朱小姐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了吧?” “你是指他们之间有奸情?” “何必用奸情两个字来形容你弟弟呢?” 余纪铭慢条斯理地将被撕破的报纸收拾好,又转身到酒柜倒了杯红酒端过去,“男有才、女有貌,他们两个很合适。” 见裴璟没有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酒杯,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过酒杯自己喝。 “就算你觉得我的话很不中听,裴扬喜欢朱思甜,也已经是整个裴氏公开的秘密了,况且当初你和朱小姐签定那份合约的时候,并没有明确指出不准她再谈恋爱,既然不能给人家幸福,又何必阻止你弟弟去追求她?” 对余纪铭来说,他虽然能容忍身为上司兼情人的裴璟将一个小孩子带进裴家,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裴璟对孩子的妈感兴趣。 就算他明知到裴璟根本不爱女人,但对方过份在意朱思甜的感情,他心里还是很吃味。 想当初他初踏裴氏,任职裴璟的私人助理,直到最后被裴璟硬生生攻陷,害得他踏入这个圈子,从此与结婚生子无缘,对于这个历程,他心里不是一点气没有的。 可他和裴璟相处了六年,不得不说,除了不能给他名份外,裴璟对他真的很好。 反正男人又不会怀孕生小孩,给不给他名份这件事,计较多了倒也显得他婆妈,况且裴璟不花心、不风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心一意地对他好。 就算他再怎么不甘心,到最后还是被裴璟的真情所打动。 就当他已经开始释怀,做好两人相依共度下半辈子的心理准备,裴璟却突然说裴老太爷想要个继承人,为了这个继承人,他已经吞忍过一次屈辱了。 现在裴璟又因为继承人的母亲与他的弟弟两情相悦,就露出如此妒夫的脸色。 余纪铭看在眼里气在心里,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带了三分嘲讽。 裴璟见状,虽然心里还有几分愤怒,也不敢真的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让他感到愤怒的是,不管怎么说,他才是裴小川名义上的爸爸,可现在媒体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以为裴扬才是裴小川的爹,这种误会令他很不爽,就好像明明属于自己的光芒被别人夺走一样,裴扬做的这场秀,再次引起他内心深处猛烈的妒嫉。 不过,知道余纪铭很在意自己对朱思甜的观感,他也就暂时收敛这股愤恨。 别看他这个情人表面上斯文儒雅,一发起脾气,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他奉上笑脸,轻扯过情人持杯的右手,就着情人的手,一仰头,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余纪铭看着他明显讨好的模样,就算心里还有气,也不好再发作。 算了,至少他愿意放下自尊讨好自己,习惯高高在上的裴璟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很快便把情人哄好,下午两点半,裴璟参加公司召开的股东大会,很难得地,一向不问公司事务的裴老太爷居然亲临现场列席。 别看裴老太爷年事已高,身体状况却健康硬朗得令同年纪的人羡慕有加,而且尽管他早就不参与公司大小事宜,但伴随他多年的助理三不五时还是会向他报告公司的一些情况。 不久前,裴扬向董事会提出,要将今年的活动资金用于开发电子新产品上,裴老太爷在听闻这个消息后没多久,便亲自来到公司,在会议室里从头到尾将这项议案听了一遍。 裴扬之所以会被外界称之为商界神话,并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别看他年纪轻、资历短,眼光独到,手腕强硬的他,几乎每下一个决定,都可以为公司带来莫大的利润。 裴老太爷从小就喜欢这个二孙子,这也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当他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裴扬将市场分析以及各项预算分配规划得完美无缺时,眼中所流露出来的,除了赞叹,还有几分惊讶。 裴璟冷着脸,看着爷爷露出这种表情,心底极不是滋味。 会议刚刚结束,裴老太爷还没来得及和裴扬说上话,就有人把裴扬找了出去。 待人潮渐渐散去,只剩下裴老太爷和裴璟之后,裴璟才以公式化的口吻说:“裴氏到底是以连锁超市业起家,如今他非要将那笔可观的流动资金用于开发新项目上,这种投资并不保险,也许换来的会是功亏一篑。” 裴老太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人有时候要将眼光放远一点,视野才会更加广阔。” 裴璟不怎么高兴地回答,“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把他放在第一位。” 裴老太爷笑了笑,“我始终一视同仁,是你的心态变了,所以看事情的角度才会变。” 裴璟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强行吞下。 “听说下个月月初,公司就要举办周年庆晚会了吧?”倒是裴老太爷先开了口。 “是,裴氏成立三十五周年,我已经吩咐底下的人开始筹划设计会场了。” “嗯,你办事,我放心,希望今年的周年庆能够跟往年有所不同。” “我会尽量满足爷爷的喜好,让周年庆圆满成功。” 裴老太爷满意地笑了笑之后,便背着手漫步离开公司。 如果裴老太爷知道裴扬之所以会在会议刚刚结束,就匆忙跑出办公室,是因为听说朱思甜在厕所里坐了三十八分钟还没有出来的话,肯定要被这个重色轻爷的孙子气得脑溢血。 当裴扬慌慌忙忙跑到厕所门外,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而大声叫着问她究竟怎么了的时候,坐在厕所里的朱思甜真是觉得这回自己糗大了。 生理时钟一向很准时的她,这次mc居然提早两天来报到。 她包包里没带卫生棉,整个办公区,包括裴扬在内,一共四个男子,谁也不可能帮她出门去买卫生棉。 最丢脸的是,mc来得太突然,在措手不及之下,浅色的裙子就这么染上血迹。 出不去,又找不到人帮忙,她只能坐在厕所里支着下巴苦想对策,偏偏对策还没想出来,门外就传来裴扬急切的叫嚷声。 她双颊顿时胀得通红,这种事情若是被裴扬知道,他肯定又会笑话她。 不过他叫得那么急,好像她再不吭声,他就要踹开厕所门闯进来了。逼不得已,朱思甜只能硬着头皮,紧贴着厕所门缝,小声地把自己丢人的处境讲给裴扬听。 门外久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就在她以为门外的他很有可能已经被自己气走时,那人却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她当下气白了脸,早知道他会笑得那么夸张,她才不要把这种丢脸的事情告诉他! 但是笑她归笑她,裴扬到底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他不但乐得顶着俊脸到药妆店帮她买了几款卫生棉,还亲自到百货公司里为她挑了两款性感小裤裤。 他一边挑,还一边征询店员的意见,弄得几个专柜小姐面红耳赤,尴尬得要命。 裴扬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他帮自己的老婆买内衣,这可是爱她、体贴她的表现! 离开内衣专柜,他又在女装楼层挑了两条当季新款的裙子,搞得那些服装专柜小姐忍不住窃窃私语-这帅哥哪里来的?居然亲自买衣服送给女朋友,能够当他女朋友还真是好命得不得了啊! 等他大肆采购完毕,回到公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裴扬就着厕所门缝,将用品一一递进去,里面的朱思甜每接一件,脸都会不由自主地红上几分,待她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裴扬环着胸,以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换上新衣的朱思甜。 这女人原本就长得娇小可人,五官甜美,再穿上他特意挑选的裙子,更像是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小公主。 虽然用小公主来形容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实在很夸张,但朱思甜的娃娃脸,总会让外人以为她还是个大学生。 最有趣的就是,每次被他逮到她丢脸的时候,她都会脸红红的,一副害羞又紧张的模样,让他情不自禁地总想要欺负她、逗弄她,直到把她惹得哇哇大叫才甘心。 “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无缘无故就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别人还以为你遇到想不开的事想寻死去自杀。” “我又不是连续剧里的悲情女主角,干么要想不开的去自杀啊?” 她朱思甜可是天底下少有的乐观女人,就算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裴小川究竟是谁的孩子,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自寻烦恼。 裴扬邪笑着凑近她,低下头,非常暧昧地以唇轻触碰她的耳朵,小声道:“那你可要下番功夫讨好我,免得本少爷一个不开心把你甩掉,你就真变成连续剧里的悲情女主角了!”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举起粉拳砸过去。裴扬接得很准,用大手包住她的小手,顺势扯到唇边亲吻。 她脸涨红几分,不满地嘟囔,“这里是公司,小心会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上司调戏女职员,这题材多美好。” 她气得直翻白眼,拿鞋跟踩他。 裴扬被踩得浑身舒爽,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对着小嘴猛亲,反正这里是他的私人办公室,没有他允许,下属不敢随便闯进来。 朱思甜被他亲得直闪躲,若不是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裴扬根本不打算就这么放开她。 两人刚刚分离,门就被人敲开,令裴扬意外的是,出现在门口的居然是裴璟。 他神色自若地站在门外,看着脸颊绯红、眼神慌乱的朱思甜,“亲爱的,下班了,我订好了餐厅,一起去吃晚餐吧!” 没等朱思甜从惊讶中回过神,裴扬已经走上前来,对裴璟道:“真是不好意思,由于最近公司事务繁忙,我至少要加班到深夜,身为助理的朱思甜,自然也逃不开与我一同加班的命运。”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丝毫没把裴璟的不满看在眼里。 对方冷冷看着他,站在门口,注视着里面的朱思甜,“和我去吃饭。” 裴扬也倏地冷下俊脸,“她还没下班。” “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是个工作狂。”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何必要一一全部告诉你。” 朱思甜见两兄弟又吵起来,忍不住有些担忧。 裴璟还想再争,可外面还没下班的助理,已经开始忍不住对他们投以好奇的眼光,就算裴扬不在乎将事情闹大,他还要顾及着裴氏的形象,况且这个时候和裴扬吵起来,也实在有失他多年来维持的高傲形象。 他不甘心地看了朱思甜一眼,用命令式的语气对她道:“既然今天要加班,那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去吃饭。” 语毕,不再给裴扬打击他的机会,他脚跟一旋便迈步离开。 只是表面上的镇定自如,在踏进电梯后就瞬间瓦解,看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裴璟略略松开领带,冷若冰霜的表情立即转为充满恶意的讽笑。 裴扬和朱思甜之间的关系,果然很不寻常…… 回想起不久前,他收到那份关于两人八年前曾秘密交往过的报告,裴璟英俊而冷漠的脸上,渐渐浮上一抹算计的微笑。 第九章 裴氏集团三十五周年的庆祝宴会上,来往的宾客自然是络绎不绝。 由于朱思甜和裴璟之间的关系,并未透过任何管道大肆公开,所以在这次的周年晚宴上,身为裴氏集团中的一名普通员工,朱思甜以低调的姿态出现宴会上,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只有私底下和她关系很好的小敏,趁着晚宴抓着她套话问八卦。 公司里最近都在盛传,她和裴家二少来往密切,小敏身为她的闺中密友,消息怎么能落于人后? 其实也不用怎么套话,朱思甜红通通的双颊早已说明了一切。 “也就是说,你和裴二少真的在偷偷交往了?” 朱思甜很怕小敏的大嗓门会在无意间泄漏这个秘密,急忙拉着她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低声道:“你都说是在偷偷交往了,干么还叫那么大声?” 小敏一脸的不可思议,用夸张的语气指着朱思甜说:“有没有搞错?你长得又没我漂亮、身材又没我正点,最重要的是,你身边还带着个小川,裴扬居然会看上你这大笨蛋?” 朱思甜被她嫌弃得直扁嘴。这该死的小敏,何必把人家说得那么差! 幸好小敏还不知道自己和裴璟私底下签的那份协议,否则这女人不晓得又要口无遮拦地说些什么。 “你说你究竟哪里好?裴扬怎么会看上你?” “我天生丽质、人见人爱啊!” 最重要的,是她和裴扬早在八年前就彼此许下了终身。 虽然对于八年前的事情,她早就不复记忆,但裴扬却对她说,他们两人都是彼此的初恋,感情好到没话说。 不管裴扬说的是真是假,重要的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自己确实是很开心、很幸福。 小敏眼红了好一阵,才满脸暧昧地说:“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这笨蛋会嫁不掉,如今裴二少肯牺牲色相和他未来的幸福把你领回家,你可以不用担心会变成独居老人了。” 接着拍拍她的肩,又道:“好好加油!像裴二少这种镶了钻的好男人,逮到了就千万不要放过!” 直到小敏在宴会上看到以前的熟人,这才把她抛到一边,和老友叙旧去。 站在原地的朱思甜忍不住将眼睛瞟向不远处,正热络寒暄问候宾客的裴扬身上。 今天这种场合,身为裴家的二少、裴氏的老板之1,他身上打扮得非常得体而隆重- 剪裁合度的西装,将他颀长的身材衬托得更修长英挺,再加上时尚的发型,俊美的五官,风趣幽默的谈吐,恰到好处的进退应对…… 好像从他的身上,她还真挑不出太多缺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呃……如果裴扬知道自己把他比喻成西施,肯定又要在她耳边哇哇大叫了。 一想到那种画面,她不禁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那个优秀的男人,曾在自己耳边承诺,他要和她牵手过一辈子。 满满的幸福,让她的俏脸染上淡淡的红晕。女人果然是恋爱的时候,才是最美。 正沉浸在幻想之中,裴璟却突然出现,让朱思甜的笑颜顿时僵住。作为今天宴会上的另一位男主角,裴璟的气场及魅力,并不比自己的弟弟逊色多少。 面对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总是以威严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男子,即使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但朱思甜每次一见到他,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胆怯畏缩。 “看得出你似乎并不喜欢和我单独相处。”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询问,朱思甜也不知该做何回答。 这个人曾经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现在是自己心爱男人的哥哥,更是她名义上的男友,儿子名义上的父亲。 可尽管他们之间有这么多层关系,却丝毫无法让她对他产生任何亲近感。 她僵硬地笑了笑,下意识地以目光寻找能给她安全感的裴扬,可对方却忙着和宾客打招呼,根本看不到她拼命投过去的sos信号。 裴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略侧过身子,状似不经意地挡住朱思甜的视线,也无情地隔绝了她和裴扬眼神交流的机会。 “我们之间的那份合约,是不是影响了你和裴扬之间的感情?” 朱思甜大感惊讶地抬起头,她没想到裴璟竟然会问得这么直接。 他笑了笑,朝正在宾客间穿梭游走的裴扬望去,“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魅力。” “其实你也吸引了很多爱慕者啊!公司里很多女员工当初都是冲着你来面试应征的。” 裴璟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可惜我并不喜欢女人。” 自觉说错了话,朱思甜的表情当场变得很尴尬。 事实上当初得知裴璟喜欢的是男人,她也很惊讶,后来,当她和被裴璟深爱着的余纪铭有所接触,更是不由得替两人之间永远无法公开的关系,感到遗憾。 尽管时代进步,但台湾还没开放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恋情,会得到社会大众赞同、祝福的程度,且裴家又是一个体面的豪门世家,一旦裴老太爷知道裴璟喜欢的是男人,搞不好裴璟在裴家的地位,就真的会一落千丈,甚至难保不会被赶出家门,也难怪当初裴璟会将主意打到她头上,主动和她谈条件。尽管欺骗老太爷并不是件好事,但她也开始同情起他无法与恋人共结连理的苦衷。 “你说,如果裴扬知道我的性向,他会怎么做?” 朱思甜急忙摇摇头,做出发誓的手势,“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他,更没有向他透露你的性向。” 想当初,任凭裴扬怎么威胁拷问,她都谨守承诺,坚决没有向裴扬透露出半点口风,这是她做人的原则,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更何况裴璟除了为人冷漠一点、表情严肃一点,在生活上对小川和自己的照顾,绝对是没有话说的。 有时候,她甚至很感谢裴璟的出现,否则以她的经济能力,怎么可能送小川去那么好的学校读书? 做人就是要知恩图报,不管裴璟的手里还握着对她不利的证据威胁她,但在儿子的生活和教育上,裴璟却相当善尽父亲的责任。 面对她急切的解释和辩白,裴璟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如果我说,我肯与你解除那份合约,但是有一个条件,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在朱思甜不解的目光中,他微笑着将脸凑近,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与此同时,裴扬正好朝这个角落投来视线,也将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暧昧画面尽收眼底…… 和往年举办的庆祝晚宴不同,一向不喜欢出席这种场合的裴家老太爷,今天居然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以极其隆重的方式现身会场。 旁人或许不知道那粉雕玉琢的小娃是何许人也,和朱思甜相识多年的小敏却一眼就认出那小男孩的身份。 小川?! 那不是朱思甜那个漂亮又可爱的儿子吗?他怎么会和裴家老太爷一同出现在这里? 但今天前来参加晚宴的宾客实在太多了,虽然小敏急着想找人解答心中的疑虑,茫茫人海中却遍寻不着好友。 而那个唯一能为小敏解惑的当事人朱思甜,自从和裴璟单独谈了一会儿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呆呆傻傻,一副中了邪的模样,裴扬好几次借机和她说话,她都答非所问,心事重重。 他虽然心急,很想揪着她问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奈这种场合宾客过多,他实在找不到机会对朱思甜动用“私刑”。 对于裴老太爷和裴小川的突然出现,在场的所有客人都好奇的交头接耳,相互询问,只有少数人心思敏捷,仅仅从裴小川那神似裴家人的长相,就判断出他肯定与裴家两位少爷关系密切。 相较于失魂落魄的朱思甜,说出所谓的交换条件后,裴璟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他以裴氏掌舵人的身份上台致完词,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将正与裴老太爷聊天的裴小川拉到身边。 所有的人都对裴璟的这番作为感到疑惑,但也都屏息等待着裴大少接下来的举动。 “相信今天到场的宾客,对于这个孩子的身份都心存疑问,其实我本人也是考虑了良久,才决定在今天这个盛大的场合中,正式向大家公开介绍他。” 裴璟站在众人面前,一把将满脸不解的裴小川拉到身边,“我想很多人已经看出,这孩子的容貌与裴家人十分相似。没错,他叫裴小川,是我不久之前无意中找回来的亲生儿子……”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包括裴扬、朱思甜、小敏、裴小川,以及站在舞台边的余纪铭,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奇怪的表情。 裴璟眼含愧疚的看着身边的裴小川,继续告白,“我和小川的妈妈相识在八年前,她是一个非常可爱又善良的女孩子,能够认识小川的妈妈,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只不过……” 他突然眼露悲伤,带着哀伤的表情看向众人。 “当时我们年纪太轻,并不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因为一件小小的误会,我们分手了,而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怀了我的骨肉,直到不久之前……” 他的话声就此顿住,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朱思甜脸上。 顺着他的目光,所有的人也都把视线投向她。 蓦然备受众人瞩目,她此刻就像一只被强光照射的惊恐小猫,茫然无助却无路可逃。 站得离她很近的裴扬,皱着眉头,静静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经过一阵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裴璟语气低沉道:“直到不久前,我才无意间在公司里发现了她的存在,更让我意外的是,她的身边居然已经有了我的骨肉。” 说到这里,他缓缓走到朱思甜面前,一把将她的小手握进自己的大手之中。 在小敏目瞪口呆的瞠视中,在裴扬灼热恼怒的视线中,在裴老太爷一副看好戏的等待中,在余纪铭阴沉着俊脸,死死盯着裴璟的目光中,他就这么将她揽到自己的身边。 不仅如此,他更目光深情地对她承诺,“思甜,虽然几年前的那场事故,让你丧失了一部份记忆,但我还是要对你说,从今以后,我会给你幸福的……” 这是一场浪漫而又戏剧化的求婚惊喜! 在裴璟如此深情的告白中,众人彷佛也亲眼见证了他们的恋爱过程:男主角和女主角年少时相爱,又因误会分手,女主角怀上男主角的子嗣,可男主角却不得而知。 许多年后,男主角和女主角重新相遇,让男主角意外的是,女主角的身边早已经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 裴璟今年三十二岁,英俊多金,事业有成,但外界从来都捕捉不到关于他的任何绯闻,就算他身边围绕着的女人无数,也从不见他对谁透露过半点好感。 如今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自己不但找到失散多年的恋人,更找回了亲生骨肉,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因为被裴璟紧紧拉着的那个漂亮小男孩,五官的确和裴家人有七、八分相似,更何况裴小川还是被裴老太爷亲自牵着手领进会场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坚定地认为,裴璟多年未娶,是因为他就是这天地之间硕果仅存的痴情种。 如今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宣布他们的关系,等于变相地向朱思甜求婚,看来裴璟接下来很快就会迎娶她过门,正式给裴小川名份。 裴璟突如其来的这番举动,转瞬间已被众宾客引以为美谈,更有许多未婚女性对遭遇有如罗曼史小说女主角般的朱思甜嫉羡有加。 而裴璟则被众人冠上痴情王子的封号,如果现场有编剧,那么刚刚所发生的那一幕,绝对会变成收视率创新高的偶像剧题材。 可是,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裴璟的这番告白却让某些人在震惊之后,露出愠怒的表情。 余纪铭紧紧锁住裴璟的目光,偏偏裴璟只顾着深情凝望着脸色苍白的朱思甜。 小敏也很想把那个偎依在大老板身边的女人揪过来,厉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和裴家二少在搞地下恋吗?为啥眨眼之间,真命天子居然从裴二少变成了裴大少? 但唯一做出反应的只有满身狂怒的裴扬,在裴璟深情注视着朱思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个大步冲上台,想将朱思甜从裴璟怀里抢了过来。 “我听你在胡说八道!”他突如其来地失控怒吼,打断了现场原本温馨感人的氛围。 裴璟冷冷地看向怒发冲冠的弟弟,一脸不赞同地将她护在身后,“不准对你未来的大嫂如此无理!” “未来大嫂?”裴扬气得咬牙切齿,颤抖地指着朱思甜,“你问问她自己,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男人。” 裴璟淡淡笑着,“她真正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是你。” 裴扬已经和他无话可说,他将目光狠戾的盯向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朱思甜,“你躲在他身后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过来!” 朱思甜却没如他所愿地滚过去,她动也不动地站在裴璟身后,一副为难委屈的模样。 裴扬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突然觉得胸口被什么重重一击。 昨天他们俩还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好得像连体婴,眨眼之间,她居然就翻脸不认人,像小媳妇一样乖乖巧巧地站在裴璟那混蛋的身后? “裴扬,对你大嫂说话客气一点!” 听到“大嫂”这两个字,裴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无视裴璟的存在,狠狠瞪向躲在后头的那个女人,“大嫂,你真的要嫁给他?” 面对他的质问,朱思甜依旧绷着小脸,紧闭着双唇,就是不肯回答他一个字。 见她丝毫没有向自己解释的意思,裴扬的心口彷佛被瞬间掏空,充满了无法抓住自己心爱东西的无助感,这个时候,哪怕朱思甜随便和他说点什么,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在场的宾客张口结舌地看着裴扬闹场一般的行径,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面对裴璟恶意嘲弄的微笑,面对周围人群的窃窃议论,面对朱思甜无动于衷的冷漠,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小丑! 如同受伤的野兽,裴扬蓦地发出愤怒的嘶吼,因为若不这么做,或许他真的会失去理智。 他是身娇肉贵的裴家二少,在商界更是叱咤风云、倍受尊重,可此时此刻,他却像疯子般站在这里,和一向喜欢与自己为敌的大哥争女人! 偏偏那个被两人争夺的女主角,面对他的嘶喊,竟然那么无动于衷又漠不关心。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朱思甜。 她真的是很多年前,那个第一次遇到自己,就被他给迷得撞到大树的小呆瓜吗?她的灵魂被人偷换了吧?也或许,她们只是拥有同样容貌的两个人而已。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再次见面时她已失去了记忆,但这段日子他们爱得那么浓烈,他几乎有种他们其实从未分开过的错觉。 可是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搂着两人爱情结晶,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着重聚喜悦的,不是自己,而是裴璟! 如果他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小丑,那么毫无疑问的,他成功了。 恍然大悟之后,裴扬突然笑了起来。 他顺手拿起身旁服务生手中盛满液体的酒杯,对着朱思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狠狠地泼去。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他冷冷笑道:“真看不出来,你伪装出来的天真,竟然可以把我骗得这么凄惨!” 暗红的酒液,就这么从朱思甜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见她毫不反抗,依旧沉默,他笑得更冷,“耍我耍了这么久,你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裴璟尚未做出任何反应,站在一旁的裴小川却已经无法继续忍受裴扬对母亲的恶意攻击,他用小小的身体猛力撞开裴扬,铿锵有力地朝他大吼── “我妈咪是好人,我不准你们这样欺负她!” 他的身高虽不及朱思甜的一半,但仍勇敢地挡在朱思甜的面前,晶亮的目光逐一向裴璟、裴扬以及众人扫去。 “她从来都没有耍过谁!她只是为了让我过更好的生活,才签下了一份不平等合约……”接着,他控诉地瞪向裴璟,疾言厉色地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她,现在却背叛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语毕,他转身拉住朱思甜的手,仰起小小的脸蛋,语气坚定地道:“妈咪,你放心,从今以后,由我来保护你。” 直到此时,一颗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顺着朱思甜的脸颊滑落。 裴小川踮起脚,将她的身体往下拉,努力举高手用衣袖为她拭泪,“妈咪不哭,我们走。”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众人屏着呼吸的注视中,就这么手拉着手离开了会场。 裴扬呆若木鸡,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就连对自己今天所制造出的混乱场面非常满意的裴璟,也被裴小川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措手不及。 他尚在思索该如何收拾残局,看了好半晌热闹的余纪铭,却突然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掴了他一记耳光! 临走前,余纪铭非常潇洒地撂下一句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从现在开始,gameover!” 裴家两兄弟在周年庆晚宴上搞出来的天大闹剧,很快便被媒体当成是头条新闻沸沸扬扬地炒作了起来。 裴老太爷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小曾孙和朱思甜走出宴会的那一刻,便被气得转身离开现场,但看到新闻媒体加油添醋后的报导,更是差点被气得住进医院。 面对自觉做得太过份,事后前来请罪的裴璟,他淡淡地道:“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们,私底下背着我搞的那些事? “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知道你和你那个助理的关系,没有上司和下属那么简单。” 在裴璟震惊的表情中,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爷爷年纪虽然大了,但眼睛可没瞎!” 老实说,裴老太爷在刚刚得知裴璟的性向时,也曾动过念头,要在事情被揭穿之前拆散两人。 可裴璟自幼就没了母亲,又得不到他父亲的疼爱,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不停的被拿来跟倍受宠爱的裴扬互相比较,久而久之,他开始变得冷漠难以亲近,对裴扬更是抱着异常的恨意。 这种扭曲的心态,已经随着岁月的增长,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对裴老太爷来说,虽然他确实非常挂念着当年负气离开台湾的裴扬,可同时也时刻关心着裴璟的一切。 两兄弟都是他的心头肉,无论偏向哪一个,让另一个伤心难受,都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当他得知裴璟喜欢男人这件事之后,并未以强硬的手段逼着他改变性向。 至于裴小川的突然到来,裴老太爷不是没有怀疑过的。 不过小东西的容貌与裴家人实在是很相似,说不定真的是六、七年前,裴璟在外面风流时留下的种。 所以老太爷便在心里盘算,要将小川以裴家的继承人身份来抚养,至于裴璟,如果他真的喜欢男人,只要不闹得太难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了。 后来,裴扬决定辞职归国,更让老太爷长久的担忧落了地,他甚至开始乐观地期待,在不久的将来,兄弟俩能够尽释前嫌,齐心协力地共同执掌公司大权。 然而没有多久,亲信们便私下告诉他,裴扬和朱思甜关系暧昧,裴老太爷年纪大了,如果年轻人之间真的有感情,他自然不会举手反对。 其实他也有私心,朱思甜是小川的妈咪,裴璟又是同性恋,如果有一天裴扬真的和思甜在一起,或许兄弟之间向来恶劣的关系,可以藉由小川来改善。 但他万万没想到,为了打击弟弟,裴璟竟然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搞出这么一出丑闻。 听到爷爷说出这番话的裴璟,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为了替自己争一口气,而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差点害得爷爷病倒住院不说,爷爷多年来对自己的理解包容,他却毫无知觉,甚至毫不领情。 种种愧疚油然而生,令裴璟无地自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突然对自己过去紧抓不放的一切感到茫然。那些胜负、权势,真的都是他想要的吗? “总之,我年纪大了,将来的天下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如果你们觉得这么折腾下去很好玩,那以后的事,我也不想再管了。” 面对爷爷瞬间苍老了几分的面孔,裴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走出老太爷的书房,就看到裴扬正靠在外头阳台的栏杆上吸烟。 裴扬从小就有轻微的洁癖,诸如烟酒这类东西,他平时是能不碰就不碰的,然而一旦他碰了,就说明他现在的心情焦躁到必须藉由外物来平息的地步。 裴家宽敞明亮的阳台里,散发着浓重的烟草味。 两兄弟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默之中,裴扬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过去给他。 裴璟犹豫了好一会儿,接过,点燃,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地吸着烟。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裴璟才在烟雾中幽幽说道:“我不否认我嫉妒你,但我绝不会向你道歉的。” 裴扬冷笑着吸了口烟,低下头没说话。 见状,裴璟将只吸了几口的烟蒂扔到地板上,用脚踩灭,“你都听到了吧?我真正喜欢的,是一个男人。” 裴扬依旧没有吭声。 裴璟和裴老太爷刚刚在书房里说的那番话,他确实听得一清二楚,对于裴璟喜欢男人这件事,他也很意外。 “想知道我为了让你在这场宴会中出丑,和朱思甜做了什么样的约定吗?先前我曾利用她工作上的小失误,威胁她答应我的要求,她为了不吃上官司,才迫不得已和我签下合约…… “而昨天的那场宴会里,我又叫她选择,如果想要提前解除这合约,条件就是……”在裴扬催促急切的目光下,他继续道:“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或是她被别人质问了什么,都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裴扬冰冷的脸色因为这样的答案而遽然瓦解,丝毫未察觉夹在指间的烟蒂在慢慢烧尽,几乎要烫到他的手指。 “她果然很讲信用,无论你如何发怒、如何质问,她始终保持沉默,期待合约结束以后,你们就能光明正大地长相厮守。” 时间彷佛凝结了,裴扬就这么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烟蒂烫得他手指疼痛,他才恶狠狠的将之扔到地上,狠狠踩灭。 下一刻,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忿忿地从牙缝中迸出话来,“裴璟,你真卑鄙!” 撂下狠话后,裴扬转身,飞也似的跑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裴璟自嘲地喃喃道:“是啊,因为太卑鄙,我好像将要失去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朱思甜和裴小川在那场丑闻发生之后,竟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裴扬找了好久,始终毫无所获。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差,每次只要一想到宴会中自己失去理智向她泼酒的那一幕,他就被后悔之情折磨得痛不欲生。 这天,他刚从常去的酒吧走出来,就被一道陌生的声音叫住,回头看去,对方是一个长相很斯文的年轻男子,男子大概三十来岁,穿着很讲究,气质很儒雅。 裴扬看了很久,都没看出对方究竟是谁。 那人向他走过来,朝裴扬笑道:“八、九年不见,你不至于连自己的学长都认不出来了吧?” 想了好半晌,裴扬才脱口叫道:“欧子东?!” 对方点点头,“好多年不见,听说你之前在美国混得还不错?自从毕业之后,我就被家人送到日本去,说起来,这次回国还不到一个月,很多老同学却都已经联络不上了……” 他径自说着,裴扬则努力消化着再见到欧子东的震惊。 想当年欧子东绝对是a大的风云人物,样貌好、成绩好,是系上有名的大才子,然而当年也就是因为欧子东,才让他和朱思甜之间大吵一架,最后甚至不欢而散。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是他的生日,他满怀期待地想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和朱思甜一起度过。 结果她迟迟未归,他放心不下,打算出门去接她,却亲眼目睹她被欧子东抱在怀里的画面,盛怒之下,他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与欧子东大打出手,但朱思甜不但不认错,还劈头痛骂他冲动霸道不讲理。 他失去理智地和朱思甜分手,并在她哀怨的目光中,转身就走……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导致他和思甜分手的罪魁祸首,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裴扬的情绪很是复杂。 这些年来,他不只一次地想过,当年朱思甜之所以拒绝和他一起出国,也许与欧子东有着莫大的关系,就连裴小川,说不定也是朱思甜和欧子东的种。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对了,你和思甜的孩子,现在应该有七岁了吧?”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裴扬,被对方突然丢来的询问攻了个措手不及。 “我和思甜的孩子?” 欧子东挑挑眉,“怎么,你们后来没有留下那个孩子?” “什么孩子?” 裴扬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会吗?会是小川吗? 可是小川只有六岁,如果他和思甜真的有过孩子,现在至少也要七岁了。 “当年思甜在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突然昏倒,是我将她送到医务室的,医务室的老医生检验出她怀有身孕,她还拼命求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她当时的身体很虚弱,我看她走得摇摇晃晃,就扶着她回家,结果你还因为误会我和思甜关系暧昧,和我大打出手。” 忆起当年的往事,欧子东显然仍旧记忆犹新,如今事过境迁,他也觉得那场误会很是可笑。 但裴扬的表情就没有那么惬意了,他一把扯过欧子东的衣领,“你是说,思甜之所以会靠在你怀里,并不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私情?” 欧子东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失笑,“怎么可能?全校的人都知道你们两个是一对情侣,别说我对思甜根本没有那种感情,就算我真的对她有好感,我哪里比得过裴家的二少爷啊……” 裴扬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欧子东突如其来揭露的事实,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他一度以为,朱思甜和学长关系匪浅,即使到了国外,也想象两人一定是在朱思甜和他分手以后,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可欧子东刚刚的那番话,却瞬间打破了他这么多年来的误解。 既然一切都是他的误会……当年思甜为什么会拒绝与他一起出国? 还有,小川如果不是欧子东的,更不会是裴璟的,那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第十章 当裴扬透过特殊管道,找到当年朱思甜出事后所住的那所医院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虽然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但终究被他问出当年的主治医生。 “你说那个朱小姐啊?她当时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情况非常特殊……” 面对裴扬的询问,医生翻出当年的病例,仔细检视上头的术语和注记良久,才缓缓道:“她当初之所以被送进医院,是因为遭遇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听到车祸这两个字,裴扬的脑海中顿时出现朱思甜额头上的那块深深的疤痕,胸口也难以抑制地难受起来。 “据送她过来的急救人员说,那是一场连环车祸,造成了七死九伤,她算是幸运的了,另外有两个男患者还因此导致终身残疾。” 医生扶了扶眼眶,又继续看病例,“因为她被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了身孕,当时医生用药都非常小心,很害怕会影响她肚里的胎儿……” 听到这里,裴扬紧张地抬起头,“那个孩子呢?后来保住了吗?” 医生翻了翻病例,点点头,“所以我说她是一个很特殊的病人,在医院昏迷了好几个月,肚子里的小孩居然安然无恙,如果按出生证明来看,那孩子现在应该有七、八岁了吧?” 对方笑了笑,“帮她接生的是我太太,她说那个小家伙是她看过的最漂亮的小婴儿,浑身雪白,肚脐眼边上有一颗红痣,老人都说,小婴儿肚子上长痣,长大后绝对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裴扬猛然想起,裴小川的肚子上就有一颗大红痣,可是算算时间,裴小川的年纪却与医生说的那个孩子很不相符。 他又仔细地询问一番,医生被他问得无奈,不得不把出生证明给他看。 “负责接生的医生是我太太,这件事我不会记错的,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说那孩子今年只有六岁,那么或许是家长算错了,或者故意谎报。” 裴扬恍然大悟,并开始在心底诅咒朱思甜那个大笨蛋,确实很有可能做出算错儿子岁数这种蠢事。 但在诅咒她的同时,他又感到兴奋难当,这么说来,小川确实是他的儿子没错了!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说着,医生从身后的铁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支款是很旧的手机,外面还用薄薄的夹炼袋保存。 “这支手机是那位小姐进医院时,送她来的警察交给我保管的,她出院的时候,正好赶上我老家有事,所以这支手机始终都没有机会还给她,既然你说你是她的朋友,那就麻烦你将手机还给她吧!” 裴扬接过电话,手指突然有些颤抖,因为那支手机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更让他怵目惊心的,是手机上还残留着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拜别这位主治医生,裴扬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直到坐进车子里,脑海中还在不断重复着医生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疲惫地揉了揉紧皱的眉头,眼角扫过那支被封在袋中的手机。 拿过手机把玩了一阵,他试探性的按住开机键,发现手机的电池居然还有一点电。 开机后,屏幕上形影亲昵的两人顿时勾起裴扬太多美好的回忆,那是在朱思甜死缠烂打的要求下,他才答应和她一起拍的大头照,照片里的两个人亲亲密密地抱在一起,笑得好夸张。 他轻轻地摸了摸屏幕上她的脸,记忆彷佛一下子被拉回从前。 把玩之前,他不小心按到拨出键,才发现手机里所储存的拨出纪录,居然都是他出国前用的那支号码。 让他意外的是,里面还有一则未寄出的语音留言,刚刚按下播放键,就听到朱思甜那略带哭意的声音。 “裴扬,为什么你都不开机?你好过份,生人家的气居然生了那么久,那天送我回家的学长,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暧昧,我之所以会对你发脾气,那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我才二十岁,大学都还没有念完,这个孩子来得好突然,我当时心情很乱,你又和学长吵架,我情急之下才答应和你分手的。 “其实我只是想用这种任性的方式留住你……” 说到这里,她嗓音中的哭意也越来越明显。 “这几天我忘了缴电话费,我刚刚向同学借了钱补交,就收到你说要出国的简讯,你问我会不会和你一起走,我现在就坐在要去机场的出租车里。” 录音档里的声音非常甜软娇嫩,比起八年后的朱思甜,这时候的她更是像极了一个可怜的小孩子。 她对着电话很无助地向裴扬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像每次两人吵了架之后,都是她主动向他道歉认错一样,姿态可怜、语气真诚。 就在裴扬听得心酸难过之时,一道刺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那是紧急煞车的声音,他也因为这个声音,而倏地头皮发麻。 话筒里传来她惊恐害怕的尖叫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撞击的声音传来。 有人在高声叫着什么,电话里的朱思甜似乎很痛,哭着对旁边喊,“我怀孕了,救救我的孩子,请帮我打电话给我男朋友……他叫裴扬,手机是……” 当时场面似乎很乱,裴扬还想再听下去,可接下来的声音,却因为有人不小心碰到按键而彻底中断。 他不敢相信地再一次重新听过。 每次当朱思甜痛苦地对着别人喊“救救我的孩子,请帮我打电话给我男朋友”这句话时,他的心脏都会跟着颤动。 他忽然想起,当时他在机场等候她出现,因为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打电话给她,所以把手机关上,后来朱思甜爽约,他也意识到两人已经走到尽头的事实。 他不敢面对被抛弃的事实,才逃避般的将被她认为是危急时唯一的依靠给丢进垃圾桶。 如果当年他肯面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他的手机没有关机,如果他在抵达美国的那一刻立即买返程的机票……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滑过的眼泪,裴扬第一次对自己的任性,感到懊悔不已。 “小姐,你确定还要再来一份吗?” 某寿司店的服务生,担忧地看着朱思甜桌子上迭满的大盘小碟,再看向她那因塞满食物而鼓起的腮帮子,面有难色地问。 好不容易将嘴巴里的食物吞到肚子里,她拍了拍鼓胀胀的小腹,对服务生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怕我没钱付账吗?” 说着,她豪气万千地将几张千元大钞拍到桌子上,恶狠狠地说:“我还要再来十份!” 服务生的心脏跟着颤了好几颤,虽然还想再劝下去,但客人就是老大,他只能叹息着摇头,转身通知厨房准备食物去了。 半个小时后,朱思甜可怜兮兮地再次因为吃撑了而被抬上救护车。 当医务人员训练有素地将她塞进车子里,她还在不满地大吼,“我只是说肚子有点疼,你们也不用这么夸张,把我送到医院里面去吧?” 协助医务人员收拾她随身携带物品的寿司店服务生,手脚利落地将她的包包放到救护车上,与此同时,他还很认真地对医务人员报告,“我很确定,她在我们店里吃了整整七盘寿司,喝了三杯饮料……” 随着医务人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朱思甜原本捂着肚子的手,也忍不住上移捂在自己脸上,这次她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是谁说失恋之后,努力吃东西就能忘记痛苦的?她要把那个人拖来毒打一顿!她不但没有忘记失恋的痛苦,还很愚蠢地把自己吃到医院里。 自从在宴会上,她被裴扬怒骂并且当众泼了一杯酒后,就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幸好小敏够朋友,不但提供住处,还在闲暇时间帮她带小孩。 虽然事后小敏对于她当时所做的那些蠢事,把她痛骂了一顿,但她其实也是很无辜的受害者好吗? 先是被裴璟抓到小辫子,藉此威胁她签定那份不平等合约,原本以为只要裴家肯出钱让小川去贵族学校读书、受良好的教育,她就已经很满足,岂料裴扬的出现,却从此令她安稳的生活泛起了层层波澜。 也都是为了他,当裴璟提出解约条件的时候,她才会想也不想地立刻点头答应。 没想到裴璟竟然玩阴的,不但陷害她被裴扬误会,还让她变成了把男人玩弄在掌心的蛇蝎女,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怎么还有脸再去公司上班? 她索性当起小鸵鸟,不但整天躲在小敏的窝里自怨自艾,还拜托小敏帮她递上辞呈。 小敏狠狠骂了她一顿,才对她说,她不在公司的这几天,裴家二少正翻天覆地地寻找着她的踪迹。 朱思甜心里想,他还找她要干么?难道那杯酒他还嫌泼不够,准备再泼她一脸热汤吗? 虽然伤心难过,她也没忘了嘱咐小敏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下落。 只不过在躲了将近一周后,她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苦涩,想要学电视里失恋后的女主角,用疯狂败家的方式来排解失恋的痛苦。 可是啊,她银行存款有限,钱包里钞票又少,疯狂购物的计划落空,她只能找家口味好,价钱还算公道的餐馆吃饭。 她一边吃,一边把自己当成电影中的苦情女主角。 明明就想忘记,可是却忍不住回忆着和亲亲爱人之间甜蜜的一点一滴,越回忆越想哭、越想哭就越是想拿什么来填补心中的空洞,不知不觉吃了好多东西,她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被撑得快要爆炸。 孤零零躺在医院里的朱思甜在吃了好几颗消化药,又打了两大瓶有助于消化的点滴后,快要被撑破的肚子总算不再那么难受。 为了避免儿子担心,她偷偷打电话给小敏,让她一定不要将自己差点被撑死的事情告诉小川。 小敏得知她被送进医院后非常震惊,听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更加震惊。 当然,震惊的同时,她还不忘在电话里把朱思甜狠狠骂了一顿。 朱思甜非常委屈,她只是吃撑了而已,又没有出去抢劫杀人,小敏干嘛每次都那么凶巴巴地骂她? 不过骂归骂,小敏还是很有道义地要她安心养病,自己一定会把小川照顾得白白胖胖,肯定不会缺斤少两。 切断通话后,她十分可怜地继续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 看着邻床的病患身边有家人陪伴,朱思甜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也不受控地啪答啪答直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意识渐渐沉下去的时候,还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变成小娃娃,一会又梦到自己和儿子在一个漂亮的大房子里玩耍。 当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阳光透过急诊室的自动门照进来,暖暖的,很舒服。 她伸了个懒腰,眼角不经意瞥向到邻床的女病人,对方对她笑了笑,她有些尴尬地也回了对方一记微笑。 那女病人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很年轻很可爱,她男朋友好像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斯文俊俏,而且很疼她。 “你老公人不错喔!” 没等朱思甜开口,那女病人已经主动地和她聊天。 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消化对方口中的那句话。 她左右看了看,这是双人房,也就是说,对方的确是和她在讲话。 可是等等……她刚刚说什么?她老公? 女病人见她不解,指了指一旁小桌子上的水果篮,“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你老公有来看你,而且还坐在床边陪了一整晚。” “蛤?”朱思甜简直一头雾水,她到底在说谁啊? 没等她理出答案,裴扬已提着几份清粥小菜,顶着那张万人迷的脸出现在病房内。 看到她醒来,他似乎很开心,立即大步上前,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语气很轻柔地对她说:“一听说你住院我马上就赶过来,本来想帮你转到高级一点的病房,可是昨天你睡得太沉,我怕打扰到你,就想着等你今天醒过来后,再找医生帮你换病房。” 朱思甜双眼眨也不眨地瞠着不久前还把她当恶魔,现在又把她当宝贝的裴扬,久久说不出话来。 邻床的女病人见状,忍不住笑道:“你老公真的好体贴喔!”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张口结舌地指着裴扬,“谁告诉你他是我老公来着?” 女病人挑挑眉,“是他自己说的啊?” “听他在放屁,我才不认识这个混蛋!” 女病人非常不解。 裴扬却满脸陪笑地坐到她床边,一副讨好的姿态,“思甜,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喂,把你的脏手拿开啦!” 裴扬的手被她拍到一边,他朝看热闹的女病人笑了笑,“我老婆被我宠得太任性,到现在都还在因为一件小事跟我发脾气。” 旁边的女病人见状,笑了笑,“原来小两口吵架啊。” “我和他才不是小两口,他只是我生命中的路人甲。” 女病人没答腔,径自披了件外套,就下床拿着手机跟男朋友煲电话粥去了。 病房内只剩下朱思甜和裴扬两个人,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大有把他当成洪水猛兽的架式。 裴扬知道她还因为之前宴会的事而心里不痛快,所以对于她脸上露出来的愤怒和不满,他自然不敢说半句埋怨。 “先别发脾气了,这是我早上特地帮你买的白粥和小菜,医生说你昨天暴饮暴食,引起急性胃炎,所以未来几天都要让肠胃休息。” 逐一打开食盖,裴扬一本正经地对她挑眉,“话说,你已经是一个快到三十岁的女人了,怎么吃东西还这么不知节制?” 朱思甜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难道要老实告诉他,自己是因为失恋太痛苦,想用拼命吃东西的方式来排解烦闷,不小心吃过头才住进医院的吗? 如果她这样对他说,一定会被他笑死。 裴扬见她绷着小脸不看自己,心底很想笑,可脸上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其实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从小敏那里一五一十地听说了,这阵子他找朱思甜找得都快要疯掉了,当然也没漏掉平常和她感情最好的小敏,但对方当时坚称不知道的姿态,曾让他一度以为连小敏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就在他决定要从朱思甜移民国外多年的小阿姨那里着手找起时,昨天晚上,终于接到小敏打来的电话。 小敏把好友的近况出卖得很彻底,也铁面无私地警告他,如果再让朱思甜受到伤害,她绝对会把朱思甜藏到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去。 裴扬很感激思甜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他一再地保证并道谢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到医院看她。 “你干么对别人说你是我老公?” “因为等你出院了之后,我就要向媒体公布,把你娶进裴家大门。” 朱思甜先是一怔,傻傻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抬腿踹了他一脚,“你被外星人洗脑了吧?” 裴扬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被她踹过的地方,好脾气地将俊脸凑近她,“如果你觉得我被外星人洗脑,会让你心里平衡一点的话,我不介意承认。” “神经病!” “思甜,我很抱歉之前曾那样伤害你!” “哎呦,我可承受不起裴二少的歉意,说不定你这次道完歉,下次就拿热油来泼我。” 知道她还记恨着自己曾做过的蠢事,裴扬也不辩解,只是好声好气地将热粥端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来骂我。” 虽然昨天才吃撑到肚子痛,可过了整整一个晚上没进食,她竟觉得胃里空空的,还真是饿了,可是看到那清淡的小菜和米粥,她实在没有举箸的欲望。 不想接受裴扬的好意,她撩开被子就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下。 “你要干么?” “我要出去吃大餐。” “医生说你最近都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她突然开始翻旧帐,“你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在我身边守护我、疼爱我、帮助我呢!可你还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出糗?” 裴扬被她骂得无言以对,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当时都怪我太冲动,失去了理智,才会对你做出那种蠢事。” 被他紧搂在怀里的朱思甜隔着衬衫,狠狠拧了他胸前一记,裴扬痛得低叫,松开怀抱皱着眉瞪她。 “哎呀!sorry~我还以为那是毛絮之类的脏东西,一个不小心就伸手捏了下去。”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裴扬强忍着被她狠拧过的痛楚,无奈地对她说道:“就算我误会你和裴璟,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如果你肯早点把小川是在哪一年出生告诉我,我也不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这和小川有什么关系?” 想到那通语音留言里,朱思甜一遍又一遍地哭喊;想到当初她为了保住孩子而承受的种种折磨;想到当年自己狠心的不告而别…… 裴扬那一点小小的骄傲,也被自己当初没能陪在她身边,和她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而全部抛弃。 “因为小川,是我的亲生儿子。” “蛤?” 面对她的惊讶,裴扬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个女人肯定是绝无仅有的笨蛋,不但把儿子的年纪算错,还连自己小孩的亲生爸爸是谁都搞不清楚,这么多年来,她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为她操心的同时,也庆幸着过了这么久,她还是孤家寡人,没有另结新欢,否则他也只有冒着拆散别人家庭的骂名,把她强抢回自己身边了!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他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地捏捏她的脸,“你知道你连儿子的岁数都算错了吗?口口声声说他才六岁,如果按虚岁算,他今年已经八岁了,如果他八岁,那么他就一定是我裴扬的亲生儿子! “你之前因为车祸失去了记忆,忘记小川的爸爸究竟是谁,但我之前透过关系找到你当年的主治医生,他所提供的数据能证明,小川就是我的儿子!” 裴扬也感到懊恼,如果他肯早一点拿着小川的头发去验dna,也许接下来的那些乌龙事就不会发生。 怪就怪,人都有自私高傲的一面,也许潜意识里,他很害怕真正的结果会是他不想接受的,所以就算一开始看到小川那酷似自己的容貌,他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朱思甜还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意外地看到与裴扬五官有八分相似的裴小川,正牵着小敏的手,出现在病房门口。 若晚宴那天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裴扬和裴小川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很亲密的。 在两人还是叔侄的那段日子里,裴扬确实是打从心底疼爱这孩子的。 虽然有时候他也会因为这孩子是朱思甜和别的男人所生的,而偷偷在心里有些牢骚,但长时间的接触下来,他早就已经把小川当成裴家的一份子。 可是,当这个曾经被他心心念念以为是侄子的小孩,一下子变成他的亲生儿子后,他心底总还有那么一点不踏实。 现在看来,裴小川的容貌与自己还真是越看越像。 各怀着心思,这一大一小就站在朱思甜的病房门外大眼瞪小眼。 一向口齿伶俐的裴扬,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一时口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十几分钟后,他才弯下身,平视着裴小川。 “刚刚我和你妈咪在病房里说的那番话,你都听到了?” 裴小川抬头瞥了他一眼,“你是指我就是你亲生儿子的那番话?” 裴扬被小家伙略带防备的回答,弄得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虽然在之前的二十几年里,他也曾幻想过能够拥有一个可爱漂亮的儿子或女儿。 可如今幻想中的小天使化为现实,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竟有些不知所措,有欢愉、有振奋、有紧张、有期待,太多太多的情绪一同涌上心头,令向来对各种境况都自信能应付自如的裴扬,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逊。 这个小不点是他的儿子呢! 只是他错过了小川的出生、会爬会走,以及牙牙学语那些珍贵的成长片段,但一思及小川身体里流着的是自己的血,仍旧让他难以抑止内心的激动。 他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漂亮而聪明的儿子而骄傲,同时也深深愧疚,自己这么多年来,没有陪伴在他们母子身边,害得他们必须相依为命,度过那么长一段艰辛的日子。 裴小川也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他一出生就不知道生父是谁,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就经常被同班的小朋友说成是没爸爸的小孩。 当裴璟第一次出现在他家门口,要求和他妈咪签合约的时候,对于爸爸这两个字,他曾经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裴璟之所以会对他那么好,给他想要的一切,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 在与裴璟相处的日子里,他得到的,仅仅是物质上的满足,至于亲情,他还真没感觉到多少。 倒是裴扬这个叔叔,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他曾天真地幻想着,如果叔叔是他老爸那就好了。 可是当这个期望真的实现,因为太过缺乏真实感,加上先前眼睁睁看着裴扬当众伤害妈妈,他又别扭得无法坦率接受。 扭捏了半天,他扁着嘴,老实对裴扬道:“你让我妈咪伤心难过,我还在生你的气。” 被小家伙指责,裴扬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大人之间复杂的情感。 但裴小川很坚持地盯了他好半天,他只有尽量简单地说明,“你还小,有很多东西可能我说了你也不懂,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了。” “总之,陷入爱情中的男人或女人,通常都会变得很不可理喻。我要是不爱你妈咪,也不会被她气得差点变成疯子。” 也不管裴小川到底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他握住小家伙的双肩,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觉得我伤害了你妈咪,没有办法那么快就原谅我,你可以暂时不要叫我爸爸。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会把她当成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好好保护,至于你,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好好补偿的机会,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俩。” 小川拧了拧秀气的眉,终于被他说服,叹了一口气,很老成地拍了拍裴扬的肩膀,“她有时候会很笨,你要多多包容她。” 裴扬终于露出笑容,一把将儿子抱到怀里亲了又亲。 “放心吧!儿子,老爸答应你。” 父子俩私底下达成协议没多久,朱思甜被迫住院的生涯,也终于因为医生的一句完全康复,而刑满释放。 住院的这几天,她觉得自己真是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虐待,不但每天都要打针打点滴,还被医生下了禁口令,不准吃任何重口味、油腻的食物,免得加重病情。 关于这次很丢脸的住院内幕,她暗地里不只一次警告小敏,绝对不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小敏嘴上答应得爽快,其实无论是裴扬还是裴小川早就都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而在那之后,既然裴小川已经确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裴扬也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向裴老太爷报告,让不久前满心以为自己痛失心爱曾孙的裴老太爷,终于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天,裴小川学校放假,正赶上朱思甜被医生获准出院,他便帮着老妈收拾出院的行李。 一边收拾东西,他还一边在朱思甜耳边叨念,“你到底还要拿乔到什么时候啊?” 她住院的这几天,裴扬几乎整日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伺候兼照顾,可她却动不动就提起宴会上发生的那件事,不给他好脸色看。 裴小川起先还对裴扬这个新出炉的爸爸有几分顾忌,但看多了自家老妈欺负老爸的画面后,也忍不住开始替他打抱不平。 本来嘛,夫妻俩床头吵床尾和,就算中间有什么误会,只要大家彼此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可他老妈却像极了任性的小孩子,又掐又拧又踢又踹不说,还总是摆张哀怨的丑脸给人看,日子久了,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开始觉得她很过分。 正在迭衣服的朱思甜没好气地睨了儿子一眼,“你干么要帮那个混蛋说话?” “妈咪,那个人不是混蛋,他刚好是我的亲生老爸。” “有什么证据说他是你老爸?” “很多证据证明他就是我老爸啊!” “哼!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就算他是胡说八道,我还是觉得我们赚到了。”裴小川一本正经地坐到她身边,“你想想啊,你已经快到三十岁,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但女人只要一偷懒就很容易老掉的,更何况你身边还有我这个拖油瓶,如果三十岁之前你再不把自己嫁出去,搞不好以后就真的要烂在家里归我养了。” 朱思甜被儿子的话气得小脸直发白,“你……你明明说过长大后要养我一辈子的。” 裴小川蹙起眉头,“我又没说不养你,可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我还是觉得嫁给老爸会比较好,至少他现在就可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而我还要再等十几二十年才有本事养得起你欸!” 不理会朱思甜气得双唇颤抖,他继续道:“而且你最好小心一点,老爸那么有钱,外面的女人还巴不得你们赶快分手,如果他不小心被哪只狐狸精迷走了,你就算哭死也没有人理你!” “我……干么要为那种人哭?” “妈咪,你认清事实吧,像你这么老又这么笨的女人,再不及时抓住手上现成的钻石男,以后就真的要烂在家里成剩女了。” “裴小川,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个叛徒……” 在朱思甜气到开始暴走的瞬间,在门外偷听,还差点因为憋笑而闷出内伤的裴扬,终于及时出现,解救了差点惨死于老妈毒爪下的裴小川。 “好了好了,就算儿子说了很多伤害你脆弱心灵的话,可他说得很有道理,思甜,你要是再继续欺负我,我真的会被狐狸精迷走喔?” 听到这话,她气得揪住他耳朵,“你找母狐狸,我就去找公狐狸!” 裴扬佯装叫痛,满脸陪笑求饶。 见他对自己一副百依百顺又任劳任怨的模样,朱思甜忍不住笑出声来。 其实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不气了,可是每当她想起那一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心用酒泼向自己的那个画面,心里还是会觉得自己很委屈。 裴扬知道她因为那件事,心中始终不痛快,好几次都拿水杯或酒杯让她泼回来,她也如他所愿地,把那些他主动递过来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倒进他的衣领里。 每次看到他被自己弄得浑身湿淋淋,她心底都会暗叫一声痛快。 打闹了好几天,宴会上所受的那点气,也慢慢地被她给忘掉了。 有句话说得对,爱一个人有多深,恨一个人就有多真。 裴扬要不是爱惨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在宴会上做出那种失态之举?而她要不是爱惨了他,又怎么会在事情发生之后,一次又一次,以任性的姿态来要求他对自己的怜爱和补偿? 说到底,都逃不了一个“爱”字。 裴小川见两人闹着闹着又抱在一起,忍不住一边遮住自己眼睛,一边受不了地叫道:“喂,你们好歹也顾虑一下这里还有未成年小朋友,就算要亲要抱,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放闪光吗?” 但显然正忙着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两个人,并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裴小川郁闷地扁着嘴,嘟嘟嚷嚷地抱怨,“这究竟是什么爸妈啊?” 尾声 群众都是健忘的,当初裴家兄弟大闹周年庆晚宴的事件虽然一时传遍街头巷尾,但很快地就被众人抛到脑后,直到裴扬大肆向媒体宣布要与朱思甜举行婚礼,这件事才又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谈论起来。 其后,裴扬郑重地向媒体宣布,当年和朱思甜成为恋人的,其实是自己而非裴璟。 由于八年前朱思甜因为一场意外而暂时失去了记忆,而裴扬却远走他乡,到国外发展,这对恋人因此断了彼此的音讯,裴璟之所以会把朱思甜当作未来老婆接进裴家大门,也是为了让裴家有一个合法继承人。 反正裴璟同性恋的身分早已经公开,裴家也不怕一次将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曾有一段时间,裴家的这些琐事变成了社会大众津津乐道的八卦,不过,这个新闻随即就被更具话题性的事件取代,从此变成一段无人提起的小插曲。 自从裴扬和朱思甜正式举办了一场隆重而豪华的婚宴之后,他的生活就顺遂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经过认祖归宗,裴小川如今已经被当成裴家的下一任接班人,由裴老太爷亲自来管教培育,至于朱思甜,则在婚后的某一天,再次怀了裴家的宝宝。 裴家上下得知这个消息后,无不把她当成保育类动物,连上个厕所也要有专人来陪。 而裴扬这个准爸爸,上回错过了裴小川的出生和成长,这回他再次为人父,也因为不想再有任何遗憾而变得紧张兮兮。 这天用过晚饭之后,裴老太爷趁着和裴扬谈公事的时候,忍不住向他透露出国将近两年的裴璟的消息。 两年前,裴璟的同性爱人余纪铭因在宴会上亲耳听到裴璟宣布要娶朱思甜为妻,一怒之下便与裴璟分手,并且立即辞去了裴氏的工作,一个人远赴英国。 裴璟对因为和弟弟斗气而伤害了爱人这件事,感到非常后悔,为了挽回余纪铭,他买了机票,将向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工作扔到一边,不顾身分、不计后果地一口气追到英国。 别看余纪铭表面看来斯文讲理、很好说话,一旦惹他生气,要取得他的谅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裴璟好不容易找到余纪铭之后,整整低声下气地恳求了两年,才终于让情人重回怀里。 其间的艰辛,没经历过的人还真是无从评断。 这两年裴扬也懂事了不少,偶尔甚至会和裴璟通通电话聊聊天。 虽然裴家这对兄弟之间,似乎还存在一层隔阂,但至少已经不会再像多年前那样,一见面就斗个你死我活了,对于这样的情况,最感到欣慰的,莫过于裴老太爷了。 但眼看着他的岁数越来越大,身体也大不如从前那般健朗,裴氏集团总该选个正主儿来管理,只是裴扬无心董事长之位,正在英国和情人相处甚欢的裴璟,也不再把那个位置看得很重。 这让裴老太爷非常无言,他只能努力将心爱的小曾孙培养成下一代最优秀的公司负责人。 祖孙俩在书房闲聊了一会儿,老太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曾经说,思甜那丫头在十几年前出过一场车祸,还因此失去了记忆,她和你结婚这么久,记忆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吗?” 裴扬摇摇头,之前他也曾找来许多权威的脑科医生,针对她的情况彻彻底底检查了一番,可医生检查的结果,都是只能等待奇迹出现。 幸好所有医生都向他保证,虽然记忆无法恢复,但身体健康却是没问题的,既然如此,裴扬也就不再计较她到底能不能恢复记忆,反正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开心就好。 和爷爷又说了一会儿话,裴扬回到自己房间。 最近因为老婆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活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他不敢过分纵欲,只能解馋地亲了亲、摸了摸,才关掉台灯,搂着心爱的女人闭上眼睡觉。 临睡前,一向很爱啰嗦的朱思甜说起白天到医院去产检的时候,无意见看到路上发生连环车祸,由于有许多车辆因闪避不及而互相追撞,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这件事裴扬也略知一二,因为伤者名单中,还有一个是裴氏的员工。 想到那场连环车祸,他忍不住将怀中的女人搂得更紧。 那一年,他的思甜也是因为遇到车祸,才害得她失去记忆。 在他胸前不停画圈圈的女人嗫嚅地说:“不知道当年发生在我身上的那场连环车祸,是不是也那么恐怖……” 裴扬轻轻捏了她一把,安慰她道:“事情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很晚了,早点睡吧!” 朱思甜虽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却仍旧无法将那惊心动魄的车祸现场赶出脑海。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来回盘旋,像是某种久违了的事物,正在一点一点的复苏。 可她平日大大剌剌惯了,并未加以深思,况且折腾了一整天,她也真的累了。 半梦半醒之间,裴扬突然被朱思甜尖锐的叫声惊醒── 最近她即将进入预产期,整个裴家也跟着陷入警戒状态,稍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有一大批人赶来探视。 裴扬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瞌睡虫瞬间消失无踪,他紧张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上上下下打量检查她的状况。 没想到朱思甜却抓着他的手臂,情绪激动地对他说,“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起八年前,自己是如何焦急地想赶到机场,在发生车祸的瞬间,她又是如何的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而不慎让头部遭到重击,她也记起自己替裴小川晚报户口,更记错他的年纪。 最后,她神经质地睁大眼睛对他道:“小川是你的亲生儿子!” 险些被她吓出心脏病来的裴扬,在听了她咿咿呀呀的一阵叫嚷后,忍不住把她拉进怀里,狠狠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亲爱的,很晚了,关灯睡觉!”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