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后》 楔子 永烈帝的心腹太监刘福带着两个小太监,高捧圣旨,行色匆匆的赶往皇后寝殿—忘忧宫。 而忘忧宫内,年方十八的当今国母纪倾颜,姿态慵懒的斜躺在白玉软榻之上,墨发垂泄,衬着一张精致得令人窒息的绝色容颜。 她身着一袭明黄软绸裁制的衣袍,轻薄的布料松垮垮的挂在瘦削的身上,隐约可见其洁白如雪的娇嫩肌肤。 她的腿上盖着一条薄毯,一名宫娥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为她捏着双腿。 修长漂亮的玉手则是捧着一本书册,清澈如水的目光,正聚精会神的浏览著书中的一字一句,仿佛享受着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一般。 片刻工夫,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正是刘福和他手下的两个小太监。 那刘福四十多岁,生了一张极其精明的面孔,在踏进忘忧宫的那一刹那,脸上立刻堆起了觐见主子的笑容,“皇后娘娘,圣旨到了……” 躺在白玉软榻上的当今国母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将捧着的书轻轻翻了一页,连哼都懒得哼一声。 刘福轻咳一声,对于对方的无礼举动倒是不敢多说什么。 两个小太监中的一个却有些看不过去,扯着尖细嗓子道:“娘娘,圣旨已到,您怎还不跪下接旨?” 玉床上的女子眉头一挑,唇角扬起一抹嘲弄的冷笑,仍不打算跪下,而正给她捶腿的小宫娥听了却立刻停了手,转身就要对着那圣旨跪下去。 纪倾颜的一声将书阖上,瞅着那小宫娥命令,“继续捶!”虽然表情不悦,可那声音却犹如啁啾鸟鸣般悦耳动听。 小宫娥吓得不知所措,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转过头来继续给她捶腿。 刘福回头狠狠瞪了那开口的小太监一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凶狠残暴,转过头时,又换上满脸讨好的笑容,“娘娘您躺着接旨即可……” 说着,他慢慢摊开手中的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纪倾颜贵为一国之母,得沐天恩,却是非不辨,有失妇德。 “于朕寿宴之时不顾皇家礼法,当众责打大臣,恃宠而骄,并冒天下之大不韪摔坏钦赐皇家信物圣灵珠,藐视国法,十恶不赦,今革除皇后封号,贬为庶人,钦此!” 当圣旨读完,室内一片死寂。 在皇后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当革除皇后封号那几个字传进他们耳中时,这群伺候主子的奴才们只觉浑身上下冷得惊人。 要知道主子若失了宠,奴才们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可那最该惊慌的女子仍躺在榻上,闻言只是浅浅露出一记冷笑,“有劳刘公公了,回去告诉皇上,这废后的旨意,我接了!” 刘福恭恭敬敬的上前,将圣旨递过,却又小声在对方耳边道:“娘娘,若您此刻去皇上那里认个错、讨个罚,说不定皇上就会收回成命……” “不需要!” 纪倾颜一把接过圣旨,连看都不看,甩手便将那被万人敬仰的东西丢到地上。 忘忧宫里的一票奴才被她的行为吓到不行,一个个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刘福叹了口气。这皇家夫妻闹别扭,倒楣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走出忘忧宫之后,他回头瞪了那刚才出言不逊,现正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小太监一眼,“一会到刑事房领三十板。” 那小太监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着问:“刘总管,这是为何?” 他哼笑一声,“愚蠢的奴才,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虽然废了后,却没将那位祖宗打进冷宫?” 小太监仔细一想,圣旨中的确没提到打入冷宫这样的字眼。 “你知道为何里面那位祖宗胆敢在接圣旨的时候卧而不跪吗?” 小太监脸色苍白的摇头,他是新来的奴才,只听说当初皇上宠爱纪皇后宠得过分,为了她,甚至打算放弃整座后宫。 刘福抬腿踹了他一脚,“等你弄清楚这些原因之后,就知道咱家为什么要你去领那三十板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不是他这个太监总管对底下的人太过无情,而是那纪倾颜如今虽然失了势,可只要有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她就是皇上的小心肝。 那没长眼的小太监得罪了皇上的小心肝,不死也要脱层皮。 三十板是让他学个教训,让他明白在这皇宫里,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后宫,永远都是个充满血腥的地方,如果眼睛没擦亮点,等待的,就是死亡! 第一章 明帧殿是金晟王朝当今天子永烈帝在退朝后处理公务的地方,环境清幽,守卫森严,此刻室内的香炉内燃着可以使人安神的薰香。 年轻天子身穿代表帝王的明黄龙袍,手执奏折,状似漫不经心的轻轻翻阅着。 等待吩咐的宫人们悄无声息的恭立在两旁,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宫娥手执羽扇,在天子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今年夏天特别热,即使金晟王朝的京城在北方,天气仍也让人觉得燥热烦闷,难以忍受。 不远处,同样等着皇上差遣的太监总管刘福偷偷抬眸瞟了主子一眼,见皇上面露不悦,心中有些了然。 当今天子赵元承才十六岁便登基为帝,在位已有十载,为人狂肆、手段残酷。 虽然当年这皇位是他用残暴手段夺至手中的,可他即位后的十年里,可谓国泰民安,无论是朝中重臣还是黎民百姓,都清楚的看到这位铁血皇帝是如何让金晟王朝拥有今天这种盛世局面,明白他的才干。 而从天子年幼就在身边伺候的刘福,之所以能从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升到今天内务府大总管的位置,和他懂得察言观色、体恤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天气虽热,却不至于让遇事总能处变不惊的主子露出如此神态。 朝政并无问题,但主子面露不耐,那只有一个原因才让主子的心情不佳。 刘福大著胆子向前走了几步,伸手将壶里的凉茶倒了一杯双手高举奉上,“万岁爷,天热,您先喝口凉茶解解渴,虽然公务要紧,但也要小心龙体才是。” 赵元承斜眼瞅着他那一脸讨好的奴才相,忍不住哼笑,地阖上掌中奏折,随意丢至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冰玉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口凉茶。 当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他的心也减了些烦闷,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上精致的花纹,“时间真快,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那磨人的小混蛋现在怎么样了?” 状似漫不经心的叨念一句,刘福顿时善解人意的凑到他身边小声道:“那位祖宗若知道万岁爷还记挂着她,心里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赵元承冷睨了他一眼,“朕几时说过心里还记挂着她的?” 刘福赔笑着点头,“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万岁爷嘴硬心软的脾气吗?说起来,那位祖宗也被您冷落了一个多月,奴才想,这一个月的责罚,应该已让她记取了几分教训,若万岁爷肯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以后她想在万岁爷面前撒泼耍赖,也会懂得多想想了……” “那小混蛋被朕宠得无法无天,的确欠了教训。” 赵元承继续把玩着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那玲珑精致的杯身。 沉默了半晌,他又问了句,“她最近如何?” 知道主子硬生生憋了一个月,直到今天才忍不住想知道皇后的近况,刘福体贴地忙不迭将纪倾颜的现况一一道出。 “虽然被除去皇后的头衔,可她身娇肉贵,自进宫以来就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奴才怕简陋的冷宫会伤着玉体,所以私自作主,还是将她留在忘忧宫里,这一个月来她每日看书习字,乖巧得很。” 赵元承闻言,略微眯眼,哼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一个废后,居然还敢堂堂正正的把她留在皇后的寝宫居住,刘福,你不想要脑袋了吗?” 刘福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奴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可是一点都不害怕,皇上嘴里喊打喊杀都只是装个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疼无忧宫里的那位活祖宗,他的自作主张皇上心里应是赞许。 说起这对皇家小夫妻为何会闹到这个地步,得追溯到一个月前。 皇上在宫里摆了庆祝他二十六岁生辰的寿宴,当时文武朝臣齐来祝贺,左丞相兼户部尚书曹青山趁兴点了一出名为“河山永驻”的大戏。 这出“河山永驻”是有些来头的。 当初金晟王朝和苍越之间发生战争,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苍越便被金晟划入自己的版图之内。 如今已经成为金晟王朝附属国的苍越,就是纪倾颜的祖国。 那时赵元承亲自挂帅,带七十万大兵迎战苍越,一举得胜之后,还非常嚣张的将苍越第一美人纪倾颜强抢回金晟,收入自己的后宫。 而皇家戏班子便将这能在史书中记下一笔的战役编成一出气壮山河的戏曲,供大臣们欣赏玩乐。 曹青山在皇上的寿宴上喝得非常尽兴,酒酣耳热之际便点了这出“河山永驻”以赞美皇上的功绩。 结果纪倾颜听了这出戏后怒不可遏,不顾礼法的走到左丞相面前,抬起玉手,就这么重重的甩了一耳光。 曹青山被她抽了个耳光,当场便愣在那里。 皇上教训了她几句,没想到只因为话中有几个字非常不中听,那被宠得无法无天的活祖宗就大怒,将代表着皇后地位的圣灵珠手链当着皇上的面摔到地上,散成一颗一颗。 皇上也被惹怒了,一道圣旨便丢向忘忧宫,直接拔掉那活祖宗的皇后头衔。 表面上虽然被废,可在皇上心里,那人毕竟还是有几分地位,他又怎能怠慢? 在刘福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劈乱响的同时,赵元承的脑中浮出了那张盖世倾城的绝色容貌。 当初纪倾颜身为俘虏,她那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美貌,令所有男人为之疯狂,他也不例外。 那时他霸道邪魅、唯我独尊,狂妄的对她宣告—“朕要你做朕的女人,只要你乖乖屈服于朕,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不论是权势、财富、地位……” 就这样,专断独行的他,不顾满朝大臣的反对,执意将那敌国女俘虏送上了皇后的宝座。 为此,整个后宫动荡不安,整个朝廷议论纷纷。 对那些劝谏批评,他根本不在乎,并不希罕得到什么圣德明君的评价,也不在乎在前往帝王之位时,究竟要踏过多少人的尸体。 只要他想得到的,哪怕要不择手段,他也不会放过。 他从不否认,纪倾颜在他心中就像一只娇贵的宠物,在娇宠她的同时,也该拿鞭子偶尔抽打两下,让她知道什么叫疼痛、什么叫臣服。 之所以会做废后这回事,就是在警告忘忧宫里那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告诉那女人他能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样也能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必要的教训,绝对是驯服宠物的重要手段之一,等把她那双锋利的小爪子磨平了,她就会乖乖屈服在他的膝下,任他捏扁搓圆。 想到这里,赵元承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经过一个月的冷落和漠视,那小混蛋也该知道谁才是这皇宫的真正主子了吧? 低头瞪了刘福一眼,他挥了挥手,“起来吧,别跪在那里碍眼。” 刘福讨好的起身,不忘谢着皇上不罚之恩。 赵元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一个月的不闻不问,还真有些想念那个小混蛋了。 忘忧宫附近有一座忘忧湖,湖里养着许多肥大的锦鲤,湖面上绽放着清丽高雅的白荷,荷叶铺满整个湖面,湖边则种满绿色杨柳。微风轻送时,一阵阵凉气会随风扑面而来。 纪倾颜懒懒的躺在湖边的一张软床上,床顶撑着一顶巨大的伞挡去阳光。两个小宫娥则站在软床两边,静静等候着主子的差遣。 她手中捧著书不停翻阅着。午时的阳光虽然有些炎热,但躺在伞下,享受着从湖面轻荡过来的凉风,这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 大概是看书看得久了,眼皮有些重,她便换了个舒服的姿态,轻轻阖上眼皮,想小睡一会儿。 也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扰得她心底浮出几分烦躁。 “哟,我的眼睛没花吧,这不是前六宫之首,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废后吗?” 伴随着那阵脚步声传来的,是一道娇滴滴的嘲讽话声。 纪倾颜微微睁眼,只见一个身穿绫罗,打扮妖娆,头上戴着金光闪闪饰品的女人朝她走来。 对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宫娥以及两个小太监,一个个都气焰高张的样子。 见她依旧躺在榻上不吭不响,那长相妖娆的女子又凑近了几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虽然当初你身分娇贵,可是一个月前,你已经被皇上下旨废黜了皇后身分,贬为庶人了吧?纪倾颜,如果你还有记性,应该知道本宫的身分是贵妃,见了本宫却不跪,你可知当受什么责罚?” 纪倾颜慵懒的眯了眯眼,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走开一点,你挡到我的阳光了。” 那自称是贵妃的女子正是左丞相曹青山的女儿曹金灵,是四年前被赵元承纳进宫的曹贵妃。 当赵元承将纪倾颜当成战利品掳回皇宫后,整个后宫里的佳丽都因为她的出现而顿时失去了所有光芒。 她貌若天仙、肌肤胜雪,美得没有半点瑕疵,自从他不顾礼法的将她推上皇后宝座之后,过去被纳进宫里的女人们便彻底失了宠。 皇上雨露只为她一人而降,皇上恩宠只为她一人而施,后宫几乎如同虚设。 直到不久前,赵元承举办寿宴之时,纪倾颜因为一出戏而对朝廷重臣动手,更不顾皇家礼制,将代表皇后之尊的信物摔个稀巴烂,才让皇上大怒下旨除去她皇后的位置。 整个后宫听闻这个消息后,无不欢欣鼓舞,觉得自己受到皇上宠爱的机会终于又来了。 可令妃子们意外的是,这个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前皇后,不但没有被打入冷宫,反而还明目张胆的继续住在忘忧宫里享受皇后的待遇,这让很多人都心生不满,气愤难平。 曹金灵便是其中之一,但她气归气,却对自己很有自信,皇上之所以这么宠纪倾颜,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当初给她皇后的身分,也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 但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纪倾颜根本没有管理后宫的能力。 如今她被废,就等于彻底失了势。 就算皇上此刻还宠着她又怎么样?一个脾气大得无法无天,敢当众和皇上大吵大闹的女人,早晚有一天会因为皇上彻底失去耐心而被赏赐毒酒一杯。 曹金灵心底恼恨纪倾颜,不仅仅是因为她夺走了赵元承所有的恩宠,也是因为她胆大妄为到连身为左丞相兼尚书的曹青山,也就是她爹,也敢当众掌掴。 现在看到她失了势,变成一个庶人,新仇旧恨加到一起,自然没理由让她继续过舒坦日子。 摆出贵妃的姿态,她就不信教训不了这该死的纪倾颜! “姓纪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讲话?你可知道……” “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根本不给曹金灵发威的机会,纪倾颜那软糯的甜美嗓音在湖边响起时,比后花园里那些黄鹂百灵更美妙好几分,可说出的话却张狂得令人气恼。 身为贵妃,又是左丞相的宝贝女儿,她哪能容许自己被一个已废为庶人的丫头无视,更何况她身后还有四个奴才睁大眼看着她呢,如果今天不好好教训纪倾颜,以后恐怕得等着被后宫里其他的妃子笑话了。 曹金灵胸口压着一股恶气,震怒的指着床上的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你聋了吗?我说你打扰到我睡觉了!” 那清脆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怒气,美丽的眼瞳中,更是露出几丝凶狠的危险光芒。 “我这个人的脾气非常不好,尤其是在看书和睡觉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扰,一旦被打扰了,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坏,心情变坏,就可能会做出让别人不开心的事情。曹金灵,如果你识相的话,麻烦你躲远点!” 被她直呼姓名的曹金灵气得浑身发抖,“你居然敢直呼本宫姓名来人,还不给我赏她二十个嘴巴!” 见对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张牙舞爪,她不怒反笑的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 就在曹金灵不明所以的时候,纪倾颜冷冷一笑,“虽然我很讨厌你,但还是好心告诉你一声,六月十二,午时三刻出门,大凶。”说着,疾步走近她用力一推,扑通一声,对方就被推进了碧绿的湖水里。 这湖面景色虽然不错,可湖水颇深,再加上湖面密密麻麻满布了荷叶,曹金灵掉进水里便不见了人影。 她身后跟着的四个奴才都被这一幕吓傻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堂堂贵妃之尊的主子,一转眼就让人给推进湖里去了。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两个宫娥和两个太监急忙奔向湖边,就见掉进了湖里的曹金灵狼狈的从水中冒出,“纪倾颜你好大的胆……” 慢条斯理坐回软床上的纪倾颜冷冷一笑,“都说只要我心情不好就会有人倒大楣了,你怎么就不听我说的话呢?” 她坐在床沿,赤裸的脚丫调皮的在床边晃荡。 “哦对了,这湖水虽然清澈,可我用的夜壶里的屎尿,每天都会倒进湖里,想将那几株荷花养得白白嫩嫩,你记得不要在湖里乱喝水,否则喝到我拉的屎、撒的尿就不太好了。”她眼中满是故意捉弄的光芒。 已经游到岸边,正要起身的曹金灵闻言,脚边顿时一滑,又跌入湖里,吓得湖边的几个奴才直喊娘娘小心。 纪倾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顺手又捉了一条虫,悠悠哉哉的走到湖边,在她眼前晃了晃,“你瞧,这虫多可爱!” 好不容易被小太监拉出湖面的曹金灵,看到那条浑身长满毛的肥大虫子,不禁“啊”地尖叫一声,再一次被吓到摔回湖里。 这一吓害得她腿抽筋,整个人就这么从湖面消失。 纪倾颜见状却是非常开怀,一屁股坐回软床上,笑得身子颤一颤。 把经过完完整整看入眼里的赵元承实在是受不了,便带着几个随从赶紧过来,命人把险些淹死的曹贵妃给捞了上来。 当惊魂未定的曹金灵被救出时,只见她脑袋上顶着一团水草,头发乱成一团,珠钗掉得七七八八,还瞧见两条金鲤鱼从她的衣服里掉出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等一见到赵元承,便跪倒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主持公道。 “皇上,您可一定要为妾身作主啊,这纪倾颜好大的胆子,不但把妾身推进了湖里,还拿虫子吓唬,她摆明想要妾身这条命啊,妾身被她欺负得好惨,心有不甘啊……” 趴在床上笑了好一会的纪倾颜强忍着大笑的冲动,出声提醒一句,“别忘了向皇上告状,说我在湖里拉屎撒尿,欸对了,你刚刚将湖水吞进嘴里的时候有没有尝到屎尿的味道?” 曹金灵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小脸煞白,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她给活活气死。 赵元承回头狠狠瞪了纪倾颜一眼,强忍着怒意,吩咐曹贵妃的奴才将她送回宫去。 临走时,曹金灵还不忘求皇上给她作主,替她主持公道,他只敷衍了一番便要她回宫。 直到那狼狈的身影慢慢走远,纪倾颜才慢慢敛去笑意,狂妄的趴在床上,跷着两条小细腿,斜眼盯着赵元承,挑衅的问:“皇上要不要因为我刚刚得罪了您的贵妃娘娘,把我拉下去打板子?” 赵元承见她那不把自己的威严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走到床边,一巴掌拍在她娇嫩的小臀上,“打你板子都还算轻的,你知不知道这么玩下去,搞不好会玩出一条人命?” 两旁伺候的奴才见皇上来了,早已非常识趣的退到一边,纪倾颜恨恨瞪了他一眼,“是她先来惹我的,而且如果我不玩死她,她也会先来玩死我。”她这个人非常小心眼,那曹金灵刚刚说要让人打她嘴巴,这仇不报,她就不叫纪倾颜。 “你可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分?”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死盯着眼前这张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绝色容颜,心中气恼她的不知轻重,“一个被废的前皇后,身分等于庶人,曹金灵如果真的想玩死你,你也完全没有反抗的资格。” 他心狠废黜她皇后的身分,就是想让这个小混蛋尝一尝没有他庇护的滋味,可她倒没半点悔改,依旧那样任性妄为! 纪倾颜狠狠瞪他,“既然皇上也说我是一个庶人,为何不把我关进冷宫?” 他哼了声,戏谑的勾起她娇俏的小下巴,指腹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来回游移着,唇边扬起浅浅的微笑,“你这副被朕宠坏的小身子骨一旦住进冷宫,不出三日就会死掉。” “我死不死关皇上什么事?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庶人了。”如果可以死,那反倒好。 冷冷的说完,一个转头,她不客气的躺在床上,用屁股对着他。 赵元承不怒反笑,“你终于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身分地位究竟代表着什么,知道这宫里的主子是谁了?” 纪倾颜继续拿屁股对着他,懒得回他的话。 他看她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衣料,细白的手臂和长腿在衣料下若隐若现,已经一个月没临幸任何人的他,突然被眼前这副玲珑有致的身躯撩起欲望。 故意夺去她皇后的位置,冷落她足足一月有余,是想要让她尝到教训、得到惩罚,但同时,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是没想过找后宫里的其他妃子宣泄身体的欲望,只是当人心里一旦更好的选择来比较时,那些女人的存在,就如同一抹轻烟,微不足道得再也勾不起他半点注意。 这一个多月他忍得浑身不爽,在夜深人静时,只能靠回味两人从前在一起时的悱恻缠绵才得以渐渐入睡。 而他知道纪倾颜恨他!才会给他脸色看。 当初她被当作战利品被他掳到手中,曾经他以嚣张的姿态向他的军队炫耀,苍越国第一美人,也是苍越国太子上官琛未来的太子妃、苍越国未来的王后,已经彻底沦为他赵元承的所有物。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她亲眼看到她爹死在面前、她未来夫婿被他斩断头颅、她像女奴一样被他摆在人前展示时,她眼中释放出来的恨意,若可以化为利刃,肯定能将他的心脏狠狠刺穿。 而这小女人不是没想过亲手结束她自己的性命,可面对他残酷的警告时,她终于退却了。 她再怎么恨他,也没恨到甘愿让整个苍越国臣民一起陪葬,来反抗他的威严。 “颜儿……” 声音慢慢变得温柔,掌下的力道也转为轻柔,他将那个用屁股对着他的小丫头揽进自己怀里,霸道而又略带诱惑的说:“服从于朕,朕会赐给你一切。” 他的指腹顺著白晰的纤细颈项,慢慢滑进薄衫内柔软的酥胸,唇齿吐出的字字句句染满了蛊惑。 唇瓣轻轻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吻着她精致五官上的每一寸肌肤。 “你知道的,只要你乖乖顺从朕,朕愿拿这天下与你一起分享……” 他可以赐她后位,免她跪拜大礼,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拥有的,他会让她共同拥有,只要这个磨人的小东西肯屈服、肯投降、肯乖乖伏在他的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一抹刺骨的痛意突然袭来,他的嘴唇被用力咬了一口,殷红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衬得他这张俊美的容颜更添几分邪魅和妖异。 赵元承面色一沉,掌下收紧力道,食指和拇指紧紧扣住她那脆弱的下颔,“显然你并不想吃朕赐给你的敬酒,既然这样……”冷笑一声,霸道的将她压于身下,“朕只能赏你一杯罚酒了。” 粗蛮的吻如雨点般落到她的唇上,即使纪倾颜在狠狠咬他一口前已做好被教训的心理准备,可那仿佛要将她活活吞噬般的可怕力道,还是让她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怕这个男人,怕得要命! 在看到他穿着战袍,一刀割断上官琛的喉咙时,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嗜血如命的刽子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可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意驰骋,到了最后,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疼痛似乎慢慢变成了快感,害她不得不卑微的发出羞耻的娇吟,只为求他能将更多的恩宠释放到她的身上。 眼泪无声流下,她恨这个男人,可她的身体,却卑贱的索求承受着他带给她的欢愉。 隔天清晨,当赵元承从睡梦中醒来时,就见到被他蹂躏了一整夜的纪倾颜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疲倦的伏在他的怀里睡得很沉。 看着怀中这个乖巧的小东西,他哭笑不得的想,为什么这小混蛋睁开眼和闭上眼的差距会这么大? 如果她清醒的时候也这么乖巧懂事、听话顺从,他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些折磨,而她是不是就能少挨点教训?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垂下头对着那微张着的粉嫩小嘴轻轻吻了一记,悄无声息的帮她把被子盖好,又命人好生伺候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忘忧宫。 经过昨夜的缠绵之后,累积一整个月的不快和烦躁,终于因为再次将那难驯的小家伙征服在身下而全部消除,让他神清气爽起来。 不过,这么一想,早在自己征服纪倾颜前,那纪倾颜似乎就征服了他。 早朝的时候众位大臣一如往常的唠唠叨叨,因为一点小事就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永烈帝今天心情甚好,没有不耐的叫他们闭嘴,只是懒洋洋的坐在龙椅上,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一边像看戏一样看那些大臣斗得你死我活。 那群大小狐狸们吵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口干舌燥,安静下来,颇感哀怨的看向完全没参与且吃饱喝足的皇帝,只见他悠闲的咽下最后一口凉茶,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衣袖宣布退朝。 早朝过后,赵元承本想去忘忧宫看看昨天被他折腾得很惨的小东西醒了没有,结果却看到曹金灵顶着一张病恹恹的脸堵在他寝殿门口。 这曹金灵四年前和众多官员家的女儿妹子一同被选进后宫,而因为她爹是金晟的左丞相,被他赐了一个贵妃的身分。 只是她在这后宫之中虽然身分高贵,却不得他的喜爱,因为她为人霸道、性格刁蛮,经常因为各种小事而打骂太监宫女。 看在她爹是朝中重臣的份上,他只是口头上训了几次,并未真的狠下心责罚。 但真正让他对她反感的,其实是当初他在与苍越一战大胜后,为了讨纪倾颜欢心而下旨纳为皇后时,这曹金灵居然带着后宫众多妃子美人集体来向他抗议,而他最厌恶的就是这样兴风作、妄想左右他决定的女人。 虽然事情最后被他压了下来,可这个心结却长埋于心底。 后宫对他赵元承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漂亮的摆设。 他十六岁登基为帝,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十年,这期间他之所以没有子嗣,并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而是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有野心有计谋,整日只想着如何壮大娘家势力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刻意不让她们有机会怀孕。 当初他是踩着自己兄弟姊妹的鲜血一路坐上皇帝宝座的。 生在帝王家是一件不幸的事,因为这里充满了血腥、杀戮,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都会在帝王家发生。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像他一样,为了在这帝王家活下去而不顾手足之情互相残杀。 儿子只要一个就够了,至于儿子的娘,他会亲自选择,而在纪倾颜出现之前,他后宫中的那些女人都不合格。 他可以给她们名分,给她们财富,提供优渥的生活,却不会给她们机会利用他的子嗣在这后宫兴风作浪。 所以曹金灵的出现,让赵元承保持了一个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无踪,尤其她还故意顶着一张病弱的脸,彷佛在无声指控着她会有今天这副病容,完全是拜纪倾颜所赐。 果不其然,当曹金灵逮到他的那一刻,便委屈的跪到他面前,口口声声喊着要他给她作主,不客气的将指责纪倾颜是一个恃宠而娇的刁妇,语气怨毒得恨不得能抽她的筋、剥她的皮。 “皇上啊,这件事您可一定要给臣妾讨回公道,之前那纪倾颜还是皇后的时候妾身是不便说些什么,可现在她明明已经被贬为庶人,居然还对妾身口出狂言、肆意凌辱,她根本罔顾礼教,视皇家规矩如无物、视皇上的威严如空气、视我金晟王朝如粪土,她罪该万死,理应被诛,还望皇上仁德圣明,切莫被美色所迷,施予严惩,以正我后宫之风!” 曹金灵又委屈又可怜的将昨天的事从头到尾哭诉一遍,最后磕头跪拜,失声痛哭的求赵元承一定要将纪倾颜那妖孽打入冷宫,或是直接赐鸩酒一杯、三尺白绫结束她的性命,这也是大快人心的。 始终没吭声的赵元承端坐在紫檀大椅内,一边喝着清茶,一边用白玉骨扇慢条斯理的扇着风。 直到曹金灵尖着嗓子控诉完毕,他咱的一声将扇子阖拢,垂头睨了哭得妆都花了的女人一眼,缓缓道:“曹妃,朕问你,从你进宫那天到今日,一共几载?” 她不懂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细算一下,伸出四根手指,“妾身已经进宫伴驾四载有余。” “你身为贵妃,父亲又是朝中一品大臣,想必在进宫之前,一定对朕当年如何会坐上这帝位有所耳闻。” 闻言,想到种种传闻,曹金灵脸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惨白了几分。 赵元承却一脸不在乎的摊开骨扇轻轻摇了几下,唇边勾起浅浅冷笑。 他虽然久经沙场又身怀绝世武艺,可面孔却生得极其精致俊挺,并非寻常武夫的粗犷。 后宫的妃子们会自从踏进皇宫后,便对皇上爱慕得死心塌地,时不时就想找机会寻求眷宠,这和赵元承绝世的容貌也有几分关系。 只是他不笑的时候是俊美威严,一旦露出笑容,就会给人一种邪佞残暴的恐怖印象。 此刻曹金灵眼中的赵元承,便是这样的形象。 “在宫里当差五年以上的人都知道,朕的母亲当初只不过就是在先帝身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娥,意外生下龙子之后,很快就被一杯毒酒赐死。” 不理会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男人继续说:“朕的父皇从来没把朕当儿子,朕的几个兄弟也从来没把朕当弟弟,在八岁以前,朕在这座皇宫里就是一个连三餐都吃不饱的小可怜。” 他用骨扇轻轻勾起曹金灵的下巴,脸上的笑容冷得骇人。 “曹妃,朕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亲手杀了七个兄弟、毒死父亲,发动政变得来的,这么多的血和泪告诉了朕一个真理--想要活着、想要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这世间最强大的人!” 他突然冷笑了一声,又说;“朕从来不怕史官将朕写成怎样的坏人,朕也从来不在乎什么明君圣君的称号。 “朕拚了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想活得开心、活得自在,至于什么祖宗家法、什么皇家组制、什么道德规范,那些东西对朕来说什么都不是,朕最恨别人当着朕的面,拿出什么祖宗家法来教训朕……” “可是皇上,纪倾颜她……” “纪倾颜是朕的女人,朕想给她什么,她就能得到什么。朕能让她一夕之间飞黄腾达,朕也能让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不管朕对她做了什么,那都是朕与她之间的私事,和外人无关。”他语气阴骛的警告。 曹金灵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颤抖的看着他俊美而又无情的容颜。 “难道皇上就不在乎您其他妃子们的心情吗?”她突然痛哭失声,“皇上,这后宫之中,不只有一个纪倾颜,还有众多等待皇上垂怜的女人,您这样厚此薄彼,对妾身不公、对后宫不公、对整个朝廷也是不公平的啊!” “那么曹妃,朕问你,你向朕讨公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是否一切都公平?如果公平,为何会有人流离失所、为何会有人天生残疾、为何会有人一出生就注定为奴? “为何朕明明是皇子身份,却从小受冻挨饿,好多次都差点死在那些所谓兄弟的毒手之下?”他无情的笑着,“曹妃,这世间本无公平,你向朕来讨公平,朕又向谁去讨公平?” 不理会她惨白的脸色,赵元承起身,睥睨着狼狈的她,“兴风作浪只会让你死得更早,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你好自为之吧。” 话落,他转身离开,留下曹金灵惊恐不甘的痛哭失声。 第二章 赵元承打发了曹金灵来到忘忧宫时,就见负责伺候的几个宫娥正小心翼翼的捧着煮好的清粥小菜,劝刚醒来不久的纪倾颜用早膳。 只穿了一件薄薄亵衣的纪倾颜脸色非常不好看,因为她昨晚被折腾得不轻,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想到昨晚自己像个放浪的青楼女子在他身下求欢,口中发出淫荡的娇吟,她甚至在他故意挑逗着她的情欲却不肯满足她时,不顾尊严的哭着求他。 醒来后,那个被欲望所控的她,就如同被利刃刺得满身疮痍,在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怨慰和愤怒。 “主子,您先吃点东西吧,不然这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在身边劝她吃粥的玉蝶,当初是赵元承在精挑细选之下才派给她的宫娥,因为很机灵又尽心服侍,在她身边待的时间最长。 虽然她没了皇后的身份,可忘忧宫里伺候她的太监和宫娥却一个都不少。 所有的奴才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皇上废后的举动,不过只是一个惩罚皇后娘娘不听话的小手段,终究是没狠下心将这个天仙般的人儿往死里整。 而在宫里伺候的奴才,既无法再称呼她皇后娘娘,便改口喊主子。 但纪倾颜对玉蝶的话置若罔闻,别过视线,无力的躺在床上,瞅都不瞅一眼。 赵元承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侧躺在床上,松软的薄衫顺着肩膀落了下来,露出一截瘦削而优美的脊背。 那娇嫩的肌肤白得不象话,比皇宫里被视若珍宝的白玉还要晶莹剔透几分。 两旁伺候的人们见皇上驾到,纷纷跪下请安,可床上那人分明听到皇上来了,反而眼皮一阖,理都不理,仍用屁股对着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家伙。 趟元承并不恼怒,反而面带邪笑走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侧躺在床上的小女人,“昨晚被折腾得那么辛苦,若不及时补充体力,身子骨会吃不消的。”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床上的纪倾颜,她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便将一颗枕头扔了出去。 赵元承顺手接过,坐到床头,一把将发火的她揽进怀里,略带宠溺的点了点她俏挺的小鼻子,“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这个小混蛋胆敢袭击朕。” 纪倾颜在他怀里使劲挣扎,小脸气得通红,“既然我冒犯了皇上,皇上为什么不把我拉出去午门斩首?” 他笑盈盈的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朕这么疼你,怎么舍得送你去死?” 说着,他接过玉蝶手中的玉碗,轻轻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嘴边,“乖一点,把饭吃了。” 被迫躺在他怀里的纪倾颜别过俏脸,死死闭着嘴巴,样子就像一个和大人赌气的孩子。 赵元承也不恼怒,不疾不徐的将勺子放回碗里,脸上依旧挂着宠溺的笑容。 “就算和朕呕气,也不该虐待自己的身体啊,不吃东西,你怎么有力气继续承受朕赐给你的宠爱?” 这话就如同导火线,再次惹火了她,纪倾颜用尽全力起身,一把打掉他手中的粥碗,好好一个价值连城的玉碗,就这么变成了碎片,里面的粥也洒了满地,有几滴还溅到他的袍子上。 宫里的奴才一个个都吓得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喘一声。 赵元承瞇了瞇眼,看着怀里眼中满是怒火的小东西,怒意在眼底一闪而逝,很快便露出戏谵的浅笑,“你就不怕朕因为你的任性,而责罚你整个宫里的奴才一同陪着你饿肚子?” 纪倾颜冷冷一笑,“皇上想做昏君就尽管做去,我才不在乎。” “你这个小傻瓜,朕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明君,而昏君、暴君的确有人在私底下这样称呼过朕,可你觉得这些批评,朕会在意吗?”笑着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转过脸的那一瞬,俊容上已经染满残佞,“刘福,立刻要人拟旨通知户部增加苍越国所有人民的税收……” 话音刚落,纪倾颜便慌忙拉开嗓门高喊,“赵元承,你这个无道昏君!” 某无道昏君再次露出戏谵的笑容,“那么你到底吃不吃东西呢?” 她恨恨瞪了他一眼,无奈妥协,原本跪在地上的玉蝶很快便再盛了碗粥过来,赵元承接过,一勺一勺,很享受的喂她一口一口的吃。 见有几滴粥沾在她的唇角,他还细心的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直到她将整碗粥喝光,他才命人将刚刚被她打破的粥碗碎片打扫干净,挥退房里跪着的奴才。 “以后不准不吃东西,否则朕一个心情不好,说不定就会降些不利于苍越国的旨意,让那些老百姓陪着你一起受罪。” 纪倾颜尘在床上一听,恼得脚丫子用力蹬了一下,“很不小心”的蹬到了他的腿上。 虽然她那一脚踹得极狠,可软绵绵的小脚却被赵元承接住,他勾起轻佻微笑,拾起那白嫩小脚丫然后轻吻,动作一气呵成。 昨晚被吃干抹净折腾了一整晚的纪倾颜,又羞又恨的想抽回脚丫子,他却强硬的握在手中死活不肯放开。 她红着脸怒气冲冲的瞪着他,眼底好似冒着火,偏偏她这副气恼的样子令她看来格外明艳,再一次刺激了赵元承的感官。 这小东西的五官长得这么精致无瑕,就像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无论是生气、撒娇、发脾气还是整人时,都那么讨人喜欢,不忍心责罚她。 这个尖锐的、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女人是他的,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心底就彷佛被幸福和满足填满了,那滋味实在是美妙得不可言喻。 内心深处突然有种强烈的渴望,想占有她、撕裂她、霸占她的灵魂,让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蛮横的吻就这么袭了下去,不顾她的反抗尖叫、撕打挣扎,他就像一只被囚禁饥饿多年的野兽,终于找到了符合心意的猎物,不愿就这么简单放手。 “放开我!放开我……”挣扎之际,她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声音大得几乎响彻整个忘忧宫,完全沉浸在欲望之中的赵元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一怔。 虽然她的力道并不足以伤害到他,可身为一个上位者、一个皇帝、一个号令天下的王,被自己养的小宠物挥爪子打了,自尊还是有些承受不了。 他本能的抬起手,一耳光就要打下去,却在看到她发丝凌乱和泪眼婆娑的模样时,冷静了下来。 轻抚着微微刺痛的脸颊,他不客气的揪起她的下巴,“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的爪子怎么还没被朕给磨平?是不是要承受更多的教训和惩罚才会学乖?” 她忍住恐惧哼哼一笑,“皇上终于忍不住要伤害我的身体,逼我屈服了吗?” 他瞇起双眼,“朕的确很想用世上最残酷的手段来逼你屈服,比如把你锁在床上每天任由朕为所欲为;比如割断你的手筋脚筋,打断你的双腿……” 随着他的威胁一句句说出口,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 赵元承突然笑出声,只是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如果你不想让朕对你那么做的话,就尽快学会服从朕。” “服从?不!我不要在你身下屈服,乖乖当你的性奴!我不要做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能服从你、每天只能张开双腿任你予取予求的妓女!” “谁这么说了?为什么你不认为,朕是真心想宠你,真心想爱你?朕会给你一切,只要你乖一点别老是反抗朕,做个听话的女人,朕什么都愿意赏赐给你。” “爱我?一个毁我家园,杀我父亲的刽子手会爱我?”她冷冷嘲讽。 “纪倾颜!”他咬牙切齿的叫出她的名字,眼底是不容反抗的霸气,“谁都明白两国交兵,死伤难免,如果当初战败的不是苍越,那么现在的金晟所面临的一切,也和你苍越无异。 “而你以为苍越的统治者比朕更仁慈吗?你怨恨朕也要讲些道理,想想那场战争究竟因何而起?造成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是你们苍越。不要总觉得你亡国、失亲、沦为阶下囚都是朕害的,就整天对朕任性耍赖。” 慢慢俯下身,俊容凑到她的面前,“颜儿,朕宠你,是发自内心的,不要将这份恩宠当成罪孽,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整个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嫉妒着你、羡慕着你,为什么你不试着去享受、去珍惜呢?” 她笑得十分讽刺,“你会恩宠豢养宠物到几时?” 他眸底瞬间冷却下去,被这一句话戳中心头。 宠物?是的,他最初的确将她当成一只难驯的宠物在养。 这么美的女人,她的存在耀眼夺目,使周围的一切都失去光华,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不惜用尽一切办法,让这头难以驯服的美丽小兽,彻底臣服。 可她的性格太过骄傲、脾气太过刁蛮,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他,甚至不断的挑战着他忍耐的底线。 日子久了,主宠关系好像一点一点被瓦解,有时候他会问自己,他到底是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身下,还是心甘情愿的……爱上他? 他不屑做这种思考,更恨自己身为这天下的王,竟然像个初懂情事的少年般,缠绵于这无聊的儿女情长中。他一如往常的抛开那个问题,不去思索。 临走前,他丢给她一句话,“既然你已经做了朕的女人,就试着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即使你不情愿,也要极力演好这角色,谁教你……是个阶下囚呢。” 他明白最后那句话有多伤她的自尊,可那又怎样?她总该认清自己的立场,明白后位和庶民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差距,明白她最好服从他。 自那日赵元承离开忘忧宫后,他便赌气的没再出现。 休养了几天之后,被他折腾得浑身酸软的纪倾颜又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只是心中仍充满对他的恼恨。 玉蝶在陪她逛花园的时候,忍不住劝道:“主子您这又何必呢,万岁爷对您多好,这宫里伺候的人可都是有目共睹,您整日和万岁爷斗气,到头来吃苦受罪的还不是主子您?” 她小步跟在纪倾颜身后,又说:“这后宫妃子不计其数,可真正能入万岁爷眼的,如今就只剩下您一个,您入宫之后,万岁爷已经很久没翻过其他宫的牌子,就算在冷落了您的那一个月里,也是清心寡欲,每日以国事为重……” 纪倾颜彷佛在听,又彷佛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手中捏着那刚从园子里摘下的一朵牡丹,慢条斯理的弯下身,冲着池塘里不断游动的小鱼挥着手中的花枝。 几片花瓣脱落掉进水里,鱼儿纷纷靠近,并围着花瓣转来转去。 玉蝶也陪着她一起弯下身,继续在她耳边唠叨,“主子啊,奴婢说这话您可能不爱听,但奴婢是真心为您好,您想想,万岁爷膝下如今一个子嗣也没有,如果您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这皇后之位还不又是您的吗? “您也别怪我多嘴,自古以来两国交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万岁爷夺了您的家园、害了您的亲人,那也是形式所逼,您即使恨着万岁爷,偶尔也得体谅一下他呀。 “女人这一辈子图的究竟是什么?不就是嫁一个好夫君,生一双好儿女,虽然万岁爷后宫里还有一堆和您争宠的妃子,可她们又怎么比得过您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 苦口婆心唠叨好一阵子的玉蝶,等了老半天也没等到回应,不由得有些沮丧。 她可是领了刘公公的命令在这位主子耳边劝说呢,没半点用处要怎么办? 刘公公偷偷告诉她,皇上虽然赌气没来忘忧宫,心里是十分不痛快。 说到底,能让皇上如此不痛快的,除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纪倾颜,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刘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私下找丁她,让她没事就劝劝这固执倔强的主子。 本以为不会有响应,要放弃劝说,结果却听耳边传来主子那娇脆的嗓音-- “你认为被当一个宠物养着到了最后,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伴随着那道美妙嗓音,纪倾颜慢慢起身,脸上露出嘲弄的微笑。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皇上当初赐给我一个皇后的位置,可这偌大的后宫中,真正服我的又有几个? “就算我真的给皇上生了孩子,以我敌国俘虏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保他一世安稳?宫廷中到处充满了血腥和杀戮,从他在我腹中那刻开始,就会有无数双黑手,准备让那个影响他们前途的小生命消失。” “玉蝶,你讲的固然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是我想要的吗?” 被反问的玉蝶无声的看着主子的侧脸。她印象中的纪倾颜是那样骄横跋扈、野蛮刁钻,脾气大得惊人,还时不时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整得死去活来,没半点好印象。 可今日的纪倾颜,彷佛被愁绪占满,眼底全是深深的悲哀。 她突然很同情这个美丽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要承受灭国失亲之痛,孤身一人被囚禁在这危机四伏的偌大皇宫中,只能用倔强嚣张掩饰脆弱。 虽然皇上总觉得他很可怜,可这个姑娘又何尝不可怜? 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的玉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循声望去,原来是刘福正在吩咐一个小太监做事,小太监唯唯诺诺的点头,最后接过大总管递给他的一块金腰牌,恭恭敬敬的收进怀里。 刘福吩咐完,一转身就看到纪倾颜和玉蝶,忙不迭小跑着过来,笑盈盈的给前皇后行了个礼。 “纪主子今儿个怎么有空在这花园里逛?” “我来这花园里逛还要通知刘公公吗?” 刚刚的哀恸在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玉蝶所熟悉的刁蛮霸道以及高高在上的骄傲面孔。 刘福急忙赔笑,“纪主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后宫您想怎么逛就怎么逛,奴才是半点也管不着的。” 纪倾颜睨了他一眼,对他的讨好不以为然,又去打量他身后的那个小太监,那小太监看来大约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可再仔细一瞧,倒有些眼熟。 对方看她瞧着自己,忙不迭的扑过来跪倒在地,生怕会得罪她。上次因为一句无心的喝斥而整整挨了三十大板,事后他便四处打听这前皇后的事迹。 得知她明明被贬为庶人,却还留在忘忧宫享受皇后才有的待遇,便知道上次的板子挨得一点都不冤枉。 这后宫里又有几个人像她那么嚣张跋扈,连皇上也要忍让她几分? 纪倾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太监跪在自己的面前请安,轻轻一笑,“这小太监好眼熟,如果我没记错,他不就是上次那个骂我见了圣旨也胆敢不跪的小家伙吗?” 这话问出口后,不但把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就连刘福也是不敢多言。 都说忘忧宫的这位主子爱记仇,果不其然,这仇都留着一起报呢。 刘福赔笑,“纪主子何必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呢?他那是狗眼看人低,奴才早就因为他出言不逊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她笑咪咪道:“刘公公这话可就不好听了,虽然这孩子当初说的话的确令人不高兴,但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啊,像这种尽忠职守的孩子应该好好奖励才是,刘公公怎么还教训人家?” 他急忙点头恭维,“纪主子说的是,纪主子仁慈。” “刚才看你们在说话,是有什么事?” 刘福回答,“宫里负责采买的小太监病了,刚刚奴才便是在吩咐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替那个小太监出宫买些东西回来。” “哦,净了身的太监想出宫,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是啊,不过只要有内务府派发的金腰牌,守卫是不会阻拦的。” 纪倾颜想起刚刚好像看到刘福给这小太监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眉头一蹙,唇边隐约露出算计的笑意。 她走上前几步,一把扶起那个不停颤抖的小太监,“别跪了别跪了,如今我已经不是皇后,可承受不起,快起来吧,免得地上凉伤了身子。” 小太监没想到这位恶名昭彰的前皇后竟这么好说话,忍不住抬头瞅了一眼,只一眼心脏顿时卜通卜通狂跳个不停。 美!真是美得不可思议。 上次陪刘公公去忘忧宫里宣旨,站得远只模模糊糊看了个轮廓,如今这么近的看,才发现她美得这么精致,每一寸肌肤都像是上天精心打造出来的。 纪倾颜见小太监傻傻的看着自己,便体贴的帮他拍了拍衣衫,“记得以后见了我不用再行跪拜太礼了,我可真的是承受不起你这一跪呢。” 说完,笑呵呵转身,带着玉蝶慢条斯理的向花园的另一处走去。 傍晚,一个小太监持着令牌通过宫门守卫的检查,非常顺利的出了宫。 转过身,在看见那两扇厚重无比的宫门在自己眼前阖上的一剎那,一身小太监打扮的纪倾颜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自由了吗? 她真的从那个禁锢着她的男人身边逃走了吗? 被囚禁太久,此刻的自由显得不太真实,真不敢相信,一块小小的金腰牌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紧紧抓着这块趁着替小太监拍净衣服时偷来的金腰牌,她内心热血澎湃,激动难平。 从兴奋中回神,她脚下生风,逃难似的离开了这个充满恶梦的地方。 她逃出宫的时候,从宫里带出了不少金叶子,还有平时赵元承那混蛋为了讨她欢心,送给她的几件价值连城的首饰。 先找了家成衣店,向老板买了一套合身的男装换上,又将金叶子换成了几张银票,便计划着如何想办法离开京城。 由于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要想连夜离开京城恐怕不太方便,还是找间客栈休息一夜,待明天早上再找机会离开应当比较安全…… 不对!以她对赵元承的了解,这个时候他恐怕已经发现她偷偷离开了皇宫,如果他派兵出宫寻找,京城里的大小客栈一定会成为首要目标。 看来去客栈投宿实在是个危险之举!纪倾颜一边在心底思量该如何逃走,一边疾步走着。 突地,手臂被人给拉住,她吓了一跳,抬眼看到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脸上 白粉涂得像在涂墙一样的老女人,对方正挥着一条小手绢冲着她嘿嘿直笑。 “这位公子别走啊,既然经过咱们醉仙楼,不进来喝两杯岂不是太可惜了?” 纪倾颜眉头一皱,再抬眼向上瞅了一下,门上一个匾额清清楚楚的写着,醉仙楼”三个漆金大字。 再往四周一瞧,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正忙着往醉仙楼里拉客人。 原来是间妓院。 难道这老鸨误把她当男人,急着把楼里姑娘硬塞到她怀里,想赚光她的银子? 这倒是正好,反正投宿客栈很危险,倒不如选家妓院来歇脚。 赵元承派出来的追兵即使想破脑袋,恐怕也不会想到一个女人居然会去妓院投宿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胜利的快意。 老鹑见纪倾颜身穿绸缎,容貌俊美清秀,像极了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以为那腰里肯定带了不少银子。 又见小公子一双美眸直往醉仙楼里瞧,更误会为对楼里的姑娘产生了淫靡的想法,忙拉高嗓门叫几个年轻姑娘将小公子招呼到屋里。 那几个被指派的小姑娘见纪倾颜俊美无俦、身姿潇洒、顾盼生辉,一个个都摆出最撩人的姿态,试图引起这位俊公子的注意。 纪倾颜自幼在官场中长大,经常和她爹出入苍越皇宫,又是被许配给太子上官琛,自然见过不少世面。 就算是这种风月场所,她也曾调皮的趁她爹不注意时,带着心腹丫头女扮男装逛过几次。 此刻见这群姑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博得自己青睐,便摆出几分贵公子的架式端坐在桌前,露出迷人且得体的笑容。 她面孔本就生得举世无双,如今扮成男子,更增添了几许贵气和俊俏。 醉仙楼里的姑娘们难得能见到这么漂亮贵气的小公子,自然更加努力来表现自己。 纪倾颜故意压低嗓意,拿出骨扇一边扬风一边道:“本公子很好奇各位姊姊都有什么才艺,不知可否拿出来给本公子开开眼?” 这醉仙楼里的姑娘为了吸引客人,都曾下过一番苦功去学琴棋书画,来博得客人的好感,如今听这小公子开了金口,便使出浑身解数来卖弄。 纪倾颜叫了桌酒菜,装得像是名门子弟般欣赏这群姑娘又是弹琴又是唱曲,注意到有几个姑娘不只通音律、会跳舞,居然还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让她不禁在心底感叹这些姑娘明明有几分本事却沦落风尘,只能在这里任男人践踏,同时在心底思付着明天该如何逃走。 如果赵元承发现她不见,今日又没找到人,那么明日肯定会封锁城门、严加防守,搞不好她的画像也会被公布出来,如果是这样,那抛女扮男装逃出京城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受到阻碍。 不知道苍越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说原本该继承王位的上宫琛死后,如今被扶上帝位的,是上官琛只有七岁的十五皇弟。 赵元承之所以会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扶上皇位,其目的显而易见,他就是想以幼主登基为由,指派金晟的大臣入朝辅佐,这样一来,几年后的苍越就彻底沦为金晟的一部分。 这样的苍越她还能回去吗?回去又能怎样?她爹已经死了,她已经没有家了。 想到这里,纪倾颜心中对赵元承的恨意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正暗自难过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只见两个貌美的姑娘,正跪在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面前一边哭一边求饶。 那紫衣男子看来二十六、七岁,模样倒是长得不赖,只是眉宇间有着几分邪气和轻浮。 也不知那两个姑娘说了什么,紫衣男子脸色一变,便对着其中一个姑娘抽了一耳光。 “唉,烟儿和云儿两个真倒霉,今晚是逃不过那曹恶少的毒手了。” 纪倾颜有些好奇的拉过身旁姑娘,又小心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挥手打人的男子, “那个人是谁啊?他这么欺负楼里的姑娘,你们的妈妈就不派人管管吗?” “公子您有所不知,那曹公子名叫曹金昊,他爹是当朝左丞相,他妹妹是贵妃娘娘,来头大得很,妈妈就算再怎么疼楼里的姊妹,也不敢得罪曹相爷的儿子。” 对方见小公子对这件事有几分兴趣,便附耳小声道:“不瞒公子说,楼里的姑娘都不喜欢做曹公子的生意,因为这个人经常将伺候他的姑娘打得遍体鳞伤,有几个倒霉的,还活活被他打死在床上呢。” 她听了这话,不由得皱趄眉头。这姓曹的一家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可恨? 那曹老头当初之所以会在赵元承的寿宴上点“河山永驻”那出戏,就是想让她当众出丑。 那曹金灵在后宫之中唯我独尊,三番两次找她麻烦,更是惹人厌。 没想到这曹金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有将妓女活活玩死的变态嗜好。 想到这里,心中更添几分不满,便对身边的姑娘低声吩咐了几句,对方忙不迭点头,方片刻工夫,便拿来了纸笔,并帮忙磨好了墨汁。 纪倾颜沉吟半晌,提笔写字,唇边扬起恶作剧的坏笑。 结果当天晚上,就见那赫赫有名的曹金昊肆无忌惮的穿梭在醉仙楼的大堂里,但所经之处,无不令旁人留下忍俊不禁的笑声。 因为他的后背上不知何时被贴了一张纸,纸上写着--我爹曹相爷,权势大过天;我妹曹贵妃,万岁小心肝;我是曹金昊,人称曹恶少,胭脂楼中走,我就是条狗,汪汪汪!汪汪汪!谁不服我我就咬!汪! 醉仙楼里的客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想多惹是非,但许多人都有自己身边的姑娘被他抢走而心生怨恨的经验。 如今见这曹金昊被人给整了,都闭口不说话,眼睁睁看着他大出洋相,肚里暗笑。 醉仙楼中的姑娘也都对他恨之入骨,更不可能提醒他后背上被人贴了张东西。 原本负责伺候纪倾颜的几个姑娘都捂着嘴在旁边偷笑,一时之间,几个人倒吃得十分开怀。 入了夜,她佯装喝醉了,不想让姑娘服侍,要老鸦开了一间客房,关了门,落了锁,又收拾好包袱细软,为明天做准备。 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疲惫异常反倒无法入眠,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三章 隔天清晨,纪倾颜是在窗外喜鹊的叫声中醒来的,打了个呵欠,慢吞吞伸个懒腰。 但才睁开眼,就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一夜无梦的感觉真是好,她只见刘福和两个宫娥候在她床前,门口处还站了四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定睛一看,那几个太监不正是在赵元承身边伺候的吗? 见她醒来,刘福尖着嗓子问:“主子醒了?主子昨晚睡得还好吧?” 说着,将一件她以前在宫里穿的衣裳递给床边的两个宫娥,两人非常机灵,忙不迭接过衣裳就要伺候她穿上。 纪倾颜却愣在那儿,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理解眼前的情景是怎么回事,她瞪圆了眼,气恼的指着刘福,“你……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万岁爷差遗奴才来接主子回宫的。” “他是怎么知道我留宿妓院的?” 见她满脸怒意,刘福微微福了福身子,“这天下都是万岁爷的,万岁爷想知道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当然耳,昨天忘忧宫中的主子失踪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时,他的确是气得不轻。 但气归气,皇上却不担心,因为他早在纪主子身边暗中安排了两个侍卫从旁盯梢守护。 她出宫之后的一举一动更是没逃过皇上布下的眼线,虽说没当场把人逮回去,但万岁爷也不可能放任她长久在外逍遥。 所以一大清早,他就被打发出宫,负责前来醉仙楼把这位离宫出走的主子给接回皇上身边去。 纪倾颜被眼前这景象气到不行,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拴上链子的小鸟,本以为已经飞出那囚笼般的皇宫,可那该死的赵元承只要稍微扯一下链子,她就得乖乖飞回他的身边。 满腔恨意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糟糕的心情,她气得一把将宫娥手上的衣裳摔到地上,恶狠狠的吼一声,“都给我滚开,我自己会穿衣裳!” 刘福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绝对不像一般人那么好安抚,若真把这主子惹急了,到头来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样想着,便用眼神示意,让房里的几个太监宫娥都退了下去。 他并不担必纪主子会再次逃跑,毕竟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况且门外有大内侍卫守着,还有两个暗卫从旁看护,不怕她再耍什么把戏。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纪倾颜穿的是昨天自己精挑细选的那套月白色男装,豆豆小说阅读网眼角不客气的斜了一眼门外看守的大内侍卫,心底恨得不得了,只能跺了跺脚,不情愿的在刘福的护送下离开醉仙楼。 楼里的姑娘和老鸨早就被这个阵仗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她们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风流倜傥俊俏迷人的小公子,竟是宫里出来的人。 从这排场来看,这小公子若不是个王爷,怕也是个皇子。 见门外早就准备好了软轿,明白赵元承准备好要抓自己回去,纪倾颜只能无奈的上了轿,被人给风风光光的又抬回皇宫。 在回宫路上,她在心底把赵元承从头骂到尾,恨不得老天爷能刮一阵风把那个恶人吹到海角天边。 可就算她再怎么气愤、再怎么不想见到赵元承,该面对的也还是必须面对。 然而当轿子停在忘忧宫门口时,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声,心下一惊,急忙掀开轿帘从里面走了下来。 一进院子,就看忘忧宫里伺候的奴才全被按趴在地上挨板子,包括一直尽心尽力伺候她的玉蝶。 她心底一疼,就算自己再怎么不喜欢这座皇宫,可宫里这些伺候她的下人却是和她有感情的,她不禁气恼的娇吼,“住手,都给我住手!” 行刑的人并没有如她所愿的放下板子,这是皇上的旨意,就算这位纪主子再怎么得宠,若是没有皇上的首肯,他们也不敢随便违逆圣意。 纪倾颜正急得不知所措,一抬眼,就看到在院子的一角,身着龙袍的赵元承竟悠闲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一边品茶,一边看那些奴才挨打的惨状。 当她的目光和他的碰触到一块时,他的唇角竟还拉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昨晚出宫玩得愉快吗?” “你快让他们住手!”她气得双眼快冒火似的瞪着他。 赵元承却冷冷一笑,“怎么?你怕他们的叫声太吵?没关系,把他们的嘴都堵上接着打。” 那些行刑的人听了这话,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团玻布,就这么把挨打的宫人嘴巴堵了,继续行刑。 纪倾颜无计可施,最后她牙一咬一头冲到赵元承面前跪了下去,“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不要把气发到别人身上!”她虽然经常不计后果的惹他发怒,但从未见他如此,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皇上跷着长腿,慢条斯理的把玩着精致的茶杯,垂下的眼睑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冷意和愤怒。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女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她此刻的卑躬屈膝并不代表对他的臣服。 即使她对他摆出乞求的姿态,可从她眼底透出的倔强就能看出她内心深处对他的憎恨。 他突然觉得全身非常寒冷。 为了讨好她,他放低姿态,不顾自己的皇帝身份,一次又一次的由着她反抗自己,任凭她将后宫闹得鸡飞狗跳。 甚至为了博这女人开心一笑,不顾朝臣反对,也不顾后宫众人哭诉,硬是将皇后的尊荣赏赐给她。 可他换来的,却只有她处心积虑的逃跑。 刚听到她逃了的那一刻,他心底突然升起一股邪念,想着既然自己无法将这个人驯服,与其让她惹自己心烦,不如就让她永远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但当她香消玉殡的画面在心头浮现时,五脏六腑却都疼得令他难以忍受。 他赵元承--堂堂金晟王朝的帝王,竟然无法面对她的死亡。 他的心居然被一个女人左右,这多荒缪!所以他更愤恨、更震怒,可他知道自己不忍心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就只能让她身边的奴才来替她承受内心深处最邪恶的惩罚。 赵元承起身轻轻勾起她俏丽的小下巴,嗓音十分轻柔道:“你逃跑的行为令朕十分不快,但是朕又舍不得动你一分一毫,只好让这些没把你伺候好的奴才们来替你承受朕的怒气了。” 纪倾颜咬牙切齿的瞪他,“你怎么可以随便责打下人?你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轻声一笑,“朕几时在你面前说过朕是一个好皇帝?” “你放了他们,我让你打。”她坚定的说。 慢慢摇头,他指尖怜惜的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轾滑动,“就算你只是掉了一根头发,朕都会心疼。” 眼看那些下人脸色越来越白,纪倾颜的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朕只想要你乖一点,不要每次都这么调皮。” “我不逃了,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以后就再也不逃了。” 他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手指却轻轻帮她拭去温热的泪水,“这么漂亮的脸,即使带着泪也是这般令人心动,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精。” 轻叹口气,他手微微一抬,旁边伺候的刘福见状,急忙叫那些人停止行刑。 “你让朕生了这么大的气,总该为自己的任性付出几分代价。”他露出一个令人畏惧的冷笑,“刘福,叫人将那条囚凤索给她戴上,没朕的命令,谁也不准替她解下。” 闻言,不仅刘福一愣,就连纪倾颜的脸色也变了。 虽然她是苍越人,但也听说过金晟王朝中囚凤索的传说。 据说在一百多年前,金晟王朝有个皇帝爱上了个民间女子,但那姑娘已有了心爱的男子。 皇帝为了得到那个姑娘,不惜派人将她的家人和未婚夫婿统统杀死,并把那个姑娘强抢进宫封她做妃。 那姑娘抵死不从,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逃离皇宫,皇帝没辙了,便找心腹大臣商议如何解决此事。 那大臣听说民间有位铸锁匠的手艺非常高超,便建议皇帝让那铸锁匠为她打条链子,将她一辈子拴在后宫之中。 皇帝同意了,而那铸锁匠打造的链子非常华美,整条都是用纯金打造,缚住手腕的地方更是镶满了各色宝石珍珠,令皇上十分满意。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皇帝便用这链子将那姑娘牢牢拴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亲自给那条金链子取名为“囚凤索”。 她难以置信,赵元承居然要用同样的方法,把她像狗一样拴在身边! 纪倾颜怒不可遏的仰头瞪着他,恨恨地说:“你若真用那东西拴住我,我会恨你一生一世!” 看着她恼恨中带着委屈的样子,赵元承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犹豫,可是想到她一次次无视自己的真心,那抹犹豫就变成了戾气。 “朕毁你家园,害你失亲,种种罪名加在一起早让你恨朕入骨,既然已经改变不了被你憎恨的事实,多这一桩又何妨?朕又何必像个小丑一样继续讨你欢心?” 他冷哼一声,脸色阴冷,“纪倾颜,如果你想恨朕,那便恨下去吧!” 话落,不理她还想说什么的神色,他转过身便无情的离开。 哗啦啦…… 金链子拖拉在地上的声音已然成为近日忘忧宫中,众多奴才们所熟悉的声响。 说起这条囚凤索,单就外表来看,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这链子十分细长,即使一端被固定,仍让被缚的人可以大范围的自由行走而不受任何限制。 束在手腕处的这一端,镶满各种宝石珍珠,就像一枚华贵的手镯,任谁见了,都会被那华丽绝伦的外表所吸引。 铸造者担心金手镯的内侧会磨伤娇嫩的肌肤,所以垫了一层柔软的绒毛。 可就算它外观再美好,终究无法掩饰它本身给人带来的耻辱和伤害。 自从这东西被戴到纪倾颜的手上后,她已经不只一次大喊大骂,甚至在怒极时把忘忧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摔了个稀巴烂。 这件事传到赵元承耳中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既然她想砸东西玩,就让她砸个够好了,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 结果当小太监一批又一批的将价值连城的东西送过来给她砸时,很快的纪倾颜就彻底对砸东西失去了兴趣。 而时令正值夏季,像只金丝雀一样被束缚着的纪倾颜,越来越无法忍受这里的燥热。 身上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玉蝶知道这位主子最怕热,今日便端了一碗冰镇莲子汤过来给她解渴。 正懒洋洋躺在床上看书的纪倾颜瞟了那莲子汤一眼,没什么胃口的别过视线,继续看书。 她在房内看书并非是因为被拴了条链子,被限制行动,毕竟这链子很长,就算她想走到院子里也没问题。 说白了,这链子戴在她手上的意义,无非是那男人想要侮辱她、借机惩罚她的不听话。 不过最近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怎么的,她整天只想躺在床上看书睡觉,连动一下都会让她热得全身上下不舒服。 “主子,您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碗玉米粥,眼看就要到傍晚了,如果不吃东西,身子是会受不了的。” 纪倾颜掀掀眼皮,“受不了又怎样?反正又断不了气。” 玉蝶闻书皱起了眉头,“主子您怎么这么说,什么断不断气的,以后可不能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来吓唬奴婢了。” “……玉蝶,因为我的任性出逃,害得你挨了板子,你就不恨我吗?”听见玉蝶的关心,她沉默半晌,终于将放在心底许久的担忧问出口。 急忙摇头,“主子言重了,就算要奴婢为了主子去死,奴婢也是不会有半句怨言的,更何况……” 玉蝶向前走了几步,又说:“不瞒主子,那天皇上虽然将整个忘忧宫的奴才全都责打了一番,但负责行刑的人却没有下狠手,虽然疼,伤却不重,后来我才听内务府的人说,这是皇上事先吩咐好的。说到底,皇上之所以这么做,只是要让主子看到这些画面,给主子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 她将汤碗放到床边,再劝道:“主子,其实皇上对您有几分真心,咱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看得很清楚,虽然他下令把您拴在这里,也只是一时气愤,只要您向他认个错、讨个饶,这链子很快就会被撤下去的。” 纪倾颜哼笑一声,抬起手腕,故意让链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一个把我当宠物来养的人,就算我向他讨饶,他又会用几分真心待我?” 虽然曾和赵元承成为皇家夫妻,可她想,她这个妻子在他的眼中,不过就是只宠物罢了。 那家伙给她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却从来没问过她真正想要什么,这算什么真心? 或许,她只是他用来向外人炫耀的一个战利品而已。 等到她年老色衰,那个男人的目光,便不会再停留在她身上。 虽然她并不期望得到赵元承的爱,但光想象那样的情景,竟让她的心为之疼痛不已。 玉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劝她。其实她不觉得皇上真如主子说的,只把主子当成宠物,不过就算皇上真把她当戍宠物来养,那也是待她特别了,毕竟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能被皇上疼爱的又有几人? 链子在地上拖拉的声音被心烦的她弄得越来越大声,她用指腹细细把玩着腕上那个镶满宝石的镯子,喃喃道:“你说,如果我把这个链子偷偷带出宫去,是不是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主子真傻,您只要讨好皇上,要金山银山,皇上还不是主动送给您?” 纪倾颜撇了撇嘴,“我可不希罕金山银山,我也一点都不喜欢这像大囚笼的皇宫。” 她姿态不雅的跷起腿轻轻摇晃,望向窗外,目光染上几分期冀。 “如果你去过我们苍越就会知道,那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至少……那里的夏天没有这么热……”说着,她突然感到眼皮沉了下来,嘴里仍咕哝着,“我最怕热了……” 话落,整个人就这么沉沉的睡着了。 自从纪倾颜被赵元承下令用囚凤索锁在宫里,他再次狠下心没去亲自探望她。 不过他不露面,并不代表他不关心她。 刘福深知主子的心思,所以每天午时过后,便会一五一十的将忘忧宫里那位祖宗的行动汇报给他听。 “她这阵子都不再摔朕派人送去的那些花瓶器皿了?” 他笑着点头,“纪主子又不是天生喜欢砸东西,不过是闹闹脾气,难道还能真把这皇宫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摔了吗?” 赵元承笑了笑,“这小东西的脾气大着呢,朕把她给锁了,她恐怕是恨不得拆朕的骨、剥朕的皮、喝朕的血呢。” “这还不都是皇上平时把她给宠上天,才让纪主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对于刘福的小声嘀咕,他也不反驳,只轻轻叹了口气,“朕的确是宠她宠过了头,瞧瞧,这会都爬到朕的头上去了。”想了想,又问:“最近她食欲如何?”他知道她天热时胃口就不好。 “大概是天热的关系,玉蝶那边传话过来,说吃得有点少,倒是嗜睡了起来,整天嚷嚷着咱们京城的天气不如苍越好,让她到了夏天就热得受不了。” 赵元承笑出了声,“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只不过是热一点也要在那里叫嚷半天。” “皇上。那囚凤索……” “再多锁两天吧,不让她长长教训,她又怎会珍惜朕对她的疼爱,等苦头吃得差不多再放了她也不迟。” 那日在气头上,拿囚凤索锁住了她,虽然他很快就后悔心疼,却不想这样低头放了她。赵元承在心里思考着的时候,无意中瞥见门外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皇上,曹妃娘娘、莲妃娘娘、丽妃娘娘等人在门外求见。” “什么事?” “回禀皇上,波斯使者送来一批贡品,几位娘娘已经清点过数目,列好清单,现在带着贡品来给皇上过目。” 赵元承点了点头,“让她们进来吧。” 片刻,几个容貌姣好、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便鱼贯而入,而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中抬着箱子的小太监,里面装着的就是波斯使者送来的贡品。 几个妃子见了皇帝,少不了一番跪拜,赵元承随意的挥手让她们起来。一行人为首的是曹金灵,她不疾不徐的将今年波斯送来的这批礼品的名单读了一遍,礼物种类和往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少不了金银珠宝、翡翠玉玩,唯一特别的是多了一匹色泽美丽的丝绸。 她轻声细语道:“这冰蚕丝绸是波斯的国宝,八年才能织成这么一匹,也因为冰蚕养在极寒之地,难以照料,这绸缎比寻常布料昂贵许多倍。而且据说冰蚕丝绸非常特别,若在夏天时穿上它所裁制的衣物,不只舒服,还可以抵抗炎热。” 听她这么一说,赵元承对这丝绸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致,刘福见状,忙命人将那匹浅粉色的绸子抬了过来。 他伸手一摸,果然柔滑凉薄,触感极佳。 忍不住想起纪倾颜那具美丽晶莹的胴体,肌肤是那么白皙滑腻,若是穿上这种冰蚕丝绸做成的薄衫,不知会美成什么样子呢。 他嘴角噙笑,对刘福交代了声,“找人将这匹绸子按颜儿的身段多裁几件贴身的衣物,那丫头怕热怕得要命,若穿了这个,看她以后还吵不吵。” 刘福领命,很快便将皇上的旨意吩咐下去。 赵元承的这个提议却让曹金灵等人脸色变得很差,因为她们后宫几个得势的妃子也都眼巴巴的盯着波斯国送来的这匹丝绸呢。 谁不想要把好东西都给自己,更何况这冰蚕丝绸又是世间少有的东西,她们更是想要得到。 就算皇上宠着忘忧宫里的那位,也该想想这后宫中还有其他妃子存在。 可他却理都不理、想也不想的将好东西全都搬到忘忧宫,她们这些妃子的心中又怎么会服气? 曹金灵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心里嘀咕着。 上次皇上当面教训她的那番话,她到现在还没忘记。 其他几个妃子心中也是不快,可表面上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清点完大小礼物,赵元承象征性的赏了她们一些金银珠宝,便找了个忙于国事的借口,把几个女人打发了出去。 出了明帧殿,几个妃子捧着赏赐走在廊上,准备各自回寝宫了,曹金灵走在最后,身边是两年前被纳进宫的莲贵妃苏若莲。 说起这个苏若莲,她在后宫之中也曾经有些地位。 虽然她爹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但她容貌极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被纳进宫时,就受过赵元承极多次的恩宠。 曾有一段时间,曹金灵恨她恨得要命。 可自从纪倾颜被皇上带回后宫时,苏若莲就彻底失了宠。 见其他人都走远了,曹金灵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起咱们皇上,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怎么就迷上了纪倾颜那个狐狸精呢?当初皇上立她为后的事,已闹得皇宫上下鸡犬不宁,本以为这回她君前失仪被废了就能天下太平,没想到她一个废后仍是这般得皇上宠爱。” 苏若莲听她这么一说——心情瞬间低落了不少。 自纪倾颜入宫到现在也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这一年里,皇上完全没踏入她的楚月宫一步,就连在一些场合中见到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对她宠爱有加。 有时候她会怀念起从前的那段日子,皇上三不五时就会驾临楚月宫,两人喝酒对弈,谈些风花雪月。 她以为这样的恩宠已是男人最极致的宠爱。 可当她亲眼看到皇上是如何把那纪倾颜宠上天时,才知道自己曾经得到过的眷宠和垂爱与纪倾颜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就连刚刚借着例行公事的机会面见皇上时,也没能博得他对她的丝毫注意。 “唉!”曹金灵又叹了口气,将她从沉思中拉回,“我们这些妃子看来是没什么出头机会了,皇上不肯给咱们诞下子嗣的机会,也不肯翻牌子要咱们侍寝,再这么下去,恐怕这辈子就要在这宫中孤独终老了……” 听到孤独终老这几个字,苏若莲更是愁上心头。 “我们这些本就不太得宠的倒还没什么,最可惜的就是妹妹你了,想当年皇上待你不薄,可如今却也落了个和咱们一样的下场。” 苏若莲讷讷不吭一声,她原本性格就内向胆小,虽生了一张明艳漂亮的面孔,可在这后宫中却经常受人欺负。 当初有皇上给她撑腰倒还好,如今皇上早已忘了她这号人物,恐怕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见她闷葫芦似的不肯吭声,曹金灵拉着她的手,亲切道:“你也别想不开了,反正现在皇上也不再宠爱咱们,以后咱们姊妹俩不如做个伴,到老的时候还能有个照应。走,姊姊今儿个正好无事,去我宫里喝酒去……” 狠心将纪倾颜这么个磨人的小东西冷落了十几日后,赵元承终于忍耐不住内心深处的想念,到底还是踏进那锁住她的忘忧宫。 他来的时候是下午时分,纪倾颜盖了条薄被,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的睡颜非常柔美可爱,睡着时就是她最乖巧最听话的时候。只见她的鼻问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浓密的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脸上留下两道若隐若现的阴影。 这张娇颜彷佛每次都能触动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就算之前怎么生气、怎么恼怒,只要他看到这张沉静的睡颜,所有的不快和抱怨,也会在瞬间之内消失殆尽。 俯下身,他慢慢啄着她的眼、她的鼻,还有她可爱的小嘴唇。 累积这么多天的想念和牵挂所造成的空虚,突然间被填得满满的,心头弥漫着淡淡的幸福,彷佛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躺在床上,被吻得乱七八糟的小家伙似乎很不满这股突来的外力,挥了挥手,不客气的拍了他一记。 赵元承笑着抓住她柔若无骨的水手,张开嘴唇,一根一根的将那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吻了个遍。 睡得迷迷糊糊的纪倾颜被他给吵醒,睁开沉重的眼皮,哀怨的瞪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他沉声一笑,在她耳边轻喃,“朕想你了,想得快要发疯。” “那你怎么还没疯?”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朕若真疯了,第一个吃苦的就是你。” 她给他一记白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见手腕上的金链子一部分被他坐在屁股底下。 她用力动了动手,故意让金链子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赵元承知道她是故意磨给自己听的,微微一笑,调侃道:“这链子戴得还舒服吗?” 她含怒瞪他一眼,“很适合养狗用。” “傻瓜,狗链子怎么会设计得这么精致漂亮?你看,这上面的宝石都是最昂贵的,还有这条金链,也是纯金打造。” 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腕,吻了吻她手背上细滑的肌肤,又慢慢将金镯子向上拉了拉,等确定她的皮肤没受到一点损伤后,才放心的再一次将镯子拉回原位。 纪倾颜睡了一下午,浑身上下出了层薄汗,她实在很不喜欢这种黏腻的感觉,再加上天热,心底不由得一阵烦躁。 但当他的指头碰到她的肌肤时,一股清凉竟随之传了过来。 她忍不住像小狗一样往他身上蹭了蹭,虽然打从心底里不喜欢他,但他身上的凉意却可以缓解她的烦闷,她也就暂时不去理会心中的不悦。 这个小动作虽然不明显,却被赵元承逮了个正着,看她小狗一样直往自己身上蹭,心头一动,便将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 纪倾颜不满他这个霸道的动作,在他怀中直挣扎,“快放开我,这么热的天是想热死我吗?” 虽然已经很熟悉与他这样的亲密了,可被他像抱孩子似的抱着,还是让她十分不满。 赵元承哪肯放手,毕竟想念了这么多天的人儿如今就在眼前,不好好欺负欺负她就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又是亲又是吻,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当纪倾颜好不容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已是香汗淋漓。 她心情不好的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吵着非要洗澡不可。 “你想和朕洗鸳鸯浴就早点说,朕这就叫人准备伺候你沐浴。” 纪倾颜听得傻住,“谁说我要和你洗鸳鸯浴了?”她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我是要你快点把这条狗链给我摘下去,我已经很久没痛痛快快洗个澡了。” 毫不理会她的控诉,他笑得非常温柔,“放心吧,朕一定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 没多久,宫人便将一个极大的浴桶给搬了进来,里面盛满温水,赵元承打发了宫人,便亲自为她脱了衣裳,抱着她一起入了浴桶。 纪倾颜在他怀里又挣扎了好一会儿,见没有逃离的可能,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任由他把自己揽在怀中,一边对她上下其手、又是亲又是摸,一边让她在水中享受着他殷切的伺候。 只是她这人非常会记恨,时不时就趁他不备咬上一口,或是趁他不注意抓他一把。 赵元承拿她的孩子气没辙,只能随时提防她的恶意攻击。 但当他的胸膛第七次被她抓出痕迹时,他忍不住训道:“你怎么像只野猫似的乱抓人?喂,不准咬人,死丫头,你不只是野猫,还是只爱咬人的小狗。” 她气得瞪人,“我不是野猫也不是小狗。” “那你咬我干什么?” 她告状般将拴着金链子的手抬到他面前,“你拴着我,把我当宠物,我怎么可能不气?非要咬上几口才行。” “谁让你不听话?不听话的下场就是要受到惩罚。” 他嘴上说得强硬,心神却已被她抓住,水中的她更是别有一番风情,一头长发披散在水面,素白的小脸被热气熏得粉红,像一颗让人极想咬一口的桃子。 两人裸裎相见,她娇美诱人的胴体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一把将她拉近面前,赵元承迫不及待的对着她的小嘴吻了下去。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在水中交合,但这小女人的身躯彷佛有着魔力,每一次的侵入都让他兴奋异常,觉得自己所拥有的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起初还在他怀中拚命扭动的小东西,也慢慢的融化在他的侵略之下。 当灼热的液体闯进她的秘所后,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慢慢的放松下来。 纪倾颜微微喘息着,一边恼怒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听话的再次臣服在他身下,边像只小兽一样挣扎,想要逃出他的怀抱。 但赵元承哪肯让她离开,他双腿间的小将军刚刚虽然发了一次威,却还没有因为欲望的释放而离开那令他倍感舒服的处所。 那里彷佛是一个连接点,紧紧联系着两人的灵魂。 他亲吻她的脸颊,为她拭去额角的汗液,小声地在她耳边道:“你知不知道,当朕得知你逃出宫的那一刻,真的连撕碎你的心思都有了。更让朕生气的是,你居然敢去妓院那种地方落脚,还不计后果的挑衅朝中大臣的儿子。” 说到此处,埋在她体内的东西又慢慢壮大,他惩罚似地向前一顶,成功惹得她娇吟一声,才又继续训道:“依你这冒冒失失的性格,若朕没有在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说不定还会闯下更多祸事。” 提起那件事,纪倾颜也不高兴了,“若不是我出现在那,又怎么会发现朝中大臣的儿子居然去那种地方狎妓?” 赵元承被她理直气壮的辩解给弄得哭笑不得,“那么按你的意思,你还有功劳了?”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历朝以来,朝廷大臣都不可以狎妓,这法令皇上不会不晓得吧?” “朝中大臣的确不可以狎妓,但曹青山的儿子并不是本朝大臣。” 她一时无话可反驳,只能气到不行的指控,“说白了你就是想包庇坏人。”说完,还用力咬了他一口。 男人吃痛,又一次惩罚似的用力在水中顶了她一记,“你这丫头真是讲不赢就动手,小心眼还爱记仇,朕今日不罚你,真会把你给宠坏了。” 他非常满意自己找的这个罚她的借口,更肆无忌惮的在水中蹂躏着她娇嫩的小身躯。 还没等他把精力发泄完毕,那惨遭他欺负的小东西便承受不住他激烈的驰骋,没过多久,便在他怀里沉沉的睡去。 水已经有些凉了,担心她会着凉生病,他便将睡着的她从水中抱了出来。 前不久特意用冰蚕丝绸给她做的几件贴身衣物已经送了过来,他亲手给她擦干身体,又将那薄薄的衣裳给她穿上。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心底充满了怜惜和疼宠。 这个小妖孽,即使每次都把他惹得大发雷霆,还是让他对她无比眷恋。 就算是气极了拿链子锁住她,也是因为怕她再一次不计后果的逃离他身边。 当他轻手轻脚的从忘忧宫走出来时,就见玉蝶正守在门口等候着差遗。 赵元承睨她一眼,“好好给朕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就去找刘福。” “奴婢记住了,奴婢会好生伺候纪主子的,请皇上放心。” 又细心吩咐了几句之后,他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忘忧宫。 今日大臣们又在朝会上为了由谁来担任镇国大将军一职而争论不休。 自从一年前,赵元承御驾亲征,一举攻下苍越之后,镇国大将军的位置就始终虚悬。 就在众人吵得口沫横飞时,他淡淡的说了句,“不必吵了,朕看六弟非常适合这个位置。” 赵元承的六弟赵元维,是他同父异母的皇弟,只小他一岁。当年他能即位,也是多亏这位弟弟的扶持和帮助。 一年前能成功战胜苍越,也是因为赵元维自愿到苍越做卧底,里应外合下才得以轻松获得最后的胜利。 对这身为金晟王朝最有名的武将的弟弟,赵元承一直很信任。 由于他母妃的死与先帝的皇后有关,所以他自幼对其余几个母亲家里势力雄厚的兄弟非常憎恨。 他被逼着去抢江山的时候,六弟是唯一站在他身边力挺的人。 只是夺位成功后,为了避免破坏兄弟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情,六弟主动提出镇守南疆,就是怕自己功高震主,会让兄弟间有嫌隙。 他倒觉得六弟多心了,当初他之所以会争夺皇位,完全是形势所逼,若没夺得皇位,他也许就会死。事实上如果可以,他倒宁愿做个闲散王爷。 所以当朝中大臣提出要决定镇国大将军的人选时,他想也不想的就将驻守在南疆的六弟召回京城。 就在满朝文武为他的提议再次陷入激烈的争执中时,有人注意到刘福匆匆忙忙的从后面跑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剎那间,众臣就见皇上脸色大变,立刻宣布退朝。 众人不解的面面相觑。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竟露出这样惊慌的神情…… 第四章 当赵元承匆匆忙忙赶到忘忧宫时,宫里任职最久、医术最精的胡老太医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他挥手示意老太医免行跪拜大礼,一头冲进纪倾颜的寝房,就见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一副中了毒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往日生龙活虎,经常把自己气得想杀人的小东西,此时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赵元承心底真有股说不出来的心疼和愤怒。 贴身伺候的玉蝶早就吓得浑身发抖,此刻看到皇上一脸恼怒要质问的样子,立即跪在地上,语带颤抖地说明情况。 “由于这几日天气异常炎热,所以纪主子的胃口比平时差很多,也变得嗜睡,昨晚皇上走了之后,纪主子就躺在床上沉沉睡着了,奴婢还以为纪主子是太热又太累,所以也没敢去叫,没想到今儿个一早过来,就见纪主子她……” 赵元承坐在床头,细细观察着纪倾颜的面孔,一脸忧色,旁边的胡老太医见状,小声道:“皇上,老臣刚刚已替纪主子把过脉象,纪主子这是中了天山奇毒。” 玉蝶哭丧着脸说,“主子每天用的早午晚三顿膳食,奴婢都是用银针试过了才敢给主子用的,这宫里上下守卫这么森严,而且主子她平时又很挑食,哪有机会下毒?” 胡老太医说明,“天山奇毒与普通毒药有很大不同,就算用银针试探,短时间内也试不出有毒没毒,因为这毒散发得非常缓慢,中毒者最初的症状是困乏倦怠,待毒性慢慢增加时,才会一击致命。” 玉蝶闻言书,脸色顿时一变。 赵元承也猛然想起昨天来到忘忧宫时的情况,本以为她中途睡着是受不了他的一番折腾,如今想来,原来那个时候她便已经身中剧毒。 他气红了眼,怒声唤来刘福,“马上调查是谁胆敢对她下毒,负责提供忘忧宫饮食的厨子全都给朕抓进大牢,朕要马上知道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朕的女人?” 刘福被皇上脸上的戾气吓了一跳。自从万岁爷十六岁登基以来,不管遇到怎样的磨难,也从未像今天这般不冷静,看来纪主子在他心目中早已经超越了一切。当下不敢耽搁,便急急忙忙跑出去办事了。 胡老太医见皇上震怒,忙上前小声劝慰道:“皇上莫担忧,虽然天山奇毒的确厉害,可纪主子吸食的毒量并不多,再加上人体每日都会自然排去一些素毒,现在纪主子是昏迷不醒,却是性命无忧,只要服上几副汤药,再仔细调理一阵,相信纪主子很快就会恢复健康。” 太医的话虽说得肯定,可看着纪倾颜满脸苍白、不省人事的躺在自己面前,赵元承的心底仍旧害怕得要命。 他真的很怕,觉得这个磨人的小东西一旦断了气,那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难以抑制的浑身发冷。 没过多久,宫人将一碗黑呼呼的汤药端了过来,是胡老太医先前吩咐下去的,他忙要玉蝶将汤药喂到纪倾颜嘴里。 由于她现在昏睡不醒,赵元承便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轻轻用手撑开她的嘴,让玉蝶一勺一勺的将药汁送入她口内。 可还没等药碗中的药汁全部喂完,纪倾颜就用力咳出一口黑血。 赵元承被吓得不轻,胡老太医见状,忙不迭道:“皇上别怕,纪主子吐的这口黑血就是被药汁给逼出来的,还要反复再吐上几次,直到把身体里的毒全都吐光,才能彻底康复。” 虽然胡老太医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可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口吐黑血,还是让赵元承担心得很。 这纪倾颜的确是个磨人的妖精!生龙活虎的时候能把人活活气死,连生病的时候也没老实半分,着实让他心焦。 自从她吐了一口黑血后,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又说脑袋疼。 赵元承知道她难受,也不苛责她,只想满足她所有要求,让她好过些,但他担心旁人粗手粗脚,伺候不好她,便细心的把她抱在怀里,自己亲身照料。 热的时候给她扬风,冷的时候又给她取暖。 肚子疼就给她轻揉肚子,脑袋疼就给她按按太阳穴。 渴的时候亲自喂水,饿的时候又一口一口给她喂粥。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十几个时辰,当怀里的小东西慢慢安分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半夜。 人生病是最脆弱的时候,不仅身体脆弱,就连心里也很脆弱。 纪倾颜的身子难受、头昏目眩,这样难受了一整天,来来回回吐了好几次的黑血,此时脸色惨白惨白的,原本俏丽的容颜,早染上了一层虚弱和愁绪。 她趴在赵元承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就像一只离家多年的小狗,终于找到了主人般腻着。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亲近应不是内心所愿,可虚弱的身体本能的就想找到这么一个安慰和依靠。 赵元承非常珍惜她此刻的乖巧柔顺,一边轻轻给她拍着背,一边用沾了水的丝帕给她擦额角的薄汗。 当纪倾颜比较清醒时,张眼便见到床边放着一只药碗,碗中盛着黑黑的药汁。 她一脸厌恶的瞇起眼,似乎觉得只要不去看那碗药,就可以不用去喝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乖,药就快凉了,把它喝了行不行?” 她倔强的别过脸,紧紧闭着眼,哽着嗓子喊,“我喝很多了,我宁愿死也不喝那药了,我不喝我不喝!” 每次喝完那药她肚里就难受得像火在烧,不只那滋味教人难以忍受,同时大口大口吐黑血,更教她忍受不了。 那恶心的黑呼呼东西从她嘴里吐出来时,会散发一股浓浓的臭味,这对一向整齐爱洁的她而言是压恶至极的。 赵元承知道她怕极了喝药,昏迷的时候还能强行把药灌进去,可现在她已经慢慢恢复意识,抵抗的情况十分严重。 他虽不忍心强迫她,但胡老太医说,这药每隔三个时辰就要喝上一碗,如果迟了或少喝了,余毒会排不净,就算呕吐的过程让她十分难过,为了她的身体还是不得不喝。 他一把将她的身子从怀里抱坐起来,拿过药碗送到她嘴边,俊美的脸上现出一层严厉神色,冷着声音道:“乖,一口喝了它,不然朕不介意把你宫里的奴才压过来,当着你的面逐个挨板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早明白这丫头拗起来再怎么好言相劝也没用。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纪倾颜知道这男人根本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虽然还想反抗,可一想到他真的会为了逼她而做出那无道昏君才会做的事,只能含怒的瞪他一眼,一把抢过药碗,强忍着恶心,将那碗药喝了下去。 果不其然,药汁才刚滑进肚里,她又恶心得想吐。 几口黑血吐了出来,她虚弱得埋在他怀里直哭,一边哭还一边控诉,“我没爹没娘没靠山,一个人孤伶伶被锁在这座笼子里,已经够惨了,明明都已经没了皇后的身份,那些人为什么还想让我死? “我害过谁?我伤过谁?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想害死我?大臣不容我,后宫的妃子不容我,这天下还有谁能容我? “我最爱的就是我这条命,我最恨的就是别人想要我的命,谁要我的命我就和他拚命……” 听她哭得凄惨,满腹委屈,又孩子气的喊打喊杀,赵元承又心疼又拿她没辙,只能哄孩子似的连哄带劝,要她放宽心。 见她那么伤心难过,他的心头刺痛,一把将她牢牢揽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颜儿你放心,从今以后,朕会用自己的性命来护你一生周全,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怀里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垂头一看,那闹了一整天的女人终于满脸疲惫的睡了过去。 看着她无辜的睡颜,赵元承慢慢收紧臂弯,彷佛要将怀里这个易碎的小东西溶进自己的体内。 当初得到的时候是那么轻而易举,直到差点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早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将她当成自己的生命一样去看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驯服她的那股欲望竟变成了另一种感情。 他想看她发自内心的快乐,想让她全身心的接受自己,想要让彼此成为这世上的唯一。 他哑然失笑,原来爱上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般患得患失。 刘福办事的效率一向让赵元承很满意,不出三天,在刘福的拷问下,很快便将谋害纪倾颜的凶手给揪了出来。 这一日,得到确切消息的赵元承带着十几个内侍直奔楚月宫而去。 楚月宫的主人苏若莲看到一年多不曾踏进自己宫殿的皇上终于大驾光临,并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是要再次获得皇宠。 她很清楚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忘忧宫里的前皇后纪倾颜险些丧命一事,她也深知其中隐情。 所以当皇上幽现在她面前,质问她纪倾颜的毒是否是她所下的时候,她很坦然的对此事供认不讳。 趟元承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难以置信,在他的记忆里,苏若莲是个胆小内向,与世无争的。 当初将她纳入后宫时,他也是看中了她不张扬跋扈、懂得为人处事、明白后宫之道,才破例恩宠过她一段日子。 没想到这一个平日安分守己的女人,居然敢挑战皇权,意图害死了纪倾颜。 以他对后宫现况的了解,自纪倾颜入宫以来,经常和她为敌的是曹金灵而非苏若莲。 纪倾颜虽然性子急、脾气大,小心眼外加刻薄刁钻、行事古怪,可如果不主动挑衅到她,她根本不会做出狠心伤害他人的举动。 捉几条小虫放到妃子的鞋里、故意剪破妃子的衣裳,或弄断妃子的珠钗、在妃子饭碗中放几坨猫屎等,这才是纪倾颜会使出的手段,非常无聊且幼稚,但在令人气得牙痒痒的同时,又会让他深深觉得那丫头实在可爱得很。 所以他明知纪倾颜当初时不时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身份欺负后宫的其他妃子,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去理会。 毕竟后宫之争一向是皇室不可避免的悲剧。 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他只会以旁观者的心态去看后宫中那群无聊女人的争斗。 但若是这个底线被跨越了,他采取的惩治手段,就会极其冷酷残忍。 “告诉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动不动跪在地上的苏若莲死咬着嘴唇,在她布满泪光的眼瞳里,是她深深爱着的男人的身影。 曾经她以为,这个男人不但会给她权势地位和道不尽的宠爱,还能给她一生一世、天荒地老的承诺。 结果,一眨眼这个让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怀里,便再也没有她容身的位置。 她爱赵元承,爱得都快要发疯了。 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俊美、浑身充满霸气的帝王时,她就知道自己的灵魂再也无法从对他的爱慕中自拔。 被他宠爱、被他关照的日子是幸福且快乐的。 可被他遗弃、被他忘记的日子却是无限痛苦的。 她恨纪倾颜,恨她独得帝宠,恨她明明被赵元承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着,仍旧不珍惜的成天和他唱反调。 她天真的想,只要纪倾颜死了,那么一切是不是就可以恢复到原点?所以她这么做了。 她明白这些理由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为悲哀,所以面对他的质问,她只淡淡一笑,“皇上又何必去问为什么?女人的嫉妒是没有道理可书的,如果皇上一定要得到个原因,那么您就当作我是不满您偏爱她才做出这样的事吧。” 赵元承用扇柄抵在她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她很年轻、俏丽、尊贵、令人心动,可惜内心深处却藏着那样的歹毒心思。 他婉惜的摇摇头,“老实说吧,后宫对朕来说只是个奢华的摆设,朕从未想过宠哪个女人,当初宠你,是因为你比其他人单纯无害,不会让朕觉得你想从朕身上得到某些利益。 “至于爱,朕没办法给,后来不宠了,并不是朕喜新厌旧,仅仅是因为,朕从来都没爱过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人。 “如果你觉得朕这么做对你来说不公平,你可以向朕提出离宫的要求,朕会同意,即便是你想再嫁人,朕也能送一车丰厚的嫁妆让你风光大嫁。可是……” 他眼底骤然一冷,语气也变得十分狠戾,“苏若莲,朕告诉你,就算颜儿真如你所愿的死了,你的人生也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改变。” “皇上真的肯为了她,甘愿承受天下人的指责?” 赵元承冷冷一笑,“朕只是在宠爱一个女人,何须受到那些无聊的指责?” “皇上为了她,做了太多违背常理的事情。” “既然你明白,那你也该知道朕会诛杀所有想对她不利的人。” 他抽回扇柄,俊颜向她靠近,“朕很想知道,那天山奇毒你是从何得来?” 苏若莲别过视线,低声道:“妾身愿为自己做的错事负全责。” “哼!负全责?你这是在护着谁?” 赵元承并不傻,苏若莲的爹只是一个小县令,这娘家的靠山在后宫之中是微不足道的。 天山奇毒虽然不是十分稀有,但身处后宫之中的女人们要想得到那种特殊的玩意,没有一点门道那是不可能取得的。 “妾身愿以死抵罪。”苏若莲的态度十分坚决。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无畏的神态,“如果你认为值得的话,就将你肚子里的秘密,直接带进棺材去吧。” 金晟史书上记载,曾经深受帝宠的莲妃在永烈十年七月十八这日暴病身亡,帝怜之,命人风光大葬,送往皇陵入土为安。 永烈十年七月二十,贵妃之尊的曹金灵在逛御花园的时候,因不小心折断金晟王朝稀珍的国花红牡丹,帝大怒,下旨将曹贵妃囚于冷宫之中。 “我是冤枉的,我要见皇上,让我去见皇上……” 负责宣旨的刘福看着往日嚣张跋扈的曹贵妃,此时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摇了摇头,叹道:“娘娘又何必装胡涂呢,皇上为什么要把您关进冷宫,娘娘还没想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正在哭闹的曹金灵一怔,傻傻的看着他。 刘福笑了笑,“娘娘,有些话老奴不该说,只能请您仔细想想,前些天纪主子差点被人谋害致死,紧接着莲妃娘娘也过世了,而莲妃娘娘真正的死因,您想必是清楚的,皇上始终不相信莲妃娘娘有那本事弄到天山奇毒,这一路追查下来……” 话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已经惨自得十分吓人。 “以皇上对纪主子的疼爱程度,没直接把真正的幕后黑手凌迟处死,已经很仁慈了,娘娘可要感恩啊。” 说完这番话,刘福已经收了圣旨,差人将曹贵妃拖去冷宫了。 曹金灵完全被他道出的这个事实惊呆了。 她暗地里叫唆苏若莲毒死纪倾颜这件事明明做得很隐蔽,她也不否认那天山奇毒是她好不容易才从她爹那里求来送给苏若莲的。 可皇上究竟是怎么查到这件事与她有关系的? 当初她派去的探子明明回报说,苏若莲临死前并没有将她的名字供出来啊? 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天子的脚下藏不住任何秘密? 不,她不要住冷宫!她不想自己的下半辈子在那个冰冷简陋的地方度过…… 纪倾颜的身体正逐渐恢复健康,这让赵元承非常高兴。 她现在已经不用每隔三个时辰喝一次那种黑漆漆的药汁了,因为体内的残毒都吐得差不多,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好生调养休息,身子很快就会复元到原来的样子。 这天下午,赵元承兴匆匆来到忘忧宫探望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东西,但一进寝宫,就见纪倾颜绷着漂亮的小脸,表情非常难看。 玉蝶见皇上来了,问了安后便小心退了出去。 赵元承笑道:“你又怎么了?朕不是早就把拴在你手腕上的那条链子摘了吗?你怎么还是一脸气呼呼的?天这么热,发火对身体是没有半点好处的,难道你还想继续喝那苦哈哈的药汁?” 纪倾颜直勾勾的盯了他半晌,心底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她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他在自己最脆弱、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寸步不离的陪伴在她身边,这让她心底隐隐对他产生了几分感激。 可当她听闻最近后宫发生的一系列惨案时,那一点点的感激,顿时苦涩起来。 赵元承被她盯得非常不解,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光滑如玉的小脸蛋,“颜儿,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吗?” 她抬起手拍开他的,质问他,“你是不是下令处死了苏若莲,还把曹金灵关进了冷宫?” 他挑高眉,并未否认,“她们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理应受到责罚。” “皇上所说的不可饶恕的错误,该不会与我有关吧?” “颜儿的消息倒是灵通。” 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令纪倾颜怒上心头,“皇上真是厉害,原本我纪倾颜在这后宫之中就备受别人非议,如今皇上又再次为我安了个祸国殃民的罪名,看来以后我想在金晟立足,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颜儿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皇上真的不懂吗?你为了我,将后宫两个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妃子,一个赐死、一个打入冷宫,这事若是传扬出去,我纪倾颜不就彻底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妖孽了?!” “朕只是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皇上,后宫之中是没有任何公道可言的,你这么做,只是在无形之中会我树立更多的敌人而已。” “朕说过,从今以后朕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保护?”她冷冷一笑,伸手指着自己的脸颊,“皇上,现在我还年轻,还拥有一张漂亮的面孔,可再过几年,我老了、丑了,没有吸引皇上关注的本钱了,皇上还会履行今天的诺言吗?” 她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信任,“这人世间,最不值得相信的男人就是皇帝,最薄情的也是皇帝,最冷血、最喜新厌旧的,仍旧是皇帝。 “等我人老珠黄,红颜不再的时候,皇上还会为红颜一怒冲冠吗?搞不好只要有比我漂亮、比我年轻的女人出现,皇上就会为了她看我不顺眼,而活活将我弄死吧。” 这番无情的指责险些将赵元承活活气死。他真想打开这小女人的脑袋,看看那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承认,这次他只想着替她讨公道,想得不够深远,可她有必要将那些莫须有的指控加到他头上吗? “纪倾颜,你不要这么不识好歹,你进宫一年多,朕待你如何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如果你的眼睛没瞎,还有良心,应该能感觉得到朕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你、紧张你。 “当朕得知你中了毒命悬一线时,朕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你一世安康,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些太过矫情,但朕是否真心在意你,你心中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说得真诚却仍没撼动她心中那层心防分毫,纪倾颜哼了一声,“如果你真在意我,当初为什么要害死我爹?你就没想过,既然我爹死于你手,我又怎么可能相信我的杀父仇人会善待我?” 对于这项指责,赵元承张口欲言,想了想却不辩解。 见他不吭声,她冷冷一笑,得寸进尺的指责,“从你将我带回皇宫的时候,就一直把我当成宠物来养,我听话了,你给我锦衣玉食;我不听话,一道废后圣旨下来,我就被你贬为庶人,甚至一把大锁就将我像狗一样锁起来。” 想到自己被他用囚凤索拴起来的日子,纪倾颜真是又委屈又愤怒。 “我在你心里,说白了就是一条狗,一条你挥着鞭子想要彻底驯服的狗!” 赵元承摇着头,口中有千书万语想要辩解,可她眼里滑下的串串泪珠,却让他无法辩驳她的种种指控。 过去,他哪里不是把她当成一只宠物来看。 饲养、驯服、调教、不顾一切的占有…… 他从来都没问过她到底想要什么,只一味的侵犯、掠夺,根本不顾她的感受。 宠她、疼她,但前提是她要服从听话。 一旦她伸出爪子反抗了,他便不计后果的全力打压。 一边折磨着她,一边又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着她。 如果这也是爱,那么他的爱,无疑是虚伪的、变态的,并且充满了血腥的。 看着她委屈的面孔上滑落下的串串泪珠,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劝慰诱哄,还是维持着以往霸道的姿态强迫她服从自己。 这一刻,赵元承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慢慢伸起手,想将她揽入怀里,可手伸到一半,想着她一直以来的厌恶,又无法继续向前。 最后,他听到自己的喉间发出一道卑微的声音,“颜儿,就算朕真的做错过很多事,可是这么久了,你是否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朕吗?” 纪倾颜被他突如其来的卑微语气吓了一跳。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甚至嚣张跋扈到根本不在乎世人对他的评价和审判。 此刻这个用卑微姿态来询问自己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的男人,真的是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赵元承吗? 喜欢他?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这个男人害得她一无所有,逼得她不得不像妓女一样每日承欢于他的身下。 这样悲惨的处境,不正是他亲手带给她的? 可是…… 他现在的眼神是那么悲伤、神情是那么无助,就像一个迷失在沙漠中的旅者,失去了方向。 她想起自己生病时,是他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任她专横跋扈的折腾;是他一口一口喂她喝药,在她冷的时候温暖她,在她热的时候为她擦汗。 甚至对她说,从今以后,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护她一生周全。 那一刻,她的心狠狠悸动着。 即使醒来后刻意遗忘,但在她最无助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他的守护和照顾,只留下自己独自面对折磨,那将会怎样一种悲哀的处境? 而现在他问她,这么久了,她可曾有一点点喜欢过他? 问得那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彷佛生怕得到的答案会让他陷入无底的深渊。 她内心深处激烈的挣扎着,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她喃喃开口,对上他期盼的眼神,她突然想起父亲死于此人之手,便狠下心道:“我恨你!”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满溢绝望。 本以为看见这样失魂落魄的赵元承会让她有报复成功的快感,可她没有,在发现他绝望的那一剎那,她的心也跟着涩痛不已。 他慢慢笑开,只是笑容中染满悲绝。“是啊,朕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你会喜欢朕呢,朕……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就在她以为他会崩溃时,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哀绝的眼底布满血丝,为他染上一股疯狂的气息。 “不过那又怎么样?如果你觉得恨朕能够快活一些,朕不介意让你恨上一辈子……” 结果在他怒极之时,可怜的纪倾颜又让他给欺负到病了。 她的身体原本就还没完全康复,又被他狠心欺负了一番,小身子再受重创,第二天便患了风寒。 事后,赵元承非常懊恼。 他已经做好要善待她的准备了,可被她气得半死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想报复。 胡老太医把过脉后叹了口气,虽然没办法责备皇帝,但还是在言谈之间暗示,如果想要让纪倾颜的身体彻底好起来,就别再有事没事招惹她。 宫里的人都知道纪主子是出了名的脾气大,平时没病都能把自己气出病来,更何况现在身子正虚弱,皇上就算想欺负人,也该有些分寸才是。 赵元承自知理亏,只能让胡老太医多开些良药好生照顾着,暗地里不知伤心难过了多少回。他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呢?她一定更气他了。 事后,他向刘福抱怨,“全天下的女人都巴不得得到朕的宠爱,唯独那个小东西…朕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福见皇上愁眉不展,整日唉声叹气,不由得劝道:“这件事也是万岁爷操之过急了,您想想啊,纪主子的家和亲人如今都没了,她伤心难过,不平不满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只要对她多点耐心,慢慢哄劝,难道还怕纪主子以后不把您当成是这世上唯一的依靠吗? “自古有云,烈女怕缠郎,且依奴才看,纪主子对万岁爷也不是一点心思都没有。您想啊,纪主子性子急脾气大,记仇又爱耍小心眼,这可都是咱们宫里人有目共睹的了,可她有事没事就向万岁爷任性耍赖,这表示什么?” 说到这,刘福笑了笑,“皇上,这世上的女人啊,如果瞧不上对方,是绝对不会将真性情流露出来的,纪主子嘴里不肯承认,其实心里也是明白喜欢万岁爷的宠爱呢。” 这番话令赵元承精神为之一振,原本沮丧的心情也顿时好转了几分,“你是说她对朕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刘福点点头,小声道:“万岁爷,其实姑娘家很好哄的,只要您想些法子好好哄哄,还怕有朝一日纪主子不主动投向您的怀抱吗?” “可是……朕对她还不够好吗?为了她,朕愿把这天下都拱手奉送。” “万岁爷,纪主子要您这天下干么?她只是个姑娘,想要的东西自然和天下千千万万的姑娘都一样,那就是您的一颗真心啊!” 第五章 经过胡老太医的悉心调养,纪倾颜也逐渐恢复到原来的精神饱满。 这日深夜,她喝了补身的药汤没多久,意识便慢慢模糊,书也懒得再看,躺在床上没多久便阖上眼皮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子被人拦腰抱起给带走,她睡得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在作梦,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当颠簸越来越严重时,她狐疑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是真的被一个人给抱着,男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遮面的黑布,看不出相貌,外面月光皎洁,可以见到那人就这么抱着她在屋顶上窜下跳,忘忧宫早已被甩在了身后。 她心头一惊,刚想喊出声,嘴巴就被那人及时摀住。 纪倾颜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心底迅速思考着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刺客入宫行刺? 可是就算他想行刺,目标也该是当朝永烈帝赵元承,和她一个后宫里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难道他想挟持自己威胁赵元承? 那混蛋皇帝在外面似乎树立了不少敌人,很有可能就是哪个被冤枉惨遭灭门的大臣或是忠烈后代回来寻仇,才找上她这倒霉鬼。 就在她心思干回百转的时候,黑衣男子很快便带着她来到宫外。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黑衣男子抱着她直接坐进了车里,吩咐车夫尽远离开此地。 此刻天色已经蒙蒙亮,那黑衣男子低着头,昏暗中只听他压着嗓子道:“你被挟持了,不准乱叫,否则要你小命。” 被迫躺在他怀中的纪倾颜皱了皱眉。这人的怀抱怎么让她感到分外熟悉,就连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都隐隐透着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故作无辜的眨着大眼,小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那人哼笑一声,“听说你是皇帝的心头肉,只要抓了你,自然可以从那皇帝的手中换来大批珠宝。” 马车一路飞奔前行,纪倾颜仔细一听,发现这个故意压低的声音也很耳熟,心中疑惑更深了,专注的瞧向他,车里虽然光线极微弱,可慢慢适应这种昏暗的光线后,仍隐约看到对方蒙着黑布的面孔上,那双晶亮又执着的黑眸。 她心头一跳,瞇了瞇眼,有些不敢相信,更对这次挟持事件感到困惑。 她轻声问:“你想利用我,去向赵元承换取大量财富?” 那人哼笑,“没错。” “你凭什么以为赵元承会答应你的条件?” “整个金晟的人都知道,赵元承几乎要把你宠上了天。” “哼!他宠我?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在后宫只是一个没有地位的女人,他若真的宠我,怎么会将我贬为庶人,废去皇后之名?” 那人笑了笑,虽然是劫匪可将她抱在怀里的动作却轻柔无比。 “说不定他是怕树大招风,贬你为庶人,也是保护你的另一种形式。” 话都说到这了,她如果再猜不出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那她就真的是笨蛋中的笨蛋了! 她试图从他的怀中挣扎起身,那人却固执的死死抱着她,不肯松手半分。 “你放开我,我不想让你这么抱着。” “怎么?难道你只能接受皇帝的拥抱,接受不了外人的碰触?” 纪倾颜不客气的抬腿踢了他一记,“赵元承是个王八蛋,我干么要接受那种人的拥抱?他是个昏君、混蛋、畜生、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个,长得又老又丑,还好色贪婪又没种,否则为什么他后宫明明有那么多女人,可到如今却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说到底,那赵元承就是个废人,唔……” 话音刚落,她就被死抱着她的黑衣人用力揍了一下屁股。 她委屈的捂着麻痛的小屁股,扯着喉咙怒吼,“你打我干么?” 那黑衣人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透过车窗光线洒进车内,可看清那黑衣人正是赵元承。 虽然早就猜到这人的身份,可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男人故意绷着脸,不客气的又拍了她的屁股一记,“你这得寸进尺的小混蛋,明明早就猜到是朕了,居然还敢当着朕的面用那么难听的字眼骂朕?” 纪倾颜噘了噘嘴,佯装吃惊,“哎呀,原来是皇上,您怎么打扮戍这副模样?难道有人夜半逼宫?皇上狗急跳墙连夜带着我打包逃跑?” 赵元承被她气得哭笑不得,咬牙切齿道,“朕这么做,还不是想哄你这小混蛋开心,你总嚷嚷说朕将你关在后宫,就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困在那大鸟笼里,朕知道你在宫里待得闷了,才决定趁着最近朝中无事,带你出宫四处走走。” “就算想带我出宫,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出宫?偷偷摸摸的把我从床上劫出来,这算什么?” “你这小没良心的,之所以偷偷把你带出来,还不是不想让大批人马跟着坏了你的好兴致。” 这得多亏刘福提醒,说姑娘家就是要好好哄劝呵护,他才想出这个方法。 他知道自从纪倾颜被他带进宫后,始终没出过皇宫半步,早就闷坏了。 本想带她风光出门,又怕身后跟着太多的随从会影响两人的兴致,他才决定偷偷带她出宫。 反正他身怀绝世武功,照顾个丫头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此番出宫,他并没有安排任何人手暗中保护,宫里也让刘福做了遮掩,就说皇帝身体微恙,早朝暂停几日,一切国事由朝中几个大臣看着处理就好。 再说,自从一年多前和苍越一战之后,他这个皇帝也很久没有出过宫门了,趁着国事不忙,带着心爱的女人出来逛逛也未尝不是件美事。 纪倾颜原本还以为他又想使什么阴谋诡计,如今听他说这次出宫纯粹是为了给自己解闷,心头不由得浮起几分感动。 她患上风寒养病的那段日子里,他在她面前的身段是低得不能在低,好吃的、好玩的三天两头就派人往她宫里送,就算他哪句话惹得她不痛快,她故意在他面前使性子发脾气,他也没像往日那般逮了她发狠教训。 不过她感动归感动,嘴巴上却是不饶人,“皇上就不怕私下出宫会遇到坏人把你给刺死了?” 赵元承早就习惯这小女人的毒舌,他也不恼怒,哄着她道:“你不是对朕恨之入骨吗?如果真有歹人想趁机夺去朕的性命,不也就了了你一桩心愿。” 听到这话,她撇撇嘴,朝他瞪了一眼,没再吭声。 她心中的确是恨他恨得要死,毕竟当初他带领大军攻打苍越,害得苍越百姓每天生活在战争的痛苦之中民不聊生,举国上下动荡不安。 但赵元承有一句话是没说错的,当年那场战争之所以会爆发,完全是苍越自找的。 上官琛野心勃勃,为了扩大疆土,不惜使出卑鄙手段派人在金晟成立邪教,企图引发金晟内乱,好趁隙攻打。 当年金晟因为苍越邪教的影响,同样也是民不聊生,怒声载道。 在上官琛的故意散播下,好多金晟百姓因此走上歧途,还有很多人被迷惑了心智,成为邪教的傀儡,毫不在乎的杀人,自己的亲人朋友也杀害。 赵元承得知此事之后气愤不已,暗中查明事情真相后,才欲与苍越一战。 两国交战必有死伤,这她也知道,真正让她恨的不是国破家亡,而是她最敬爱的爹爹竟惨死在那场战争之中。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对赵元承心生几分恼怒,“我巴不得这一路上多出现几帮土匪,好好招呼你这个臭皇帝。” 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低声笑道:“出了宫就别再叫我皇上,咱们是夫妻,以后我叫你娘子,你叫我夫君如何?” 纪倾颜被他突然靠近的俊颜吓了一跳,双颊泛起红晕,两只小手不客气的将他推至一边,嘴里同时高喊着,“皇上、皇上、皇上……我就要叫你皇上,我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金晟的皇帝私自出宫,身边没带任何侍卫,想行刺的、想报仇的尽管过来……唔!”嘴巴匆地被人给堵住了。 赵元承邪笑着亲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你这张欠教训的小嘴,就让我好好管教管教。” 从京城到隶都不过也就一天半的车程,到了隶都,赵元承便打发了车夫,和纪倾颜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打扮成年轻小夫妻的模样,又买了匹白马,两人共乘一骑,惬意的进了隶都城。 由于此次出宫的目的就是游山玩水散心取乐,所以赵元承并没有直接到城里最繁华的区域,而是从风景宁静优美之处开始玩起。 以前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他曾来过隶都几次,这里好山好水,物产丰富,最有名的就是牡丹湖里的鱼和虾了。 皇宫里每日所需的水产多半都来自隶都,只不过京里那些水产再怎么样,也不及从湖里刚打捞出来的新鲜。 所以第一站,赵元承就带着纪倾颜来到湖边的一家饭馆,向老板点了两道当地有名的水产料理,顺便又点了壶清酒和几盘小菜。 但刚坐下没多久,纪倾颜就皱起柳眉,像条毛毛虫一样,坐没坐相的一直扭着身子。 “你怎么了?”一抬头,见她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他觉得既可爱又有趣。 她恼怒的瞪他一眼,咬着嘴唇死活不肯说出原因。 难道要告诉他,自己逞强说要骑马不坐车,结果没用的受不了马背上的折腾,此时腰酸屁股痛,浑身难受到不行。 赵元承又岂会不知道这小丫头的情况。他早就对她说过,骑马是件苦差事,她偏偏不听,在那和他大小声,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那时他拗不过她,只能顺从这小祖宗的心意,买了匹马带她一起共乘,结果这才赶了不到半天路,娇贵的她便受不了了。 “是不是屁股疼?没关系,一会儿吃完了东西,找家舒适整洁的客栈,我给你仔细揉揉。” 说这话时,他的唇边荡起几分暧昧的邪笑,眼底全是浓浓的笑意,欠扁得很。 被他一语戳中心事的纪倾颜,气得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一边用小手不着痕迹的揉着屁股,一边嘴里咕哝着,“我才不要你这种别有用意的照顾。” 赵元承也不和她一般计较,没多久,店里的伙计便将一道冒着热气的炖鱼端了上来。 “隶都的水产是金晟最有名的,尤其是这种鱼,味美肉鲜,你们姑娘家吃了养颜又美容。”他说着,细心地夹了块鲜肉,挑去上面的尖刺,又蘸了蘸盘子里的汤汁要喂她,“来,张口。” 纪倾颜本来想悖着他的意思闭紧嘴巴,可鲜美的肉香一直在鼻间萦绕,他们一路走来只吃了几口干粮,此时间到这股香喷喷的气味,哪有不吃之理。 红艳的小嘴微微张开,一口咬掉他筷子上的鱼肉,而鱼肉入口即化、唇齿留香,她心中赞道:这隶都水产乃世间美味一说,果然名不虚传! 赵元承见她这么乖,很是开心。 只要这小丫头肯一辈子都这么乖巧听话,他愿意用世间所有一切来换取。 纪倾颜见他目光灼灼,眼底有着道不尽的浓浓情意,便有些羞涩起来,眼含薄怒的瞪他一眼,娇嗔道:“看什么看,又不是没见过。” 他无声笑着,“可我就是没见过你不挥小爪子抓人,不抬小蹄子踹人的时候,这么乖巧、这么听话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哼!”她凶巴巴地白他一眼,拿起筷子夹了菜就要送进嘴巴裎,却被他中途拦住。 赵元承开口调戏,“刚刚为夫喂你吃了鱼,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要回敬为夫一口?” 她气得直皱小鼻子,想要夺回筷子,可他却霸道的不肯放手,最后她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将自己夹的小菜粗鲁的塞到他嘴里。 他一口吃了,边吃边道:“嗯,还是娘子夹的菜最好吃了。” 那声娘子叫得十分暧昧,纪倾颜一听,忍不住又红了双颊,往左右打量一眼,又在桌下狠狠踹他一脚,“你不要那么大声叫我娘子!丢不丢人?” 赵元承不在意的受了她那力道小得像搔痒般的一腿,一本正经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娘子,我这么叫你又有什么不对?” 她被他无赖的样子气得没辙,但又不能在公开场合和他大吼,只能用低下头努力吃东西来泄恨。 她也真是饿了,再加上店家做的菜实在美味,不禁胃口大开,整整吃了两大碗米饭。 从饭馆走出去时,她那小肚子撑得圆圆的,吃得心满意足,好不快活。 但在看到那匹大白马时,小脸又马上垮了下来,死活都不肯再骑,因为屁股还痛着,她自觉若再磨几下,屁股就要肿了。 赵元承知道如果逼着她上马,小丫头搞不好会当场哭给他看,也没逼她。 两人是出来游玩的,开心最重要,既然她不想骑马,那沿着这牡丹湖四处走走也不错。 今天气温并不太热,两人走在湖边,微风拂过湖水吹来,十分清凉,感觉是说不出来的舒爽畅快。 纪倾颜自入宫以来,第一次这么无拘无束地出门,就算心底对赵元承还有几分恼恨,此时也全部被她抛到脑后了。 她看见湖面有几艘画舫缓缓前行着,读书人们正聚在船上一起开怀畅饮、吟诗作对。 而不远处有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坐在树下乘凉下棋。 原本这并不会引起纪倾颜的兴趣,不过,那几个老爷子一边下棋一边聊天,而在他们聊天的内容里,她似乎听到了“曹金昊”这三个字,猛然想起了什么,便扯着赵元承的衣袖,疾步到树下听人闲聊。 其中一位老爷子说他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姑娘,不久前被人给欺侮了,那姑娘是个烈性子,一气之下就自杀了。 姑娘死了,她的父毋非常难过,一心要找罪魁祸首给女儿偿命,结果那姑娘的父母也惨死在街头。 而造成这场悲剧的恶人,就是曹青山的儿子曹金昊。 把来龙去脉听得七七八八后,纪倾颜扯着娇软的嗓子开口问道:“老爷爷,您亲戚家遭了这么大的灾祸,怎么不去报官呢?” 那老爷子大概七、八十岁的年纪,下巴蓄满了白花花的胡子,样子非常慈祥,听有人问话便转头一瞧。 眼前是一个身穿黄衣的姑娘,肌肤白皙粉团似的,漂亮又可爱,她的身边站着个高大健硕的年轻男子,眉宇间霸气十足,英俊异常。 这两人虽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可一身气势却不寻常。 不过,他倒也没从这两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什么邪恶之气,于是重重叹了口气,放心谈起这问题。 “这位姑娘的问题真是天真可爱,如今这世道官官相护,更何况,欺侮我侄孙女的就是当朝左丞相的儿子,还有个姊妹在宫里当贵妃,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就算有再大的冤屈,还能把他怎么着?” 纪倾颜用眼角瞟了赵元承一眼,哼哼冷笑,“这人世间的事情的确就是这么不公平。”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也听说那曹青山不是好人,生了个女儿送进后宫,整天在皇上身边吹枕边风,今儿个害这个人、明儿个害那个人,根本不是个好东西。 “再说那曹金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仗着他爹是左丞相兼户部尚书,整日里鱼肉百姓欺侮少女,唉,多少冤魂是这个混账东西一手造成的?” 话落,再偷偷瞪了赵元承一眼,“说来说去这都要怪那个是非不分的臭皇帝,明知道姓曹的不是好人,居然还封他做大官,还被那什么曹贵妃吹了几下枕边风,就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简直就是昏君一个。” 赵元承苦笑。这丫头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损自己的机会! 他忍不住走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却被她抓了一把手心,痛倒是不痛,而是痒痒的,像被小猫挠一下似的。 他心头一热,忍不住握得更紧。 纪倾颜甩不开他的手,只能用力踹他一脚,顺便又狠狠瞪他一眼。 偏偏她那一瞪在赵元承看来,真有说不出来的风情万种,让他觉得就算被她厌恶着,也是人世问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两人这边暗里过招,那老爷子却被纪倾颜的口气吓了一跳,“姑娘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番话啊,这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吃官司事小,连累家人就太不值得了。” 小手被牢牢抓在某人大手中的她恼怒的哼了声,“反正我无家无业,只有项上人头一颗,若那臭皇帝看我不顺眼,尽管把我抓去砍头就是,我才不怕! “再说,我骂他是臭皇帝也没骂错,这天下谁不知道他是非不辨、道理不分,一年前那个美人皇后被他大张旗鼓的纳入后宫,才没多久他不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她给废了,外人都说是那皇后不识好歹,在我看来是那皇帝薄情寡义。” 老人家已经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了。 倒是赵元承见她又嗔又怒的模样,心底却觉得十分可爱,一把揽过她的腰,笑道:“皇家的事和咱们无关,那臭皇帝是个负心汉,不代表为夫我也是负心汉,我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此生不悔、至死不渝。” 被他霸道搂在怀中的纪倾颜,不由得因他认真的神情而呆住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见她不语,以为她不信,他又加上一句。 她红了脸,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和他的姿态有多亲昵,羞恼地用力踩他一脚,忙不迭从他怀中挣脱,“人家都看着呢,你……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 “是啊,这种事只能关起门来做,待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后,为夫再好好的疼你。”他轻佻笑道。 “你这个混蛋,谁让你疼!她气急败坏的将他推至一边,红着脸跑开了。 赵元承知道这丫头害羞了,也不再逗她,和一边看得目瞪口呆的老爷子点个头打了个招呼后,便急匆匆的追上前面那个小身影,一把将她的小手拉过放在自己的手中。 “你怎么总是气呼呼的,知不知道生气对身子不好?” 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谁教你不是个好皇帝,明知道朝中有坏人当大臣,还姑息养奸,我能不气吗?早就对你说那曹金昊不是好人了,看吧,不但害了醉仙楼里的姑娘,还把人家好好的侄孙女也给坑了,除了这些,不知道他还干了多少肮脏事,你怎么就下去管管呢?” “管教曹金昊是曹青山的责任,他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管得着那么多?” “就算你管不着曹金昊,难道你还管不到曹金昊他爹吗?” 说起来,这曹家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恨,曹青山讨厌她,故意点那出戏,当众逼她发飘出丑;曹金灵嫌她是阻碍,暗地里给她下毒;曹金昊更不是好人,四处祸害良家少女,这些人都让她看了就气。 赵元承见她一副气呼呼的模样,知道她是想起那些旧恨而心底不痛快。 “有些事不是我不管,而是还不到管的时候。”他笑着劝道,“你也别气了,很多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之所以现在还没查办曹家,只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之后曹家自然会为他们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话总算让纪倾颜心底感到了几分公平,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满,但到底没再继续给他脸色看。 法源寺是隶都香火比较兴盛的一座寺院,两人途经此处,看到寺里香烟袅袅,便起了几分拜佛的兴致,于是就向法源寺内走去。 因为今天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寺内虽然香火不断,但香客却不多,再加上这里位于山上,离城里较远,赵元承和纪倾颜来的时候错过了最热闹的时辰,所以只见大殿里几个老和尚还在诵经。 法源寺供奉的是观音菩萨,那金塑的佛身看起来十分尊贵漂亮。 两人点了香跪拜,纪倾颜很虔诚的双手合十,认真祈祷。 她在心底默念了一阵之后,就听跪在她身边的赵元承咕咕哝哝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他向佛祖磕了三个头之后,她才忍不住好奇的小声问道:“你向佛祖求什么?” 他笑看她一眼,“我向佛祖求我家娘子以后不要乱发脾气、不要尖酸刻薄、不要小心眼又那么爱记仇、不要总拿小爪子抓人,更不要动不动就把自己给气病了,因为这样我会心疼。” 前几句话让纪倾颜听得差点又发火,但最后一句却彻底平息了她的怒气,只噘起小嘴低声咕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小,却被赵元承听得清清楚楚。 这么娇美可爱的一个小东西就在自己身旁,眼含薄嗔的撒娇咕哝,虽然小脸上还露着几分不满之色,可眉宇间却尽是让人心疼的娇憨。 他痴痴看着她,一颗心被此刻的幸福涨得满满的。 赵元承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揉进怀里好好疼爱,可惜这里是佛门净地,就算他有淫靡想法,豆豆小说阅读网也不敢随便做出格之事,只能压抑忍耐。 两人又在寺里逛了一会,而香火也继续烧着,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这香味有些奇怪。 但他并没太在意,直到两人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才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是练武之人,对身体的变化十分敏感,在寺院里吸入那些香烟的时候没什么特殊变化,但一出寺门,很快便感到一股奇怪的晕眩。 纪倾颜看到他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忍不住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赵元承看了她一眼,她的五官依旧纯美,却慢慢变化出好多张来。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可是这么一晃,那晕眩感更加强烈了,不仅是头晕,就连双腿也开始发软,他才走了几步,脚步一个不稳,险些一头摔倒在地。 猛然一惊,他回想起刚刚寺院里那奇怪的香味,突然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如果他没猜错,那恐怕是迷魂香的气味,它只对习武之人有效,难怪和尚们没事,可他吸入之后没多久,身体就有些不受控制。 而纪倾颜能面色不改,是因为她没有武功,自然不会被这种香气所影响。 可是那香究竟是什么人施放的? 难道有人想谋害他? 就在他暗自思量的时候,一阵奇异的脚步声出现,虽说他全身无力,但基本的警觉仍在,他立刻循着声音望去,就见不远处出现十几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快跑!”赵元承下意识的拉住纪倾颜的手腕,咬牙使出全身的力气朝反方向跑去。 她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跟着他跑。 就在这时,那群黑衣人已追了上来,一剑朝纪倾颜的胸口刺了过去。 赵元承想也不想的就将她推到一边,硬生生接下那一剑。虽然他躲得很快,可那一剑还是从他的胸膛,斜划了过去。 他抬起一脚,将为首的黑衣人踹开,并使出浑身力气,抱着纪倾颜跃过山坳,跑到另一侧。 那些黑衣人的轻功似乎不如他灵敏,只能用最笨的办法绕远路追来。 但就是刚刚那么一跑,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等来到这一侧山头的时候,衣衫已被鲜血染红。 纪倾颜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上不停冒出来。 赵元承强忍着疼痛,心底暗暗叫糟,这次出门他并没有带暗卫,一旦遇上什么危险,那可是必死无疑。 可究竟是谁要谋害他? 他出宫的消息明明很隐蔽,除了几个心腹晓得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可这群黑衣人明显是想要他的命,肯定是有人指使,难道他的大限到了? 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泛起一股悲伤绝望,他倒不希罕自己一条命就这么留在这里,而是不甘他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换来纪倾颜几个真心的笑容,结果还没享受到以后的美好,就遇到这种混账事。 他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今却身受重伤,连路也走不了。 如果他还期冀着什么患难与共,恐怕连纪倾颜这条小命也要赔了进去,这他可舍不得。 所以趁着黑衣人还没追来,他一把推开她,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道:“你快走吧。” 纪倾颜被他推了一个踉舱,死死盯着他惨白的面孔。 他抹了把脸上不断渗出来的冷汗,哼笑一声,“看我做什么?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死吗?我杀了你爹、毁了你的家园,还把你未来夫婿的脑袋一刀砍下,我掳你进宫把你当成宠物养,从来不懂得尊重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早就恨我恨到想要我这条命,如果……” 他声音突然低下来,嗓音带有几分哀伤,“如果你对我有一点感情,记得找官府的人过来帮我收尸,我不想曝尸荒野,被野兽叼走。” 纪倾颜沉默着,一声也没吭。 就在他以为她会对自己随便说点什么时,却见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也因她的转身离去彻底毁灭。 他苦笑着。原来她竟恨他恨到这种地步,甚至连回头看将死的他一眼也不愿。 伤口好痛,血液彷佛一点一点被抽干。 他知道真正让他觉得痛的,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她对他的无情。 原来被她抛弃的感觉竟是这么撕心裂肺,彷佛万把利刃横穿心头。 这痛让他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的转身,让他彻底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就这么死了吧,或许只有他死了,才能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 “喂,我在这里,你们这群蠢蛋过来追我啊。” 一道娇嫩的嗓音蓦地响起,赵元承吓了一跳,只见刚刚已经跑远的纪倾颜冲着那群追过来的黑衣人用力挥手,摆明想引开他们的注意。 他大惊,刚想大喊叫她不要做蠢事,就见那群黑衣人已围到她身旁。 就在这时,她突然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了什么,她手一挥,白色粉末状的东西就在空中飞散着。 一剎那,那群黑衣人便全部倒了下去。 还没等赵元承回过神,纪倾颜已飞快地跑回他身边,左手把一把形状奇特的青草,用力塞到他嘴巴里,“用力嚼,嚼得碎碎的再吞到肚子里,一点碎屑也不准浪费掉……” 第六章 “我刚刚撒的是断魄粉,不管武功多高强、身手多敏捷,一旦大量接触到这个粉末,瞬间就会毙命。 “不过你放心,我刚给你服用了幽幽草,草的汁液是断魄粉的克星,刚才飘散的断魄粉你不小心吸到一点,只要吞了幽幽草再多做休养,身体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小女人叨叨絮絮的慌忙解释。 身受重伤的赵元承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她。亲眼目睹追杀自己的一群黑衣人,因一个小丫头七横八竖的死在自己眼前,他实在难以置信,事情居然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折。 由于他身上重重挨了一剑,在法源寺不小心中了迷魂香后,为了能够让纪倾颜有时间逃跑,他又在负伤时强行使用内力,结果原本强壮的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使阴招解决了那几个黑衣人后,怕有其他刺客,便拖着他躲进不远处一个山洞里暂时休息养伤。 纪倾颜受她爹影响,酷爱读书,天文地理、人文,医术多少都懂些皮毛,当她发现山洞附近有很多野生的止血药草时松了一口气。 原本不断流血的伤口经过了好一番折腾总算是止了血,敷上药草后,她便撕了自己的衣裳替他包扎起伤口,虽然她并不是厉害的大夫,但好歹他的命是暂时保住了。 赵元承仍是脸色惨白,嘴唇青紫青紫的,他这次真的伤得不轻。 但看着眼前悉心照料自己的是心底最爱的那个人,他感到很高兴,觉得受这伤值得。 就算在包扎伤口时他痛得冷汗直流:心头还是暖暖的,再想到她肯回头搭救自己,没有抛下他不管,一股难言的幸福就这么占满胸口。 正忙着帮他擦拭鲜血的纪倾颜感到两道灼热的视线一直黏在自己身上,一抬头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心头莫名一恼,狠狠瞪过去,“你看什么?” 赵元承无力的笑了笑,“我在想,你明明那么恨我,可在生死关头却没有丢下我离去,这是否说明,其实你不是那么讨厌我?” 被说中心事,她用力哼了他一声。 她很想告诉他,她恨不得他死。可想到当时的情景,如果不是他及时替她挨了那一剑,搞不好现在半死不活躺在这里的就是她了。 况且此次遇难,也是他为了讨她欢心,才一个侍卫都没带所导致的。 为了她,他堂堂金晟天子,竟愿意委屈自己整日看她脸色行事,沦落到这种狼狈处境也不怪她。 其实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恨不恨他,毕竟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再除去他是她杀父仇人这一层不说,这个男人对她真的是不错的。 所以当赵元承一口道出她其实并不是那么讨厌他的时候,她才会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见她面露思索之色,赵元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追问她的答案。 这丫头嘴巴还很硬,他若再问下去,就算她心底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为了面子,她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可只要人还活着,将来一切都好说,他又何必急于得到答案呢?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得一阵开朗,就连伤口处的剧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对了,你身上怎么会带着断魄粉?”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那包足以使人瞬间致命的毒药,那么现在他们两个搞不好已经结伴去见阎罗王了。 “这是我爹送我的护身符,要我随身携带,若我真的遇到危险,可以拿出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爹居然送毒药这种东西给你当护身符?” 赵元承无语了。以前只听说苍越国的宰相足智多谋、聪明绝顶,如今看来那个人行事还非常特立独行,就连送给自己女儿的护身符,都这么特别…… 纪倾颜白他一眼,“有谁规定护身符不可以是毒药来着?” 他小心陪着笑,“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因为这次正好在山上遇险,你还可以找到幽幽草来做解药,可如果在没有幽幽草时,那你岂不是也会中毒而当场毙命?” “我不怕的,我爹早在将这个护身符给我时,就让我提前服下解药,那解药终生有效,就算没有幽幽草,我也不会被断魄粉毒死。” 这回赵元承真是彻底没话说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既然你身上有这么强大的武器,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毒死?” 这一年多来,两人可说是朝夕相处,如果她想弄无他,机会还真是多得数不胜数。 “如果我杀了你,苍越国的百姓也会跟着倒大楣,虽然我的确恨不得你死,可我还没不计后果到拿老百姓做赌注。” 这是纪倾颜的真心话。她当初确实想过毒死这男人,但毒死了又能怎么样? 他死了,引来金晟的报复,苍越只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她难道还要拖累整个苍越再次受罪? 她这些话倒是让赵元承一愣,不过随即想到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确不会拿别人的性命随便开玩笑,更不会自私地因自己的利益,而害天下人受罪。 心里忍不住对这个女子又多喜爱几分。 虽然她平时喊打喊杀、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说到底,她还是个理智懂事的姑娘。 回想起两人从相识到相处,直到今天面临这种逃难的局面,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真心佩服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 现在对她的喜欢是发自内心的。 一年前,他的喜欢仅是对她容貌的欣赏,可相处久了,容貌什么的就已不再那么重要。 以他皇帝的身份想要得到全天下的美女是轻而易举的,但这些美女中真正能让他欣赏进而喜欢的,那就屈指可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这小魔头的,只知道现在的他非常爱她,甚至觉得整日被她欺负、被她折磨都成了值得回味的甜蜜回忆。 一旦她这个人真的消失了,对他来讲,那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赵元承轻轻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发自内心真挚的道,“这次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 “哼,你用不着感激我!别忘了你是我的杀父仇人,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杀死,现在不杀你,只是因为我不想趁人之危,我爹说过,趁人之危做坏事就不是真君子。”她嘴硬的说。 他苦笑。“你爹将你教得很好。” “我爹当然好,这世上再没有谁的爹爹能像我爹那么好,我四岁没了娘,是爹将我抚养长大,而怕我被后娘虐待,爹也没续弦。他虽然贵为宰相,可一尘清廉,从来不利用身份做贪赃枉法之事,就连当年上官琛使用卑鄙手段,我爹也从中拚命的阻止……”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怒火中烧,“或许身为太子的上官琛做了很多坏事,可那些都和我爹无关!我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百姓,想着如何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来造福天下苍生,可是你……” 她突然哽咽了,抹了把眼泪,“你要打苍越就打苍越,为什么连我爹也要一并杀了?他真的是无辜的!” 她可怜无助的模样让赵元承心疼不已。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爹,苍越那赫赫有名的宰相纪恒是怎样一个受人爱戴的奇人呢? 可是……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那是承诺,是君子与君子之间的协议。 到了最后,他只能放低姿态的道歉,“对不起颜儿,这件事的确是我胡涂,我错了,真的错了……” 他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更令纪倾颜心底多了几分恼恨。 当下也不管他还身负重伤,一巴掌便拍了过去,直接打在他的伤口上,让原本包扎好的地方瞬间渗出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布条。 赵元承痛得低叫一声,原本惨白的脸色更青白了几分。 纪倾颜下手之后也发觉自己用的力气有些大了,见他强忍着疼痛,嘴唇青紫,却没在她面前露出半分气愤之色。 她心底不禁闪过一丝懊悔,可眼底噙着两泡泪花,那句对不起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她眼眶中蓄着泪,赵元承慌了起来,连忙安慰道:“我不疼,一点都不疼,都怪我不好,是我惹你伤了心,你打我也是应该的。” 天底下,除了他之外,恐怕没有人会对揍了自己的人赔不是吧。 可他因为理亏,就算受了罪、挨了打,那句迟来的道歉也该由他亲口来说。 纪倾颜被他搞得浑身不自在,略带恼意的甩开他的大手,转移了话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这世上除了我之外,究竟是谁对你这个皇帝恨之入骨,才趁着这次你出宫,想要把你给弄死吧。” 这话让赵元承陷入了深思之中。那群蒙面黑农人明显来自于江湖之中,可他有得罪过江湖人士吗? 他虽然不是一个绝世天才,但记忆力也不差,他确定自己根本没得罪过所谓江湖的人。 而且这次微服出宫是绝对隐密,除了内务府总管刘福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但刘福不可能背叛他,毕竟他死了对刘福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害了他自己。 那么究竟是谁消息这么灵通,连他来隶都这么秘密的事情都查得一清二楚? 从法源寺的香火有问题这点就可以看出来,那群人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在香里下毒迷昏他…… 赵元承身体原本就因伤十分虚弱,此时又花心思不断推测真凶是谁,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 大概真的是过度劳累,还没等纪倾颜从他嘴里问出答案,他就疲惫得将头埋在她的胸口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气得很,很想一巴掌把他拍醒,可眼睁睁看他满面病容,又想到他受重伤失血甚多又中了迷魂香,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非常不容易,也就不再气愤了。 算了,报仇的机会以后多得是。 趁人之危从来都不是他们纪家人会做的事,她这回放了他一马,绝对不是因他此时苍白的脸色让她产生了几分心疼,只是……只是看在他好歹算是救过她一命的份上,才决定以后再找他算账而已。 赵元承的伤口虽然及时得到妥善处理,可失血过多的下场,就是他根本没有一点力气能走出这座大山。 纪倾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想把他从这里背出山去,那只有作梦才办得到。 所以唯今之计他们两个只能等,等他身体再稍微好一点的时候,再一道研究如何离开这里。 幸好这山洞附近有几棵果树,还有一条细细的小溪,纪倾颜虽然娇生惯养,可最简单的求生方法还是多少懂得一些的。 “嗯,这野果子真是又香又甜,比宫里那些每年从外地进贡过来的水果好吃多了。”赵元承赞道。 清晨醒来,他的脸色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惨白,她给他喂了水,又寻来几颗野果子让他吃了。 补足了水份,才能维持基本体力。 再说两人饿了一天一夜了,就箅这果子其实难吃到极点,在空腹的情况下,那也是极为美味的。 但赵元承吃得津津有味,纪倾颜就有些食不下咽了。 她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就算国破家亡被掳到金晟皇宫,身为皇帝的赵元承也是把她当宝一样。 如今她穿不好、睡不好,就连食物也变成这又酸又涩的野果,心里实在难以接受。 见她皱着细眉、噘着小嘴,猫儿似的将果子啃了两口,便将那足以保命的东西丢到一边,怎么也不肯再吃一口,赵元承忍不住直摇头。 “果然是个没吃过苦的人,在这种状况下,就不要嫌东嫌西了。” 纪倾颜白他一眼,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我不是嫌东嫌西,而是这果子真的不好吃。” 软糯糯的抗议,让他心中一软,忍不住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他柔声劝她,“比起皇宫里的珍馐美味,这东西的确是难吃了点,可现在并不是挑三捡四的时候,我们现在还被困在这座大山里,外面的情况怎样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如果现在就倒下了,以后可要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死在这里吧。” 赵元承顿时绷起俊容,捏了她一把,“什么死不死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你去送死。” 纪倾颜扁了扁嘴,原本低落的心情也泛起一股淡淡的暖意。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个男人当成活下去的依靠?但现在这种时候,他的劝慰的确可以多少化解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见她仍嘟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赵元承知道她心中还是不高兴。 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带她出宫,也不会面临现在的困境,说到底,如果两人有什么意外,全是因为他的任性而起。 他情不自禁将她拥紧在怀中,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你心中的惶恐?想当年我还没登基为帝时,得势的兄弟为了铲除我这眼中钉,曾不顾一切的想要夺我性命。” 从前往事留下的种种,又岂是几声叹息能化解的。 “那个时候我整天都活在被杀的恐惧中,就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眼睛,一有风吹草动就惊醒,不敢松懈半分,就怕闭上眼会再也醒不来。 “记得最危险的一次是我被四皇兄派来的杀手打落山崖,虽然大难不死,可崖下野狼成群,当时我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把那群狼杀死,它们就会将我吞入腹中。” 纪倾颜闻书不禁抬头,细细打量这个五宫出众、浑身缠绕霸气的男人。 在她的印象里,金晟王朝永烈帝就是一个刽子手,但他虽然手段残忍、治国严谨,可在所有金晟百姓的印象中,却是神祇一样的存在。 在来金晟之前,她也曾听过他的一些事迹,他这个皇位并不是继承而来,而是他用最残暴的手段,杀了他好几个兄弟才抢来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只要自己稍有仁慈放过了敌人,下一刻就可能化为一堆森森白骨。” 赵元承慢慢伸出自己的一双大手,看起来修长有力,可仔细打量就能发现,那并非是一双养尊处优的皇族的手。 上面布满老茧,还残留着过去打斗造成的疤痕。 她可以想象,那些疤痕曾经多么狰狞恐怖,血淋淋的彷佛呈现在眼前。 “我这双手在战场上杀过无数敌人,也曾手刃和我有一样血缘的亲生兄弟,现在它已经脏了,就算用世间最洁净的水恐怕也无法洗刷掉这份血腥。” 他突然笑了一声,“也许后人在史书上会将永烈帝写成一个绝世暴君,可我不在乎,因为他们不了解,『活着』这么简单的事情,对我来说,曾经是多么奢侈的心愿。 “我从来不想当皇帝,可我那些兄弟却逼着我,让我不得不争,才坐上了这皇帝的宝座。 “天下人都以为皇帝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但在我看来,那皇位只是我能保留性命的唯一途径,其余都不重要。” 话落,他又轻轻抓起她的手,目光执着,“颜儿,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曾带兵攻打你的家园、因为我让你失去父亲、因为我让你现在变得一无所有,可你如道吗?很多事情我别无选择。 “我并不乞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有些事是没法让人轻易原谅的,你爹的死我很遗憾,如果你愿意,我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替你爹好好照顾你。” 说着,他徐徐从怀里掏出一串紫红色的手链。 这东西纪倾颜认得,那就是当初她被他册封为皇后时,赵元承亲手戴到她手腕上的圣灵珠链。 据说圣灵珠链是金晟王朝历代皇帝送给皇后的信物,拥有它的人,就拥有了后宫最高贵的地位。 这手链一共有十九颗珠子,而那圆圆润润的紫红色珠子虽然不起眼,可了解它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传闻中的舍利子。 “当初在我的寿宴上,你对我发脾气,当众摔坏它时,我的确很生气,撤掉你皇后头衔也真的是想给你一个教训。 “你知道为什么在这后宫之中,有那么多女人想要得到这件宝贝吗?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串手链,还代表一个帝王对他最心爱女人的承诺…… “那时你摔坏了它,让珠子掉了满地,后来我一颗一颗重新将它串好。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好好留着这个东西,把它当成是我对你的一个承诺。 “即使有一天,你想用它来要求我为你完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心愿,我也会想尽办法满足你。” 纪倾颜傻傻的接过手链,第一次听这个霸道的男人讲了这么多感性的话,心底突然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涌上来。 眼眶湿湿的,喉咙也酸涩不已。 见鬼的,她干么要为了这种人哭? 可他刚刚那番话,却真的震撼了她的心灵。 累积那么久的恨与怨,彷佛一夕之间变得不再那么强烈。 就算心底还有着几分不满,那也是因为……她恼怒着自己,因为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了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 因为赵元承受了重伤,两人无计可施的在山洞里待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清晨,当两人正偎在一起沉沉睡着时,就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赵元承立刻醒来,因为迷魂香已经从体内慢慢散去,他的内力算是小有恢复,哪怕有再轻微声响也能引起他的警觉。 脚步声非常多,他心头一骛,想着难道幕后黑手见上一次没将他害死,又派了一群人前来谋害? 当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的时候,就连趴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纪倾颜也被惊醒了。 两人面面相颅,眼中同时染上一层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洞外响起,仔细一听,那尖着嗓子在那高喊“皇上”的人,可不就是多日不见的刘福吗? 当刘福带着几个大内高手循声走进山洞里,亲眼看到主子身受重伤的那一刻,一下子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万岁爷啊,您可吓死奴才了,这突然间就没了消息,宫里现在是乱成一片,老奴急得睡不好、吃不好,要是万岁爷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奴才们怎么活啊……” 说着,惊天的哭声在山洞响起。 大内高手们见皇上受了伤,也统统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纪倾颜被这阵仗气得不轻,起身指着哭得最凶的刘福,娇斥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等他死了你再哭也不迟。跪在那看我做什么,还不让人把皇上抬回宫里去?你打算让他自己走回去啊?” 听了她一声娇喊,刘福等人顿时回过神来,忙不迭起身,命人将赵元承扶起,又派人做了一副简单的担架,只有先将皇上抬出山洞,才能找到车马赶紧将他送回皇宫。 众人急急忙忙赶回皇宫,也幸亏隶都离京城不远,为了防止途中有变,原本一天半的车程,硬是在刘福的坚持下日夜兼程,仅用大半天时间就到达了。 皇上这次出宫原本是极为隐密的,可如今出了事,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朝里不少大臣得知皇上外出受了伤都非常担忧,所以,赵元承为了安抚众人的心情,还带着伤召见了几个心腹大臣。 他当然不能告诉臣子们,自己之所以受伤是为了博佳人一笑,才以身犯险独自出宫,因此面对臣子们殷切的询问,他只简简单单回了一句--“朕听闻隶都有很多百娃都对朝廷不满,所以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那些臣子们对于这借口实在无语,隶都治安一向不错,当地府衙办事也绝对是很用心牢靠的。 皇上这番话若让隶都的地方官听了,恐怕真的会提着脑袋前来以死谢罪。 不管怎么样,经过赵元承一番解释,那些急于知道事情真相的大臣们,算是暂时被安抚了下来。 至于接下来的时间里,挨了一剑的皇上就要专心养伤,尽快把身体恢复了,才好调查买凶刺杀他的家伙是谁。 宫里的太医自然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上的龙体,毕竟现下皇上膝下无嗣,若这位主子真有什么意外,对他们这些已经习惯安定生活的人们是没半点好处的。 养伤期间,赵元承也不忘把纪倾颜抓到自己身边来待着。 虽然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可心底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他了。 况且这次出宫遇险,可都是因她而起。 她最后还是每日到他寝宫里陪着他。 赵元承住的寝宫名为麒麟宫,平时宫里的后妃没有他的旨意是不可以随便出入这里的。 如今纪倾颜被废了后位,无事一身轻,要把她留身边,每天十二个时辰的随侍在侧,倒也方便了许多。 只是两人成天腻在一起,免不了一番打闹折腾,可他忘了,让他爱得死去活来的纪倾颜有着一条气死人不偿命的毒舌。 她才不管他的身份是王母娘娘还是玉皇大帝,一旦惹她不开心,她可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惹得他快要发火,却又舍不得。 不过麒麟宫里伺候的奴才们早就习惯这纪倾颜的脾气,不会大惊小怪,再说他们能不习惯吗?连皇上都不敢拿纪主子怎么样,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而两人腻在一起的这几天,大多数时候,都是赵元承死皮赖脸硬把人留在身边的。 没过几日,他身上的伤口便结了痂,已好转许多,那闲不住的纪倾颜便死也不肯留在麒麟宫随他摆布。 赵元承倒也不勉强她,反正只要人还在宫里,还在他眼皮底下,这就比什么都好了。 养伤期间,他没忘了让刘福暗中调查,看究竞是谁派杀手去隶都。过了几日 刘福带来的消息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仍让他眉头紧蹙。 原来当初刘福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天内找到皇上的踪迹,是因为当初皇上带着纪主子偷偷出宫时,他一直很不放心,所以派了人在暗中跟随保护。 因为皇上身边的暗卫得了命令无法跟随,他便调动不了暗卫,只能找自己的心腹太监暗中盯着。 结果还真被那小太监给看到两人出事了,当皇上带着纪主子走出法源寺时,暗中跟随的小太监就发现了不对劲。 可那小太监没有能力阻止那群黑衣人,于是聪明的尽快去寻找帮手前来救人。 可当他带着人手回到法源寺附近时,却发现那群黑衣人已经全部死光,而皇上和纪主子却消失无踪。 现场留下皇上受伤后的大片血迹,于是一群人就顺着血迹寻找,总算在山洞里找到人。 虚惊一场后,赵元承打赏了刘福,也让刘福赏了那个暗中盯梢的小太监。这次如果不是刘福机灵,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刘福让人彻底调查了那些黑衣人的来历,发现死掉的几个黑衣人手臂上都有一个鹰形的烙印。 按照这个线索追查下去,结果显而易见了。 江湖中有名的飞鹰帮帮主,与左丞相曹青山有着非比寻常的交情。 这件事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赵元承却对手下的臣子调查得非常详细。 这次刺杀事件若和飞鹰帮扯上关系,真凶也就水落石出了。 其实他对曹青山不是没有防备的,只是还没到彻底得罪他的时候,将曹青山留在朝廷中,自然有他的意义。 身兼户部尚书重任的曹青山,手中掌管着很多对朝廷有用的重要数据,一旦这些数据流失了,对朝廷会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所以这么多年来,对于曹青山纵子行凶一事,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认真去理会。 但当他女儿曹金灵被他一怒之下打入冷宫,这君臣之间的嫌隙就彻底扩大。 而见到女儿在后宫失了势,以曹青山的智谋,大概也猜到下一个要办的就是他了。 为了避免将来抄家灭族的惨案发生,他便狠下心来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赵元承不由得瞇起双眼。看来这颗藏在朝廷中的巨大毒瘤,也到了该将它彻底铲除的时候了。 第七章 镇守南疆的兵马大将军赵元维,带着亲信和三千精锐部队,在皇上的诏令下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京城。 说起赵元维,金晟百姓对他的威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身为六皇子,可由于母妃身份低微,出生时又因为左手仅有四指,所以并不被先皇所关注喜爱。 他和当今天子赵元承一样是苦命的孩子,小时候常因为自身的缺陷遭到兄弟姊妹的嘲笑和欺负。 而正所谓患难见真情。 就因为两人的母妃都没有靠山势力,导致他们的命运都陷入多舛的境地,所以两人格外亲近。 为了在残酷的皇室斗争中坚强的活下去,赵元承选择了用厮杀和血腥来巩固地位,而小他一岁的赵元维则早早参了军,十二岁便投身于军旅生涯中。 而如果不是赵元承用自己的血和汗换取了今天万人之上的皇帝之位,赵元维这个兵马大将军的位置自然也不可能坐得这么稳固。 他虽然战功赫赫,但没有强大的母族背景做支撑,要想在朝廷中站稳脚步,可说是天方夜谭。 毕竟军权这种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拿到手的,即使他以皇子的身份参军,可出身低微的六皇子在军队里并不受主要将领们的认同,直到赵元承在十六岁那年即位。 如今,他做为兵马大将军防御的对像是南强,南强是个比较野蛮的国家,虽然物产并不丰盛,但在军事上却颇具实力。 而金晟和南强又是邻国,如果南强真对金晟发动攻击,金晟虽然不至于灭国,但也会遭受不小的打击。 正因如此,当年与苍越一战之后,为了避免南强会趁金晟大战之后需休养生息之时引起骚乱,他便自动请命去南强镇守。 果不其然,野心勃勃的南强好几次都趁边防把守松懈之时,侵入金晟领地。 赵元维年纪虽轻,作战经验却颇为丰富,南强屡次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之后,便不敢明目张胆入侵。 最后一次带兵潜入金晟的是南强四皇子,这四皇子野心勃勃又好大喜功。想在父王面前表现,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以极为狼狈的姿态败给赵元维。 南强大王为了救回自己的儿子,不得不签了一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 因为收服了南强,赵元维的声名更是响彻整个金晟。 此番他被赵元承急召回朝,一方面是南强和金晟之间的局势已不再像往日那么紧张,另一方面,由于金晟镇国大将军的职位始终无人担任,赵元承希望他能回来接下重任。 镇国大将军所执掌的权力非常大,如果赵元承肯放权,金晟王朝二分之一的兵权都将由镇国大将军所掌管。 赵元承要将这个封号赐给赵元维,固然是不希望兵权外流,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弟弟还是非常信任疼爱。 赵元维此番回京,留了将近十万兵马继续在南强镇守,而随身带回来的这三千精锐,则是他用五年时间亲手培养出来的心腹。 当队伍逐渐接近城门时,身为皇帝的赵元承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两兄弟自从苍越一战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过面,如今重逢,在行了一番君臣大礼之后,自然是一阵嘘寒问暖,和普通人家兄弟相见的喜悦姿态并无差别。 毕竟先皇膝下本育有九子,如今活下来的,就只剩这一同奋斗的兄弟二人,两人不可能不亲近。 而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膝下无子的赵元承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坐上金晟王朝皇帝之位的,除了赵元维,根本不作第二人想。 大臣们也不是傻子,发现这点后,也不再表示意见,这种时候若是谁想对皇上封赵元维为镇国大将军一事提出反对,那就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番隆重的迎接仪式落幕之后,休息一日,于隔日清晨,赵元维就正式入宫面圣,接受封赏。 他原本就有王爷身份,如今又多了镇国大将军的头衔,身份更是比从前尊贵了几分。 他从皇上手中接过镇国大将军的大印之后,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叩首,手捧大印对皇上道:“谢主隆恩,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元承亲手将他扶起,“从今以后,我金晟的安危就交到你手上了。” “臣弟定当以己命,护我金晨周全。”说着,他顺势起身,一本正经道:“既然这大印交到臣弟的手中,臣弟自然要对我金晟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以及未来负责。皇上,有一件事,臣弟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六弟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只见赵元维微微一笑,“这事若说出口肯定会得罪某些大人,可为了我金晟军队的安危着想,臣弟也不敢多作隐瞒。”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直直射向不远处的百官之首曹青山脸上。 “曹大人,你身为左丞相兼户部尚书,明知道粮草派送是否及时会直接影响军队士气,为什么之前本王镇守南强之时,多次发生粮草运送耽搁之事?” 被当众点名的曹青山脸色一僵,一时之间被指责得有些不知所措。 赵元维冷冷一笑,义正词严的指责,“不仅如此,那些被送往军中的米粮还掺有大量泥沙,将士们吃了这样的粮食后都怨声载道。 “本王此番回京,也想亲口问问曹大人,您是否对本王有所不满,才故意拖延派粮时间,并让南强有机可乘,对我金晟造成诸多不利?” 曹青山闻书,脸色瞬间大变,“将军切莫误听小人谗言,我曹某世代对金晟尽心尽力,岂会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 “那曹大人可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为什么派送来的粮草中会夹有泥沙?而且每批粮草到达的时间,最少都要比按预定的时间晚上半个月?” 曹青山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赵元维,又看了看一副等着他回答的皇帝。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堂前。“皇上,这件事老臣实在不清楚,不过老臣会马上派人彻查这件事,很快就能给皇上一个完整的交代。” 赵元维冷冷一笑,“这件事不劳曹大人费心,因为本王已将知情者捉了起来,我想,这个人一定会给曹大人一个完整交代的。” 说着,他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侍卫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带到大殿。 当曹青山看到那人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就连其他臣子看到此人也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 这人正是曹青山多年来重用的第一心腹苏子高,他在曹府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如今就这样被人拎到大殿,想必这背后的事情不会太简单。 果不其然,苏子高在看到曹青山时,有那么一瞬间不敢去看对方狠狠瞪过来的阴毒目光。 至于他的供词,更让大殿上的官员目瞪口呆。 派往军队的粮草之所以会迟到、之所以会掺杂泥沙,的确是曹青山所为。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还要追溯到几年前。 曹青山膝下原本有两子一女,除了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前贵妃曹金灵和那个废物曹金昊之外,还有一个长子曹金亮。 说起曹金亮,他也曾是金晟王朝的一个风云人物。 此人怀有大才,非常聪明,曹青山几乎将他视为命根子一样疼爱有加,想着有朝一日将长子带进官场,让他承袭自己的衣钵在金晟呼风唤雨。 可大概在四年前,投身赵元维麾下的曹金亮,因为好大喜功,急于出头,竟违反军规私自出战,造成数千将士战死沙场。 赵元维一怒之下,用军法处置了曹金亮,直接砍下他的脑袋。 虽然赵元维做得并没有错,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就这样死在他手里,曹青山是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 可他到底是个老狐狸,知道明着和这位王爷作对肯定没好处,便在粮草之事上做了手脚。 赵元维虽写信派人送至宫中告知皇帝,可始终得不到响应。 因为那些信件都被曹青山派人从中拦截,目的就是想藉此机会让这对皇家兄弟失和,若赵元维为这件事对皇帝起了谋反之心,他就可以借赵元承的手,杀了赵元维,为自己的儿子报仇血恨。 本以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无人能知,就算将来皇上查到他头上,他也可以找替死鬼背下这个罪名。 没想到千算万算,最后竟让自己最信任的心腹给出卖! 可事已至此,也无力改变,曹青山又是颓丧又是愤恨的瞪着赵元维与苏子高。 想当然耳,他的行为令赵元承龙颜大怒,立刻招来侍卫将他关到刑部牢房等候发落。 虽然皇上没有立刻下旨重办曹青山,可为官多年的大臣们已从中看清了一个事实--从这一刻起,曹家已经彻底完了! 完成受封大典并惩治曹青山之后,赵元承和赵元维这对兄弟终于有了空闲,可以好好聊天。 刘福知道这兄弟二人许久不见,此次王爷回宫,皇上和他这世上唯一剩下的弟弟自然有很多话要讲,便吩咐宫人准备了一桌丰盛酒菜,又将两旁伺候的宫娥太监打发得干干净净。 偌大的明帧殿偏殿里,此时就只剩下兄弟俩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皇兄,您千里迢迢将臣弟召回京城,又在途中派人送信给臣弟,该不会就是想趁此机会,让臣弟陪您演这出铲奸除恶的大戏吧?” 端着白玉酒杯正开怀畅饮的赵元承笑了笑,“毒瘤可不能放得太久,在它危害到身体之前,及时将之切除是非常必要的。” 他并不否认大殿之上的那场戏是之前就策划好的,为了将曹青山的势力一举摧毁,他可是暗中计划了很多年。 “臣弟真的很意外,没想到那苏子高居然是皇兄派到曹青山身边多年的卧底,这次他被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出卖了,想必一定遭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犯下那么多错误,这点打击还是便宜他了。” 赵元承冷冷一笑,对于曹青山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连当初曹青山故意拖延粮草抵达前线的时间,又扣住六弟送来的信,这些事他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等到这个时候才找曹青山问罪,是不想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在能彻底击垮他之前,没必要这么快就展开行动。 若不是私下带颜儿出宫,而遭到曹青山派人刺杀,他也不会急忙将六弟召回京城和他共演这出除奸大戏。 总之,曹青山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坏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既然那人心肠如此歹毒,他也没必要再顾及多年的君臣之谊,直接将那老狐狸送进地狱吧。 这么多年累积的贪一污收贿、买卖官职之类的罪名加一起,已经足够让曹青山掉脑袋,而听说那个不成气候的曹金昊,早在他爹下狱的消息传到曹府时,就吓成了一摊软泥,不省人事了。 “皇兄,您这次狠下心让曹青山入狱,不仅仅是铲奸除恶这么简单吧?”赵元维夹了口菜,抬头似笑非笑睨了兄长一眼,“听说不久前,您和皇嫂私下出宫,闹出不少乱子来……” “哦,没想刭你人在边境,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此刻暂无战事,将士们最大的娱乐就是收集八卦,而皇兄皇嫂之间的事情,一向备受瞩目,想不知道都难。” 他哼笑一声,“朕可不可以治你们一个妄言君情之罪?” 赵元维嘻皮笑脸的起身一揖,“还望皇兄大仁大义,切莫为此怪罪众人。” 赵元承懒得理他,轻啜了口酒,眼神渐渐幽沉下来,“你可能永远无法理解,当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差点就要和自己生离死别时是什么感觉。” 如果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纪倾颜,他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又怎样?一旦心被挖空了,就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赵元维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的皇兄会为了一僩女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对于纪倾颜这个女人他是十分了解的。 当初苍越太子上官琛对金晟图谋不轨,为了更顺利的击败苍越,赵元维以卧底的身份潜入,并很快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得到纪恒的信任,得以进入苍越朝廷与赵元承里应外合。 在苍越为官的日子,他不只一次与纪恒的掌上明珠纪倾颜接触。 虽然长得跟天仙似的,却绝对是个古灵精怪,让人头疼的小丫头。 当初苍越太子上宫琛日也盼夜也盼,就盼她早些成年好将她娶来做老婆。 没想到上官琛的贪婪,不但亲手毁了苍越这个百年大国,更一手将他未过门的妻子推向皇兄的怀抱。 虽然他挺瞧不起上官琛卑鄙的为人,对纪倾颜不用嫁给对方感到高兴,但当他看到自家皇兄将她当成奴隶一样,兴高采烈的向金晟众将士宣布她将成为自己的所有物时,他真的很替她担忧。 他知道自家兄长是个霸道狠戾的男人,在后宫养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偏偏不管那些女人如何在皇兄面前曲意承欢,都无法将这位帝王的心彻底收服。 而纪倾颜脾气大又爱整人,属于睚眦必报的类型。 当初皇兄用那么侮辱人的方式将她掳进皇宫,这丫头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如果她无法收敛自己的脾气,惹皇兄发怒,死在后宫的可能性要占九成。 没想到皇兄把她带回皇宫后,不久就将她册封为后,虽然遭到众臣子以及众嫔妃的反对,却并没有影响这位任性皇帝的决定。 他本以为皇兄是真的被迷住了,那个小姑娘不会有事,可就在不久前,皇兄一怒之下,又下旨撤了她皇后的身份。 远在南强镇守的他很为这小妹妹担忧,就怕皇兄一怒之下真的要了那丫头的小命。 所以在接到圣旨召他回京后,他就想好好探听一下她的情况。 没想到那丫头三番四次惹怒皇兄还是活蹦乱跳,就算被撤了皇后称号,同样有能力把后宫闹得鸡飞狗跳。 想到这里,赵元维不禁失笑。她果然是个难缠的小魔头,如今看来,他这一向霸道的皇兄,也被那丫头闹得苦不堪言。 “朕知道你和颜儿当初在苍越时是有几分交情,如今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你倒是给朕说说,朕究竟该拿她怎么办,才能让她一心一意陪在朕身边?” 这话让赵元维又愣了好一会儿。一心一意陪在身边? 以他对兄长的了解,皇兄绝不是那种愿意安安稳稳和一个女人定下来过日子的人,没想到纪倾颜有这本事能将他桀骛不驯的皇兄彻底收服,还肯低头向他这个臣子讨教追妻之道?他忍不住笑了笑,沉吟半晌,下了个结论,“她并不适合母仪天下,就算皇兄将这么崇高的身份双手奉送,也绝对起不了讨佳人欢心的作用。” 赵元承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那小祖宗对权势、地位和财富,根本就极为不屑一顾。如果身外之物引诱得了她,那么早在很久之前,这个小东西就已经被收服在他的羽翼下了。 “如果可以,朕倒是挺乐意和她像普通人一样隐居山林,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乐日子。” 他这话说出口后,赵元维心头一惊。 世人都以为永烈帝爱皇位爱得六亲不认,可只有他知道,从头到尾皇兄根本视皇位如粪土,若有机会,皇兄真的会抛下一切,一走了之。 但现在皇兄膝下无子,如果他真的为了个女人放弃皇位,那接下来不就是自己得面对皇帝宝座带来的种种束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他得想个办法让那小丫头接受皇兄,接受后位,皇兄才会待在帝位上,他自己才能免了这场灾难。 虽然赵元维已经回京好几日了,但为了皇家颜面和他这位新上任的镇国大将军的声名,皇上还是下了旨意,在宫里举办庆祝晚宴。一方面是给皇弟接风洗尘,一方面也趁这个机会祝贺皇弟升职加俸。 文武百官前来赴宴是应当的,可让众人意外的是,今天来参加这个接风宴的,除了后宫那些品级颇高的妃子之外,赵元承还将已经被废为庶人的纪倾颜给带了出来。 话说以皇上对这位废后的宠爱程度来看,再将皇后之尊还给她也不无可能。 可为何皇上却始终没有这么做? 那是因为他知道纪倾颜本身对地位名分什么的并不看重,况且若再将皇后之位奉还给她,难免会遭她一顿冷嘲热讽。 上次出宫过袭时,他放下身段,好不容易才哄得这小组宗对自己亲近几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再把她惹得不痛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当他试探性的提出想带她赴皇弟的接风宴时,她居然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这丫头平时非常懒惰,被封为皇后时就完全无视身为皇后的责任,很少参加宫里的宴会。 上次他的寿宴,是他威逼利诱才哄着她前去,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因为那场宫宴而陷入有史以来最低迷的状态。 所以这次接风宴,他问得很小心翼翼,如果这位小祖宗不想去参加,他自然不会勉强。 没想到他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她便用力点头,还一本正经的说:“皇上下旨要我去,我怎能不去?若真不去惹得您龙颜大怒,打我一顿板子可怎么办?” 他当时听得非常无语,这小东西如今已经被他视若珍宝,别说打她板子,就是掉了根头发,他也是要心疼好半天的。 不过无语归无语,等接风宴到来的这一天,他还是欢欢喜喜的将心爱的小女人带在身边。 众大臣对于对皇上把一个庶民当皇后对待,还带到人前的事,都默不吭声。 他们已经放弃用礼制家法这一套来对皇上说教了,反正说了也没用,若反而惹得皇上不开心,还会被责罚,他们才不会这么蠢。 反正皇上将金晟统治得这么好,只要他们的俸禄不受影响、地位没受威胁,皇上就算想将一只蚂蚁带到人前受人朝拜,那也无妨。 况且纪倾颜的确美碍不象话,就算脾气大得惊人,这么个美人,往人前一站,那也是极赏心悦目的。 后宫前来赴宴的有几个贵妃,对于眼下这种情况也是保持沉默。 想想曹贵妃为何被打入冷宫、莲贵妃为何突然暴病身亡? 虽然众人都不说,但心里都清楚的知道,若敢不计后果的对这位前皇后不敬,下场绝对悲惨至极。 再说,皇上并没有亏待她们这些妃子,虽然雨露不再均施,但吃穿用度上绝对大方得很,还说想离宫的只要和他说一声,不但会同意,还会送给一笔银子。 所以就算她们以前还对那女人有什么不满和不轨之心,如今看过了这么多事情的结果之后,也慢慢学会淡定了。 不淡定还能怎么样? 和纪倾颜争皇宠?她们争得过吗? 人家不在乎名分地位,不在乎生死责罚,一副皇上若看我不爽那就直接弄死我吧,反正我还不爱在你这金晟后宫待着的态度。 这样嚣张的心态谁能有?谁敢有? 既然争不过,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听话的女人,继续在后宫里享福吧。 大臣们不管了,嫔妃们接受了,纪倾颜这废后再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接风宴上,也没有人再多说什么。 这情景似乎再合理不过,接风宴也举办得顺顺利利。 现场唯一感到芒刺在背的,恐怕只有今天宴会的主角赵元维了。 因为从他上前给皇上请安,直到被皇上恩准坐下,纪倾颜的那双美眸始终恶狠狠瞪着他的脸。 只要他稍微抬头,就可以看到纪大小姐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阴恻恻的向他投来算计的目光。 当一个小太监将宫里珍藏的女儿红端出来时,纪倾颜突地起身,直接夺过女儿红缓步走到赵元维面前。 众人都愣住了,就连赵元承的脸色也有几分无奈。 “六王爷,我记得当初你在我们苍越当卧底的时候,为了接近我爹,经常带着些极品女儿红到我们宰相府巴结讨好。” 不理会对方尴尬的脸色,她又阴恻恻的笑道:“我爹说美酒赠英雄,如今你终于得偿所愿,将我们苍越彻底毁了,成了金晟王朝的大英雄,所以这壶女儿红你自然也是受之无傀。”说着,她将酒倒进玉杯之中,再将桌上用来调味的盐、油、醋等东西也倒进杯子里。 最后,在赵元维惊恐的目光中,她还将旁边桌子上的一碟辣椒粉也倒了进去。 那杯女儿红如今变得红红黑黑,惨不忍睹,别说喝下,就算是看一眼也觉得恐怖异常。 纪倾颜却像个尊贵的女皇,慢条斯理的将酒杯双手呈上,“英雄归来,仅以此酒赠与英雄,王爷可要一滴不剩的暍光。” 赵元维吞了口口水,偷偷瞟向自家皇兄直冲着他挤眼睛,彷佛在说--快点 救臣弟。 赵元承轻轻咳了一声,回了他一个眼神--朕也爱莫能助,六弟你好自为之。 接着急忙端起酒杯,假装喝酒,完全把皇弟的求救信号抛于脑后,就怕那小女人的怒火又烧到自己身上。 赵元维无语。他知道皇兄对纪倾颜这小丫头有些惧内,却没想到惧内到这种程度。 好歹在血缘上他是他弟弟,如果他真的被他的女人给活活毒死了,身为兄长他就不心疼吗? 可无论赵元维怎么拚命用眼神示意,赵元承就是死活假装看不到。 看来永烈帝今晚是摆明为博佳人一笑,不惜牺牲兄弟之情了。 赵元维心底吐血,又不敢反抗眼前这小女人的恶意捉弄,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那杯特制加料的“女儿红”,视死如归的将已经变了味的酒吞入腹中。 吞完,还嘻皮笑脸,装得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向纪倾颜深深一揖,“多谢皇嫂美酒相赠,臣弟感激不尽。” 她美眸斜睨着他直笑,“不必客气,赏赐还没完呢。” 说着,又将酒水盐醋倒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绝美的小脸上露出坏笑。 “这是我亲手做给王爷的菜,王爷也一样要吃光。” 这下赵元维真是变了脸色。看来她今天不把他活活整死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眼看王爷脸色发青,众大臣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大家心里都明白当初苍越被灭,和王爷有着最直接的关系,如今前皇后当众刁难,肯定她是为以前的事来报仇雪恨呢。 赵元承知道自己若再不出面阻止,他唯一的弟弟接下来就要见太医了。 无奈起身,他走到席问将一杯清酒递到皇弟手中,“你为我金晟立下了无数功劳,如今你的皇嫂敬你一杯,朕自然也不能不敬你一杯。” 赵元维急忙将酒接了,口中还不忘道:“臣弟谢皇兄赐酒。” 趁此机会,他低头对纪倾颜说:“朕在这世上就剩这么一个弟弟了,就算你瞧他不顺眼,欺负一下也就算了,真给整死了实在不太好。” 纪倾颜冷哼一声,“要是真能把他整死,倒也是一件好事。” 赵元维冷汗直流。他就这么被这丫头讨厌吗? “好了颜儿,大臣们都在那看着呢,就算你想欺负人,等找到机会,朕再帮 着你一起欺负回来就是,咱们别在这种场合中失了身份。”说菩便拉住她的手,笑道:“朕让人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糕,再不吃就凉了,没必要为个讨厌的人坏了你吃东西的兴致对不对?” 被当成讨厌的人的赵元维无语瞪了自家皇兄一眼--你想讨姑娘欢心,也没必要拿兄弟当踏板吧? 赵元承却回了他一眼--朕这不也是为了帮你才这么做。 纪倾颜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兄弟二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虽然她胸口还积着几分不满,到底没在这个时候让他们下不了台。 接下来没有这磨人的小丫头继续挑衅,宴席的气氛也热闹起来。 被哄回原位的纪倾颜因为心情不佳,多喝了几杯酒,在宴席进行到一半,就头晕脑胀,豆豆小说阅读网双颊浮现诱人的红晕。 赵元承看得心神荡漾,双腿间的小兄弟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就想将积压在身体中的欲望宣泄出来。 所以接风宴才进行到一半,他就佯装醉意提前离席,手拉着心爱的小女人,直奔麒麟宫。 一路上纪倾颜不满的嚷嚷,“我就知道你故意维护那混蛋,哼!说到底你们是亲兄弟,可我算什么?一个俘虏、一个囚犯、一个没爹没娘的可怜!” 赵元承很想对她说,你是朕的宝贝、朕的心肝、朕的一切,可醉意十足的她哪里听得进去? 最后他只能轻声哄道:“朕不是维护他,朕只是担心你生气了会伤身,你这脾气也真是该改改了,有事没事就生气,若真气出个毛病来,朕可是会必疼死的。” 好不容易才把她带进寝宫,刘福知道皇上已无法忍耐了,忙不迭遣退宫人,免得打扰了主子的兴致。 寝宫里只剩两人,赵元承轻声细语的一边哄着怀里不断扭动着的小家伙,一边将她身上的衣衫慢慢褪去。 她那光滑细腻的肌肤就像一块天然的美玉,柔软滑嫩,还散发着一股奶香。 因他知道用牛奶泡澡对皮肤好,就吩咐在她宫里伺候的奴才,每次在她洗澡时都要放一小半桶牛奶进去。 日子久了,奶香彷佛渗进她的肌肤里,让她更加诱人,令他想好好品尝。 如今这个绝色小佳人就躺在他怀里撒娇挣扎,虽然时不时挥起来的小爪子非常尖利,可因酒醉却毫无任何杀伤力,到最后还是乖乖被男人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干净净。 纪倾颜又是恼恨又是无奈,被彻彻底底吃了一回之后,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狠狠朝他胸前那颗小红豆一口咬了下去。 虽然那红豆不是赵元承的命根子,可被狠狠咬了一口也是痛得他死去活来。 刚想求怀里的小东西张开尊口,就听她低声泣诉,“你明明是个混蛋,可为什么我却失去理智的对你这个混蛋产生了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爱慕之心?” 当听见最后那句话时,赵元承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疼痛。 他被这突然来临的喜悦所震撼,如果可以重温刚刚那一剎那,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他好想再亲耳听到怀里的女人重述她的心意,可他知道以她骄傲的脾气,根本不可能满足他的心愿。 他只能狂喜的将她拥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似乎只能用这种最幼稚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之情。 纪倾颜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说出了什么混账话。 她一边懊悔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一边用力反抗着他的亲吻拥抱。 “混蛋!你快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被狠骂一通的皇帝却仍是笑嘻嘻的,双手牢牢控制住她不断挥舞的小手,唇瓣凑到她耳边,戏谑道:“朕的确是个混蛋,不过从今以后,朕就只对你一个人混蛋好不好?” “好个鬼,你给我走开啦!” 第八章 隔日午后,正在忘忧宫喝冰镇酸梅汤的纪倾颜听宫人来报,说赵元维求见。 斜躺在软杨上的她冷冷一笑,慢条斯理的将汤碗递给玉蝶。 “我见过主动登门讨赏的,也见过主动登门受封的,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主动送上门来找死的。”她算计的瞇起眼,对玉蝶道:“让他进来吧。” 没过多久,就见身着一袭便服的赵元维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走进来,一见她就面露微笑,深施一礼,“臣弟给皇嫂请安。” “六王爷何必如此多礼,如今我纪倾颜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只是个连宫娥都不如的庶人,您贵为王爷又是镇国大将军,应该是我要给王爷磕头请安才是。” 话虽这么说,那玲珑有致的身子却没有离开软塌半步。 赵元维忙道:“皇嫂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皇兄当初下旨废后,夺去你皇后称号,可皇宫上下对皇嫂的敬畏和爱戴可是一如从前。”他嘿嘿一笑,向前走几步,“所以臣弟这一拜,皇嫂可是当之无愧的。” “呸!”她啐了他一口,“你少在这里说这些没用的好听话!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来我这里找死?”她一脸怒色。 他小心赔笑着,“我知道皇嫂还记恨着当初我去苍越做卧底,故意接近你爹的事……” “既然知道,你还敢主动跑到我面前?赵元维,你该不会以为你跑到南强镇守边关,一年多不见,我们之间的仇怨就会一笔勾消吧?” 面对她愤怒的指责,赵元维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果然是无法原谅我当初的所作所为。” “原谅?哼!除非你死在我面前,否则这辈子你休想让我原谅你!” 她爹是个惜才之人,当初赵元维以孙澈这化名故意接近他取得信任,并借着他的帮助一步一步踏进苍越的朝廷。 而为了留住这个人才,她爹把他当儿子照顾,甚至让她这唯一的女儿与他结为义兄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是真的把赵元维当成亲大哥一样敬爱尊重的。 没想到金晟出兵侵犯苍越,在战事告急之时,那个曾经被她当成亲人一样的赵元维却一脸遗憾的宣布,他是金晟六王爷,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金晟皇帝一手策划的结果。 那一刻,她尝到了什么叫背叛、什么叫绝望。 可惜苍越一战后,该死的赵元维就领兵跑去南强镇守,害她想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见她气得小脸煞白,赵元维慢慢褪去玩世不恭的笑脸,认真说道:“是不是只要我死在你面前,你就会原谅我当初欺骗你和你爹的的事?” “你死吧,或许你死了,我就真的会原谅你也说不定……” 正说着,就见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既然我一死能换回你的原谅,今天我就将这条命给你吧。” 话落,他手中的匕首已狠狠扎入腹内。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但将宫里伺候的太监宫娥吓了一大跳,就连纪倾颜也被吓傻了。 她的确恨他,她一直无法原谅他的欺骗与背叛。 可就算再恨这个人,也没真的恨到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呀。 毕竟在赵元维当她义兄的那段日子里,他是真心把她当妹妹一样宠爱着的。 不理会旁人的惊诧,纪倾颜起身飞奔到他面前,原本还气呼呼的一张小脸急得惨白。 “澈哥哥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呀,我只是一时气不过才乱说话,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在这世上的依靠就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难过得大哭起来。 见状,赵元维连忙将匕首拿开,伪装出来的痛苦表情瞬间化为慌张。 他最见不得姑娘哭,尤其这个姑娘还是被他当成妹妹的纪倾颜。 “我没事的,颜妹,我刚刚只是故意吓你,你……你别哭啊,这匕首是假的,你看,它是有伸缩性的,刚刚只是看来像剌进了肚子里,但那是种假像,我根本没有受伤。” 本来不停大哭的纪倾颜愣愣看着他将匕首摆弄来摆弄去,那锋利的刀刃虽然看起来吓人,可旁边其实有一个小机关,只要触动机关,刀刃就会缩进匕首手柄内的暗格里。 明白事情的真相后,原本吓得大哭的她气得小脸煞白浑身发抖,赵元维见了,急忙将忘忧宫里看热闹的宫人全部打发了出去。 众人虽然还有几分迟疑,但他镇国大将军兼六王爷的身份却让他们不敢违逆。 待人全都离开之后,赵元维连忙放低姿态拚命道歉。 “都是我的错,颜妹你别生气,我……我这不是想给你消气吗?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如何?” 纪倾颜气得一把夺过匕首,用已经失去刀刃的那一面狠狠扎着他。 被扎了几下的赵元维虽然不觉得有多疼,但为了让小丫头解恨,他还是故意哀叫连连,装出凄惨的模样。 狠狠发泄了一阵之后,她心底的恼意终于消退了几分。 在用力踹了他一脚后,便转身跑到软塌上独自生闷气。 赵元维赔着笑上前,“好了颜妹,听你刚刚还肯叫我一声澈哥哥,我就知道你并不是那样恨我,咱们好歹也是兄妹一场,就算不是亲生的,我也拿你当亲妹子一样疼爱,放大哥一马好不好?” “哼!如果你真把我当成亲妹妹,当初赵元承把我抢回金晟时,你怎么不出面阻止?” “我阻止了,可皇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根本没有人能反对,更何况我皇兄虽然霸道狠戾了点,但对你多好,所有人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纪倾颜并不想承认他说的话,可赵元承对她的确是宠爱有加,把她当成命根子一样看待。 还想再反驳他两句,奈何事实摆在眼前,就算反驳,也只显得无力。 最后她只能恶狠狠送他一个白眼,撇过俏脸不再吭声了。 赵元维苦笑开口,“我知道当年我和皇兄里应外合攻打苍越的手段确实卑鄙了点,但是颜妹,你也该公平一点,想想那场战争究竟是谁引起的,如果不是上官琛先对金晟下手,我们又怎么会大力反击?说到底,都是上官琛太贪心,才害得金晟和苍越成为死敌。” 见她仍旧不搭理,他叹了口气,“你再仔细想想,苍越的结果固然可悲,那金晟的百姓又何其无辜? “上官琛在金晟造的孽,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难道苍越百姓的命值钱,我金晟的就不值钱,活该被人伤害吗?” 纪倾颜总算赏了他一个侧脸,冷哼了声,“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你们将一手造成这场悲剧的上宫琛绳之以法就行了,干么连我爹都杀?我爹是无辜的!你明明知道我爹对上官琛的所作所为足全力阻止反对的,就算当年有朝廷大臣和上官琛同流合一污,我爹也不在那群人之中……” 她说得哽咽,眼里又浮现泪光。 “我爹爱国爱民,为宫清廉,堂堂宰相之家日子却过得连普通富户都不如,这样一个好人,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见四下无人,他突地小声道:“如果我说,你爹现在还没死,你相不相信?” 哭得像只小花猫的纪倾颜一怔,不敢相信的抬头死死盯着他。 好半晌后,她才抖着声音说:“当初……我亲眼看到我爹喝下赵元承赐给他的毒酒毒发身亡,怎么可能还活着……” “唉!虽然这件事不应该告诉你,但老实说,我觉得再隐瞒下去实在有点没必要。”赵元维的表情十分认真,“其实皇兄非常敬佩你爹的为人,他一度想将你爹揽入金晟朝廷为我国效力,可你爹却拒绝了皇兄的提议。 “因为你爹已对官场失去信心,对于上官琛的所作所为,你爹非常懊恼,他如此尽心尽力为苍越卖命,不料上官琛却亲手将苍越毁于一旦。 “当时你爹一心求死,觉得自己身为宰相,却无力阻止苍越覆灭,愧对先帝厚爱,又怎能到金晟为官?最后皇兄出言相劝,对他说身为一国宰相,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再说就算苍越败了,可苍越人民还在,他的心力应放在如何让百姓恢复过往安泰的生活,而非寻求死亡,才劝得他不再求死。” “可是我当时亲眼看到我爹死在我面前……” “那只是你爹和皇兄演给你看的一场戏而已。” “啊?我爹为什么要演戏给我看?” “因为你爹已经决定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朝廷之事,要四处游历,同时直接体察民情,他担心你这个黏人精会缠着他不放,而带着你一个小姑娘行事多有不便,于是对皇兄说,如果对他还有一分敬重之意,在未来的日子里,就好好替他照顾你这个女儿,而他诈死离开。” “也就是说,是我爹亲手将我交给赵元承?” “没错,你爹和金晟对敌的日子里,与我皇兄多次交战,对我皇兄非常欣赏,虽然外界都传皇兄是狠戾冷血之人,可你爹见他在两军交战时,将双方伤亡减至最低,明白看出皇兄的本性并不坏,所以他大胆的拜托我和我皇兄照顾你。”只是没想到皇兄会嚣张的把这小丫头当战利品。 纪倾颜已经被这个事实弄得昏头了。她爹没死?爹居然没死? “那我爹现在在哪里?” 赵元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两个月前我在南强边境时,曾收到他的一封来信,说他目前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让我们不必挂念。” “那……既然他还没死,赵元承为什么不亲口对我说?”爹又为什么不和她联络? 想起之前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赵元承当敌人,还时常骂他是昏君、混蛋,他只笑笑认了,从来也没否认过她的批判和指责。 他那么喜欢她,她却一直恨着他。 只要他肯对她说实话,也许她对他的恨就不会那么的强烈,他也就不用伤心了啊。 “是你爹求皇兄暂时不要将这秘密告诉你的,怕你去寻他出了意外,打算寻个好时机再自己告诉你。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稳,时不时也会和皇兄通信报平安,我们虽然不知道他目前的安身之所,但有专人会将彼此的信件传给对方,如果没有意外,你爹对你将皇宫闹得鸡飞狗跳一事,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纪倾颜脸色一红,反驳道:“我什么时闹得皇宫鸡飞狗跳了?” 嘴里这样说着,却有些心虚,说起来自她进宫之后,的确是闹得有些不象话。 如果赵元承的忍耐力再不够一点,她这条小命可能就真的没有了。 “其实皇兄每次见你为你爹的事痛苦、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可他这个人一向注重承诺,既然答应了你爹,就一定不会违反承诺。” “哼!那你又干么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 赵元维笑了,“总要有人当小人的,既然皇兄不想背弃承诺,小人一职就由我来喽。”他又认真道:“这秘密我虽然告诉你,但还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将此事声张,你爹被众人认定已死,若其实活着的事被苍越知道,你爹的情况将会变得十分尴尬。” 纪倾颜得知自己的爹没死,脸上虽没表露出来:心底也是十分高兴的,自然认真应允。“我不会乱说的。”想了想又问:“那我可不可以见见我爹?” “有缘的话,今后自会相见。” 自从得知自己的爹爹尚在人世,纪倾颜也不再因为自己喜欢上赵元承而内心暗自纠结了。 除去这些恩怨不说,赵元承对她实在好得没话讲,就算她再怎么铁石心肠,被一个男人这样真心对待,也忍不住沉醉在这柔情之中。 夏季早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过去,接着秋去冬来,天气逐渐寒冷起来,可赵元承却越来越忙,整日忙于国事,最近南方地区还发生大地震,灾情严重为了救灾之事他更是忙得天翻地覆。 这从来不生病的皇帝就这么染上风寒,还一直没痊愈,纪倾颜知道他那是过度操劳带来的病症,嘴上不说,心底却担忧到不行。 这日下了早朝没多久,赵元承一边咳嗽,一边和大臣商议救灾之事。 等几个大臣纷纷离去后,已过了午膳时间。 纪倾颜派人打听回来,得知现在的他有些闲暇,便捧着一个瓷碗来到明帧殿求见。 赵元承自患了风寒后便没去忘忧宫了,因为她身子弱,动不动就会病上一场,他怕与她亲近,不小心把病传给她可就不好了。 所以就算心底极为想她,他也只能强忍着。 没想到这日午后,刘福却通报纪倾颜求见,这让赵元承惊喜万分。 自从小丫头被他带进皇宫,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来找他。 当下他也懒得再理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忙让刘福将人请进来。 没多久,就见身着一袭粉色缎袄的纪倾颜娉娉婷婷的向他走来,手中还捧着一只描金瓷碗,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赵元承急忙迎了过来,俊美的脸上露出许久未见到的笑容,“颜儿今日怎么有空来明帧殿见朕?” “我来的是否不是时候?皇上在忙公事吗?” 纪倾颜看到御案上堆了好几大迭奏折,又见一向身体健康的男人,此时脸色苍白,一副遮掩不住的病容,心中一揪。 明明生了病,却还要处理朝事,她看着便有些心疼。 “只要朕还活着,这朝政就永远都忙不完,除非朕死了……” “呸!什么死不死的?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离死还远着。” 赵元承听了她这句话,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纪倾颜话一出口便暗暗叫糟,她平日里和他斗嘴斗惯了,即使是关心也没办法说得好听点,如今她的心境改变,一时之间倒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难听。 抿抿唇,漂亮的小脸露出两朵娇羞的红晕,羞窘的道:“我的意思是说,皇上忧国忧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赵元承剑眉一挑,对她今日反常态度有些惊讶。 她被他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不禁有些羞恼,语气又冲了起来,“你看什么?我就是过来瞧瞧,若你在忙,我先走就是。” “不,朕一点都不忙。”他笑着,指了指那只描金瓷碗,“颜儿手里端的是什么?” “薄荷粥,以前只要生病,我爹都会煮一碗薄荷粥给我喝,这是我们家的祖传偏方,治风寒很管用的。” “颜儿亲手煮的?”光是她亲自送粥来,他心中就浮起狂喜了 纪倾颜扭扭捏捏的咬着唇,“反正闲着也没事干,就随便煮了一碗,看你想不想暍……不过这粥有些苦,怕味道不太好,小时候每次都要我爹逼我喝,我才肯喝……” 话还没说完,粥碗就被抢了去,赵元承欣喜的揭开碗盖,一脸陶醉的嗅了嗅,然后想也不想的就将整碗粥喝个精光。 喝完后,他还满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喝,真是太好喝了!” 她一脸不信的咕哝,“骗人,我喝过这粥,一点都不好喝。” 赵元承却语气认真的说:“这粥是颜儿亲手煮给朕喝的,当然好喝,就算是毒药,朕也会全部将它喝光。” “哼!说不定,我真的在粥里下毒哦。”他的话令她心中微甜,嘴巴却爱唱反调。 “能够死在你手里,朕也心甘情愿。” 纪倾颜被他火热的视线盯得无处可逃,俏脸微红,神情更加羞涩。 这人明明是个皇帝,天下间的一切唾手可得,可他为什么会因为她稍微示好就欣喜若狂?为什么会因为她稍稍抗拒就面露卑微? 当初为了让她在后宫中活得如鱼得水,他不惜为她与群臣对抗,也要将皇后名分双手奉上。 后来明明下旨废了她这皇后之位,却仍然让她享受着一样的尊荣安稳,纵容着她所有的任性。 为了讨她一个欢心,不惜以身涉险带她出宫。 在危难来临时,甚至愿意抛弃性命求她一世安康。 这样一个愿意将一切奉送到抛眼前的男人,她还有什么理由说不爱? 赵元承见她神情复杂,不禁关心道:“颜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朕叫太医过来瞧瞧?” 一抬头,就看到他一脸担忧,她只觉心头一暖,那种被呵护、被疼爱的感觉让她心底满溢浓浓的幸福。 “唉,最近朕的身子不太舒坦,怕是病得不轻,你离朕稍微远点,免得朕不小心害你也染上风寒那就不好了,里面有个暖阁,你过去躺一会儿,朕这就叫刘福把胡太医叫来……” “皇上干么一副要把我赶走的样子?是讨厌我了吗?” “没有啊,朕只怕你也病了。” “哼!你越是不让我靠近你,我就越是要缠着你!” 她孩子气的凑过去,一把抱住他,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对着他漂亮的嘴唇便亲了下去。 一向严酷强悍的永烈帝真的傻了,被个小女人吓的。 在他的印象里,小丫头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愿意主动亲近,还热情的过来吻他? 赵元承吓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往后退,纪倾颜见了就不高兴了,以为他故意躲着她,不禁气恼道:“你躲什么?我不能亲你吗?告诉你,我就要亲!” 说着,小嘴又贴了上去,亲了皇帝满脸口水。 从惊吓中回神的男人终于意识到小丫头这是主动登门示好呢,于是龙颜大悦,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邪恶的道:“这可是你主动来招惹朕的,就不要怪朕对你不客气了……” 虽是冬季,可永烈帝最近的日子却是过得春风得意。 就连早朝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老臣子向他提出皇家无嗣,希望皇上能顾及皇室颜面早生贵子,他也只是笑笑没多响应。 早朝过后,赵元维尾随他来到明帧殿商议国事,因为不久之后强北将会派使臣送贡品来金晟。 每年的十二月份,是强北派遣使臣至金晟的日子,贡品虽然没有苍越丰富,但强北有名的毛皮却颇具价值。 原本赵元承对那些东西并不在意,可今年却不同了。 “白色的毛皮最适合颜儿那水嫩的肌肤,等贡品到了,朕会吩咐宫里的裁缝给她多做几套大氅留做外出之用。” 见兄长一脸傻笑,赵元维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一阵。虽说皇兄和皇嫂感情大有进展,可也不须成天傻笑吧。 “皇兄,您那后宫中除了纪倾颜,还有很多美人等着您的垂青,您就不怕独宠她会招来其他妃子的怨恨吗?” 后宫最怕的就是恩宠失去平衡,皇上宠着他的颜妹这是好事,但宠过了头,那可就是坏事了。 之前就听闻曹贵妃和莲贵妃因妒生恨,居然下毒险些将颜妹害死。 虽然现在后宫无事,可难保哪个不长眼的人又因爱生恨,对颜妹不和。 “她们如果不怕和曹妃、莲妃两个女人有一样的下场,尽管来试试看。”他面容顿时浮现阴狠。 赵元承根本不在乎后宫失衡会带来什么结果,他要宠他心爱的女人,让她和别人争宠受委屈,那是死都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对忘忧宫加强守卫,就连厨子也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应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 “皇兄果然一如以往那般行事果断,不过现在朝廷众臣对皇兄膝下无子似乎颇有不满,依臣弟之见,皇兄年纪也不小了,多临幸几个妃子,开枝散叶倒也不是件坏事。” “六弟,你怎么也和那些老家伙们一样迂腐了?你我兄弟自幼生长在这残酷的皇宫中,难道还不明白手足相残的痛苦? “那些老头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多子多孙就是福,可在皇家,多子多孙根本就是悲剧!朕不想自己的孩子在朕百年之后得互相残杀,儿子只要一个就够了,要得太多,那都是孽。” 赵元维摸摸鼻子不吭声。皇兄这话说得虽然狠了点,可倒是不争的事实。 “不过那个儿子若是颜儿生给朕的,朕倒是十分期待……”说完,永烈帝的脸上又露出花痴一样的笑容。 赵元维无语。他的皇兄最近爱到疯了,与恋爱中的男人讲道理,那可是非常没意义的,与其浪费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怎么迎接强北使臣。 永烈十年十二月初三,强北使臣带着大批贡品来到金晟,毛皮马匹送了不少,又代表强北大王说了很多感谢之言。 强北是个弱小的国,以前备受南强和苍越的欺压,当初强北大王担心国土被侵占,便主动带着大批宝贝前来金晟要求成为附属国。 交换条件很简单,金晟要确保强北国土完整,不受他国所占领。 自从金晟和强北达成协议后,两国关系一直非常友好,虽然每年要向金晟朝廷进贡,但国家安定,没有战事,对强北来说就是莫大的满足。 此番前来迎接使臣的,除了永烈帝和文武百宫之外,纪倾颜也以皇后之尊被带到人前。 最近赵元承正在考虑找个良时吉日将皇后之位再重新赐还给她,虽然纪倾颜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总不能让她一直没名没分的。 那使臣在说了番感激之言后,又道:“不久前我国大王得了件宝贝,那是一块千年古玉,此玉有种十分神奇的功效,体寒之人配戴它,它会通体生热;体热之人配戴它,它又会通体生凉,戴的时间久了,还有改善体质、祛除百病之用……” 听到这些话,赵元承看了身边的纪倾颜一眼,彷佛在说--这东西正好合适给你配戴。 她面色一红,从他的眼神中彷佛看出浓浓深情,心底一暖,害羞地别过视线,才躲过他灼热的目光。 赵元承勾起微笑,对那使臣道:“把那宝贝拿来给朕瞧瞧。” 使臣急忙将站在殿尾的一个侍从叫了过来。那侍从身材极高,穿了一袭强北风格的深色裘衣,足踩黑靴,低着头,手捧着一个金制的盘子,盘子上还盖了一块鲜艳的红绸。 听到使臣的命令后,他便小心翼翼的捧着盘子朝永烈帝走去。 一直走到距皇帝宝座不远的位置才慢慢停下,当刘福走了过去,刚想接过对方手中的盘子,只见那侍从突然拾起头,目露凶光。 赵元承见了暗叫不好,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将纪倾颜推向身后的侍卫,口中大喊,“保护颜儿!” 霎时之间,那侍卫掀开盘子上的红布,只见上面躺菩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用匕首直直刺向永烈帝。 赵元承本身武功极佳,身边的暗卫又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菁英,如今有人想刺杀皇上,自然是一同上前抗敌。 不过那侍从打扮的刺客武功非同小可,被十几个侍卫固住,竟还迟迟无法将他擒下。 只是刺客忙着抵挡,已无法再追击赵元承,但仍不肯放弃的将匕首掷向他,此时提着剑前来护驾的赵元维一把将匕首用剑挡开。 现场一片混乱,那强北使臣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赵元维加入战局,没几个回合,他反手一个剑花,直逼那人咽喉,旁边的侍卫立刻上前将那人牢牢用绳索绑住。 “留下活口!”赵元承命令道。 他缓步走近,仔细打量那容貌普通狠瞪着他的刺客,好半晌后,皱了皱眉,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只见那人下巴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于是他上前用力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就这么被扯了下来。 当他看清刺客真正的长相时,不由得暗吃一惊。 用剑逼指他的赵元维也瞪大了双眼,愣在原地。 被众侍卫保护的纪倾颜见状,忍不住喊了声,“上官琛?” 第九章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令整个京城顿时陷入戒备状态。 意欲行刺赵元承的上官琛当场被押入天牢,强北的便臣也被送至刑部。 那使臣非常无辜,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刑部送来的口供提到,使臣带来的近身侍卫一共有八个人,而上官琛假扮的侍卫很可能已遭遇不测。 使臣还在受审的时候大哭,说他们强北一直受到金晟保护,讨好都还来不及,怎么敢派杀手刺杀金晟皇帝? 更何况那杀手还是上宫琛,谁不知道他是苍越前太子,野心勃勃、手段残忍,过去不只一次派大军欺凌强北部族。 更何况强北和苍越两国结仇已有多年,强北根本不可能会窝藏上官琛,纵容他刺杀金晟皇帝。 赵元承也不是个胡涂皇帝,虽然他对强北这个使臣把刺客带进来很不满,可一切情况都说明刺杀事件与对方无关。 若他真的动怒斩了强北这个使者,搞不好还会顺了上官琛的心意,造成金晟和强北的决裂。 所以在供词送过来没多久,赵元承便下旨将那使臣释放,并把他打发回国去向强北大王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 那使臣本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如今永烈帝竟开金口释放,他高兴得感恩戴德歌颂一番之后,便急急带队离开了。 朝中大臣很多人都觉得赵元承这么轻易放人过于大意,但他此举是另有用意。 他现在仁慈的放了强北使臣,强北大王知道他对他们如此信任后,自会心生感激,以后对金晟将更加忠心耿耿。 如今该在意的是上官琛。 看见那个被赵元承一刀砍下脑袋的上官琛出现,不但赵家兄弟非常震惊,就连纪倾颜也对此非常不解。 “你真的确定那个人就是上官琛?” 傍晚时分,心头始终安定不下来的赵元承,在处理完御案上的奏折之后,来到忘忧宫里和纪倾颜一同用晚膳,并借机向她询问。 而纪倾颜自从被送回忘忧宫后,心情一直非常复杂,也没什么食欲。 她和上官琛这个苍越前太子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方只比她大三岁,小时候她爹经常带她入宫面圣,所以她和他也算得上是来往密切。 当初皇上赐婚将她许配给上官琛,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虽然在外人眼中,他是个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但私底下他对她十分讨好巴结。 金晟和苍越开战前,她曾私下劝过他,要他为了苍越百姓着想,尽量不要发动大规模战争。 但上官琛十分执拗,结果下场就是亲手将苍越奉送到金晟掌中。 那时苍越突遭巨变,她又以为爹爹惨死于一杯毒酒之下,悲痛之时,旁人的变故她自然无心理会。 所以当她看到上官琛被赵元承砍了脑袋时,也仅仅是震惊、伤心难过了一阵,觉得那样的后果算得上是他咎由自取,完全怪不得别人。 而被掳到金晟之后,她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与赵元承作对,偶尔才会想到上官琛这个人。 现在想来,自己虽和他相识多年,可如果让他当自己的夫婿,她恐怕有些难以接受。 “虽然事情过了将近两年,但我自幼与上官琛十分相熟,是不会认错他的容貌的,而且他若真的是上官琛,不就能解释他想刺杀你的原因。”纪倾颜结束思考,开口回答赵元承的问题。 “自幼与他十分相熟”这句话,令他心底非常不舒服。 明知道已经被关进天牢的上官琛不足以对他造成威胁,可心爱的女人曾是上官琛未过门的娘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当初虽说是颜儿的爹要他照顾她,可也没同意他把人带进后宫,是他将人硬抢到金晟,强迫她做自己的妻子,就算现在颜儿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软化了很多,可她发现上宫琛没死,心情一定会受到影响,也势必会影响两人的感情。 如果他因嫉妒或愤怒,再次将上官琛砍头,搞不好颜儿会因为此事更加恨他,但让上官琛活着,岂不是替他自己制造敌人? 无论杀不杀上官琛那混蛋,他和颜儿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都会遇到挫折。 这就是让他懊恼到没胃口的原因,而他隐约之中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正向自己一步步靠近。 他一把将她抓到怀里,郑重其事道:“不管上官琛是否还活着,你都必须给朕记住,这天底下只有朕才是你的男人,如果你敢背叛朕,后果可是非常严重。” 纪倾颜被迫仰视着他凌厉的俊颜,这样强势威胁她的赵元承非常可怕。 他的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欲火,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宣布他的所有权。 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话至嘴边,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三天后就是公开会审,到时候朕会带着你一起去听审,你也可以趁机……再看上官琛最后一眼。”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话语之中也在提醒她,这次见面之后,她和上官琛之间将是诀别。 三日后的公开会审,主审官员是刑部尚书陈天养,副审官是刑部左侍郎许绍杰和右侍郎张越。 赵元承和其他大臣在旁听审,而原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纪倾颜,也被带到刑部旁观,只不过她坐在屏风后面,并没有直接露脸见人。 经过几天的审问拷打,被带到堂前受审的上官琛面容显得十分憔悴,虽然表面看不到任何伤痕,却不难从神色看出在这三天之中他已经受过极刑。 被迫跪倒在堂前的他仍不服气的想起身,奈何身后的侍卫强扭着他的臂膀,一脚踹向他的膝窝,迫使他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 上宫琛恨恨的骂了几声,愤愤不平的抬头瞪向赵元承,“狗皇帝,既然我已经沦为你的阶下囚,要杀要剐你动手便是。” 从赵元承的方向看过去,不但能将堂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坐在屏风后面的纪倾颜有什么动静他也一览无遗。 他淡淡看了屏风后面的女子一眼,再将视线移向上官琛,冷笑道:“虽然朕不知道当初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逃出生天的,但阶下囚这个身份,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同样都很适合你。” 上官琛嘲讽一笑,“当初如果不是你这个小人派赵元维混进苍越里应外合,我又怎会败在你手中?” “打仗讲究的是策略,只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就算使出阴谋诡计那又如何?更何况真正的小人是你上官琛,如果不是你到金晟作乱在先,又怎会令苍越遭遇灭国惨剧,自取灭亡?” “哼!说那些都没用,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当初是我取得了最后胜利,那么现在跪在我面前的就是你这个狗皇帝!” 上宫琛对自己此刻的境遇感到非常懊恼,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后两个大内侍卫死死压着他,害他只能卑微的跪在敌人面前,承受羞辱。 挣扎了两下,他怒道:“你这狗皇帝毁我家园,害得我苍越百姓有家归不得,你得不到民心,就算你这昏君打了胜仗,也别想摆脱残暴之名。” 赵元承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却非常阴冷可怕。 “若你有机会回到苍越,你可以四处打听打听,自从苍越投降成为金晟的附属国之后,那些老百姓在朕的统治下究竟有没有怨言。 “至于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有家不能回的苍越百姓,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大可以返回自己的家园放心耕种,倒是你,口口声声说朕是昏君,朕倒觉得如果苍越大统真的被你继承,你才真正是昏君。” 说着,他突然起身,走向屏风处,一把将坐在那听审的纪倾颜拉到身旁。 当上官琛看到她时,不由得一怔。 赵元承亲昵的环住她的腰肢,她微微挣扎反抗,他却霸道得死都不放。 “颜儿,朕知道你和上官琛曾经略有瓜葛,虽然朕也不想将他抓进大牢听候发落,但他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刺朕,就算朕看在你的面子上想放他一马,但相信朕的臣子也不会答应的。” 这番话已经说得非常明显,他不会为了她给上官琛留下活路。 被牢牢揽在他怀里的纪倾颜,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十分陌生。 他唇边虽然扬起笑容,可眼底却冷得骇人,在她的记忆里,赵元承虽然残忍邪佞,可对她却是百般宠爱。 就算她把他气得浑身发抖,他也从来没对她做过任何实质的伤害。 长久以来的宽容和溺爱,让她几乎忘了他是个可以号令天下的帝王。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个把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中的男人,也有这么恐怖阴险的一面。 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是因为对他的惧怕,还是因为自己此时的无奈。 她没想过要为上官琛求情,但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死去。 别过视线,她和堂下跪着的上官琛四目交接。 对方眼底的张狂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顿时化为深情。 上官琛是喜欢她的,从很久以前,她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 可喜欢又怎样,当她懂得男女之情的时候,一颗心已经奉送给金晟天子了,自己和上官琛之间那些过去和回忆,也都已经化为烟雾,随风飘散,影响不了她的爱情。 在上官琛期待的目光中,她不忍的慢慢回眸,对赵元承道:“我乏了,想回宫休息。” 他对她疼宠一笑,忙命令刘福,“送颜儿回宫,外面天冷,记得给颜儿多加一件衣裳。” 刘福急忙领命,小心护着纪倾颜出了刑部大堂。 上官琛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赵元承敛去眼底的柔情,慢慢踱步到面前。 他居高临下讥刺道:“你看,你的苍越,如今是朕的;曾经要嫁给你的女子,如今已完全被朕所拥有。所以说,上官琛,不管你再如何挣扎,在朕的面前,你终究是个手下败将!” 这话彻底激怒了上官琛,他破口大骂,欲起身动用武力,却被侍卫阻止,最后只能拚命骂着赵元承来表达内心深处的不满。 骂得越凶,就说明心里的愤怒屈辱越强烈,赵元承也就更痛快几分。 他带着得意种色冷冷一笑,对刑部主审道:“上官琛身为敌国首犯,更胆大妄为的利用强北使臣来刺杀朕,罪不可恕,三日后推出午门斩首!” 上官琛要在三天后被斩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在忘忧宫的纪倾颜耳里。 虽然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可自己的青梅竹马就要这么被赵元承处死,心底难免还是产生了几分不忍伤痛。 她知道如果向他提出想见上官琛一面的要求,他一定不会答应,想来想去,她只能将主意打到赵元维的头上。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拿她当亲妹子看待的,所以面对她的请求,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无奈道:“你知道如果你这么做,一旦被皇兄发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纪倾颜咬着唇,可怜兮兮的问:“也就是说,连你也不肯帮我了?” 虽然明知道她在向自己装可怜,赵元维还是忍不住心软,“你是算准了就算被皇兄逮到,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是不是?” “我想他倒是不至于杀我,就算真的把他惹恼了,最多也就挨顿板子吧。” 她也豁出去了,若再不去见上官琛一面,恐怕从今以后两人就真的见不到了。 赵元维摇了摇头。以他对自家皇兄的了解,就算这丫头真把皇兄惹得跳脚,也绝对舍不得动她一分一毫。 颜妹果然也不是傻瓜,知道皇兄宠她,才敢过来求他帮忙。 不过如果他拒绝帮忙,这小丫头以后不知会怎么整他呢。 算了,就当他上辈子欠了她的,反正颜妹手无缚鸡之力,想把上官琛从天牢救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没什么好担心的,帮她进天牢和上官琛见最后一面也无妨,如果皇兄吃味发火迁怒于他,他也就认了。 在赵元维的精心安排下,纪倾颜打扮成侍卫模样进了天牢。 关押上官琛的地方非常隐密,是一间守卫十分森严的独立牢房,赵元维将她带进去之后,便小声道:“时间不多,你快一点,我站门口帮你守着。” 纪倾颜忙不迭点头,直奔牢房,从栏杆缝隙望去,只见上官琛身着一袭白色囚衣,发丝凌乱,脸色憔悴。 她心头一痛,小声道:“太子哥哥……” 里面的上官琛闻声,不由得一怔,等他看清楚眼前侍卫是纪倾颜所扮时,兴奋的靠了过来,不敢相信的说:“颜妹?” 隔着铁栏杆,他的目光十分复杂。 苍越被灭之后,他流落在外,仍四处打听纪倾颜的下落,直到赵元承将她册封为后,他才知道自己未过门的太子妃居然成了别人的妻。 他原本就恨赵元承恨到极点,听闻她被夺后,更是恨不得将赵元承剥皮拆骨。 而面对这嫁给他人的未婚妻,他心里是有爱也有不平。 “太子哥哥,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死了,当初,我明明亲眼看到你的头颅被人砍下,你怎么还会活着?” “当初被砍死的只是我的替身,早在发现金晟大军闯进京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安排好替死鬼,按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离开京城了。” 纪倾颜怔了怔,想到当时那场浩劫,在听他说得轻松时,不由得心底微怒。 “也就是说,你事先备好退路,一旦苍越战败,就按原来安排好的逃生路线离开京城?” “是啊,赵元承这人诡计多端,有些事我不能不防……”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走了,我爹该怎么办?苍越的百姓怎么办?你父皇怎么办?朝廷的文武百官怎么办?” 不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她气恼道:“你知不知道你父皇被逼自缢身亡,很多大臣怕成为俘虏会遭受非人虐待而服药自尽,老百姓逃的逃、躲的躲,整个苍越几乎是民不聊生。” “这都是赵元承那个狗皇帝造成的!”他咬牙切齿道。 “不,这都是你亲手种下的恶因。”她双眼彷佛冒着火。 上官琛愣了愣,半晌后,小心翼翼的道歉,“对不起颜妹,我知道你爹在那场战事中去世了……”想了想又说:“都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有带你一起走,你就不会被那个狗皇帝掳到这里,任他欺负了。” 从铁栏杆的空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颜妹,我很想你……” “但她现在已经是朕的女人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天牢的平静。 听见赵元承的声音,纪倾颜几乎是本能的就扯回自己的手臂,她忐忑的看着他逐渐逼近的身影。 她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赵元承的眼,但他笑了笑,走到她面前,轻轻用手帕给她擦了擦脸。 “就算要装扮成侍卫,也没必要把自己的脸蛋涂得这么黑啊,瞧你脏得都快变成小泥人了。” 纪倾颜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只能傻傻的由着他帮自己擦睑。 赵元承的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的,非常谨慎小心,直到将她的脸颊擦回原来的白皙娇嫩,才柔声道:“这里是天牢,环境恶劣,你的身子骨较弱,在这阴湿的地方待得久了只怕会得病。刘福,还不送颜儿回宫休息。” 紧跟在后面的刘福领命,躬着身走过来,冲着纪倾颜摆了个请的手势。 她愣愣地看了赵元承一眼,又回头望了望上官琛,没留下一句话,叹口气转身走了。 他似笑非笑的对天牢里的上官琛道:“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投入别人的怀抱,此刻的你一定是恨极了吧。” 上官琛气恼的大吼,“是你将颜妹囚在你身边,她绝对不是真心爱你。” “她是不是真心爱着朕,不是由你来评断的,上官琛,三天之后,你就安心上路吧。” 赵元承带着得意之色踏出天牢时,脸色很快便沉了下来,直奔忘忧宫。 一走进房里,他便遣退宫里伺候的奴才们,冷着脸问眼前的小女人,“你对上官琛是不是还念念不忘?” 被他突然责问的纪倾颜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冷哼一声,“朕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有数。你居然背着朕去天牢探望他,不就是很庆幸他还活着?如果当初朕没将你从苍越掳来,那么今时今日,你和他是不是可以再续前缘,结为夫妻?” 纪倾颜被他这番话气得小脸青白交加。她以为自己对赵元承的爱意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竟还质疑自己? 其实就算没有他从中介入,她也不会爱上上官琛这样的男子。 或许上官琛的确对她有几分喜爱,可在权势和生命面前,这个男人却宁愿选择这两种,也不会选择她,这样的人不是她要的。 如果上官琛真的是发自内心喜爱她,当初又怎么会将她独自留在苍越,让她承受成为女奴之苦。 一个在危难之时会弃她于不顾的男人,是没有资格被她牵挂的。 她之所以会跑去天牢探望,只是顾及着两人之间的旧情,只是想去见他最后一面而已。 可她向来嘴硬,天生倔强的脾气是怎么也让她无法将这番话源源本本的解释给赵元承听。 所以面对他的指责和怪罪,她只嘟着嘴,一脸愤怒来抗议他的冤枉。 赵元承表面冷静,内心却早已被嫉妒蒙蔽了双眼。 见纪倾颜没有立刻否认自己的猜测、给他解释,他的心头醋意横生,气得浑身发抖,便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他怒道:“这么久了,肤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朕可以容忍你的任性、刁蛮甚至你的无理取闹,但绝不能容忍你背叛朕。” 狠下心不理会她被抓疼的痛苦,他恶狠狠地勾起她的俏脸,又说:“纪倾颜,如果你还有心,就给朕记住,背叛朕的下场,绝对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她被他抓得痛出眼泪,原本还有几分愧疚,此时也全部化成了愤怒。 “我从来都没想过背叛你,不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选择背叛,那也绝对是你逼我的。” “你敢?”他怒吼。 “你若逼我我就敢!”她不服输的回吼。 赵元承气得失去理智,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但发现自己动手,不禁懊恼愣住。 这一巴掌虽然打得不重,却在纪倾颜娇嫩的脸颊上抽出五指红印。 她先是惊愕,随即怒上心头,几乎想也不想的反手回了他一记,在赵元承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气得大吼,“连我爹都没有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赵元承我和你拚了!” 说着,她扬起手扑到他身上,又抓又咬连踢带踹,就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替自己讨回公道。 赵元承在怔愣之中被她的小爪子抓到,俊脸上顿时被抓出几道血痕。 纪倾颜气极了,她从小到大都被人宠着,就算是被他掳进皇宫,也绝对是当宝贝一样呵护着。 如今她竟被这混蛋赏了一巴掌,虽然没有多痛,而且她也很快打回去给自己报仇,可她天生脾气大又受不得半点委屈,让她无法轻易咽下这口气。 这巴掌要是别人甩的,打一顿骂一顿发泄一次也就算了。 偏偏这耳光是她心爱男人打的,委屈愤怒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哪还管他什么皇帝之尊,什么淑女气质,先打一顿再说。 他抱住不断挥舞小手的她,大吼道:“够了,你再得寸进尺朕就揍你了……” “你打我?你这混蛋居然敢打我……” 她却仍又哭又闹,恨不得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十倍百倍的发泄在他身上。 赵元承知道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自己刚刚气极之下甩她一巴掌,其实有些歉意,便由着她闹,可他那一巳掌力道并不大,就算她想报仇,自己也已被她又抓又咬的报复回来了。 偏偏这得理不饶人的人儿根本不讲道理,惹得他又有些火大,再加上他心中本来就有几分怨气,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冷哼道:“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朕不介意再狠狠教训你一顿。” 他直奔大床,不客气的将她甩在上面。 纪倾颜吃痛,刚想起身反抗,就见他一把扯下束在帐帘上的绸带,将她不断挥舞的手牢牢绑住。 她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仍阻止不了男人即将给她的教训。 这次,赵元承一点都没有怜惜她,从头到尾把她吃得干干净净,就连她哀声求饶,他都没像往常那般轻易放过。 他离开忘忧宫时,纪倾颜使出最后的力气,又是砸东西又是破口大骂,闹到最后,她全部力气都用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纪倾颜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在忘忧宫里,她迷迷糊糊的打量了四周,耳里听见浪涛声,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摆设十分简陋的船舱中。 她心下一惊,急忙起身检视自己身上,里衣还穿着,外袍是一件大氅,是不久前赵元承让人给她新做的几件大氅之一。 可是为何她会在船上? 难道他自知理亏,想再次讨她欢心,所以趁她熟睡之际又把她带出皇宫? 这样想着,她心里一甜,踉踉跄跄的起身想去找他,可感觉双腿之间被蹂躏过的地方还有少许不适。 她又气得很想再砸东西,可这船舱实在非常简陋,就算她想砸,也没有什么东西给她砸。 她试探着向舱外走去,此时外面天色已近黄昏时分。她仔细观察,发现这是一艘小渔船,船上除了一个船夫之外,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讶异的大叫出声,“上官琛?” 正和船夫讲话的他闻声,脸上一喜,急忙迎了过来,“颜妹,你醒啦?”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得意一笑,“你没想到吧,我已经从狗皇帝的天牢中逃出来了。早在入宫行刺前,我就已经安排好逃跑路线,这次之所以会在天牢中待上几天,就是计划着怎么将你一并带出皇宫。” 他很开心的抓住她的手腕,叉说:“颜妹,从今以后由我来保护你,虽然我失去了皇位、失去了苍越,但是没关系,因为很久以前我就藏了一笔金银财宝,那些钱财足够我们舒适的过完下半辈子的。” 纪倾颜不由得瞪圆双眼,一把甩开他的大手,怒道:“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管我是否愿意,就将我从皇宫里掳了出来?” 上官琛不解的皱眉,“什么掳?你本来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当年是我计划不周,逃跑的时候没把你一起带走,这次我入宫行刺,本就想着就算不成功,也一定要将你带出那个魔窟,把你从那地狱之中解救出来。” 她气到不行,怒不可遏的吼道:“解救?你疯啦?赵元承势力那么大,一旦他发现我离开皇宫,一定会满天下的派人寻找,况且,我根本没说过我想离开那里,更别说是离开赵元承!” 他怔了好半晌,才试探着问:“你……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狗皇帝了吧?” 纪倾颜不吭声,一副被说中心事的尴尬模样。 上官琛气得脸色发白,抓住她的手腕怒吼着,“你忘了那狗皇帝是我们的仇人吗?他不但将我们的苍越硬生生夺走,还害得你我有家归不得,你爹不也死在他的手中吗?” “无论如何?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没关系的,我不会在意,就算你已经不是清白之身,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他这句话简直让纪倾颜气得快要爆炸。她一脚踢在他腿上,吼道:“你不在乎我在乎,从头到尾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你,就算我们有婚约,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是赵元承。” “所以你想对我说,你真的爱上那个狗皇帝了?” “他不是狗皇帝,他是我的丈夫、我要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虽然心底仍旧很气赵元承的所作所为,但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她还没胡涂到连这道理都不明白。 赵元承对她是真的好,就算之前有些失态,那也是因为太在乎她、太怕失去她才做了蠢事。 两人既然是夫妻,夫妻床头吵床尾合,有什么恩怨,那也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和上官琛这家伙无关! 所以她很气恼,恼上宫琛居然不问她的意见就把她掳幽皇宫,更恼上宫琛的自以为是、独断专行。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之际,不远处传来号角声,仔细一瞧,一艘巨大的官船由远及近的驶来。 小渔船的船夫见状吓了一跳,他只是个小老百姓,万万没想到会惹到官船,吓得腿发软,立刻丢下了船桨,扑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之上。 那官船越来越近,当纪倾颜看清楚站在官船最前面的那个身披白色大氅的男人时,眼神微讶。 没想到赵元承竟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他身后站了十几个大内侍卫,还有一群弓箭手正将弓拉满,直对着这艘小小的渔船。 赵元承负手而立,目光冰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狠狠盯着纪倾颜,当两艘船终于贴到一瑰的时候,他怒道:“你的胆子果然够大,挨了一顿教训之后,居然还敢背叛朕。” 纪倾颜觉得这项指控真是天大的冤枉,可如今再多的解释都无济于事,因为赵元承一定气得不轻,思来想去,猛然想到一个方法可以说明心意。 她伸手摸向衣襟,而这个微小的动作没逃过赵元承的眼。 先前他带她私下出宫,游玩到法源寺时遭人追杀,若不是她向空中洒下一把断魂粉,那些黑衣人也不会死得那么干脆。 当时的纪倾颜也做了这个动作。 赵元承眼睛一瞇,心底瞬间凉了下去。难道她恨自己恨到想将他杀死吗?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她的手从衣襟里拿出来,他反手夺过身边一个弓箭手的弓箭,在她的手抽离衣襟的那一瞬间,又狠又准的放出一箭,正中她的左肩。 纪倾颜只觉得肩头一痛,一股巨大力量让她双腿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两步。 身子一阵摇晃,她见到殷红的鲜血几乎是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大氅,她本能的伸手去摀住伤处,疼痛垂下的手指拿着一串紫红色珠链。 赵元承仔细一看,脑袋顿时一空。 是圣灵珠链,当初他亲自赠予她的礼物。 在那个山洞里,他曾求她收下这个礼物,他说,这圣灵珠代表着一个帝王对他心爱女人的承诺。 如果她肯好好保存这份礼物,有朝一日,他可以完成她提出来的任何心愿…… 此时夕阳沉下,阴冷的冬日里,耳边呼呼刮过刺骨的寒风。 纪倾颜难以置信的死死瞪着那个射她一箭的男人,眼角流下的泪水,模糊了她全部的视线。 她捂着伤口,慢吞吞将那串染了血的圣灵珠链举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好好保存它,你就会满足我的心愿……” 赵元承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唇瓣张张阖闽无数次,才断断续续地解释,“颜儿……颜儿你听朕解释,朕以为……你要拿的……是那足以致命的断魄粉……” 傍晚的寒风肆意呼啸着,两人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彷佛远隔千里。 赵元承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伤处的鲜血不断滴下,豆豆小说阅读网捂着伤口的整只手都被血液染红,他心慌的想上前将她拉回,却来不及。 “原来你对我居然如此不信任……” 只见她凄凉笑开,投给他一个绝望的眼神,轻轻将那串被染红的圣灵珠链抛在船板上,双眼一闭,向后倒去。 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愣愣盯着那溅起浪花的海面,震惊得杵在原地。 赵元承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着他从没想过会发出的哭腔,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猛地跳进海里,四处寻找着那抹娇小的身影。 第十章 那日海水湍急,就算赵元承命所有懂水性的人一同人海寻找,终究敌不过无情的大海,怎么也找不到纪倾颜的踪影。 事后,看她落海丧命的上宫琛再次被抓入牢,虽然他恨赵元承恨得咬牙切齿,可的确是他掳人的行动害得颜妹被误杀身亡,他也就默默束手就擒。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的赵元承更是后悔莫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自作聪明居然害得颜儿香消玉殡。 “已经过了半个月,可尸体依旧没有打捞到,皇兄,或许老天会降下奇迹,或许颜妹根本没死呢。”赵元维努力让语气轻快,劝解道。 从纪倾颜落海那日起,赵元承便拒绝上朝,整日握着那串染血的圣灵珠手链睹物思人。 如今只能由赵元维出面处理所有的政事。他知道皇兄这次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毕竟颜妹就是皇兄的命。 就算现在尸体仍没打捞上来,可当时她身负重伤,再加上海流湍急,那种情况下要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 这种安慰话别说皇兄不相信,就连他自己说出口的时候,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勉强相信。 赵元承只是愣愣的,彷佛听到弟弟的话,又彷佛没有。 颜儿是他亲手害死的。 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那一箭重重射向她肩头的情景,她绝望的目光每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他只是想阻止她用断魄粉来对付自己,他真的从来都没想过要她的命。 可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辩驳,颜儿都再也听不到了。 颜儿一定恨死他了! 那种恨肯定深入骨髓,否则她不会连一句话都不留,就那么闭着双眼自己投入海中,亲手了结自己的性命。 那是她对他无声的抗议和报复。 她脾气大,爱记仇,别人伤她一分,她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她心里清楚,一旦她死了,他这辈子就别想好过了。 她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他对她的不信任,而这方式果然很成功,成功得让他不佩服都不行。 因为他的世界坍塌了,所有的希望都随着她坠入海中的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他笑了,那笑容十分凄凉悲惨,“她用最残忍的手段对我做出最狠的报复。” 赵元维见他笑得有些不正常,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颜妹落海生死不明已经让他急得焦头烂额了,皇兄若再出什么意外,那他该怎么办? “皇兄,你别这样,至少在颜妹没被打捞出来之前,你一定要坚强,颜妹吉人天相,不会就这么死的……” 紧紧抓着手链的赵元承目光空洞的响应,“是啊,我也不相信她会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她曾经说过,她最爱的就是她那条命,最恨的就是夺她性命的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那丫头脾气大着呢,如今我伤了她,她肯定会回来找我报仇,既然我还活着,她大仇也未报,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不回来呢?” 说着说着,他眼泪落了下来。 赵元维暗暗吃了一惊。皇兄一向坚强,就连当初被其他兄弟追杀,受困狼群被咬得混身是血,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可如今,皇兄竟哭了。 像个委屈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绝望,那么无能为力。 即便他手握大权,可那些权力却挽回不了他心爱女人的性命。 原来,皇帝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赵元维默默叹息。早知道情字伤人,却不料其足以伤人如此深。 离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名叫盖州的小渔村,里面的村民都靠出海捕鱼维生。 白天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都出海讨生活去,只留下一群女人在家补衣做饭,照顾老人和孩子。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天气转暖,满山遍野开满了美丽的桃花。 一个身着粗布衣、脚踩布鞋的俊俏少年,嘴里不正经的叼着一根青草,正盘腿坐在草地上。 他的前后左右有四个留着白胡子的老人家,每个老头面前都摆了一盘棋,而每个棋局部陷入无法改变的死局状态。 那俊俏少年把手搭上其中一个白衣爷爷的肩,“李爷爷,您认不认输?” 对方哼了声,继续研究如何走出死局。 少年又转头看向另外几人,一个个指着棋盘道:“死局、死局,全是死局!” 几个老头气到不行,偏偏眼前的棋局根本没有扭转之势,四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各掏出一颗碎银放进那少年的手里。 少年眉开眼笑的将银子收进怀里,笑嘻嘻说:“几位爷爷,明儿个咱们再继续啊。” “你这丫头好生厉害,这下棋的功夫到底是和谁学的?” 少年只是嘻嘻一笑,道别回家。 被叫成丫头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落海却没有死的纪倾颜。 当初她含恨跳海,湍急的海水也不知道将她冲向哪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躺在一户村民家中。 后来她才得知,当时有个渔民出海捕鱼,鱼没捕到,倒是把她给捞进渔网里。 那村民是个好心人,见她还有一口气在,便把她带回家中让妻子好生照料。 也幸好村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夫,那老大夫喂了她几副药又认真敷了伤口后,小命总算得以保全。 纪倾颜身体初愈后,曾听闻朝廷公告,说皇上下令出海打捞前皇后的尸体。 对此,纪倾颜不置可否,因为她已被赵元承这个混蛋伤透了心。 虽然当初的确是一场误会,可他狠心将箭射向她的身体时,她就对这男人彻底失望了。 上天安排这样的结局给两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现在她还年轻,还能用美貌来得到他的宠爱,可一旦红颜逝去、年华不再,那天下唾手可得的皇帝怎么可能还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 虽然这个想法经常令她难过得想哭,可人只活一世,不能总记挂着过往,他当他的皇帝,她当她的小老百姓,是最好的。 她和赵元承会有这样的结局,也许真是老天的安排。 毕竟看看历代史书,没有哪个皇帝能对一个女人专情至死,唐明皇再怎么爱杨贵妃,最后不也亲手将心爱的女人送上黄泉路吗? 这样想着,她心底的抑郁似乎慢慢化为乌有。也许再过几年,纪倾颜这个人就会彻底从永烈帝的心中慢慢消失吧。 她甩开那人的身影,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目前她住在陈大叔和陈大婶家,陈大叔就是当初把她从海里救出来的渔民,今年四十多岁,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十七岁,小儿子十五岁,两兄弟都很憨厚,对她也十分友善。 回到家后,出海捕鱼的陈大叔已经回来了,往常他不会回来得这么早,可是今天据说村长有事情要宣布,所以他前脚刚到家,后脚就去找村长了。 陈大婶正在做晚饭。 陈小龙是陈家长子,比她小了两岁,个子却比她高了半个头,见她回来,便笑嘻嘻的迎过来,“小月姊,今儿个你又赢了那些老爷爷多少银子?” 纪倾颜在这个小渔村里名叫纪小月,小月是她的乳名,是当年她娘还没过世时亲自给她取的。 毕竟纪倾颜这个名字已经不方便继续用下去,叫纪小月也是不错的。 她从兜里掏出几颗碎银炫耀了一番,转身就交给陈大婶当家用了。 这一家四口为人都非常淳朴憨厚,虽然她只是他们捡回来的人,可陈家夫妇却是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 况且纪倾颜美若天仙,再加上性子直爽、待人真诚,想让人不喜欢她都难。 几人在家闲聊着,没多久,就见陈大叔一脸凝重的回到家,郑重向大家宣布,“皇上驾崩了,七天后将送往皇陵厚葬,各地百姓都要戴孝为皇上一一送行。”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纪倾颜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 众人同时向她望去,只见她脸色惨白,目光惶恐。 陈小龙见状,关心道:“小月姊,你没事吧?” 她呆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颤抖着嗓音小声问:“陈大叔,我的耳朵可能有些不灵光,你……你刚刚说什么?” 陈大叔看她脸色不好,忍不住有些担忧,“村长刚刚得到县太爷发来的公文,说皇上因过度思念前皇后,茶饭不思卧病在床,已经去世整整三天了,而因为皇上没有子嗣,所以新帝是皇上的弟弟,也就是去年被封为镇国大将罩的六王爷……” 顿了顿,他又道:“村长刚刚告诉大家说,皇帝驾崩,举国哀悼,所以在七天后,也就是皇上出殡的那一天,全国百姓都要为皇上披麻戴孝……” 接下来的话纪倾颜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满脑子只被一个消息所占满--皇帝驾崩了,赵元承死了。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 落海之前,他脸上悲绝的神情仍历历在日。 她知道他后悔、自责,也知道他不是真心想要将她射死,他只是出于本能保护自己。 没来由的,她感到一阵疼痛。 她伸手抚向肩头,可痛的其实不是那里,真正痛的是她的心,很疼很疼,疼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这一箭之仇她还没报,那混蛋皇帝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 大颗大颗的泪珠突地从她眼眶滚落,吓坏了陈家众人,但在他们还来不及开口询问时,她就两眼一翻,整个人就那么昏死过去…… 永烈帝重病驾崩的消息几乎传遍大江南北,而百姓们在永烈帝出殡这一日,举国戴孝。 金丝楠木制成的大棺被抬着直往皇陵,文武百官披麻戴孝尾随在队伍后方,成千上万的百姓则跪在街道两侧为永烈帝送行。 纪倾颜跪在人群之中四处张望,当送葬的队伍逐渐出现在眼前时,她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金丝楠木棺材被二十几个人扛着,她死死盯着那巨大的棺柩,思考着赵元承是否真的躺在里面长眠不醒了。 不,这不可能,那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当初为了一举击败苍越,连那种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赵元承这样的坏蛋怎么可能会轻易死去? 这一定有什么问题! 就算皇位易主,满朝文武披麻戴孝,也不足以证明赵元承真的死了。 除非那棺柩之中躺着他的尸体,否则她不信,她要去确定…… 想到这,纪倾颜突然起身,不理会旁人惊讶直奔送葬队伍的最前端,非常大胆的将棺柩拦在半路。 那群扛着棺材的侍卫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人对着她怒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拦截先帝棺柩,可知该当何罪?” 纪倾颜根本懒得理会那人的叫嚣,一手指着被高高抬起的棺木,高声的质问:“棺材打开,我要看看里面躺着的是不是赵无承。”她话说得强硬,身子却微微发抖。 这话不但让那群侍卫吓傻了,就连街道两旁的百姓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 这女人是不要命了吗? 胆敢拦截皇家送葬队伍已经罪不可恕了,她居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求开棺验尸? “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这大胆狂徒抓起来关进大牢!”那名侍卫大声喊。 话落,旁边冲过两个身手敏捷的侍卫,一人一边将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后。 她急得大叫,又是挣扎又是踢腿,“你们放开我,我才不相信赵元承死了,这棺材里根本没有人对吧,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绝不相信那混蛋皇帝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她越骂越凶,眼泪却流了满脸。 她的心中哀恸难过,一方面不相信赵元承真的死了,一方面却害怕若将棺木揭开,真的看到他尸体的话,她一定没办法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又叫又骂。 可任平她如何叫骂怒吼,强扭着她手臂的两个侍卫始终不放手。 见障凝已经清除,送葬队伍便继续前行。 纪倾颜哭得满脸泪花,被两个侍卫揪着,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这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坍塌得支离破碎。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心空荡荡的,送葬队伍越走越远,她连赵元承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侍卫架着她来到街尾停的一辆马车前,其中一个侍卫走近马车卓朝里面说了句什么,还没等她回过神,整个人就被侍卫塞进了马车里。 迎面伸过一只手臂,在她进入马车的那一剎,紧紧将她揽进怀里。 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长相,只觉得那双抱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彷佛怕失去什么一样,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体内那般用力。 “抓到你了,我终于抓到你了……” 那人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掩饰不住激动和哽咽。 纪倾颜被下傻了,呆怔了好久才慢慢仰起头,努力寻找着那不应该还会出现在她面前的俊脸。 是他吗?是他吗? 死寂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苏醒,她想确认,却又不敢,很害怕自己一抬头,看到的是足以将她毁灭的绝望。 当日思夜想的那张面孔终于又浮现在眼前时,她已分不清自己应该表现重逢后的喜悦,还是被欺骗后的愤怒了。 两人对视良久,纪倾颜突然发狠的抓起那人的手,用力一口咬下。 那人疼得大叫,看着自己被咬出一圈齿痕的手臂,委屈地说:“颜儿,你就不怕这一口咬下去,就真的把我给咬死了吗?” 她瞪圆一双美眸,在他怀里拚命挣扎,“赵元承,我就知道你这种祸害根本不会轻易死掉,你骗我、你骗我,你居然一次又一次的骗我……” 赵元承及时捉住她不断挥舞的小拳头,讨好的赔笑道:“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你落水的那片海域我派人前前后后搜寻了好久,那片海里的那些小鱼小虾我都能叫出名字了。” “我想,既然找不到你的尸体,就足以证明你还活着。”他只能这样想。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依旧美丽的面孔,捉住她手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大。 “颜儿,我知道当初那一箭伤透了你的心,我想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可你总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才是。” “我赵元承的确还活着,可那个曾经叱吒风云的永烈帝已经死了。”他紧紧将她拥紧怀中,认真道:“这世上再也没有永烈帝,现在的我只是一个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普通男人。 “我们可以找一个好山好水又纯朴的地方,种一块地,生几个娃娃,就这样彼此相互扶持,一起老去……” 纪倾颜完全被他所勾勒出来的美妙画面说服了。那样的日子不正是她的理想? 泪水潸然落下,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顿时消散,再也不留一点痕迹…… 很多年后,离京城不远处有一个名叫淮安的地方有一户非常有名的富贵人家。 这户人家的男主人生得俊美无俦、风流倜傥。 他的娘子更是艳压全城,貌若天仙。 夫妻俩的膝下育有子女三人,个个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他们经营了一家名叫聚福楼的饭馆,饭馆里的厨子手艺十分精湛,引来各地的饕客,更令他们流连忘返。 据说就连当今皇上也经常驾临此处,更对饭馆里的料理赞美有加。 很多人都说,这聚福楼的老板和当今皇帝的关系匪浅,更有人私下透露,皇上之所以经常来到聚福楼,是因为老板就是皇上的亲兄弟。 不管这些传书是否属实,都只是一个传言而已,对聚福楼的老板而言,那些传言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他的妻子能过着平凡又幸福的日子…… 【全书完】 *欲知其他古灵精怪、令人又爱又恨的恶妻如何抓住真爱,请看新月春天系列恶妻临门之一《恶婢》——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明星【恶妻临门】系列在线阅读: 恶妻临门之一《恶婢》作者:明星/html2/95475/index.html 恶妻临门之二《弃后》作者:明星/html2/95545/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