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婢》 楔子 大殷国是一个拥有近三百年基业的泱泱大国,它国土辽阔,物产丰饶,民风淳朴,老百姓皆安居乐业,尤其到文景帝这代,无论经济,还是农业更是达到鼎盛时期。 虽然边陲小国暗地里觊觎着大殷丰富的物产以及辽阔的土地,但在兵马与国力皆不能与大殷相抗衡的情况下,也只能向大殷俯首称臣,每年派使者进贡以维持双方和平。 而生活在太平盛世中的大殷百姓,安逸惯了倍觉日子无趣,便总喜欢聊些八卦来娱乐自己。 比如,几年前江湖中传闻,在陕北一带有惊天宝藏现世,吸引了大批盗贼以及武林豪杰争相跑到那里。 岂知,大动干戈之后,他们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宝藏,有的只不过是一座被盗墓贼盗了无数次的古代陵墓。 这股宝藏风波还没平息,又传出湘西一带赶尸人在赶尸途中遭遇诈尸,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吓得当地百姓走夜路时总是战战兢兢。 是说,每一则八卦都不可能历久不衰,无论是惊天宝藏,还是湘西尸变,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人们所淡忘。 但以八卦怡情养性的大殷老百姓,是不会让日子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下去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八卦存在。 如今,踩在八卦浪尖上两个风头正健的话题人物都大有来头。北有御剑公子,南有奉阳王,这说法在大殷国,连三岁孩童都能琅琅上口。 若提起北方第一庄「御剑山庄」的少庄主,那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称「御剑公子」的他,文采斐然、武功非凡、面如冠玉、身姿飒爽。所到之处,必惹得一干妙龄女子前呼后拥,追其左右。 而南方的奉阳王,乃是当今天子的么弟,盛传他貌比潘安、身姿挺拔,少年参军,小小年纪便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绩,三年前被赐封地,定居奉阳,人称不败战神。 虽然天下如今太平多年,但手中握有大殷国一半兵权的奉阳王,却仍令邻国闻之色变,就连大殷天子的文景帝,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么弟。 由于这两人都是二十出头年纪,且皆尚未娶妻生子,因此想要嫁给他们当妻子的姑娘便从北排到南,又从南排到北。 加上大殷民风相当开放,一些勇敢率直的姑娘,也就敢放胆追求所爱。 事实上,奉阳王和御剑公子之所以会并列成为大殷国内两大八卦话题人物,这些待嫁的姑娘可谓「居功厥伟」。 原本这一南一北的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偏偏双方的爱慕者都疯狂且热烈,甚至极其所能地攻讦对方。 日子久了,奉阳王和御剑公子两人便成了大家口中的死敌。 当然,不管外界怎么传,身为当事人的两位青年才俊,平日里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老百姓喜欢传八卦就让他们传去,就算御剑公子乃北方第一庄的少庄主,奉阳王乃当今九千岁,他们也没有能力制止老百姓疯狂地制造八卦。 直到某日,一个自称江湖百晓生的人突然爆出一则惊天大消息—奉阳王和御剑公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正式交手了。 而造成这两人交手的原因,就是鸳鸯楼的头牌姑娘苏小婉。 鸳鸯楼乃临安第一大妓院,身为花魁的苏小婉传言拥有闭月羞花之貌,让众家公子趋之若鹜。 奉阳王闻之艳名,风风火火从奉阳赶往临安,只为博美人一笑。 御剑公子闻之丰采,马不停蹄从御剑山庄赶来,只为一亲美人芳泽。 这一南一北两个死对头万万没想到会在鸳鸯楼巧遇对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便为争夺苏美人而大打出手。 结果,奉阳王不敌御剑公子,被一脚从鸳鸯楼踹下,身负重伤,狼狈而逃。 自此,两人之间的梁子,就这样结、大、了! 第一章 「北方的那些刁民真是太过分了,整日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把那个什么御剑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现在又冒出个什么江湖百晓生,说王爷为了和那御剑公子争妓,竟落得个败逃的下场……」 奉阳王府内,奉阳王殷煜祺的贴身丫鬟珠儿,一边殷勤地在擦桌抹椅,一边絮絮叨叨替主子打抱不平。 落坐在不远处的殷煜祺,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英挺,气质尊贵,眉宇间流露出几分淡漠恬静的倨傲之态。 一袭银丝绣龙的月白色长袍衬得他更加英姿焕发,俊美无俦。 珠儿叨絮半晌,见主子懒得搭理自己,心有不甘地向对方凑近几分,继续碎碎念。 「王爷,您倒是说说话呀,那该死的江湖百晓生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连王爷您的一世英名都敢胡乱诋毁。」 自从十二岁起,她便跟在王爷身边伺候,自家主子有多优秀她再清楚不过。 如今王爷被外人评论得那般窝囊,护主心切的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况且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岂容那些凡夫俗子随便批评、污蔑? 大殷能有今日的昌盛和安定,全是主子和军中兄弟用血汗换来的。 那些老百姓倒好,不思感恩,反而拿她家主子寻乐子,还说得他不如那见鬼的御剑公子。 在她看来,高贵如主子根本就不屑于为了个妓女同那些江湖人物大打出手。 主子年纪轻、长得俊,才高八斗、武功高强,只要他勾勾手指,天底下什么样的姑娘得不到? 就算那苏小婉长得真是貌若天仙,体态婀娜,也绝配不上主子。 更何况,主子根本不是以貌取人之流,否则皇上和皇后三不五时就命人送来的美人画像,又怎么会被主子随手丢弃? 越想越不平衡的珠儿气得咬牙,「真该把那个大放厥词的江湖百晓生抓来毒打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始终未吭声的殷煜祺冷然一笑,「一个靠编派是非来生存的江湖小虾米,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可是王爷,这口恶气……」 「珠儿,你太吵了,让本王静静!」 淡淡的一声训斥,顿时让本来还气愤填膺的珠儿闭了嘴。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主子,在对方越来越阴沉的冷气压下,只能扭过身,不情不愿地离开。 耳边喋喋不休的噪音终于停止了。 殷煜祺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枚挂着红丝穗的椭圆形黄玉,玉身雕着奇怪而繁复的花纹,看得出作工十分精致。 他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对奇珍异宝颇有见识,虽然他看不出这枚黄玉有什么来头,却分辨得出它乃世间少有的极品。 回想起两个月前,为了调查已故部下张龙胞弟张虎的下落,他亲自前往临安城寻找知情人苏小婉查探线索。不料,在鸳鸯楼与御剑公子刀剑相向。 事实上,江湖百晓生抖出的传闻虽然有八分虚假,但在鸳鸯楼中,他和御剑公子的那场比试,他的确是略逊一筹。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他依旧忘不了在那朦胧月色之下,御剑公子手提长剑,与他在鸳鸯楼屋顶对峙的情景。 对方一身黑衣,面蒙黑巾,剑术超群,身姿矫健,让轻敌的他一时措手不及。 甚至,直到那已经遭他所俘的苏小婉被趁机劫走,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败了。 如果不是对方使出上乘轻功「腾龙飞天」,他也猜不出这黑衣人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御剑公子。 御剑公子独步江湖的,除了精妙的剑术外,便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身法,速度之快根本令他望其项背,只好无功而返。 唯一的收获,就是趁御剑公子带着苏小婉逃走时,顺手从他腰间扯下来的这枚黄玉。 而比起对方的好身手,更让他难以忘怀的,是朦胧月色下,御剑公子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漆黑眼眸。 那眸底闪烁着几分戏谑的笑意,像是在嘲弄他这堂堂奉阳王竟然会输得那么难看。 果然是少年得志,竟胆大包天到连王孙贵族也不放在眼中。 慢慢收拢掌心,将那系着红丝穗的黄玉紧紧捏在手中,殷煜祺的唇边荡出一个浅浅的冷笑。 御剑公子,经此一战,本王把你记得真切了!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门外,隔着门板,来人说话的口气非常谨慎,「王爷,花房里的『蓝姬』似乎又有枯萎的迹象。」 「什么」 蓝姬是产自雪域高原的植物,数量非常稀少,半年开花,半年结果,花瓣为蓝色,果实为深紫色。 传闻,蓝姬的果实乃极品药材,药效虽然不致能起死回生,但病入膏肓的人若吃上几颗,必能续命,舒缓病情。 只不过蓝姬的栽种非常困难,若照料不好,就会花残叶落,没多久就会烂根枯萎,凋零而谢。 奉阳王府里的蓝姬,也不过仅有数十株,还是当年雪国使臣进贡给大殷之后,皇上赏赐给他的。 当初听闻蓝姬难照料的说法时,他并不信邪,未请专业的花奴照顾,而是放在花房里亲自种养,结果不出半年,蓝姬就因为没有受到妥善照顾而烂了根叶。 殷煜祺非常懊恼,这才花重金请了奉阳城有名的几个花奴到王府悉心种养,经过一番细心的调理,蓝姬终于开了花。 本以为再等半年,它们就可以结出果实,没想到管家刚刚传来消息,蓝姬再一次出现夭折的迹象。 他疾步赶到花房时,就看到原本盛放的几盆蓝姬,扇形的花瓣隐隐枯萎,不由得铁青了脸。 平日里在花房负责伺候的几个花奴见到王爷脸色不好,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生怕他降罪。 为首的花奴约莫六十多岁年纪,当初殷煜祺花重金聘请他到王府照养蓝姬时,这老头曾夸下海口,保证定会使蓝姬开花结果。 这才不出半年的工夫,蓝姬便又逐渐凋零。 面对王爷阴郁的俊脸,老花奴连忙跪倒在他面前,抖着声音不停地解释,「王爷有所不知,近日气候不好,阴雨连绵,蓝姬恐怕是受到了潮气才花残叶落…… 「书中记载,蓝姬乃高山雪域中的极品植物,寻常气候下定是难以种养,老奴已经尽了全力,不料这雪山上的灵气之物竟娇弱得不堪一击……」 殷煜祺依旧阴着俊容查看几棵枯萎的蓝姬,旁人皆屏着呼吸不敢大声喘气。 在奉阳王府伺候多年的下人都知道奉阳王脾气并不好,虽然平日里他极少在下人面前动怒,可这并不代表他拥有一颗慈悲心。 况且,蓝姬可是他的命根子,好不容易盼到蓝姬终于开花,就等结果了,没想到功亏一篑,这娇贵的花儿竟因不耐潮气而再度凋零。 这时,始终未吭声的王府管家岳谦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子身后,小声道:「王爷,不如尽快拟张公告招纳人才,趁着蓝姬还没有完全死透,看看是否还有能人可以及时挽救?」 别人不知道蓝姬之于王爷的重要性,自幼就做为王爷伴读,陪伴主子出生入死的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几年前,殷煜祺被皇上赐地封为奉阳王后,岳谦便跟着主子直接来到奉阳,负责料理奉阳王府内的大小琐事。 由于王爷带兵领将征战沙场时曾受过重创,虽说经过军医紧急处理,加上这几年服用宫里各种珍贵药材调养着,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那次重创所造成的伤害始终未得根治。 后来有一名见多识广的太医说,王爷想要治好曾经受过的重创,必须连续服用蓝姬果实长达七七四十九日。 所以皇上才会将珍罕的蓝姬赐给王爷,这些年来,王爷始终视蓝姬如命根子,特意嘱咐花奴们照养着。 没想到眼看蓝姬已经开花,就差结果,却因为花奴们照顾不周而再次面临夭折的可能。 他之所以及时提出解决方法,也是不想那几个花奴受到王爷的重责,况且罚了他们,对挽救蓝姬也是无济于事。 殷煜祺始终绷着俊容,一语不发。 就在众人冷汗涔涔等待王爷发落时,花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那声音纷至沓来,就好像很多只脚踩在地面上,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听起来场面非常混乱。 众人纳闷着花房乃王府重地,平日里下人们没有王爷指示,绝不敢任意出现于此,那么这阵奇怪的声音又源于何处? 殷煜祺和岳谦闻声踏出花房,岂料刚迈出门坎,尚未看清眼前状况,脚穿踏云靴的奉阳王便踩在一坨猪粪上。 那猪粪稀乎乎的,散发着奇臭无比的味道。 亲眼见着这场悲剧的发生,众人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岳谦也吓了一跳,忙不迭抬头望去。 当他看清楚情况后,忍不住暗吃一惊。 只见一个身穿蓝色粗布衣裳的丫头手中拎着一根短棍,正驱赶着大小不一、东奔西窜的十几只猪崽。 最糟糕的是,那些猪身上还散发着奇臭无比的味道。 那丫头一边拿着短棍赶猪,一边还喊着,「啰啰啰,这边这边,我说小梅、小兰,你们两个不要脱离队伍,不要左顾右盼,不要随地拉屎……」 十几只猪崽在短棍的驱策下,很有秩序的排成两排,被叫做小梅、小兰的两只猪崽也慢吞吞归了队,扭着肥胖的屁股挨到主人身边。 岳谦当即一愣,沉下脸对那赶猪的丫头大喊,「好大的胆子,你竟敢擅闯花房重地!」 听见他的话,那丫头一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脸颊上还沾着几块黑污,头发乱七八糟的束在脑后,脚上还踩着一双黏着猪粪的草鞋。 当看到身着月白色长袍的殷煜祺时,她立刻露出笑颜,冲着他行了个大礼。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奴婢这厢给王爷见礼了。」 他厌恶的皱皱眉,刚刚不小心踩到猪粪的那只脚,懊恼地在地上蹭了两下。 岳谦知道主子心情本来就恶劣,如今又踩了猪粪,无疑是雪上加霜。 当即摆出怒容,对两旁家丁喝,「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胆大包天的猪倌拖下去,赏她二十下板子。」 别怪他心狠手辣,要怪就怪这丫头不长眼外加运气背,不但擅闯花房重地,还害得主子脚踩猪屎。 今天他若不让她挨上一顿责罚,恐怕主子会在气极之下要了她的小命。 岳谦本以为让家丁将她拖走就万事大吉,没想到那丫头一听到自己要挨板子,顿时变成炸了毛的野猫。「打板子凭什么打我板子呀?」 这丫头可真够大胆的!在王爷面前闯了祸,非但没吓得浑身发抖,反而扯着嗓子问凭什么? 他原本还对她有那么一点同情心,如今见她如此不识好歹,也起了狠意。 「凭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擅闯进来已经罪该万死了,竟还敢领着一群猪崽在这里造反。」 不想,这猪倌却是个不怕死的,一听他将这么个罪名安到她头上,立刻拎着短棍跳了过来,为自己大声辩解。 「我说岳管家,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虽说这里是花房重地,可腿长在猪崽身上,牠们一定要上这里来溜达,我也没办法嘛,您不能因为我尽心尽力伺候王府里的猪崽就随便打我板子。」 不理会岳谦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继续振振有词的说:「您要知道,身为一个合格的猪倌,除了要把这些猪养得白白胖胖外,还要照顾牠们的情绪。猪的心情好了,身心自然发展得健康,身心发展得健康,这肉质才会鲜美。」 说着,还朝殷煜祺凑近几分,露出满脸讨好的笑容,「咱们王爷身娇肉贵,穿要最好的,住要最好的,这吃嘛,自然也要最好的。」 她指了指那些不断在花房院子里嘓嘓叫的猪崽,「我只不过是在尽一个猪倌的本分,尽可能的把牠们伺候得肥美、白嫩,像我这等尽忠职守乖巧懂事的猪倌,岳管家为啥要打我板子?」 岳谦被她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倒是许久没吭声的殷煜祺觉得她这番言论很有趣,哼笑一声道:「倒是个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丫头。」 听闻此言,那猪倌突然向他再次行了个大礼,露出欢乐的笑容回应,「谢王爷赞许。」 岳谦险些没被她气昏过去。那是赞许吗?这院子里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已经是气到额冒青筋了。 殷煜祺向她走近,让他意外的是,这小猪倌年纪不大,身材倒是不错,虽然穿着粗布衣裳,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可身材高,五官端正。 如果不是脸上沾着几块类似猪粪的脏污,倒是个水灵的丫头。 注意到她无畏地看着他,眼眸还闪着无辜的光芒,殷煜祺微微瞇起眼。 因为精心照养多年的蓝姬即将夭折,一向清幽的花房又被这猪倌给弄得乱七八糟,即便是平日里很少责罚下人的他,此刻也动了几分怒意。 阴沉一笑,他眼角闪过一抹狠戾。此时,他最想抹去的是她眸底纯净的光芒。 「二十板子有些少了,责打五十板子,然后,直接逐她出府去。」他狠心下令道。 殊不知,那不懂得察言观色的猪倌还跟他讨价还价,「使不得啊,王爷,虽说我是个粗手粗脚的下人,可若真挨上五十大板,那可是会要了我一条小命的。」 殷煜祺哼笑,「那只能怪你的命不够硬了。」 说完,他抬脚刚要离开,就见那猪倌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即道出令众人为之一惊的话,「是蓝姬花的味道。」 心头一颤,殷煜祺眼睛直瞪着她。 只见她像小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最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花房,当看到蓝姬时,惊喜不已。 「哎呀,果然是蓝姬。」说着,又仔细瞧了瞧那花瓣颜色,皱起眉道:「这花是谁养的啊?照这种养法,不出半个月,定会根残叶烂而死。」 这话使殷煜祺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这个脏兮兮的猪倌,居然识得蓝姬? 更让他诧异的是,她一眼就瞧出蓝姬已命不久矣。 不只殷煜祺,就连岳谦和那几个花奴也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识得蓝姬?」 「曾有所闻。」 「可懂得栽植之道?」 「略懂一二。」 「很好,本王给你十日,若救得活这几株蓝姬,包你性命无忧;要不然,那五十板子你还是得领罚,未来的命运如何,就端看你自己努力的成果了。」 瞪圆双眼,那猪倌不敢相信的道:「为啥不论救得活、救不活,我好像都落不着半点好处呢?」 殷煜祺从管家的口中得知,那胆大包天的猪倌名叫凤一笑,大概一个多月前被人介绍到王府里担任猪倌一职。 据说她老家在临州,是北方的一座小镇,几年前临州突发大水,从那里涌来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凤一笑就是其中一个。 她今年一十九岁,家人皆在洪灾中丧生,如今能在王府谋得差事,对她这种举目无亲的人来说,无疑算得上是一份美差。 而且据岳谦所说,那丫头养猪的确很有一套,至少王府猪棚里的母猪和猪崽在她的饲养下皆肥了好大一圈。 可尽管她身世堪怜,珠儿就是对她没有半分好感,尤其是在得知她那日领着猪崽擅闯花房,让猪粪脏了王爷的脚、抗拒王爷的惩罚等大逆不道的事迹后,对她的印象更是不好。 偏偏凤一笑不但把王府的猪养得白白胖胖,就连王爷珍爱的那几株蓝姬,也被她照料得恢复生机。 不出十日,便有下人兴匆匆的向王爷报喜,说蓝姬不但被救活了,而且还隐隐结出几颗细小的果实。 殷煜祺非常吃惊,当即跑到花房查探究竟,果然,几日前还呈现出枯萎之态的蓝姬,真的结出浅紫色的果实。 心情大好的他命人把凤一笑召来,只是还没等那丫头走近,一股难闻的味道便飘散过来。 这丫头身上怎么还是那么臭啊?皱着眉,殷煜祺忍住捂鼻的冲动。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凤一笑,她虽然被王爷钦点去花房负责照顾蓝姬,可奉阳王府猪倌的差事她也不敢怠慢。 刚刚她正在猪棚喂猪,听人来报王爷召她见驾,当下衣裳也没换,就从猪棚跑来。 看到主子沉着脸忍耐的神情,珠儿立刻横挡在她面前,扯着喉咙娇斥,「你怎么臭烘烘的,几天没洗澡了?出去出去,到门口跪着给王爷请个安就行了。」 凤一笑愣了下,收回踏进屋子的脚步,乖乖巧巧的走出门外老远,才一本正经地跪下来,朝房内殷煜祺的方向磕了个头。 「喂,你跪得那么远,王爷要瞧不见你了。」 她认认真真道:「姊姊和王爷不是嫌我身上的味道熏人吗?我这才跪得远些,免得惹王爷不高兴。」 珠儿哼了一声,「算你是个知道分寸的。」 「谢姊姊夸奖。」她粲笑如花。 谁夸奖你了?这猪倌还真不要脸!珠儿在心中不悦道。 隔着珠帘,看她跪得远远的,殷煜祺静静打量了一番,冷声道:「本王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既然蓝姬已经结了果实,那五十板子就免了吧。」 话落,他耐心等着那丫头向自己谢恩,可等了半晌,门外毫无动静。 看不过去,珠儿再次走过去轻踢她一脚。「王爷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也没个反应?」 被踹了一记,凤一笑也不恼怒,伸着脖子朝屋里高喊,「王爷您刚刚说啥?大声点我没听到……」 「你聋了啊,王爷说话你怎么也不注意听?」见她无礼,珠儿气得大骂。 她却委屈的扁扁嘴,「我跪得太远,听不到王爷的金玉良言,这位姊姊,王爷刚刚说什么了?」 珠儿气得不行,怒瞪她一眼,「王爷说,你的那五十板子,就免了。」 凤一笑一听,笑了笑,扯着喉咙对里面喊,「王爷真乃我大殷国的栋梁,顶天立地信守承诺,正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奴婢本以为这只是一句空谈,没想到王爷竟将它贯彻到底,真是令小女子大开眼界,对您崇拜得五体投地,来生定做牛做马报效王爷,誓死相随……」 珠儿被她的大嗓门喊得直捂耳朵,「喂,你小声一点……」 「可是,我怕太小声王爷听不到。」她答得一本正经。 珠儿被她堵得无语,殷煜祺却被她这番话逗得笑出声来。这丫头分明就是故意在耍宝。 啜了口茶,他对门外道:「珠儿,让她进来回话。」 「可是王爷,她身上太臭了,怕把王爷的屋子也给熏臭了。」 凤一笑却不理珠儿的抗议,慢吞吞起身,拍了拍两边衣袖,凑到珠儿面前小声道:「这位姊姊,你刚刚踹我那一脚,突然让我想起一首小诗。」 未等珠儿询问,她已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夕阳照王府,走来一姑娘,金莲只三寸,横量!」 话落,不理珠儿气得又青又红的脸,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笑容满面地撩开珠帘进屋给王爷回话去。 殷煜祺自幼练武,耳力极好,刚刚凤一笑虽然是压低音量说话,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当「横量」那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时,他一口香茗险些喷了出来。 他觉得这丫头虽然外表脏了些,头发乱了些,整体给人感觉邋遢了些,却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听说,你家乡遭逢洪灾,家人都不在了。」 「谢王爷关怀,奴婢的父母和兄姊的确在那场洪灾中丧生了,当时大水冲破堤坝,整个凤家村近七百口人几乎全部罹难,幸存的几个村民,为了讨生活也都离乡背井,当时的景况真是惨不忍睹。」 说着,脏兮兮的脸上还露出几分难过之情。 殷煜祺虽然自幼在皇宫中长大,但年少参军,随军队移动时,也曾见过因洪灾或地震而流离失所的灾民。 那些灾民在丧失家园后,吃不饱、穿不暖,经常会有老弱病残者丧生于街头。 尽管朝廷也曾开仓救济这些灾民,可僧多粥少,总是力有未逮,如果灾民一味地等待官方接济,最终仍是死路一条。 像凤一笑这般年纪轻轻就举目无亲,还能靠自己活到现在,实属难得。 心底滋生出几分同情,他又仔细询问了几句,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蓝姬?」 如果她在来王府之前只是一个普通村民,是不可能对雪国最名贵的花蓝姬知道得如此详细。 王府虽比不得皇宫内苑森严,可该做的防范措施却一样也不会少。府中上下尽管有数百口人,但每个人在入府之前,身家来历都会被盘查得仔仔细细。 只是凤一笑情况特殊,他只能针对疑点旁敲侧击。 面对他的询问,凤一笑不疾不徐地道:「我奶奶在嫁到凤家村前,曾是临安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幼聪明,读书万卷,知道许多史上的典故。 「关于蓝姬的传闻,我是在小时候听奶奶说过一些,这花很娇贵也很有灵性,不是一般人能养活的。」 「哦,这么说来,能养活蓝姬的,都不是一般人了?」 「王爷果具慧眼,一下子就看出我灵秀聪明的好资质。不瞒王爷您说,经我手养出来的猪,保证美味可口;经我手种养出来的花,保证娇艳欲滴;经我手……」 「行了,本王已经知道你有些本事了。」 「谢王爷打赏。」 殷煜祺一怔,瞇眼看她,「本王何时说要打赏于你了?」 顶着满脸无辜的笑容,凤一笑气死人不偿命地道:「王爷既然夸赞奴婢是个有本事的人,接下来不是要赏赐给奴婢吗?王爷,我这个人也不贪财,赏个一百八十两也就够了。」 随后跟进来的珠儿,刚刚被她嘲讽是大脚姑娘,心底藏着一口恶气还没发泄,此时听到她明目张胆的向王爷讨赏,当即气得大骂,「真是个不要脸的!」 一点也不生怒,凤一笑笑咪咪地瞅着她,「这年头面子不值钱,金银珠宝才值钱吶。」 珠儿这下更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殷煜祺瞇了瞇眼,呷了呷杯中的香茗,皮笑肉不笑地道:「的确是该赏一顿,可是一百八十两怎么够?以你的功劳,该赏个一千八百两的。」 「谢王爷!」 「不用谢得太早。一千两银子在本王眼里的确算不上什么大钱,但本王上回所穿的那双踏云靴可是御赐的圣物,你带着猪崽到花房溜达,害得本王踩到猪粪,按我大殷律例,直接或间接损坏御赐物品者,当杖责一百大板。」 眼看那丫头闻得此言后眉头微蹙,殷煜祺发现自己的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他优雅的阖上杯盖,唇边荡着邪恶的笑容,「不知道你这副身子骨,若是挨上一百大板,会是何等模样?」 珠儿闻言,捂着嘴笑出声来。 凤一笑却不恼,无畏的与他四目相对,「王爷莫非是要我自己选择挨板子还是选银子?」 「那你选不选呢?」他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还真是个难题,不过嘛……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挨板子固然可怕,没银子更是可悲,如果王爷一定要我选,我还是决定选银子。」 「哦?你就不怕被打得屁股开花,丢了性命?」 她不疾不徐道:「若我真不幸被板子打死,那只能说我福薄,不过嘛……」她笑嘻嘻地看了殷煜祺一眼,「一旦我死了,王爷花房里的那些蓝姬恐怕也会跟着陪葬哦。」 这个威胁果然正中奉阳王的死穴! 结果聪明一世的他,就这么胡里胡涂的被自己府里的一个猪倌给算计了。 倒不是心疼那千两银子,他郁结的是,堂堂奉阳王,居然败给一个丫头片子。 第二章 “统统搬出去,一件也不能留,动作都俐落点,别偷懒,趁天黑之前把活给干好……” 当殷煜祺和珠儿来到花房门口时,就看到府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在凤一笑的指挥下,把蓝姬以外的花花草草统统搬出花房。 自从蓝姬开花结果之后,为了更好地照料蓝姬,殷煜祺已经下令让凤一笑全权负责花房里的一切事务。 可蓝姬固然名贵,这花房里种植的其他花草也都是世间极品。 如今眼睁睁看着家丁们将那一盆盆争相怒放的花草搬到外面,珠儿上前叫道:“干什么?怎么把王爷心爱的花草都搬到别外去了?” 看到主子出现,几个家丁都恭恭敬敬地过去请安。 殷煜祺负手而立,脸上的是不大好看。 一改猪倌打扮的凤一笑,这回倒是穿了身干净衣裳。 她一头发长随意束在颈后,脚上踩着一双露趾的草鞋,身材依旧高挑瘦长,原本正满头大汗地指挥家丁搬这搬那,见主子来了,拍了拍衣袖,立刻跑过来,向殷煜祺行礼,笑容满面的道:“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花房视察?” “本王再不过来瞧瞧,恐怕这花房就要被你给糟蹋得一片狼藉了。” 他满脸不悦地踏进花房。此地的空间非常宽阔,在改建成花房之前,这里曾是他的书房。 后来因为地点离猪棚很近,到了夏天便会传来隐隐的臭气,他才命人将书房搬走。 但墙壁上至今还挂着几幅他精心收藏的古玩书画,衬着那些娇艳欲滴的名花,这花房的景致倒是非常典雅。 眼下那些花草都被搬出屋子,空荡荡的花房,顿时显得极其萧索。 未等贴身丫环再次发难,他已经露出几分不悦的神色,“虽然我让你暂时管理花房大小事务,却并没有赋予你将花房拆掉的权利。” 尾随他走进来的凤一笑急忙解释,“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拆了王爷的花房。”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殷煜祺已经露出严厉之意。 不管是在朝廷上、从军时,从来没有人敢无视他的权威,一再挑战他的底限。 唯独这个凤一笑,虽然她表面上对他极尽恭维之意,言语间也全是谄媚地摆出一副奴才嘴脸,可他就是觉得,这丫头压根没把他这主子放在眼中,不只如此,她似乎非常热中于挑衅他。 “王爷恕罪,奴婢之所以命人将花房里的花花草草搬到屋外,是想给蓝姬更好的生长环境。” 殷煜祺哼了一声,显然这理由并不能说服他。 凤一笑向他凑近几分,故作神秘道:“难道王爷没听说过关于蓝姬的传闻?” 他垂眸凝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几千年前,仙界有位名叫蓝姬的仙子,据说她貌若挑李、医术高明,因为贪恋人间一个绝色美男,甘愿触犯天条,私自下凡与那男子共结连理。” 殷煜祺缓上走向花房一角的椅子坐下来,凤一笑也小心地跟了过去,继续道:“可她本性善妒而任性,嫁作人妇这后经常怀疑夫君在外面拈花惹草,做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夫妻两人总因琐事争吵。” “直到后来,她夫君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在外面金屋藏娇。蓝姬知道后怒极攻心,竟活生生被气死了。她死后变成一粒花种,被后世当做神花供奉。” 接过贴身丫环递来的茶水,殷煜祺慢条斯理的喝着,听她唠叨了这么久,这才慢吞吞掀起眼皮。 “你编了这么个无聊的故事,究竟有何目的?” 凤一笑嘟了嘟唇,眼神略显哀怨,“王爷啊,这故事不是我编的,是我奶奶当年亲口讲给我听的。您若想让蓝姬顺利开花结果,就不能在花房里种植其他花草。蓝姬以善妒扬名于雪国,未结果前倒还无妨,一旦开花结果后,就一定要小心照护着,半点也马虎不得。” “哼!虽然你的解释踅脚了些,但本王暂时就先接受,若你这么使劲折腾后,还是把蓝姬给伺候死了……”他轻轻放下茶杯,冷冷一哼,“到时候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亲手折断你细嫩的脖子。” 凤一笑顿时露出几颗白牙,笑得异常可亲。“王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蓝姬给您养得生机蓬勃。” 说着,她搬起一个长满枝叶的大盆栽,兴匆匆地就往外走。 却不料那盆栽的长枝竟刮到墙壁上的画,那幅画是深受殷煜祺喜爱的“百鸟朝凤图”,顿时被划开一道大口子。 这下,不仅殷煜祺,就连珠儿也怔愕的盯着闯大祸的凤一笑。 这百鸟朝凤图可是王爷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弄到手的,平日里被他当成宝贝,如今却被这个笨手笨脚的丫头给毁得面目全非。 殷煜祺危险的眯起眼,嘴角的冷笑让人不寒而栗。 “凤一笑,你倒是有本事,先前带了群猪到本王的花房庭前造反,如今连本王最喜欢的百鸟朝凤图也逃不过你的魔掌。” 凤一笑闻言,脸色也变了变,无辜的辙着怀里的大盆栽,委屈道:“王爷莫非是想要因为我太过勤劳、太过努力、太过认真、太过为您的差事鞠躬尽瘁而责罚于我吧?” 这番不要脸的话险些把殷煜祺的鼻子给气歪。天底下还有比这个凤一笑更会胡说八道的女人吗? 他怒极反笑,“本王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这样吧,看在你为本王的差事如此鞠躬尽瘁、努力认真,又过于勤劳的份上,本王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 “给你半个时辰,如果不能将这幅百鸟朝凤图修补得和原来一模一样,本王自会定你一个损坏皇家之物的罪名,到时候可就别怪本王无情,对下人太过严厉。” 他简直要被凤一笑给气死了! 三番两次挑战他的权威不说,居然还敢在做错事之后狡辩。 哼!他倒是要瞧瞧这丫头这回还有什么本事能逃掉他的责罚,那五十板子的债,他可是给她清清楚楚地记着呢。 恰适府外有人求见,殷煜祺哼哼一声,拂袖而去,珠儿充满同情地瞧了凤一笑一眼,也尾随主子离开了花房。 当殷煜祺处理完府内大小事情时,已经接近今晚。用过晚膳后,他终于想起花房里还有一个等着他修理的丫头。 吃饱喝足,带着几分找麻烦的心态,他迈着闲适脚步,慢条斯理的来到花房,等着凤一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他面前,求他网开一面。 只要一想到那丫头伏跪在自己面前拼命讨饶的场面,他的心底便忍不住生起一吐怨气的愉悦。 可来到花房之后,他站在那幅百鸟朝凤图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了好久,居然没在画上发现半点瑕疵。 明明这图下午时被那丫头刮开一道大口子,有些地方还脱落下来。 他凑上前去,又端详好一会儿,就在他想伸手去摸画时,身后传来一声娇呼。 “王爷莫碰,那画刚刚补好,上面的东西还没干透。若王爷碰掉了,那过错就不归我了。” 他回头。出现在身后的,不就是那个他恨得牙痒痒的凤一笑吗? 指了指百鸟朝凤图,他有些不太敢相信的问:“你修补的?” 她乖巧的点头,脸上还挂着自信的笑容。 殷煜祺眯着眼,又仔细瞧了瞧那幅图,经过再三确认,的确发现有几处绿色的地方与之前略有不同。 对着画嗅了嗅,他有些奇怪道:“这画上为什么有股臭味?” “回王爷,因为找来找去,我发现鸡粪的颜色与这幅画上的绿叶颜色非常的相似,所以您闻到的臭味,很有可能就是不久前我刚刚涂上去的鸡粪。” 最近奉阳王府上下都知道主子的心情并不太好,究其原因,和被调去花房,委任种养蓝姬大任的凤丫头有着密切的关系。 殷煜祺自认并不是尖酸刻薄的主子,可凤一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 他最钟爱的百鸟朝凤图,居然被她涂上了鸡粪。 他真的很想叫人把她拖出去毒打一顿,可她却在他即将发话时,不疾不徐地提醒他,“王爷不是说了,只要我能够将这幅画补回原来的样子,您就不追究我的过错吗?” 这话堵得他有气无处撒。 拿她没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欠揍的丫头,嘻皮笑脸地从他眼皮底下逃之夭夭。 自从百鸟朝凤图事件过后,殷煜祺对凤一笑倒是多留了个心眼。 好吧,他承认自己堂堂奉阳王和丫头过不去实在贻笑大方,可被她连续挑战多次权威,是人就咽不下这口恶气。 所以,他平日总想鸡蛋里挑骨头,寻个错处往死里责罚她一顿才能解恨。 可那丫头就像条泥鳅狡猾得很,任他怎么刁难,就是没办法揪到她小辫子。 就这样过了好多天,总算让他逮着一个狠狠整治她的机会。 话说,最近猪棚里的母猪要生猪崽,本来这种小事是不会传进殷煜祺耳里,但最近他密切关注花房那边的动静,有些消息传到他耳里。 听说,要生产的那母猪前阵了染了疾病,身体不大好,那些负责猪只照料的下人很担心母猪的这回生产会导致母子双亡。 母猪和猪崽是否能安然无恙,殷煜祺并不担心,他只知道,整治凤一笑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命人将凤一笑带到自己面前,笑容满面的对她说,要将协助母猪生崽的重大责任交给她负责。还郑重其事地解释,这头母猪来自邻国,有贵族血统,生出来的猪崽自然也是贵族。 所以,还和她立下军令状,一旦母猪和猪崽发生意外,身为接生婆的她自然难辞其咎。 哼!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王爷想打一个奴才板子这么难。 果不其然,领到这个差事之后,凤一笑露出为难之色,“王爷啊,这样不太好吧?虽然我之前曾是府里的猪倌,可现在我不负责这事了啊。” 见她面有难色,殷煜祺就忍不住窃喜,可表面上还维持着冷冰冰的模样,满口威严道:“你虽然不再负责猪倌这份差事,但别忘了本王还是你的主子,现在本王命令你去替母猪接产,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奴婢不敢。” “哼,本王已经说了,这母猪与其他猪只不同,它的身价奇高,若有个三长两短简,本王不会饶你。” 凤一笑翻了个白眼,这王爷还真是爱记仇,三不五时就想找麻烦。 一只猪而已,有何贵贱之分?况且,那些猪就算身价再高贵,也免不了被人宰了,端上饭桌的命运。 就这样,奉阳王成功地把凤一笑打发到猪棚伺候母猪生产。 当他从下人口中得知,那丫头为了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居然住在猪棚、吃在猪棚,寸步不离地守在母猪身边时,可是乐得他拍手直称好。 他总算扳回一城,让那丫头知道,主子的权威并不是可以任意挑战的。 讹他银子,他可以大方不计较,把他的百鸟朝凤图抹上鸟粪,他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触犯他的权威,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入夜时分,外面刮起大风,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珠儿跪在他床边一边替他洗脚,一边唠叨,“最近气候变得越来越糟,看来夜晚这场大雨是不会转小了。” 殷煜祺也不搭理她,任她东拉四扯,直到她说起猪棚漏雨时,他才微微睁眼。 “猪棚漏雨?” 珠儿笑嘻嘻地为他擦脚,还不忘道:“是啊王爷,听说凤一笑今晚要为在猪棚里那只母猪接生,那里原就又脏又臭,再加上风大雨大,看来今晚她在猪棚的日子可以难熬了。” 闻言,殷煜祺不再吭声,心底生起几分奇怪的感觉。 对于这个消息,照理他应该极开心才是,可一想到那时不时就和他顶嘴,还满嘴歪理的丫头在猪棚里受罪,倒生出几分不忍出来。 见他的反应知他心软,珠儿笑了笑,伺候着他躺上床,随口问:“王爷,要不我派人给她送床被子过去?” 哼了声,他瞪了贴身丫环一眼,道:“谁管她是死是活,快熄了蜡烛,我要歇了。”说完,便拉过被子,扭头躺下了。 到了夜里,外面果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哗啦啦下个不停。 殷煜祺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到了下半夜,雨势越来越大,而且还变得有些冷。 时值春季,昼夜温差本就极大,如今又天隆大雨,外面也不知道要冷成什么样子。 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出现凤一笑瑟瑟发抖的躲在猪棚里被冻得脸色惨白,满身狼狈的情景。 他本来是想看她出丑、看她受罪的,结果真如他所愿时,他却发现自己也没好过到哪里去,一颗心悬着,有些烦躁。 睁眼到二更天,他索性坐起身来,招来了门外的珠儿,让她派人去猪棚瞧瞧情况。 闻言,她忍不住说:“王爷,您该不是在担心凤一笑吧?” 被说中心事的殷煜祺睐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道:“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的蓝姬由谁来照料?” 这借口找得不错,至少把珠儿的嘴巴给堵住了。 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凤一笑昨晚的确在猪棚过夜,而且还顺利为那头临产的母猪接生了七、八只猪崽。 后来殷煜祺问起她的情况,来禀报情况的下人说,凤一笑此刻在猪棚里睡得正香。 这个答案可把他气个半死,他为她担心得辗转难眠,她倒好,竟在猪棚里睡得口水直流。 当即也不管是什么时辰,连忙让人把凤一笑叫来。 当那丫头被带到他房里时,眼底还带着倦意,嘴里打着呵欠,头发上全是些杂草,身上散发着鼻气熏天的味道。 还没等她走近,殷煜祺便受不了地对珠儿吩咐,“还不把她给本王扔到浴桶里刷洗干净再带过来。” 被扔进浴桶时,凤一笑总算是清醒了几分。 珠儿很可怜的被派来伺候这丫头沐浴,那一身臭气熏得她直皱眉,可主子的命令她又不敢不从。 而凤一笑已经恢复了精神,伸伸胳膊、伸伸腿,把珠儿当自家婢女,使唤得不亦乐乎。 “大脚姐姐,后背痒,帮我搓搓。” “大脚姐姐,脚丫子也别忘了,脚趾缝里都是泥,你快帮我好好洗洗。” “哎呀、哎呀,轻点,想把我一层皮给揭下去啊?” 珠儿气到不行,用力拍她一把,瞪着眼吼她,“你叫谁大脚姐姐呢?” 她的脚是比一般女子大了些,但还没夸张到三寸金莲横着量的地步。上回凤一笑的玩笑话令她耿耿于怀,现在又听她这么唤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的凤一笑浑身赤裸的泡在浴桶里,一头墨色长发披散在水面上,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的俏脸,被热气烘得通红。 原本就十分精致的五官,在水光的映照下更显得美丽脱俗。 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竟觉得凤一笑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柔弱秀气,漂亮的面孔隐隐带着几分魅人的英气,脸庞上双眉如剑,斜飞鬃角,唇瓣微翘,即使不笑时,也给人一种略带邪气的感觉。 这时,被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俏脸也不由自主地涨红几分。 本以为自家王爷已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凤一笑比起王爷,竟然丝毫不逊色。 想到这里,珠儿略显懊恼。 凤一笑明明就是个女人,她干嘛要拿她去和王爷比啊? 带着这种奇怪的心思,她总算伺候沐浴完毕。因为凤一笑身材高挑,珠儿放弃拿自己的衣裳给她换上,转念想到这屋里还有些王爷的旧衣服没丢。 当她将王爷年少时穿的旧袍子给凤一笑披上,才发现着男装的她俊美非常,惹人注目。 珠儿看得脸红心跳,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只能低着头帮她穿衣服。 偏偏凤一笑是个惹人厌的,见珠儿红着双颊,便坏心眼的出言调侃,“我说大脚姐姐,你脸怎么红得那么可疑?” 被她一语道中,珠儿气得直发抖,用力替她勒紧衣带、系好,恼怒骂道:“你这张嘴太可恶,早晚有一天会挨上王爷一顿板子。” 说完,气呼呼出了浴室。 见她狼狈逃脱的背影,凤一笑忍不住哈哈大笑。 殷煜祺这辈子能记住的深刻事件并不多,有限的几个,在他的生命中都造成不小的影响。 直到许多年后,他依然忘不了凤一笑穿着他少年时的袍子,走到自己面前的那幅光景。 浅紫色袍子将长发披肩的她衬得既美丽又英气,那微弯带笑的眸子闪烁着倨傲邪气的光芒。 仅那一眼,便成永恒。 若有天殷煜祺回忆自己第一次对女人动心的时刻,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承认,就是这一刻。 但眼下,骄傲惯了的他并未忘记彼此的身分。凤一笑,不过就是他府里的婢女而已。 他更不想承认,之所以命人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里,是不忍她一个人在猪棚里受罪。 “王爷果然菩萨心肠,不但让贴身丫环替我沐浴更衣,还担心我饿肚子,专程准备吃的给我享用。” 刚沐完浴的凤一笑,一进门就看到八仙桌上摆着几盘香喷喷的小点心。 她的确是饿坏了,如今看到吃的,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替她准备的,扑过去就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瞪着她,殷煜祺心底隐隐有股恶气发不出去。 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不但好吃、好喝、好穿的招待着她,还容忍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不过听下人说,她在猪棚里为了替母猪接生确实是累坏了,而且刚刚被人从猪棚里带出来时,那模样也真的是有够狼狈的。 眼看她坐在桌前抓着点心吃得正香,殷煜祺胃里的谗虫也被勾了出来,于是坐到她身边,拿起一个点心也跟着吃起来。 虽然桌上摆了四盘小点心,可每盘里只有四小块,都是平时珠儿怕主子半夜会饿,替他准备的。 凤一笑真的是饿坏了,况且这些点心做得非常精致,入口即化,她两三口就嗑掉一盘子。 得见殷煜祺也过来分食,她心底其实是老大不愿意,可脸上却堆满笑容,一边吃,一边和他聊天,“王爷啊,说起来,那母猪生产时的情况真是危险,要不是我手法熟练,恐怕那母猪就香销玉殒了。” 听她叽叽喳喳的说话,殷煜祺一双眼不由自主的看着她将小点心塞进嘴里。她的唇形很漂亮,厚薄适中,沐浴之后,唇瓣粉粉亮亮的,颜色可爱。 小点心的碎屑粘在她的嘴巴上,令她显得很调皮逗趣,让他有种要替她擦拭的欲望,不过看她吃得香,又忍不住坏心地想要和她抢。 四盘小点心,她已经不客气地消灭了两盘。 当殷煜祺刚拿起一块点心,就听她又道:“还有,猪崽生下来时,真是怪恶心的,浑身都粘着母猪肚子里带出来的血和秽物,还有类似黄胆的东西,黏呼呼的,用手一碰,还能拉出细丝,我猜那可能是母体里的羊水,还散发着一股腥味……” 闻言,他递到嘴边的点心立刻停在半空。 凤一笑眉飞色舞的形容着母猪生猪崽的全部过程,她不但据实以告,还加油添醋,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他实在没了胃口,慢条斯理的将点心放回原位。 见状,凤一笑立刻将他面前的点心盘扫过来,三两下便吃得精光。 殷煜祺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她的当。这丫头摆明是故意的! 他气到不行,感觉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 看她吃得心满意足,他忍不住懊恼自己此时不睡觉,竟陪个奴才一起吃东西。 想着,他冷下俊容,越想越是生气,便问:“吃完了吗?吃完了就滚。” 只见凤一笑吃完后打了个嗝,还拿起他的杯子替她自己倒了杯凉茶,咕噜咕噜地连喝几大口,浑然未觉她此番行为早已逾矩。 就在殷煜祺想要出言教训她时,她又非常识相地抹了把嘴,还气死人不偿命的道:“多谢王爷款待,我吃饱喝足,这就滚回房睡觉去了。” 说完,行了告退大礼,转身溜溜达达走了。 殷煜祺气得无语。 他真是吃错药了,才会无缘无故心疼起地个恶婢! 没隔几日,宫里的大太监赵公公带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地出现在奉阳王府。 赵公公此番前来,不仅带来几大箱子的赏赐,还把那些精心包装的画轴一一呈到殷煜祺面前。 “王爷,画上的这些姑娘都是皇上和皇后精心为您挑选的官家千金,每一位都貌若天仙,才德兼备,若是王爷有中意的,只消向奴才吩咐一声,奴才定会禀明皇上,为王爷操持大婚事宜。” 奉阳王爷已经二十有四,可偌大的奉阳王爷却没有当家主母坐镇。 早些年大殷边境不平静,他还可以仗着打仗的借口将婚事一拖再拖。 可近年来大殷歌舞升平,皇上自然又开始操心起这位么弟的婚事来。 始终坐在椅子上的殷煜祺,他是半点打开看看的心思也没有。 偏偏赵公公是皇兄的心腹,他也不能太不给面子。 这么多年来,皇兄三番两次的催婚,并积极想把那些朝中大臣的女儿嫁给他做妃子,他当然清楚皇兄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个眼线。 如今他手握大殷一半兵权,在大殷国占有着举足轻重的政治地位,是朝中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皇兄会有所忌惧也是人之常情,说真的,他有时候还忍不住同情起坐在龙椅上的皇兄。 但他真的不想娶一个会把他的一举一动报告给皇兄的女子做妻子。 奈何眼前这位赵公公是个难缠的狠角色,此番千里迢迢从京城盛都来到奉阳,大有他不选个女人就不肯出府的架式。 殷煜祺并未直接拒绝赵公公的提议,而是用打太极的方式和对方寒暄两句,又找了个路途遥远,此刻必是疲惫难当的借口,将赵公公打发到客房去了。 赵公公刚走,他便沉下俊容,对着不远处的屏风喊了声,“躲着做什么?还不给本王滚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珠儿满脸畏惧的走出,乖巧的跪下来请罪。 而尾随她走出来的,竟是比珠儿高了近一颗头的凤一笑。 早在赵公公入府时,他就发现两人躲在屏风后叽叽咕咕、鬼鬼祟祟,他耳力极佳,一边应付赵公公,一边还能听到两个丫头在偷偷议论他的私事。 说议论,倒不如说是凤一笑向珠儿问东问西。 珠儿平日对她的伶牙俐齿,是千百个看不上眼,可刚刚被她一诱导,居然把赵公公此番来奉阳的目的都和盘托出。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凤一笑,一看到他就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从她那眼神中不难看出,他被皇上逼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十分有趣。 殷煜祺哼笑了声,“胆子倒是不小,敢躲在本王这里听壁脚。” 珠儿吓得直喊冤,不停求着他网开一面,说她之所以躲在屏风后,完全是被凤一笑临时抓去当解说员。 而凤一笑这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由于蓝姬的果实最近越大越硕大,她本想过去,向王爷邀功,结果却碰上赵公公逼婚这一幕。 她嘻皮笑脸的挪到殷煜祺身边,不怕死地道:“听说王爷如今已经二十有四,的确到了娶妻生娃传宗接代的年纪。” 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那些画轴,“想必皇上替王爷挑了许多如花美眷,就等着您亲自从其中选出未来王妃呢。” 一手把玩着桌上的玉如意,殷煜祺沉着脸,没好气的薄斥,“你与皇上倒是有志一同,怎么,想表现忠君爱国也不用急于一时吧?” “能为当朝天分分忧是奴婢连作梦都不敢想的荣幸。” “可惜天高皇帝远,如今主宰你生死大权的人是本王。” “王爷这话似乎带了几分威胁之意。” “你果然冰雪聪明,心思敏捷。既然你吃本王的、穿本王的、住本王的,为本王分忧解劳也在情理之中。” 说着,将那几卷画轴推到她面前,他皮笑肉不笑地下令,“想个办法,把这些画统统还给赵公公,让他怎么从盛都带到奉阳,就怎么带回去。” 凤一笑眉一皱,“王爷,您似乎所托非人。” “不,本王觉得这件事交由你来办是再好不过。” “可是王爷,我只是奉阳王府里的一个丫头,哪有什么能耐可以左右赵公公的决定?” “不!”殷煜祺纠正,“你要左右的不是赵公公,而是本王的皇兄。” “这等天大的差事就更轮不到我头上了。” “本王倒觉得你非常有这方面的潜质。” “王爷……”她露出苦瓜脸,“您究竟从哪里看出来我有这方面潜质的?” 见也再次面有难色,殷煜祺心情没来由地变得非常不错,一扫刚刚被赵公公打着送礼旗帜过来逼婚的阴霾。 他笑道:“给你三天时间,想个法子让赵公公心甘情愿地离开王府。” “王爷,我真没那个能力……” “你只要拿出平常气本王一半的本事,就能把赵公公活活气走。” 不远处跪着的珠儿,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凤一笑则立刻摆出忠心耿耿的模样,急忙表态,“王爷,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是我每天需要三跑九磕首膜拜的佛祖,您打个喷嚏都能要了我的小命,您放个屁都能把我吹到天边,您咳嗽一声都能把我震出大殷,就算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气您半分——” 还想继续慷慨陈词的她,被殷煜祺截断话头。 “总之,如果这件差事办不好,本王就治你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别忘了本王可是一直等着那五十大板施加到你身上的那一天。” 要是让这丫头再吹捧下去,他堂堂奉阳王就要变成三头六臂的大怪物了。 垮下脸,垂着双肩,凤一笑委屈地摸摸鼻子,小声嘀咕,“王爷,在此之前,我还真没看出来您对我的屁股如此痴情。” 然后,在殷煜祺骂人之前,她立即化身泥鳅,转瞬间便溜之大吉。 第三章 当今天子殷煜庭与封了王殷煜祺虽非同母所生,但已故皇太后,也就是殷煜庭的母后,和殷煜祺的母妃蓉太贵妃乃孪生姐妹。 两姐妹当年同时嫁进皇宫,共同伺候皇上,深得帝宠,先后被赐封为皇后与贵妃,同时也奠定四皇子殷煜庭和九皇子殷煜祺深厚的兄弟情谊。 即使殷煜祺十四岁离宫参军,殷煜庭也不时派心腹送些名贵玩意以及体己书信来联络感情。 朝中上下都知道奉阳王骁勇善战,深谙谋略,大殷能有今日安定的光景,奉阳王功不可没。 可如今国无战事,百姓富足,殷煜祺自从几年前卸甲之后,始终窝在奉阳封地做他的闲散王爷,过得十分悠哉闲雅,让旁人好不羡慕。 这时,便有人在朝堂上提议,奉阳王已年过弱冠,奉阳王府当家主母却一直空悬着。于是,皇上召开一场紧急会议,和众大臣就奉阳王的婚事问题展开热烈的讨论。 众人都想巴上奉阳王这座大靠山,就连当朝天子也不例外。 虽然殷煜庭是一国之君,但么弟的手中却握着大殷一半以上的兵权,这令他不敢掉以轻心。 本来,皇族的亲情,就像那易碎的琉璃,在利益、权势以及自身荣辱的前提下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所以,即使是亲兄弟,也存在着利害的关系。 这一趟赵公公是打定主意要完成圣命。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不管奉阳王如何反抗,一定要让他从众多美女中选出一位合适的当奉阳王府的女主人。 虽然能够理解皇兄的心态,但殷煜祺仍为兄弟俩必须如此尔虞我诈感到非常无奈。如果他真的那么贪恋权势,当初又怎会甘心来奉阳做个不闻朝中事的闲散王爷? 尽管如此,当天傍晚,他还是吩咐厨房准备一顿晚宴招待赵公公。 于公于私,赵公公为人都还算不错,况且又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儿时曾受过他许多照顾。 几年不见,赵公公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他以为这趟难免会遭到奉阳王的刁难,毕竟他很清楚皇上会让他来当说客,实在也是对奉阳王没辙才出这下下之策,没想到自己会被奉为上宾热情招待,自然是受宠若惊,感激得涕泪纵横。 席间,一老一少聊起当年往事,讲到动容处,赵公公还抹了两把老泪。 先皇驾崩得早,没多久,皇太后和蓉太贵妃也都跟着去了。 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登基称帝,适逢七皇子外戚擅权,又赶上关外匈奴作乱,内忧外患是一样接着一样来。 幸好,先皇在临终之前,将太子托付给最信任的几个大臣,在他们的努力下,江山算是勉强保住了,可还有很多事需要巩固。 那段日子情势艰难,比皇上小四岁的九王爷每日看着朝廷动荡、兄长忧愁,遂自动请缨参军。 临行前一晚,两兄弟还抱在一起痛哭。 九王爷说:“皇兄,这江山,臣弟一定拼了命的帮你保住。” 皇上说:“祺弟,这江山若真能稳固下来,有朕的一半,就有你的一半。” 几年苦战,大殷的将士们终于将天下平定下来。 不负当年誓言,大战结束,在论功行赏时,皇上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封九王爷为平肩王,共同治理天下,可是被九王爷拒绝了。 一顿饭下来,赵公公记忆犹新的讲述起这段过往,末了还是老话一句,希望王爷能尽早成亲,早生贵子,为奉阳王府开枝散叶。 此刻月正圆,后花园的石桌上,各色酒菜已用了大半。 殷煜祺一边漫不经心的喝酒应付赵公公,一边用眼色余光往旁瞄去。 那该死的凤一笑,明明已经对她下达命令,让她想办法把赵公公搞定,可眼下饭菜都用得差不多了,却不见她露面。 哼!如果她敢阳奉阴违,就让她瞧瞧他是如何惩罚不听话的奴才。 他心底正盘算着各种折腾人的招数,就听正念絮个不停的赵公公大叫了一声。 “哎呀,那是什么?” 顺着赵公公的目光望去,他只见花园一角,站着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脸色白得吓人,一对瞳眸以及嘴角还冒着殷红的鲜血。 赵公公吓得手一抖,杯子落地,发出巨响。 殷煜祺还未答话,另一道声音已经响起,“这是怎么啦?哎哟,赵公公您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定睛一瞧,捧着两盘菜走过来的,正是一身丫环打扮的凤一笑。 他正想开口问那披头散发的“女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她朝他使了一记眼色。 殷煜祺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这事有蹊跷,当即便不再讲话。 而此刻的赵公公,正因那“女鬼”吓得魂不附体,颤着手指向了那边,“王爷您看,那……有个女鬼……” 不等殷煜祺回答,凤一笑顺着赵公公比的方向看了好半晌,道:“赵公公您是不是喝多了?没看到呀,怎么有鬼?” 闻言,赵公公原就苍白的脸色吓得更加难看。 “王爷,这位姑娘,难道你们没看到那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女鬼吗?” 凤一笑又作势望了半晌,然后瞅向自家主子,“王爷,您可有看到吗?” 端着酒杯的殷煜祺,神色镇定地摇摇头。 “本王什么都没看到。”想了想,他又说,“赵公公,您该不是旅途劳顿,所以出现幻觉了吧?” 赵公公连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待再睁开双眼时,他发现原本女鬼站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了。 他有些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自主自语道:“莫非是我真的老眼昏花,出现幻觉了?” 凤一笑细心地为两人重新斟了酒。 “来,先喝杯酒压压惊。公公,您可不要自己吓自己,年纪大了,身体是禁不起这种折腾的。” 正说着,岳谦一脸正色的走了过来,在王爷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殷煜祺原本平淡无波的脸色突然沉下,“此事当真?” 岳谦点头,小声道:“还望王爷定夺。” 他立刻起身,对赵公公打声招呼,“本王府里有急事需要处理,暂时失陪,赵公公自己慢用。” 赵公公连忙起身应承,“王爷有事先请。” 待殷煜祺和岳谦离开后,赵公公还在心里嘀咕,这王府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奉阳王怎么走得那么急? 正想着,眼前一道白影掠过,只见刚刚消失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再次出现。 赵公公吓得尖叫,急吼吼站起身,躲到凤一笑身后。“鬼……鬼啊!” 她故作吃惊,“公公,您该不是又出现幻觉了吧?” “真的有鬼,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 “可是,我真的看不到啊……”说着,她突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莫非是当年……” 赵公公急问:“当然什么?” 凤一笑用力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姑娘,你有事可不要瞒着我,这奉阳王府当年到底出过何事?” 见他一脸急切,她在他耳边神秘兮兮的道:“不瞒公公,咱们王府在两年前,有个女子曾吊死在那棵大树上。” “什么?!” “公公,您刚刚说有鬼,请问那鬼是不是身穿白衣、披头散发、七窍流血?” 他忙不迭地点头。 “果然冤魂不散,冤魂不散啊。”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府里莫非真的有鬼?”赵公公急问。 “有鬼没鬼我是不知道,但是当年我进府时,听一个洗衣婆子跟我说过,王爷曾在府里养了一个侍妾名叫娟儿。她在伺候过王爷几次之后,便想方设法要王爷娶她为妃。” “可她出身低微,王爷哪可能同意,又适逢有个媒婆替王爷说亲,据说对方是个姓李的官家千金,无论学识还是才貌都是上上之选。” “得知此事之后,娟儿便寻了个机会将李家千金害死,王爷一怒之下赐了鸠酒一杯,把娟儿毒死了。” 话说至此,凤一笑又故作神秘的道:“我听洗衣婆子说,娟儿临死前曾下了毒咒,要所有替王爷说亲的人都不得好死,果然没过多久,当初向王爷说亲的那个媒婆就被发现无缘无故死在家里的床上。” 闻言,赵公公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冒出冷汗,嘴里还咕哝,“难道说,我之所以能看到那女鬼,是因为……她想害死我?” 凤一笑叹了口气,“这也是王爷为何多年不纳妃的原因之一。唉,说起来,王爷也真是可怜,怎么就让个女鬼给缠上了呢?虽说娟儿死得冤,可也不能把上门提亲的人都给活活害死吧……” 正说着,就听砰的一声,吓得瑟瑟发抖的赵公公终于很没出息的晕死过去。 隔天清晨,赵公公便派人收拾行装,连客套话也忘了说上一句,便急匆匆地带着随行人马,离开了奉阳。 原本以为还要和赵公公周旋一阵子的殷煜祺,意外事情竟然解决得如此顺利。 后来他才知道,当晚那女鬼是珠儿所扮,而岳谦之所以在紧要关头把他找走,也是凤一笑事先安排的。 尽管珠儿和岳谦一开始都觉得她提出来的这个方法阴损至极,不想配合,可为了让王爷不被逼婚,两人还是勉强答应。 “虽然你这个方法奏效,可赵公公毕竟是老人家,若是真吓出个好歹,你可就害死一条人命了。” 事后,殷煜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把凤一笑揪到面前狠狠教训一顿。 况且,她编的那是什么烂借口? 不但污蔑他堂堂奉阳王乱玩女人,还把他说得无情无义,真是罪该万死! 一旦赵公公回宫之后,和皇兄说起这件事,他的一世英名…… 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把凤一笑吊起来痛揍一顿。 可当他绷着俊脸对她横眉竖目时,那丫头竟不怕死的一脸嘻皮笑脸的模样。 “是王爷让我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赵公公赶走的,之前您可没说不能用恐吓的法子,现在又担心我吓到老人家,当初我怎么没看出来,王爷您还有尊老爱幼的慈悲心?” “莫非在你眼里,本王是个没有慈悲心的奸佞之徒?” 凤一笑立刻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抖,像受气小媳妇一样垮着肩,委屈道:“从我见到王爷那刻起,王爷就三不五时的威胁要打我板子。说实话,王爷您在奴婢心目中的形象,还真的满可怕的。” 她可怜兮兮的捂着屁股,哭丧着脸继续埋怨,“虽然我不知道王爷为何对我的屁股如此眷恋,但随便杖责下人的主子,可不是好主子。” 明知道这丫头是故意在他面前耍宝,殷煜祺还是被她装出来的委屈样子气得直想揍她屁股。 天底下再没有比她更会演戏的人,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见情势不对,便马上扮起无辜小白兔。 他哼笑一声,“本王打不打你屁股,和本王是不是一个好主子毫无关系。但如此你一定要把自己的屁股和本王的名声扯到一起,本王也拿你无可奈何。不过让本王好奇的是,你三番两次在本王面前提到自己的屁股,莫非是想用自己的屁股来勾引本王?” 脸微微红了几分,她哀怨的嘟了嘟嘴,“王爷,您调戏奴婢。” 殷煜祺差点被她的指控气得内伤。他调戏她?何时发生的事? 凤一笑却煞有其事的捂着双臀,涨红小脸,“奴婢可是黄花闺女,王爷再没事拿奴婢可爱、挺翘迷人的小屁股作文章,奴婢就不要活了啦!” 说完,还学戏里那些害羞丫头踩了踩脚,一脸娇羞的跑了出去。 殷煜祺无语的愣在当场。 如果刚刚当着他的面跑出去的丫头是珠儿,或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让他感觉到突兀,可当那个人变成凤一笑时,怎么就那么诡异呢? 凤一笑是在珠儿满含哀怨的目光中,被自家主子拎进这辆豪华马车里的。 大清早才刚起床没多久,她就受到殷煜祺的传唤。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当她踏进王爷房里,就见桌上摆了好几个装满酒菜的大食盒。 接着,殷煜祺面无表情的下了道命令,她便认命拎起那几个大食盒,随他走出大门。 临出门时,珠儿百般不甘愿的在她耳边一直唠叨,说往年都是她陪王爷去给张将军上坟的,可今年王爷却用不着她了。 凤一笑说:“大脚姐姐,其实我并不想和你抢差事,可谁让我比你聪明、比你伶俐、比你讨王爷欢心呢?我也不想整日霸占着王爷让他对我刮目相看,可是没办法啊,在王爷的心目中,我凤一笑的地位实在是太重要……” 还没等她把珠儿气翻,已经听不下去的殷煜祺便扯着她的后衣领,非常粗暴的把她拎进马车里。 凤一笑龇牙咧嘴的揉着被摔疼的屁股,一边还小声抱怨王爷不懂怜香惜玉、动作粗蛮、脾气不好。 懒得理会她的碎碎念,殷煜祺吩咐车夫出发,并顺手撩下轿帘,冷眼瞪了她一记。 “别以为本王让你顶替珠儿的差事是对你另眼相看,王府后山地势险峻,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珠儿毕竟是个娇嫩的丫头,伤着、吓着总是不好。” 凤一笑听了立刻拉下脸来,“大脚姐姐是个娇嫩丫头,我就不是了?王爷您身为主子的,怎能厚此薄彼,不一视同仁呢?” 他哼笑一声,“你一个猪倌出身的粗使丫头,平日又经常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就算你真被毒蛇猛兽吞了、吃了,本王还要烧香感谢老天爷终于把你这祸害给收了呢。” “所以王爷您之所以把我带上,其实是想拿我当肉盾,一旦有毒蛇猛兽袭击,就把我当食物丢出去,来保住王爷这条……尊贵的命?” 这丫头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殷煜祺没好气的白她一眼,“若是能用你的命来保住本王的,倒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哀怨的撇撇嘴,小声道:“王爷,我生气!” 他挑眉,“你气什么?” “之前您明明调戏过人家,现在又翻脸无情,急着把我带到后山去送死。” 听着她的指控,他蹙着眉头,“本王何时调戏你了?” “怎么没有?”她一本正经的扬起下巴,“您之前明明一直觊觎人家的屁股来着。” 被她的话气得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他狠狠剜了她一记眼刀。这该死的凤一笑牙尖嘴利、口没遮拦的,他若再和她继续斗嘴,倒是有失了自己的身分。 闭目养神,他决定不再搭理她。 凤一笑在他耳边又唠叨几句,见他没反应,便有些无趣。 没一会,她就窜到车外和车夫瞎扯淡去了。 后山离奉阳王府本就有一段路程,再加上山路难走,所以马车行进的速度非常缓慢。 闭眼了一会,殷煜祺就听到车外伟来凤一笑咯咯的笑声,显然她和车夫聊得正开心。 那车夫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很会说话,和凤一笑才聊上三句便觉投机,有说不完的话题。听着两人谈天说地,聊得好乐,殷煜祺心底隐隐生出几分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嫉妒什么?总之,就是见不得凤一笑那死丫头和别人这么亲近。 这感觉很奇妙,奇妙到他无从解释。 好不容易在颠簸了一阵之后,马车来到狭窄山道前,无法继续前进了,得靠步行了。 凤一笑这才发现自己被带来这里的真正用途。原本王爷是要她来拎东西的! 食盒里装得满满的,颇有份量,王爷尊贵之躯,怎么可能亲自提着这些东西? 而车夫也要在这里看着马车,所以不能跟着上去,这下苦差事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山路很陡峭,两旁杂草丛生,不时有奇怪虫蚁出没,吓得凤一笑尖叫连连。 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殷煜祺总算心理有点平衡。 尤其是见她左右两手持着四个大食盒,一路走来,挥汗如雨。 他自幼习武,脚踏山路却如履平地,此刻见她大汗淋漓,便忍不住调侃,“听说北方姑娘比南方姑娘的力气大,而且你在王府做杂役也有一段时日,怎么体力竟如此不济?” 凤一笑气喘吁吁道:“谁规定北方的姑娘就一定要比南方姑娘的力气大?真正力气大的,是那些在田里干过活的。在村子发大水之前,我们家是靠打铁维生,我从小到大可都没下田干过活。” 听她聊起自己的事,殷煜祺倒是有几分好奇。 两人边走边聊,一时间气氛倒也热络。 “临州离临安很近,也就百十里路程。都说临安出了位才貌双全、武功高强的御剑公子,你们北边的姑娘崇拜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恨不能嫁给他做娘子。” 闻言,凤一笑顿时来了精神,“原来王爷对御剑公子也有所耳闻?说起御剑公子,真是谪仙般的人物,既俊俏又潇洒,年纪轻轻却将御剑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北方姑娘提起御剑公子,哪个不竖起大拇指?若真能嫁进御剑山庄当少夫人,那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你可曾想过嫁给他?” 凤一笑脸一红,露出几分娇羞,扭扭捏捏的点头,“自然是想过的。” 见她露出小女儿般的娇态,殷煜祺心底真是气闷无比。 虽说,他并未把御剑公子放在眼里,也对世人拿两人做比较颇不以为然,但一较高低时,潜意识里还是有着几分虚荣心在作祟。 况且,这该死的凤一笑居然想嫁给那小子为妻! 想到这里,他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加快脚步,像是故意要甩开身后的臭丫头。 可怜凤一笑手里提了四个食盒,见他突然疾步奔前,只好匆忙追上。结果,他越走越快,她追不上,急得在后面直嚷嚷,让他走慢点。 殷煜祺懒得理她,却听身后传来尖叫。回头时,竟看到那丫头狼狈的摔倒在草丛里。 为免食盒散落,她只能像乌龟一样四肢趴在地上,不敢妄动。 见她模样如此狼狈,殷煜祺心底的气也消了大半。 他走了回来,一把将她提起,嘴里还恨铁不成钢的训了几句。 满脸哀怨,凤一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低着脑袋,像个受委屈的媳妇一样跟在他屁股后继续走。 殷煜祺觉得自己刚刚的脾气有些大了,心中歉疚,便主动接过两个食盒帮她分担。 见他心情好转,她立刻化身小麻雀,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又说个没完。 两人边走边聊,没过一会,便看到山头上有座墓碑,四周已经长满杂草。殷煜祺见状,便上前将杂草一一拔除。 凤一笑尾随而至,看到墓碑上刻着死者的名字叫张龙,墓碑是四年前立的,这人死时才不过二十二岁。 殷煜祺仔细的将碑旁的杂草拔光,忍不住对她说:“躺在里面的,是和本王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当年淮安一战,敌军将领诡计多端,陷本王于危难之中,若不是张龙挺身相救,如今躺在这地底下的,就是本王了。” 说着,他从食盒里拿出酒菜,一一摆到墓碑前,叹了口长气,“他临终之前,拜托本王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弟弟张虎,可他弟弟却是个不争气的……” 说到这里,又对御剑公子产生几分怨怼。 张龙的弟弟张虎曾就任军中要职,可半年前却离奇失踪,他派人查到的线索,显示这件事和临安名妓苏小婉有关。 可当他赶往临安时,却遭御剑公子破坏好事,将她劫走。 殷煜祺一边回忆着往事,一边替死去的兄弟上香。 时值晚春,阳光刺眼,山顶的风又大,两旁草丛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这时,凤一笑眼角余光扫到一条通体发黄的饭匙倩。那蛇大约长三尺余,双眼发出幽幽绿光,舌信一吐一缩的,非常骇人。 在此同时,殷煜祺也感应到一股危险。 当他不经意看到那条饭匙倩时,本能的就想出手攻击。 可那蛇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凤一笑眼一眯,口中低喊小心,就一头向着他扑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殷煜祺只觉颊边生起一股怪风,下一刻,整个人便被她推倒。 那蛇扑了个空,立刻敏捷地反身继续进攻。 但他已经逮到出手的先机,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一掌劈向蛇头,那蛇受了巨大的外力,顿时晕死过去。 殷煜祺急忙回身,担忧大喊,“你有没有受伤?” 刚刚若不是她及时将他推开,恐怕现在他已经身中剧毒。直到现在,他都还心有余悸,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眼泪汪汪的揉着自己的脚踝,凤一笑小声道:“扭到脚了。”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检查了遍,发现她没被蛇咬到,真的只是扭伤脚,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丫头三不五时将他气个半死,可刚才她奋不顾身救他的情景,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 心情复杂,他开口欲说些什么,就听凤一笑先抢白道:“王爷,您可千万别谢我,要谢我,我可不好意思向您讨赏钱了。” 他心底刚刚生起一股感谢之情,就被她这话硬生生给浇熄。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欠教训? 虽然很想骂她一顿,可眼下她为救自己受伤,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在返回马车的路上,凤一笑心安理得的趴在自家主子的背上,双手还死死巴着人家的脖子。 “也不知道我祖上到底积了什么德?竟让堂堂奉阳王纡尊降贵背我下山。这背真宽厚,味道真好闻,王爷啊,您都用啥香料洗澡,身上真香。” 说着,还不知羞的在殷煜祺的后颈处用力嗅了两下。 嗅完,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脸,她又顺手捏了两把,叹道:“哎呀,这皮肤真光滑,皇家子弟与咱们小老百姓就是不一样,连脸都这么好摸,再摸两把。” “凤一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本王?” 这一吼,女人的手立刻老实了,只是依旧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双腿更是用力夹着他的腰,小脸还不客气的越过他的脖颈挥到他耳边,软绵绵的道:“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完,冲着他做了个大鬼脸,语气中根本没有半点畏惧。 这该死的臭丫头! 虽然很想把色胆包天的凤一笑吊起来揍一顿,可眼看她为了救自己而扭伤了脚踝,那脚踝甚至还肿成一个大馒头时,殷煜祺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回府后,他便召来驻王府的老太医替她看伤势。他早期为旧创所苦,这名太医是皇上特地指派给他的,医术非常高明。 查看了下凤一笑的伤势后,老太医差人煮了碗药汤,当着王爷的面让受伤的丫头服下,然后翻出一瓶止血化瘀的药膏,吩咐她每隔三个时辰便要涂上一回,不出三天,脚伤肯定能痊愈。 待老太医离开,殷煜祺担心她偷懒马虎,特别叮咛,“记住,每隔三个时辰就涂一回,你若忘了,看本王不治你个抗命之罪。” 躺在床上直吐舌的凤一笑,还没从刚刚那碗汤药的苦劲中缓过神来。要不是王爷盯着她喝药,她是死也不肯喝下那碗苦死人的东西。 一旁伺候的珠儿见她脚踝肿成大馒头似的,在替她上药时,忍不住幸灾乐祸,“这才真是夕阳照王府,背回一姑娘,金莲只三寸,横量加横量啊。” 闻言,凤一笑立刻扯住殷煜祺的手臂,不客气的指着珠儿,“王爷,她欺负你的救命恩人,快把她拖出去打板子。” 他刚捏了她的脸一把,“还是你先把你自己的屁股看好吧,整天惹主子生气的奴才,不是好奴才。” “就是就是!”珠儿跟着起闹,顺手又在她的肿脚踝上按了一把。 凤一笑顿时痛得眼泪汪汪,夸张的发出猪叫般的惨叫声。 虽然明知道她是装的,殷煜祺还是心疼了一把,瞪了贴身丫环一眼,“你怎么粗手粗脚的?” 珠儿委屈得真嘟嘴,却不敢和主子回嘴,只能哀怨的瞪了她一眼。 殷煜祺不放心的又交代几句,吩咐珠儿好好照顾凤一笑之后,才因为府里有公务要处理,磨磨蹭蹭的走了。 晚膳前,他想起那条被他一掌劈昏的饭匙倩。当时那蛇并未被他打死,而是打晕装在食盒里带回来。 由于蛇本身有很多药用价值,他便吩咐岳谦将蛇胆取出留做泡药酒用。 “那蛇有剧毒,让厨房的人在取胆时小心点,别给咬了。” 岳谦一怔,不解道:“王爷,那蛇的牙齿不是已经被您打断了吗?” “什么?” 殷煜祺也愣了一下。他的确定是一掌将蛇劈晕过去,可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并未碰到蛇牙。 然而岳谦却说,蛇牙几乎全断,那饭题倩嘴里鲜血淋漓,显然是刚刚被打断不久。 他不信,便跑到厨房去看。 果然,那饭匙倩的牙齿都掉光了,几乎已经失去伤人的能力。 他不禁回想当时的情景,在他感觉到危险时,颊边似乎出现一阵怪风,那风非常迅速,好像有什么在眼前飞过,可速度之快让他几乎捕捉不到。 接下来,他就被凤一笑扑倒,后来才将饭匙倩打晕。 当时山上只有他们两人,他肯定蛇牙不是自己打落的,那么会是谁? 难道……将蛇牙打断的是凤一笑? 可她只是府里的一个丫头,也没看出她身怀武功,如果她真会武功,上山时又怎会累成那副没出息的德行? 想到这里,他渐渐陷入迷惘,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 虽然才时值晚春,可天气却热得不行,到了傍晚,夕阳像火球一样挂在天边,府里的下人都在嚷着天热难当,烦躁异常。 在喝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之后,殷煜祺想了想,便让珠儿再准备一碗,亲自送到凤一笑的房里。 她住的下人房通风还算不错,房里干净透气,床上的被褥虽不是细滑的锦被,盖起来也是松软舒服。 殷煜祺对下人向来大方,不但月奉比其他大户人家多出几倍,就连在吃穿用度上也是非常优渥,让每个来府里当差的人都感到满意。 凤一笑刚用过晚膳,此时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 天热,她脚上涂药膏又不能洗澡,只能忍着大汗淋漓,一个劲的拿着扇子搧风。 看到殷煜祺亲自端着冰镇酸梅汤给自己送来,顿时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王爷还记挂着奴婢是您的救命恩人,不会把奴婢一个人抛在这里不闻不问。哎呀,离好远就闻到酸梅汤的味道,王爷真是菩萨心肠,佛祖再世……” 还没等好歌功颂德完,殷煜祺脸上挂着善恶不明的笑意朝她靠近。 “本王一向体恤下人,尤其你还救了本王一条性命,如今受伤躺在床上,本王自然会好好报答你。” 说着,他坐到床前,慢条斯理的将碗盖掀开,取过汤匙。 他亲自舀了一匙递到她嘴边,“来,张口,本王亲自喂你喝。” 凤一笑被他斯文有礼的微笑搞得浑身不自在,“王……王爷,奴婢怎么好意思让您纡尊降贵的来伺候我,这汤我自己喝就好……” “那怎么行?本王会过意不去的!” “王爷若真想报答奴婢的救命之恩,不如多赏奴婢点金银财宝。” “本王就偏要亲自喂你喝汤……” 他将一碗酸梅汤牢牢端在手中,汤里除了酸梅之外,还有王府地窖里珍藏的冰碴。 殷煜祺坚持喂她喝汤其实另有所图,他有意测试凤一笑是否真有武功,心里盘算着,准备将酸梅汤不慎洒在她身上。习武之人一旦遇到危险,都会本能的躲避,如果他将这碗酸梅汤洒往她的身上,她必然会下意识做出反应。 结果,当他假装没拿稳,故意将整碗酸梅汤倒在她身上时,凤一笑被冰得哇哇大叫,如离了水的鱼儿般在床上蹦跳不止。 她一边拍着身上的酸梅和冰碴,一边哀怨大喊,“王爷是尊贵之躯,从小养尊处优,这服侍人的差事可不是谁都做得来……哎哟,真是冷死我了!虽然这天热得要死,可我也不想用酸梅汤洗澡啊。” 听她叽哩呱啦一大串,殷煜祺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刚刚酸梅汤翻倒时,她根本没有躲,而且被泼湿之后,也只是动作笨拙的在那挣扎乱动,连受伤的脚踝都差点再次扭到。 难道他猜错了,她根本不会武功? 那么蛇牙究竟是谁打断的? 殷煜祺心底疑云丛生,眼角却不经意瞥见,她濡湿的薄衫此刻正服贴在她胸口上,将她胸前的曲线展露无遗。 顾不得多想,他掏出帕子想帮她擦拭,手指却不经意碰到她浑圆的胸脯,那地方非常柔软,再加上沾了水的滑润布料,手感更是怡人。 心底微跳,一股说不上来的渴望迫使他想要将眼前人扑倒。 凤一笑见他瞳孔瞬间转幽黯,眼底露出欲望的光芒,当下便停止了不断挣扎的动作。殊不知,她一动不动的模样,再加上天热,额上渗出的几滴薄汗,看在殷煜祺眼里,竟是那般魅惑迷人。 控制不住心底那浮躁的感觉,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住她微微翘起的唇瓣,感觉到她柔软身子的微微挣扎,更激起他心头的欲望。 直到外面传来下人小声交谈的声音,他才慢慢停下动作,把她搂在怀里摒着呼吸不吭声。 等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牵起一记邪笑,“本王刚刚调戏你,你怎么不大喊救命?” 凤一笑仰着脸,小声回道:“在这王府里,您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就算被王爷调戏,真正呼声的也是您而不是我。” “你还真是个不知羞的丫头。” 嘿嘿一笑,趁殷煜祺不备,她亲了他俊俏的脸颊一下,“要怕羞,又怎能调戏到王爷您?” “你……” 殷煜祺没料到她竟胆大到敢偷吻自己,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过被她小嘴亲过的地方,湿湿润润、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但被一个丫头调戏,堂堂王爷的面子自然挂不住。 他便趁她不备拍她屁股一把,暗骂一声,“你个恶婢,早晚有一日,本王会寻个机会狠狠修理你一顿。” 第四章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哎呀,王爷您不但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还写得一手好字,瞧这字虎虎生风、苍劲有力,恐怕这世上再无像王爷这般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之人了……” “凤一笑,别以为你狂拍本王马屁,本王就会容忍你平日的不分尊卑,以下犯上。” 正拿着剪子修剪花木的凤一笑闻言,非常不满的撇撇嘴说:“王爷,奴婢是句句肺腑之言,绝对没有拍您马屁的意思。还有,奴婢要澄清王爷刚刚对奴婢的误解,奴婢绝对没有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奴婢从来都视王爷为再生父母、今世佛祖,奴婢……” “行了行了,本王最讨厌听你那套花言巧语,你有拍本王马屁的工夫,不如好好照顾本王的蓝姬。虽说之前你在后山救过本王一命,但一事归一事,若蓝姬被你养死了,你就该好好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王爷,您真偏心,为了蓝姬,居然这般恐吓奴婢,您再这样,奴婢可是会吃醋的。” 殷煜祺好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吃蓝姬的醋?” “哟,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莫非您忘了,前几日您捧着冰镇酸梅汤跑到我房里,对奴婢又亲又摸,若不是当时门外有人……”说到这里,她还露出一个娇羞的表情,“您说不定会对奴婢做出什么事来呢。” “为何本王突然有种被讹诈的感觉?” “奴婢不敢。” “本王很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你凤一笑不敢的。” “王爷您又冤枉我……” “真是个爱耍嘴皮子的刁奴。” 看她一脸春风得意,他冷哼一声。明明胆大妄为地调戏了他,竟敢装出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越想就越呢不得把她捉到怀里惩罚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嘴。 不过听她将他刚写好的诗词念得抑扬顿挫,韵味十足,倒勾起他几分兴致。 “本王倒没想到你居然识字。” “王爷忘了,我奶奶嫁进凤家之前是读过书的富家千金,小时候奶奶不但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典故,还教我作画习字。虽然不敢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比起那些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姑娘,我也堪称是才女一个呢。” 被她那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殷煜祺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过来,写几个字,让本王瞧瞧你这半调子才女究竟有几分本事。” “那多不好意思,虽说我识得几个大字,但和王爷这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出口成章的人物比起来,我凤一笑可不敢关公面前耍大刀。” “少啰唆,本王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王爷,您真粗鲁,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嘴里虽然嚷着,但她可不敢马虎,用衣摆擦了擦手,这才挨近桌边。 一接过他递来的毛笔,她便忍不住道:“玉体通透,笔毛柔软饱满,笔身雕着山水画,果然好笔配好人。” 读了一会,她挥眉深思片刻,便认真的用笔尖芜了芜墨汁,有模有样的在纸上写下一首古诗。 春秋满四泽, 夏云多奇峰, 秋月扬明辉, 冬岭秀孤松。 写完,她轻轻将毛笔放下,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赞赏两句。 殷煜祺原本还期待能看到她写出一手好字,结果眼下这诗句的确不凡,可短短二十个字却被她写得歪七扭八,丑不堪言。 见他敛起眉头,凤一笑一本正经的问:“王爷您瞧我这字写得如何?” 未等他答话,她便绷起面孔,努力学着他的模样,压低嗓音道:“嗯,甚好甚好,此女果然并非池中之物,当真令本王刮目相看,该赏该赏。” 不理会他吃惊的表情,她又恢复本来声音,忙向他微微施一礼,“谢王爷夸奖,不知道王爷要赏奴婢什么好东西?” “看你每日悉心照料蓝姬,又救本王于蛇口之下,今日又写出一手惊世好字,本王就赏你一顿丰盛晚膳好了。”她学着殷煜祺的声音把话说完,是时肚子里应景的传来咕噜声响。 一直没吭声的殷煜祺被她逗得出声而笑,忍不住吃力带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你这丫头,连本王都敢戏弄,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凤一笑可怜兮兮的揉着肚子,“可是王爷,人家现在真的很饿。” 她的声音软糯、表情可爱,纵然堂堂奉阳王是铁打的心,也被她撩拨得心头荡漾,久久不能自己。 刘福宝是奉阳王府厨房里的一个小杂役,今年十五岁,父母双亡,六亲无靠,他从小被王府大厨刘万三收为义子拉拔长大。 自从凤一笑进王府当猪倌之后,和他之间的关系最为亲密,她刚进王府的那段日子,觉得她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刘福宝常偷塞一些点心给她吃。久了,两人也就变成了朋友。 这日,刘福宝被他义父派出王府采购,适逢也是凤一笑每月一日的例假,两人便结伴出王府,在奉阳城东游西逛,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晌午时分,两人都累得不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凤一笑想起奉阳城西有个张老头卖的煎饼特别好吃,便拉着刘福宝准备找张老头烙两张煎饼一饱口福。 王府伙食虽然不错,可凤一笑是个贪嘴的丫头,每次出府,总要在城里吃些好吃的。 那卖煎饼的张老头刘福宝也认得,虽已近近七旬,身子却非常硬朗。每次两人去张老头那吃煎饼,一笑姐都会逗那老头几句,张老头一开心,便常给他们多打颗鸡蛋,或是多放些醋。 又累又饿的两人好不容易来到城西,一心想着今儿个要多买一份煎饼带回府去吃的凤一笑,却发现原本张老头摆摊的地方居然变成一幢豪华酒楼。扁额上清清楚楚写着“福满楼”三个大字。 “一笑姐,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怎么和两个月前有些不一样?” 刘福宝傻傻的看着眼前这幢豪华酒楼。 凤一笑也站在那里张望半天,满脸不解的道:“两个月前,我倒是不曾听张老头说这里要开酒楼,莫非张老头摆摊的地方被人给占了?” 这时,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婆婆走过来,小声向两人询问。 “姑娘啊,你们要找的张老头,是不是几个月前在这里摆煎饼摊的那个张老头呀?” 她立刻点头,“婆婆,您认识张老头?” “唉!”老婆婆重叹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手,“别找了,张老头两个月前,让人硬生生给打断一条腿!” “啥?!” 听到这话,凤一笑和刘福宝立刻惊叫起来。 老婆婆小声道:“当时在这条街摆摊的一票小贩,几乎都被福满楼的老板给赶走,张老头是个牛脾气的人,就和人家杠上了,结果那天就被人打断腿,如今还躺在家里不能下床。” 正说着,就见一顶轿子在福满楼门前停下,轿子里走出来一个五十岁上下,财大气粗的男人。 他留着两撇八字胡,手中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把象牙玉骨扇,腰间挂满价值连城的美玉。身上一层层的衣服看得出料子极佳,不过五颜六色的,衬得他像颗会走路的花粽子。 福满楼的伙计见状,连忙一抖手中的抹布,堆着满脸笑容,讨好地跑出来。 “哎哟,这不是金爷吗?您老今儿个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我们掌柜的前天还念着您,最近是不是不在咱们这奉阳城发财,跑到别的地方游山玩水去了?没想到果然把金爷给念来了,您快里边请。” 就像看到自己的亲爹,那伙计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热情地把那人请进酒楼。 见福满楼里出来了人,老婆婆便吓得转身就走,拦都拦不住。 凤一笑也没去追,思忖一番,迈开脚步就向酒楼走去。 结果脚丫子还没踏进酒楼,另一名伙计就臭着脸把她挡在门外。 “出去出去,你当这是你们家后院的菜园说进就进呐?身上有银子吗?看你这一身的寒酸相,也想来我们福满楼吃饭?”说着,大拇指比了比不远处一个红色牌子,“瞧见没,没有一百两银子,就甭想踏进福满楼一步,这是咱们楼里的规矩。” 被挡到门外的凤一笑立刻不悦了,“我说这位小哥,你们开酒楼的怎么还挑客人?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那小伙计拿白眼扫了她一圈。这丫头虽然长得漂亮,身材又高挑修长,可她身上那套粗布衣裳以及脚上穿的草鞋,顿时就把她的身家揭得一清二楚。 哼笑一声,伙计用一种非常瞧不起她的口吻道:“哪来的野丫头也敢在福满楼撒野?告诉你,我们老板可是大有来头,就连当今皇上来了,都得给我们老板三分薄面。” 凤一笑一听乐了,扯着他问:“莫非这福满楼还是皇亲国戚开的?” 那伙计下巴立刻扬得老高,“那是自然,我们老板可是赫赫有名的钱大海。” 正说着,就见又一顶轿子过来,他急忙把她推到一边,奉上谄媚的笑容,招呼客人去了。 还想找他理论的凤一笑被刘福宝一把扯住,“一笑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可我还没吃到张老头的煎饼。” 朝她使了记眼色,刘福宝把她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后道:“刚刚我听那伙计提到钱大海,一笑姐,你知道钱大海是什么人吗?” 她哼了声,“我只听过胖大海,至于钱大海是什么东西,我还真不知道。” 刘福宝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小声的说:“你老家在临州,不知道钱大海是啥倒也不奇怪。这钱大海的确来头不小,他姐是贵妃,还替皇上生了两个皇子,如今钱贵妃正是得宠之际,所以钱大海才敢在奉阳城如此嚣张。” 说着,他叹了口长气。“张老头这事就算闹上官府,恐怕也无人敢受理。” 凤一笑挑眉,“这钱大海再怎么有本事,在这奉阳城里,难道还比得过咱们家王爷?” “唉,咱们王爷虽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可王爷平日极少出府。即使是出了府,地方官绅百姓,哪个不把王爷奉为上宾小心款待着?” “而且钱大海的欺上瞒下是出了名的,就算他横行霸道,也不会在王爷面前表现出来。正所谓官字下面两张口,王爷平时日理万机,哪有多余的闲工夫管这些琐事?” 她撇撇嘴,拉着刘福宝的衣袖道:“走,咱们瞧瞧那受了伤的张老头去。” “凤一笑,王爷的书房平日连我这个贴身丫环都不许随便出入,你一个小猪倌怎么三不五时的就往这钻?还有没有规矩了?” “哎哟,大脚姐姐今儿个心情似乎不佳,怎么一看到我就横眉竖目的……还有,我没随便往王爷书房钻,我找王爷可是有正经事的。” “就你一个小猪倌能有什么正经事找王爷?”珠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纠正道:“还有,别再叫我大脚姐姐,别忘了我比你还小两岁呢,谁是你姐姐,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叫你姐姐还不是尊敬你吗?要不以后我改口,叫你大脚妹妹?” “凤一笑,你怎么这么惹人厌呢?都说了别叫我大脚……人家的脚根本不大,我上回不就踹了你一下吗?又不痛,怎么记仇记到现在?” 两人在书房外吵个没完,书房里正钻研剑谱的殷煜祺严厉的咳了一声。“你们两个都皮痒了是吧?竟敢打扰本王读书。” 骂了句后,又喊,“珠儿,让凤一笑给本王滚进来。” 闻言,她顿时一乐,还挑衅地朝珠儿眨眨大眼,“瞧,王爷请我进去呢。” 珠儿哼了一声,“王爷明明说让你滚进去,几时说请了?” “滚进去这三个字,不是含着‘进去’两个字吗?至于那个请字,王爷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大脚姐姐你的脑筋真是不开通,难怪一辈子都是王爷的使唤丫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说着,不理会珠儿气得煞白的小脸,蹦蹦跳跳向书房走去。 殷煜祺的书房非常宽敞,有十几排落地大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据说这些书都是多年来收集到的宝贝。 来到书案前,凤一笑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安,嘻皮笑脸道:“王爷,奴婢滚进来了。” 仍旧是一袭月白色长袍的殷煜祺,头戴紫金盘龙冠,五官俊美,英气逼人,仅是坐在那里,就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瞥了凤一笑一眼,眸中流过几丝异彩,唇边漾起一道极不明显的笑容。“本王怎么不见你滚着进来?” “嘿嘿,王爷若想看杂耍,奉阳城里多得是,我凤一笑算个什么东西?就算真的滚进来,也不见得能博王爷一笑。” “哼,你一天不和本王耍上嘴皮子,似乎就不快活。行了,你刚刚说找本王有事,究竟是何事?” 凤一笑见他眼含春风,眉头尽展,听他说话语气又带着几分轻松,便知道他今日的心情不错。 确实是如此,蓝姬的果实已经长到快拳头大小,再过一阵子,就能熬汤食用,这教他怎能不开怀? 她立刻向前凑近几分,握起两个拳头,讨好地替他捶了几下肩膀。 “我说王爷,您整天待在书房中看书写字,腰酸了吧?腿痛了吧?来,我给您捶捶,这可是我们凤家祖传的手艺,一般人可是享受不到的哦。” 坐在椅子上享受她伺候的殷煜祺眯起眼,笑道:“你是打破了本王的花瓶,还是弄破了本王的字画?” “王爷何出此言?” “若不是闯了祸,你怎会无端端的跑到本王书房来献殷勤?算了,本王最近心情不错,就算你真的打破本王的宝贝,本王也会念在你把蓝姬照养得枝繁叶茂的份上,免去你这顿责罚。” 凤一笑继续讨好的替他捏肩膀,一边捏一边还出其不意地吃他豆腐。说起来,这男人根骨奇佳,身形瘦削结实,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让她很是喜欢。 手上动作着,她嘴上可也没闲下来,“王爷,虽说我当初是曾经在很不小心的情况下,弄坏您一幅百鸟朝凤图,可事后我不是修补得天衣无缝,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半点瑕疵吗?” “哼,可惜那幅百鸟朝凤图却被你用鸡粪给玷污了。” 每次想到这事,他就为之光火。 “王爷,这您就不懂了吧?这老百姓都知道龙和凤虽是吉祥物,但毕竟是存在传说中的神兽,是以世人总喜欢将蛇比作龙,鸡比作凤,所以我给您那幅百鸟朝凤图涂的鸡粪,其实就是凤粪啊。” “凤一笑,你可以再给我鬼扯淡一点!” 她立刻扁起嘴,委屈道:“王爷,您又凶我。” 殷煜祺拿她没辙,嘴上说不过她,打一顿又舍不得,可就这么由着她胡闹又有些不甘心。 话说,究竟是从何时起,他对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开始另眼相看的呢? 就连独自在书房里看书品茶,或是晚上就寝之前,他都会想知道这丫头到底在做些什么,有没有给他出乱子,或是又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 心里正恼着,就听身后的丫头小声道:“王爷,您整日待在这府里不无聊吗?您看今日天气正好,风和日丽,非常适合出门溜达溜达,活动一下筋骨,总在王府里憋着多无趣。” “那你有什么好提议?” 她立刻绕到他面前建议,“我觉得王爷不妨出门走走,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本王又不是皇帝,难道还要微服私访?” “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虽说您不是皇上,可您却是奉阳城的主人,全城百姓都是您的子民,难道王爷不想听听城中的老百姓,私下是怎么评论您的吗?” 殷煜祺好笑的看她一眼,“你这丫头又耍什么花样?” “奴婢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打死我也不敢对王爷耍花样啊,再说了……” “好了好了,反正今日天气的确不错,本王也有些日子没出府逛逛。既然你提起,那好,就让人去牵马备轿……” “唉,王爷,反正咱们王府离市集也近,不如王爷换身普通衣裳微服出访,这样那些百姓见了您才不会拘谨奉承,扰了您逛街的好兴致。” 殷煜祺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丫头背着他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想到打扮成寻常百姓的样子和这丫头并肩逛街游玩,倒让他产生几分兴趣。 当下使唤珠儿找来几套普通衣裳,又褪去平时穿的锦袍,摘下身上那堆名贵的配件。 换装完毕,虽然他与生俱来的贵气仍旧无法掩饰,但若遇到不长眼色的,恐怕还真看不出来他就是堂堂奉阳王。 珠儿得知他要带着凤一笑出门逛街,也想跟去。 可是殷煜祺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她的请求,让珠儿气红了眼,咬着手帕在背后直骂凤一笑阴险奸诈。 两人轻装出府,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 别看凤一笑平时没个正经样,出了王府之后,倒比他这奉阳城的主人更了解当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一会带他去吃路边的糖炒栗子,一会又拉他去手艺铺买小糖人。 自十四岁参军之后,殷煜祺经历最多的就是上战场杀敌。虽说这几年闲了下来,但也多留在王府中看书写字,再不就是在院里练剑法,强健身体。 就算偶尔出府,也都有乘马坐轿,有大批人马簇拥,满城百姓见了也纷纷磕头问安。 如今像个老百姓一样和凤一笑恣意在街头游逛,倒也觉得新鲜。 凤一笑非常风趣,出了府后,便一改平日那种刻意装出来的奴颜媚色模样,不时就拉着他看看这又玩玩那。 这让殷煜祺心底生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 他喜欢这样无拘无束、畅游于天地间的感觉,尤其是凤一笑与府里那些婢女不同。 她虽然时常装得一副卑微可怜的模样,可骨子里却隐隐藏着一股傲然霸气。 这一刻,两人就像相交多年的老友,又像成亲多年的老夫妻,手拉着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这份轻松快意,让殷煜祺几乎快主自己是个王爷,也几乎忘了凤一笑只是他府里的一个婢女。 两人逛了近两个时辰,他终于感觉到饥肠辘辘。“一笑,你饿了吗?” 此时的凤一笑手中提了好多战利品,脖子上还挂着一串大佛珠,这是两人刚刚去庙里上香,老住持赠送给她的礼物。 只不过,那佛珠奇大无比,每颗都相当于他一个拳头大小,圆圆黑黑的一颗颗,挂在她脖子上显得十分有趣。 再瞧她一张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额上全是细密的汗水。 凤一笑的皮肤并不像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姑娘那般白皙,那漂亮的蜜色,透着一股健康。 见她双颊酡红,唇瓣绽着一层亮亮的湿润,殷煜祺一时看得心痒难耐。 她累得直喘气,“王爷,我脚好痛,咱们找个地方歇歇脚,顺便吃点东西吧。哎哟,说起来,我也饿得肚里直打鼓,您听到了吗?咕噜直叫呢。” 殷煜祺被她装可怜的样子逗得直发笑,他掏出帕子帮她拭去额角的汗水,又好心的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几样。“前面那家酒楼规模似乎很大,我们就去那边吃好了。” 凤一笑得他照顾,顿时展眉一笑,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讨好道:“王爷真是个温柔又体贴的好男人。” 他疼宠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真是个贫嘴的丫头。” 两人说话之际,那酒楼已经近在眼前。 抬眼一看,殷煜祺有些诧异,“福满楼?本王在奉阳城住了这么久,还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莫非是新开的酒楼?” 见有客人上门,伙计立刻迎了出来,结果看到两人均是粗衣打扮,便有些瞧不起,当下也不和他们废话,便将那块写有“身上若无一百两银子,就别踏进店门一步”的红色牌子给立了起来。 殷煜祺一怔,脸色当即便沉下来,“怎么,意思是要客人上门前,先掂掂斤两看够不够格进去消费不成?” 那伙计冷哼一声,“这位客倌,你若是穷鬼,劝你走远点,这福满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猫都能进来的地方。” 殷煜祺从出生就是个天之骄子,走到哪都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何曾被叫成阿猫阿狗过? 他哼笑道:“我身上没银子,但我今日就想进这福满楼,你说该怎么办?” 那伙计一听,顿时不快了,“我说你这人,该不是想来我们福满楼找碴的吧?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钱大海钱老板,当今钱贵妃的亲弟弟,你得罪得起吗?告诉你,不想丢命的话赶紧滚蛋,别等着咱们老板过来赶人,那你可就得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了。” 凤一笑闻言,嚷道:“你这伙计怎么这样说话?就算你们老板是当今贵妃的弟弟,可别忘了咱们奉阳城的主人可是奉阳王,你们如此欺民霸市,心中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我们钱老板就是王法。告诉你,就算奉阳王来了这里,也得给咱们老板七分面子。” “按你这么说,堂堂奉阳王,岂不是要矮上那什么钱大海三分?”她撇了眼脸色铁青的殷煜祺,故意问。 “王爷再大,又怎么大得过皇上?还有,你再对我们老板不敬,可小心你这条贱命。” 被对方喝斥一声,凤一笑可怜兮兮地躲到殷煜祺身后,直拍胸口,“哎哟,人家好怕哟!” 她扯着他的衣袖,“咱们还是走吧,这地方没有王法了。连奉阳王也要对那什么钱大海卑躬屈膝,我等小老百姓岂不是要被剥皮抽筋、尸骨无存?” 殷煜祺还未出声,一顶八人抬大轿便来到福满楼门前。 几个轿夫恭恭敬敬的将轿帘拉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真谛出,虽然他年纪很轻,可身材却过度肥胖,一张脸像球一样圆滚滚的,两只小眼睛眯得就快要看不到缝。 他身穿一套绿锻锦袍,笨重的身体踏出轿门时,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刚刚还对两人出言不逊的伙计,见到了来人,顿时一脸奴相地迎过去,“老板……” 钱大海挺着圆肚,横了那伙计一眼,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便扫到不远处的殷煜祺。 当下表情就是一怔,他晃了晃脑袋,又用力拿胖胖的手指揉了揉眼睛。当他终于看清楚殷煜祺的长相之后,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大喊,“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了这情况,刚刚那大放厥词的伙计当场被吓晕过去。 胖嘟嘟的钱大海在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也吓得面色惨白,瑟缩直呼王爷饶命。 殷煜祺只冷笑一声,留下一句,“本王会彻查此事,若你真的欺民霸市,伤害无辜,就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走人。 忍笑忍得快要内伤的凤一笑急忙跟上,还不忘在他身后吹捧,“王爷果然英明神武、严明公正,我奉阳百姓得王爷护佑,那真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啊……” 正说着,就见殷煜祺阴恻恻的向她射来一记眼刀,随即顿下脚步,负手而立,表情非常不悦。 “凤一笑,你好大的胆子,今天之所以怂恿本王出府,故意引诱本王来城西,目的就是想骗本王办那个钱大海吧?” 被他一语言中,她倒没再像往日那般满嘴歪理、天花乱坠的替自己开脱,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他在前,乖乖认罪。 “奴婢的确利用王爷为奉阳百姓讨了个公道,若王爷觉得奴婢心怀叵测,罪该万死,尽管责罚就是,奴婢绝对不会在私下里怨恨王爷不明是非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真的不明是非,我也不敢说你什么。 殷煜祺又怎会听不出她的话中有话,当下气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见状,凤一笑赶忙向前几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扯着喉咙嚎道:“王爷,您可别为我一个小小的奴才气坏身子。您要打、要罚尽管动手便是,我知道自己还欠着您一堆板子呢,若王爷瞧我不顺眼,打我一顿便是,就算我真的被打得屁股开花、奄奄一息,不小心进了阴曹地府,也绝不会化为厉鬼向王爷讨债的。” 听了她这番话,殷煜祺更是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提起,他恨恨地捏了她双颊一记,骂道:“别装了,本王虽然气你对本王耍心眼,可你的初衷毕竟还是良善的。算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被本王发现你胆敢像今日这样算计本王……” 凤一笑急忙接口,“王爷您就打我板子。” 他终于被她调皮的模样逗笑,“死丫头,你是算准了本王舍不得是不是?” “嘿嘿,奴婢知道王爷疼我,虽然嘴里嚷着要打我板子,可真到了那个时候,王爷一定会心疼下不了手的。” “哼!你倒有自信。” “奴婢不是有自信,奴婢是明白王爷的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软。”说着,还奉上一脸讨好的笑容。 殷煜祺拿她没辙,也知道她的胆大根本就是让自己给惯出来的。 突然,他向前走了几步,又问道:“你为何知道那钱大海欺民霸市、胡作非为的?” “这件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第五章 凤一笑是被一阵香喷喷的美味从睡梦中给诱醒的,睁开眼,她就看到珠儿捧着一盘煎饼,在她的鼻子前晃来晃去。 她立刻坐起身来,一把抢过珠儿的手中的煎饼拿近鼻子使劲嗅了嗅,“嗯,正宗张老头所做的煎饼,味道真是香极了。”说着她抓起煎饼狼吞虎咽起来,东西一下肚,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好吃好吃!” 珠儿小脸凑到她面前,“就知道吃,你怎么就不问问这煎饼从何而来?” 顶着一头乱发,她向珠儿投去一记甜美的笑容,讨好的说:“自然是大脚姐姐想讨我欢心,特意出府买给我吃的。” “哼!我才没那么好心。”珠儿瞪她一眼,“这煎饼是王爷专程派人,去那卖煎饼的张老头家找他给你烙的。” 正狼吞虎咽的凤一笑听了,表情一顿,“王爷?” “前些日子,你不就是因为城西卖煎饼的张老头被钱恶霸打断一条腿,才诱骗王爷帮你打抱不平、为民除害吗?” “大脚姐姐你可别冤枉我,我不过是府里的一个奴才,哪有什么本事诱骗王爷出府?就算要出府,那也得王爷心甘情愿才是。” 她吃了口煎饼,又道:“至于那张老头,的确是怪可怜的,全家好几口人全靠他卖煎饼糊口度日,如今被钱恶霸打断一条腿,这和断了人家活路有什么区别?” “看不出来你平日里没个正经,这时候倒还满有正义感的。”珠儿白她一眼,看她吃得乱没形象,又不情不愿地给她倒了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喝口水,别把自己噎死了。” 接过水,凤一笑讨好地笑笑,“还是大脚姐姐疼我……” “呸!我只是按王爷的吩咐,为你把煎饼送过来而已。你可别不要脸,谁疼你啦。”一连串骂骂咧咧的说完,珠儿一扭身,不客气地推门走了。 摸了摸鼻子,凤一笑瞅着被自己吃得剩一半的煎饼,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没半个月,福满楼老板钱大海就因为被查出贿赂朝廷命官、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以及为了占地竟将百姓打残的罪状被收押。 虽然钱大海的姐姐是当今皇贵妃,可要查办钱大海的却是威名赫赫的奉阳王。 就算钱贵妃再怎么受宠,也不敢在这事上求皇上网开一面。 最后钱大海不但被没收大半家半,还被重责一百大板,并发配边疆服役三年。 当初他从百姓手中搜刮得来的土地和钱财,由奉阳王作主如数物归原主。 一时之间,整个奉阳城无不对奉阳王为民除害的事迹而拍手称快。原就威名远播的殷煜祺,也因为亲手惩治了钱大海而更加受百姓爱戴。 这件事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卖煎饼的张老头,以及当初替他打的不平的凤一笑。 张老头的腿虽然被打断,但凤一笑及时给他送去治病看丈夫的银两,经过适当治疗,没过多久,张老头拄着拐杖倒也能活动。 府外民声欢乐,府内也是一片喜气。 殷煜祺盼望多时的蓝姬,果实终于熟透了,深紫色的果子,颗颗饱满、鲜艳欲滴,每颗都有拳头大小,皮薄汁多,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蓝姬果属于药材的一种,不能直接食用,只能配着丹参、银耳放在小火上慢慢炖煮,须熬上十八个时辰,放凉了才能喝入腹中。 待蓝姬成熟,殷煜祺便立即差人按时以蓝姬果实做汤,服用十数次之后,他发现体内真气运行的情形果真好上许多。 当年受创之后,虽然功力无损,但因为伤及心脉,真气运行总是受阻,让他也因此无法施展师门绝学火云神掌,就怕一个不慎会走火入魔。 这日午后,他心情大好,拿着随身佩剑云霄宝剑,在后花园大展身手。 月白色身影矫健,步履轻盈,身形飘逸,那云霄宝剑在阳光下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挽出的剑花也在风中流光四溢。 在一旁观看的凤一笑和珠儿连连惊叹。 尤其是珠儿,看到主子又恢复少年时的丰采,感慨万分的道:“好久没看到王爷舞剑舞得如此出神入化了,想当年王爷的剑法就连威远大将军也望尘莫及,这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能与王爷并驾齐驱之人了。” 说着,又撇了撇嘴,“虽说之前一直有人拿那个御剑公子来和王爷做比较,可若两人真的交手,我猜御剑公子肯定不是王爷的对手。” 凤一笑坐在石凳上嗑瓜子,听珠儿吹捧自家主子,也跟着一块起哄,“就是,天底下怎么可能有比王爷更俊美、更潇洒倜傥的男人?王爷就是这天下第一人。” 忽然,一柄长剑直直向她刺来,她尖叫一声,整个人从石凳跌到地上,摔得屁股差点开花。 模样非常狼狈,石桌上的整盘瓜子也被她不小心掀倒,全洒到她的脑袋上。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她不满的瞪着手提长剑的殷煜祺。 “王爷,就算奴婢这几天没给您捏肩捶背,又趁着您不在时啃了您的瓜子,您也不能在一怒之下要取我的小命啊。” 说着,她拨了拨头上的瓜子,非常不满的站起身,揉了揉摔痛的屁股。 珠儿捂着嘴直笑,满脸的幸灾乐祸。 觉得她的样子可爱、好笑,殷煜祺挺直身收回长剑,心情大好的说:“运起功来畅行无阻,看来不出数日,本王的旧创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他将长剑放下,走到凤一笑面前,帮她拍去头上的瓜子,上下检查了一番。 “摔疼了吗?” 他刚刚情难自禁,便想捉弄捉弄这丫头。 没想到一剑飞过去,竟把她吓得一屁股坐跌到地上。 听那巨响,想必摔得疼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鲁莽。万一她真摔出个好歹,他可是要心疼死的。 满眼含怨,凤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差点摔成八瓣。” “来,给本王检查检查,究竟有没有变成八瓣。” 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知道她没有大碍,他于是有心情跟她闲扯淡。 凤一笑顿时满脸娇羞,扭捏道:“王爷,您又调戏奴婢……” 珠儿啧她一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王爷会那么没眼光调戏你吗?我看你分明就是仗着王爷宠你,才整日在王府里为所欲为。” 珠儿虽然脾气刁蛮,心思却非常细腻。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王爷对凤一笑总是格外特别。 府里从上到下,还没哪个姑娘能博取王爷如此重视。 虽然王爷对凤一笑又是罚、又是骂的,总把她当小狗般训斥,可王爷眼里的柔情,可逃不过她珠儿的火眼金睛。 两个丫头斗了一阵嘴,快到用晚膳时辰,珠儿便跑到厨房张罗去了。 凤一笑手脚俐落地收拾着刚刚被自己弄乱的桌子,又忙着替殷煜祺倒了一杯凉茶解渴。 正忙得不亦乐乎,就见地上躺着一枚系着红穗的黄玉。 她将那东西捡起来在手中翻来覆去,很是认真地研究一番。 殷煜祺见状,心想,一定是他刚刚舞剑太过投入,所以掉到地上也没注意,不过他倒不急着索讨,由着凤一笑仔细打量那块他从御公子身上扯下的玉。 “王爷,没想到您连这种宝贝都能弄到手,这块和阗玉可是价值连城的绝世宝物啊。”她双手捧着玉凑上来,眼中带着兴奋的神采。 他挑了挑眉,“和阗玉?你认得这东西?”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指着玉道:“嗯。您瞧,这玉中似有轻烟缭绕,可仔细一瞧,又什么都看不出来,这种玉乃和阗玉中的灵物,又称上古灵玉。” “喔?” 当初身上得到这块玉时,他就知道它并非凡物,只不过他对玉并无特别研究,所以也就没把这块黄玉放在心上。 如今听凤一笑一说,他倒是对这块玉产生几分好奇。 “本王只听说过和阗玉,至于你刚刚说的上古灵玉,倒不曾有所耳闻。你倒是说说,这块黄玉究竟有什么来头?” “其实我对上古灵玉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小时候只听我奶奶说过,上古灵玉乃一神界灵物,得之非常不易。王爷您瞧,这玉虽然通体剔透,可玉中却仿佛潜藏着无限玄机。我奶奶告诉过我,远古神将拥有绝世手艺,可以将藏宝图或是武功秘笈之类的东西藏在玉中,也就是说,一旦将这玉中奥妙参透,就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财富。” 殷煜祺接过那玉仔细琢磨半晌,忍不住道:“你奶奶知道的东西还真多。” 凤一笑用力点头,“我奶奶的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才女。” “那你奶奶有没有说过,要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开上古灵玉的奥秘?” 她老实的摇头,“奶奶只提过,古书中有记载上古灵玉的解法,至于那本书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没关系,反正蓝姬已经开花结果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留在书房里,帮本王一本一本的查看那些书,看能否找到解开上古灵玉的方法。” “啊?王爷,您该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来办吧?” 殷煜祺笑得非常迷人,“怎么,莫非人想违抗本王的命令?” “可是王爷,您书房里的书至少有上万册。” “你若能找到,本王就记你一个大功……” 她立刻眉开眼笑,“有银子拿吗?” 他轻敲她的头一记,“小贪财鬼,整日只想着银子,你就那么爱财?” “嘿嘿,又有谁会嫌自己钱太多呢?” 听她说得那般玄奇,他的好奇心早被彻底勾起了。“算了,若你真能替本王找到那本记载着上古灵玉解法的古书,到时候本王自然有赏。”说着,他捏了捏她的脸颊,“走吧,本王的肚子饿了,陪本王一块用膳去。” “嗯!”她乐得答应,小跑步跟在他身边,“王爷,还是老规矩呗,您把不爱吃的大闸蟹都给我吃,我替您剥虾皮……” 殷煜祺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无奈地笑骂道:“贪吃的丫头!” 最近凤一笑又换了差事,每天躲在殷煜祺的书房里起早贪黑,忙得不亦乐乎。 珠儿听说,王爷无意中得到的那块黄玉乃蕴藏天机的神玉,也想帮着他分忧解劳。 可她大字不识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等美差落到凤一笑手中。 最近殷煜祺很忙碌,以前还有闲情逸致留在书房中看书写字,这阵子却不常看到他的人影。 没多久,就传出消息,说殷煜祺看中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最近正加派人手,四处打听她的下落。 更让人吃惊的是,那姑娘据说还是一位艳冠君芳、多才多艺的名妓。 这消息传出没几日,便又有人说,那名妓已经被他请到府里,如今正安置在西厢房,让人好生款待着。 府里的下人都在说,王爷定是动了凡心,想要把那名妓收做妾室。 “凤一笑,你说王爷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天底下好的姑娘多得是,他为啥非将一个妓女接进府中?听说那些风尘女子个个都满腹心机,若真让她当上王府里的主子,我们这些下人岂不是……”珠儿没事便跑来书房里和她说长道短,显然非常担心自己将来的日子不好过。 凤一笑正奋力寻找记载着上古灵玉解法的古书,遂尔不像往常那样畅所欲言,夸夸其谈。 虽然她死也不肯承认,可当众人都在传王爷看上一个貌美的名妓时,她心底其实隐隐生起非常不舒服的滋味。 到了晚膳时分,她还腻在书房里不肯出去,殷煜祺便派了名家丁过来催她。 她说自己肚子不饭,打发了那家丁。 岂知,片刻工夫后,那家丁又回来说:“王爷下了令,给你一炷香的工夫,若再不去陪他用膳,就治你一个违抗王命之罪。” 凤一笑无语,没想到他还是个任性的男人。 她磨蹭了好半晌,终于在一炷香快烧尽时,慢吞吞来到殷煜祺用膳的花厅。 “怎么用个晚膳还要本王三催四请的才肯过来?” “王爷哪有三催四请了?您明明让家丁警告,说我若在一炷香内不过来陪王爷用膳,就要治我个违抗王命之罪。” 听她满口哀怨,脸色不善,殷煜祺便忍不住笑了,“怎么?莫非让你陪本王用膳,还委屈你?” “奴婢哪敢?”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他身旁,“不过如今府里的人都在传,说王爷纳了位貌若天仙的姑娘进府,奴婢以为王府最近事忙,必和那位姑娘有关,所以才非常识趣的不想打扰王爷谈情说爱的兴致……” 说着,她四下张望一眼,故作惊奇的问道:“咦?怎么不见那位传说中的天仙在此?按常理说,这样的场合必定少不了佳人美酒,王爷若是惜花之人,可别让美人冷月伴孤星。” 听她酸溜溜的说完这番话,殷煜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夹了一只大闸蟹放到她面前,“你最爱吃的。” “我今天不爱吃了。”她又把大闸蟹夹了回去,就像一个和人斗气的孩子。 “为何?” “胃口不好。” “莫非是吃了太多的酸东西,伤到胃了?” “王爷多虑了,唉哟……” 凤一笑还想继续装腔作势,身子就被殷煜祺给扯了过去。 幸好下人们都被他叫退了,不过这样一屁股坐在他怀里,感觉还是很奇怪。 她红着脸嗔怒的瞪了她一眼,“王爷您想干么?” 难得看她露出如此紧张的模样,殷煜祺趁她不备亲了她一口,戏谑道:“人家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本王倒是很想尝尝这偷情的滋味。” 说着,心情大好的他抢在她尖叫之前,一口吻住她总是喋看似休的嘴唇。 这个平时里总喜欢和他顶嘴的小丫头,终于因为府里传出的风言风语而吃醋的模样实在非常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时喜欢凤一笑的,当他意识过来时,他已以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再也无法连根拔除。 坐在他怀里,被迫搂着他的脖子,凤一笑被亲得涨红双颊,一吻过后,望着他略带戏谑的眼神,她嘟着嘴,不满道:“王爷还想否认您刚刚调戏了我?” 他好笑的摇头,“不,这回不否认,本王刚刚的确是调戏了你。” “王爷可知道调戏我的下场会是如何?” “嗯?”他有趣挑眉,一手还把玩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 她将俏脸凑到他面前,装出凶巴巴的模样。“不瞒您说,我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好相处,其实骨子里难搞得要命。王爷若真的对我存有什么想法,那可是要惹上大麻烦的。” “喔?说来听听。” “喂,我没有在同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还未回应,门口便传来家丁的声音,“王爷,苏姑娘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请您过去一叙。” 凤一笑立刻冷笑一声,“哟,王爷真是艳福不浅,还不快些把我放开,找您的苏姑娘去。” 她越是说得夹枪带棍,殷煜祺便越是心花怒放。 起身,他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和本王一起去见见那个苏姑娘。” “这不太好吧,万一坏了王爷的发事可是罪过了。” 他含笑捏了捏她的耳朵,“你刚刚不是还威胁本王要独宠你一个吗?现在怎么又打退堂鼓了?走啊,本王带你去瞧瞧那位苏姑娘,本王倒是很好奇,你要如何铲除情敌,独享本王对你的宠爱。” 凤一笑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殷煜祺主动拉着她一起去见那传说中的名妓,其实让她心里舒坦许多。 想来是传闻夸大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当她听说他为了一个姑娘大费周章,胸口的确堵了一下。 此刻,殷煜祺拉着她,春风得意的走在前面,看着他的侧脸,她心头掠过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这人虽是皇家子弟,却没半点专横跋扈之态,是个值得姑娘爱的好男人。 可惜…… 想到自己潜入泰阳王府的目的,凤一笑不由得又是一阵沮丧。如果世事可以尽如人意,想必就不存在所谓的烦恼了吧。 来到西厢房后,她终于看到那位苏姑娘。 果然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一见了面,她便不由自主的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看到凤一笑之后,苏姑娘微微一怔,好半晌,才恭敬地向两人见礼,“奴家苏小婉,见过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殷煜祺比了个手势让她起身,眼角却轻轻轻扫了凤一笑一眼。“你怎么知道苏姑娘是北方来的佳人?” 她怔了怔,笑答,“鸳鸯楼的头牌姑娘苏小婉,在北方又有几个人没听过她的艳名?” “哦!”他略微沉思,点了点头,“本王倒是忘了,你也是从北方来的。” 一番寒暄之后,苏小婉便收回放在凤一笑身上的目光,软声道:“王爷劳师动众派人寻到小婉,想必是和那失踪已久的张虎有关吧?” 殷煜祺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喝着下人奉上的凉茶后,才淡淡开口,“你知道就好。”这阵子他忙着派人寻找她,前后的确是费了几番周折。 当初本有机会向她询问张虎的下落,可却被御剑公子破坏。要不是一个部下不久前飞鸽传书,说在隶县一带发现她的踪迹,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将人逮到。 见躲不过去,苏小婉幽幽叹了口气,便从实招来,“王爷,张虎之所以失踪,实在是有莫大苦衷的。” 张虎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但对方却在他离家从军时,被卖进鸳鸯楼。 他是个痴情汉子,得知此事之后,执意为恋人赎身,奈何张家两老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媳妇,觅死寻活的百般阻挠,最后他不得已,只好带着恋人私奔了。 她与张虎的恋人小莲为金兰姐妹,为了帮助两人远走高飞,也出了不少力。 原本她并不想将这件事托出,担心张家父母又找上两人,执意拆散这对苦命鸳鸯。但面对奉阳王执着的追捕和盘问,她也只能将事情的经过如实交代。 闻言,殷煜祺不禁怒从中来,重重拍了桌子一记,“这张虎真是不懂事!他父母年事已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来说,竟抛下为人子的责任,逃得远远的,让本王逮到,看本王如何责罚于他。” 苏小婉不敢吭声。 凤一笑却道:“我倒觉得张虎很了不起,不计较不嫌弃青梅竹马恋人的过去,仍然一往情深,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纵然让老人家伤心有些不该,但也是情非得已。” “还请王爷恕罪,张虎和小莲实在是有苦衷的。”苏小婉也帮着劝道。 殷煜祺叹了口气。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本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只是当初答应了张龙的托付,才一心记挂着张虎的安危。 如今得知他只是和人私奔,而非遭遇不测,一颗心倒也放了下来。 “本王三番两次地找上你,定吓着了你,放心吧,本王的目的也只是确定张虎是否安好,如今既然真相大白,待休息两日之后,本王会命人送你回临安。” 苏小婉急忙叩头谢恩。 他接着又道:“不过本王倒是很好奇,当初御剑公子何以会出手从本王手中劫走你?” 闻言她怔了怔,拿眼角偷偷瞟了凤一笑一眼,但对方只是老神在在的坐在奉阳王身边喝凉茶。 她笑了笑,“御剑公子乃临安奇人,当初奴家听说王爷四处搜捕张虎,以为您要对张虎不利,所以才写信拜托御剑公子,若奴家逢难,还希望他能前来搭救。没想到御剑公子果然侠义心肠,当王爷来鸳鸯楼时,御剑公子便赶来出手相救了。” 殷煜祺哼笑一声,“按你这么说,那御剑公子还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的确是个妙人!”当苏小婉说这句话时,眼中也闪着几丝笑意。 殷煜祺警觉的从她言语间嗅到什么,但那感觉一闪即逝,他根本来不及细思。 从西厢房出来时,凤一笑忍不住道:“御剑公子不愧是正道武林的领袖人物,不但武功盖世还有着菩萨心肠呢。” 殷煜祺睨她一眼,“莫非本王在你心目中就是个大奸大恶之徒了?” “不,王爷也是个顶尖人物。北有御剑公子,南有奉阳王,这普天之下盼着王爷青睐的姑娘,可是难以计数。” 他沉声一笑,一把将她勾进怀里,目光清冷,却非常垫着。“可本王现在只想要你。” 她抬首凝望,倨傲回道:“王爷当真?” 殷煜祺被她灼灼目光盯得浑身一颤,月光下,她的眼神十分清朗,熟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本王当真。” “王爷可要想好哦,您说过,我是恶婢一个,若真得了王爷的宠爱,那以后在这奉阳王府里可是要仗着王爷的势力兴风作浪的。” 被她逗乐了,他低头偷亲她一口,“好,本王倒想看看,你这恶婢,是如何在得了本王的宠爱后,在本王府中兴风作浪。” 第六章 殷煜祺和凤一笑是被一声尖叫吓醒的。 大清早,珠儿像往常一样端着盆热水来到主子房里,准备伺候主子洗漱更衣。 结果刚打开床幔,她就看到王爷居然搂着一个身材阿娜的姑娘。 再仔细一看,那姑娘不正是凤一笑那丫头吗? 吃惊之余,水盆一个没拿稳,砰的一声掉落在地,她也才反应过来发出巨响,将床上搂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两人吓了好大一跳。 凤一笑率先坐起身来,睁着一双迷茫大眼,搞不清楚状况的大喊,“地震啦、地震啦……” 殷煜祺也醒了过来,看清眼前情况后,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珠儿也太大惊小怪了,仅因看到他和凤一笑有了肌肤之亲就如此失态,不仅尖叫,还粗手粗脚的打翻水盆,弄得一地狼藉。 他旋即端出主子的架子,瞪了惊惶失措的珠儿一眼,“你是不是太放肆了?” 很久没看到他露出如此阴郁的表情,她当即吓得双脚一软,立刻就跪到床前。 “奴婢知错,扰了王爷的清梦,还请王爷责罚。” 刚刚她的确是造次了,虽然早就看出王爷对凤一笑不同,却万万没想到他会破了自己的原则,将凤一笑带上床。 以她对主了了的了解,主子自幼严以律己,洁身自好,不像其他贵族子弟般纵情声色,追求淫靡之乐。 曾经,她问过王爷为何不娶妻? 毕竟想嫁入奉阳王府当当家主母的姑娘多不胜数,就算他看不上皇上为他选的妃子,大可挑一个才貌过人的。 可他却说,他要找的另一半可以无貌、可以无才,唯独不能没有感觉。 因为两个人在一起,那是要过一辈子的。 他也不崇尚三妻四妾。 自幼生长于皇宫,看多了妃子们为了争宠而斗得你死我活。 人生短短几十年,又何必在有限的生命里给自己找那些不痛快? 所以,别说王妃之位,连侍妾王爷也没半个。 他在等,等有朝一日,出现一个让他心甘情愿放弃自由、放弃坚持的姑娘。 却不料这个令王爷动心,无视身分地位的女子,居然会是凤一笑。 她并不是对凤一笑有意见,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她不明白凤一笑哪里好,能让王爷如此倾心? 珠儿的想法殷煜祺并不知道,他一颗心都放在凤一笑的身上,刚刚的尖叫声似乎吓到了她,此刻她脸色苍白,表情呆滞。 昨晚两人缠绵一夜,到凌晨时分,他才放过她,搂着她交颈而眠。 怎知,刚陷入熟睡,就被珠儿这丫头给惊醒了。 他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没有地震,来,乖乖躺下再睡一会。”说着,他略带恼意的瞪了珠儿一眼,“都怪本王平日里太纵容你们这些奴才,才让你们忘了规矩,还跑着做什么?自己出去领十个板子。” 珠儿闻言,顿时红了眼眶,委屈的掉着泪,抽抽答答好不可怜。 已经醒了七、八分的凤一笑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睁着一双媚眼软声道:“王爷又要打谁的板子?”她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不禁笑出声来,“哟,这不是大脚姐姐吗?大清早就跪在这里,这是干嘛呢?” 珠儿直抹着泪,眼中还含着几分哀怨。 凤一笑脑子虽然还有几分糊涂,可刚刚殷煜祺那番话她也听进个大概,眼见珠儿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便扯了扯他的手臂。 “我说王爷啊,大脚姐姐打小就跟在您身边伺候,现在也不过是砸了水盆,您有必要狠心责罚她一个姑娘家吗?” 不待他答话,她又拍了拍肚皮,“肚子有些饿了,大脚姐姐,我要吃刘大厨煮的山芋糯米粥。” 珠儿再度可怜兮兮的看向主子。 殷煜祺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以后记得手脚俐落点,再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哭着谢了恩,珠儿便赶忙起身退下。 “你倒是会卖顺水人情。”捏了捏她的鼻头,他失笑道:“一个个都不将本王放在眼中,再这样下去,底下那些丫头小子还不犯上作乱了?” “王爷也就嘴上说得吓人,若真要重罚了哪个奴才,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打了个呵欠,又指了指窗外的朝阳,“王爷,天亮了,也该起来做事了。” “经过昨夜,你醒来后就只想对本王说这个?” 挑了挑眉,她笑道:“不然王爷想听我说什么?” 被反差弄得有些懊恼,他右手掐住她的下巴,语气森然,“难道你就不问问,本王昨夜为何要召你侍寝?” “王爷身为奉阳城的主人,您一声令下,又有哪个姑娘敢去质疑,甚至是违抗王爷?” 闻言,他眼神渐渐幽黯,“所以昨晚你并非心甘情愿?” “怎么会?王爷权势倾天、文武双全,是多少姑娘家眼中的如意郎君。” “哼!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忘记说起一堆花言巧语来奉承本王。” “奴婢从来都是实话实说……” “凤一笑,本王最讨厌你装出卑躬屈膝的嘴脸。” 她突然扬声而笑,举高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并趁其不备,偷吻他一记。 “我知道王爷之所以召我侍寝,是打从心底喜欢着我,其实……唉,实话和你说吧,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说完,她捂着嘴偷笑。 殷煜祺被她不正经的样子气得真皱眉,可看她像小猫一样乖巧地躺在自己的怀里,一颗心又不禁溢着满足。 动情之下,他一把将她挥起,对着那张老是吐不出象牙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凤一笑非常配合的仰起脖子,热情地加深这个吻…… 奉阳王和曾经是猪倌的凤丫头最近过从甚密、同吃同住的暧昧关系,已经成了奉阳王府人尽皆知的秘密。 虽说深受王爷的宠爱,但凤一笑却并未因此改变原本的生活。 像往常一样,她还是和府里的其他下人打成一片,闲暇时,会和殷煜祺出门溜达溜达,顺便体察民情。 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留在殷煜祺的书房里东找西翻,将他珍藏多年的书籍翻看得乱七八糟。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进入盛夏。 奉阳城位于南方,到了八、九月份,天候变得异常炎热。 凤一笑怕热,幸好王府有一冰窖,当她实在热得受不了时,就一个人跑到冰窖里睡觉。 其间,被殷煜祺逮到几次,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毕竟,不管天气怎么热,长时间待在冰窖里,人的心肺如何受得了,早晚定会落下病根。 被训了几顿后,凤一笑学乖不少,只是三不五时趁人不备,仍旧会偷偷跟到冰窖。 这日午后,天热得像火在烤一样,她在书房里待不住,便趁着殷煜祺午睡时,偷偷跑到后花园,准备进冰窖纳凉。 结果脚丫刚踏进后花园,就看到一袭粉衣的珠儿,脸红红的将一双新鞋子递给岳管家。 岳谦木讷的接过鞋子,斯文的脸上也染着可疑的红晕。 总之,那两人神色诡异,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暧昧。 平日里比麻雀还要聒噪的珠儿,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和岳谦说话时,吞吞吐吐,欲语还休的。 凤一笑见状,不由得笑出声来。 她声音虽然不大,可此刻花园里却是一片寂静无声,岳谦和珠儿都被她的笑声吓了一跳,一同向她望了过来。 见躲藏不住,凤一笑便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取笑两人,“我说两位是不是在这后花园里偷情呢?” 岳谦脸红得不象话,双手死死捏着珠儿送给他的新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是换了府里其他的奴才,他自然敢拿出管家的威严出言训斥。 然而凤一笑如今在王府里的地位,众人心知肚明,王爷疼宠她,甚至到哪都要带上她。 他不敢惹她,但至少可以躲。 于是,岳谦小声在珠儿耳边说了什么,便礼貌的和凤一笑点头,转身走了。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珠儿眼里明显有着不舍,不过一对上凤一笑取笑的目光,她马上色厉内荏的道:“你……你是不是又背着王爷想躲到冰窖里纳凉去?” 凤一笑走到她面前笑了笑,“果然瞒不过大脚姐姐,不过……”她用下巴努了努岳谦消失的方向,“你和岳管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珠儿的脸红红的。 “有什么好害羞的?连鞋子都送给人家了,摆明是对岳管家有意思。说起来,岳管家倒也一表人才,是姑娘家会喜欢的对象。” “喂,你有时间在这里八卦,不如多关心王爷,这看就快到九月十五了,你也该为王爷多费点心。” “九月十五?什么日子啊?” 珠儿白了她一眼,“亏王爷把你当宝似的宠,连王爷的生辰都不知道,我真是好奇,王爷到底喜欢你什么?” 凤一笑闻言,大言不惭的道:“我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呗。” 珠儿无语的白了她一眼。 收回玩笑的口吻,她认真的揉了揉下巴,“难怪最近王府上下开始筹办一些吃食什么的,原来王爷就要过生辰了。” “是啊,每年王爷生辰,朝中大臣都会派人送礼祝贺,眼看日子就要到了,想必不出几日,就有成箱的礼物被送到咱们王府里。” 果然不出珠儿所料,没几日,便陆续有各式各样的礼物送抵王府。 事实上,殷煜祺并不是个好大喜功、喜欢铺张的人,就算是过生辰,也是府里上下聚在一起吃喝一顿了事。 可上至皇帝、下至朝中官员都觉得这样不妥,便想方设法送些东西过来讨奉阳王欢心。 在朝为官多年的臣子都懂得一个道理,在皇帝面前要这会装傻卖乖,而手握大殷一半兵权的奉阳王也同样不能得罪。 随着各地官员的礼物送到春阳王府没多久,宫里的贺礼也随之被送至。 让奉阳王府上下诧异的是,这回送礼队伍中,竟来了个出身高贵的漂亮姑娘。 她二八年华,才貌双全,举止优雅,面对全大殷除了皇帝最有权势的奉阳王也丝毫不忸怩,款款走向殷煜祺微施一礼,便大方报上自己的大名。 秦明月? 当今皇后秦朝阳的妹妹,也是当朝宰相的小女儿,整个盛都的官家子弟都在觊觎的秦二小姐。 据说,秦明月三岁会作诗,五岁会画画,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被封为大殷第一才女。 不但聪明绝顶,还貌若天仙。 殷煜祺当年未随大军出征之前,曾与秦明月打过几次照面。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秦明月还是个小女娃,被她娘打扮得像个小仙女,走到哪都能受到瞩目。 自从姐姐秦朝阳嫁进皇宫,被册封为皇后之后,她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祺哥哥可还记得明月?” 俏生生的向殷煜祺行了个大礼,秦明月一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充满笑意。 两人虽然十几年未见,但对于奉阳王当年在战场上勇敢杀敌的事迹,小丫头可是早有耳闻,也因此对年长她八岁的他倾慕有加。 这回来奉阳,也是她央着姐姐和皇上姐夫求来的任务,表面上是给奉阳王送生辰寿礼,实际上却是为了接近他。 早在之前,皇后就暗示过她,如能嫁给奉阳王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毕竟能拉拢到奉阳王这座大靠山,秦家在朝廷的寺位就更加稳固了。 上回赵公公奉旨来奉阳逼婚,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皇上气得差点没给他扣上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正寻思如何让么弟如他所愿娶个能为己所用的妻子,她便自愿前往奉阳,皇上自然乐意成全。 殷煜祺何等聪明,当看到秦明月出现时,已将皇上皇后的想法猜测到七八成。 他上前将她轻轻拉起,“多年不见,秦二小姐真是出落得益发标致,楚楚动人,惊艳四座了。” 说着,眼角余光下意识的寻找凤一笑的身影,梭巡一圈后,便看到她躲在迎客队伍之中,一边看热闹,一边啃苹果。 当不小心对上他视线时,还不忘奉上一脸微笑。 殷煜祺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最好想办法帮他把眼前这个麻烦处理掉。 岂知,凤一笑却假装望天,用力咬着苹果,无视他的要求。 他被她气得真咬牙。这该死的丫头!居然这么对他。 秦明月敏锐地注意到殷煜祺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的姑娘,正毫无形象的啃着一颗苹果,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 虽然对方身上的衣裳并不华贵,可她总觉得,那姑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和高贵。 她是谁?是王府里的下人?可一个下人何以敢在王爷面前如此放肆? 莫非,她是王爷的女人? 一时间,秦明月的想法百转千回。 而殷煜祺见求救无门,只能不甘愿地收回目光,虚应着娇客。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为招呼宾客忙前忙后的他终于得空,来到书房里逮那几乎被书堆淹没的凤一笑。 “这府里上下都忙成一团,你倒是清闲,居然躲在这里偷懒纳凉。” 凤一笑闻言抬起头,抖了抖手中的书籍喊冤,“王爷可别冤枉我,我没偷懒也没纳凉,我是在执行王爷当初交给我的任务,寻找那天本记载着如何解开上古灵玉天机的书。” 正说着,架上一本书没放好,啪一声掉了下来,砸到她的头上,她吓了一跳,揉着脑袋哀哀叫。 殷煜祺忍俊不禁,迈着步子走过去,一把将她从书堆中抱出来,心疼的帮她揉着被砸到的地方。 “你这个笨蛋,就算是要找东西,也没必要把本王的书房弄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来给本王看看砸伤了吗?” 他拨开她浏海仔细一瞧,幸而没伤,只是擦红一小块。 “一会就是用晚膳的时候,别找了,休息一下一起去用膳。” “王爷还方便和我一起用晚膳吗?” 他挑了挑眉,“你这话是何意?” “哟,王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如今王府里来了那么一位又高贵又漂亮的客人,而且听说她姐姐还是当朝国母,王爷若还陪着我这个小猪倌吃饭,恐怕秦二小姐会不高兴的。” “你不提这个倒好,一提本王就有气。下午时,你为什么故意躲着本王,难道你不知道本王在向你求助吗?” 凤一笑乐了,“王爷英明神武,手握大殷数十万兵马,我一个小小的丫头能帮你什么?” 他拧了她耳朵一记,“还同我装傻,你当初能把赵公公弄走,本王相信你有得是办法把秦明月也弄走。” “王爷……秦二小姐可是皇后的妹妹,自然不能和赵公公混为一谈。” “可他们的目的还不都是一样?” 凤一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勾起他的下巴,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王爷生得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难怪秦二小姐不辞千里也要与王爷修秦晋之好。” “凤一笑!”他一把将她捉进怀里,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莫非你一点都不吃醋?当初是哪个丫头在本王面前信誓旦旦说要做一个恶婢的,还说一旦本王把心思放到别人身上,你就会设法把那人活活害死了?” “王爷该不会是怂恿我做一个妒妇吧?” 殷煜祺哼笑一声,“你不是吗?” 她扭扭捏捏的咬手指,“万一王爷以后不宠我了,我这个妒妇还不是第一个被王爷踹出王府大门?” “那你还不快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本王?” “哎,奴婢这就来了!”说着,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迷人的嘴唇就吻上。 “晚膳已经准备好,王爷您可以……”喳喳呼呼踏进书房的珠儿撞见此景,低叫一声,害羞的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成功偷得一吻的凤一笑从殷煜祺怀里抬起头,看到珠儿指着眼睛便取笑她道:“王爷,说起来珠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赶紧把她给嫁了吧。” “凤一笑你说什么?我还要伺候王爷呢,谁说我要嫁了?我看是你自己想嫁了吧,哼!” 珠儿被调侃得小脸腓红,气急败坏的扭过身跑了。 捏了捏她的鼻子,殷煜祺无奈的道:“你这丫头,又欺负人。” “祺哥哥,您离开京城盛都这么久,始终没回去看看,皇上和皇后都记挂着您呢。” 这日上午,已经在奉阳王府里安顿下来的秦明月,总算找到时间与殷煜祺单独相处。 旁边伺候的珠儿忙着为两人端茶送水,听说秦二小姐喜欢吃甜品,她早早就吩咐厨房准备。 殷煜祺一边喝茶,一边点头,“皇兄皇嫂倒是有心了,待本王得空,必会回盛都探望他们二位,这回倒是有劳秦二小姐亲自奔走这一趟,你一个姑娘家,虽说有大内侍卫守护,可万一路上遇到劫匪,受到惊吓总是不好。” 秦明月娇声问:“祺哥哥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轻轻将茶杯放下,就事论事的道:“若你真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本王如何向皇后交代?” “王爷多虑了,有大内高手一路随行保护,相信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敢轻举妄动,再说了……”秦明月掩面微笑,“这回来奉阳,我还想让祺哥哥陪着我好好转一转呢。听说奉阳山好水好民风好,若有机会,我倒是想长久住下,不知道祺哥哥意下如何?” 正忙前忙后的珠儿闻言,忍不住在心底对秦明月“另眼相看”,她以为凤一笑的厚脸皮已经堪称天下第一,没想到秦二小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得机会和王爷独处,便迫不及待的道出此番前来的目的,看来她对王妃之位是誓在必得了。 殷煜祺却极会打太极,听秦明月主动要求想要在奉阳长住,他笑道:“奉阳的确山好水好,可却不及盛都万分之一繁华,本王又有许多公务要处理,也无法善尽东道主之谊,若在这边待得久了,恐怕秦二小姐就会开始想家。” 言下之意,想在奉阳玩几天还可以,若想长住,本王可不会招待。 秦明月脸色微涩,一时间胸口堵着一股气,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并非是遇到困难就气馁之人,寒暄半晌,又从袖里掏出一件极为精美的物品,小心呈到殷煜祺面前。 “祺哥哥,皇上、皇后和百官们都送了厚礼祝贺您的生辰,所以来奉阳之前,我也专程准备了一份薄礼。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里面装着上等香料,据说香味历久不散,还望祺哥哥笑纳。” 她打的主意很简单,香囊这种东西是贴身之物,一旦男子接受了女子亲手绣的香囊,就意味着接受了女方的示好,这也等于奠定她在奉阳王府的地位。 见她这意图实在太明显,珠儿有些看不过去,心直口快也未等主子答话,便本能的接口,“王爷身上戴着的那个香囊是已故蓉太贵妃当年亲手替王爷绣的,那香囊里还有一枚护身符,还是蓉太贵妃亲自去庙里替王爷求的,所以王爷珍之若宝,总是随身带着,他是不可能将它换下……” 珠儿想什么便说什么,说完才惊觉自己有些逾矩了。 秦明月的脸色显得尴尬,手中香囊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当下看珠儿的眼神都带上恚怒与不满。 殷煜祺见状,连忙点头附和,“本王身上的香囊的确是母妃亲手所绣,所以秦二小姐的好意,本王只能心领了。”说着,他看了珠儿一眼,示意她退下。 自知惹祸的珠儿不敢多逗留,急忙行了礼告退。 出了门之后,越是后悔自己的冲动。 秦二小姐是皇后的亲妹妹,有皇上和皇后的推波助澜,她要当上奉阳王府的女主人也不是不可能。一旦秦二是势,那她这个小丫环岂不是…… 珠儿越想越怕的忍不住红了眼眶,被正向这边走来的凤一笑撞个正着。 她一手拍在珠儿背上,打趣的问:“你哭什么?难道岳管家变心不要你了?” 哭得正伤心的珠儿抹了把眼泪,先是瞪她一眼,又把刚刚在屋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她抽抽噎噎的道:“我真的是无心的,因为那只香囊是蓉太贵妃给王爷的,里头还有护身符,王爷有多珍惜那香囊我是最清楚的,所以刚刚秦二小姐想送王爷香囊时,我才脱口说出那番话。” 珠儿紧张兮兮的拉着她的手,“她是皇上授意前来祝贺的,想必也属意她为未来的奉阳王妃,如果她真当上王府的女主人……肯定会第一个把我给宰了的。” 凤一笑闻言,冷冷一笑,“难道你会觉得皇上属意她,王爷就会纳她为妃?” 怔了怔,珠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为何她会这么认为? 王爷做事一向反骨,这么多年来,皇上每次逼婚,还不是都被王爷挡了回去。 如今王爷对凤一笑情有独钟,这是奉阳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有朝一日王爷娶妃,说不定…… 她偏头看着凤一笑。 会吗? 王爷会不顾她的出身,而将凤一笑立为王妃吗? 珠儿犹疑的想着,这时从远处传来脚步声。 殷煜祺好不容易摆脱了秦明月,就看到凤一笑仍旧是一副随随便便的打扮。 他曾经想差人替她做两件象样的衣裳,可她却说她习惯了轻便的打扮,穿得太隆重,怕变得不会走路。就连头上的木簪也极其简朴,没有一样是值钱的。 偏偏就是这样的凤一笑,让他心动,让他牵挂,让他一颗心都为她而沦陷。 他笑意盈盈的走过去,掏出一条丝帕,不顾旁人目光的替她擦嘴,还不忘柔声问道:“是不是又去冰窖偷吃梅子了?” 不久前,某地方官员派人送来两箱新鲜的杨梅,为了保鲜,这两箱杨梅被送到冰窖里冷藏起来。一笑贪嘴,经常趁他不注意,一个人跑到冰窖里偷吃,偏偏吃完,还不记得擦嘴。 珠儿在一旁看得心惊。王爷果然宠凤一笑宠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凤一笑仰着脸任由他为自己擦拭,一边说道:“王爷有空和我一起去冰窖偷吃梅子吧,现在的味道正好,又冰又甜,真乃人间美味。” 殷煜祺疼宠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本王想吃,可必用偷?” 两人打情骂俏着,随后跟来的秦明月一见便不高兴了。“祺哥哥,这位姑娘是谁?” 亲眼看着心仪的男子当着自己的面呵宠别的女人,这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仔细一看,秦明月认出情敌竟就是那天在迎客队伍中啃苹果的那个女子。 毫不避讳,殷煜祺态度亲昵地将凤一笑搂在身侧,“她是本王的宠妾,名叫凤一笑。” 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第七章 在来奉阳之前,秦明月便一直期待着与殷煜祺见面,这些年来,她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闻。 听说,奉阳王战功辉煌,却不恋栈权势,甘愿在奉阳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但即使是如此,他仍是皇上最宠爱和信任的么弟。 又听说,皇上每年都派了人送了许多美人画像,但都被他打发回去,相较于其他男人三妻四妾,奉阳王的不贪恋美色变显得格外可贵,而且就算他拂了皇上的美意,皇上也不予计较,可见皇上是真的很宠爱他。 听得越多,她对他的倾慕就多上一分。 所以这一趟,她是抱着一定让殷煜祺对自己动心而来的。 她很有自信,姐姐是大殷国母,父亲是当朝宰相。 此外,她才德兼备,秀外慧中,嫁给他这王爷,也不算辱没了他。 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他身边竟有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宠妾。 打听之下,她才得知那名叫凤一笑的宠妾,曾是奉阳王府的一个猪倌,父母双亡、六亲无靠,偏偏却入了奉阳王的眼,日日宠爱,夜夜承欢。 对此她很是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她虽然顶着宰相之女、皇后亲妹的双重身分,但在堂堂奉阳王面前,却是不敢有半分造次放肆的。 另一方面,不管殷煜祺有多么不乐见秦明月,如今人家打着为自己贺寿的名义登门,一顿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傍晚的奉阳王府灯火通明,满桌的山珍海味。 殷煜祺自己没吃多少,却把坐在身边的丫头喂得一张嘴没停下来过,“多吃些青菜,晚上吃太多荤食会消化不良的。喝点汤,小心烫,都说了别吃肉,来,把这玉笋吃了,本王尝过,很甜、很脆。” 正努力往嘴里塞鸡腿的凤一笑不情不愿的放下鸡腿,吃下他递来的一筷玉笋,咕咕哝哝道:“有鸡腿吃,干么逼人家吃玉笋呢。” 见殷煜祺沉下俊脸,她忙又奉上讨好的微笑。 “不过嘛,既然是王爷亲自给我的,那可一定要捧场把它吃光光。”说着,她一口咬掉玉笋,还抹了把嘴,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嗯,我就说王爷亲手送到嘴里的玉笋果然风味独特,甜,真甜!” 殷煜祺被她逗得直笑,又拿帕子为她擦擦嘴角,“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每次吃东西都弄得脏兮兮的。” 这两人坐得近,从晚宴开始直到现在,始终在娇客面前上演恩爱大戏。 被晾在那里的秦明月看得十分眼红。就算她真是王爷的宠妾,也没必要宠成这样吧! 真不知奉阳王究竟看上她哪一点?要家世没家世,搞不好大字也不识一个,唯一堪称优点的,就是她那张长得还不算太丑的脸。 秦明月心底腹诽,看不惯殷煜祺当着自己的面这么宠凤一笑。 身为公认的才女,心高气傲的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提出一建议,想把凤一笑比下去。 “只是吃饭喝酒实在无趣,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吧。听说凤姑娘深得王爷喜爱,想必一定是才情出众、文采过人,咱们来吟诗作对可好?” 正准备喝口清茶的凤一笑闻言,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啥?吟诗作对?拜托,她是背过那么几首诗,可这种附庸风雅的文字游戏还是饶了她吧! 她为难地看了眼笑得很奸诈的秦明月,又眼巴巴将视线转向殷煜祺,用着可怜的眼神,向他求助。 但他却径自端着酒杯喝着上等的梨花白,直接无视她投来的目光。 哼!当初本王要你帮忙摆脱秦明月,你拒不帮忙,现在终于尝到报应了吧。 珠儿也暗暗吃了一惊。这秦二小姐竟敢当着王爷的面欺负王爷的人,看来她是真当自己是这奉阳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了。 见凤一笑摆出一副苦瓜脸,秦明月料想她定是怕了,心中暗自得意的同时,又道:“为了应和此情此景,咱们就以酒食为开头吧。” 说着,她看了眼满桌丰盛的菜馆,又看了看盛酒的酒杯,吟道:“紫金樽,琼浆液,紫金樽中盛佳酿。” 凤一笑闻言,连忙拍手称好,“秦小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的才貌双全、出口成章,佩服佩服。”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凤姑娘出下联了。” 她支着下巴,拿眼偷瞟身边的男人,使劲向他眨眼睛。 殷煜祺强忍着笑,故作疑惑的道:“一笑,你眼睛抽筋吗?” 凤一笑差点摔到桌子底下去,珠儿抿着嘴直偷笑。 见躲不过去,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阵扫视桌子一圈,最后指着不远处玉盘里的白菜,沉吟半晌,才学着文人的姿态说:“大白菜,小白菜,大小白菜都是菜。” 话落,殷煜祺立刻笑场,珠儿也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至于秦明月,则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怎么,莫非我说的不对?对联讲究的就是工整,你出酒杯佳酿,我对大小白菜没错嘛,来,吃东西吃东西。”她夹了一口醋溜白菜塞到嘴巴里,做陶醉状点了点头,“嗯,酸甜中带辣,真乃人间极品,人间极品啊。” 秦明月嘴上试身手,试出这凤一笑是个肚里没墨水的草包。 她心底暗暗冷笑,想要让她出更大的丑,便假装体贴的建议—— “看来对对子并不是凤姑娘的强项,那不如咱们来接诗吧,我说上句,你说下句。”她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色,立刻朗朗道:“床前明月光……” 凤一笑刚把那口白菜咽到肚子里,便顺口接说:“主人睡得香。” 秦明月顿时无语,嘲弄道:“凤姑娘,下一句应该是疑是地上霜吧。” 她皱皱鼻子,“吟诗作对都是文人喜欢的玩意,我一个小小猪倌,对这些玩意自然没有秦小姐了解得透彻,不过嘛……”她扯出一记邪笑,暧昧的看了眼对方,“秦小姐邀我一个猪倌出身的丫头吟诗,倒是让我灵感萌发,顿生诗意。” 秦明月瞪她一眼。 凤一笑无所谓的笑了笑,径自念道:“小姐不要吃醋,一吃就会呕吐,不仅面目可憎,而且惹人嫌恶。” 闻言,秦明月顿时大怒。这丫头摆明在嘲笑她吃她的醋,不但取笑,还把她说得如此不堪。 她气得脸蛋通红,恨恨地瞪着凤一笑。 知道这位大小姐生气了,急忙讨好的奉上一杯清酒,“秦小姐请用……” 秦明月将酒推向一边,气到不行。 凤一笑见状,又故作西子捧心状,哀叹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不领情。” 殷煜祺再次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秦明月自觉丢了颜面,气上心头,起身道:“祺哥哥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她踩着小碎步夺门而去。 望着消失门口处的倩影,凤一笑叹了声,“我就说我不能随便和人吟诗作对,瞧瞧,好好一顿饭,弄得客人都气跑了。” 殷煜祺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了捏她的粉颊,“你这个调皮鬼,连皇后的妹妹也敢欺负,如果她一状告到她姐姐那里,可小心你这张皮。” 凤一笑立刻扑到他怀里,还故意装出一副颤抖好害怕的模样,“王爷救我,我怕!” 他顺手将她抱上大腿,“那还不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本王?” 两人笑闹着,珠儿和其他下人见状,不好意思再做打扰,便悄悄掩门而去。 过了好一会,凤一笑才道:“王爷这么纵容我欺负秦二小姐,就不怕皇上、皇后知道了怪罪于你?” “怪罪本王什么?”他冷笑一声,“本王早就说过,本王的婚事,由自己作主,当初皇兄也答应过绝对不勉强,如今他虽然没直接下一道圣旨让我娶了秦明月,可是这般堂而皇之将人送来,又与强迫何异?” “何不往好处想,皇上只是关心你的婚事,替你把关?况且秦二小姐家世好、人漂亮、有才华,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 殷煜祺恼怒的瞪她一眼,“那么本王若真纳她为妃,你会如何?” “王爷希望我如何?” “是本王在问你话。” 凤一笑终于笑出声来,“王爷真是嘴硬,想要我吃醋就直说嘛。”说着,又趁机亲他一记,“若王爷真的娶了别的女子为妃,我会难过死的。” 殷煜祺随即紧紧将她护在怀里,小声道:“本王不会让你难过而死的。” 她心绪复杂,偎在他怀里默不作声。 半晌,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他怀里脱身,小心伏到他耳边絮语。 “王爷,告诉你个好消息。”凤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猜这是什么?” 殷煜祺顿时眼前一亮,“你找到了?” 急忙接过那书一阵翻看,书中果然记载着关于上古灵玉的来历及各种传说。 当他读完解开上古灵玉必备条件时,不由得傻了眼,“火云神掌?” 秦明月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原因除了那个胆敢嘲弄她的凤一笑之外,还有殷煜祺对她冷冰冰的态度也是。 本以为此番前来奉阳,能趁机接近她倾慕已久的奉阳王。 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任她怎么主动,奉阳王就是无视她的热情。 眼看心仪的男人整日宠着别的女人,她心中真是又苦涩又难受。 偏偏她性子也倔,实在不甘心就这么铩羽而归,尤其要她承认自己输给一个猪倌出身的孤女,那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所以尽管殷煜祺明示暗示几回她有事可以先回盛都,她还是没有如他所愿的离开奉阳。 “小姐,虽然奉阳王的确是个很优秀的男子,可从这几日情形来看,我觉得他对小姐并无那个意思,小姐再待着下去,只怕是苦了自己。” 秦明月的贴身丫环觉得自小姐这回实在是太失去理智了。 明明盛都的男子都盼着小姐的青睐,她偏偏只对奉阳王死心塌地。 虽然,奉阳王的确长得俊美无铸、风流倜傥,但他摆明不承小姐的情,小姐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听贴身丫环这般说,秦明月非但不死心,反而更不甘心。 “我就不信祺哥哥能宠她一生一世。也只不过就是猪倌出身的孤女,若有朝一日奉阳王将她带去皇宫面圣皇上,我就不信皇上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女子当弟媳,她会让大殷皇室蒙羞的。”她冷笑一声,“是成是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我倒要看看,那凤一笑能风光到几时?” 后花园里风景宜人,虽比不上皇宫的御花园大器,可奉阳王府的庭园街景,当初也是皇上派人精心规划、设计的。 秦明月主仆一边看花赏鱼、一边闲聊,不远处珠儿捧着一只托盘款款向这边走来。 瞧见她,秦明月想起那日送香囊给殷煜祺时,便是这丫头多嘴。 当下便起了几分报复心。 珠儿没想到会遇到她,先是怔了下,随后小心翼翼的过来行礼问安。 秦明月笑了笑,指着她捧着的托盘问:“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她恭声答道:“是厨房给王爷煮的参汤。” “哦,那你可要小心拿着,如果走不平衡弄洒了汤碗事小,若烫着珠儿姑娘的细皮嫩肉,可就糟了。” 珠儿脸色一白,觉得她话中有话。 秦明月哼笑一声,给贴身丫环使了记眼色,那丫环一看便意会,趁着珠儿越过她之时,故意伸腿想要绊倒她。 珠儿反应不及,眼看就要被绊倒。 就在这时,秦明月的贴身丫环也不知怎地哀叫一声,竟摔个四脚朝天。 珠儿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秦明月也傻眼了。这个红梅在干么?明明要绊人的,却自己摔得如此狼狈! “哎呀,远远就闻到一股香味,珠儿,你手里拿的是不是要送去给王爷房里的参汤啊?”凤一笑的出现,众人始料未及。 珠儿傻傻的抬头,木然点头。 凤一笑蹦蹦跳跳跑过来,喝开汤碗一闻,“果然是好东西,正好一会我要去王爷房里,给我拿吧,我帮你送过去。” 正说着,眼角余光瞥到秦明月主仆俩,她佯装大惊—— “这不是秦二小姐吗?哟,躺在地上的这丫头是怎么啦?该不是天热学狗儿四脚朝天吐舌头散热吧?这人跟畜生的构造是不一样的,你这么做也无济于事啊。” 红梅胆颤心惊的从地上爬起来,心底暗暗纳闷。她刚刚怎么就无缘无故摔倒了呢? 不对,在摔倒之前,她感觉腿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大力弹了一下,当即便一个中踉跄,向后仰去。 秦明月也暗暗心惊,总觉得贴身丫环摔倒,和这突然冒出来的凤一笑有关。恨恨瞪了她一眼,旋即朝贴身丫环冷声道:“还愣在那里干么?走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离去。 从惊愕中回过神的珠儿,看向凤一笑疑问:“刚刚……是你救了我?” 她眉一挑,“我救了你?何时发生的事?” 珠儿狐疑地想。刚刚她亲眼看到秦小姐的丫环伸脚想绊倒她,却无缘无故自己摔倒,然后凤一笑便出现了,这时机太巧合,若不是她,救自己的又是谁? 思索间,忍不住多看了眼凤一笑。是错觉吗?虽然凤一笑依旧穿着随便,没有华服在身,没有珠钗相衬,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气势。 记忆里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猪倌,曾几何时变成今日丰采和气度都能与王爷相提并论的女子? 凤一笑见她发呆,便嘻皮笑脸的上前逗她,直到调侃到后来,她把话题扯到岳管家时,珠儿总算恢复凶悍本色,两丫头打打闹闹的走远了。 一个男人这才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来,他弯身拾起地上的一粒白瓜子,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书房待着,忽然想到屋外透透气,没想到却目睹了意想不到的一幕。 凤一笑,你真的只是一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猪倌吗? “南方的气候同比北方燥热,如今能在这清凉的夜里,坐在月色下饮上一杯清酒,倒也堪称美事一件。” 凤一笑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后,忍不住又赞美了起来,“不愧是王府珍藏多年的梨花白,味道就是又醇又烈,好酒好酒。”说着,她替身旁的男人也斟上一杯,“王爷也喝。” 殷煜祺举起杯子轻啜一口,月光下,双眸灼灼,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王爷今日怎么有兴致邀我月下饮酒?” 久久未语的他,淡淡一笑,“最近本王常会想起幼时的一些往事。还记得那时父皇母妃尚在人世,本王和皇兄虽非同母所生,可却是无话不谈、互相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皇上现在待王爷不仍是疼爱有加,否则又怎么会三不五时的派人送礼物过来哄王爷开心?” “有时候觉得你很聪明,可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天真。”他笑骂着捏捏她的脸,“皇家的亲情在这个世上是最脆弱的东西,有的时候只要一方存有猜忌或野心,上演的便是手足相残的悲剧。” “王爷不就是不想落得如此局面,才在奉阳当个闲散王爷。” “的确是如此,但就算本王做到如此地步,也未能消除皇兄的疑虑,本王甚至想过连那一半的兵权也奉还给皇兄,奈何皇兄不肯,本王也明白,皇兄在这事上,其实相当矛盾,皇兄既不想亏待本王,偏又对本王握有兵权有所忌惮,这才三番两次想要个能为他所用的女子,做奉阳王府的王妃。” 凤一笑又替他倒了杯酒,“天底下能像王爷这般视名利如粪土的人实在不多,所以我当初之所以选择来奉阳王府当差,其实也是看中王爷的品性。” 殷煜祺笑了,“能承蒙你赏识,倒是本王的荣幸。” “王爷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也,我不过是个流离失所、举目无亲的小丫头,如今能承王爷百般宠爱,是我凤一笑百世修来的福分才对。” “可本王记得,你当初也曾钦慕过临安那位赫赫有名的御剑公子。” 她扯了个笑容,“若非王爷吃醋了?” “若本王说是,你会如何?” “王爷真爱说笑!虽说御剑公子的确有几分名气,可比起征战沙场为我大殷捍卫疆土的奉阳王,也不过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草莽人物而已。” 殷煜祺品着酒,眼中却流露出几分调侃。 “你说的这番话若让御剑公子亲耳听到,你猜他会怎样?” “怎么可能?莫非王爷交友广阔,这回做寿连御剑公子也受邀来王府作客?” “一笑!”他突然一本正经的唤她,“如果本王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不管你说了什么,本王都不会怪罪你,你会对本王说什么?” 凤一笑怔了,疑惑的抬首。 殷煜祺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王爷……” “这个机会,本王只给你一次。” 凤一笑攥着酒杯,心底百转千回,目光也变得有些复杂。 莫非他猜出什么了? 殷煜祺在等,他等一个答案。 他即希望心中所想是对的,又希望自己猜错了。 在他近乎威胁的目光下,凤一笑打破沉默,“其实我一直想对王爷说……” 她顿了顿,殷煜祺的慢慢变得凝重。“你想对本王说什么?” “我想对王爷说,当初王爷时不时就威胁打我板子时,我真的挺讨厌你的。” 见他神情一肃,她急忙又道:“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王爷不仅心慈手软,还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男子。” 殷煜祺怔了好一会,才失笑地说:“我以为……你会将本王想要的答案告诉本王。”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凤一笑将一件长袍替他披上,温声道:“王爷,夜凉,你醉了,我扶你回房去睡。” 没有阻止她,殷煜祺脚步踉跄的在她的扶持下回到房里,倒头入睡。 她帮他褪了外袍,脱去长靴,又细心的将他头上的玉冠摘下,任一头墨发披散在枕头上。 看着眼前这张俊美的容颜,她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已经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她被他展现出来的温柔一点一点所融化,警醒过来时,早将他镌刻在心版上,再也磨灭不去。 殷煜祺,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可是抱歉,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低下头,她轻轻在他唇瓣上印下一吻,放下床幔,转身吹熄蜡烛,小声的掩门而去。 第八章 宿醉的感觉非常糟糕,当殷煜祺醒来时,脸色始终不太好。 珠儿打了盆水进来,刚掀开床帘,便见主子坐起身,朝四下张望一圈,嘴里直嚷着让凤一笑过来伺候。 不多久,凤一笑就被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可平日里宠她宠得不象话的奉阳王,今天却始终摆着一张冷脸,对她挑剔东挑剔西。 一会嫌她脸洗得不干净,一会又嫌她衣裳穿得不整齐。 凤一笑被他折腾得怎么做都不是,见她这样,殷煜祺的脸色更加难看。 “平时见你手脚俐落,做事认真,这才宠了你几天,就连这么简单的活也干不好了?是不是最近没教训你,就把本分都能忘了?” 凤一笑也委屈得直嘟嘴,“是啊王爷,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您的事。虽说我伺候更衣没珠儿做得好,可您玉树临风、神态潇洒,衣服草草披上身也不会给人不修边幅的感觉,反倒有种落拓不羁的味道。还有呀,您面目清爽干净,就算个把月不洗脸,也不让人觉得脏乱……” 说着,还拿小手在他身上拍了两个,“这没刮风没下雨的,王爷怎么就突然瞧自己不顺眼了呢?” 一把拨开她的爪子,他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昨夜你怎么没陪本王睡觉?” 珠儿顿时恍然大悟。敢情王爷胡乱发脾气,是因为凤一笑昨夜里没满足他! 脸一红,凤一笑摆出一副羞答答的样子,“王爷真是的,您昨夜里多喝了几杯,睡着时候已经不省人事,我想让王爷好好休息,这才回下人房去睡。” 殷煜祺阴着脸看了她好半晌,心底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心情的确不好到极点,昨夜在苦闷之下,竟然醉得不省人事。 罪魁祸首自然是眼前这个又在与他打马虎眼的女子。 爱她、惜她的同时,也对她刻意隐瞒自己、欺骗自己感到伤心。 他知道她来历并不简单,来王府当差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可他已经给她机会亲口向他坦白,奈何她不领情,死都不肯向他透露半分。 这说明,她对他仍有戒心。 就是这点,让他非常难受。 难道他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还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意? 心度正懊恼时,门外传来岳谦的声音,“王爷……” 话音方落,人已踏进房门,但看到珠儿和凤一笑都在,便有些欲言又止。 见心上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珠儿脸色顿时一红,忙不速地低下头,露出了羞娇之态。 凤一笑很会看人眼色,立刻表示,“王爷和岳管家有事相谈,我就不在这里多做打扰了。” 她不傻,早就看出殷煜祺大清早起拼命找她的碴,肯定与昨晚的事有关。 既然他现在不乐见她,她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碍眼。 殷煜祺见她想逃,当场便怒了,“谁让你走了?给本王乖乖回来!” 凤一笑硬着头皮嘿嘿一笑,小声的解释,“我不就是怕排放了王爷和岳管家谈正事嘛。” “哼!就算是谈正事,没本王允许,你哪里也不准去。” 瞪了她一眼,殷煜祺才又看向岳谦,问:“是不是秦明月那边有什么动静?” 自从秦明月踏进王府之后,他便对她留了心,就怕那丫头使出什么诡计,死赖在奉阳不走,于是派岳谦随时注意她的情况。 平日里若无要事,岳谦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自己的,肯定有所发现。 但当岳谦将他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他听之后,不仅他无语了,就连珠儿也愣在当场,唯独凤一笑捂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敢明目张胆笑出来的样子。 殷煜祺现在一看到她就有气,此刻又见她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将她扯到面前,他横眉怒目的拧了她耳朵一记,“你都听到了,秦明月想在暗中算计本王,若本王真着了她的道,你也没好日子过。” 抿着嘴憋笑的凤一笑努力了半晌,才让自己表情稍微恢复正常。 “凭什么呀王爷,秦二小姐想算计你,那是她的错,王爷干么把我也扯进去?我是无辜的!” 殷煜祺阴恻恻一笑,一把勾起了她的下巴,“平日里你的馊主意不是最多,所以本王就将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他哼了哼,在她耳边威胁道:“办得好,本王有赏,办得不好,哼哼!” *** 秦明月此刻的心情非常愉悦。 为了能够顺利嫁给奉阳王,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自己名节也不惜抛到脑后。 她想的方法虽然老套,却也很管用,就是找个机会灌醉殷煜祺,再把他扶到房里,两人脱光衣裳翻云覆雨,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信那男人还能拒不负责。 瞧! 俊美无铸的奉阳王,此刻正将她揽在怀里睡得香甜,幸好她在奉阳之前,姐姐交给她一包“唤情散”。 唤情散是西域使者进贡的宝贝,但凡服用了它的人,不出半柱香工夫就会欲火焚身,听姐姐说,她和皇上姐夫偶尔也会用唤情散助兴。 昨晚,趁着殷煜祺赴约时,她偷偷下在他的酒杯里,当她亲眼看着他喝下那杯酒时,她几乎笃定,奉阳王妃的位置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两人赤身裸体的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看着身边俊俏迷人的男人,她情难自禁,弓起身子使劲往他怀里钻。 “祺哥哥,祺哥哥,我终于得到你了,我好开心,只有我秦明月才配得起身分高贵的你,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她亲昵地将脸埋在他怀里,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磨来磨去。 好一会,她觉得有些不对劲,鼻子在殷煜祺的胸前嗅了嗅,奇怪的问:“祺哥哥呀,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臭臭的味道?” 熟睡中的殷煜祺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询问,依旧睡得很沉。 秦明月顿了顿,再次眉开眼笑起来,“没关系,就算你身上有臭味,我也不嫌弃你。”说着,还在他的睡脸上用力亲了一记。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迷糊之中,有人叫着她的名字。 她顿时红了脸,搂着殷煜祺,娇声问:“是何人?” 有道人影缓缓凑近,当看清来人时,她错愕不已。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正是殷煜祺吗? 可是……如果他是殷煜祺,那被她搂在怀里的这个人又是谁? “秦小姐、秦小姐……秦小姐你快醒醒啊!” 秦明月恍恍惚惚的被人摇醒。 意识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闻到一股恶臭。 “秦小姐你没事吧?” 摇醒她的竟是秦阳王府的管家岳谦,而她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她暂住的厢房,而是一个猪棚,更让她不敢相信的是,自己怀里居然还搂着一只肥肥壮壮的母猪。 她叫着跳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沾满猪粪,而她对为自己和殷煜祺终于生米煮成熟饭,可事实上,不过是作了一场让她误以为一切成真的美梦。 岳谦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秦姑娘好好的厢房不睡,怎么一个人跑到猪棚里来了?若不是猪倌早上要喂猪时,发现猪棚里还躺着一个大活人,我们还以为秦姑娘已经不辞而别了呢。” 也不理会秦明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自顾自地说着,“秦小姐的贴身丫环到底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昨夜里居然跑去珠儿房中说,要在她那里借宿一晚,真是怠忽职守,连自己的主子都不顾了。” 顿了下,他又递上一块帕子,“秦小姐快擦擦吧,脸上都是猪粪,我这就吩咐下人给你准备洗澡水。” 秦明月被扶着从猪棚离开,脑子里仍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她会糊里糊涂的睡在猪棚里? 殷煜祺呢? 他喝下惨了唤情散的酒之后,难道没对她动了邪念? 百思不得其解,秦明月摇晃着身子,在岳谦的搀扶下,离猪棚越来越远。 躲在猪棚外的凤一笑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因为刚刚秦明月的模样实在是太淫荡了,紧紧搂着一头又脏又臭的母猪,拱着身子,嘴里还一边喊着祺哥哥,一边发出娇滴滴的呻吟。 最后,还是殷煜祺实在看不下去,才要岳谦把她摇醒。 其实昨晚那杯酒被殷煜祺偷偷调换了位置,所以喝下唤情散的人是秦明月。 话说,那唤情散果然厉害,喝到肚子里不一会儿,秦明月就双眼迷茫,祖籍涣散,一副欲火焚身的模样。 凤一笑又让家丁将秦明月扛到猪棚去,本来她只是想让秦明月自食恶果,从中吸取教训,让她别再将这种肮脏的主意打到殷煜祺身上。 没想到秦明月会“兽性大发”,不但搂着一头母猪叫春,还把那母猪当成殷煜祺,祺哥哥、祺哥哥叫个不停。 此刻她一边笑,还一边学着秦明月搂着母猪的样子搂住殷煜祺,嘴里娇滴滴地喊道:“祺哥哥,祺哥哥你快来嘛,人家已经等不及了……” 她撒娇发嗲的样子虽然夸张,可殷煜祺却被她撩拨得欲火焚身。 一把将她锁进怀中,他在她耳边低语,“好啊,本王这就成全你的愿望……” 结果那天清晨,秦阳王在房里心满意足的品尝了一顿主动送上门的大餐,而可怜的凤一笑,则被欺负得手软脚软腰也软。 与此同时,被送回房中的秦明月思来想去,总算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被奉阳王府上上下下给耍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找殷煜祺理论,可转念又想,是自己先起歹意,才让人将计就计。 若是说开来,只怕是自取其辱。 然而一想到自己搂着母猪发情的,她便难堪得连寻死的心都有。 最后,没等殷煜祺生辰到来,她就要底下人收拾好行装,随便找了个思亲的藉口,狼狈地离开了奉阳城。 秦明月一走,松了一口气的不仅是殷煜祺,奉阳王府上下也只差没买几串鞭炮来欢送秦二小姐。 她在王府的日子虽然不长,可被派去伺候她的下人却都吃足了苦头。 倒不是秦明月故意折磨人,而是她自幼便被捧上天,养成她骄蛮的脾气,不管何时何地,都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女王架式,经常因为下人犯了一点小错而横眉冷对,要打要罚。 在奉阳王府当差多年的下人,已经习惯了王爷的宽容和大度。 就算平日里真的犯了什么错,岳管家的惩罚方式也绝对令人心服口服。 可秦二小姐还没个谱,就已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对他们颐指气使。 这要真让她嫁进王府当了王妃,他们这些人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以奉阳王为首列队欢送的人群逐渐散去,始终没离开原地的殷煜祺,心满意足的看着前方的队伍慢慢消失。 一转身,就看到凤一笑正玩世不恭的叼着一根青草。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影子。那人风流极意、悠然自得,如大鹰般遨游于这天地之间。 这样的凤一笑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迷人的,是充满魅力的。 可是,究竟是从何时起,她褪去那层伪装出的卑微,慢慢变得傲然高贵,让他开始小心翼翼的仰慕和追随? 心底突然生起一股淡淡的苦涩,那滋味令他胸口窒息,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他站在原地疯狂寻找,末了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捉不住。 当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时,殷煜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抓住她的手腕,在她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幽幽道:“你再次帮本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本王说话算话,可以允诺你一个心愿。” 凤一笑愣了愣,笑看着他,“能为王爷分忧解劳是我的荣幸,王爷又何必客气呢?” “不!”他固执的说:“君子重诺。一笑,你可以提出任何一个心愿,只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于你。” 凤一笑被他灼灼目光盯得无处可逃,只能与他四目相对,解读着他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 这个男人在等着她的答案,可他本性内敛,又不愿轻易被人察觉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他的满腔爱意,她怕,一旦要求多了,从此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王爷……”她缓缓开口,带着几分试探和玩世不恭,“若我向王爷讨王府女主人的位置,王爷也愿意赏赐于我吗?” 殷煜祺眼神一亮,脸上绽放出几许光彩,说:“你可以提,本王自会给你一个答案。” 她胸口纠结,为他的执着而疼痛感动着,但…… 半晌后,她露出一个浅笑,“既然王爷坚持,那就给我几千两黄金做为赏赐,我会很感激王爷的。” 他原本期待的心,就被她的一句话浇熄了全部的热情。 殷煜祺顿时冷下脸,“这就是你所冀望的?” 凤一笑点头。 “哼!你的心愿还真卑微。” 他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偏偏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来掐灭他最后一丝希望。 殷煜祺终于怒了,恨恨瞪了她一眼,他转身大步离去。 许久没吭声的珠儿,走过来拧了她的胳膊一记,懊恼道:“凤一笑你这个大笨蛋!王爷明明已经给你机会提任何要求,为什么你不提王爷最想要的那一个?” 凤一笑可怜兮兮的揉着被她拧过的地方,故意装傻,“王爷最想要的?那是什么呀?” 珠儿气得跺跺脚,“你明明知道的,王爷最想让你讨的,就是他自己!” 她笑了,有些苦涩的说:“我一个猪倌出身的丫头,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堂堂奉阳王当成礼物给要到手里,更何况……”她的目光朝殷煜祺消失的方向望去,“这世间有些东西太贵重,贵重到我根本不敢轻易去讨要。” “王爷都愿意送了,你为什么不敢去讨要?况且王爷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如今你这么伤害王爷,连我都看不过去,你真是太过分了!” “呵呵,没想到大脚姐姐竟如此懂得王爷的心。” “废话,我从小就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有什么心思我不敢说一目了然,但要猜个七、八分还是办得到的。” “那岳管家呢?你能否猜得到他对你的心思?” 珠儿顿时红了脸,“关岳管家什么事?” “你们两个不是经常眉来眼去,偷偷搞地下奸情吗?” “凤一笑,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和岳管家眉来眼去搞地下奸情了?” “难道你不承认自己心底喜欢着岳管家?” “我喜不喜欢干么要告诉你?” “你刚刚不是还骂我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伤害了王爷,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你不敢承认?” 珠儿被她逼得恼羞成怒,跺着脚大喊,“对啦,我就是喜欢岳管家怎么样?我不像你,心里明明在乎却死也不敢承认,我瞧不起你!” 凤一笑乐了,指了指她身后道:“你果然勇敢,你的告白岳管家都听到了。” 一回头,珠儿就看到岳谦正傻傻的站在她身后,红着耳根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脸色大红,觉得自己再次被凤一笑给算计了,当即大恼,怒骂一声,转身跑远了。 “岳管家,如果我是你,就打铁趁热,赶快追过去把那丫头给拿下。” 岳谦无力的看她一眼,迈开脚步,追了过去。 *** 傍晚,有密控潜入殷煜祺的书房,将一封密函交到他手中,待殷煜祺看完内容之后,脸色慢慢变得阴沉。 密探离去后,他将密函放到蜡烛上烧为灰烬。 直到最后一缕青烟消失,他才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从御剑公子身上抢来的上古灵玉,发呆。 隔天清晨,殷煜祺和凤一笑正在房里用膳时,岳谦便急忙跑过来,一头跪倒在地,“救王爷成全我和珠儿的婚事。” 殷煜祺怔住,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凤一笑凑到他耳边一阵咕哝,半晌后,他终于露出笑容。 “原来是这样……”他上前将岳管家扶起来,调侃道:“既然你和珠儿两情相悦,本王自然有成人之美,再过几日就是本王的寿辰,待寿辰办完,自会为你们两个主持婚事。” 昨天岳谦追珠儿而去之后,两人一时情动发生了关系。 今早醒来,他看到自己怀里搂着赤身裸体的珠儿,当场便有些发慌。 可再怎么六神无主,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对珠儿负责,所以才着急地跑到王爷面前求他成全两人的婚事。 直到岳谦被打发出门,殷煜祺还有些回不了神,“没想到连岳谦这只闷葫芦都要成亲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说着,他的眼角瞟向凤一笑,心情又抑郁起来。 “再过几日就是本王的寿辰,别人都送了贵重礼物过来,到了那天,你会送些什么来讨本王欢心?” 凤一笑微微一抖,小心翼翼的问:“王爷想要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觉得本王最想要的是什么?” “嘿嘿,随便臆测主子的心意,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凤一笑,本王真想宰了你。” “唉,双喜临门的日子,王爷何必要杀要剐的多不吉利,来,来,来,王爷,这可是大厨专程为您熬的瘦肉粥,再不吃就凉了,快趁热吃吧。” 见她故意和自己打太极,殷煜祺又气又恼。 这该死的女人!自从入府后,不但把他的王府闹得鸡飞狗跳,就连他这堂堂奉阳王,也被她搞得方寸大乱,就快要失去自我。 第九章 奉阳王的寿辰办得隆重而低调,这一天,除了当地官绅前来祝贺之外,府里上下也是一片热闹非凡。 殷煜祺本就威名赫赫,再加上上回亲自惩治了钱大海那个恶霸,英明的形象深植百姓心中,得知今天是王爷的寿辰,众人也纷纷上门送上自己的一份小小心意。 比起朝廷大臣藉各种名义送来的贵重礼物,这些老百姓送的东西更让他开怀。 席间,他兴致高昂,多喝了几杯,寿宴还没结束,便找了个身子不适的借口带着凤一笑率先离席。 她扶着他走到后院时,原本还满脸醉意的殷煜祺慢慢恢复正常的脸色,反身抓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凤一笑怔了下,“我以为你醉了。”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醉鬼,就算真的醉了,醉的也是心,可我心底此刻却再清醒不过。” “王爷这番话说得好深奥。” 他却转身,和她四目相对,“其实你懂的,你只是故意和我装傻。” 被他盯得无处可逃,她想要躲开,却被他扳住下巴,当浓浓的酒气袭来时,他的吻封缄住她的叫喊。 殷煜祺的力气很大,左手扣住她的腰,右手托住她的后脑,他的口腔内散发着浓重酒气,灵巧的舌侵略性十足,不停追逐着她的。 直到两条舌紧紧纠缠在一块,他才慢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享受着这好不容易追捕到的战利品。 凤一笑逐渐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中,瘫软在他怀里,肆意迎合着他的步调。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他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稍有不顺心的事发生,他就会绷着脸,一副和谁有仇的模样。 导致下人们一个个绷紧神经,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王爷。 就算是床第之间,他也不再像往常那般温柔,当彼此交合的瞬间,她似乎能从他眼底看到一闪即逝的怨怼。 被迫与他厮缠的她娇吟不断,恨不能化成一摊水,融化在他的怀里。 慢慢的,殷煜祺松开对她的箍制,轻声在她耳边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他拦腰抱起她直奔马房,两人共乘一骑,直奔府外而去。 一路无语,当奔腾的马儿终于停下来时,坐在前面的凤一笑不解的回过头,“王爷为何带我来这里?” 这是王府的后山,当初为了祭拜张龙,两人来过一次。 只不过,上次来时是晚春,如今已要入秋,满山遍野一片绿油油,在秋风的吹佛下卷起一层层绿色海浪。 被拉了缰绳的马儿仰天长啸,在原地转着圈踏着蹄子。 殷煜祺纵身下马,顺手将她从马上抱下,然后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山边走去。 “这座山名叫巫梅山,当年本王带兵打仗时曾经路过此地,我就在想,有朝一日若无战事,我必向皇兄请辞,来这里安身落户。” 殷煜祺的眼睛很亮,讲话的声音也很温柔。 凤一笑心头一荡,“难怪王爷会选择在奉阳定居。” “嗯,奉阳虽比不上盛都繁华,但却是块灵秀之地。”他眼中难掩得意之色,“所以说做皇帝一点都不好玩,是皇兄对这个位置太过执着,才战战兢兢,以为人人都有争天下的雄心。” “这也许就叫做人各有志。” 两人徒步而行,满地翠绿,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美丽的花海。 “一笑,你还记得秦明月临走之前,你交给我的那本书吗?” “王爷指的是那本记载上古灵玉解法的古书?” 他微微点头,“嗯,看过之后,我发现那上古灵玉中果然暗藏玄机。” 殷煜祺渐渐停下脚步,因为不远处就是一座陡峭的山崖。 凤一笑也跟着他一起停下,“那时秦二小姐在府,王爷说不方便议论此事,之后府里一直忙着操办王爷的寿宴,若王爷不提,我差点就将这事忘了。” “既然你也看过那本书,想必知道要将上古灵玉的秘密解开,需要会火云神掌这功夫。而如今天下,除了本王云游四海不知所踪的师父,也就只剩本王懂得这门功夫。” 她眼中顿时熠熠生辉,露出欣喜之色,“这么说来,岂不是老天有意达成王爷的心愿?” “本王的心愿?”淡淡笑着,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块上古灵玉打量一阵,“一开始本王只将它当成一块普通的玉,是你向本王透露了它的来历,这才激起本王的好奇心。” “我也是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起这关于上古灵玉的传闻,才斗胆在王爷面前卖弄的。” “说起你奶奶,倒是个见多识广、不可多得的才女。” 凤一笑一乐,“是啊,我奶奶当年可是乡里间的名人。” “那为何本王派人去临州凤家村原址调查你们凤氏家族时,竟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呢?”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凤一笑怔在原地。 慢慢走到她面前,殷煜祺低头垂视她略显茫然的目光,“一笑,临州虽然有个凤家地,可村里却没有凤一笑。” “王爷……查我?” 他冷冷一哼,“你怕本王查你?” “也就是说,王爷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 “不,本王一直很想信任你,可你却做出太多令本王生疑的事情。”说着,他举起那枚古灵玉到她眼前,“这东西之前归御剑公子所有,本王始终奇怪,如果这上古灵玉中藏有惊天宝藏或绝世武功,为何御剑公子在丢了玉之后,居然不登门向本王索讨?” 凤一笑默然。 殷煜祺继续道:“既然它在御剑公子眼中一文不值,本王又何须将它当成宝贝一样。本王家财万贯,也并非一个武痴,想解开上古灵玉的秘密纯粹是好奇,之于本王而言,已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他忽然手臂一扬,随着一个美丽的弧度,那块上古灵玉直落崖底。 凤一笑见状,出于本能腾身而起,顺着弧线飞落。 她身形优美,就像一只展翅的燕子,几个的腾跃,便一把将差点掉进崖底的上古灵玉紧紧抓在手中。 此刻,她脚踩崖壁中,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从崖上垂落下来的一条藤蔓,轻轻展开手掌,心有余悸的看着险些彻底丢失的上古灵玉,却意外发现,她所抓住的,只是一块普通石头。 心头一惊,怎么会这样? 失神之际,她脚下一滑,就在即将跌落崖底时,眼前忽然一暗,殷煜祺施展轻功,将她牢牢抱住,带回崖顶。 直到安全落地,他才在她耳边低喃,“你的轻功不错,而如今天下能将腾龙飞天使得出神入化的人,除了御剑公子,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话落,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中躺着那枚上古灵玉。 凤一笑转过身,笑看着他,“奉阳王忍到今天才将我的身分揭穿,还真是难为你了。” “你承认自己就是御剑公子?”他的神情略微诧异。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再欺骗下去就没意思了。”她一把从他手中接过上古灵玉,“没错,我就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人称御剑公子。” 殷煜祺说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 有终于将她的真面目揭穿的快意,也有一股无从形容的失落。 他慢慢笑开,只是那笑容中夹杂着几分惨淡,“没想到我殷煜祺聪明一世,到头来却像个小丑一样被人狠狠的耍弄一回。” “王爷……” 他抬手制止她的话,眼底浮出一层自嘲的神色。“第一次来后山,本王差点被毒蛇袭身,是你在情急之下,将蛇牙打断,救了本王一命?” 凤一笑犹豫半晌,轻轻点头,“当时情况紧急……” “你在王府和苏小婉见面时,她就已经认出你了?” “是,虽然我一向以男装示人,可小婉姑娘却心细如发,一眼便认出我是女扮男装。” “当初在花房,你故意让本王知道你会种养蓝姬,对你刮目相看,慢慢的亲近你,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 她沉默很久,再抬起头时,也将那枚上古灵玉举了起来。 “因为我想让王爷帮我解开这枚玉中的玄机。” 只有蓝姬才能治愈他的旧创,一旦治愈了他的旧创,他才能使出火云神掌,打开上古灵玉。 也就是说,一开始凤一笑便设了一个局,让自以为从御剑公子身上抢来的玉佩是一件战利品。 真相却是,这个战利品,成了他被耍弄的最有力证据。 他突然笑了,眼底带着嘲弄,“御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连我都成了你精心算计下的小丑!凤一笑,我不得不说,你很有城府。” “王爷,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他摆了摆手,“现在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弃御剑山庄少庄主的身分,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至于这块该死的玉,就把它扔在山崖底下,永远不再过问;另一个,则是我帮你解开玉中的秘密,而我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向前走了几步,“王爷,这个选择太过刻薄了,其实……” 未等她说完,殷煜祺已经暴怒的大吼,“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本王与上古灵玉的秘密,你只能选一个!” 被他咄咄逼人的气势一逼,凤一笑噤了声。 他的目光执着而坚定,两簇熊熊火焰在眼底燃烧,显然是气疯了。 可是,她也有属于她的使命。 凤一笑缓缓握拳又松开,才困难的开口,“我很抱歉,那块玉,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亲耳听到她的答案时,殷煜祺表情平静的笑了笑,似乎并不意外。 勾起她的下巴,他将唇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今年的生辰,你送了本王一件,最残忍的礼物。” 语落,不再理会一切,他转身上马,飞奔离去。 如果他肯回头看看,就会看到被他甩在原地的女人,眼底滑落的泪…… 这样的局面其实是凤一笑最不愿意面对的,她原本打算诱使殷煜祺替她解开上古灵玉的秘密,没想到他中途拆穿她的计谋,而且不肯听她的解释。 事实上,她的全盘计划早在她对那个男人动了心那一刻起,就开始脱离她的掌控,否则她是真的没必要连身心都赔上,赌这么大…… *** 翌日中午,殷煜祺果然信守承诺,准备用火云神掌解开玉中的秘密。 上古灵玉之所以要用火云神掌来解,是因为如果能将火云神掌练到第十二重,掌心将出现三味真火。 而上古灵玉经过三味真火的灼烧之后,再利用正午阳光的折射,就会将玉中的奥秘源源本本的呈现出来。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再施展火云神掌,如今虽然真气不再受阻,但动作毕竟有些生疏,要使出火云神掌还是存在着几分危险。若是运功不当,咳血昏迷事小,走火入魔,那就棘手了。 所以,从殷煜祺盘着腿、闭着眼开始运功时,凤一笑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上古灵玉就摆在他眼前,当太阳逐渐升到正午的位置时,他的掌心也渐渐出现浅浅的火苗。 凤一笑非常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随着火苗的势头越来越烈,她看到玉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 当那块玉的颜色彻底变成深红时,阳光也透窗直直的射进房间。 就在凤一笑耐心等待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奇光,在光束之中,平空出现一行火焰组成的文字——世上再无御剑公子! 那字在空气中奋力燃烧,字迹是非常苍劲有力。 看到这八个字时,凤一笑的情绪非常激动。 “世上再无御剑公子……再无御剑公子……” 她正喃喃自语时,只见运功中的殷煜祺突然口吐鲜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她吓了一跳,立刻跳上软榻,在他身上俐落地点了几个穴位,阻止气血逆流。 “王爷……王爷你没事吧?”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殷煜祺一把推开她的扶持,低吼道:“走!你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 被他推得踉跄的凤一笑没有走,而是拿过一块帕子帮他拭去唇边的血渍。 殷煜祺拨开她的手,用手背抹去唇边的鲜血,眼中含着恨意。 “凤一笑,你滚!” 她拿着帕子的手停在半空,表情非常可怜,“王爷,我知道您怪我气我,可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判定一个人有罪之前,是不是也该给那人申冤的机会?” 他冷然一笑,“本王给过你说实话的机会,可你却选择继续欺骗,一再辜负、糟蹋本王的心意。” 凤一笑叹息,“当时,我只是没有勇气向你担白一切而已。” “如果不是本王察觉蹊跷,将一辈子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爷这就太言重了,事实上,我曾不只一次想过,待解开玉中的秘密,会主动向你担白一切的。” “哼!现在又来说这些给谁听?” “那么王爷到底想不想听我一句解释?” 他别过脸冷笑,“既然本王对你而言不如一块上古灵玉,你又何必多费唇舌解释。总之你已经做出选择,本王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今后你我再不相干。” “王爷真要对我如此无情?” 他气得瞪圆双眼,“要论无情,谁又比得过你凤一笑?” “可是王爷,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所以你就仗着本王对你的喜欢,在本王面前为所欲为?” “我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 “凤一笑你别再狡辩,分明是你欺骗在先,动机不良。” “你说我狡辩,那么,好,王爷,若我直接拿着这块玉找上门来,你会平白无故的答应帮我完成心愿吗?” 殷煜祺抬眼看她,她的难得认真。 平心而言,他的确不会冒险帮她这个忙,更何况,之前江湖上把两人的立场分得那么清楚。 有奉阳王的地方,容不下御剑公子,同理,有御剑公子的地方,也容不下奉阳王。 虽然他不知道两人对立的立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但彼此在暗中较劲,倒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他不甘心,当他逼她做出选择时,她义无反顾的选择放弃他。 只要想到这点,他便气愤难平。 他冷声回道:“本王拿得起就放得下,既然只想利用本王,那么……本王也会收回对你的心意,你滚回临安去吧。今日今世,希望本王不会再在奉阳看到御剑公子。” 那一刹那,他清楚的看到她眼底流露出来的绝望。 在他的印象里,凤一笑一向是个顽强的女子,无论受到怎样的屈辱,她都会奉上满面微笑,潇洒恣意的面对种种不公。 可是这一刻,他竟在她眼中看到隐隐的泪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软了,甚至差点开口向她道歉,他其实……只是想争她心中的第一名而已。 “王爷如此恨我,倒是让我始料未及,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爱得越深,恨得越深,王爷现在有多恨我,在王爷的心底,就有多爱我。” 被她的自信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攥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听着,从现在开始,本王不再怜惜你半分,滚!”最后一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凤一笑淡淡笑开,趁机在他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好,我御剑公子,如你所愿。” 转身离开,她走得潇洒俐落,不留一丝痕迹。 殷煜祺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不留一丝痕迹。 殷煜祺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久久未语。 直到两人往日的甜蜜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时,他才惊惶失措的拉开房门,大声喊着,“凤一笑,凤一笑你给我滚回来!” 珠儿急匆匆走过来,脸色不太好的答道:“王爷,凤一笑已经收拾包袱,离开王府了。” *** 自从凤一笑离开奉阳王府之后,殷煜祺的心情始终不好。 凤一笑这个名字甚至成了禁忌,任何人不小心提起,都会受到严厉责罚。 在这种恐怖的低气压之下,岳谦和珠儿的婚事也只能无限期的延后。 没办法,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办喜事,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况且,自幼跟在殷煜祺身边的珠儿,眼看主子为情而神伤,自然也跟着一起难过。 那天他和凤一笑在房里说的话,她在门外是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早就猜到凤一笑来历不简单,但万万也没想到,她居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御剑公子。 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御剑公子,原来是个女人。 这么说来,上次秦二小姐故意陷害她时,暗中出手相救的,果然是凤一笑。 她感激凤一笑的同时,还不忘腹诽她的种种不是。 毕竟王爷等她如何,整个奉阳王府可都是有目共睹的,结果她却连王爷都敢算计。 眼看主子为了她日渐消瘦,整日留在花房里,对着那幅被凤一笑用鸡粪补过的百鸟朝凤图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珠儿又是不忍又是无奈,端着刚刚熬好的参汤小心翼翼走过去,轻声道:“王爷,最近天有些凉了,你喝些参汤补补身子吧。” 殷煜祺置若罔闻,连头都懒得回。 看着他消瘦的背影,珠儿主底一阵揪疼。 她家王爷本是潇洒风流的人物,如今却被凤一笑搞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最可恨的就是凤一笑,居然说走就走,连头也不回。 就算当初是王爷发狠赶她出府,但也是她有错在先,如果她好好道歉,哄个王爷两句,王爷说不定就原谅她了。 结果她偏偏犯糊涂,把王爷的气话听进去。 这下可好,一个回了北方,一个在南方失意惆怅,明明爱得死去活来的两人却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 珠儿实在看不下去,便忍不住劝道:“王爷,就算您要骂要罚,我琮是要说,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您明明还喜欢着凤一笑,何不派人去把她给逮回来,姑娘家面皮薄,你就让她有个台阶下嘛。” 突然,背对着她赏画的殷煜祺慢慢转身。 “为何你会觉得,本王还喜欢着凤一笑?” 珠儿无辜的眨着大眼,很想说,整个王府的人都看得出来您还喜欢凤一笑。 可她却没胆子说出来,只能小声咕哝,“我只是觉得,凤一笑之所以那么做,也许真的有她的苦衷。” 殷煜祺冷笑一声,负手而立。 “不管她有没有苦衷,本王都不介意了,因为……”他眼微眯,冷然道:“本王已经做出一个决定,昭告天下,选妃!” 第十章 奉阳王要选妃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大江南北,远在盛都的殷煜庭听闻么弟终于决定娶妻,当即拟了圣旨,又派人选了数十幅美人画像快马加鞭送到奉阳王府。 这回殷煜祺并没有拒绝皇兄的好意,不但打开画轴,一幅幅认真的品头论足,还找来算命先生,按照女方提供的生辰八字合婚。 在这样高调的宣传之下,奉了是王选妃就成举国皆知的大事件。 殷煜庭还派来心腹,整日守在奉阳王府,就等着他尽快挑个顺眼的姑娘好回京覆命。 结果殷煜祺虽然挑得认真、看得仔细,可足足十多日过去,也不见他对哪家的姑娘表示满意。 “这个眼睛太小,这个个子太矮,这个腰太粗,这个笑得太假……” 当一幅幅美人画像被他当垃圾一样扔到一边时,珠儿无奈的将画轴一一拾起,小声嘀咕,“画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仙、身姿婀娜,是王爷心有所属,所以才看不上这些姑娘。” 被贴身丫环一口道中了心事的殷煜祺,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珠儿缩了缩肩,“分明就是王爷在自找苦吃。既然心里放不下凤一笑,干脆去临安找她就好了,王爷故意昭告天下说您要娶妃,还不是想逼着凤一笑主动登门向您认错赔罪?” 殷煜祺指尖轻轻拨开一卷画轴,画里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含羞带怯,五官俏丽,比凤一笑不知娇美多少倍。 可他偏偏满心满眼只装得下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甚至幼稚得昭告天下他要娶妃,为的就是想激起凤一笑出面。 然而从他高调宣传自己即将选妃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余日,想必那丫头一定也得知这个消息,可她居然到现在都还不肯露面。 当初分明是她有错在先,如果她真的在意他,为什么在听到他要纳妃的消息之后,仍无动于衷地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难道在她的心里,他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殷煜祺心底纠结,连带着看到画里那些美人也觉得刺目,恨不能将这些画统统撕碎。 “王爷……” 就在他暗自懊恼时,岳谦急匆匆跑了进来。 “临安那边传来消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决定在下个月初五迎娶临安首富朱向荣的长女朱芊芊为妻。” 珠儿闻言,大惊失色,“御剑公子娶妻?这……这玩笑是不是开得太大了?” 久久无语的殷煜祺在缓过神之后,突然笑了,他眯了眯双眼,下意识紧紧攥着手中的那卷画轴。 片刻间,那画轴已经成了废纸一张。 他咬牙切齿的冷哼,“凤一笑,你果然让本王越来越欣赏了!” *** 从奉阳到临安,快马加鞭大概要两天半的路程,坐马车则要花约六日的时间。 距下个月初五还有十余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殷煜祺连想都没想,直接命下人收拾行装,轻车简从上路。 珠儿得知主子要亲赴临安找凤一笑算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连忙央求他带她同行。 而眼睁睁看着殷煜祺上了马就要远行,那个奉旨前来的太监还棒着一堆美女画像,苦哈哈的喊着,“王爷,您还没挑出奉阳王妃的人选呐。”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殷煜祺,冷冷瞪了他一眼,“本王这就去临安,把奉阳王妃给绑回来。”说完,口中一喝,马儿飞也似的向前奔去。 那太监不明所以,对着早就跑远的马屁股哭问:“这画轴都在奴才手里呢,您去临安干么呀?” 岳谦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王爷心心念念的姑娘最近在临安惹出大乱子,王爷这才急着去逮人。” “可是,皇上那边还等着奴才回去交差……” 可怜的李公公就这么被奉阳王扔在王府不闻不问,直到他泪眼汪汪地踏上回盛都的路程。 为了赶在下个月初五这前抵达临安,殷煜祺一行人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 原本计划在提前三、五日到达,结果途径水县时,遇到灾民作乱,打听之下才知道当地因为发生蝗灾,庄稼尽毁,老百姓失去经济来源,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偏偏当地地主官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求助无门的老百姓气极之下,砸了县衙,演变成官民相斗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殷煜祺此行带的人并不多,除了马车里的珠儿之外,就只带了两个随从。 了解情况之后,他大怒,当场便杀了县衙,亮出他奉阳王的金牌,治那狗官的罪。 殷煜祺收押了那地方官,又命人开仓赈灾,并飞鸽传书给皇上,让他赶紧派人来救灾。 朝廷很重视这件事,书信涵寄出去没多久,便收到回复,说皇上会尽快派人来解决灾情。 在成水县折腾了几日,他们一行人到达临安时已是初五的凌晨。 临安这地方他来过几次,最后一次来,还是为了寻找苏小婉,向她打听张虎的下落。 也就是在这个地方,他第一次见到凤一笑。 “王爷,咱们也赶了好一阵子的路,现在时辰还早,不如找间客栈吃些东西再走吧。”珠儿第一次来临安,对一切都很好奇。 临安在北方是个非常有名的地方,土地肥沃,特产丰饶,气候四季分明,此时已进入深秋,所以气温比南方奉阳低了很多。 幸好珠儿临行时多带了几件厚重衣裳,才不至于被冻得瑟瑟发抖。 日夜赶路的无须令人疲惫,殷煜祺便带着随从和珠儿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客栈歇歇脚。 几人刚点了几道北方家常菜,就听隔壁桌的客人口沫横飞的说起最近江湖上最热门的八卦。 “朱家大小姐长得那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说起来,御剑公子不但剑术一绝,连偷香窃玉的本事也高,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朱大美人勾到手,真令人羡慕啊。” 那人感慨一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整个临安城热闹非凡,据说有一大半的老百姓都跑去御剑山庄观礼。御剑公子虽然久负盛名,可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的,却是少之又少……” 另一个人急忙接个口,“都说御剑公子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如今和朱大美人共结连理,倒也堪称是才子佳人。” 几人高谈阔论着。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之类的成语,纷纷出笼。 珠儿胆颤心惊的看着王爷越来越阴郁的脸色,小心道:“王爷,您没事吧?” 不发一言的殷煜祺啪的一声折断筷子。 凤一笑这次真的惹毛他了! 来临安的路上,他心中笃定御剑公子迎娶临安首富之女这个消息,不过是为了和他斗气而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 毕竟御剑公子是个伪汉了了,就算她再怎么疯狂,也不会真的把一个女人给娶回家。 所以,他并不担忧她会做出什么过分之举。 难道凤一笑就不怕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之后,真相被揭穿,会遭来骂名? 可如今整个临安城都知道御剑公子要成亲了。 他不管当初她为何会女扮男装担任御剑山庄的少庄主,但婚姻大事实在不该被当成儿戏。 坐不住的殷煜祺饭菜没吃几口便拍桌而起。 “这凤一笑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他气到不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客栈。 见主子率先离开,珠儿和两个随从自是不敢多逗留,急忙跟上,直奔御剑山庄而去。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怀疑御剑山庄和临安首富结亲,只是凤一笑编造出来的谎言。那么看到满街人潮向御剑山庄去,珠儿开始担忧凤一笑真的可能为了和王爷斗气,而将一个姑娘娶进家门。 御剑山庄堪称武林第一门派,之所以以御剑为名,是因为创建山庄的是个铸剑师,他打造出来的兵器削铁如泥,是剑客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 慢慢的,御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越来越显赫,经过几代经营、人才辈出,御剑山庄终于跃为正道武林的领袖。 由于今天是少庄主大婚之日,前来庆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江湖人一向好客,尤其今日还是少庄主大喜之日,但凡想共襄盛举的,就算没受到邀请,御剑山庄也是欢迎的。 所以,当殷煜祺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来到御剑山庄时,并未因为手中没有请帖而被拒之门外。 看着偌大宅抵一派喜气洋洋,珠儿忍不住道:“凤一笑该不是真要娶一个女人回家当娘子吧?” 这话正好触了奉阳王的逆鳞,他哼了一声,直奔大堂。 新娘已经被接进庄内,此刻正身穿大红吉服,头戴凤冠,和新郎倌各执红绳一端,跪在长辈面前拜堂。 福泰的喜婆高声叫道:“二拜高堂——” 殷煜祺紧盯着那新郎倌,对方背对着他,同样,身穿大红吉服,规规矩矩的跑在蒲团上,和新娘有默契的磕头。 他气到不行,心底暗骂凤一笑实在太大胆,当下也不管旁人目光,直接过去,一把将新郎倌扯了过来,高喊,“本王不准!” 原本热络的气氛顿时因为他的举动而一下凝滞。 众宾客对于这场抢亲的好戏自是相当的捧场,江湖人最爱看热闹,也最唯恐天下不乱。 眼下这个男子面如冠玉,身姿潇洒,实在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虽然御剑公子也是个俊俏男子,可比起这位身着月白长衫的男人,那真是星光对皓月,完全不能比。 可是,等等! 这个俊郎贵气的男子是不是抢错人了? 为什么此刻他抓着的是新郎倌的手而不是新娘的? 可怜那新娘子尴尬的一个人跪在原地,主动揭开红盖头,不解的看着自家相公抢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殷煜祺怒气冲冲的吼完之后,总算看清被他扯到身旁的新郎倌,他不由得大惊,“你……你是何人?” 这新郎倌的确俊朗非凡,身形与凤一笑相仿。 可这张脸,却是如假包换的男人,他不是一笑! 那新郎倌一怔,懊恼道:“这位公子,今日是在下的大喜之日,你贸然阻拦我拜堂成亲究竟意欲为何?” 殷煜祺彻底傻了,“你是御剑山庄的少庄主?” 新郎倌点头,“不然公子以为我是何人?” 本王以为你是何人? 本王并不以为你是何人,本王要找的不是你,而是…… 殷煜祺心中质疑还未出口,一声熟悉嗓音先行响起。 “哟,这不是威名远播,名震天下,为我大殷立下赫赫战功的奉阳王吗?” 随着话音落下,殷煜祺便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墨发轻挽,一双美眸顾盼生姿,瑶鼻玉腮,点绛朱唇,身形绰约。 他喃喃唤道:“一笑……” 阔别多日再相逢,仿佛已经过千年。 他一把将凤一笑的手腕扯住,垂头低问:“你到底是谁?” 她抬眼轻笑,“我是谁,王爷不是比谁都清楚吗?当初王爷费尽心机调查我的身世,莫非到了今日,王爷竟不信自己当日的猜测了?” 殷煜祺的脸色非常难看,“那为何今日本王所看到的御剑公子却另有其人?” 她懒懒一笑,“王爷应该猜得到的……” 他怔了怔,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又当受骗了。这该死的女人!肯定是听说他昭告天下要娶妻之后心生报复,才用同样的方式高调宣扬御剑公子即将成亲的消息。 她料准他一定会出面阻止这场婚事,也料准他根本放不下她。 而她早就找人李代桃僵,就等他傻傻上门来。 想到这里,殷煜祺火冒三丈,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凤一笑却一把从他身后了过去,撒娇道:“不准走,好不容易把你骗来了临安,你若走了,我就真的不活了。” 孩子气的呢侬软语几乎瞬间融化了殷煜祺的铁石心肠。 他想她,想得都快疯了! 此刻,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臭丫头就这么当众紧紧抱着他,眼神委屈,声音可怜得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自己狠心将她赶走时,她绝望的对他说,会如他所愿。 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愿望,只是想一生一世和她在一起。 转身,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再也不顾得什么骄傲,就这么紧紧抱着她、亲吻她,惩罚般掠夺她的全部气息。 这个女人,今生今世,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发誓。 *** “也就是说,你费尽千辛万苦,不惜冒着被本王记恨的风险,也要本王帮你解开的那块上古灵玉中,既没有宝藏,也没有武功秘笈,而是藏着你师父留给你的遗言?” 事后,殷煜祺终于静下心来听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凤一笑以前并不叫做凤一笑。她娘给她起名叫凤小柔,她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她祖籍的确是临州凤家村,只不过在她三岁时,家人便因为天灾而失去生命。 她师父,也就是御剑山庄上一任庄主当时路经临州,看到孤苦无依的她非常同情,便把她收做义女,改名凤一笑,带回山庄亲自抚养。 凤一知自幼聪明伶俐,又根骨奇佳,是块习武的料。 除了凤一笑之外,老庄主还有三个徒弟,其中一个还是他的亲生子,与凤一笑只差两岁,感情甚好。 而由于平日里与师兄们鬼混在一起,久而久之,她便沾染了几分男孩子气,加上个子瘦高,她外出总以男装示人。 老庄主也认为这样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默许她的行为。 随着时间流逝,凤一笑也渐渐从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但变故就发生在她及笄那一年—— 眼见几个师兄都下山去历练,凤一笑又羡慕又眼红,可老庄主以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家,不准她踏出山庄一步。 十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人家越禁,她就越跃跃欲试,于是趁老庄主闭关时偷溜下山,循着师兄们的踪迹而去。 但她还未找到师兄们,就先惹了不该惹的人,性命危急之际,是老庄主的儿子及时出现救了她。但他却也为此赔上一条命。 亲眼看着师兄死在自己眼前,对凤一笑的打击非常大。 自从酿下大祸之后,她每日都活在自责之中,几度想自裁谢罪,但都被老庄主阻止。 老庄主老泪纵横的问她,怎么忍心让他连续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句话总算打消她寻死的念头,决定好好活下来,代替师兄肩负他的责任。 从那以后,凤一笑便以男装示人,并跪在老庄主面前立下誓言,以后会代替师兄存活于人世。 老庄主虽然觉得这主意非常荒谬,但却阻止不了凤一笑,而且他也不是不明白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如果不让她这么做,她会被深深的罪恶感折磨得生不如死。从此凤一笑果然开始认真练功,陪着老庄主一起打理山庄的大小事务。 在外人面前,她舍弃凤一笑这个名字,以老庄主的儿子身分行走江湖,久而久之,御剑山庄少庄主的形象,逐渐被她树立起来。 直到两年前,老庄主重病,离世之前曾问她,“你真的愿意以男儿身留在御剑山庄一辈子,不嫁人、不生子,不过正常姑娘的生活?” 凤一笑跪在他的病榻前郑重点头。 老庄主接着她的手,将一块随身玉佩交到她手中。“这块上古灵玉是件神物,如今世上大概也就只剩下了这块。笑儿,这玉中藏有一份玄机,为师希望你可以去发掘,这是为师的遗愿,倘若你破解不开,那便是天意吧!” 老庄主勉强说完这番话后,就咽下最后一口气。 接下那块上古灵玉之后,她认真仔细的琢磨了它很久,直到后来,才在一本古书上看到关于上古灵玉的记载。也得知想要解开其中的秘密,唯一的方式就是火云神掌。 正因为如此,才有接下来的一切。 听她郑重其事的交代完这一切,殷煜祺忍不住回想起当初用火云神掌帮她打开上古灵玉时,曾看到一段令他非常不解的文字。 世上再无御剑公子。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师父的遗言非常简单,他只是想告诉我,从此以后不用再以男儿身示人,让我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看到那句话时,她既想哭又想笑。 虽然自从师兄去世之后,师父并未怪过她反而拼命的开解她,但第当夜深人静时,她都能在庭院里看到师父萧索孤独的背影。 她知道师父思念着儿子,她也知道师父的心里,始终无法真正原谅她的鲁莽。 可师父却在临终之前将上古灵玉交给她,要她完成他的遗愿。 “世上再无御剑公子”就像一把解开她身上枷锁的钥匙,她才知道,原来师父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原谅她所犯下的罪孽。 殷煜祺心疼的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温柔的问:“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把这件事告诉我?” 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她轻轻捏了他一把,“我想说,可王爷根本没给我说的机会。” 被指责的男人顿时露出几分尴尬。当初一笑的确不只一次试着向他解释,可正在气头上的他,根本不想听。 如今想来,如果他肯心平气和的听她把话说完,也许两人就不用承受分享之苦了。 不过…… 他又不满的瞪她一眼,“当初本王的确是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但气头上说的话你怎么可以当真?本王让你滚,你就真的滚了,你知不知道你滚了以后,本王有多难受?” 看出他眼底的纠结,她忍不住偎在他怀里又是讨好,又是撒娇,“哎呀王爷,当初说走就走是不想让你一看到我就生气,再加上接到我师兄的飞鸽传说,说他就要成亲了,我便想,给彼此一些冷静的时间也好。” “你师兄?”殷煜祺指了指外面,“那个成亲的新郎倌是你师兄?” “嗯,他是我三师兄,虽然师父的遗言要求我别再以男儿身示人,可御剑山庄毕竟是武林第一门派,就算我不在了,也希望我几个师兄能继续留在这里,替师父将御剑山庄宗旨传承下去。” “既然这样,你为何不事先写封信告诉本王这些来龙去脉?你知不知道本王听到御剑公子要与人成亲时,简直……简直要气疯了!” 凤一笑也哼他一声,“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到这个,王爷又怎么解释你要娶妃这件事?” 当奉阳王娶妃的消息传到临安时,她也差点被这个消息给活活气死。 “所以你就将计就计,本王刚宣布要娶妃,你就高调地传出御剑山庄少庄主即将完成人生大事的消息?” “哼!既然王爷想用这一招逼我现身,那我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也不算过分吧。”她凤一笑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 殷煜祺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偏偏这个胆敢和他玩思心的女人,他还舍不得动手教训,只能眼眼的捏了她一把,骂道:“早晚有一天,本王会狠狠教训你一顿。” 这话非常熟悉,凤一笑一听便乐了。 她讨好的环住他的脖子,“不管王爷将来如何教训我,今生今世我都死赖在王爷身边不走了。如果王爷真的去娶别人,那我不介意天天留在王府里搞破坏,反正我丑话早就说在前,是王爷不当回事的还要来招惹我这个善妒的女人,说真的,我不但善妒还刁蛮心机重,喜欢使坏,容不下王爷眼里有别的女人……” “这么霸道啊?” “就这么霸道了,王爷要不要?” 殷煜祺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好啊,反正本王不只王妃从缺,连小妾也没半个,过几天你就随本王回奉阳,说不定本王一高兴,就赐你一个小妾做。” 凤一笑气鼓着双颊,不满的道:“什么小妾?我要当王妃。” “真是厚脸皮,你以为奉阳王妃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吗?” “王爷不让我当王妃,我就把奉阳王府闹得鸡犬不宁!” 她绝对说得到做得到。 看来,奉阳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是有得忙了…… 【全书完】——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明星【恶妻临门】系列在线阅读: 恶妻临门之一《恶婢》作者:明星/html2/95475/index.html 恶妻临门之二《弃后》作者:明星/html2/95545/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