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妃的照妖镜》 楔子 京城有位七王爷,嚣张跋扈又阴险。 传闻他非常可怕,性格狠戾,行事残忍,手段毒辣。 百姓怕他、官员怕他,就连金銮殿里、操有天下生死大权的皇帝,也怕他! 为什么? 因为他是先皇的心头肉,不但被赐予免行跪拜之礼的特权,手中更握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 传闻,他因走在路上被人多瞧了一眼,便命令手下将对方打到只剩半条命。 身为他兄长的皇帝得知后,皱皱眉头挥挥手,给皇弟找了个理由,「这个混蛋强抢民女,为非作歹,该打、该打……」 传闻,某个不长眼的京官在皇帝面前说了他一句坏话,便被他找借口灭了九族。 皇帝得知,轻叹一声,「这个大臣任职户部,可惜贪污收贿太严重,该杀、该杀……」 传闻,他看上一个花魁,可人家抵死不从,进他府中不出三日,香消玉殒。 皇帝得知,摸摸下巴,「这个花魁勾结敌国,毁我南岳,居心叵测,该死、该死……」 传闻,某一日安陵王武子鹰,派亲信前来京城求亲,对方在皇家盛宴上代表自家主子大放厥辞— 「安陵王此番派微臣赴京进贡,一方面是向皇上表达王爷的崇敬之意,另一方面,王爷素闻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貌若仙子,才德兼备,希望有机会与尚书大人结为亲家,迎娶三小姐进门。还望皇上颁下御旨,准王爷与三小姐结为夫妻。」 众臣子默然。 兵部尚书官青羽官居三品,膝下有三女一子,长女官菲儿的确貌若仙子,次女官月儿的确才德兼备,可三女官宁儿,却无论如何也与这样的形容搭不上关系…… 蓦地一道冷哼响起,打破皇宴的沉默氛围。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白衣男子,无视众人的诧异起身向前,对皇帝抛下一句,「官家三女,本王要娶。」 哎呀!这是抢亲、是挑衅、是对安陵王的无视! 文武百官震惊,安陵王亲信错愕。 可皇帝闻言,惊怔半晌之后,扔出一字,「准!」——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无敌嫁妆】系列在线阅读: 无敌嫁妆之一《乞儿的菜刀经》作者:阳光晴子/html2/94738/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二《米虫的缸中夫》作者:绿光/html2/94739/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三《无盐的小春宫》作者:湛露/html2/94740/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四《傻妃的照妖镜》作者:明星/html2/94741/index.html 第一章 南岳的百姓们,每年都会幸灾乐祸的看上几场免费的热闹。 比如内阁大学士新纳的第十八房小妾和三夫人争宠,最终导致血案发生,轰动京城。 又比如兵部侍郎暗中勾结外使,通敌卖国,被找到证据当场抓获,落得诛灭九族的下场,震惊朝野。 而最近发生的这件大事,更是令百姓啧啧称奇,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闲聊。 是啥大事? 当然是素有「冷面邪君」之称的七王爷景呈御—娶、妻、了! 而这个嫁进七王府做王妃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的三小姐官宁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是天经地义之事,百姓根本不需要如此震惊。 但那七王爷是什么人? 他可是皇帝眼中的煞星、大臣眼中的修罗、百姓眼中的恶魔……哎呀呀! 话说今年二十有三的景呈御,权倾朝野,富甲一方,可偌大的王府中别说是妻,就连小妾也没纳一个进门。 这并不是因为七王爷面丑难看没人要,相反的,他不但位高权重,长相更是俊美得如同潘安再世、宋玉投胎。可惜他一向心高气傲脾气怪,皇帝接连提了好几门亲事给他,都被他无情的一一拒绝。 当然,这一切并不足以耸人听闻,真正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当着皇帝以及文武百官的面横刀夺爱,堂而皇之的抢了安陵王的亲! 而抢的还是外界公认又胖又傻的官家三小姐—官宁儿! 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又胖又傻……是又胖又傻耶!外面那些人用这么难听的字眼形容你,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坐在床边的年轻女子,身着华丽的大红喜服,手中拿着一把小扇子搧着风。 对于自家丫头尖锐的吼声,她完全选择无视,在搧风的同时还不忘倒杯热茶细细品尝。 「嗯,上好的碧罗春,只是有些浓,若再换上两次水,味道就更甘醇了。」 被无视的丫头气急败坏的扠着腰,「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掀掀眼皮,不疾不徐道:「春梅,不是我要说你,姑娘家太粗暴的话,可是很难嫁掉的。」 春梅气得小脸煞白,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小姐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你现在是七王妃,七王妃耶!」 「这身分听上去还满尊贵的。」她继续品茶。 「你知道七王妃这个身分意味着什么吗?」春梅继续打转。 「难道不是七王爷的娘子吗?」 春梅一怔,傻傻的点头,「对,的确是七王爷的娘子……」说到这里,她忽而恼怒的跺脚,「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官宁儿被自家丫头转圈转得直发晕,本想让她停下来,又怕自己的提议会换来对方的怒吼,索性耸耸肩,继续品茶。 春梅见主子眨巴着眼,还没事人似的垂下眼睑,忍不住气得怒火横生。 说到兵部尚书官青羽,在官场上绝对是只阴险邪恶的老狐狸,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府里的四少爷,也都继承了官家人的特点,个个是人中龙凤。 偏偏三小姐官宁儿却是个异类,不但容貌比不上大小姐的沉鱼落雁、貌若天仙,文采比不过二小姐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身材—也输给四少爷的高瘦削、仙风道骨。 她圆圆嫩嫩、傻傻呆呆,大小姐、二小姐以及四少爷因此时常骂她笨又蠢,可她不但不生气,还每次都笑脸以待。 难怪京城里的老百姓都传言,官家三小姐之所以到了二十一岁还没嫁出去,是因为没人愿意娶个傻子回家当媳妇。 现在,终于有人肯娶三小姐进门了,身为官宁儿的贴身丫头,春梅理应举双手双脚赞成,再放个鞭炮加以庆贺,可是— 「那个七王爷据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不但粗暴狂妄,手段狠毒,而且还是杀人不眨眼的灭世狂魔。」 春梅紧张兮兮的扑到官宁儿身边,用力抓着她的大红喜袍,完全忘了今天是她家小姐的大喜之日,更忘了被她称为「灭世狂魔」的,就是小姐现在的夫君。 自从七王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开口说要娶官宁儿为妻后,皇帝便很快下御旨,赐他们择日完婚。 而安陵王派来求亲的亲信,将进贡的东西留下后,便带着众人悻悻然的回到封地。 官青羽虽位居三品,但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七王爷面前,地位也如同蝼蚁一般低下。 他虽然不知道一向眼高于顶又专横跋扈的七王爷为何要娶自家女儿为妻,但转念又想,老三的年纪也不小了,再嫁不出去,将来搞不好就会烂在家里给他养,那样的结果可不是他乐见的。 要知道,女儿都是赔钱货,如果不能带来利益,那留在家里只是碍眼。 现在既然权势滔天的七王爷肯接手这个赔钱货,他乐得双手奉上,还顺便挑了几箱子聘礼做陪嫁,生怕对方反悔把三女儿退回来。 因此,春梅也遭了无妄之灾,做三小姐的陪嫁丫头,一并被打包送了过来。 没办法,谁让她家小姐太呆太傻,护主心切的她为了保全主仆俩今后的生路,只能牺牲小我的发挥八卦精神,竭尽心力的搜集景呈御的相关资料。 「听说这个七王爷是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就连当今皇帝也怕他三分……」话匣子一开,喜欢道人是非的春梅便住不了嘴。 一边喝茶一边吃东西的官宁儿是个很好的听众,她就像听说书般,由着春梅喋喋不休的道起了八卦— 景呈御乃先皇与皇后的第七子,是当朝皇帝的同母胞弟,听说他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六岁时,被先皇托付给一位绝世神医带出皇宫,自此消失整整十年。 回宫后,这个倍受先皇和皇后宠爱的七皇子,虽然顶着王爷的尊贵身分,但性格却变得十分古怪。 他与朝中大臣甚少来往,就连早朝也极少参加,很多朝中臣子看不惯他的作为,私底下耍了些手段,企图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结果那些在背后搞鬼的臣子最后都逐一尝到了被报复的滋味,有的降了职,有的下了狱,还有几个倒霉的,直接被灭九族。 从此以后,朝中大臣都知道这位性格阴晴不定的七王爷不好惹,与其同他作对,不如避而远之。 时间一久,「七王爷」这个名号,便成了人们心中的禁忌…… 春梅唠唠叨叨述说着七王爷的种种可怕,什么为人粗暴、草菅人命、虐待下人、府里下人稍做错事便会被乱棍打死这类的事等等,听得官宁儿忍不住直犯困的打了个呵欠。 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拜完堂、行完礼,被喜婆送到新房后,她已经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实在是累了。 见小姐听得心不在焉,完全没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春梅急得直跳脚。 「我说小姐啊,你究竟有没有忧患意识?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将来要面对的夫君是个超级可怕的人吗?」 官宁儿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 「春梅,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建议我逃婚?」 春梅闻言吓了一跳,整张小脸瞬间惨白,「小姐你疯啦!逃婚的话,你我被抓回来,肯定会被乱棍打死的。」以七王爷可怕的报复手段,搞不好被乱棍打死还是他比较仁慈的做法呢。 「既然你没有要我逃婚的意思,那么我现在很困,要睡了。」 她不痛不痒的态度,看在春梅的眼里实在很欠扁。 虽然是兵部尚书的三小姐,可官宁儿在官家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 官青羽妻妾成群,官宁儿的娘,是他当年奉命出差路上捡回来的落难女子,因为有几分姿容,他便霸道的将对方收了房,当自己第十五房的小妾。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妾室的地位非常低微,官宁儿的娘在府里受排挤,生了女儿没多久,便被官青羽彻底冷落,因为身体始终不好,没几年就一命呜呼了。 因此官宁儿虽是官家三小姐,可由于身材丰满,相较于两个花容月貌的姊姊,姿色又过于平庸,所以在官家并不受宠,官家的下人也根本不把这个三小姐当作一回事。 她十岁便没了娘,爹爹不管姊姊不亲,就连弟弟也把她当成沙包来欺负,凡有一点脾气的人,都会为此大动肝火,可官宁儿却傻得离谱,人家欺负她,她笑笑的也不反抗;人家骂她,她还是笑,没有发过脾气。 这样下来每每到最后,欺负她的人便觉得没意思而作罢,因为捉弄一个傻子真是非常的无趣。 久而久之,官宁儿便成了官家的透明人,每天在自己的院子里栽栽花、种种草,悠哉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也难怪春梅敢没大没小的同她叫嚣,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以为春梅才是小姐,而官宁儿不过是服侍小姐的胖丫头。 瞧,一心为主子担忧的春梅唠叨半天,换来的却只有主子的无动于衷外加呵欠连连。 直到浅浅的鼾声在新房里响起,春梅才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就是— 新郎倌现在人在哪里? * 新郎究竟在哪里? 没有陪客人喝酒,没有陪大臣寒暄,在简单的婚宴仪式结束后,他便打发了虚情假意前来道贺的客人,回到府里的书房。 此刻,景呈御早已换下新郎的喜服,面无表情的坐在紫檀大椅上,细心擦着自己心爱的宝剑。 这把剑是父皇临终前送给他的绝世珍宝,剑刃锋利,削铁如泥,价值连城,让他爱不释手。 「王爷,您这次明目张胆的抢了安陵王的亲,双方敌明我暗的情势今后恐怕会有改变,安陵王那边也会加强戒备……您这样的做法会不会有些打草惊蛇?」 说话的男子年约二十多岁,名叫齐扬,是景呈御的贴身护院,也是先皇临终前留下来专门保护七王爷的死士之一。 洁白的丝制手绢出自京城第一织纺,它专门提供各式各样的布料给皇宫,而这种价格不菲的帕子,也深受后宫妃子们的喜爱。可到了景呈御手中,它却成了擦剑的抹布,每天都要被他浪费掉好几块,用完了,便差人再去宫里向皇帝讨。 不给? 七王爷眼一瞪,就是皇帝也头疼。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等了半晌,齐扬终于等来主子的一句话。 「话虽是这么说,但安陵王为人一向狡猾,诡计多端,这次之所以提出要与兵部尚书的千金联姻,只怕与不久前的那个传言有关。」 瞧眼前男人继续擦拭心爱的宝剑,不以为忤、慢条斯理的模样,令齐扬不禁怀疑主子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无论外界对七王爷有多不堪的评价,在他的心目中,自家王爷都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将才。 景呈御出身皇族,与生俱来便带着一股令人不敢侵犯的高傲。表面上,他主管刑部铁面无私,执法如山;私底下,他掌控着南岳暗藏的一支庞大力量,很多皇帝不方便亲自解决的事情,都由他私底下暗中操作,直捣黄龙。 从这点可以昭显出一个让人很无奈的事实,就是皇权并非全能。 如果没有七王爷在暗中部署、排除异己,南岳的江山不会像现在这般固若金汤。 这也就是当今皇帝景呈轩,为什么会如此纵容自家七弟的原因。 自古想做皇帝的人比比皆是,但真正能把皇位坐稳的却寥寥无几。景呈轩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很会审时度势,表面上纵着七弟嚣张,其实是借他来牵制朝中大臣。 而安陵王虽然身为南岳臣子,但自从老安陵王过世后,继承王位的武子鹰便有些不安现状。 皇帝人人都想当,况且,武子鹰的手中还握有四十万兵马,留在封地做一个异姓王爷并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别说是当今皇帝,就连朝中大臣又有几个不忌惮他? 但四十万兵马若想造反,也非常困难,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因此不久之前,送到景呈御手中的一道机密折子,提到了一个重大的情报,那就是宝藏的出现。 武子鹰不知从哪得知兵部尚书的三千金手里有个非常重要的宝贝,只要得到它,就能找到巨大的宝藏,而一旦宝藏被他所得,他便可以大量的招兵买马,进军朝廷。 当然,这种机密情报武子鹰自然不会大肆宣扬,所以他才灵机一动,派亲信趁进贡之际,顺便向兵部尚书提出结亲一事。 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这门亲事才刚提出口,便被京城里没人敢惹的七王爷横刀夺去。 朝廷大臣、京城百姓,甚至连当朝皇帝都不知道景呈御为何执意要娶官宁儿。众人只知道七王爷与安陵王一向不和,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太好过,才会当着皇帝的面抢下这门亲事。 只有齐扬清清楚楚的明白,这门婚事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涵义…… 慢条斯理擦完宝剑、小心翼翼的将剑鞘阖上后,景呈御露出一道极浅的冷笑,「狗被逼急,就该跳墙了。」 齐扬心一惊,从主子的笑容里,他彷佛可以预见某人可悲的下场。他很庆幸自己是景呈御的下属,而不是他的敌人。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战战兢兢的走近,「王爷,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 挑了挑眉,男人俊美的脸上露出询问的表情。 齐扬轻叹一声,进一步道:「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新娘子还在新房里等着呢。」 「她等她的,关我何事?」 齐扬无语。他很想说新房那位好歹也是您的王妃,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人都已经娶回家了,不做点什么岂不浪费大好春光? 可主子眼里那副「王妃又怎样,我干么要管她死活」的眸光,让他只得将话硬生生的吞回肚里。 主子家的事,当奴才的还是少插手为妙。 夜半时分,官宁儿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梦里,她和春梅拚命的逃,逃到半路,被披着鬼皮的修罗拦住,然后闪亮大刀便挥下…… 就在她和春梅即将丧命之时,「」的一声,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梦醒了。 醒过来后,她就看到一块巴掌大的小镜子,不知何时从枕头边的香囊里掉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的起身,一把将小镜子拾了起来。 这是一面小巧的铜镜,背面花纹很奇怪,但却雕刻得十分精细,正中间有个小小的突起,四周是排列整齐的蔓夕花瓣,中间纹路形成一道道非常深的曲线,仔细一看,这些纹路居然是一个五行八卦图。 这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别看镜子小,造型也没多华丽,但关于它的传说一个比一个还惊人。 春梅端着热水盆从屋外走来,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姐对着小镜子发愣。 「小姐,你又拿着那个照妖镜发呆?」 官宁儿呆呆的抬头,可怜兮兮道:「什么照妖镜!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宝贝。」 春梅撇撇嘴,「是如夫人当初自己说这镜子能照出妖怪来的。」 官宁儿嘿嘿一笑,也不与她计较,软着嗓音撒娇,「春梅,我作恶梦了,这都怪你昨天讲那么多恐怖的事给我听。」 「活该,谁让你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没心没肺的。」瞪她一下,将铜制的水盆放到椅子上,顺便瞟了床铺一眼,「昨天晚上王爷都没回来房里吗?」 完全没有被丫头质问的自觉,官宁儿慢吞吞地将精致的小铜镜重新收进香囊,随意的点点头。 「好像没有来过吧,我也不清楚。昨晚我睡得还不错……如果忽略早上这个恶梦的话。」 语毕她利落的起身穿好衣裳,粉白相间的衣裙,做工并不华美,样式也非常普通。洗去脸上的浓妆,白皙的脸颊恢复了以往的娇嫩,青丝长发绾起,由一根银钗轻轻固定。虽然身材有些微胖,却不失娇圆可爱。 眼睛很亮、牙齿很白、脾气很好,这是官宁儿最大的三个特点,也是春梅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她忠心耿耿的原因之一。 官青羽送过来的嫁妆多半是金银珠宝,而官宁儿自己带过来的陪嫁物只有几件衣服首饰,以及她精心栽培的各种花卉种子,足以想见她也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官家小姐。 「这王府比咱们官府大了不知多少倍,相信一定有很多地方适合施肥种花,一会儿用完早膳,我把带来的这些花种都种上,来年秋天,咱们就可以晒花茶了。」官宁儿道。 春梅无力的瞪她一眼,「现在你应该关心的不是那些种子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在王府的日子该怎么过?昨晚王爷没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没得宠就先失宠,我们主仆两人的日子以后可能会十分艰难了。」 「也许王爷他很忙……」官宁儿眨眨眼,不懂春梅为什么总这么不乐观。其实得宠和失宠对她来说不是很重要,嫁不嫁人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 主子满脸不在乎的样子再次惹恼春梅,外面的人都说小姐傻,她始终不承认,可现在,她觉得小姐可能是真的傻了! 唉,她命为何这么苦,跟来跟去,居然跟了一个脑子不灵敏的小姐?春梅非常无力,垂头丧气的端着主子用过的水盆悻悻然的走了出去。 官宁儿一点也不以为意,反正春梅每天都会因为一些小事向她大发牢骚,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用过早膳后,她问府里的总管,花园里还有没有空地,她想种些东西。 王府的岳总管对她这新上任的王妃还算客气,亲自带她来到花园,指了指不远处的池塘边,告诉她那里可以随便她用。 谢别了总管,官宁儿随即找出铲子、取出花种,选了块土壤肥沃的空地便乐呵呵的忙碌起来。 七王府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不但占地极广,建筑壮观,就连花园的土质都异常肥沃,看来来年秋天可以大丰收了。 拎着锄头,她自顾自地锄起土。 「当!」一个响指的声音骤然响起。 拿着锄头,她目光扫了四周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个房间的窗口。 窗口离她并不远,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窗子被拉开,露出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孔。 即使看不到他全身,她仍旧可以料想那必是一位翩翩贵公子,年纪颇轻,剑眉星目,就像画里的人一样好看。 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官宁儿傻傻的指了指自己鼻子,见对方轻轻点头,示意她过去,抹了把额上的薄汗,她放下锄头,匆匆忙忙的绕出花园跑过去,走到廊上打开门,才发现这是一间颇大的书房,紫檀木打造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白衣男子优雅的落坐在书案前,见她进来,他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指了指书架,「擦干净。」 官宁儿一怔,从对方惯用的命令口吻中不难听出来,这是一个习惯对人发号施令的主子。 再仔细瞧了眼对方的穿著打扮,只见他衣着华贵,气质高傲,表情冰冷,和外界传闻的七王爷倒有些相似。 难道……他就是景呈御?她的夫君? 可从他命令的口吻以及疏离的态度中,不难看出他好像并没有认出她就是他的王妃,不但如此,还把她当成了府里的下人来使唤。 见她没有动作,他冷冷的睨她一眼,「擦!」低沉的口吻毫无任何感情,彷佛真把她当成下人了。 官宁儿微微回神,幸好屋子里有抹布和水盆。她没有多说什么,挽了挽衣袖,拢了拢额前的发丝,卖力的擦起房里的书架。 景呈御迭着双腿,手中捧着一本书静静看着。 他这个人略有洁癖,喜欢清静,所以书房设在后花园一角,没有他的吩咐,下人们是不能随便进出这里的。 可他刚刚在拿书的时候居然不经意发现书上有灰尘,这令他无法忍受。 本想叫总管派人来打扫,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个花奴在种花,懒得再去叫人,就让她过来了。 官宁儿干活很勤快也很利落,这都归功于她平日习惯了凡事自己动手。 书房里摆了几盆稀有的盆栽,因为长年不见阳光,几处都已经枯萎了,她爱花成痴,便趁着打扫之余将盆栽搬到外面晒太阳。 景呈御掀了掀眼皮,看着那圆滚滚的小身影忙前忙后,脚步声却很轻盈,彷佛怕打扰了他清静一般。 盆栽很大,重量不轻,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总算把五个大盆栽都搬出去,回头用衣袖擦了擦汗,也不知衣袖脏了,竟抹了她一整脸。 见他目不转睛的睨着自己,她露齿一笑。 他发现,她牙齿很白,笑容很美。 「这些水晶掌虽然生命力旺盛,可如果久不见阳光,叶子还是会慢慢枯萎,因此每天最好小晒半个时辰的太阳,吸取足够的养分才会长得茂盛。」一口气说完后,她继续打扫。 景呈御看着那道脏痕横躺在她脸上,觉得有些滑稽,也有些好笑,心头没来由的泛起一丝柔软。 垂下头继续看书,他才发现茶壶里的茶水已经没了。 「铛!」 又一个响指,忙碌的小身影骤然停下,乖乖跑过来等候吩咐。 他仔细一瞧,发现这花奴的面孔有点陌生,不过王府的奴才没上千也有几百,身为主子,他只记得岳总管以及几个管事的家奴,其它丫头护院,他是连名字也叫不出来的。 这花奴面白脸圆,身形丰腴,比起那些骨瘦如柴的纤纤少女多了几分圆润可爱,五官虽然生得不是挺艳丽,却也甜美可人,看了舒服,而脸上的那道脏痕,竟让他产生一股想要为她擦去的欲望。 不过仅是一瞬间,他便打消了这可笑的念头。 看他无声的指了指茶壶,她心领神会,憨然一笑,双手捧着精致的玉茶壶便转身跑了。 不知过了多久,轻盈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浓浓的茶香飘然而至。 「王爷,茶泡好了,请您慢用。」她转身继续干活,不一会儿工夫,书房就被擦得焕然一新,几个照足阳光的大盆栽也被她吃力的又搬回来。 齐扬疾步来到书房时,就看到他家王爷优雅的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著书,一旁一个丫头转来转去的忙个不停。 对这样的场景他原本并不在意,但那丫头的身材实在丰满可爱,圆嘟嘟的胖得恰到好处,看来娇嫩可人。 再仔细一瞧,他蓦然一惊,「王妃,您在干么?」 「啪!」书本落地,景呈御挑眉,睨着不远处的白嫩身影,「你叫她什么」 齐扬震惊,「王爷,您该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她就是王妃吧?」 第二章 “也就是说,你昨日终于和王爷见面了?” 官宁儿盘着腿坐在床上,很认真的将各类花卉种子用小布包一一包好,面对春梅大惊小怪的质问,她漫不经心的点头。“对啊。” 脑中不经意浮现景呈御的俊颜,她也没想到传闻中可怕的七王爷居然长得那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而他不但没认出你就是他的王妃,反而还把你当成丫头使唤、折腾了大半天?”春梅声音又提高了些许。 官宁儿被她拔尖的叫声吓得微微一抖,“好像是这样……” 春梅闻言,急得在房里直转圈,“完蛋了完蛋了,这回彻底完蛋了!” “春梅,什么完蛋了?”官宁儿一脸疑惑。 春梅无奈地瞪主子一眼,“别忘了你现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可你嫁进王府后,王爷非但不见你,还直接把你当成丫头使唤,那以后你在王府还有地位吗?” “王爷当时只是没认出我是谁,后来他知道,就没再让我继续干活了。” 她回想景呈御当时的脸色,其实还满好笑的,有尴尬、有难堪,就是没有半分歉意。 他好像对她当时没有立刻挑明自己身分一事非常恼怒,先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就非常不客气的把她赶出去。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反抗,人家要她滚蛋,她自然乖乖的滚蛋了。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位名叫齐扬的男子脸上错愕的表情。 只是她可以淡定的接受命运安排,春梅却一副好似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好歹你也是尚书大人的三千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虽然我早就听闻这位七王爷不是个好人,但如此无视小姐你的身分,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话未竟,就听门外传来家丁的声音,“七王爷到!” 春梅只觉脑袋嗡一声,接着一片空白,双腿也被吓得直发软。 七王爷到?这意味着什么? 春梅忙不迭双膝着地跪了个结实,正在床上摆弄花卉种子的官宁儿,也慢吞吞的起身迎接。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来人依旧是白色锦服,丰姿潇洒,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戾之气。 这是春梅第一次看到景呈御。 从前,她只是听人说七王爷如何如何,由于负面的传言比较多,日子久了,这号人物在她脑海中便等同于凶神恶煞。 可今日一见,她实在不敢相信七王爷竟会俊美到这种地步,不但俊美,而且还魅力十足,若不是脸上面无表情,否则就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了。 她战战兢兢的跪下行了个大礼,口称王爷千岁。 景呈御无视春梅的存在,直接朝官宁儿的方向走去。 微微一福,轻行一礼,官宁儿巧笑倩兮,轻轻唤道:“王爷。” 景呈御冷冷扫了她一眼,直接的问:“昨天的茶,是你亲自泡的?” 主仆二人一怔,一时间都不明白为何王爷突然大驾光临,却问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其实,景呈御虽贵为王爷,权势滔天,但却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他睡觉的时候讨厌有声音、讨厌光亮,讨厌身边有异物存在,所以他的寝房附近总是非常安静,下人鲜少靠近,护院也会识趣的在他休息后降低说话的声音,蹑着脚走路。 他屋子里的蜡烛,到了傍晚便要全部吹灭,就连挂在门外的灯笼也是。 可就算如此,他每晚仍会被一个又一个的恶梦惊醒,醒来后,心情就变得异常糟糕,导致他每天早上都会有强烈的起床气。 负责伺候他的丫头碧晴,几乎每天都在这种状况下服侍他穿衣梳洗,一个伺候不好,很容易就换来一顿责骂。 不过今天早上,碧晴发现王爷居然没有摆臭脸,相反的,他脸色红润,心情还很好,就连她不小心将他的玉佩戴反了也没遭责骂。 说起来,景呈御此刻的心情的确还不错,因为一向视睡觉如恶梦的他,昨晚竟然睡得很香甜,一夜无梦,睁开眼时天色已放亮。这样的情况已经好久不曾出现了。他本以为原因出在膳食,也许厨子在饭菜里加了什么安心养神的东西,因此早膳的时候特地叫来厨房的大管事,询问昨天的饭菜与以往有何不同。 大管事被吓一跳,以为昨天的膳食不合他的口味,战战兢兢的回说与以往并无任何差别。 景呈御一听倒也没为难他,挥了挥手打发大管事,支着下巴继续寻思究竟是什么原因。不是吃的,那就是喝的了……官宁儿的茶? 他猛然想到这位新上任两天的王妃昨天不小心被他当丫头使唤了半天,还要她泡了一壶茶,虽然她泡的不是他向来喜欢的龙井,但那茶的味道其实还不错。 难道他昨晚美好的睡眠和那壶茶有关?因此,用过早膳后他便来到这里,想一问究竟。 怔忡半晌,官宁儿猛然领悟,不疾不徐的答道:“若王爷问的是那壶菩提子花茶,的确是我亲自泡的。” 她初入王府,对他的喜好并不熟悉,本想找人打听一下他平时喜欢喝什么茶,可又怕他等得久了会不耐烦,刚好想起自己房里有她带来的各种花茶,便选了一样泡给他喝。 “菩提子花茶?”景呈御拧着眉,对这个茶名显得很陌生。 她轻轻点头,神色自若,并没有因为站在传闻中可怕的丈夫面前而面露惧色。 “你带来的?” “是。” “何以泡这茶?” “王爷双眼略显浮肿,看得出平时睡眠不佳,菩提子花瓣的味道非常清香,晒制成花茶后泡水饮用,不但能安神养心还能促进睡眠。” 面色一沉,景呈御冷哼出声,“你倒很会自作聪明。” 官宁儿微微一笑,“不敢。” 接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半晌,就在她暗自揣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时,他才面无表情的抛下一句话,“今日开始,每天傍晚泡一壶那什么菩提子茶送到本王房里。”一口气说完,不等她答覆,他就撩起衣角转身出去了。 “是。”轻声的回应脱口而出,官宁儿始终谦和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背影。 英姿焕发,气势慑人,只不过走路的姿态有些奇怪……是她看错了吗?他的右脚走起路来有些微跛…… 春梅被吓得失去了言语能力,双腿早就毫无力气,直到景呈御大步离开,她才颤巍巍的扶着椅子站起来。 “小姐,七王爷突然大驾光临,就为了下令让你每日泡茶给他喝?” 官宁儿耸了耸肩,“应该是吧。” 转过身,她继续摆弄心爱的花卉种子,唇边漾着轻浅的笑容。她有预感,未来自己在王府的生活肯定不会太无聊。 春梅小心翼翼打量自家主子令人玩味的神情,有时她真的很迷惘,她家小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 转眼间,官宁儿嫁进七王府已经有段日子了。 身为堂堂七王妃,岳总管曾召集所有的家奴仆人,当面向众人介绍她,可她的到来,却没有受到王府众人的热烈欢迎,仆人丫头们表面上对她礼遇有加,背地里却是暗暗嘲讽。 毕竟关于兵部尚书家三小姐的传言早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胖一点倒还没关系,但被用痴傻这样的字眼形容,可就有损王妃高贵的形象了。 好几次,连身为陪嫁丫头的春梅都因为被别人瞧不起而惨遭欺负。 官宁儿知道以后并没有发怒,只是笑笑地哄了春梅几句也就罢了。她这个人脾气一向极好,对待下人也不会颐指气使,一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有一次,一个叫莲花的丫头和洗衣房里的人在背后讲她是非,说什么七王妃嫁进王府不得王爷欢心,因为这些日子以来,王爷从来不召她侍寝…… 这种闺房私密之事,府里的丫头们每次说来都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可偏巧她们在背后讲人是非时,居然就被路过的官宁儿遇了个正着。 虽然这些丫头们平时没把这位七王妃放在眼里,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七王爷用八人大轿明媒正娶进王府的主子,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背后道主子长短,还当场被抓到,下场只怕会十分凄惨。 本以为官宁儿会大发雷霆赶她们出府,可她当场却只是柔柔一笑,淡淡的说:“王爷不召我侍寝,说不定有问题的是他,夫妻间床第之事一旦不合,可是要从双方面找原因的。”蜻蜓点水般的抛下这几句话,她便转身走人了。 几个丫头吓得瑟瑟发抖,本以为不久后会被惩罚,结果等了半个月依旧相安无事,这才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从那以后,她们便打心眼里敬重官宁儿这位宽宏大量的七王妃。 日子久了,虽然官宁儿还是不怎么受王爷青睐,但府邸所有下人却对这位七王妃心悦诚服了。 所谓的“怀柔政策”,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 而春梅虽然总气自家主子太软弱,但有时又不禁认为小姐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儿。 最近天气恶劣,阴雨连绵,像往常一样,官宁儿在午后泡了一壶菩提子花茶送到景呈御的书房。 书房里负责打扫的丫头对她说王爷正在练功房,于是她又捧着茶壶来到练功房,还没推门而入,就听里面传来阵阵哀嚎声。 “砰!”一声重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摔落地,哀嚎声紧接着又响起。 然后门被推开,齐扬灰头土脸的跑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王妃,您来给王爷送茶?” 不久前,王爷一改往日喝龙井的习惯,吩咐王妃每天泡一壶奇怪的花茶给他喝,事后自己从岳总管那里得知,原来王爷喝过王妃特制的花茶后,居然从此便可睡个好眠,一觉到天亮。 看来,这个抢娶来的王妃除了胖一点、傻一点之外,也并非一无是处。 练功房里的哀嚎声依旧惨烈,官宁儿伸长脖子向里探去,“王爷在练功?” 齐扬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王爷心情不好、王妃如果不想挨骂,这壶茶还是晚些送进去的好。” 嫁进王府之后,官宁儿虽然听闻景呈御的性格古怪,少言寡语,但心情不好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 “王爷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齐扬摇摇头,指了指不断飘降的雨丝,“每逢阴天下雨,王爷一定会发一顿脾气。”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腿,“王爷这里有旧疾,平日没什么大碍,可一遇到这种天,腿可就难受了,王妃您还是小心为妙。”一口气说完,他匆匆转身跑了。 官宁儿走进练功房,果然看到十几个陪练的护院已经被打到动弹不得,而景呈御身穿白色软缎练功服,脸上杀气腾腾,额头满布汗水。 至于他的腿,仔细一看走路的确有些微跛,这是她后来观察发现到的,天气晴朗的时候还好,一旦到了下雨天,情况便会加重,走起路来一高一低的非常明显。 “砰!”一个护院被他一脚踢飞,虽然地上铺有软垫,但人在落下时仍不免发出巨大的声响。 孤傲的站在原地,景呈御勾勾手指要其他护院过来。 几人虽然一脸畏惧,却也不敢反抗命令,互相推着别人上前。 官宁儿见状忙不迭走向前,朗声道:“王爷,练了这么久,您要不要喝杯茶解渴?” 众人见她出现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是被打怕了,再这样打下去,小命只怕去掉半条了。 官宁儿不慌不忙的倒了杯热茶,亲手奉上,景呈御却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也不伸手接,表情阴狠可怕,活像要杀人。 “滚!”他不留情面的低吼出声。 在场的人皆吓了一跳,直觉将目光移到王妃的脸上。 只见她不气不恼,依旧好脾气的捧着茶,柔声说道:“王爷功夫好,可这些护院却禁不起您折腾,就算您现在还不累,也该让他们喘口气、歇歇脚吧?”说着,不理会他难看的脸色,她转身对他们摆摆手,“都退下吧,去吃些东西喝口水,等休息得差不多再来这里陪王爷过招。” 众人不傻,知道这是王妃给他们找台阶下,而他们也实在被打怕了,听到这话纷纷起身,逃难似的离开练功房。 “你逾越了。”景呈御的声音非常冷漠。 “王爷,腿痛的话,揍人发泄并不能让情况好转,反而只会越来越痛。” 她这话直切要点,就像一发利箭直射他胸口。 他一把扯住她手腕,茶杯“啪”的一声落地,发出声响,可他却毫不理会。 他狠狠瞪住她,“你说什么?”他的腿伤一向是整个王府的禁忌,府里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提起。 “下雨天容易导致旧疾发作,王爷,您要不想腿疼的话,就乖一点跟我来……”官宁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扯着他走出练功房。 守在景呈御房门口的碧晴惊怔的看着两人暧昧走来,忍不住张大嘴。 “准备热水,让王爷沐浴。”官宁儿突地对她道。 沐浴?碧晴当场傻住。她很想问为什么,但王妃下令她不敢不从。 两人停在房门口,景呈御气急败坏的甩开官宁儿的手。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官宁儿回头看他一眼,无视他的怒火,不疾不徐的又拉住他手腕。 他再甩,她又拉,就像两个执拗的孩子,谁也不肯让谁。 最后,景呈御甩累了,放弃挣扎,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想搞什么鬼。 寝房的内室里有个大木桶,那是他沐浴的地方,碧晴是个手脚俐落的丫头,他们进到内室时,浴桶已经放满了热水。 “王爷,腿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浴桶里泡个热水澡,揍人只能发泄心里的不快,对身体上的难受没有半点帮助。”无视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官宁儿掩门,帮他更衣。 景呈御直挺挺的站着,右腿膝盖上阵阵的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忍耐,每逢阴天或下雨,他都要忍受这种折磨。 她说错了一件事,身体上的疼完全比不上心里的恨,这残疾不时提醒着自己,要他记住仇恨。 他衣衫尽落,只留下中衣在身上,官宁儿虽为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但嫁进王府一个多月,夫妻两人却始终未圆房。 人人都说官家三小姐是个傻子,但傻不傻,只有她自己知道。 南岳赫赫有名的七王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从安陵王手中抢下她这门亲事,并没有让她托大以为他要的是她这个人。 入府一个月,他不曾主动来看她,这正说明了他的眼中并没有她这娘子的存在。 若说她一点都不难过,那是假的,但她知道难过没有用,所以选择默默接受。 嫩嫩的手指轻轻划过他胸前,中衣的带子很松,她手指停留片刻,慢慢放下。 “王爷,趁水热多泡一会儿吧。如果您想发脾气继续揍人,等泡完了澡,看您怎么揍都行。我就在外面候着,王爷若有什么吩咐叫一声就是。”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了回来。 “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这个澡,本王怎么可以一个人洗?” 一把将她抱起扔进热水中,未等她尖叫,他已经迅速扯落自己的中衣跳了进去。幸好浴桶够大,足以两个人容身。 对景呈御来说,把她丢进浴桶里弄湿,便是对她最快的报复。 官宁儿身上轻薄的衣衫浸了水后,凹凸有致的曲线尽显无遗,衣袍紧贴着身躯,她看上去其实并没有那么胖。 溅出的水珠打湿了她的头发、双颊,她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朱唇微抖,双眸大睁。 终于知道害怕了吗?不知为何,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一把擒住她肩膀、托着她后脑,对着那颤抖的唇瓣便强吻下去。 他只是想吓吓她,可她娇柔的身子就像一块软馒头,抱在怀里感觉很奇妙,尤其当她胸前的两团柔软隔着薄薄布料摩擦着他赤裸的胸膛时,他情难自禁的产生了欲望。 景呈御不是圣人,他也从来不会压抑自己,加上在热水的浸泡下,腿疾刺痛的症状已慢慢消失,他野蛮的吻逐渐放缓,轻轻褪去她的衣衫,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大好风光。 官宁儿脸颊一红,急忙躲开,他却一把将她捞回来,恨恨瞪了她一眼,“不召你侍寝,不是本王有问题,只是本王不屑,至于合不合得来,还要试过才知道。” 她瞪圆双眼,不敢置信的张着小嘴。她和丫头们说过的话,他怎么会知道? 他冷然一笑,仿佛明白她的疑问,“这偌大王府,在本王眼下没有任何秘密。” 当晚,王妃被召侍寝,两人一夜缠绵…… 入夜后,外头雨势渐大,打在窗檐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本已经沉睡的景呈御突然感到身边有异物存在,长脚一踢,被他折腾得累极的官宁儿就这么给踹下了床。 他掀起眼皮,不耐烦命令道:“回你自己的房!”转过身又继续睡去。 官宁儿只得无奈的捡回衣裳穿上,在滂沱的雨势下狼狈冲回房里。 翌日,整个王府便流传着可怜王妃被王爷一脚踹下床的八卦。 谁教当夜雨大,王妃只披件外衫顶着大雨跑回房的一幕,恰好被在巡视的护院看了个正着,消息因此走漏。 一大清早,奉王爷之命去调查王妃在官家情况的齐扬回到王府,向主子做了详细的报告。 景呈御这才知道官宁儿在官家并不受宠,还时常被两个姐姐和唯一的弟弟欺负,幸好她性子温和,安安分分的躲在自己的院落里不争不闹,才能平安度过这些年。 至于那个被安陵王认为是宝藏的东西,则是她娘生前留下的一枚铜镜,传说那枚铜镜是拥有奇异能力的照妖镜,然而真相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从头到尾,景呈御很认真的听着,没说一句话。 最后,齐扬看了看外面已经放晴的天色讪讪道:“说起来,昨儿个夜里的雨真是好大啊。” 言下之意就是,王妃在被您一脚踢下床后,可是冒着大雨回房的,好歹人家也是个姑娘,王爷这么做,也太残忍了。 景呈御难得的面露尴尬。 他习惯独睡,二十多年来没有与人同床共寝的经验,昨晚他睡得迷糊,总觉得身边有不明的热度,出于本能,他一脚踹去,清除障碍,事后想起,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 但那又怎么样?不习惯就是不习惯,虽然他不排斥抱她,却很排斥有人侵入自己的领地。 脑中不期然浮现官宁儿的容貌——圆圆嫩嫩,脸上总是挂着没有脾气的笑容。 景呈御想起她被他当成丫头使唤时的毫无怨言,为了他的睡眠用心泡制花茶,不顾他的冷言冷语拉着他泡热水澡,娇软的身子在他身下曲意承欢…… 不经意的,这个被他当成工具利用娶进家门的女人,在他心里的位置悄悄产生微妙的变化。 第三章 猛打喷嚏、鼻涕流不停,身体一向健康的官宁儿终于尝到了生病的滋味。 她头晕晕、脸红红,春梅还在她床边不停感叹她命歹运气坏,好不容易和王爷圆了房,却在三更半夜被人家一脚踹回来…… 官宁儿很想命令春梅闭嘴,让她好好休息,可她正要开口,府里的丫头便禀报外面来了个道士在闹事。 因为王爷在晌午时出了门,身为王府女主人的她,只好责无旁贷的出面解决。 拖着沉重的身子和发晕的脑袋步出房门,还没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老道士大摇大摆的走进王府,老人家下巴蓄着雪白的胡须,身穿破旧道袍、手拿拂尘,背上还背了一个破袋子。 老道士一进大厅找了把紫檀大椅,便跷起二郎腿坐了下来。 两旁的奴仆护院围了他一圈,不是他们没赶人,实在是这老道士的功夫好得不得了,三两不就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狼狈不堪。 “我老道士化缘至此,你们这些兔崽子最好都给我规矩点,再对我无礼,小心废了你们的腿。”他年岁不小,却声如洪钟气势慑人。 官宁儿揉着不通气的鼻子走时大厅,细细打量着老道士,只见他鹤发童颜,身形瘦削,好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 “唷,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胖娃娃?” 胖娃娃? 众人闻言,瞬间沉默无语。 官宁儿的身材的确有些丰满圆润,但她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说都与“胖娃娃”这三个字扯不上边吧。 春梅替主子抱屈,上前一步道:“老头儿,你休要胡说,这可是咱们王府的七王妃。” 本以为老道士听到王妃的头衔会露出向分怯意,没想到他却老神在在的抚着花白胡子,上上下下打量起官宁儿,不见一丝敬意。 “哦?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又胖又傻还缺心眼的官家三小姐喽?” 王府奴仆们一听此言都有些生气,先前他们确实不怎么把这王妃当一回事,但她进了王府之后不但礼遇下人,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令众人十分服气。 就拿昨天的事来说好了,如果不是王妃适时出现解围,被叫到练功房的几位护院,恐怕今儿个会浑身痛得下不了床。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王妃虽然看上去憨憨傻傻,一点脾气也没有,可对他们这些下人好得没话说,这老道士说话如此难听,他们能不气吗? 春梅也气个半死,主子被说又胖又傻已经让她不能忍受了,这死老头还加了一个“缺心眼”。 唯有官宁儿依旧好脾气的笑容满面,柔声问:“老先生今日来府上,是想化缘吗?” 他不客气地点点头,“我老头儿行走江湖,吃穿用度少不了银子,最近手头有些紧,刚好路过此地,见王府十分气派,富丽堂皇,便想进门讨些盘缠,丫头,我老头也不贪心,准备个三五十万两银票给我就行了。” 他的狮子大开口令众人听了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哪里是化缘的道士,分明是抢劫的恶徒!若不是见识过他的身手,两旁护院早冲上去痛扁一顿了。 官宁儿也是一愣,有些为难道:“老先生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冷哼一声,老道士眼一瞪,“什么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可是……三五十万两是笔大数目,一时之间,我可筹不出来这么多盘缠送给您。” “筹不出来也没关系。”指了指自己的腿,他朝她勾勾手指,“你过来,给我老头子捶捶腿捏捏肩,我心情一好,那三五十万两就免了。” “喂,你这老头好过分,这可是我家王妃耶……”春梅气到不行,想与他理论,却被主子拉了回去。 官宁儿好脾气的走上前,灿然一笑,半弯着身子,就给老道士捶起腿来。 那老头好像也不意外她的举动,抚着胡子,闭上眼睛享受她的伺候。 一旁奴仆都有些看不下去,但见王妃都肯放下身段小心伺候他了,他们这些下人的还能说什么?不过经此一事,也足以证明这官家三小姐果然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唉! “丫头,老头子我口渴,奉茶。” 官宁儿乖乖起身,倒了杯热茶双手奉上。 老道士不客气的接过来细细品尝,满意的点了点头,“嗯,这茶好喝,里面泡的是什么?” “是茉莉花瓣,可以提神醒脑。” 奉完了茶,她又跑到他身后帮他捏肩膀,老道士舒服得闭上了眼。 景呈御一回到府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众人见王爷回来了,纷纷上前行礼。 老道士微睁开眼,扯着官宁儿的衣袖问:“那人是谁啊?” 她偷视景呈御一眼,两颊透着不自然的红晕,“他就是七王爷,我的夫君。” “哦,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杀人不眨眼的景呈御啊。” 众人闻言,再次倒吸了一口气。 这老道士得罪王妃不打紧,可若得罪了王爷,那小命可就真的要不保了。 只见景呈御眯着眼走到他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师父,您下山怎么也不派人捎个信过来?” 若不是下人通风报信,告诉他府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正在刁难王妃,他也不会焦急的匆忙赶回府里,没想到这一见,对方竟是自己的师父! 直到现在,他都搞不明白自己在意的到底是官宁儿的安危,还是那所谓不速之客对王府的威胁。 王爷的一句“师父”,令众人大惊失色。 七王爷的师父——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莫上离?那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据说,连当今皇帝见了此人都要礼遇三分,因为他不但武艺高强,医术了得,在武林中更誉为泰山北斗,占有一席之地。 抚了抚胡须,莫上离没好气的瞪了徒弟一眼,甩了甩衣袖,“我都已经易容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认得出来?” 景呈御没理会师父,目光紧盯着官宁儿,她双颊火红,瞳眸略显混浊,是大病前兆,莫非是因为昨晚…… 官宁儿打了个喷嚏,对莫上离一笑,“您果然与王爷关系匪浅。” 莫上离一瞪眼,挑眉问:“你如何猜到?” 她指了指他的脚,“若您真是个落魄的老道士,脚上怎么会穿缎面刺绣的鞋子呢?”况且这是七王府,胆敢随便乱闯还如此嚣张之人,肯定大有来头。 “不好玩,不好玩!”莫上离指了指徒弟,“他是个人精,娶了个媳妇还是人精,人家都说你又笨又好骗,看来传闻不可信。” 原来如此!众人现在总算明白王妃为啥忍受老道士的刁难了。 莫上离抱怨一阵,然后一把扯掉下巴上的假胡须,仔细一看,这人原来一点都不老,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有着瘦削修长的身材,也算个不多见的美男子。 他围着官宁儿转了两圈,认同地点点头,“嗯,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只可惜命不好,嫁给我这个不肖徒弟。我还没踏进王府,就听到坏徒弟虐妻,看你这模样,病得可不轻啊。” 官宁儿低头红着脸,偷看了景呈御一眼。 他敢有些尴尬的看向她,见她脸色不怎么好,又被自家师父折腾了半晌,虽然心跳有点愧疚,可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抱歉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回头瞪着站在一旁的春梅,“愣着干什么?送王妃回房,病没养好不准下床。” 他一脸凶恶的命令,吓得春梅打了个冷颤,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扶着主子往房里走去。 唉,她真没用,只敢在小姐面前嚣张,一遇到这个冷面王爷,只有被吓破肚的份。 主仆离开后,莫上离对着徒弟嘿嘿一笑,“你眼光不错,那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捉弄起来还挺好玩的。” 景呈御脸色一沉,不知是因为担忧她的病情,还是因为自己冰冷的那颗心,竟因她而产生无法控制的变化。 幸亏官宁儿的身子骨一向结实,加上景呈御的师父莫上离又是有名的神医,几帖药被逼着喝下去,厨房再以各种药膳进补,不出两天,她的风寒便彻底好了。 莫上离就这么大大方方在王府住了下来,他外表看来三、四十岁,可仔细一问,才知实际年纪居然已六十八!瞧他驻颜有术,着实让王府里一群丫头们羡慕不已。 他很喜欢官宁儿这个徒弟媳妇,打从她病好后,每天都要把她叫到身边聊天说话。 景呈御虽然还总是摆着一张臭脸,但对官宁儿似乎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无视了。 前几日,他们师徒俩在书房里喝茶对弈,她摇着小扇子在一旁看热闹,眼前莫上离的进攻就要令景呈御败北,她轻咳一声,拿小扇子挡着嘴,在夫君耳边咕哝了一句。 之后,棋势随即大逆转,莫上离的棋子被徒弟杀得片甲不留。 老头子输了棋,气得直瞪人,又见不得徒弟得意,恼怒之下便翻手毁了棋局,把景呈御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来的一套白玉棋子弄丢了好几颗。 景呈御脾气也不好,丢了爱棋,气个半死,当场下了道命令要厨子三天不准给老头炖肉吃。 莫上离虽是王爷的师父,但在王府中,王爷还是最大,那些厨子丫头得到此令,虽然同情,却也没人敢违抗主子的命令。 莫上离气得不行,在屋子里破口大骂,顺便把景呈御这不肖徒弟的祖宗三代也给骂进去。 为了安抚老人家的情绪,官宁儿只好偷偷下厨,炖了好大一锅咕噜肉偷偷摸摸地送进他房间。 莫上离心情极差的瞪了她好一阵,才在她百般劝说下,装模作样的说懒得跟小辈计较,然后乐呵呵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他还一边骂着徒弟,最后直盯着她道:“看不出你棋艺居然那么高,明明已成定局的盘面,被你三言两语一说就逆转了,输得我老头子颜面尽失。” 官宁儿装傻一笑,摆了摆手,“我哪会下棋啊?当时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却害您老输了棋,丫头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连忙上门来赔罪。” 莫上离慢吞吞的喝着小酒,哼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瞟到她腰间挂着那个香囊,“那东西是你自己绣的?” “您说这个啊?”抓起香囊,她摇了摇头,“这是我娘绣的,我可绣不出来。” “拿给我瞧瞧。” 她急忙将香囊解下,递了上去。 莫上离接过手,细细打量香囊上头的花纹,“蔓夕花?塔洛族的族花呢。”掂了掂重量,他一把手,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铜镜便掉了出来。 官宁儿凑上前,好奇问道:“您知道塔洛族?” 笑了笑,他拿起铜镜在手中把玩,“我老头儿吃的盐比你这丫头吃的饭还要多,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说着,铜镜上面的花纹和图案引起他的注意,他眼一眯。 “我娘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很有灵性,能招出雪妖。” 莫上离一听,有了兴致,“招雪妖?” “是啊,所说塔洛族地处南方,长年温暖湿润,可自从族人发现了这枚铜镜后,天气便出现异常,先是连降大雪,接着便有人在雪中看到雪妖出没。”官宁儿讲得活灵活现,“所以后来才有人说这是一枚照妖宝镜,可以让雪妖现形,神奇得很。” “你娘是塔洛族的人?” 她点头,“嗯。不过自从嫁给我爹之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她逝世的那一天,才把这枚镜子交给我,要我好好保存。” 莫上离研究了半响,眼神幽深,张口欲言,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将铜镜放回香囊里还给她,他淡淡扔下一句,“这小东西的确是个宝贝,好好留着,别弄丢了。” 见老人家欲言又止,知道有些话他不想说,官宁儿便也不再追问。 莫上离刚又把一块肉扔进嘴里,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个下人恭敬的喊了声“王爷”。 他吓了一跳,急忙把肉吞时肚子里,还顺手拿过一块绢布把桌上的肉盖起来。 官宁儿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得直想笑,可她还没笑出声,景呈御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天气晴朗的时候,他的右腿跛得并不厉害,但仔细观察,他走路的姿态与正常人还是有些不同。 嫁进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她早已摸清他是只刀子嘴豆腐心的纸老虎,虽然不知外界那些传闻为什么将他说得阴银至极,残暴无情,但相处久了,他除了面冷嘴硬之外,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她也很想知道他的腿为什么会跛,但府里上下包括齐扬和岳总管,只要她一提起这个话题便脸色大变,想必其中必有隐情。 她嘴上不说,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定要解开他心里的那道死结。 景呈御显然不意外官宁儿在这里,早在他过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向他报告过了。 他一双眼瞟到桌上有个东西被绢布遮起来,也不说话,只是走过去一把掀开它,被吃到只剩半锅的咕噜肉赫然呈现眼前。 莫上离扁了扁嘴,哼一声。 官宁儿吐了吐舌,不发一语。 “视本王的命令如无物,胆子挺大的嘛。” “哼!不肖徒弟!”莫上离咕哝着,天底下还有比他做师父做昨更窝囊的人吗? 官宁儿讨好的站起身,拉了拉景呈御的衣袖,“你不要责怪师父,是我自作主张,违抗命令执意炖肉给师父吃的,如果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他淡淡瞟了她一眼,见她软嫩的小手拉着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几分娇憨,两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一时竟看呆了。 虽然京城里千金名媛、各色美人多不胜数,但却从没有哪个像她这般,让他光看着就打心底觉得舒服。 虽然人人都说她傻,其实他知道,她只是脾气好…… 景呈御不知道,这一刻,他眼里绽放的光芒,居然带着几分温柔的情意。 莫上离站在一旁瞧在眼里,觉得有趣,他这徒弟从小就骄傲自负,嚣张霸道,如今流露出这样温和的神情,实在值得他再三玩味。 听见一声轻咳,景呈御瞬间回神,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对个女人傻傻发起呆来。 耳根不禁有点发热,他微微恼怒,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胆大妄为,违抗本王命令,的确该罚。”千百种刑罚浮上脑海,最后他指向门外,“去泡壶茶过来给我。” 官宁儿被他佯装出来的凶恶模样逗得直想笑,又怕自己真笑出来会把夫君惹恼,只能憋着笑,乖乖点头,“我这就去。” 直到圆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莫上离才走过来,一把将手臂搭在徒弟肩上,“徒弟,为师我发现你最近突然变得比以前可爱了。” 景呈御脸色一变,回头狠狠瞪了师父一眼,表情十分不以为然。 莫上离也不恼怒,掐着手指认真算了算,慢慢露出笑容,“难怪我看那丫头这么顺眼,原来她是你命中的一颗福星。徒弟啊,好好对待那丫头,你娶她时进门之后,命数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 “别把那套江湖骗术用在我身上,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才不信。”说着,他手臂一抬,举起刚刚接近官宁儿时顺手从她身上从来的香囊。 “娶她为妻,除了不想让安陵王和那人好过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个。” 传说,塔洛族公主在当年一场夺位战役中失踪,她身上带着一枚照妖镜,它不但可以让妖怪现形,还与一个天大的宝藏有关。 安陵王几经盘查,好不容易得知当年那个塔洛族公主被南岳兵部尚书娶进门,而如果没有意外,官宁儿就是她的后代。 安陵王得知这消息后,心生一计,派人上京求亲,想先下手为强,娶拥有照妖镜的官宁儿为妻借机夺得宝物,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忽略了景呈御早已掌握同样的情报。 而这正题景呈御当初之所以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语不惊人死不休,表明要娶官宁儿为妻的主要原因。 “徒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似乎仍旧热衷和那个安陵王斗法啊?” 他脸色一冷,紧紧握住手中的香囊,“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让你医治这条残废的腿吗?” 莫上离挑眉不作声。 “有些恨,需要用痛苦来铭记。” “你太固执了。” 他冷冷一笑,“固执没什么不好,他欠我的,始终要还。” “那丫头呢?你又将她置于何地?”莫上离紧瞅着徒弟。“如果你的复仇是建立在摧毁别人幸福的基础上,就算这仇真报了,你又能有多开心。” 景呈御闻言,面容一僵。 不理会他僵住的脸色,莫上离捧起桌上剩下的肉道:“徒弟,经过这么多事,你也该学会长大了。”说完,拎着酒壶,捧着肉,转身走人。 景呈御被师父说得心里五味杂陈,明明官宁儿不过是自己报仇过程中一个小小的工具,可现在,他却不能无视她的存在了。 细细把玩看上去并开特殊之处的铜镜,他想起她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她宝贝得不得了,随身带着,一点都不知它竟招来阴谋,让她沦为他人获取利益的工具。 这样丑陋的真相,不知是这枚铜镜的悲哀,还是她的悲哀。 入夜,一道黑影偷偷潜入官宁儿房间,景呈御踩着轻盈的脚步来到她床前,借着窗外透入的皎洁月光,仔细看着早已熟睡的人儿。 孩子般单纯姣美的睡颜、平稳轻浅的呼吸,她看来无辜又柔美。 这女人是他的王妃。 师父说,他的人生将因她的出现而改变。 师父还说,要他好好珍惜她,因为她是能扭转他命运的福星。 他不相信,因为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完全走进他的心。 他懒得爱、不屑爱,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幸福? 可是……眼前这张容颜令他牵挂在意,不愿她伤心、不想她难过,因此就连这枚他处心积虑想得到的铜镜,他也不忍就此夺去。 修长手指隔空描绘着她圆润的轮廓,许久之后,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他迅速将白天窃走的香囊轻轻塞到她枕头底,不舍的再看她一眼,才转身无声的离去。 算了,就算铜镜里真藏有天大的宝藏,只要那人还没找来,这东西就留在她身边,让她自己保管好了。 当景呈御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躺着床上的官宁儿缓缓睁开双眼,侧身望向被轻掩上的房门,伸手摸出那只被塞在她枕头下的香囊。 铜镜完好无缺的被放在里面,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和体温。 她来回抚摸它半响,唇边漾出暖暖的笑意。 夫君,其实你对我……已经开始用心了呢! 最近几日天清气朗,阳光灿烂明媚。 官宁儿吩咐伺候王爷的碧晴,将景呈御房里所有的被褥拿到阳光底下暴晒。 不仅如此,她还吩咐厨房往后的菜色少用辣椒、大蒜这类刺激的调味料,整个王府的空地也不知不觉被她种满了各式鲜花。 原来空旷的后花园,在官宁儿的悉心整理下,如今已经花团锦簇、春意盎然。 府里当差的丫头们,也被这样的美景吸引,三下五时便跑到后花园和王妃一起种花浇水。 因为王爷自从喝了王妃特制的菩提子花茶后,睡眠得到好转,脾气也因而改善,府里下人挨骂受罚的次数减少,下人清闲的时间也多了。 而官宁儿又是个非常没有架子的女主人,不仅对待下人和善,处理事情也有条不紊,整个王府的人如今莫不把她当成活菩萨来看待。 起先,众人并不知道王妃为啥要他们晒被子,厨房的管事也不明白王妃为啥突然下令,不准他们做品味辛辣的菜色,直到某日大雨又来临,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王爷的腿疾,一到阴天下雨便会犯疼,辛辣的食物会加重他的旧疾,还会令他火气上升,容易生气。 至于泛潮的被子,盖在身上极不舒服,也可能令王爷睡不好。 可经过阳光一番晾晒后,被子柔软蓬松,盖在身上又温暖,多少有助于王爷睡眠不佳的状况。 景呈御平日极喜欢吃辣,现在被忌口,却没多说什么,尽管雨季到来时,他腿上的旧疾仍会作痛,但已不像往日那般严重到会让他大发雷霆了。 从府里那些陪他练功的护院最近身上没有增添新伤就可以得知,每逢雨天都会发作的王爷,这次终于没有再找他们的麻烦了。 对于种种的改变,景呈御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却忍不住有些高兴,虽然师父又神出鬼没的离开王府,但他已经养成习惯和官宁儿一起共用早午晚三顿膳食了。 这些天气依旧不好,一早天空便飘下细雨,直到傍晚仍未停歇。 自从上次被官宁儿逼着在这种天气里泡热水澡后,景呈御也发现热水的确能减轻他腿上的酸疼和恶劣的心情。 不过,他一个人泡在水里,脑海中总会浮现旖旎的画面,回想起自己上次与她交欢的情景,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反应。 他懊恼的发现,自从她嫁进王府后,已经严重势扰乱了他往日平静的心绪。 “碧晴。”他忽地朝寝房外唤道:“去把官……王妃给本王叫来。” “是。”碧晴应了一声便离去。 不一会儿工夫,轻盈的脚步声由门外传来,一道柔软的嗓音也飘然响起。“王爷?” “进来!” 见她走进房中,鞋子有点湿,头发上还滴着细碎雨珠,双颊微红,薄汗几许,无意撩拨得他心绪大乱,倏地有处想把她扑倒在床,狠狠蹂躏的冲动。 他吞了吞口水,为自己这野蛮的想法感到震惊。 她对他的影响,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心有不甘,微微恼怒,他双眼不禁瞪大几分,“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官宁儿站在原地傻傻的摇头,她刚刚正在后花园做花肥,就见碧晴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说王爷找她。 说起来,最近景呈御虽然还是冷冷的不太爱讲话,和往一样淡漠,但两人已经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进步到每日会共进膳食,而且,他偶尔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夹菜给她吃。 因些此刻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责难,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勾了勾手指,她乖乖走过去,近看就发现他赤裸着胸膛坐在宽大的浴桶时,墨发浮在水面上,白皙俊美的脸颊因为水温的关系,泛起迷人的光彩。 这个男人……如果脾气再好一点,笑容再多一点,定是一个完美的男人。 官宁儿正在腹诽着,就见他双眼一瞪,“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呃……”她是什么身份?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呢。 “你既然已嫁为人妇,就该恪守妇道,难道侍寝这种事还要本王教你吗?“景呈御话音刚落,官宁儿的耳根子便红了起来。 第四章 侍寝? 她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王爷没传唤,她哪敢随便过来这里打扰? “还愣着干什么?把衣裳脱了,乖乖下来陪本王沐浴,然后去床上躺好伺候本王。” 景呈御觉得自己肯定是病了,居然说出这么幼稚的一番话……他只是有些想念她的味道,想与她温存,可他这个人向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就算心里真装着一个人,也绝对学不来好言好语、耐心哄慰。 他直白的表达方式令官宁儿红了脸,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景呈御也尴尬不已,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说出这么蠢的话! 官宁儿咬着唇、红着脸,害羞的模样十分吸引人,他再也忍不住,“刷!”的一声从水里站起,一把将她扯过来,身子一弯、双臂一用力,便打横把她抱进浴桶中。 浴桶里两人胸贴着胸,四目交接,一个呼吸急促,一个满面潮红。 景呈御只觉小腹一阵燥热,低头吻上官宁儿那娇艳欲滴的粉唇。 情动难耐,他一把撕碎她身上湿了的衣裳,两人一路吻着,从水里吻到房里,又从房里吻到了床上。 门外的碧晴听到房内传出的声音,红着脸,迅速掩好房门离去了。 上一次地缠绵,景呈御非常粗暴,可这一次,他却充满了柔情,直到怀中女人赤裸的娇躯在他面前呈现,他轻柔仔细地凝视,抚过她全身,才发现竟有一块刺眼的疤痕斜躺在她的左臂处。 那道疤又长又粗,就像一条大的毛毛虫,在白皙的胳膊上异常显眼。 “这是怎么伤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微微凸起的疤痕,不难想像她当初受伤有多严重。 官宁儿涨红着脸,轻轻喘息道:“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表情凝重,非常固执,“本王要知道。” “嗯……是我弟弟调皮,不小心划伤的。” 当初她在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娘过世之后,不但爹爹不疼姐姐不爱,就连四姨娘生的弟弟也经常欺负她。 这道疤便是五年前弟弟想抢夺娘留给她的那枚铜镜,而她坚决反抗换来的。 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娘留下的遗物,她不能让人抢去。 景呈御眼神变得幽深,似乎有些心疼的轻抚她那道难看的疤痕,喃喃道:“早晚有一天,本王会帮你讨回公道。” 话落,不给她喘息的时间,他随即迫不及待的落下细吻…… 又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王府里的烛光随着深夜到来,一盏一盏的灭了。 景呈御在体内的欲望被满足后,便搂着官宁儿沉沉睡去。 黑暗里,官宁儿静静打量他无辜的睡顔,这个人清醒的时候,总会刻意表现出可怕凶残、任性刁蛮的一面,只有熟睡的时候才会像个孩子,流露出令人心疼地表情。 “其实我一直很想对你说,能够嫁给你,今生我已无憾。”轻柔的说完这句话,她小心的将横搭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挪至一边,悄悄起身穿好衣裳,踩着轻盈的步伐,无声掩门离去。 翌日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景呈御本能地伸手,寻找那副柔软水嫩的身子,结果却捞了个空,令他的意识瞬间清醒。 人咧? 他环顾房内一圈,发现官宁儿已经不在,从身边床铺冰冷的温度来看,她似乎走了很久。 这个情形让他超级不爽,居然敢没经过他同意就一个人跑下床,这女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冷着脸穿衣梳洗,他从碧晴的口中得知,官宁儿昨晚半夜就回到自己房里。 早膳时,他总算逮到那个昨夜偷偷逃走的女人,一见面便狠狠瞪了她一眼,“昨晚你怎么走了?” 王府里的下人耳朵很灵敏,听到这话,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官宁儿正举着筷子想夹菜,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问,傻了。“王爷不是不习惯床边有人吗?我可不想再让王爷踢下床。” 几个伺候的丫头听了不禁脸红,有的还偷偷掩着衣袖轻笑。 景呈御黑着一张俊脸,气又不是、骂也不是。 这女人还真会记仇,都说了上次踹她是出于本能,又不是故意的,她居然记到现在。 可她说得也没错,他的确不习惯有人侵入自己的领地。 但是,清晨起床后身旁却空无一人的那种失落感,也同样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府里的岳总管就急匆匆跑过来,小声道:“王爷,皇上派人传来口信,早朝过后,邀您入宫一叙。” 当今天子景呈轩,今年二十有七,在位八载,以德服天下,并将南岳江山治理得繁荣昌盛,井然有序。 这样一个贤明精治的皇帝,令朝中文武百官打心里佩服,可唯一让他们感到可惜的,就是皇上对七王爷的百般纵容。 七王爷一向我行我素,丝毫不把朝中规范、皇家祖制放在眼里,虽然外界对他做事歹毒、手段残忍的传闻有些夸大其辞,但他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霸道性格也让大臣们十分看不惯。 可每当有人向皇上抱怨的时候,景呈轩都会说:“免跪令和不死金牌,那是父皇当年亲自赐给七弟的,我南岳子孙一向以孝为天,若真执意收回成命,父皇在天之灵定会责怪朕的不孝。” 一次又一次地开脱,一次又一次的辩解,最后,所有大臣得到一个结论——七王爷之所以会如此刁蛮任性,绝对是皇帝自己宠出来的。 宫里的御书房,是景呈轩批阅奏折及单独接见大臣的重要场所,此刻,他打发了两旁伺候的奴才,一改君王唯我独尊的霸势,就像平常老百姓般,和自家七弟坐在一起品茶聊天。 “武子鹰在这时提出要送个女人过来结亲,七弟,依你所见,这个安陵王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慢条斯理喝着皇兄命人泡给他的上好龙井,景呈御皱了皱眉,茶的味道虽然不错,但比起他家宁儿的菩提子花茶,还是差了一点。 他没发现自己在想到官宁儿的时候,已经很自然地将她当成了他的人。 面对皇帝的询问,他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哼声道:“此人一向很有野心,这时送个女人过来,若说没有阴谋,谁信?” 景呈轩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在他还没继位的时候,就听父皇说过安陵王武家的种种事迹。 武子鹰的父亲武熊飞,曾是南岳非常有名的贝虎将,也是当年被世人称颂的“兵马战神”风无忧旗下的得力统帅。 他骁勇善战,战功显赫,曾为南岳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可自从几十年前风无忧提出与势力相当的北麒立下休战合约后,武熊飞无仗可打,先皇因此封了地给他,让他到安陵做起逍遥自在的安陵王。 而他唯一呃儿子武子鹰,自父亲去世之后,便继承安陵王的爵位在安陵做起了皇帝。 江山人人都想争,皇位人人都想抢,武子鹰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待在一个小小的封地当王爷? 而且他与七弟之间一向不和,七弟的腿之所以会落下残疾,与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再加上三年前被七弟找到贪污罪证而抄家的户部尚书,还是他的亲娘舅,朝廷杀他舅舅就是不给武家面子,武子鹰始终感着这口气,大概就等着有朝一日杀进朝廷,为娘舅报仇雪恨。 他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起兵谋反,景呈轩早就有所耳闻,不过如今南岳与休战多年的北麒纷争再起,关系紧张,其他众国也对南岳领土暗中觊觎,因此朝廷里大部分可以调动的兵马,都已经派到边关、驻守。 武子鹰手中握有四十万兵权,一旦在这时惹恼了他,内战爆发也不可能,只是武子鹰不是傻瓜,他现在羽翼未牢,四十万兵力还不足以与朝廷对抗,如果这个时候起兵造反,并没有多大的胜算。 这次他突然派人来京城送信,信里清清楚楚的表明他有一个义妹,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希望将她送来京城与皇族联姻,以表自己对皇上的忠心。 景呈轩当然不会以为人家突然送来如花美眷,是给自己填充后宫之用,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才派人将七弟邀来宫里一叙,顺便谈谈武子鹰这步棋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目的。 始终没怎么吭声的景呈御,平静无波的目光突然幽深几分,并未对此作答。 景呈轩也不在意,而容温和的微微一笑,“对了,朕听说那位官家三小姐不但身材肥胖还是个傻子,嫁你为妃委屈七弟了,如果七弟愿意,朕可以下旨在京城里给你多找几个名媛千金,封为侧妃,纳为侍妾。” “这话谁说的?”景呈御的脸立刻冷下来。 “大家都在传。”皇帝很无辜。 “皇上什么时候也开始学起那些三姑六婆,喜欢八卦是非了?” 他非常不高兴有人侮辱自家王妃,就算是皇帝也不行。未等皇帝回神,他的少爷脾气又来了,不客气的放下茶杯,丢下一句“我还有事,”站起身便转身走人。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景呈轩摸着下巴好气又好笑。 看来,七弟打从娶了官三小姐之后,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呢。 傍晚,忙完了王府大小事后,官宁儿做了几样景呈御喜欢吃的小点心,送到他房里。 自从被禁止吃辣后,他虽然有些不开心,但居然也没反对,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王府上下都不敢置信,更明白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地位,一日比一日更重了。 王爷不但很听话的忌口,每天还会乖乖吃些有助睡眠的膳食点心,他有了足够的休息,心情自然好,心情一好,挨骂的人也就少了。 说来说去,王府最近能一片和乐,可都是王妃的功劳啊。 “今天皇上传王爷进宫,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 一边看书,一边吃点心的景呈御缓缓抬头,“何出此言?” 宫宁儿站在一旁温柔的倒了杯茶水递给他,“王爷回府之后,脸色始终不好,但这诺大的王府没人敢惹王爷不开心,思来想去,胆敢让你不痛快的,除了当今皇帝,我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 景呈御倒不觉得自己心情又多不好,他冷漠惯了,寡言惯了,今天回府后之所以始终绷着脸,也是因为大敌将近,他在想对策。 不过官宁儿的细心关注却令他的心微微一动,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他不禁起了捉弄她的心思,盯着她圆润娇嫩的脸,佯装认真道:“皇上说,本王娶回家的王妃不但是个胖子还是傻子,这样的王妃娶进家门实在丢皇家的脸,他建议本王多纳几个貌美如花的侧妃,将来在正式的场合中才好给本王充门面。” 本以为官宁儿会为此伤心难过,不料她却粲然一笑,不急不徐道:“那王爷心中已经有侧妃的人选了吗?” 景呈御见她居然平静的接受这个事实,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好歹他也是她的夫君,现在他当着她面说要纳别人为妃,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吃醋? 他恨恨的捏了了她软嫩的腰一把。 官宁儿吃痛的发出一声低呼,鼓着双颊皱紧眉头说:“王爷,你干么捏我?” “你身上的肉又多又软,捏着好玩。”说完他又想动手。 她忙不迭躲了个老远,委屈的揉着自己被捏的腰间,“虽然我身上的肉的确比别人多了些,可那也不是给王爷捏着玩的啊。” “谁让你胖胖的那么好捏,过来,再给本王捏几下。” 她头摇成拨浪鼓,气呼呼的鼓着双颊,躲到一旁,“王爷,这游戏一点也不好玩,你觉得好,可痛的人是我。” “痛几下又怎样,难道你不该让本王开心吗?” “凭什么?” “就凭……”他邪气一哼,反手一扯,将逃得老远的她扯进怀中,“你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娘子。” 官宁儿一屁股坐在他腿上,脸颊泛红,只敢用眼角瞄他,“王爷不是要娶貌美如花的姑娘为侧妃吗?那你快些娶她们回来,最好找年轻的,身子更嫩,捏了更好玩。 景呈御听了哭笑不得,紧紧将她圈在怀里:“本王要娶侧妃,你一点都不吃醋?” 她抓着他的大手捏了捏,苦笑道:“吃醋可是要犯七出之罪的,况且……我知道王爷当初娶我,也不是出于对我的喜爱。” 景呈御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说出这件事。 他们的婚事,的确没有任何感情因素的存在,可两人自成亲以来,仿佛都忌讳着这个话题,谁也没主动提出来过。 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有些讶异,却无法确切弄清心里那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并不好受。 “那你知道,本王当初为何娶你?” 官宁儿从他怀中仰起脸,伸手取出随身带着的香囊,“是因为这个吧?” 别人都说她傻,其实她只是装傻,因为她想好好的活下去。 她在官家并不受重视,如果景呈御当初没有和安陵王抢亲,将她娶进家门,此刻的她,早就被她爹嫁给了安陵王。 二十多年乏人问津的她,为何会成为安陵王和七王爷争夺的对象?这自然与她本人无关,她思来想去,觉得原因很可能出在这枚娘留给她的铜镜。那日当景呈御自她身上取走它又送还时,她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再次愣住,“你都知道?” 她点头,紧紧握住装着铜镜的香囊,“那晚,王爷将镜子送回我房里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不想问为什么吗?” “问了,王爷会告诉我吗?” 他沉默半响,“曾经有传言在这枚镜子里,藏有惊人的宝藏。” “宝藏?”她愣了好一会儿,对于这意外的讯息一时间难以消化。“我只听我娘说过这镜子能招出雪妖,至于宝藏一事,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他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你太天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雪妖?” “可塔洛族四季如春,从来都没下过雪,自从族人得到这枚镜子后,居然连降好几场大雪……” “那只是天候不正常的变化而已,如果这枚镜子真能招出雪妖怪,你现在招一个给我瞧瞧。” 官宁儿当下沉默无语,她看了这镜子十一年,还真没招出妖怪过。 说不定,当年降下那几场大雪,真的只是因为天候异常的缘故,与这枚镜子毫无关系,只不过被人穿凿附,造就了这个传说,这枚镜子也才被传成了照妖镜。 “但是宝藏一事,我娘真的从来都没说过。” “她不提,并不代表没有。对你而言,很多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快乐得多。” “那么你呢?你信这镜子真与宝藏有关吗?” “信与不信又如何?现在你是我娘子,有了你,就等于有这枚铜镜,若镜子里真有宝藏,别人也休想得去。” 他早就派人查出塔洛族的背景,塔洛王当年因缘际会得到这枚镜子之后,境内一反常态的频降大雪,便有人出来造谣说这是一枚照妖宝镜,会招出雪妖。 谣言传久了,就形成传说,塔洛族人信以为真,视镜子如神物,每年供奉祭拜,塔洛王也向族人宣布任何对铜镜心怀不轨的族人,都会受到上天的惩罚。 所以,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塔洛族人都安安分分的将铜镜视为神灵一般敬仰。 偏偏有一些人,喜欢在平静的日子中生事端,造谣说只要能得到这枚镜子、招出雪妖,就可以权倾天下,让一向安稳守分的塔洛族也因为这个谣言而乱成一团。 其实塔洛王是有私心的,雪妖一事的确不存在,但这枚铜镜,也不是一枚普通的镜子,传说镜里藏有天大的宝藏,不但有取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更有许多罕见的神物,塔洛王怕有人来夺宝镜,便利用天候的异常掩盖真相,伪造雪妖一说,目的就是不想让世人为了争夺宝藏而互相残杀。 可惜仍然有此心怀不轨又异想天开的人,自以为招出雪妖就能一统天下,因此起了歹念,为夺得宝镜,不惜大动干戈,害原本平和的塔洛族不得安宁,战事连年,塔洛王也在某场叛乱中身受重伤。临终前,将镜子传给唯一的女儿,但塔洛族公主竟在那场战役后消失无踪,随着公主的销声匿迹,那枚铜镜也自此下落不明。 野心勃勃的武子鹰在暗中招贤纳士的同时,无意中从一个塔洛王旧亲信口中得知当年失踪的塔洛公主去向,也间接确认那枚镜子目前尚存于世、未被毁去,几经调查,他将目标锁定在官青羽家三千金官宁儿的身上。 只不过上次他派人前来京城提亲,没想到却被从中搅局,想必他在安陵一定气得吐血吧! 只要一想到这画面,景呈御便大感痛快。 “若有一日,我和藏有宝藏的镜子同时出事了,王爷会救谁?”官宁儿突然开口。 被这么一问,他愣了一下,见她仿佛在期待些什么,不禁言不由衷的开口,“镜子自然比你的命重要。” 话音刚落,他清楚的从她脸上看到一闪即逝的落寞,但很快的她便换上了微笑地表情,释怀的说:“是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爷的选择没有错。”说着,便要挣脱他的拥抱,“时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休息。” 景呈御不肯放手,牢牢抱紧她,“今晚不准走。” 她幽幽看他一眼,“您又不喜欢我,干么留我侍寝?” 他固执地回道:“侍不侍寝,和本王喜不喜欢你没关系。” 官宁儿虽然明知他口是心非,可听了心中还是觉得有些黯然。“当然有关,彼此互相喜欢,才……才有感觉……” 景呈御邪笑道:“本王会带给你感觉的。” “王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当晚,王爷缠着王妃索求无度,整整一夜,官宁儿都没能如愿地从景呈御的房里偷溜出来。 第五章 七王爷景呈御虽在刑部任职,但只是挂名,极少出面干涉进行的大小案子,但下属若处理得不好,一旦传到他耳中,下场可是会非常凄惨。 因此这么多年来,他表面上虽然当个闲散王爷,不问世事,但刑部在他的掌管下也从未出过任何纰漏。 至于暗地里的一些事,比如买卖消息,与江湖中人勾结以扩大朝廷势力等,他做得也得心应手。 因为有他暗中整治,朝廷里那些喜欢搞小动作的臣子们,才会经常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人出卖,或突然被找出贪污的证据,加以惩治。 但赫赫有名的七王爷,最近心情却很沉重,随着安陵王武子鹰派他义妹出使京城并与皇族联姻一事尘埃落定,朝廷上下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所有人都知道安陵王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众人不但忌惮他手中四十万的兵马,他率兵领将的能力更不容小觊。 自从当年被奉为战神的大元帅凤无忧去世后,南岳有能力的武将都被派到边界驻守,唯一留在皇城的护国大将军,手中只有区区二十万兵马可调动,与安陵王的兵马落差甚大。若他此时有心谋反,那简直易如反掌。 然而这时若调回边界兵马,边防一弱,其他国又可能会趁虚而入,到那时,南岳就真的陷入内忧外患的处境之中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招兵买马,扩大朝廷的军防实力,可一旦朝廷颁布下招兵令,武子鹰那边势必会收到风声,万一他想先下手为强,起兵叛变,那结果可就糟了。因此当下朝廷只能静观其变,按兵不动先来想是否有其他的办法。 官宁儿走进景呈御的书房,看到他紧皱眉头,一脸不开心的模样,以为是最近天气不好,导致他腿疾再犯,便上前问道:“王爷的腿是不是又难受了?” 他回神,看见她脸上的担忧,心头一暖,积压在心中的烦躁顿时一扫而空。他顺着她的话抬了抬自己的右腿,认真的点头,“是有些不舒服。” “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总是下雨,再这么下去,今年的庄稼就要遭殃了。” 她一边抱怨,一边弯下身子,将他的右腿抱到自己面前,“我帮您揉揉,看能不能舒缓一些。” 景呈御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认真,他一时间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官宁儿却没有想太多,这男人脾气不好,一定心思不痛快,整个王府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为了王府的安宁着想,适时把她家王爷安抚好绝对是上上之策。 嫁进王府一阵子了,她对夫君嘴硬心软、死要面子的脾气早摸清了七、八分,他拉不下脸来求人,也不会开口喊痛,她只好主动一点,随时关心他的需求。 景呈御很享受她殷勤的伺候,她的手灵活柔软,捏在腿上的力道恰到好处。不知为什么,与她在一起总会让他感到慕名的舒服,狂躁、不安或抑郁的情绪都可以得到舒缓。 也许师父说得对,她的出现,或许真可以扭转他的命运。 只是现在他大仇未报,国家又遭逢危机,他心中无法平定,有些承诺他给不起。 “王爷,我听师父说,其实你的腿疾是可以治好的。” “那又怎么样?”他冷冷的说。 “我只是觉得,与其每逢阴天下雨都要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不让师父帮您治好呢?” “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永远记住仇恨。”他脸一沉,恨恨说道,官宁儿被他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跳。 虽然齐扬和岳总管不曾议论过这件事,但她无意间听到他们说,当初害景呈御变成残疾的那个人,就是不久前在朝堂之上表明要娶自己的安陵王。 尽管她和安陵王没有任何交集,但有时想想自己被景呈御以抢夺的方式娶进王府,成为他的“战利品”,这种感觉其实挺不好受的。 然而不好归不好,她还是有些庆幸娶自己进门的是他,而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安陵王。 官宁儿一边帮他揉着腿,一边叨念,“王爷,别怪我多嘴,您这么做,分明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景呈御心头一跳,仿佛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其实他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有些事他无法放下。 见他不再开口说话,她以为他心情不好,生怕自己再多嘴下去会惹他厌烦,便住了口,想着该如何哄他开心。 “王爷,不如我给您说个笑话吧。”不想让这样沉重的气氛继续下去,她朗声开口,“从前啊,有一个穷人无意中救了一位神仙,神仙要报答他,便把他带到海边,给了他几个袋子,要他装些石头回去。” 见他被自己的话吸引,她开心的继续说道:“那穷人很纳闷,不懂神仙为啥要他装石头,可神仙的意思他又不好违背,便象征性的装了小半袋石头了事。” “他一边装,一边在心底想着,石头这么重,装多了,背回家肯定会累死,所以他把其他袋子都扔了,只留下最小的一个,装了少少的半袋,便拜别神仙回家去。回到家后,当穷人打开袋子,发生了一件让他既开心又后悔的事。”说到这里,她调皮的朝他挤眉弄眼,“王爷您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景呈御听得入神,腿也被捏得很舒服,听她突然一问,实在不想动脑,便直瞅着她。 见他不想讲,她也不卖关子,笑着答道:“那袋里的石头,回到家后都变成了金子。穷人高兴的是自己以后终于不必再过穷困的生活,可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所有的袋子都装满石头带回家。” 她粲然一笑说:“当初听我娘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我的话,管他是石头是金子,只要是神仙给的,我就算是累死,也会把那些袋子装满。到时若所有袋子里的石头都变成金子,那我多有钱啊!” 景呈御被她财迷心窍的样子逗笑了,仔细一想,还真有几分道理。 “所以,别看有些东西表面不值钱,被当成垃圾一样丢得四处都是,可说不定这些垃圾,在必要的时候会变成黄金白银呢。” 垃圾变黄金…… 垃圾变黄金?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灵机一动,有如当头棒喝,霍地站起身,一把擒住她的双肩,“本王想到了一个非常绝妙的主意,宁儿,这次真是谢谢你。”说完,他随即冲了出去,把官宁儿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王爷他到底要做什么?她有帮他什么忙吗? 自从那日景呈御因官宁儿一句话,兴高采烈的说他想到一个绝妙主意之后,最近的这段日子,他几乎从早忙到晚,整日不见人影。 而失踪好一段时间的莫上离,昨天终于回到了王府,笑嘻嘻的住进西厢上等房。 进房之前,他还特别指名要他的徒弟媳妇做几道下酒好菜送到他房里,官宁儿自然不敢怠慢,亲自下厨,做了十几道菜讨老爷子欢心。 莫上离这人有个怪脾气,他交朋友看缘分,如果他看不上眼,无论对方怎么虚心讨好都得不到他半点青睐,可这个人若对他的胃口,他就怎么瞧怎么喜欢。 官宁儿恰好就是对他胃口的一个,这与她是不是徒弟媳妇绝对没关系,他会喜欢她,纯粹只是瞧她顺眼。 “走了这么多日子,吃了那么多地方,还是宁儿的咕睹肉做得最合我老头子的口味。”他被官宁儿的厨艺收买得很成功,一边吃吃喝喝,还不忘顺口夸上她两句。 官宁儿贴心的倒了一杯上好梨花白递过去,柔声笑道:“我的手艺哪能和府里的大厨相比,不过如果师父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您吃。” “唉!果然还是女娃娃乖巧可爱,会哄人开心,哪像我那个臭脸徒弟,打他六岁随我上山,他就没说过一句讨我老头欢心的话。” “可是我听岳总管说,王爷小时候长得很可爱。” “长得可爱有什么用?那小子仗着他爹是皇帝,小时候可嚣张的呢……”数落起自家徒弟,莫上离顿时来了精神,几乎把徒弟小时候发生过的每一件糗事都抖了出来。 当官宁儿得知七、八岁时的景呈御,居然会因为同门师兄抢了他心爱的东西而气得大哭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实在没办法把“爱哭鬼”这样的称号安在他身上。 “不过自从他的腿残了之后,脾气就一天不如一天了。你也看到了,我那不肖徒弟有时嚣张得连我这个师父也不放在眼里。” 官宁儿止住笑声,夹了口菜一他的盘子里。“师父,您能告诉我,王爷的腿到底是怎么伤到的吗?” 莫上离举起酒杯低饮轻啜,眼神瞟了瞟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这么关心那小子,是不是已经打心里喜欢上他了?” 她被调侃得红了双颊,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假装吃菜,若无其事的说:“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被说中心事真是尴尬,偏偏师父又是个嘴巴厉害的老头,她只好装傻否认。 她想,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吧,虽说她被当成工具利用娶进王府,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发现景呈御总会不时流露出温柔的一面。 不久前,她和春梅说自己想节食减肥,因为觉得体态轻盈的姑娘总是比较吸引人,她也不想令王爷丢脸,所以想改变自己。 原本她并不在意自己丰满的身材,但自从那日景呈御亲口对她说,皇帝打算帮他物色美人、娶几个侧妃妾室进门后,她还是忍不住吃起醋来。 其实她知道自己并不丑,相反的,她遗传了母亲外族的容颜,五官深刻、轮廓清晰,只是下巴因为丰满而显得圆圆的,身材也较一般女子来得丰腴,因此美人一词始终与她无缘。如果她再瘦一些,搞不好真能变成一个绝色美人。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决定减肥了,没想到因为节食的关系,不出三日,她便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还好死不死的被景呈御发现,结果他知情后,不但大发雷霆,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还吩咐厨房一日准备五餐帮她食补,并口口声声说,她如果不把减掉的那些肥肉补回来,他便马上休书一封,将她逐出王府。 她被补得快要流油,只好跑到他房里软声细语、好话说尽的不断求情,他才肯撤回给她大补的命令饶过她。 从这件事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别扭的男人,虽然在乎她,却只会用强硬的方式来表现关心。 那次,官宁儿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但心里其实非常开心—— 这世上除了她娘,景呈御是第二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女人很奇怪,一旦爱上了人,便想了解那人的一切,完全走进对方的世界,因此对于他腿上的旧疾和当中的恩怨,她便无法不关心。 “当年那件事,说起来也没多复杂,是我那死心眼的徒弟太大意,才会中了奸人的诡计。”莫上离看官宁儿被他调侃得双颊羞红,害臊不已,便不再刁难,徐徐道出前尘往事。 六岁便被送以山上的景呈御,随莫上离隐居了整整十年,远离皇宫那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他,除了嚣张自负、高傲任性一点外,性子其实十分单纯。 他十六岁时,先皇因龙体欠佳,将皇位传给长子景呈轩,还颁布圣旨,命宫外的景呈御回京就职。 年轻气盛的七王爷回到皇宫没多久,便在一场皇家盛宴上,与气焰嚣张的安陵王结下了梁子。 那时的武子鹰才刚继承其父王位,正风光得意得很,也不知是谁提议两人比武,他们当场被拱了出来,比划几招。 景呈御耍得一手好剑,将自负的武子鹰打得落花流水,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赢了剑,不但不谦虚,还冷笑的丢了一句,“人人称许的安陵王,功夫也不过如此。” 武子鹰当场失了面子,气得不得了,两人最后不欢而散。 说实话,景呈御并没有其他意思,他这个人从小没在皇宫长大,自然学不来那些恭维奉承、曲意讨好的本事。就算父皇和皇兄如何忌惮安陵王的权势,在他看来,赢就是赢,输就是输,他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半点瞧不起人家的意思。 可武子鹰却不这么想,他风光惯了,被景呈御当众挑衅,失去面子更是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不过皇家盛宴上的比武,只是开端,接下来的事情,就彻底让两人结下了深仇大恨。 回宫后不久,景呈御便奉皇命查办在私下贩卖私盐的一批官员,其中一个最大的贩卖组织,就与武子鹰有关。 朝廷虽然早就知道武子鹰参与私盐贩卖,但顾忌他的身份,也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只有景呈御不这样想,他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大动作的将贩卖组织一举歼灭,尽管武子鹰没有被他抓到证据,但还是损失了好大一笔银子。 没过多久,朝廷又查出京官贪污案,而这个京官是武子鹰的娘舅,偏偏负责监斩的人,恰巧就是景呈御。 接二连三的对峙,令武子鹰对景呈御的恨越发浓烈。两年前安陵发生洪灾,景呈御被派去赈灾,就这么与武子鹰又对上。 表面上,武子鹰对这位七王爷礼遇有加,招待周全,可实际上,他却不安好心。某一晚,有一批杀手潜进安陵王府,打着刺杀安陵王的名义,却摆明冲着七王爷而来,趁机对他痛下杀手。 以景呈御的功夫,对付那几个杀手绰绰有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武子鹰居然暗中在他的菜里下毒,害他武功顿失,只得仓惶的逃跑,途中不慎被箭射伤,又被杀手踢落山崖,因此摔断右腿。 事后,武子鹰得知景呈御居然没死,幸免于难,便主动向皇帝上告罪书,说自己身为安陵王,没有治理好当地治安,害得七王爷因此身受重伤,他甘愿受罚,接受皇上降罪惩治。 然而一旦皇上真的下旨降罪,皇室与安陵王间势必会发生一场血战,想当然耳,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景呈御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明知武子鹰有意谋害他,却束手无策,无法为自己报这个仇。 皇帝景呈轩由于忌惮安陵王的兵权,选择息事宁人,也因为没办法惩治安陵王的罪行,才会对七弟心怀愧疚,三番两次由着他任性妄为。 这两年来,景呈御与武子鹰看似和平共处,背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众臣嘴上不说,却各个心知肚明。 几个月前,景呈御明目张胆的在大殿上抢娶官宁儿,更印证了大臣们的想法,只不过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七王爷与安陵王间的赌气斗法而己。 下一刻,官宁儿还没从莫上离讲述的事件中回过神时,王府里便来了一位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爹?您怎么来了?” 来王府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官宁儿的父亲官青羽。自从她嫁进七王府后,这还是第一次与她爹见面。 官宁儿不认为她爹这次登门,是因为思念女儿特来探望,因为在她出嫁之前,她在官家早己如同透明人,被忽视得比奴仆还彻底,平日想见上她爹一面,比京城里的老百姓想见皇帝还要难。 而且她爹这个人,眼里除了弟弟官子裴之外,根本不把任何一个女儿当一回事。 早在几年前,她两个姐姐便己远嫁外省,与她鲜少来往,毕竟不是同一个娘所生,姐妹亲情自然疏远,因此她也无法得知她爹有没有探望出嫁女儿的习惯。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八成是“有备而来”。 来到王府的官青羽,锦袍加身,五十多岁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当,面孔年轻且白皙。也难怪她两位姐姐都貌若天仙,只可惜到了她这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不但没有遗传到娘的美貌,就连爹的优点也没沾到半分。 “这是我特意命人带给你的人参鹿茸,平日里让厨房多炖些给你养身补气;还有这些金银珠钗,也都是京城陈大福店里的上等货;至于这些绸缎布料,是给你留着做衣裳的。”官青羽指了指桌上用大盒小盒装着的礼物,笑得一脸自负。 在这个三女儿面前,他一向喜欢端架子,以上位者的姿态来炫耀自己的权威与财富。 官宁儿微微震惊,不懂她爹突然带这么多礼物上门究竟有何目的。 跟在她身后的春梅偷偷扯了扯她衣袖,以眼神示意,仿佛在问:老爷对你不闻不问那么多年,就连出嫁前夕也没和你说说半句话,现在特地前来送礼,究竟有啥阴谋? 官宁儿耸肩回了春梅一眼,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哪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爹突然发现这个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心中有愧,所以在她嫁做他人妇后,想联络一下父女间的感情? 她心里不断猜测着,脸上却露出得体的笑容,“爹真是多礼了,女儿在王府的吃穿用度一向不缺,您下次若再来,不用再浪费银子买这些东西。” 官青羽抚了抚胡须,微微点头,露出慈父般的表情,关心的问:“你嫁进七王爷后,七王爷对你如何?” 官宁儿不懂父亲为什么这么问,内心揣测着他的目的,毕竟景呈御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手中又握有重权,若她爹想利用岳你身份来要求女婿办事,她在中间可就非常不好做人。 她乖巧的回道:“王爷性子有些冷,平日非常忙碌,但待女儿还算有礼。” 言下之意,就是我和王爷之间相敬如宾,不好不坏,因为人家天天忙公事,你女儿想见他一面也非常困难。 “嗯,既然嫁为人妇,从此便要恪守妇道,好好敬重你的夫君。” “女儿知道,多谢爹爹教诲。” 她从小与父亲见面、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有什么感情,今天这番不长不短的对话,还是官宁儿有生以来第一次。但她不认为她爹会闲到登门和她话家常,没有利益的事,爹一向不会去做。 果然,装模作样的寒暄几句后,官青羽话锋一转,直切主题,“你弟弟子斐,前些日子因为做了一些错事,现在被抓进刑部关起来。为父去刑部问过,刑部左待郎说,放不放人,只要七王爷的一句话。所以今日为父上门找你,就是希望你能在七王爷面前帮你弟弟讨个人情。王爷掌管刑部多年,虽然很少露面,但保个人出来应该不算难事。” 官宁儿一听这话,便觉一个头两个大。 春梅也偷偷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骂官家那位四少爷。 官子斐没小官宁儿几岁,却非常幼稚,从小到大惹的祸事一件接一件,这都和他爹对他过度的宠溺有关。仗着父亲是朝中三品大员,他在外耀武扬威,纨绔子弟的恶习一样也没少。 “弟弟这次又惹了什么祸事,怎会惊动到刑部?” 官青羽一想到宝贝儿子也很头痛,“他在酒楼和几个朋友贪多了几杯,醉后糊涂,不小心调戏了永平侯的一个宠妾。虽然为父和永平侯同朝为官,可因为政治立场不同,平日鲜有交集,实在无法靠关系解决这件事。” “说起这个永平侯,他得理不饶人,为父已经派人去他府上道歉认错了,可对方不但不识好歹,还态度坚定的说一定要狠狠惩治子斐。” “这么说来,是弟弟有错在先,人家才死咬着不放喽?” 官青羽挑了下眉,不高兴的道:“不就是侯爷家的一个宠妾吗?子斐好乐也是尚书家的公子,难道还比不上他永平侯家的一个女人?” 官宁儿轻轻叹气。她爹就是这样,无论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坏事,在他眼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错。 “爹,您有没有想过,弟弟之所以一次又一次的闯下祸事,也许与您过分宠溺和纵容他有关系。” 官青羽听了立刻露出不悦的表情,“他是官家唯一的香火,为父自然知道该如何管教。总之这一次,你最好在七王爷枕边多说些好话,你弟弟娇生惯养的,在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待久了,若不小心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吗?” 春梅一听这话,心底一把火冒起,四少自己惹了麻烦进牢房,关小姐什么事? 老爷就算偏心,现在这样说也太过火了吧! 未等官宁儿表态,一道清冷的声音己从门外传来。 “她说好话,也要本王听得进去才是。” 景呈御的出现,不但吓到官宁儿,也将嚣张又不可一世的官青羽吓了一跳,他今日会选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也是事先打听过,确认王爷平日此时是不在府上的。 他虽是七王爷的岳父,可面对这个恶名昭彰的女婿,他也多少打从心里畏惧。 景呈御穿了一套绣工精致的便服,白衣胜雪,五官俊美,虽然右腿有些缺陷,却并未影响他冷厉傲然的气势。 “七王爷。”官青羽急忙起身,向对方拱手二顺。皇上的这个胞弟是朝中有名的刁蛮王爷,招惹不得。 景呈御哼了一声,脸色不大好看。他们父女俩的对话被他听了个十成十,官宁儿眼里的无奈,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早就听说官青羽不把女儿放在眼里,现在儿子出事了才想到女儿,知道要登门造访,装模作样的送些薄礼想收习人心。这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做法最让他瞧不起,连带对这个岳父也反感起来。 “宁儿是个妇道人家,很多事情她不适合去参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本王。”他看了官宁儿一眼,只见她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 官青羽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上前说道:“小儿鲁莽,得罪了侯爷的宠妾,这件事……” “身为官家子弟,当街调戏女子,知法犯法,杖刑五十。” “七王爷,万万不可啊,小儿身娇肉嫩,从小到大没挨过打,这五十杖……” 景呈御脸色一冷,“身为朝廷命官却教子无方,罪加一等,官少爷杖刑再加三十。” 官青羽一惊,还想再说话,却被景呈御狠狠瞪了一眼,“你再求情,杖刑就继续翻倍。” 终于,官青羽不敢再做声,讪讪的住了嘴。 景呈御叫来齐扬,要他传自己的命令去刑部,杖刑官子斐八十杖,挨完打再通知家人把他领走。 官青羽见情没求到,反而给儿子找了八十板的罪受,脸色非常难看,但这里是七王府,就算他有天大的不满,也不敢当着七王爷的面发作出来。最后,他只得忍气吞声的说了声“告辞”,恼怒的转身走人。 一旁始终没吭声的官宁儿此时徐徐走过去,扯了扯景呈御的衣袖,“八十杖会不会把人打死?” “直接打死倒是省了不少事。” “可那毕竟是我弟弟。” “他有把你当成姐姐看吗?”不悦的哼了一声,他指了指她的手臂,“如果他有顾念亲情,你胳膊上那道疤就不会出现在那里。” “王爷,您是不是……在心疼我?” 被她说中心事,他表情很尴尬,当初无意中看到她手臂上那条又长又深的疤痕时,他就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会帮她报仇。 这回也真是巧,最近一直忙碌的他,今天提早回府,就被他看到官青羽找上门来的这一幕。 他的确是心疼她的,可却不想如她所愿的承认,被她灼灼的目光盯了好半响,他才冷冷道:“做错事就该罚,八十板还算便宜了他。” 官宁儿也不揭穿他,笑着点头,“恩,王爷秉公执法,英明英明。” 见她露出笑容,景呈御心中一暖,佯装冷酷的面孔一渐渐柔和下来。 “以后你爹若在上门刁难,就命人通知本王,本王会回来帮你处理。” 她温顺的朝他微微一福,柔声轻道:“是,夫君。” 这声“夫君”令景呈御通体舒畅,心情大好,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水嫩的脸颊,难得打趣道:“嗯,娘子好乖。” 第六章 安陵王派义妹与皇族结亲的消息才放出来没多久,送亲的使者便带着队伍以及大箱小箱的嫁妆,浩浩荡荡的来到京城。 景浩八年阴历九月十五,一行人抵达京城,皇帝在昭阳殿设宴款待,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接获邀请。 当所有人看到走上大殿、向皇帝行大礼的洛香郡主时,无不被她惊人的美貌所震慑。 肌肤赛雪,五官娇美,柔媚娇俏,体态轻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令昭阳殿满堂生辉。 身为皇帝的景呈轩虽有六宫粉黛,但众妃子齐聚一堂,居然不敌她一个苏洛香。 这些生活在后宫中的女人们,看到她拿清丽绝俗、有如画中天仙般震慑人心的美貌时,心中又怎么会不嫉妒? 如果让这样一个倾城绝色的女子进了宫,她们这些妃子们离失宠的那天只怕也不远了。 景呈轩显得很平静,细细打量了向自己行礼问安的苏洛香好一阵后,才满面笑容的点头。“洛香郡主果然如安陵王所说,貌似天仙,有着沉鱼落雁之姿。 “谢皇上赞美。“不但人长得漂亮,她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如出谷黄莺。 殿内出席盛宴的年轻臣子,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倾慕的神采,巴不得如此绝妙佳人有朝一日能被自己拥有。 景呈轩象征性的与她寒暄几句,便命人将她带到离自己不远处的桌席,准备开席用膳。 这时,殿外太监高声唱道:“七王爷、七王妃到。” 众臣闻声无不惊怔,面面相觑,这七王爷我行我素的作风在朝中早已不是新鲜事,然而胆敢在皇家盛宴上迟到,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当今朝廷除了景呈御一人,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没多久,大伙就见一个英挺俊美的白衣男子,带着一个身材略显圆润的粉衣女人往大殿走来。 刚落坐的苏洛香,也本能的朝殿外望去。 那男子身着一袭绣着金龙的白色莽袍,头戴嵌珠的紫金盘龙冠,足踩五爪金龙缎面小朝靴,长发如墨,五官俊朗,身材高大挺拔,仿佛像天上才有的仙人公子。 苏洛香不由得心神一动,脑海中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好远以前。 景呈御这个人,她并不陌生,两年前他奉旨去安陵赈灾,她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时这声名显赫的七王爷对她并无印象,但她却趁爹爹与义兄盛情款待他时,偷偷打量了他很久。 两年过去了,他的容貌丝毫未变,只有气势比以往更加尊贵严厉,冷傲逼人。 漂亮的女人会受到男人欣赏,同样的,俊俏的男人也会得到女人的爱慕。 当朝皇帝景呈轩或许也称得上美男子,但比起眼前这位面如冠玉的七王爷,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景呈御带着妻子经过苏洛香身边,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殿中,双手微拱道:“皇兄!”没有跪拜,没有叩首,就连语气也不算谦卑。 “七弟怎么迟到了?”景呈轩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就像一个宽容的兄长,语气里满是纵容。 觑了眼身旁的官宁儿,景呈御不卑不亢回道:“昨夜因私事忙碌,早上起晚了。”他神色正经,表现出一副“我就是来晚了,你能把早怎样”的神情。 其他臣子们听了这句大胆暧昧的话,都忍不住看了传闻中又胖又傻的七王妃一眼,都说官家三小姐又胖又呆,可今日一见,倒也没传闻中的那么不堪。 虽然比起那些身轻如燕的姑娘,官宁儿的确是有些丰满圆润,但因为五官生得可爱,皮肤又甚是白皙,衬上那袭绣着暗色金纹的粉色缎袍,也显出几分娇嫩秀美。 这样的七王妃,站在俊俏英朗的七王爷身边,不但不突兀,反而还意外的有几分登对。 就连一旁的官青羽也突然觉得他这个三女儿和从前相比,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官宁儿脸色微红,偷偷瞪了景呈御一样,好像在嗔怪着他。 皇上昨天特地派人来府里通报,说今天上午要在昭阳殿设宴款待洛香郡主,要他们无论如何别迟到,可她家王爷昨晚却硬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夜半两人才相拥而眠。 若不是岳总管叫门提醒,他们现在大概还在床上梦周公呢。 景呈轩在心中摇头叹息,他这个七弟,有时讲话还真欠揍。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他非判对方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不可,但既是出自七弟之口,他只好不计较。毕竟自己身为天子,若因这种小事当着百官面前斥责七弟,实在有失皇家颜面。 他保持脸上的微笑,看了官宁儿一眼。“这位是七弟媳吧?自从你嫁给七弟后,朕始终未找着机会与你见面。” 仔细打量一阵后,景呈轩笑着点头,“嗯,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小喜子,赏金五千两、绫罗绸缎十匹、金银珠钗五十件,送与七王妃作为朕的见面礼。 官宁儿急忙上前谢恩,心中则想,不久前夫君进宫后回来还说,皇上嫌她胖胖傻傻怕带出来丢王爷的脸,打算物色美人给他当侧妃呢。现在又装模作样说她有福气,还赏了一堆黄金珠宝当见面礼? 看来,要当皇帝的人得要很会演戏才行。 不过既然皇上打了赏,她当然要全数接收,好给王府的账房增加额外的收入。 虽然王爷已经富可敌国,但这世上又有谁会傻到嫌银子太多? 一番寒暄后,景呈御带着官宁儿在皇上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下,他的对面,正是仍在暗暗瞧着他的苏洛香。 刚刚他与皇帝的那番对话,苏洛香听在耳里不由得吃惊,原来皇帝真如传言般纵容七王爷。 “七弟,你来迟了,还没见过安陵王的义妹洛香郡主吧?”景呈轩引荐两人认识,又当着群臣的面,将苏洛香得天独厚的容貌夸赞了一番。“早在洛香郡主未进京前,就有人传她的美貌世间少有,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绝色倾城,对吧?” 景呈御面无表情的瞟了苏洛香一眼,那目光十分犀利,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刺得她心神一颤。 端着酒杯轻啜一口,他不以为然的回道:“外表再美,不过是一张皮囊,几十年后一样鸡皮鹤发,人老珠黄。” 苏洛香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白。从小到大,她听惯了别人的赞美,不曾受到这般嘲弄,更何况,这个嘲弄她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了整整两年的男人。 官宁儿在桌底下扯了扯夫君的衣袖,暗示他说,人家好歹是一位美人,你多少留点情面嘛。 他不为所动,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句话说错。 皇帝微微失笑,连忙打圆场向苏洛香赔不是,“朕的这个弟弟就是被宠坏了,嘴巴才会这么刻薄。” 苏洛香有些尴尬的摇着头,客套的说:“素闻七王爷性格直率,今日一见,果然不假。”说着,她别有用意的看了景呈御一眼,顺便打量他身旁的女子。 这就是义兄被抢亲的对象,官家三小姐、现任的七王妃吗?长得不过尔尔。 宫人一盘接一盘的把丰盛的饭菜上桌,景呈御对桌上的佳肴没什么兴趣,吃得不多,但却对皇宫酿制的上乘梨花白情有独钟,一杯接一杯。 而这是官宁儿第一次出皇家宴席,菜色之多,味道之好,令她惊喜不已。 景呈御夹起一块香酥辣子鸡丢到她的碗中,“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吃鸡肉,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看。” 她看向炸得金黄的鸡肉,不禁食指大动,可一看到上面裹着厚厚的一层油,便又怯步的摇摇头。 “吃多会胖的。”自从上次减肥体虚、被夫君狠狠大补了几天后,她又整整胖了一圈回来,实在是不想再胖了。 “你又想减肥?”景呈御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令一旁的皇帝、周围几桌大臣和苏洛香听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不想再变胖。”官宁儿嘟着嘴,说得很小声。 他伸出手,肆无忌惮的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严厉的说:“不准!” “为啥?” “这身小肥肉若被减掉了,以后本王要捏什么?” “被你这样捏来捏去,会痛的。”她揉了揉脸,轻声抱怨。 “肉肉的,晚上在被子里搂着取暖才舒服。”他煞有介事的说。 官宁儿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无语。 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皇帝正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而周围的大臣则是表情尴尬,有的甚至假装咳嗽,低下头。她臊得双颊通红,恨恨的瞪了夫君一眼。 这男人也不看看场合地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么露骨的话,真是丢死人了。 苏洛香看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甜蜜的拌嘴,竟嫉妒起那个胖女人来。 那个胖子明明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她,但却可以拥有像七王爷这般俊美的相公,被他公然宠溺着。她也是女人,也希望拥有一个疼爱她的夫君,如果有朝一日她身边能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物包容宠爱着自己,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她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瞟着对面的夫妻俩,按耐下嫉妒强露欢颜道:“没想到七王爷与王妃这般恩爱,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官宁儿回了她一个傻傻的笑容,“王爷脾气不好的时候,洛香郡主可没看到呢。” 话才说完,随即被景呈御瞪了一眼,她调皮的吐吐舌,连忙讨好的倒了杯酒,“上好的梨花白,比咱们府里的味道还醇正,王爷您快尝尝。” 景呈御睐她一眼,接过酒杯,慢条斯理的喝起来。官宁儿接着拿出丝帕,温柔的帮他轻轻擦拭唇边的酒渍,两人恩爱的模样看得旁人瞠目结舌,这是那个刁蛮霸道的七王爷吗? 小俩口恩恩爱爱,苏洛香却越看越觉得刺眼,心头一股火直往上冒,出口的话也不客气起来。 “听说王妃嫁给王爷的时候,已经二十有一了?” 正忙着帮夫君夹菜的官宁儿一听这话,就觉得对方的口气有些不善,但她还是笑着点头,“是啊,再过两个月,就是我二十二岁的生辰了。” “怎会这样呢?据我所知,女子到了十六岁就该婚嫁,为何王妃二十几岁还没许给人家?难道说,王妃在嫁给七王爷之前,一直无人去府上提亲吗?” 这回,就算官宁儿再傻,也听出对方是存心令自己难堪了。 她出嫁时的年纪的确非常的尴尬,女子二十一岁还未出阁,摆明就是无人问津。 由于她又胖又傻的传闻传到沸沸扬扬,所以之前足以与兵部尚书家匹配的少爷公子都没兴趣来府上提亲,而官位低的,她爹又不可能同意。 如此蹉跎,她年岁渐长,慢慢就过了嫁娶的年纪。 众人也听出苏洛香言语间的刻薄,但她是个大美人,就连刁难人的模样也令人赏心悦目,所以众人本能的忽略掉她的无礼。躲在一边看热闹。 景呈御挑了挑眉,瞟了苏洛香一眼,“你今年二十几了?” 二十几?这话问得非常不客气,表明在他的眼中她年纪也不小了。 苏洛香脸色一变,拿着绢帕擦了擦嘴,故作镇定的回答,“我义兄在信中没提过我的年纪吗?我是景德四十七年四月出生,今年十八。” 景呈御听了哼一声,冷笑道:“那你长得可够老的。” 女人最忌讳的便是别人说她老,更何况苏洛香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别人用“老”字来形容她?她当下便被景呈御气得笑脸转白,咬牙切齿。 皇帝见状,用力咳了好几声,示意七弟适可而止,就算想帮自己娘子讨公道,也没必要说出这么刻薄又恶毒的话来。 瞧,那位洛香郡主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景呈御耸了耸肩,毫无罪恶感的补充,“本王只是想说,在本王没有向王妃提亲之前,她岂敢随便嫁给别人?”言下之意,就是官宁儿年纪有多大,早晚是他的女人。 苏洛香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维护那个胖女人,当下气愤难平,可又无处发泄,只能将满腔怒气出在食物上,狠狠吃了起来。 官宁儿见夫君如此袒护自己,心里一暖,扯了扯他的衣袍,在他耳边小声道:“王爷,谢谢您为我解围。” 他佯装冷漠的睨她一眼,“本王只是实话实说。” 她笑嘻嘻的点头,识相的夹了口菜送到他嘴边,他很自然的张口吃下,细嚼慢咽的吃起来。 *** 出了宫门,坐上回府的马车上,一路上,景呈御始终绷着脸不说话。 官宁儿偷偷打量他好半响,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指头。 他微微一颤,片刻后,一个反手,两只手便紧紧握在一起。 随着地势的不平,马上颠簸的震荡着,一路前行。 “王爷之所以对那位洛香郡主如此刻薄,是不是因为她是安陵王派来的人?”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车内的安宁。 他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她。 被他利箭般的目光打量许久,她才呐呐道:“不久之前,师父将您当年的一些事讲给我听了。” 只不过说完后的第二天,莫上离又再次从王府失踪,云游四海去也。 离府前他曾对官宁儿说,自己泄露了徒弟的秘密,肯定会遭来徒弟的报复,不想再被禁酒禁肉,他决定收拾包袱细软,先一步溜之大吉。 景呈御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始终不发一言。 她唇瓣微颤,不由自主道:“我知道,当初王爷会娶我入府就是不想如了安陵王的意,他想要的,王爷一定设法抢夺,所以今天我才当了七王妃……以往人家说我胖,脑子不灵敏,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那时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喜欢怎么说,就随他们高兴好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当初爹告诉我,说京城里的七王爷要娶我为妻时,我怎么也不信这门亲事是真的。那时我就在想,七王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小小一个官家女儿,还被人传得那样不堪,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 嫁进王府后,我从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得到王爷的青睐,所以青梅总是担心我不受宠,将来在王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叨叨絮絮的说着,景呈御冷着脸听,始终没吭一声。 “我怪春梅想太多,受不受宠又怎样,反正我一向被人忽略惯了,有得吃有得住,不被虐待责打,已经是幸福了。 可没想到,在与王爷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你虽然外表冷漠,不苟言笑,但却对我处处呵护,充满关怀。我爹上门苛求于我,你及时出现帮我解围;洛香郡主公然挑衅,你又挺身而出帮我说话……”说到这里,官宁儿傻傻一笑,“我想,其实王爷……心底也是在意我的吧……” 被她这番话说得心里揪疼,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掩住她的唇。“别再说了。” 她点点头,眼里泛着几许泪光。“王爷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其实景呈御并不是不想听,而是再听下去,他心里只会越来越不舍。 这个被他当成工具娶进家门的女人,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亲近他,没有目的,没有算计,有的只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忠诚和爱慕。 而他对她不是不爱,是不知该如何去爱。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状似随意的开口问:“当初我带着算计和利用的想法娶你入府,你一点都不怪我吗?” 看她摇头,表情很诚挚,忍不住又问:“如果当初我没娶你,你会怎么样?二十一岁的女人,再不快出嫁,将来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她想了一下,“嗯,也许再过个两三年,就会去庙里剃度出家吧。” 景呈御听了立刻变脸,十分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本王不准!” “王爷,我爹不可能养我一辈子。对他而言,年纪太大的女儿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到那时我再不离府,肯定也会遭人厌弃的。”出家这条路,在她过了二十岁还无人问津的时候,就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如果有那么一天,王爷厌倦了我,寺庙就会是我一个很好的栖身之所。” “不,本王不会给你剃度出家的机会。” 她笑了笑,眼底有着感动,却没再多说什么。 景呈御知道她心底在意他与武子鹰之间的恩怨,因此即使他向来不是个习惯解释的人,此刻却忍不住道:“武子鹰当年想置我于死,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官宁儿点头,“王爷心底的结,我懂,只是我也不希望您活得太累。” 他笑了笑,顺手将她揽入怀中,“原来你说了这么多,是在担心我。” “我怕王爷积怨太深,会伤了身体。” “宁儿……或许师父说得没错,你真是我的福星。” *** 宫宴过后,景呈御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忙碌了,他听岳总管说官宁儿自从嫁进王府后,除了不久前的那次进宫赴宴外,便再也没出过门,所以,在某个天气晴朗的日子,他便提议要出门游玩。 这是两人第一次结伴出游,并没有大张旗鼓,劳师动众,只带了几个护院暗中跟随,便从王府出发了。 没想到今日正逢初一,两人溜达到普陀寺门口时,就见寺里香火鼎盛,信徒络绎不绝。 京城有不少老百姓信奉佛祖,特地携家带眷来此上香求签,为亲人求福。 景呈御不信神佛,可官宁儿却说难得赶上庙会,不进去给佛祖上柱香,心里会过意不去,他只好皱着眉头不清不愿的随她入庙。 一进里头,香客还真不少,上至七十老妪,下至黄发孩童都有,而其中最多的,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 因此,景呈御这个俊俏的贵公子一出现在这个场合,便显得有些奇怪和突兀了。 他俊美的外表十分引人注目,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经过他身边时,都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 被那些爱慕的眼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不禁冷下俊脸,皱起眉头。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终于将那些姑娘们吓跑,一个个改躲在远处边偷偷打量着他。 “佛门清静之地,什么时候变成这些女人发骚的地方了?” 正跪着磕头向佛祖许愿的官宁儿,闻言一回头,就见他倨傲的站在原地。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王爷,这里是寺庙,你说话可得注意点。快点跪下,给佛祖磕三个头。” 他不为所动,自负道:“连当今天子都受不起本王一跪。” 官宁儿嘟了嘟嘴,表情有些哀怨。就算当今世上皇帝最大,但在佛祖面前,也要恭敬一些才好吧。 见不得她皱眉撇嘴,景呈御只好不情不愿的撩开衣袍跪到蒲团上,快速的拜了拜。 拜完后,他小声咕哝道:“你想求什么,直接对本王讲就好了,这世上除了荣华富贵、高官厚位,还有什么值得一求?” 她笑笑的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身体健康、日子顺遂。”说到这,她脸颊微红,“以及一个疼惜爱护自己的郎君。” 他怔怔地看了她的笑容好一会,一脸正经的道:“你的愿望会达成。” 有些承诺不必华丽、不必刻意,自然而然的就被景呈御说了出来。 官宁儿又笑,还来不及回应,一个身穿袈裟的老方丈便面对笑容向两人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老衲慧净,刚刚看两位施主踏入大殿,便觉一股紫气袭来,想必这位施主定是出身不凡……”他看向已经起身的景呈御,朗声开口。 景呈御自幼听惯了人家说他好话,每年参加皇宫举办的祭祀大典时,那些所谓的得道高僧们见了他也总要称赞一番,因此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老方丈所言,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官宁儿听了却喜上眉梢,扯了扯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能被得道高僧赞誉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景呈御不以为然,拍了拍衣袍淡然道:“本王会命人捐五千两银票来这里。” 这些和尚说好话的目的,无非是想要他多捐些香油钱。 老方丈深施一礼,面露恭敬,“原来是王爷千岁,老衲眼拙,还请王爷恕罪。”说着,他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官宁儿,“若老衲猜得没错,这位就是王妃吧?” 官宁儿急忙笑道:“老方丈您好。” 慧净抚着花白的胡须,仔细打量官宁儿的面孔,片刻才开口,“王妃面相和善,眉宽眼高,额头饱满,是个有福之人,而且还有佛祖有缘……” 听到这里,景呈御立刻变了脸色。不久前,官宁儿才对他说若有一天他厌烦她,她就会放下红尘削发为尼,从此遁入佛门。这话已经令他非常不开心了,现在这老和尚又说她与佛祖有缘。 这不是摆明在劝他的王妃早日抛下凡尘俗世,想把他的娘子拐进佛门吗? 他老大不高兴的瞪了老方丈一眼,怒道:“她与本王的缘分还没尽,又怎么会与佛祖有缘?你这老头莫要胡说八道。宁儿,我们走。”他气急败坏的拉过她软嫩的手,大步的走出普陀寺。 “王爷,那位老方丈又没说错什么,您怎么满脸不高兴?”气喘吁吁跟在后头的官宁儿不解的问。 他回头冷冷瞪着她,“那老头不是要劝你快些出家当尼姑吗?” 她惊愕了好一会,忍不住笑道:“王爷,他说我与佛祖有缘并不是在劝我出家为尼啦,只是夸我命数好、八字重,那可是难得的好事,遇到劫难时,说不定还可以逢凶化吉呢。” 听完她的解释,景呈御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都怪她之前说要出家为尼,害得他神经兮兮,一听那死老头说什么佛缘不佛缘的,马上就来了脾气,恨不得把她带得远远的,从此远离这佛门之地。 “你怎么不早说?”他抱怨。 “我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王爷拉出来了。” 景呈御一愣,耳根微红,脸上略显尴尬,他轻轻冷哼了一声便转身向前走。 官宁儿小步追过去,笑道:“王爷,您这么紧张,是不是不想有朝一日去我出家去?” 他答非所问,正经的命令道:“以后不准随便来这种地方,听那些自以为是的糟老头胡说八道。” “人家不是糟老头,他可是普陀寺着名的慧净大师……” “哼!” “哎呀!王爷您走慢点嘛,我跟不上。” 景呈御回头,没好气的瞪她,“是你走太慢。” “王爷腿长,我的腿短,您迈一步等于我走两步,这样我追不上啦。” 叹了口气,他只得往回走几步,一把抓起她的小手牵她一起走。 官宁儿偷笑着,看了他酷酷的侧面一眼,紧紧握着他的大手,感受掌心中的温度。 这一刻,有种感觉,叫做幸福。 第七章 很快地,七王爷和王妃手拉手出门逛庙会的事,被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有心人给传扬出去。 都说七王爷凶狠残佞、目中无人,可亲眼看到景呈御的那些姑娘们却不这么认为,虽然那位白衣公子态度的确冷漠了些,性格真的自负了点,但从他对他家娘子在乎和关心的程度来看,那绝对是非常值得女人一嫁的超级好夫婿。 一夜之间,京城里那些对七王爷的负面评价,都因为庙会的那一幕而完全改观。 不仅如此,就连在王府当差多年的那些下人们,最近也发现自家王爷的性子突然变得和善许多。 阴天下雨时,护院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当沙包供人发泄出气。 每天负责帮王爷泡茶倒水的碧晴,也不用再担心自己泡的茶水不合王爷口味而惨遭怒骂。 就连大清早不小心将早膳送错的家奴,也没有因为拿了王爷最讨厌的韭菜酱上来而被责罚。 今日一大早,宫里再次派人传话,说皇上召七王爷入宫见驾。 用早膳时,官宁儿一边喝着粥,一边帮夫君夹菜,“皇上这次召王爷入宫,会不会留您用晚膳?” 两人最近的感情非常甜蜜,他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会讲些宫里的趣闻给她听,因此像这般的对话如今已稀松平常。 “宫里的东西很难吃。” “不会啊,上次我随王爷入宫赴宴时,那些御厨做的东西都很美味呢。”她平日除了栽花种草外,对厨艺也十分有研究,“还记得上次吃过的那个香酥辣子鸡吗?它看起来油油的,可一入口却清爽不油腻,回府后我和府里的厨子提起,他们试做了几次,可味道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你喜欢?” 她有些难为情的点头,“嗯,很好吃。可我知道我再吃下去,就会变得更胖了。” 景呈御难得露出浅浅的笑容,捏了捏她软嫩的手宠溺的说:“胖点好,有福气。”完全无视旁边羞红了脸的春梅以及身后一群仆人。 他迅速用完早膳,穿戴整齐后便进宫面圣去了。 春梅红着脸扯了扯主子的手臂,“刚刚那个人真的是王爷吗?为什么越与他相处,我就越觉得传闻中那个冷血可怕的七王爷,与我所认识的根本就是两个人呢?” 官宁儿反手拍了拍她的脸,笑着说:“所以我早说过传闻不可信。” 景呈御来到皇宫后,才从皇帝口中得知,下个月初九,皇帝将纳苏洛香为妃,婚宴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他这个七王爷一手办理。 “你真的决定纳她为妃?”大家心里都清楚苏洛香是武子鹰派来的眼线,皇兄明明也知道这点,为何却要下旨迎她入宫? 景呈轩微微一笑,“既然安陵王送了个天仙般的美人要跟皇族求亲,那朕纳她为妃,岂不更给足了安陵王面子。”他虽然不是个好色的皇帝,但面对苏洛香那样国色天香的女人,动心也在所难免。 景呈御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接下圣旨。 见他面色露出几分不悦,景呈轩戏谑道:“七弟是不是介意朕要娶的女人与武子鹰有关?” 身为兄长,他自然知道景呈御的想法,自从两年前七弟的腿受到重创后,心中便一直有股怨气无处发,他明白七弟在那起事件中吃了个哑巴亏,也知道自己身为兄长却没有为他报这个仇,令他心中有些不满。 可武子鹰手握军权,是现下朝廷最大的威胁,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他怎么敢拿江山开玩笑,逞强的替七弟出头? 景呈御瞥了他一眼,“我自己的仇,自然会自己想办法报,皇兄多虑了,这一切与皇兄想纳谁进宫毫无关系。” 俩兄弟正在说话,却听宫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皇帝身边的太监小喜子进门禀告,说洛香郡主求见。 不一会儿,身着一袭粉色纱衣的苏洛香便出现在大殿内,当她看到景呈御时,眼中明显闪过几分惊讶。 一番拜见行礼后,她语调温柔的开口,“皇上,臣女刚刚亲手做了一桌家乡菜,若皇上和七王爷不忙,能否赏脸来我宫中一同享用?” 她现在被安排住进了宫里,虽然还没正式成为妃子,但一切礼仪待遇已与贵妃无异,有了一间自己的寝宫。 景呈轩淡淡一笑,柔声道:“洛香郡主真是有心,朕这后宫里妃子无数,你却是第一个亲自为朕下厨的女子。” “皇上过奖了,能为皇上亲手做羹汤,那是洛香的福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络,景呈御虽不否认苏洛香是个美人,但因为她与武子鹰有关,所以他直觉的一并讨厌起她来。 懒得理会太多,为了办完事赶快走人,他只好开口打断他们,“皇兄,能不能帮我把宫里所有掌勺的御厨叫来?” 景呈轩和苏洛香同时一愣,不懂他叫御厨要干么? 可景呈轩对这个弟弟一向纵容,他叫御厨必然有他的理由,当下也没多问,便吩咐太监照办。短短半刻,宫里所有的御厨都被叫来这里了。 看着恭恭敬敬跪在堂下的御厨们,景呈御上前一步问道:“上一次的皇家设宴时,是哪个厨子做的香酥辣子鸡?” 众厨子被他这么一问,个个露出害怕的表情。要知道,出声询问的可是当朝的七王爷。七王爷是个什么人物?还不就是个非常可怕的煞星,他若看你不顺眼,你也就没命活下去了。 景呈轩听七弟这么问也有些意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厨子得罪了他,猜测着谁又要倒楣了。 只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颤巍巍的爬了过来,对着七王爷就是一个磕头,“王……王爷,那道香酥辣子鸡是奴才做的。” 景呈御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头朗声道:“皇兄,待会这厨子本王就带回王府了。” “七弟,你这是何意?”景呈轩越来越不解。“我娘子自从上次吃过他做的香酥辣子鸡后,回去连声称妙,可府里的厨子做不来那个口味,所以这次来,我顺便向皇兄讨个厨子回去用,等我娘子吃腻了那道菜,我再把人送回来。” 景呈轩恍然大悟,一脸震惊。这人……真的是他那嚣张跋扈、刁蛮任性的七弟吗? 苏洛香闻言,也非常惊讶。仅是因为他娘子喜欢吃宫里的一道菜,他就可以进宫来要人? 那厨子听了个中缘由后,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不是得罪这位骄纵的七王爷,脑袋还在他身上。 “没想到七弟对弟媳如此一往情深。”景呈轩咧开嘴,露出浅浅的笑意,“不过洛香今日既然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色,不如待会——” “不了!”未等皇兄说完话,景呈御已经不客气的拒绝。“娘子还在府里等我回去用晚膳,天大的事,有我家娘子重要吗?”他再一次语出惊人。 景呈轩已经彻底放弃和他讲话了,他真的很害怕,再讲下去,自家七弟会说出更耸人听闻的话来。 而苏洛香则气闷在心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七王爷面前被视为无物了。 她忍不住多瞧他几眼,这个外表冷漠、语出惊人的俊俏男子,其实有颗执着的心,除了右腿微跛外,他几近完美。 她突然很懊恼,为什么她要嫁的男人不是景呈御,而是拥有无数后宫妃子的景呈轩? 就这样,在苏洛香略带失落的眼神凝望中,景呈御带着向皇帝讨来的御厨,心满意足的回府了。 *** 没多久,七王爷进宫向皇帝讨御厨,只为博王妃欢心的这件事又不胫而走,传得满京城皆知。 现在大家都知道,冷面邪君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至少他非常宠溺自己的娘子,是个好夫君。 而从前那些对官宁儿评价极低的人,想法也开始扭转,因为有好多人都在庙会上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发现传闻中又胖又傻的官家三小姐,除了身材丰满一点外,压根是个可爱温柔的俏姑娘。 也因为她深受王爷疼爱,使京城里的姑娘们纷纷以她为榜样,不再刻意维持身材,反而努力的大吃大喝,想把自己也吃得胖胖的,以博异性的青睐。 毕竟曾有人亲耳从七王爷的口中听见,他之所以会喜欢他的娘子,完全是因为她身材丰满,搂着舒服、抱着暖和、摸了开心。 而那些瘦巴巴的女人,若真的娶回家,搂在怀里多空虚啊。 最重要的,是七王爷还说,胖姑娘才有福气。 因此,京城里部分还未娶妻的公子哥们,也纷纷效仿他,打算娶一个软嫩的胖姑娘回家。 一时间,皇城内外,七王爷和王妃都成了热门的话题人物,其恩爱程度也被老百姓传得沸沸扬扬。 听说这一切的苏洛香,在皇帝安排给她的寝宫里,嫉妒得好几夜睡不着觉。 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不知为何,虽然两年前与景呈御只有一面之缘,当时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但她将那个俊俏王爷的一举一动深深烙入心底,就像梦靥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这一次再见到他,自己终于明白,也许潜意识里,她早明白他会是这般深情执着的男子,才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期盼身边有他相陪,度此一生。 此番前来京城与皇家联姻,并非出自她所愿,她爹是老安陵王的部下,受过对方很多恩惠,因此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爹便不断灌输她,安陵王就是他们的天,安陵王的每道命令,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的观念。 继位的新安陵王武子鹰是个非常霸道的男人,他重权势,重计谋,有野心更想做皇帝,想掌握天下苍生。 几个月前,他从塔洛族一个族人的口中得知,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拥有可以获得巨大宝藏的宝物,所以他立即派人来京城求亲,可万万没想到,那位管家三小姐却被七王爷拦路截走。 他大发雷霆,气极难耐,想方设法的要得到传闻中的宝藏,于是便找她爹共同商议此事。 最后,她爹让她拜武子鹰为义兄,以郡主的名义被送进京城联姻,目的就是想利用她找到宝藏的下落。 武子鹰承诺,若有朝一日他大权在握,必会保苏家世代富贵,她爹动了心,便逼她应下此事,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女儿也许会在途中遇危而担忧。 从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终会成为她爹仕途上的一颗棋子,自古红颜多薄命,拥有再美丽的容颜又如何,就连官家那个胖丫头都活得比她幸福。 “啪!”一只茶杯因为她的嫉妒愤恨而被摔成了碎片。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郡主,你冲动了。别忘了主子这次派你来的目的。”说话的是她的贴身丫头珠儿,也是武子鹰派过来的人。 不客气的甩开珠儿的手,苏洛香有些气恼,自己堂堂一个苏家大小姐,却要听一个丫头指使,她心有不甘,狠狠瞪了珠儿一眼。 对方却不为所动,冷冷的开口,“刚接到主子传来的消息,那个藏有宝藏的东西,就是七王妃她娘临死前交给她的一面铜镜。” *** 虽然名义上,皇帝纳妃的事由景呈御一手操办,但实际上他却将细节交代下去,丢给别人办理。 距离下月初九剩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宫里正紧锣密鼓的忙着筹办婚礼事宜,他偶尔会在宫里露个面,象徽性的检查底下人办事的进度。 至于苏洛香,她虽然是大家闺秀,应对进退都合礼得体,但要入宫为妃,便必须另外学习皇族的礼仪。 前太子太傅孙道前虽然年事已高仍倍受敬重,景呈轩特地派他负责教导苏洛香各种宫廷礼仪,而景呈御和孙道前的年纪尽管相差好几十岁,但因为师父莫上离与孙道前关系甚笃,他对这位老太傅也颇为敬重。 这日他进宫和皇帝商讨完半个时辰的国事后,便拎着壶上好梨花白来找孙道前下棋消遣。 此时正值晌午,原在修习宫廷礼仪的苏洛香被准许歇息一个时辰。 孙道前和莫上离一样,喜欢饮酒吃肉,一看到上好的梨花白顿时眉开眼笑,命太监备好棋具,随即和景呈御边喝酒边对弈。 酒酣耳热,老太傅的话也多了起来,轻轻落下一枚黑子,拿起玉制小酒杯啜了口酒,对景呈御道:“还记得二十几年前,我和先皇下棋喝酒的时候,你才只有椅子那么高,大概两三岁吧,真是粉雕玉琢的一个漂亮娃娃……”说到这,他嘿嘿一笑,“当时你调皮得很,爬上我膝盖用力揪我的胡子,还嚷着说我每次下棋都输给你父皇,实在是个没用的老头子。” 景呈御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听他讲述幼年时的往事,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每次看父皇与人下棋都赢,实在好奇得很。长大后才知道,与天子下棋,是不能赢的。” “不是不能赢,而是要赢得有技巧。该赢的时候必须赢,不该赢的时候,就得输。” 他点头,“这是在宫里生存的一个诀窍。” 孙道前瞟了他一眼,抚了抚银白的长须,“先皇当年送你上山学艺,一去就是十年,你可曾介意?” “不,在山上学艺的日子,我过得很开心。” “其实,先皇当年曾动过立你为太子的心思。” 景呈御正欲落子的手顿了顿,抬眼挑眉,轻轻一笑,“孙老,您喝多了!” 孙道前微微一怔,哈哈笑了起来,“是啊,我一把年纪的人,多贪几杯就喜欢胡说八道。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下棋,不聊往事……” 一阵香飘了过来,珠帘一掀,迎面走来的绝色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要入宫为妃的安陵王义妹,洛香郡主。 她手拿托盘,上头放着香气四溢的饭菜,眉目微挑,笑意盈然的向两人微微一福。 “七王爷、孙太傅,喝酒下棋怎能少了美味的下酒菜呢?这是洛香亲手炒的几道菜,还望王爷和太傅尝尝。” 自从上回见到景呈御后,苏洛香便害上相思病,对这个世上唯一不把她美貌放在眼里的男人念念不忘。 可她身为即将嫁进皇宫的妃子,找不到接近他的机会,因此当得知他找老太傅喝酒下棋时,便想出亲手做几道下酒菜奉上的理由,来接近这个俊美的七王爷。 掀开珠帘的瞬间,她正巧捕捉到景呈御唇边的浅笑,那与以往冷厉完全不同的表情,深深嵌进了她的脑海,令她心头潜藏的情愫快速滋长。 孙道前闻到菜香,立刻来了精神,配着小酒,边吃,一边聊。 景呈御在苏洛香出现后,迅速敛去眼底的温和,又换上往日冰冷的表情。 苏洛香很健谈,一直给两人讲些她家乡的笑话,孙道前被逗得哈哈大笑,景呈御却默不吭声,迳自喝酒。 他想起今晨出门时,他家娘子一直戴在身上的香囊,带子突然断了,装在里面的铜镜也因此摔到地上。 她吓得哇哇大叫,不断的叨念,“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吗?会吗?是什么事呢……” 正在一旁看书的他听了不禁开口问:“你一个人喃喃自语些什么?”她不停的嘟嘟嚷嚷,已经影响到他看书的好心情了。 官宁儿一脸失神的摸着铜镜,转过身跑到他身边,“王爷,我觉得有什么祸事就要发生了。” 他不怎么高兴的瞪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没有。”她认真的摇头。“你别看这枚镜子外表不起眼,它可是很灵的。它第一次无缘无故从香囊掉出来,不久后我娘便因病去世。第二次掉出来,我养了四年的一条小白狗因为误食老鼠药,丢了性命,至于这第三次……” 景呈御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都说了不准胡说八道,一个破镜子而已,掉了捡起来不就好了。” 她嘟着嘴,有些不满的看他一眼,不死心的解释道:“我娘说,这铜镜很有灵性,虽然不一定能把雪妖招出来,但却可以保主人一世平安。” “哼,你口口声声说它有灵性,那为什么它每次莫名其妙掉出来都没有好事。” “它只是给人警示。如果那时我有多注意些,我娘也不会因为受了风寒而猝然离世;还有那条小白狗,如果不是我没看好它,它也不会因为调皮,跑到别人的院子里误食老鼠药……总之,镜子无缘无故掉出来,就表示有坏事要发生,王爷……”她突然紧张起来,担忧的拉着他的手,“最近如果没有什么事,您……您就不要随便出门了吧。” “你在担心我?”他饶富兴味的问。 她红了脸,有些难为情,“不都传这镜子里藏着宝藏吗?说不定那些心怀不诡的人,因为你娶了我,所以心生怨恨,怕你独得宝藏,暗地里想害你呢。” 景呈御听完,认真的回道:“嗯,这对本王的确是莫大的威胁,要不然,本王将你的镜子放进火炉中毁了吧。” 她立刻瞪圆了眼,急忙将镜子包在香囊里,“这可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不准您打它主意。”说着,又眨了眨大眼,“况且您不是说这镜子里藏着宝藏,如果把它毁了,宝藏不就没了?”虽然她横看竖看,也看不出这镜子哪里藏有宝藏就是。 他不以为然道:“宝藏没了也好,从此就没人惦记。” “但我娘若地下有知,会怪我的。” “既然你这么执着,就把它当成命根子一样保护,若被那些打它主意的人抢了去,本王可不饶你。” 官宁儿认真的点头,“我会的。”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如果真有一天,我和镜子同时被人掳走,王爷是先救我,还是先救镜子?” “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本王了。” 她咬了咬唇,小声咕哝,“人家就是想再问一次嘛。” 他何尝不知她内心渴望的那个答案,不过看她一脸期待的模样,他又有了戏弄人的心思,“就算你再问一次,本王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哦。”她失望的嘟了嘟嘴,表情有些不满。 景呈御看着她的模样,打趣道:“你该不会在吃那块镜子的醋吧?” 被他调侃得双颊通红,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就吃醋了怎么样?”说完,她调皮的向他做了个鬼脸,抱着一盆房中的君子兰便转身跑掉了。 想到娘子可爱的神情,景呈御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温柔,直到一个清脆的声响在耳边响起,他才骤然回神,发现孙道前已经喝醉了,手中的酒杯掉落,发出声响。 两旁小太监在苏洛香的示意下,扶着老太傅去休息了。 而就在他方回过神时,一只纤纤玉手,朝他伸了过来—— 第八章 景呈御一愣,本能的挥开那只白玉般的纤手,俊眉微蹙。 苏洛香被他推了一把,差点一个踉跄,赶忙解释道:“七王爷,您嘴边有些脏了,我只是想帮您擦掉。”将讨人厌的孙道前灌醉,她终于能与他单独相处,这个大好机会她怎能错过。 伸手往嘴边一抹,他表情冷漠的瞪着她,“本王脸上有东西,本王自己会擦。” 她讪讪的收回手,转移话题,“王爷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连孙老和您说话都没有听到。” 景呈御没有回答她,收了棋子径自起身,转身要走。 “王爷……”苏洛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表情楚楚可怜,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这副神情,任谁见了都不禁心生怜爱,不忍拒绝她。 偏偏景呈御例外,他不客气的甩开她的手,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她可怜兮兮的咬着唇,柔声道:“王爷如此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的义兄是安陵王武子鹰?” 这话就如一支箭狠狠刺进胸口,他冷漠的表情瞬间变得狠厉无比。 “我兄与王爷之间的过去我多少知道一点,我晓得当年王爷的腿……”说到这里,她猛地住了口。 两年前七王爷奉旨到安陵赈灾,武子鹰故意派杀手袭击,假谋杀自己的名义实则想取七王爷性命。这事在安陵是个公开的秘密,众人都知道两人的关系自此更为恶化。 那时她才十六岁,无意中偷听到她爹和安陵王密谋的计划。没多久,就听说七王爷身负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因为跌入山崖断了一条腿。 这次入京,她特别观察景呈御的腿,他走路的时候的确有些微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这对男人而言就像一个耻辱,或许她不该提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景呈御没否认自己讨厌她与武子鹰有关。 虽然她名义上是武子鹰的义妹,这次入京是为了和皇室结亲,但只要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她这次进京,根本就是来当武子鹰的眼线,因此不管她的外表有多美,都无法让他对她产生半分好感。 “七王爷,我知道您和皇上对我这次入京都有些怀疑与芥蒂,虽然义兄的确要我多留意皇室的动向,但……请您相信我,我只是一介弱智女流,若王爷愿真心待我,我……我定不会负了王爷。” 进京前义兄不断交代她,除了要她拿到七王爷手中的铜镜外,还要她做好线人,随时向他回报。可她不想做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爹可以不在乎她的幸福,她却不想让自己的一生毁于一旦。 她只是一个女人,单纯的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良人,如果有人能够达成她的愿望,她宁愿背叛义兄与父亲,长留京城。 景呈御皱紧眉头,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你是不是搞错了?下个月初九你即将嫁给皇帝为妃,就算想找个真心待你的男子,那也该找皇帝,而非本王。”纵使他再迟钝,此刻也终于看出苏洛香对自己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苏洛香以为他忌惮皇帝,于是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王爷,也许您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从见到您的第一面起,我的心就已经为您沦陷了。我不想嫁给皇帝为妃,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王爷您一个人。” “你疯了?”景呈御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大胆,一时间竟惊诧得忘了推开她。 “我没疯,我只是说出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已。” 苏洛香从小就胆大心细,做事也有自己的一套,在她认清自己的心后,就派人打听景呈御相关的情报,知道这位我行我素的七王爷,被先皇赐予特权,且深受当今皇上宠爱,纵容他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即使七王爷开口要她,她相信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后宫妃子如云,我并不想与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虽然我知道王爷已有了王妃,可我不介意做您的侧妃……” 未等她把话说完,他已经不客气的将她推开,“你在作梦!”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的守着那个又胖又蠢的女人过一辈子吗?”被他推开,她气恼的问。 “又胖又蠢?”听到这女人对自家娘子的形容,他突然冷笑起来。“在本王眼中,宁儿各方面都胜你无数倍。苏洛香,你或许有张绝色的容貌,但你的行为却让本王觉得非常恶心。”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还想在京城做好武子鹰的线人,就守好你的本分,别在本王面前兴风作浪。” 苏洛香面红耳赤,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听过最难听的一番话。可最令她无法忍受的,是这话竟出自她心仪已久的男人口中。 一时间,悲愤、懊恼、怨怼、嫉妒……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她豁出去的扑到景呈御怀里,对着他的唇便吻上去。 突然,珠帘哗啦一响,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 “你们在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来者居然是当朝天子景呈轩。 他批完奏折,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来探望苏洛香学习宫廷礼仪的情况,便带着消喜子前来。 因为怕打扰老太傅上课,他便没让人通报,没想到竟意外的让他看到这一幕——他的七弟,与即将成为他妃子的女人,居然联手背叛他! 他非常震怒,尽管平日对这个七弟百般纵容,但身为一个男人,又是睥睨天下的一国之君,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背叛。 苏洛香被来人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单纯不甘心景呈御对自己的无视,才一时冲动的扑进他怀里,没想到皇帝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心虚害怕,一脸慌张的退到一边,露出惊愕的模样对景呈轩道:“皇上,请您不要怪罪七王爷,他……他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才对洛香做出这种非分之举。” 景呈御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可以这么无耻,为了自保,连这种漫天大谎都扯得出来。他是气得不得了没错,但若说出是她主动投怀送抱,那皇兄的面子又将被置于何地?想到此,他只得冷着脸握紧双拳,把话吞回肚里。 景呈轩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在这个七弟面前,他一向很有兄长的风范,只是他不停纵容的结果,竟是换来无情的背叛和如此难堪的场面。 他冷冷的瞪了苏洛香一眼,“下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 苏洛香心惊不已,她知道诬陷景呈御的结果肯定会招来他的怨恨,可是……如果她承认是自己主动扑过去的,那么她一定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朝阳。 来京城之前,义兄耳提面命,要她想办法破坏皇上与七王爷的关系,他坚信她的美貌,能令他们兄弟闹墙,反目成仇…… 也好,如果她注定得不到景呈御的爱,那么,就让这个男人在她的手中毁灭吧。 带着这种恶毒的想法,她毫无罪恶感的转身离开。 待苏洛香离去后,过了好一会,景呈轩才开口打破沉默,“七弟若喜欢她,朕可以下旨,将她送进你的王府当侧妃。” “皇兄,你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 他冷然一笑,“你做的令朕难以接受的事,难道还少这一件吗?” 没想到一向纵容自己的兄长居然会说出这番带刺的话,景呈御脸色顿时一沉。 “朕知道,当年父皇其实想把皇位交给你,只是我南岳皇族的祖例向来传长不传幼,所以父皇才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你送走。” 尽管他是父皇和母后所生的嫡长子,但真正被他们喜欢和重视的,却是小他四岁的七弟。 小时候的景呈御聪明伶俐,三声会写字,五岁会作诗,反应灵敏,学习也很快速。偏偏南岳传统立长不立幼,因此虽然父皇非常喜爱七弟,却仍碍于祖例,将身为皇长子的他立为太子。 而父皇害怕才能杰出的七弟长大后会与太子争位,两兄弟互相残杀,便找了个七弟体弱多病的借口,忍痛将他托付给老友莫上离,带到山上假借医病为由,软禁起来。 同时,他也担心自己这个太子在登基后除掉七弟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所以父皇在临终前才赐七弟免死金牌和免跪之礼的特权,以保七弟在宫中一定的安全与地位。 由此可知,在父皇眼中,最受他器重的人仍是七弟。 可他不怨不恨,一心只想做好这个皇帝,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难道这样还不够?现在就连一个女人,七弟也想与他抢吗? “皇兄,你不信我,我无话可说。不过在你质疑我的时候,请你好好的想一想,那个苏洛香的话究竟值不值得你相信。”丢下这句话,景呈御不想多留,转身大步离开。 一向相处融洽的两兄弟,第一次产生了嫌隙。 半个时辰后,一位神秘人物给景呈轩一个惊人的消息,此生以来,他终于头一次对自己的弟弟产生了杀机。 那个苏洛香真的做出这种事情? 当官宁儿从景呈御口中得知今天在皇宫里发生的事后,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啊!她分明是想让皇上对王爷心生芥蒂,才故意挑拨你们兄弟间的感情。那皇上怎么说?他相信了吗?” 正喝着茶水的景呈御,因为是宫里憋了一肚子气,脸色始终不好,直到回到王府,听自家娘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他心底的阴霾才瞬间烟消云散,心情豁然开朗。 看来师父说的没错,宁儿果然是他的福星,无论他的心情有多恶劣,只要这个小女人陪在他身边,就能抚平他的情绪。 “皇上并不是傻子,我想他不会糊涂到真以为我对那个恶心的女人有兴趣。” 官宁儿不禁笑道:“什么叫那个恶心的女人?洛香郡主的美貌是有目共睹。” 景呈御不屑的嗤之以鼻。“在本王眼里,她从里到外都非常恶心。” “王爷果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口中虽然这么说,但见夫君对那样一个大美人居然毫不动心,她其实是打从心里开心的。 “本王若对所有女人都怜香惜玉,这王府里还有你官宁儿的容身之地吗?”说着,他拧了她身上的小肥肉一把。 官宁儿微微吃痛,急忙躲开,可怜兮兮的揉着自己被掐过的地方,继续咕哝着,“看来我娘给我的宝镜果然很灵光,你瞧,早上出门时我就说镜子掉在地上肯定没好事,现在应验了吧?” “本王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不过,景呈御确实也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夫妻俩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听到齐扬慌慌张张的敲门道:“王爷,皇上驾到,召您出去迎驾。” 景呈御与官宁儿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产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她扯住他的衣袍认真道:“若皇上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王爷切莫动怒,凡事以和为贵。” 他怔了半晌,微微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前去迎驾。 在大厅上看到身穿明黄龙袍的兄长出现在眼前,景呈御正要开口问安,却被皇兄抢先一步。 “七王妃的身上,是否真有一块藏宝图?” 这个问题把他问得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皇兄居然问这个。 当初他查访的武子鹰要娶官宁儿的目的时,并没有打算把这个秘密公开。他坚信,只要他不说,武子鹰自然也不会将事情声张。毕竟藏宝图一事若被传扬出去,不但会引起内乱,使许多有心人争相想分一杯羹,官宁儿的生命也许也会受到威胁。 他并非有意隐瞒皇兄,之所以没有告知,只是想武子鹰预谋叛变一事被揭穿、绳之以法后再来开口。 只是没想到皇兄居然会自动找上门来询问此事,这是否意味着,皇兄对他已经不再信任? 见景呈御久久未答,景呈轩非常失望,他叹息一声笑道:“朕说得果然没错,是吧?” 要不是他派人暗中查苏洛香此番来京的目的,也不会意外查到关于藏宝图的秘密,得知七弟竟然别有异心…… “难怪当初你在朝堂之上坚持要娶官宁儿为妃,当时朕还以为,你一向与武子鹰不和,只因他想娶所以你才执意要抢,想不到……”他冷笑一声,“朕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对朕诸多隐瞒?七弟,就算你介意当年朕抢了你的位置,但自从父亲驾崩之后,朕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非常清楚。你执意隐瞒藏宝图一事,是不是也想有朝一日像武子鹰那样,给朕当头一击?” “皇兄,在你眼中,我是这样一个人吗?” “朕不信当年父亲没把皇位传给你,你一点都不恨。” 景呈御也冷笑道:“你我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江山归谁管,终究都姓景,你不疑我,我便全心全意为你效力;你若疑我,兵戎相见我景呈御也不怕你。不是我清高,而是对这个皇位我真的不稀罕!” “皇兄,我从小到大,自问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执意想帮自己找个泄愤的借口污蔑我,这方法,实在是非常幼稚。” 身为一国之君的景呈轩,从未被人如此反抗过,顿时怒上心头,“为何朕要泄愤?” “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当年父皇有意将皇位传给我时,你有多嫉妒、多担心吗?”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毫无预警的甩到景呈御脸上。 这是景呈轩心底最不想面对的死结,可七弟居然就这么将他逃避多年的现实揭露出来,令他颜面无光。 “你放肆过头了!” 景呈御轻揉麻痛的脸颊,不在乎的回道:“那是因为皇兄你,触犯到我的底线了。” “哼!说到容忍的底线,朕也很想对你说,如果你不想让朕对你产生嫌隙,就乖乖让你娘子把她的藏宝图交出来。”身为帝王,他绝不容许任何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事物存在。 “那并非什么藏宝图,只是一枚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小镜子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枚小镜子,为何武子鹰要抢?又为何你也要拼命的夺?”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武子鹰如愿!” “哼!这理由找得可真冠冕堂皇!” “不管这理由是否冠冕堂皇,我娘子的东西,没有经过她的同意,我不会随便乱动。” “真看不出来七弟还是一颗痴情种。” “比不得皇兄,只因为苏洛香一个小小的挑拨,就对自己二十多年的亲兄弟大发雷霆。” 这句话也像一记重重的巴掌,狠狠甩在当今天子的脸上。 景呈轩撇了撇嘴角,有种被说中痛处的无力感。就算再如何掩饰,他都不得不承认苏洛香的确是一个导火线,将他对七弟多年来的怨怼一古恼引发出来。 “不管你怎么说,朕只告诉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内不把东西交出来,朕……定不饶你!”说完,他撩起龙袍衣角,起身气怒的离开王府。 两旁被吓傻的奴仆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在他们眼中,当今皇帝对七王爷百般纵容,却没想到那只是表面的平和,骗人的假象。 皇上终究是皇上,对那些威胁到他皇权的障碍,就算是血肉至亲,他也一定会斩草除根,连根拔除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官宁儿,颤抖的摸着娘亲给她的遗物,思忖良久,慢慢走到夫君身边,将镜子双手奉上。“王爷,这个东西,明日您便交给皇上处置吧。” 景呈御回神,看着那枚她非常珍爱的小镜子,“你这是何意?” 她怔怔看着他俊美面孔上多出来的五道指引,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 “我不想因为一个身外之物让王爷您受到伤害。”就算这东西真的藏有宝藏又如何?从小到大,她真正想要的,从来就与财富无关。她只想找个真心待自己的男人,幸福共度一生。 “你这个笨蛋,你真以为只要交出这枚镜子,皇兄对我的猜忌就会消失吗?” 景呈御心疼又气恼的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当年自己被安陵王设计谋害,而皇兄却不闻不问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表面上与自己兄友弟恭的皇兄,其实一直都很介意他的存在。 “宁儿,如果有朝一日,我放弃王爷的地位和权势变成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愿不愿意与我隐居山林,平凡度此余生?” 她哽咽一声,落下泪来,重重的点头,“宁儿今生只为您一人而活,您在何处,宁儿便在哪里。” 他心头一暖,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沙哑动容的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第九章 翌日早晨,景呈御刚起床没多久,齐扬便匆匆才外面走进来,说皇上刚刚派人宣王爷进宫,有要事与他相商。 景呈御觉得非常奇怪,他和皇兄昨天还因藏宝图一事吵得不可开交,以他对皇兄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在隔天一早马上又派人来? “皇上有什么重要的事?” 齐扬摇摇头,“属下不知。” 景呈御没多问,最近他暗中查访得知安陵王那边有很大的动作,想必皇兄也是听到了风声,才会找他进宫商议吧! 虽然皇兄对他心怀芥蒂,但两人毕竟是亲兄弟,不管怎么说,胳膊不往外弯,总要先平定外乱再来处理两人间的家务事。 思索片刻,他命家丁牵来爱马白云,便与齐扬一块出府。 临出门时,官宁儿还不断叮嘱他,进了宫莫再与皇上发生争执,如果皇上真的很想要这面镜子,只要能保全府平安,她不介意双手奉上。 路上,齐扬忍不住道:“王妃这个人,表面看来傻傻呆呆的,没想到竟如此蕙质兰心,王爷能娶到她,真是您的福气。” 这么久以来,王妃在王府所做的一切他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眼看从前冷漠内敛的王爷变得一日比一日开朗,他也是打从心里高兴。 骑在马上的景呈御默然不语,内心盘算着,待武子鹰这个威胁除去后,他就决定退隐朝廷,与官宁儿去过着不问世事的宁静生活。 “王爷,你有没有发现,那边的火光……好像是出自咱们府里?” 齐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拉着缰绳侧转过身,就见不远处,王府的方向冒出阵阵浓烟。 他心底一惊,第一个跳进脑海的便是官宁儿的安危,不敢再多想,他扯起缰绳飞也似的朝王府的方向赶去。 齐扬不敢怠慢,急忙跟在主子身后飞奔回去。 一脸着急的岳总管看到主子回府,如见救星般,连忙上前道:“王爷,不得了啦,您刚出府没多久,王妃的房间就突然冒出一片火光,火势非常凶猛,还来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要抢王妃什么东西,方才正从那边匆匆逃走……” 未等他叨完,景呈御已经飞也似的冲进火势凶猛的房里,一群忙着救火的家丁仆役都被王爷的举动吓了一跳。 王爷可是千金之躯,居然奋不顾身的闯进火海,难道为了救王妃,王爷连命也可以不要了吗?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造成王府多大的损失,却引起整个京城的恐慌。 要知道,被人纵火的地方可是七王府,究竟是谁这么大胆,连当今权贵七王爷也敢招惹? 当时被困在火场的官宁儿,被景呈御发现时已遭浓烟呛晕,而在这之前,她逃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到桌子,造成了小腿骨折。 景呈御一边懊恼纵火犯的大胆,一边担忧着她的伤势,幸好师父莫上离及时出现,帮她敷了上好的续骨膏,只要她每天按时换药,一阵子后断裂的骨头就会接上了。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福大命大,就连老天爷也别想轻易夺去你的性命。不过从这次的事件,倒是让老头我看到了非常有趣的一幕啊……”莫上离一边啃着从厨房里摸来的鸡腿,一边用调侃的眼神瞟向自己的徒弟。“也有些人,脸上露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其实心底啊……可紧张得很呢。” 靠坐在床上的官宁儿端着水杯,偷瞧了默不作声的景呈御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醒来后,她从春梅口中得知,自己这次之所以能死里逃生,完全是王爷奋不顾身的舍命相救,回想起事发之初,她仍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记得送景呈御与齐扬出府没多久,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身手矫捷的蒙面人,她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光天化日下居然有人敢擅闯王府,正大光明的掳走她,还从她身上搜走了她娘留给她的铜镜。 直到镜子被拿走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对方的来意。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人不但将镜子抢走,还把她绑在房里,放了大火,似乎想要夺她性命! 就连发现她处境想求救的春梅,也被那人一掌劈晕,之后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时辰才清醒过来。 看到火势越来越大,她好不容易才挣开手上的束缚打算逃走,结果却不小心的被桌子绊倒,摔断了腿,还被不断冒出的浓烟呛晕。 “宁儿啊,这次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家相公,当初若不是他冒死闯进火海里救你,你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师父,你话很多。”景呈御受不了他调侃的口气,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在自己面前。 莫上离对他恼怒的模样视若无睹,嘿嘿直笑,“现在又瞧我老头子不顺眼了?刚救出娘子时,是谁急得眼眶都红了,十万火急的要我救人?还命令所有的下人寻找纵火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不到就提头来见?当时不知道是谁把自家娘子当成命根子般宝贝,露出一副娘子若有三长二短,我就要全天下跟着一起陪葬的模样?” 景呈御绷着一张俊脸,始终一声不吭。 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暴露真实的情绪,就算心里真的在乎,也不愿表现出来,就怕被别人抓住弱点。 偏偏他师父是个喜欢八卦的老不休,一逮到他的小辫子便说个没完没了。虽然恼怒,他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忍气吞声,坐在这里摆臭脸,继续保持沉默。同时,脑海中也不停的猜测这起纵火案幕后的指使者究竟是谁。 想到之前皇上突然出现在府里,兴师问罪的质问他藏宝图的事情,而隔日一早,他突然接到召他进宫的命令,没多久,府里便被人纵火…… 他突然站起身,直直地向外走去。 莫上离和官宁儿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徒弟,你去哪?” 景呈御头也不回的道:“进宫见驾!” 没一会,正在御书房里与大臣谈国事的景呈轩,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扰。 小喜子跌跌撞撞的跟着杀气腾腾的景呈御身后跑进来,一边嚷着,“七王爷,没有皇上的召见,您不可以——” 一把将小喜子推到一边,景呈御斜着眼瞪向房里的一帮大臣,“你们都出去,本王有话要与皇上谈。” 众大臣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他们知道皇上对这位七弟极度纵容,虽然他从来没有擅闯御书房的先例,但一向嚣张霸道的他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基于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多问,只敢偷偷看向案前的皇上,等候指示。 景呈轩皱了皱眉,心底虽然动了怒,但还是挥挥手令众臣退下。 当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兄弟俩的时候,景呈御随即不客气的走到御案前,厉声质问:“为何派人烧我王府?” 景呈轩被问得一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皇兄,如果你执意要宁儿身上的那面镜子,我不会不给你,但你用这么卑鄙的方式抢夺,是不是太过无耻了?”他肯定是全天下第一个敢如此放肆辱骂天子的人。 明知自己应该要保持冷静,不该这么冲动,可一想到宁儿险些被大火活活烧死,他就怎么也无法心平气和。 无论皇兄对自己有怎样的芥蒂,他都是真心把他当兄弟看待,但如果皇兄为了泄恨,连他这弟弟最心爱的女人也要伤害,那就别怪他不念兄弟之情,顽抗到底。 景呈轩被他的无礼气得七窍生烟,也觉得很无辜。 七王府失火一事,他是昨天才听人提起,他也很震惊。因为放眼看去,这京城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得罪七王爷? 但他也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跑到宫里,将纵火的罪名扣到他这皇帝的头上,“朕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拿,没必要使阴招派人纵火。你如果不想因为自己的妄语而惹下祸端,就乖乖向朕道歉认错。” 景呈御也火了,不客气的上前拍了一记桌子吼道:“正大光明?景呈轩,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害怕宁儿手中的那张藏宝图?你如此忌惮我,不就是怕有朝一日,一旦被我发现了天大的宝藏,会影响你现在的皇位吗?” “你……你居然敢直呼朕的名讳?景呈御,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砍了你的脑袋?” 他不以为然的哼一声,“砍我?难道你忘了父皇临终前下过怎样的命令吗?我的脑袋,可不是谁想砍就能砍得掉的。” 景呈轩被他这些话气得脸色铁青。身为兄长、作为皇帝,他居然会被自己的臣弟如此冒犯? 当下,他顾不得父皇临终时的遗言,龙颜大怒,召来两旁的侍卫,指着景呈御的脑袋命令道:“七王爷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把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很快的,七王爷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七王爷府里众人听闻此讯,无不露出惊慌的表情,就连一向喜欢开玩笑的莫上离也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解。 “这兄弟俩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突然闹得如此严重?天牢呀!那可是给犯人住的地方,我家徒弟养尊处优惯了,怎禁得起那种地方折腾?如果小皇帝再一个心情不好,派人用刑……哎呀,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每说一句,官宁儿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旁边伺候的春梅也惊慌得瞪大双眼,不停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之前不是说七王爷嚣张跋扈、刁蛮任性,就连当今皇上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吗?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咱们家王爷就被打进天牢了呢?”不理会主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继续念道:“如果王爷真的在皇上一怒之下被问斩,那……那会不会诛连九族呀?如果真的诛连九族……”她惊恐的扑到主子面前,“小姐,那我们两个会不会也要一同掉脑袋?” 官宁儿听了她的猜测心里直打颤,强作镇定的驳斥,“你不要胡说八道!王爷他可是有免死金牌的,皇上就算动怒,也、也不会真的砍了王爷的脑袋。” “那可说不定。这史上啊,凡是当上皇帝的人,心眼可都小着呢。”莫上离一边吓唬她,还不忘往嘴里塞花生米,顺便再喝两口小酒。 官宁儿被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气得直冒火,“师父,您徒弟都被关到天牢里了,您怎么还吃得下去?” 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毫无罪恶感的笑道:“兄弟俩在那里闹别扭,我老头子可管不了那么多闲事。” “这怎么会是闲事?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兄弟啊!一个是当今天子,一个是当朝王爷,一个搞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如果我那倒楣的徒弟不幸死了,大不了我老头每年清明节就给他多烧点纸钱。”他不以为意的说。 官宁儿彻底被莫上离气到了,懊恼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身,一跛一跛的向门口走去。 “徒弟媳,你干啥去?” 她气急败坏的回道:“我进宫找皇帝理论去!” “小心皇帝一怒之下把你也关进天牢。” “要关就一起关,我才不怕。” “小姐,你等等我!我也去……” 春梅正准备追出去,却被莫上离一把拉了回来,“人家小俩口要去天牢相会,你这丫头跟着凑什么热闹?” 春梅急得满脸通红,恨恨的瞪着他说:“那可是我家小姐,她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只听过人家为情郎殉情,没听过丫头为小姐殉情的。” “谁殉情了?我……”春梅急得直跳脚,一抬头却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不解的问:“王爷师父,看你一派轻松,难道有什么事情隐瞒?” 莫上离掐了掐手指,嘿嘿一笑,摇了摇头,“死不了,一个也死不了。” 春梅听得迷糊,不过莫上离这人一向爱故弄玄虚,既然他一点也不着急,那她家小姐和王爷,是不是根本不会被砍脑袋? 当官宁儿来到皇宫、要求面见皇上时,竟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很顺利的便被太监带到昭阳殿面圣。 “朕知道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你想让朕放了七王爷,是吗?” 这是官宁儿第一次近距离与当今天子说话,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一想到夫君正在天牢里受苦,她便鼓足了勇气,点了点头,开口求情,“求皇上网开一面,放了我家王爷。” 景呈轩冷冷一笑,“朕为什么要放了他?” 官宁儿没有退缩,“因为王爷与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那又如何?” “当年先皇临终时,曾亲赐王爷免死金牌。” “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当年先皇的确赐给他免死金牌,但现在的皇帝是朕,朕有权决定谁生谁死。朕这样做,只是想给天下人一个警醒,但敢触犯到朕的人,无论是谁朕都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加以诛杀!” 闻言,官宁儿脸色惨白,瘫坐在地。 “不要怪朕心狠无情,是七弟先对朕起了歹心,朕才下旨办他的。” “七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若他没有心存歹念,何以隐瞒宝藏一事?” 官宁儿听了一个头两个大,她从来没想过一面小小的镜子竟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还害了她心爱的男人。 “哼!他口口声声指称朕派人纵火七王府,污蔑朕夺了他的东西,朕才想要说,这是他故意使出的金蝉脱壳之计,自己纵了一把火,然后恶人先告状呢。” “王爷才不是那种人!”她听了气得立刻反驳。 “他是不是那种人,你又如何得知?” “我与王爷相处甚久,他为人坦荡,正气凛然,绝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 “那为何朕前日去索要藏宝图,第二日他府里便发生大火?分明就是他害怕朕夺了他的东西才出此下策,想假意蒙骗朕。哼!欺君罔上,朕定不会轻饶他。” 官宁儿已经被他的话气到不知说什么,这天底下还有比景呈轩更可恶心的男人吗? “皇上是不是执意要罚我家王爷?” 景呈轩点了点头,“触犯龙颜,死罪难逃!” 当听到“死罪难逃”这四个字时,官宁儿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与景呈御相处的这段时日。 虽然他娶自己别有目的,一开始只是打算利用她,但他对她有情有义,甚至奋不顾身的救她于大火之中,这样的男子,让人怎能不爱? 她突然冷冷的笑了,对着景呈轩道:“若皇上非要七王爷的性命,宁儿在此有个请求。” “说。” “宁儿想陪王爷……共赴黄泉。” 沉吟片刻,景呈轩面无表情道:“准!” *** 七王爷和王妃共同入狱的消息,很快便不陉而走。 不出几日,皇上更是昭告天下,说七王爷夫妇触犯皇权,皇上已经诛笔一挥,下令一个月后处斩。 远在安陵的武子鹰从苏洛香回报的讯息中得知此事,得意的哈哈大笑。他坐在案前,就着烛火毁回报的信件后,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随信一同送来的照妖宝镜。 他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只觉得这小东西做得异常精致,但看了半晌也没看出这镜子哪里藏着藏宝图。 “王爷,既然现在宝藏已经到了咱们手里,七王爷也同皇上反目,不久后就要处斩,现下朝廷大乱,正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至于这宝藏,王爷可不必急于一时,待王爷夺得皇位后,再找能人异士解开宝镜秘密也不迟。”一旁的心腹谋士建议道。 武子鹰闻言,同意的点头,握紧手中的宝镜,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真可惜,不能亲眼看着景呈御掉脑袋,实在有些遗憾。不过这次最值得嘉许的,还是本王的义妹苏洛香。这丫头果然不负本王所托,将事情办得这么漂亮,待本王坐上龙椅,一定不会忘了她的功劳……” 此时京城中皇宫内院一间寝宫里,苏洛香听着珠儿转述武子鹰派人传过来的口讯,他不但将她夸赞了一番,说她办事能力强将来可成大器,还允诺之后定会奖赏她。 她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放在心上,待珠儿离去后,才轻轻打开一只香囊,将一面雕工精致的铜镜拿出来,在手中把玩着。 想当初,她派人送了一个讯息给皇帝,表明七王爷当初娶官宁儿是为了对方身上的宝藏,皇帝得知这件事后,果然如她所料的大发雷霆,立刻找景呈御问个明白。 她再趁势利用两人的心结,派人去七王府纵火,结果景呈御果然将此事算到了皇帝头上,她让他们两人鹬蚌相争,而她渔翁得利,完成了任务。虽然景呈御即将被问斩有些可惜,不过,反正那个男人不爱她,他的死活对她来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得不到的人,她宁愿意让他彻底消失,总好过让别人得到。 唯一让她有些不快的是,那个又胖又蠢的官宁儿居然傻傻的自愿与景呈御一同下狱赴死。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哼! 想到这里,她冷冷的笑开,忍不住轻轻抚摸手中的铜镜。 她这个才是真品,派人送回安陵给武子鹰的那一面不过是个赝品。 她必须为自己预留筹码,以防那些可能的不测,毕竟在这个世上,可以相信的,除了自己一,没有别人。 *** 按照原定计划,苏洛香只要成功挑拨皇上和七王爷反目,武子鹰就会暗中派人来京城,接她回安陵。 可七王爷要被问斩的消息都已经传回安陵十多天了,那边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她身边伺候的珠儿因为手脚勤快,居然被皇上调到了他身旁,而她带来京城的一些奴才,也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更换下来。 更令她诧异的是,除了出寝宫的大门外,现在只要她想出门,身边就一定会跟着一群人。 这样的改变,令她觉得异常不安,难道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的,皇上纳她为妃的日子就要到来,但没想到在她被册封的前三天,却突然接到圣旨,上面提及有神相算出她的八字与皇帝不合,不宜入宫为妃。皇帝对此感到惋惜,可为了不辜负安陵王结亲的美意,他已经决定忍痛割爱,将她赐给在朝为官的和顺亲王为妃。 苏洛香那和顺亲王今年已七十有八,虽然正妃已逝,但府里的小妾却足足有二、三十个,年龄层分布之广令人惊愕。 别看他老态龙钟的模样,他可是性好渔色,即使年纪已经一大把,仍旧喜欢流连在花从间。 不久前,他在皇宴上见过苏洛香后,便一直垂涎着她的美貌,梦想有朝一日能把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娶回家,所以当皇上下旨将洛香郡主赐给他为正妃后,他想都没想便立即乐呵呵的接旨了。 这样的结果苏洛香自然不依,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冲动的闯到御书房找皇帝理论。 当今天子景呈轩一脸无奈的说:“虽然朕也很想纳你进宫,可惜朕与你八字不合,若勉强纳你为妃,将来可会对我南岳江山不利。”景呈轩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似笑非笑的又道:“所以,朕的七弟怕辜负安陵王结亲的美意,才向朕提议将你嫁给和顺亲王。” “七弟?”苏洛香疑惑不解。七王爷不是在天牢吗? 景呈轩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一名男子便从御书房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被下令即将问斩的景呈御。 她异常震惊,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团迷雾中。 只见景呈御一样顶着一张俊脸,冷冷的开了口,“洛香郡主,你一定很意外,我这个即将被斩首的人为何会出现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是吗?” 苏洛香已经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眼前的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就连当今圣上也对她露出阴森的笑容,仿佛正嘲笑她,她已经走进了他们精心设下的陷阱中还浑然不觉,洋洋得意。 景呈轩很满意看到她现在震惊的表情,缓缓道:“武子鹰的确是个有心计的人物,只可惜他棋差一着,派个女人来就妄想扭转局面。苏洛香,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们兄弟二人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藏宝图而反目成仇吧? 从头到尾,你看到的不过是朕与七弟设下的陷阱。没想到你果然配合,将我们精心计划的一切源源本本的传达给武子鹰。知道吗?朕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他顿了顿,再道:“知道你带来的那些仆役、丫头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消失了吗?那是因为……朕早已暗中将他们杀了。” 苏洛香听了不禁踉跄了几步,想到周遭的下人居然就此丧命,不由得担忧起自己的未来。 “不过你放心,朕不会杀你,你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在朕还没有将武子鹰铲除前,你活着还是有些用处的。”他冷酷的说。“至于朕为何要将你嫁给和顺亲王,这件事你最好还是自己问七弟吧。” 景呈御不多说废话,只淡淡的对她道:“不久前,本王的府里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洛香郡主有本事将这丢掉的东西找回来,那么你嫁给和顺亲王的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他冷哼一声,“你的下场,就会与和顺亲王的那些短命小妾一样,活不了多久!” 说完,根本不等苏洛香回应,他便迳自向皇上告辞,转身离去。 第十章 景呈御与皇帝精心布的一场局,几乎骗过了所有的人。 这些人中,最出糗的就是官宁儿。当她壮着胆子跑到皇宫与皇上理论,情急之下还提出要与夫君同生共死时,见到景呈御突然现了身,她吓了好大一跳,差点站不住脚。 事后,景呈御对她说,他和皇上之所以演这场戏,只是想借苏洛香之口让武子鹰以为朝廷大乱,因而降低防备。 之后他们又调走苏洛香身边所有的眼线,为的就是隔绝她与外界联系的机会,杜绝实情从她口中传出去的可能。 事实证明他们的这招兄弟反目十分奏效,把苏洛香和她的眼线骗得团团转。 “你们演戏就演戏,干么还动手动脚的?当我看到皇上动手打王爷的时候,还以为……”某日午后,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官宁儿与自家王爷坐在后花园聊天谈心,忍不住开始抱怨自己当初被骗得好惨。 为了避免七王爷根本没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外传,整个七王府从上到下的家丁护院丫头等都被下了封口令,谁敢多嘴一句,立刻乱棍打死。 不过这样一来,在武子鹰事件尚未落幕前,景呈御和官宁儿便是一步也出不得王府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如果不演得逼真一些,又怎么骗得过苏洛香以及武子鹰派过来的那些眼线?” “也就是说,您早就知道我娘留给我的镜子,根本不是皇上拿走的?” 景呈御点了点头,“其实关于塔洛族当年藏有宝藏的传闻,皇兄比我还要早知道,只不过他并不是很在乎,何况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得知宝藏的下落,他也就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予理会。” “当初我在朝堂上抢了武子鹰的亲,他就已经猜到几分,因为没有利益的事,武子鹰是不会做的。皇兄曾在私底下问我,宝藏是不是也你有关,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对他说,该毁掉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让它留在世上。” “所以,皇上曾经很担心我身上的这面铜镜会造成天下大乱?” 他点了点头,“不过最终,皇兄还是选择相信我。如果不是为了在苏洛香面前演戏,这辈子,他不会主动提起宝藏。” 官宁儿揉揉下巴,恍然大悟,“看来皇上之所以为皇上,果然有与一般百姓不同的胸襟和远见。” 景呈御却忍不住笑道:“本王倒是觉得,你当时以为我要被皇兄斩首时,那满脸担忧害怕、焦虑不安的表情非常可爱。” 被他调侃得面红耳赤,她气恼地嗔道:“王爷还好意思说!事前居然都不告诉人家一声,害我真以为您要命丧黄泉了。”说到这,她突然又想到什么,“不过,我听说皇上要把洛香郡主嫁给和顺亲王,这是真的吗?” “没错!” “可是……皇上不是要纳苏洛香为妃吗?” 景呈御冷笑一声,“你以为皇兄真会被她的美色吸引?当初宣布纳她为妃,不过是个障眼法,演戏给武子鹰看罢了,现在能利用的都利用完了,皇兄怎么会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背叛他的女人在身边?所以后来才找了个八字不合的借口把她打发给和顺亲王接手。” “但我听说那个和顺亲王是个标准的老色鬼,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流连花丛,专门挑些年轻貌美的姑娘入府当小妾。当年的和顺王妃,就是因为自家相公太花心,才活生生的被他给气死。”如今他居然提议皇上让苏洛香嫁给和顺亲王,那不是摆明将她往火坑里扔吗? “如果她不想嫁给和顺亲王,就会想尽办法扭转现在这样的局面。”景呈御不为所动,一脸淡然的道:“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别人的东西那么好拿吗?” “王爷,你怀疑我的镜子是苏洛香抢走的?” “不是怀疑,是非常肯定。”他暗中布下的势力眼线,回报给他的消息从来都没有出错过。他倒是想看看,苏洛香究竟有多大能耐与他对抗。 “你这招借刀杀人的确是高招,只不过逼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嫁给一个老色鬼,实在是有些残忍。” 景呈御咯显恼怒的掐了她软嫩的脸颊一记,不满地道:“本王可是为了你才绞尽脑汁想到这个办法的。”说着,他细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如果你觉得本王残忍,那面铜镜就送给她当礼物好了。” 官宁儿连忙摇头,“那怎么行!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宝贝。” “你不是指责本王残忍吗?” “我……我只是建议王爷,可以用柔和点的方式劝她归还嘛。” 他听了不怒反笑,“行啊,反正她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既然娘子要我用柔和的方式,本王就如你所愿,与她亲近一番,说不定她心一软,就主动把镜子还回来了呢。” “不准!”她立刻霸道的妖斥一声,凶巴巴的像只母老虎,“王爷你不准对她示好!” 说完,就见他优雅的拿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她顿时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当,又气恼又难为情,索性嘟着嘴别过脸,假装吃东西。 没多久,岳总管匆匆忙忙跑过来,禀报道:“王爷,有位自称洛香郡主的姑娘在门外候着,说有要事要与王爷相谈。” 事情果然如景呈御所料,苏洛香因为不想嫁给声名狼藉的才和顺亲王,只好乖乖来到七王府,将夺走的镜子还了回来。 她不是傻瓜,知道既然景呈御设计她,肯定对她的一举一动已了若指掌。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武子鹰虽精明,却仍敌不过景呈御的算计。 “我只是好奇,王爷如何得知我送回给安陵王的是仿制品?” “你这种女人时时刻刻都在计算自己的得失,又怎会轻易将真品送出去?”况且当她暗地查访京城的赝品时,他就猜到了她的动机。 苏洛香也不恼怒,只是慢吞吞的从袖兜里摸出一只香囊,“王爷想要的,是这个吧?” 景呈御接过手,打开香囊,反手一倒,一面精致的铜镜便落入手中。 没错,这是宁儿丢掉的那个宝贝,镜子上有几处小小的划痕,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想得回铜镜,与它本身有没有宝藏毫无关系,仅是因为这面镜子是宁儿的娘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他小心的用手指擦着光滑的镜面,就像爱抚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温柔的模样令苏洛香嫉妒非常,因为她知道他和自家娘子相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的迷人表情。 “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与王爷相谈。” “本王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既然东西还回来了,你也就可以走了,和顺亲王联姻的事,本王自会向皇上说去。” “不,我要说的与这件事无关。” “噢?”他慵懒的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她吞了吞口水,坚决的道:“我想嫁给王爷,当王爷的侧妃。” 景呈御愣了一下,然后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有些失笑的说:“你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她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我知道王爷同在非常讨厌我,因此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提出这个请求,非常清楚我来京城的目的,那么也一定知道安陵王对皇位的觊觎及对江山的野心。” 景呈御不语,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我可以向你汇报他所有的计划,包括朝中几个非常得势的官员与他暗中书信来往的证据。”见他还是没有接话,她迳自又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只是想为自己找个更大的靠山活下去而已。” “王爷是个聪明人,定知道武子鹰手里握有四十万兵力,这些年来,他在安陵又培植了不少新血,就是等着有朝一日羽翼丰满时,好带兵入京谋反叛乱,夺取皇位。 “眼下虽然国泰民安,但边防重地仍然一片混乱,危机四伏,加之北麒等诸国又对我南岳虎视眈眈,皇上如果为了抗安陵王而调回边界兵力,必然会给敌国入侵的机会,可王爷若纳我为侧妃,由我提供安陵王内部的所有情报,势必能给朝廷带来莫大的帮助,解决当下的困境。 “当然,如果王爷不肯答应我的条件,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只要我苏洛香死了,安陵王肯定会借口报复,展开行动,向朝廷进攻。” 这番话说完,她便静等着景呈御的回复,可等了半晌,却只见他冷冷的笑。 “你非常肯定,本王会被你威胁成功,为了换取这所谓的内幕消息而将你这可怕又阴狠的女人娶进王府,作为本王的侧妃?”他不以为然的反问。 苏洛香听出他话中的讽刺,气得不想说话,只镇定的点点头。 她就不信,他会不在乎天下百姓的安危,更不信他能容许南岳皇室更名换姓。 “苏洛香,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处境吗?的确,如你所说,京城里有几个得势的大臣与他暗中来往,可是你不知道,那些都是皇上派去与他周旋的心腹。另外,就算武子鹰可以调动四十万军队,但他又岂能确保那些士兵每一个都会心甘情愿的听他指挥?” 不理会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又道:“本王这次与皇上精心演出这场戏,就是想借你之口告诉他朝廷已经出现内奸,他得知之后,必会降低警戒心,甚至准备出兵,一旦他有下一步动作,本王很快就可以抓到他谋反的证据。” 说到这里,他得意一笑,“噢。忘了对你说,武子鹰身边那些鼓吹他谋反的亲信,其实都是本王派去的,还有,他那四十万大军的确壮观,但本王也自有对策。” “你说,被判秋后斩首的囚犯,最盼望的是什么?”不等她回答,他迳自又道:“是自由。本王暗中将各省各县所有被判死刑的囚犯聚在一起,告诉他们,无论当初犯了什么大错,只要朝廷怀安陵王间发生内战时,他们能为国家效力,在战场上杀敌,最后还能活下来,本王便将他们无罪释放。” 听到这里,苏洛香大大吃一惊,用死囚来打仗,那是怎样才会有的一个念头? 景呈御接着又说:“你知道判死刑的人,内心有多渴望自由和重生吗?为了生存下去,他们将会奋力的在战场上厮杀,而这个消息,也已经在武子鹰领地的军营里慢慢传来了。军心一旦动摇,下场是如何,你我心底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他忍不住有些得意,因为他会想到利用死囚牵制武子鹰的军队,完全是宁儿那句“垃圾也可以变黄金”带给他的灵感。 师父说的对,宁儿果真是他命中的福星。 “而且你一定也不知道,武子鹰定心培养的亲信,因为得知我们用死囚来对抗的方法,担心自己性命安危,大部分人现在已经向朝廷倒戈了。” “而武子鹰的军队里,有不少将领担心发生内战会给南岳带来巨大的伤害,为了不当千古罪人,也已弃暗投明。如果你还有机会回到安陵,就会知道武子鹰现在的状况有多狼狈。” 许久未吭声的苏洛香听完之后,终于呐呐的开口,“所以,无论我以怎样的条件交换,你都不会娶我过门是吗?” 景呈御无情道:“你知道就好。”这样的报复,对她来说才是最残忍的吧。 可他还来不及体会报仇的快感,胸口便忽然感到一阵窒闷,气还没喘过来,针扎般的疼痛就令他几乎边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难受的捂着胸口,在倒下的那一刻清楚看到她脸上露出一抹狡猾而奸诈的笑容。 看着景呈御满脸痛苦的倒在地上,苏洛香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俯视一笑:“七王爷,你的心,现在是不是很痛?” “你……究竟对本王做了什么?” 她优雅的蹲下身子,拿出洁白的丝帕轻柔擦试着他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其实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你有多痛苦,我的心就有多难受。可是啊……如果我不这样对你,我就真的想不到其他法子了。” 她状似怜惜的摇头,伸手试着想将他扶起。 景呈御反手一甩,恶狠狠的将她推至一边,“滚开!” 苏洛香被吓了一跳,惊怔片刻,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不怕死的又继续上前。 “我若离开了,你的命岂不是也没得救?” “你什么意思?” “我在你身上下了三日续情散。” 景呈御觉得这个女人根本是疯了。 只见她缓缓半跪在他面前,将他的手臂一把扯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他肉里。可肌肤上的疼痛却敌不过他胸口的难受。 刚刚只觉胸口好似被烈火焚烧,现在却感到有如造成只蚂蚁在身体里四处爬行,令他痛痒难耐。 “七王爷,你知道三日续情散是什么东西吗?”她笑容很灿烂,表情却很恐怖。“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被江湖人称为毒王的陆云清?凡经他手做出来的毒药,虽然不会取人性命。但绝对会令人痛不欲生。 “三日续情散,无色无味,在来王府之前我已将它涂在你娘子心爱的那面铜镜上,只要碰过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毒性大发——痛痒难耐,至于解药……”她突然露出得意的表情,“已经被我下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她邪笑的将俏脸凑到他面前,在他耳边吹着挑逗的气息,“王爷,两年前你踏足安陵的时候,我就已经偷偷对你芳心暗许了,虽然当时你没注意到我,可你的身影却清楚的记在我心里。 “也许你并不相信一见钟情你认为我这个恶毒的女人不配与你在一起,不过那都没关系了,因为就算你不屑娶我入门,从今以后,你也无法摆脱掉我了。 凡是中了三日续情散的人,若不能与身体里埋有解药的人三日发生一次关系,不出三天,定会命丧黄泉。” “王爷,只要你肯纳我为妃,我便可保你性命无忧,若你执意不肯,那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了。” 此时的苏洛香非常有自信,她从小被她爹抚养长大,别的没学会,各种算计人的手段倒学了个十成十。 当初武子鹰招纳很多江湖能人,准备作为他将来起兵造反的后盾,毒王陆云清也是其中一个,这个人非常阴险,且擅长用毒,因而被江湖上的正义人士视为牛鬼蛇神,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两年前,他终于被仇家逮到,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就连他的家人也不幸被牵连,满门全灭。 这个三日续情散便是他临死之前专程制作给武子鹰的独门毒药。 武子鹰在她上京时便令她带在身上,将来无论是用在景呈御或景呈轩身上都可,原本她觉得这药太过歹毒,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她不禁哈哈大笑,主动将已经全身无力的景呈御搂到自己怀中,得意的道:“王爷,你知道吗?只要你还想继续活下去,那么这辈子都别再想离开我了。” 原本只有两人的大厅突然无预警的闪入一人,苏洛香还没看清来人的长相,一记重重的耳光便民狠狠掴到她脸上。 她踉跄了一下,捂着剧痛的脸颊,不可置信的抬头一看,居然站着的是一向笑脸迎人的官宁儿。 “苏洛香,你真卑鄙!” 如果不是始终觉得心底不安,前来一探究竟,官宁儿也不会发现这般歹毒的事情竟在王府发生,没想到苏洛香竟然大胆到这种地步,敢登堂入室在王府里对景呈御下毒。 苏洛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傻了,捂着脸颊,怔怔地站在原地。 官宁儿一改往日的温和,指着她厉声道:“你拥有得天独厚的美貌,这是上天对你的恩赐,可你却顶着这张仙女般的面容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一个人再无耻,也要有个底线,为什么我在你身上却看不到适可而止?” 她这番话骂得极狠,别说苏洛香被骂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就连倒在地上的景呈御也被自家娘子的气势吓了一跳。 这才是宁儿的真面貌吗? 当他亲耳听到她为了维护自己而说的话时,身体上的疼痛和折磨仿佛莫名的减轻了,不再让他那么难受。 苏洛香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气急改坏的指着她。“你……你这个死胖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骂我?别忘了他是为了什么而娶你。如果不是因为那面破镜子,你现在还烂在官家,是个嫁不出去老姑婆。” 官宁儿听了不怒反笑道:“就算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如你,但我却能得到一个男人的真诚以待,相较之下,你就可怜多了,为了得到别人的在乎,居然连这种阴毒的手段都使出来……” 苏洛香被她气得不轻,娇艳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好半晌才冷冷一笑道:“在嘴皮了上占便宜算什么本事?别忘了你心爱的夫君就要被我拥有了。”她得意哼笑几声,“如果没有我身体里的解药救他,他只能再活三天,而且这三天里还备受情欲折磨。所以你对我说话最好客气点,免得我入了府后,哪天不高兴就让王爷写休书一封,将你逐出王府。” 这番话提醒了官宁儿夫君现在的处境。她回过身,一把扶起脸色苍白、四肢无力的景呈御,担忧道:“王爷,她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景呈御虽然很想摇头,可毒王陆云清的名字他自然也有耳闻,而在眼线送回来的消息中,他知道陆云清确实曾被武子鹰所用,只不过两年前不幸被仇家给杀死。 官宁儿见他噤口不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解药真的……”接下来的话她问不出口,如果只能用苏洛香的身子救活他,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摇了摇头,景呈御顶着一张惨白有脸冷冷说道:“如果真要与那个女人行苟且之事才能救本王的命,本王宁愿现在就死!” “王爷……”轻轻抓起他的手,官这柳这才发现他指尖十分冰冷,看得出来他正强忍着极大的痛楚。 他望着她,温柔的开口,“你放心,临死之前我一定会进宫向皇兄禀明一切,在我百年之后这王府里所有的财富都归你一人所有……”他紧握住她颤抖的手,表情异常认真,“这样的话……你就不用再想着出家为尼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官宁儿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用力摇了摇头,噙着泪水笑道:“王爷,你真傻,就算有天你真死了,我也会陪着你共赴黄泉。” 被忽略的苏洛香看两人恩爱缠绵,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官宁儿,你这个女人真的非常自私,明明只要你明把他让给我,他就可以不用死的。” “就算不把他让给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徒弟也不会轻易就死。”莫上离突然现身道。 “师父!”官宁儿因为他的出现而露出几分欣喜。 师父虽然嘴巴坏还喜欢欺负人,但他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解燃眉之急。 莫上离走进厅里,上上下下打量了徒弟一会,才皱着眉头一脸严肃道:“这毒好生厉害啊,看得出下毒之人的心肠确有够歹毒。”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官宁儿焦急的看扯住他衣袖,“师父,王爷的毒真的很难解吗?” 苏洛香冷笑道:“毒王陆云清所制的毒,旁人想解,谈何容易?况且这世上最后的解药已经被放到我身体里,我就不信你们解得了。” 莫上离微微一笑,“既然你对陆云清这么崇拜,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在踏入江湖之前师出何门?” “当然,他的师父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药王谷谷主,秦暮。” “呵,知道的还真不少,那你一定不知道,秦暮那小子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声师祖吧。” 苏洛香怔了好一会儿。师祖? 就连官宁儿也被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一头雾水。 莫上离不慌不忙又道:“不管陆云清有多大的本事,他所有的本领都是向秦暮学了,而秦暮既然是我的徒弟,你以为他那些小伎俩难得倒我吗?” “师父,您是说,王爷的毒您能解?”官宁儿兴奋的问。 “自然能解,只不过这解的方法,却有些难度……”她忍不住喜极而泣道:“不管有多难都无所谓,只要能救王爷,就算得挖我眼、割我的肉、放我的血,我也在所不惜。” “如果真要挖你的眼、割你的肉、放你的血,本王宁愿现在就死。”景呈御听了感动,却也不禁心疼愤怒起来。这女人是傻子吗?竟连这种话也出来。 她恶狠狠的回瞪他一眼。“从前都我听你的,现在该轮到你听我的了。” “你……” 莫上离被两人的互动逗得眉开眼笑,“宁儿现在果然有王妃的气势啊。” “师父,您就别笑我了,您没看王爷的脸色白得十分可怕了吗?再拖下去,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您痛失爱徒可就后悔莫及了。” 莫上离不再逗她,走到徒弟面前,又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毒啊,说好解也不好解,可若说不好解,倒也很解。” “那到底是好解还是不好解?”官宁儿急得要死。 “对你来说好解,对他来说,就不好解。” 景呈御受不了的瞪师父一眼,恶声恶气的说:“不能解,你就是一个庸医。” 莫上离听了倒也不怒,慢条斯理道:“只要你当着我老头子的面对宁儿说一万句我爱你,你身上的毒自然就解了。” 他话一落,景呈御和官宁儿顿时傻住。 “怎么,不相信我?” “师父,您快别欺负他了,等他身子好了再随您折腾行吗?”官宁儿回过神,急忙说道。 莫上离不高兴的撇撇嘴,“我可没欺负他,这就是解毒的方法,信不信由你。” 景呈御绷着脸,憋了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拉过官宁儿的手,认真道:“不管糟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老早就想对你说,宁儿,我爱你!”说完,他又转过头对师父道:“一万句本王是说不出来,至于本王的命,你想救说救,不想救说算了。” 莫上离早知宝贝徒弟是什么德行,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种话,已经很了不得了。他嘿嘿一笑,掏出一白色药丸丢到徒弟嘴里,“这颗万毒还魂丹能解世间一奇毒,半个时辰侯,你身体里的毒就会慢慢解了。休息个十来日,就能够完康复。” “师父,这小小的药丸真能救王爷性命?” 莫上离白了官宁儿一眼,“你以为我医仙的称号叫假的吗?”语毕,他甩了甩衣袖,露出愉悦的神情吁出一口长气,“事情都解决了,我也该收拾细软,回山上过我逍遥的日子去了。” “师父,您要走了啊?” “不走留在这干么?” 他白了他们夫妻俩一眼,“要不是我窥探天机,算出这不肖徒弟近日有难,你以为我愿意下山陪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娃娃们折腾? “我一把年纪的人了,也该过些逍遥自在的日子了,安度晚年,你们两个小的若还有良心,将来生了娃娃,别忘了带来山上给我玩玩就好。” 官宁儿被他调侃得耳根子直发烫,她没想到师父居然能在这种情况说出生娃娃这种事来。 景呈御服下药丸后,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身子也不再那么难受了。至于几乎被众人忽略的苏洛香,她呆愣愣的呆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她用尽心机最后却仍落得一场空,得不到所爱的男人,安陵王也一败涂地……她还能去哪里?事后,景呈御派人将苏洛香送到皇宫,由皇上处置。 景呈轩得知七北险些被这个坏女人所害后,当场大发雷霆,摘了她郡主的头衔,将她收进宫里降为侍女,丢给一位善妒的妃子任其摆布。 女人的嫉妒有时很残忍,不过没有人介意,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苏洛香做了那么多坏事后会得到怎样的结局。 而安陵王武子鹰阵营,里应外合与之对抗,他最本事过人,精于算计,最终仍是寡不敌众,中了埋伏。至于他手里的四十万大军,也被朝廷直接收编,如今皇上已重握军权,在南岳地位更坚不可摧。 事件落幕后,七王府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景呈御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身体仍然虚弱,这几日他始终觉得浑身无力,脑袋发晕,就连吃饭也要官宁儿从旁小心伺候着。 莫上离临走之前曾说,三日续情散毒性属阴,对人体造成的伤害非常大,就算毒解了,也要休养一段时间,身体才能完全康复。 景呈御倒也不急,每天被官宁儿照顾着,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十分逍遥又惬意。 “不过那个糟老头该走的时候不走,该留的时候不留,本王还有事想要问他呢。” “咦?王爷还有什么事?” 看了她半晌,他脸不红气不喘道:“三日续情散虽然很毒,但作用却很不错,如果当初解药是下到你的身体里,本王宁愿这毒一辈子也解不掉……” 她随即臊红了脸,“哎呀,王爷您在说什么?那可是剧毒,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本王没有乱说。”一把将她扯到身边揽进怀里,他露出邪笑,“你想,只要两人每天在一起做些运动,毒性就不会发作,何乐而不为呢?” 官宁儿好气又好笑,“如果我怀上了王爷的娃儿,做不得此运动,王爷可要如何是好?” 景呈御被她问得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悦道:“生娃娃的确会影响本王的快活的日子,既然这样,咱们不生那东西也罢。” 一听这话,她瞪着眼掐他一记。“现在说这些可晚了。”她指了指了自己的小腹。“王爷您每日努力耕耘,如今这里……可已经有了你的娃娃了。” “不会吧……”——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无敌嫁妆】系列在线阅读: 无敌嫁妆之一《乞儿的菜刀经》作者:阳光晴子/html2/94738/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二《米虫的缸中夫》作者:绿光/html2/94739/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三《无盐的小春宫》作者:湛露/html2/94740/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四《傻妃的照妖镜》作者:明星/html2/94741/index.html 尾声 与四季分明的北麒相比,南岳是个非常温暖的国度,四季如春,百花繁盛。 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冬天这种气候与他们绝对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意外的是,景浩十一月年腊初八,气温突然骤降,没一会儿大雪纷飞,漫天飞舞的魄雪花将南岳覆盖成一片耀眼的银白色。 带着娘子和孩子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景呈御脱掉身上纯白色的貂皮大氅,一进屋子便强搂官宁儿入怀,将自己冻得冰冷的手塞到娘子的衣裳里取暖。 官宁儿尖叫连连,眼含薄怒的瞪他,喝斥道:“你想冻死我吗?” 景呈御不理会她,继续将手移到她的肚皮上,又软又暖的触感和温度终于让他的手感受到暖意,于是他这才开口,“是老天爷想冻死本王才是,这是什么鬼天气!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单就下起大雪来?”说着,他一脸邪气的挑眉,“莫非你那破镜子真有灵性,能把雪妖召唤出来?” 官宁儿没好气的笑了笑,“是你自己说这现象只是天气异常造成的,和雪妖压根没有半点关系。况且那才不是破镜子,是我娘留给我的宝贝,现在则是咱们儿子最心爱的小玩具……”说到这里,她四下瞧了瞧,“咦?儿子呢?怎么没与咱们一同进房?” 此时,窗外传来小孩跑跳的嬉闹声,她急得想出门找儿子,却被景呈御拦住,“别理那个混小子,他正玩得开心呢,你若有空,就多理理你的夫君我,自从你生了那小混蛋后,就彻底把为夫冷落到一边了。” 景呈御对小孩真的说不上喜欢,自他家娘子给他生了一个胖小子后,那小东西便每天赖在娘亲的怀里,还不时哇哇大哭扰人清梦,害他堂堂王爷不但在娘子心中顿时没了地位,每天还要忍受那混蛋小子和自己抢老婆。 偏偏他家小子虽然肥了点,却长了张超级可爱的脸,每次带他进宫见皇上,皇兄都巴不得留他在皇宫自己养。 如今那小子三岁半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每天除了和抢娘子外,最大的乐趣是便是玩他娘那面小铜镜。 今天一早,天降大雪,小家伙不怕冷不怕冻的跑到外面,叫喊着院子里的雪又冰又漂亮,揪着人陪他打雪仗。 没一会,宫里来了人传皇帝召见,他携家带眷的进了皇宫,吃了一顿丰盛的宴席,再利用儿子向皇兄捞些好处后,便带着妻小心满意足的回了王府。 此时的大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回程途中,小家伙就在轿子里嚷嚷着回府后要亲手堆一个大大的雪人。 这时那个混小子肯定在院子里玩得快疯了,他可以趁此机会好好霸占自家娘子。 官宁儿却有些心急的直想往外冲,“外面天气寒冷,儿子会冻出病来。” “才不会,他肥着呢,身上的肥油厚死人,怎么可能会轻易冻出病来?”天底下大概只有景呈御这个当爹的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 官宁儿被搂得动弹不得,只好由着他对自己上下其手,不一会,娇俏的容颜便被挑逗得布满红云。 今天虽然突降大雪,可一到夜晚,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却异常圆亮,光华四射。景呈御看着娘子越来越娇美的面孔,忍不住情欲高涨。 不理会窗外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儿子,两人一边亲吻,一边滚上了床铺。 就在他伸手要脱掉娘子衣衫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道稚嫩的喊声:“爹、娘,有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官宁儿一惊,想要挣开他的束缚,却被夫君紧紧抱住,“儿子在叫……” “让他去叫!”讨厌的小鬼,打扰他和娘子的好事实在欠扁。 两人继续亲吻,没多久,外面又传来孩子的叫声。 “娘,好漂亮,你快出来看啊——” “碧晴这个死丫头又跑哪里了?不是要她好好照顾那混小子吗?” 景呈御被儿子喊得心烦意乱,偏偏这个时候碧晴不知去向,夫妻俩被小家伙吵到兴致全无,只得整理衣衫,推开门走出去查看。 外面大雪依然下个不停,放眼望去,四周是一片银白色,雪花将这个夜晚照耀得清丽空幽。 院子中,一个身穿红袄的小男孩指着不远处,只见洁白的雪地上,有一面亮晶晶的铜镜捡起,随着铜镜的移动,那图形也越来越清晰。当镜面与月光的角度呈直角时,那图形便清楚而完整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景呈御大感震惊,喃喃自语道:“这不是南岳的龙脉吗?” “王爷,这图案所指之处,该不会就是……” 两人对视良久,心底隐隐猜到了答案。 自从安陵王伏法之后,宝藏的传言也渐渐被人淡忘,在景呈御看来,铜镜里根本没有宝藏,宝藏之说不过是有心人编造企图乱国扰民的谣言。 没想到几年过去,被儿子当成玩具的铜镜居然真的暗藏玄机,还意外让他们得知了宝藏的所在地。 景呈御突然笑了,他将铜镜塞到儿子的手里,“这宝藏是你发现的,这东西便归你所有了。你长大后,找得到宝藏算你有福气,若找不到,就把这镜子当做传家之宝,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吧。” 小家伙捏着镜子傻笑,一脸的不明所以。 身边的官宁儿笑着点头,轻轻执起夫君的手,“王爷想的,居然和我一模一样呢。” 至于若干年会发生何事,老天爷自有定夺喽…… (全书完)—— 豆豆小说阅读网推荐: 【无敌嫁妆】系列在线阅读: 无敌嫁妆之一《乞儿的菜刀经》作者:阳光晴子/html2/94738/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二《米虫的缸中夫》作者:绿光/html2/94739/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三《无盐的小春宫》作者:湛露/html2/94740/index.html 无敌嫁妆之四《傻妃的照妖镜》作者:明星/html2/94741/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