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壮夫郎/我的猛男夫郎》 第1章 《秀才家的壮夫郎》作者:日丽风和  本文原名:【我的猛男夫郎】  文案:  刚出柜就被渣爹砸破头的沈砚北没想到一睁开眼竟发现自己穿越了。  什么?刚刚才拒婚的他结婚了?还是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沈砚北悄咪咪地打量刚娶的媳妇,五官如刀削,粗犷却不失英俊!宽肩窄腰翘臀,阳刚又性感!  ……正是他好的哪一款!  沈砚北舔舔唇,看来老天还是站在他这边的,摆脱了渣爹还给他找了个猛男媳妇。那他就不客气了!  只对受甜言蜜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穿越伪书生攻&不善言辞实际独占欲超强易害羞猛男高手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砚北,顾长封 ┃ 配角: ┃ 其它:第1章 爱情就像猛男  “你再说一遍?”西装革履颇具威严的中年男人黑着脸大喝,对态度散漫的青年极度不满。  沈砚北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道:“别说再说一遍,就是再说一百遍,一万遍,我还是那句话!”  “老子不娶!!”  “岂有此理!”中年男人气得面红脖子粗,“李家小姐人美温柔,又那么喜欢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不满意!”沈砚北讽刺地看着中年男人,“我又不喜欢她!”  “感情可以日后培养!”中年男人努力压抑住心头的怒火,试图说服他,“李小姐是李董的掌上明珠,只要你娶了她,李家……”  “哈哈哈……感情可以‘日’后培养?”沈砚北大笑着打断他,指着男人身后一直不出声的女人道:“就像你和她一样?‘日’久生情吗?”那个“日”字被沈砚北特意加重了读音。  “你……”登时中年男人脸色青白交加,脸上连着太阳穴的几条筋,尽在那抽动。女人也难堪得涨红了一张脸。她原本是男人的情妇,男人老婆死后才上位的。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可被原配的儿子这么直白地说出口,就是再厚的脸皮也兜不住。  沈砚北遗憾地耸耸肩:“真是抱歉啊,你这一点我真学不来!”  “混账东西!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男人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  沈砚北“啧啧”了两声,不咸不淡地道:“真不知道谁是混账东西。穷的时候以爱的名义死扒着人不放,等人和他一起辛苦打拼出一番基业的时候就内心膨胀。一边嫌弃糟糠妻,一边又怕抛弃糟糠妻名声会不好,于是死拖着不离婚却又明目张胆地和别的女人乱搞。好啦,老婆终于被气死了,假惺惺地掉几滴泪,转头第二天就迎小三进门……”  中年男人和女人被说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因为青年说的都是事实。  深呼吸一口气,中年男人握紧拳头,尽量用诚恳的口吻道:“我承认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妈,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吧?”看他油盐不进,中年男人无法,只好换一种方式来。  “对得起我,怎么会对不起我呢?”沈砚北把手插进兜里,懒洋洋地道,“给我跑车给我别墅,现在还给我找女人,你的确够对得起我的……”说到这里,沈砚北顿了下,抬头直视男人,眼里是毫不留情的嘲笑。  “谁叫你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呢?你不对我好点,我可不愿意给你送终啊……”  “你!!!”中年男人气急败坏,怒吼道,“我告诉你沈砚北,这婚你不结也得结!”  沈砚北掏掏耳朵:“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啊。”  中年男人被这话一噎,怒火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小时候,他狠狠地扇过沈砚北,结果把他的一只耳朵给打聋了。  定了定心神,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道:“和李家联姻的事就这么定了,如果婚后你真的不喜欢李小姐,到时候要离婚我也没意见。”  沈砚北冷笑:“抱歉啊沈总,你儿子我性别男,爱好也是男。”十五岁那年,发现自己不喜欢那些散发着青春甜美气息的女孩子,反而对那些肌肉结实,满脸阳刚的体育特长生有兴趣的时候,他就察觉到自己和别的男孩不太一样。  偷偷摸摸去夜店玩了几次后,他确定了自己是弯的,并且只对那些全身散发着浓厚荷尔蒙的猛男有兴趣。  中年男人一愣,难以接受地瞪大眼:“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男的。”沈砚北笑得不怀好意,“都说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你看吧沈总,你的报应这就来了!老沈家要绝后咯!”  中年男人脸色灰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  似是怕男人受到的打击不够大,沈砚北继续笑道:“忘了告诉你,进门之前我给李董打了个电话,我和他说,要是他女儿真的喜欢我,就让她去做个变性手术。虽然我喜欢真男人,但人妖嘛,我还没玩过……”  男人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气急地吼道:“谁让你对李董胡说八道的!你赶紧当面去给李董道歉!”  沈砚北挑眉:“我实话实说,有什么可道歉的?”  “你!”中年男人忍无可忍地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朝沈砚北砸过去。“不道歉你就给我滚!滚!!!”  沈砚北没有躲闪,硬生生受了。  鲜血沿着额角滑落,淌过那俊美的五官,沈砚北不适地眨了眨眼:“谁说虎毒不食子的?这人要是自私起来,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说着,沈砚北抬头目光如电地射向男人,冷声道:“我这就滚!出了这道门,我沈砚北和你再无瓜葛!”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走去,可还没走两步,忽然整个人晃了晃,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等沈砚北重新睁开眼的时候,朦胧的视线中看到的是砖头还裸露在外的墙壁,漏风的屋顶和一些木制的陈旧家具。  沈砚北直接跳了起来。  沈老头这么狠?居然把他丢到农村来?  然而还没站稳,沈砚北头重脚轻地又要栽倒,他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脸色难看地嘀咕了句:“这要死的晕血症怎么……”  话还没说完,沈砚北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脚。  那是一双十分秀气的脚,或许因为经常穿鞋袜的缘故,这双脚挺白嫩的,脚趾浑圆,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怎么回事?他随沈老头的那双大脚丫呢?怎么缩水了?  察觉不妥的沈砚北急忙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可越清醒,沈砚北就越心凉。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农村!如果硬要说农村的话,这是古代的农村!  瞧他这身古人的装束和这缩水的身板!还有这虽然贫困但不难出看满满古风的屋子!  你大爷的!他只是想和沈老头断绝父子关系,但没必要断得这么干净吧?朝代给他换了,还给他换了副身体?  沈砚北觉得头更晕了。  不行,他还是再躺一会……  沈砚北摸索着躺回床上,身体刚接触到硬邦邦的床板,脑袋突然一阵刺痛。  “嘶……”冷抽了口气,沈砚北疼得额头冷汗直冒,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正涌入脑海。  去你大爷的!  此时沈砚北心里只有这几个字。  昏过去之前他才拒绝沈老头安排的亲事,可身体原主前两天才刚刚成亲!  等等!原主娶了一个男的?  沈砚北有些懵。  这个世界除了男人女人以外,居然还有一种人,叫做双儿!  双儿外表和男人差不多,只是眉心有孕痣,能生儿育女,此外体格娇小,力气也不及一般男子。双儿性情大多与女子无异,好打扮,喜艳色……  沈砚北先是震惊继而满心抑郁。  所以原主娶了一个娘炮?然后现在他是这个娘炮的丈夫?  怎么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不到这人长什么模样?  这时候门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看到沈砚北痛苦得蜷缩在一块,急忙大步走过来。  “家主,你怎么了?”  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在沈砚北耳边炸开,沈砚北猛地僵直了身子。  这么糙的声音,这个双儿……  沈砚北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如花的面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难怪在原主的记忆中找不到这人的模样,定是太过不堪入目了!  “家主!”男人焦急地把他扶起来,大手在他身后轻柔地抚慰。  一道明显的暖流从男人手底下生出,顺着两人接触的地方扩散开来。那暖流渗入肌肤,流进四肢百骸,全身暖融融的就像在泡温泉一样,沈砚北舒服得差点□□出声。  在原主记忆里翻了翻,沈砚北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双儿这种超出他认知的存在外,还有一种他意想不到的存在。  那就是武功!  这可是个有武林高手飞来飞去的世界!  原主娶了个高手?沈砚北心里疑惑,这一手非内力深厚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家主,还难受吗?要不我们去看看大夫?”  男人语气里的关怀溢于言表,沈砚北咬咬牙。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要是真的接受不了就给这双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砚北小心地抬头……  下一刻,沈砚北就觉得心脏不是自己的了,它在不受控制地手足舞蹈,在大喊大叫,在欢呼雀跃……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有着一身健康性感的蜜色肌肤,五官粗犷却不失英俊,露出的一截胳膊肌肉紧实而富含爆发力。如果男人不是眉心有颗黯淡的孕痣,沈砚北几乎以为眼前的猛男是叫错人了。  “家主?”看沈砚北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男人更担心了。“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手穿过沈砚北的腿,一把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紧靠在对方微微隆起的紧实而有弹性的胸膛上,闻着对方身上满是男性气息的汗味,沈砚北脑子里像是刮起了龙卷风。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离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我不能再想,我不我不……  我不个屁啊!  沈砚北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叫了句:“媳……媳妇……”第2章 家主  这声媳妇一出,男人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狐疑地低头去看沈砚北,发现对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第3章 叫了好几声都没人理会,女子恨恨地剁了下脚,嘟囔了几句便转身要走。可一回头看到沈砚北,脸上的不愉立马退去,换上甜美的笑容。  “沈晏哥哥!”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女子迈着小碎步走向沈砚北,那水波盈盈的眼娇嗔地看着他:“你去哪了?我叫了你半天呢!”  女子叫林婉茹,年方十六,是沈家村的村花。林婉茹自持貌美,经常恃美行凶,可她嘴甜会撒娇,村里年轻的小伙子都爱宠着她。而沈宴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一个从前家境不错的读书人,沈宴又怎么会不渴望红袖添香?虽然家境大不如从前,但不妨碍沈宴做梦。  沈宴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在这十里八村都是独一份。被众人称赞得多了,沈宴不免飘飘然,觉得自己日后一定会金榜题名。  认定了自己是做官的命,沈宴自然就不会因为眼前暂时贫困的家境而觉得自己矮别人一头,甚至认为自己才气过人,别人都得捧着他。在这一点上林婉茹做的就十分合沈宴心意。  娇俏可人的女子每次听完自己做的诗都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言辞间的赞赏和崇拜让沈宴心里那个舒坦,也就以为林婉茹是对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越想就越觉得像是这么一回事,然后对林婉茹就更加纵容了。  如今沈宴变成了沈砚北,沈砚北心里可没有沈宴那些旖旎心思,轻咳了声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得好好和这些异性划清界限。  沈砚北冷淡的态度让林婉茹柳眉微蹙,心里有些不悦,但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林婉茹咬咬唇,红着眼眶道:“沈宴哥哥和婉茹这样生分,是还在怪婉茹吗?”  说着眼里泛起泪花:“不是婉茹不肯答应,而是阿爹他不同意啊……”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那是极其好看的,但沈砚北不吃这套,直接开口道:“行了,你别哭,我没有怪你。”  林婉茹哭得更委屈了:“如果沈宴哥哥没有怪婉茹,那婉茹在这等了这么久,站到腿都累了,沈宴哥哥都不请婉茹进去坐坐喝杯水吗?婉茹有话想对你说……”  沈砚北有些无语,这林婉茹也太过不知羞了,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居然直接开口要去别的男人家里坐,都不知道要避嫌吗?  “那个林姑娘,如果你口渴的话,我不介意给你倒杯水,但是进去坐坐就不必了,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沈砚北没啥耐心地道,拉着男人的手抠了抠。  男人自林婉茹出现后就一直紧绷着脸,听到沈砚北拒绝林婉茹后,脸色稍缓,待察觉沈砚北的动作,脸色不自然地红了红。  林婉茹惊诧地瞪大眼,对她一向有求必应的沈宴居然拒绝她?  这怎么行!  “沈宴哥哥,你要婉茹怎么做才肯原谅婉茹”林婉茹走近沈砚北,伸手要抓他手臂,准备和以往一样撒娇。  沈砚北连忙往后退,躲开林婉茹。“林姑娘,请你自重!”  “沈晏哥哥……”林婉茹脸色一白,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沈砚北,心里却把沈宴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砚北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正色道:“林姑娘你没什么对不起沈某的,日后莫要再说原谅不原谅这话。”  “若是沈某之前有做过什么让林姑娘你误会的事,那沈某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沈砚北深深施了一礼,继续道:“眼下沈某已是有家室之人,不便请姑娘入屋。姑娘有事但说无妨。”  三人站在沈砚北家门口叙话,加上其中一人是村花,老早就有人注意到这边。为此沈砚北特意大大方方地把话都说清楚,以免日后有人拿沈晏和林婉茹的事来说。  林婉茹一怔,这才意识到不妥。  沈晏怎么更换了个人似的?忍不住打量眼前的男子,依旧是那副斯文白净的书生模样,但看她的目光淡漠疏离得紧。  林婉茹的视线落在沈砚北和男人交握的手上,目光微闪。  定是之前她拒绝了沈晏的求娶,沈晏觉得自尊心受创,这会才会对她如此冷漠!  扫了眼男人粗犷冷硬如同汉子般的面容,林婉茹更加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沈晏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丑八怪呢,定是在气她。  如此一想,林婉茹便没有把沈砚北的话放在心上。  哀怨地看了眼沈砚北,林婉茹委委屈屈地道:“沈晏哥哥不愿意请婉茹进屋坐那就算了,那能否借一步说话?”  那水濛濛的杏眸看着沈砚北,一副可怜兮兮无比惹人疼惜的模样,要是沈晏还在,早就上前去好生安慰佳人了,可是这人现在是沈砚北。  这女人怎么听不懂人话?非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不清?沈砚北皱眉,但想了想林婉茹此女的秉性,回头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拍拍他的手,笑道:“我和她说了句就回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不怕林婉茹耍什么心机。  男人震惊,家主这是在和他报备吗?抬起头,看沈砚北还在看他,似在等他回答,愣愣地点了点头。  见男人回应,沈砚北这才走两步,走到自家篱笆边上,对林婉茹示意了下。林婉茹看了眼那距离,确认她说话别人不会听见后,才袅袅娜娜地走过去。  “你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沈砚北语气不太好。老子赶着回家和老子媳妇热炕头,有话快说!  “沈晏哥哥,你不要生婉茹的气嘛……”林婉茹娇嗔道,“婉茹知道错了。”沈晏如今气色不错,看样子这冲喜是起作用了。沈晏一时半会死不了,她就更要用好话把他先哄住。  “……”老子和你说正事,你却和老子撒娇?沈砚北沉下脸。  看他脸色难看,林婉茹还以为他还在气头上,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你真的心悦婉茹,想婉茹嫁给你,那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考上举人,阿爹一定会同意我们成亲的……”沈晏家虽然是穷了点,但只要他考上举人,那身份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沈晏真的要求娶她,也是可以考虑看看的!  沈砚北心里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如果林姑娘没有别的事要说那就请回吧。”说着转身要走。  林婉茹脸上的娇羞瞬间褪个干净,急忙拉住他:“沈晏哥哥!”  沈砚北黑着脸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袖笼下的拳头猛地握紧,林婉茹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用柔软的语气道:“沈晏哥哥,你听我说……”  “说。”沈砚北没好气地哼了声,转头去看自家媳妇。发现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这边,视线恰好和自己的相触,沈砚北挑了挑眉,男人立马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眼,耳尖泛起可疑的红。  沈砚北乐得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去年年成不好,我阿父又病重,每日都要花好多钱吃药,家里实在困难……”林婉茹说得哀戚,“沈晏哥哥你看,这租子能不能迟点再交?”  租子?啥租子?沈砚北急忙查看原主记忆。这一看,差点没被原主气死。  林婉茹一家是后来才搬来沈家村的,没田没地的就想着租几块地来种。那时候沈晏父母还在,虽然沈家不如从前富贵,但地还有不少,沈父沈母年纪大了下不了地,沈晏一个读书人根本就不理事,家里的地都是租给别人种的。林家人找上门来,谈好价钱后租了两亩水田。  刚开始林家都会按时交租金,可等沈父沈母走后,这租金就经常拖着,沈晏不催都不会给。等林婉茹出落得亭亭玉立后,林家就打发女儿去给沈晏说几句好话,让迟一点再交租。林婉茹人美嘴甜,把沈晏哄得飘飘然,这租金就忘到脑后了。  等沈晏自个把自个折腾得穷困潦倒时,沈晏才想起林家还欠着自己不少租金呢。厚着脸皮上门讨要租金,被林婉茹阿爹骂个狗血淋头,说读书人怎么满身铜臭。沈晏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没钱就要喝西北风,羞恼之下说了句,如果不给租子就要收回田地,不同意就去找村长评理!  林家始终是外来人家,沈晏却是沈家村的秀才,以后还有望考取举人,这真要找村长评理,他们家可站不住脚。林家的这才同意把拖欠的租金补上。可不是一次性付清,而是分期付款!  这租金由林婉茹交给沈晏,数目每次都不对!可是只要林婉茹一撒娇,沈晏就心软,也就不再追究了!因为林婉茹的理由十分有说服力!  村里那谁谁戴那么好看的头花,绑那么漂亮的头绳,擦那么香的香粉,我却没有……  美人红唇轻咬,眼眶含泪,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看得沈晏怜惜不已,忙不迭安慰道:不哭啊,哥哥给你买!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林婉茹立即破涕为笑,娇嗔道,就知道沈晏哥哥疼我!拿出用沈晏的钱买的头花,让沈晏给她戴上。  好花配美人,美人对着他微微笑,沈晏魂都飘起来了,哪里还会计较这几个钱,纯当给小美人买花戴了!  ……  磨叽半天原来是为了逃租?沈砚北看了眼林婉茹身上的衣裳,心里满是嘲讽。他媳妇穿着一身打补丁的粗布短打,这女人身上穿着的是几百文一尺的软罗,看样子挺新的,应该是刚做不久的春衫。还说家里没钱?傻逼才会信吧?  沈砚北越看就越无语,租了原主家的地种却不交租金的不止林家一户,可沈晏爹妈是意外去的,沈晏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土地租赁的情况。作为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考取了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沈晏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沈父沈母也从来不让他操心家里的事,只让他安心读书,以至于把他养成了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脾气。  当时噩耗传来,沈晏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天都塌下来。  柴米油盐不知道就算了,可他连自己家的家底都不知道。往日都是沈母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可他妈把家里的钱财地契都藏到哪儿了呢?  翻箱倒柜找了一通,还好找到了十几两碎银,可把爹妈的后事办了后这钱就不剩多少了。  既不清楚哪家租了自家的地,知道租了自家地的又不知道租金是多少。糊里糊涂又一向清高的沈宴没有底气又觉得找人讨要租金会丢读书人的脸,他自己又不事生产,这日子不就越过越穷!  “林姑娘,这租金不能再拖了。以往我一个人过,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就算了,如今我刚娶了媳妇,可不能饿着媳妇。”沈砚北义正词严地道,看林婉茹满脸的难以置信,想了想道,“算了,请你回去转告你家里,这租金我不要了,这地我要收回。”原主和这林婉茹黏黏糊糊的,这账根本就算不清。此时离清明还有半个多月,不如直接把地收回来整一整,播种育秧,谷雨前就可插秧。  林婉茹愣在那,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出自沈砚北之口。沈砚北不再理会她,看了眼男人,率先朝家门走去:“媳妇我饿了,咱们回家做饭吃。”  男人一直留意着沈砚北,听他这么说,连忙跟上。  林婉茹看着沈砚北笑容满面地和男人说话,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这沈晏是不是病糊涂了?居然要把地收回去?她回家要怎么说?真是气死她了!第5章 做错事要惩罚  “家主,我现在就去做饭,你等一会,很快就能吃饭了。”男人说了声,就想进厨房去。  “等等。”沈砚北忽然叫道。男人脚步微顿,回头看沈砚北。  “你过来。”  男人疑惑地走过去,沈砚北冷着一张脸问:“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事情了?”  男人沉静的黑眸微睁,整个人僵住,想了想后摇摇头,闷声道:“请家主明示。”  沈砚北一本正经地开囗:“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男人一愣,脸色涨得通红,但沈砚北十分严肃的样子,似是自己犯的错还挺严重的,男人犹豫了  一下,忍住羞意凑上去把唇往沈砚北白皙的脸颊上碰了碰。  一触即分。  沈砚北对这蜻蜓点水的吻一点也不满意,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另一边脸颊:“认真点!”  男人眸光闪动,根本就不敢看沈砚北。拳头悄然紧握,喉结滚了滚,才红着脸重重地亲了他一口。  沈砚北这才笑道:“以后还犯错的话就罚你亲这里。”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男人,然后舔了舔唇。  男人耳朵都羞红了,可还是坚持问道:“我做错哪里了,还请家主明示。”他不想做错事惹沈砚北不高兴。  沈砚北眼睛一亮,笑得十分奸诈:“又犯错……”  男人怔了怔,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沈砚北扬扬下巴,男人看了眼沈砚北那绯色浅淡的唇,脸上火烧火燎的,喉头阵阵发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做错事就要接受处罚。”沈砚北催促道。  男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朝沈砚北的唇贴去,可唇还没沾上,沈砚北手一伸,直接揽住男人的脖子狠狠吻上去。  男人睁圆了眼睛,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这样亲密过……  第一次亲密接触,沈砚北自己也激动得不行。  作为一条二十几年的单身狗如今一朝翻身把人当,他也很想把十八般武艺使出来,可惜空有气势毫无实质,童子鸡出身的他也只是会抱着人浅吻而已,即便如此男人整个人都僵硬得不行。  放开傻愣愣的男人,沈砚北舔舔唇,觉得意尤为尽。眯起眼,像只成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笑吟吟地看着男人道:“如果你想亲我的话,我不介意你多犯两次错的……”  “我……我去做饭!”男人全身都烧了起来,面红耳赤的他慌慌张张地转身进厨房。  心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胸膛,男人摸着自己的唇仍感觉到不真实。  刚才,家主的唇覆在这,那唇软得不可思议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紧紧缠住他……  家主是喜欢他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和他做这样亲密的事?而且还拒绝了村里最好看的女人……  男人边胡思乱想着边生火做饭,舀水洗米的时候看到水缸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细细打量起自己的相貌来。  五官粗犷一点也不柔美,线条太过冷硬刚毅,如果不是眉心有颗浅淡的孕痣,几乎和男人一模一样,更别说比一般汉子还要高大结实的身板。 第5章 男人眼睛微睁,家主怎么会知道他会武功的?  沈砚北看了看那伤口,有些担心:“还疼不疼?我们明早去看看大夫吧。”这古代医术落后,如果伤口处理不好是会感染的,尤其是头部这种重要的地方。  男人心头一暖:“已经不怎么疼了。”顿了顿,接着道:“半月前,我从山崖上摔下来,撞到头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大爷!这不是电视剧才有的桥段吗?沈砚北震惊地瞪大眼,这时候他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自个媳妇叫什么,忙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顾长封,我叫顾长封。”男人低着头不敢看沈砚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五大三粗且来历不明的丑双儿。第8章 媳妇热炕头  沈砚北摸摸下巴,凝眉沉思。  说是失忆吧,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倒像是选择性失忆。据说选择性失忆是把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或人或物,选择性遗忘……  看来他媳妇有伤心事,那忘记就忘记吧,和他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就好了!  半晌没听到沈砚北说话,男人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不由握紧。  夫君他……终究还是介怀的……  “顾长封,长封……媳妇你名字真好听!”  头顶响起沈砚北轻快的声音,男人猛然抬头,一下子对上沈砚北笑眯眯的眼。  “不过我还是喜欢叫你媳妇!”  心里的忐忑不安一瞬间被沈砚北的笑容席卷,男人死死地盯着他:“你不介怀?”  “介怀?”沈砚北颇无奈地道,“当然介怀啊!媳妇这么厉害会显得我这个丈夫很没用……”  “夫君……”男人心头悸动,眼眶渐渐涌起热意。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沈砚北立马拉下脸:“你会被人贩子抓着买来这,你当时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对不对?”  “你的伤好了?”  男人一愣,目光闪躲。  沈砚北气不打一处来:“伤还没好就搬这般那的?”刚才那一大桶水都是男人自己一个人提的!还有之前男人竟跑去做苦力赚钱来着!  “无……无碍的,我没有动用内力!”男人急忙解释道。看沈砚北还板着一张脸,男人犹豫了一下,最后站起身,转头亲了下沈砚北的唇。  “夫君我错了!”  “……”真是长进了!他这算是调^教有方吗?沈砚北没好气地道:“身体没养好之前你都不许再干粗重活!”  男人松了一口气,红着脸点头。  “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寝吧!”沈砚北掀开被子率先躺了进去。  男人嘴唇张了张,最后默默地上床躺下。  “媳妇,这被子薄,得挨近一点才会暖和。”沈砚北正经八百地说着,然后光明正大地挪过去挨着男人。  感受着男人身上潮湿的水汽,闻着男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沈砚北开始心猿意马。  这是他媳妇,两人如今又躺在一张床上,如果不做点什么,好像不太像样啊?  可是他今天才过来,还没和媳妇混熟,媳妇又这般害羞,真做了什么会不会太禽兽?  但天时地利人和的,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禽兽不如?  做了一会思想争斗,沈砚北最终还是顺从了内心的欲、望。  一只冰凉的手悄悄爬上男人紧实性感的胸膛。男人眼睛微睁,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媳妇你身材真好!”沈砚北眼睛铮亮铮亮的,一个翻身趴在男人身上。男人脸色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大气都不敢出。  沈砚北把耳朵贴在男人胸口,轻笑道:“媳妇你心跳得好快。”  听到这话,男人的心跳得更快了,扑通、扑通……,像是要跳出来似的!  “夫……夫君,你……你身体还虚,不可……不可行房……”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可也没有阻止沈砚北在他身上流连的手。  他长得这么丑,难为夫君还愿意和他亲近。如果他的身体能得到夫君的喜欢那是不幸中的万幸。  “无妨,我就摸一摸。”沈砚北舔舔唇,如愿以偿地摸了把随着男人呼吸缭乱而上下起伏的胸肌。  那肌肤触手温热,比想象中的还要光滑紧实……  男人呼吸一窒,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从头红到脚。  察觉手底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沈砚北抬头看了眼男人。男人凌乱的发丝散落在枕上,仰着头,眼睛紧闭着,脸色潮红。微弱的灯光洒在那张粗犷却不失英俊的脸庞上,有一种别样的魅惑,而男人那不住滚动着的喉结,更是性感得要死。  沈砚北咽了咽口水,被像迷惑了似的倾身咬住那凸起的喉结,吮吻舔吸。而手也探进男人的里衣内,抚摸那精瘦的腰身。  “嗯……”忽然男人浑身一颤,情难自禁地叫了一声。那声音低沉暗哑,男人自己吓了一大跳,慌忙挣扎起来。  “卡啦”一声响,男人和沈砚北都愣住了。  ……床板断了。  男人一张脸都快红得冒烟了,僵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这种时刻,你大爷的床板居然断了?沈砚北咬牙,内心悲愤无比。  他有钱后就立马去打一张结实耐用的大床!  动一动,床板就咯吱咯吱地响,沈砚北啥心情也没了,低头亲亲男人,无奈地道:“好了,不闹你了,睡吧。”  看得到吃不到难受的还是他,而且明天也还有事要做,先暂时这样吧,来日方长!沈砚北安慰自己,抱着男人躺下。  到底身体还没大好,今天一天又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沈砚北一闭上眼,倦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待他清浅的呼吸声响起,男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转头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睡得香甜的青年,心情激荡。  失去了记忆的他除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落入人贩子手里的那些日子,他满心茫然,甚至觉得生无可恋。  可是现在,他有了丈夫,有了家。  他的丈夫不嫌弃他,心疼他,还愿意和他同甘共苦……  “沈晏……”  伸手把沈砚北紧紧搂进怀里,男人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和安宁,就像是一只漂泊了许久的船终于找到能停泊的港湾。第9章 上门催债  翌日,沈砚北迷迷糊糊准备起床的时候,床板“咯吱”一声响,沈砚北立马就精神了。  身边的温度凉了下去,顾长封已经起床有一段时间了。  哎,媳妇太勤快也不是一件好事!他还想讨一个早安吻呢!  沈砚北叹了口气,穿好衣服后起身去洗漱。  门被推开,顾长封端着早膳进来:“起了?刚好我做了鱼汤,快来吃吧!”家里已经没有米了,他只好一大早起身去河里抓了一些鱼回来。  “鱼汤?”昨晚就吃了那么一碗稀粥和几根番薯,他早就饿了。不过……,沈砚北皱眉道:“早上河水太冷,以后不要那么早下水抓鱼。”  “好。”顾长封心中一暖,点头应下。  鱼汤原本很鲜美,但是没有特意处理过,汤里有股土腥味。饶是如此,沈砚北还是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大碗。  吃饱干活!把碗放下,沈砚北擦擦嘴道:“好了,媳妇,我们走吧。去把钱要回来!”  顾长封不明所以,看沈砚北急着要出门,连忙给他披了件外衫。  沈砚北心里早有计较,把租借田地的条子都带在身上,直接朝村人沈有财的家走去。  这沈有财是原主爷爷堂兄的儿子,为人极度吝啬,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当初看在是亲戚的份上,沈有财又哭爹喊娘再三保证会按时交租金的情况下,沈父才答应租给他三亩水田和两亩旱地。结果地到手之后,这沈有财就哭穷,拖着佃租不交。待沈父沈母一走,这沈有财干脆不把租借田地当一回事,直接宣称这是他家的地。  这是欠沈家租金不交的所有人里最难缠的一个,是以原主即便知道沈有财的所作所为也没敢和他撕破脸皮。  可沈砚北不是原主,他就喜欢拿这样的刺头来开刀。这沈公鸡摆明了是个欺善怕恶的,不给他来点猛的他都不知道厉害。  “沈宴,你好啦?”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大妈,大妈长得矮矮胖胖的,一脸和气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砚北,又把目光投到沈砚北身后人高马大的顾长封身上,那目光有些好奇。  “谢李大娘关心,我现已无碍。”沈砚北微微笑道。大妈是村里的大喇叭,爱好是凑热闹和传播八卦,哪家有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只要被她听进耳里,不出一个时辰这事就能传遍全村。  这声‘李大娘’听得李大娘一愣,不由狐疑地看着沈砚北。这沈家小子,仗着自己年纪轻轻考取了秀才功名,都不把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平时遇见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可今天态度居然那么好?  难不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娘心里嘀咕,可是据说他根本就不喜这个丑双儿,不拿人当媳妇看而是当奴婢使唤的。但眼下这夫夫两人同进同出,也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样子……  这么一想,李大娘的好奇心又发作了:“一大早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去有财叔家。”沈砚北脸色不太好看地说道。  去找沈铁公鸡做什么?李大娘忙问:“去找他做什么?借钱?”不怪李大娘会这么想,实在是原主成亲时那个穷困潦倒,连个婚酒都摆不起。  沈砚北无奈地笑笑,李大娘还以为自己猜对了,乐道:“沈晏啊,虽然你有财叔家刚卖了一头牛,得了一笔钱,但我劝你还是别去找他。”  “你有财叔他是不会借钱给你的,你不如去找沈老二,他家成武前两天猎到一头野猪,宰杀了卖,赚了不少……”  沈砚北挑眉,真是巧!这沈老二家也租了原主家的地呢!  “沈晏啊,你都成家了,也该出门找点活干吧?”李大娘试探性地问,“这钱借了还是得还的,况且你还有媳妇要养不是?”  “我不是找有财叔借钱,而是要找他讨债。”沈砚北皱眉道,“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有财叔租了我家三亩水田和两亩旱地种,可除了第一年给过租金外,这两年有财叔一分钱都没给过!”  “当初写租借条子时,李大娘你也在场看着的不是吗?”  李大娘讪讪地笑了笑,没回答沈砚北的话。沈有财这两年逢人就说那三亩水田两亩旱地是他买下的,沈家又没人上门催交租,搞得大家都以为那真是他买下的。如今沈有财的大儿子沈成武娶了老郭秀才的闺女,二儿子沈成文据说有望考上秀才,大家都不想为了和已身不相关的事得罪他。  “这么久都不交租子,有财叔怕是忘了这是我家的地吧?”沈砚北沉声道,“他若是忘了还好说,若是起了别的心思……”  “侵占他人财物可是要吃官司的!轻则责杖二十,重则下狱。”  李大娘大惊,呐呐地问:“若是他不给租子,你……你打算怎么办?”  “状子我已经写好了,他不给我就直接去县里告他!县令刘大人爱民如子,定会给我做主的!”沈砚北正色道,语毕,拉着顾长封走了。  不得了不得了!这沈有财要吃官司了!李大娘眼珠子一转,立马转身朝河边走去。  “出大事了!”李大娘朝在河边洗衣裳的妇女和双儿叫道。 第7章 沈砚北乐开了花,心里吹了声口哨,拉着他的手往家里走去。  顾长封拖着锄头,默默跟上他的脚步。他嘴笨说不过沈砚北,但如果沈砚北真的要对他做那些夫夫间的事,他一点都不排斥,甚至还很期待。  想到这里,顾长封整个人燥得不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昨晚上沈砚北对他做的事。那双手似有魔力,每摸过一个地方都有细微的电流蹿过,让他不能自己地颤栗,甚至底下那个地方都有了反应……  顾长封心慌意乱,不敢再想。第12章 自省  “沈晏!!!”  两人还没走近家门呢,一道凄厉的喊叫声远远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人影飞快地扑过来。  “沈宴我的好侄儿啊,叔找你好久了,你上哪儿去了?”说话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汉子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是有财叔啊。”沈砚北弹了弹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这不只能去挖野菜咯。”  沈有财瞧了眼沈砚北身后的背篓,里面的野菜堆得都快满出来了,于是讪讪地笑了笑。  可沈砚北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笑不出来。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县里啊。”  沈有财的笑容僵在脸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个,叔年纪大了不记事,昨儿才想起还没交租子,这不一大早的就带了银钱赶紧过来!可谁知道你不在家,叔都等你一个时辰了……”  沈砚北笑,并不说话,就这么面带微笑地看着沈有财。  “呵呵……”沈有财被他看得发毛,咽了咽口水,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这两年的租子,你看看数对不?”早上大儿子成武去找他,说沈宴要去告他侵占农田让他赶紧回家,他还不相信。毕竟都两年了也没见沈宴来催他交过租子,可大儿子说这事全村都知道了,郭氏为此还气得跑回了娘家,他顿时懵了下。  大儿子还说如果这事处理不好会影响小儿子的前途,他即时慌了起来。这可不得了!这沈宴两年来都不见有动作,他还以为他不知道这回事,原来是等着放大招!  怕沈宴已经出发去县里,急忙让大儿子去把人拦住,自己则赶回家把租金算出来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谁知道沈宴真的不在家。  难道真的去县里了?想到这个可能,他一颗心都凉了。忐忑不安地在沈宴家门口踱来又踱去,自责悔恨又恼怒。  这沈宴是不是看他们家好了就想来搞事?是不是看他们家娶了秀才家的女儿,自己娶了个丑八怪就心生妒忌?是不是看不得他们家成文也考秀才……  种种猜疑在心里一闪而过,可真看到沈宴回来后,沈有财就不敢再想了。  眼前的青年依旧还是那个白净斯文的书生,可那周身的气势迥异于平日,才几天没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他心里碜得慌。  沈砚北瞄了眼那布包,七贯并五十文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把铜钱包好递给顾长封,顾长封一愣,沈有财也是一愣。  “有财叔啊,你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沈砚北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呵呵……”沈有财心下稍安。  “但是有财叔啊……”  沈砚北又冒出一句,沈有财的心又提起来。  “当初你和我爹签的是三年约,现在已经是第四年,这地……我不租了。”沈砚北正色道。  沈有财一惊,脸色青白交加:“这地不是租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不租了?你不把地租给我,这要我们怎么活?”  早上收到风声的村民现在看到沈砚北回来,不少人都跑来看热闹。听沈有财这么一说,当即有人表示沈砚北做得不厚道。  一个嘴巴叼着根草,约摸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年笑却是嘻嘻地道:“沈秀才把地租给你,他才不要活哩!你家有田有牛,家里的地足够养活一大家子。可沈秀才刚刚成亲,有媳妇要养活,你不把地还给他,他和他媳妇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沈砚北意外地看了眼那小少年,那孩子他知道,是村里余婆收养的孙子,好像叫周煜。  原主似乎根本就没和这孩子说过话,为何这孩子会帮他说话?  下一秒,沈砚北就了然了。小少年冲顾长封咧嘴笑了笑,似是认识他媳妇。  沈砚北挑眉,他媳妇什么时候认识周煜的?  之前还觉得沈砚北不近人情的村民都回味过来,有人附和道:“是啊,沈有财,沈宴现在可是有了媳妇的人,到时候说不得还有娃娃要养,你得把地还给他啊!”  “又不是只有我一家租了他的地!凭什么只收回我的?”沈有财气得面红脖子粗,一下子交了七两多的租子,他都心疼死了,现在还要叫他把地吐出来,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当年我爹娘租出去的地如今租期都到了,这些地我全部都要收回,不仅仅是收回有财叔你的。”沈砚北朗声道,不容置疑地看着沈有财,“如今我家粒米无存,得下田种地,有财叔你做长辈的就体谅下侄儿吧。”  沈有财怒极反笑:“说得好听,林家的地你也收回?我怕那林婉茹叫你两声好哥哥你连租子都不要了!”  “是啊,沈晏!你不能重色轻义啊!”看热闹的年轻人起哄道。这沈秀才长得俊秀白净,在满是皮肤黝黑的庄稼汉子里根本就是鹤立鸡群,平时又仗着自己是秀才有几分墨水对其他人不假颜色,偏偏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对他青睐有加,整天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真是醋死了他们。  顾长封担心地看了眼沈砚北,沈砚北面不改色:“有财叔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彼时男未婚女未嫁,侄儿我年少慕艾,不免怜香惜玉,的确是对林姑娘照顾有加。”  “可如今我已成家,我得尽到丈夫的责任,让我的夫郎吃饱穿暖。”沈砚北神情严肃,“至于林姑娘,我现已是有家室之人,自当与其保持距离。也望大家莫要再拿年少的不更事说事,免得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沈砚北这通话说得坦荡又在理,围观的村人不得不认同,同时心下暗惊。这沈晏成亲之后居然变了这么多,看来这冲喜真是有效!瞧,人病不但好了,连头脑都清醒了!  沈有财咬牙,沈砚北的话都说到这里了,这地他不想还也得还。窝火地道:“好!我还给你!但这地里还有庄稼,我得收回来!”  “可,但须在清明之前还回来。”  “哼!”沈有财狠狠地瞪了沈砚北一眼,转身气呼呼地走了。他倒要看看这小崽子要怎么把林家的地收回来!  沈有财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打算散去,可沈砚北突然把人叫住了。  “相亲们请留步!”  众人疑惑地回头,沈砚北朝众人施了一礼,诚声道:“乡亲们,彼时沈晏年少不懂事,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乡亲们原谅。”  沈砚北这谦卑的姿态把众人都震了,一时间没人接话。  村长沈德忠远远走过来。刚刚有村民跑来告诉他,说沈砚北回来了,他怕两人会闹不愉快,赶紧赶了过来,待听到沈砚北那一番话顿时舒了一口气。  “村长。”沈砚北微微笑地叫了声。  “年轻人就该如此!”沈德忠打量了下沈砚北,发觉面前的青年全无以往的倨傲之色,心里暗暗点头。看来成了家就是不同啊!  “俗话说成家立业,我眼下已成家,自当不能再混沌度日。”沈砚北笑笑,“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乡亲们,还望乡亲们多多关照。”  “大家乡里乡亲,自当如此。”沈忠德大为欣慰。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他很愿意沈宴谦卑上进的。若是日后沈宴真的能出人头地,对他们沈家村只有好处。  一番话下来,村人对沈砚北的映象都改变了不少。  看着渐渐散去的村人,沈砚北勾勾唇角,对拿着银子发呆的顾长风道:“好了,媳妇!我们回家做饭吃吧!”第13章 老喜欢你了  经过沈有财那么一闹,除了林家其余拖欠原主家佃租的人纷纷上门把数给清了。  沈砚北算了算,一共有十五两并三百文钱。沈砚北略略松了一口气。十五两银子一点也不多,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太多,还得拿一部分出来做平时吃穿用度的花销。媳妇有伤在身需要好好补补,他这身体虚弱也得调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小时候已经尝过贫苦的滋味,现在他可不打算再尝一遍。如今手里有了创业的启动资金,可要如何挣钱,如何实施他还得琢磨琢磨。  “这钱我拿着不妥,你……还是收起来吧。”顾长封把沈砚北刚才给他的纸包递过去。  “有什么不妥的?”沈砚北皱眉。  “我……”顾长封欲言又止。我只是你花钱买来冲喜的,谁会把家里的钱财交给一个买来的丑双儿掌管?  “这是家用钱,你是我媳妇,不给你给谁?”沈砚北拍拍他的手,“好了,这钱你收好,平时买米买菜就从里面出。我先去把鱼和兔子处理一下,那兔子你想吃红烧的还是炖的?”  顾长封惊愕地看他:“你要做什么?”  想到原主是不会做饭,甚至秉着“君子远庖厨”的信条,连厨房都不肯靠近的,沈砚北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道:“我喜欢做饭,我爹娘在的时候,我会偷偷下厨做饭。”  沈大伯、沈大娘对不住了!借你们名头用用!  沈砚北心里道歉,可仍大言不惭地道:“这是秘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一个秀才老爷居然喜欢做饭,还偷偷下厨做饭?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一定会给其他读书人嘲笑的!  可沈砚北却如此坦荡地告诉他,甚至还要给他做饭!顾长封心神俱震,心脏砰砰直跳起来,急忙道:“我一定会谨守秘密的!”  看他那认真严肃的样子,沈砚北觉得可乐,“吧唧”一下,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虽说是我做饭,但你也要来帮忙啊!”  顾长封整张脸烧起来,忙不迭点头。  烧水剥兔皮,杀鱼切笋洗菜,两人分工合作,一顿饭很快就做好了。  夹了块红烧兔肉放进顾长封碗里,沈砚北好心情地道:“待会吃完饭先去瓦匠那订些瓦片。天气转暖雨水多,这屋顶的瓦片许久没翻新了,到时候下雨怕漏水。然后再去木匠那打些家具。除了要一张结实耐用的床,你看看还要打点别的什么不?”  正在吃鱼肚子的顾长封脸色微微一红,摇了摇头。家里的家具是旧了点,但还能用。如今他们并不富裕,能省就省。  “不要担心钱的问题,钱花了再赚就是。你刚刚进门,我不想委屈了你。”沈砚北尝了一口兔肉,顿时攒起眉头。家里除了还有一点点盐,别的什么调料也没有,就算他的手艺再好,这做出来的红烧兔肉的味道也还是一言难尽。  勉强把兔肉咽下去,沈砚北一锤定音:“就这么说好了,待明日一早再去县里看看需要添置点什么。”没有调料的日子是没法过的,他得去县城找找看有没有他在现代惯用的调料。  “……好。”顾长封应了声,感觉吃的地瓜饭甜到了心里去。  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带了银钱两人准备出门。  “周煜你在这做什么?”一出门,沈砚北就看到个拿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写划的少年垂着脑袋蹲在他家门口。  周煜抬头扫了眼沈砚北,目光落在顾长封身上,似乎有话想对他说。  顾长封有些意外,似是并没料到周煜会来找他。  周煜站起身,挠挠头:“你们要出门?”  “我们要去找木工打些家具。”沈砚北微微笑道。  周煜有些惊讶,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沈秀才你们家真是特别。别人家都是娶亲之前打好家具,你们家怎么反过来,媳妇进门了才打家具……”  哟,这话说得,这小孩对他有意见?沈砚北温和地笑笑:“成亲太仓促了些,来不及订做。”原主家什么情况这小孩身为同村人不可能不知道,现在说这话,难不成是在为他媳妇抱不平?  做饭那会,他问他媳妇是不是认识周煜,媳妇和他说不认识,只是前两日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同样在砍柴的周熠,周煜失足跌落山崖,他拽了周煜一把。  沈砚北挑眉,这是要来报答救命之恩的?可看样子不太像啊。  犹豫了一下,周煜才说道:“那个沈秀才,我能和你家夫郎说两句话吗?”  沈砚北看了眼顾长封,顾长封不赞同地皱眉:“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有什么是我夫君不能听的。”  这话听得沈砚北浑身舒爽。  周煜直直盯着他,眼带希冀:“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沈砚北一愣,而顾长封则是有些懵。  “可以吗?”周煜语气里多了几分恳求,“你不用教我多高深的东西,教我些拳脚功夫能上山打猎就行了。”  沈砚北拧眉,眼前的少年又黑又瘦,可贫苦没有压弯他的脊梁,少年一双清澈的眼里满是韧劲。 第9章 县城的医馆还没现代的一个小诊所大,倒是充满了草药的香气,仅是放置草药的柜子就占了两面墙。  发须皆白的老头坐在案后给一个脸色发白的大娘诊脉,她旁边穿着靛蓝锦缎的中年男人焦急地问:“李大夫,我娘这是怎么了?”  李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胃寒导致胃腹冷痛,需好好调理一番。”  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气:“那请您老给开个方子吧!”  李大夫看了一眼中年男人:“胃寒要注意饮食,不可吃生冷之物。我给你开些白胡椒,炖肉熬汤时加些进去即可。”  沈砚北一听,眼里闪过异色,急忙抬头看李大夫,李大夫低头写了方子,让徒弟给人抓药。  沈砚北走到柜台边,看到李大夫的徒弟拉出一个抽屉,用小枰给称了些白色偏黄的比绿豆略小的滚圆颗粒,然后用纸包好。  “每次熬汤,放五六颗即可。”李大夫的徒弟交代道,“诚惠二百文钱。”  中年男人一愣,掂了掂那轻飘飘的纸包:“这药这么贵?”  李大夫的徒弟笑着解释道:“这白胡椒可是胡国那边传过来的名贵香料,也是名贵中药,我朝种植不多,物以稀为贵。”  中年男人无法,只能肉疼地给了钱。  下一个轮到顾长封看病,沈砚北直接和李大夫说了他的情况。可惜这时候的医疗水平有限,根本就没办法医治这种失忆症,只给开了些祛瘀活血治内伤的药。  好吧,也就只能这样了。沈砚北叹了口气,干脆也让李大夫给自己把了个脉。  “大夫,我肠胃好像也不是太好,是否也要开些白胡椒什么的吃吃?”  李大夫眉头轻皱:“药岂可乱吃?你身子骨虚弱,得调理一番,可你尚年轻,需多走动锻炼,身子方可康健。我给你开些暖胃健脾的药吧。”  沈砚北有些失望,他是想弄些白胡椒回去炖骨头汤的好么!  李大夫给他开的竟是一种颜色土黄,与谷粒模样相似,但比谷粒略扁长,味道独特的中药。据说这种药有驱风散寒、暖胃健脾、利水逐水,散结水肿等功效。这药名字叫孜然,从关外传进来的。  居然是孜然!沈砚北死死地盯着那药,心里乐开了花。  李大夫的徒弟交代沈砚北如何煎水服用,然后笑眯眯地道:“诚惠五十文。”  比白胡椒便宜!  沈砚北爽快地掏钱,看李大夫在给人看病没留意他,便问道:“有没有和白胡椒孜然类似有浓重香味的其他药材?比如八角?小茴香?花椒?香叶?”  沈砚北目光灼灼,能在药铺找到白胡椒孜然这两种调料品,说不定也能让他找到其他调料品,毕竟八角茴香这些可都是中药呢!  李大夫的徒弟奇怪地看他:“有啊,你问这做什么?”  还真的有!沈砚北喜上眉梢:“都给我抓点。”  李大夫的徒弟扛不过沈砚北热辣的目光,只好按照他的意思把每种药都包了一包。  所有药一共花了二两银子,沈砚北豪不心疼地给钱,李大夫的徒弟不明所以,尽责地叮嘱  道:“这些药虽然健胃脾,但阴虚火旺者绝对不能吃。而且这些药效相近,不宜一起多吃!”  “谢谢小大夫,我记下了!”沈砚北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拉着顾长封喜滋滋地离开了医馆。  大小茴香、孜然、花椒、香叶桂皮……就差辣椒了!  “去吃碗馄饨吧!”沈砚北好心情地道。逛了一早上,出门前吃的那些汤水早就消化完了。  “好。”顾长封应道。他都饿了,沈砚北肯定也饿了。  “老板,馄饨来两碗!”沈砚北一屁股坐在馄饨摊子的长椅上。刚才远远地就闻到这馄饨的香味,可把他馋坏了。  “好咧!”买馄饨的大叔应了声,很快就给端了两碗大馄饨上桌。  这饱满的馄饨挤挤攘攘地浮着,上面撒了些葱花,滴了滴香油,香喷喷的看得人食欲大开。  夹一个咬一口,味道不错,皮薄肉厚,分量挺足,要是有一小碟子辣椒酱沾着吃就更好了!沈砚北心里感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小摊上用柴火煮出来的馄饨了,不像现代许多面食都加了鸡精味精吃起来都是味精的味道,这馄饨馅就是原汁原味的猪肉馅,很鲜美。  “好吃吗?”沈砚北看顾长封闷头吃馄饨,从自己的碗里捞了两个馄饨到他的碗里。  顾长封脸色微红地点点头。  “喜欢吃,我以后也给你做。”沈砚北微微笑着伸手把他嘴角边沾到的汤汁擦掉。虽然他现在的钱不多,但还是养得起媳妇的!尤其是刚买了那么多调料,还买了肉,等回到家他就露一手!  顾长封脸色更红了,扫了一圈发现没人留意他,才松了一口气。  给了馄饨钱,沈砚北想找到个点心铺子买些点心给顾长封路上吃。可找了一圈,没发现买点心的。  油酥类的点心费油可以理解,怎么连个蒸糕都没有?沈砚北心里奇怪,见有包子铺就去买了几个包子。  一路逛下去,沈砚北看到了布店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他媳妇身上穿着的都是他的旧衣服,短了一截,得买几件合身的衣裳。可惜小地方,这布店只卖布没有成衣卖。  沈砚北有些无奈,这年头的衣服都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是会缝两颗扣子,可不会缝衣服啊!只能买些布回去请村里的大婶来做了。  “公子,您要买些什么布料?”布店伙计看沈砚北斯斯文文的,身上虽然穿的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料子,但身后跟着个高大的仆人,想来也是小有家底,于是上前殷勤地招呼道。  “我想给我媳妇买些布做衣裳。”沈砚北回道。  伙计立马把一匹染得十分漂亮的桃红色绸子拿过来:“这是刚到的货,十分受年轻女子的喜爱,您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沈砚北摇摇头:“找些素净的,我媳妇不是女子。”这花里花俏的布只适合女人做衣裳。  伙计明白过来,去换了一匹颜色素雅的布过来,但布上还是有花纹。“您看看这一匹怎样?许多双儿都喜欢这样色的布。无论是做衣裳还是做裙子都不错!”  沈砚北微微皱眉,村里的那些双儿穿着就是和裙子差不多的花衣裳,可真拿这些花布给顾长封做衣裳穿……  沈砚北想象了下顾长封穿花裙子的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媳妇是猛男,可不是娘炮!虽说他媳妇是个能生孩子的双儿,可他到目前为止都是把顾长封当做男人看的!  “不用了,找些适合年轻男子的纯色细棉布给我。”  绸子略贵而且没有细棉布吸汗透气,在家里是需要下地干活的,买细棉布就足够了。  伙计只好给沈砚北拿了些纯色的细棉布,沈砚北拿着布匹到顾长封身上比划了下,道:“天青色和宝蓝色都挺适合你的,那这两匹都要了吧!”  “不用买那么好的,买一匹粗麻布做两件就行了!”顾长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皮粗肉厚的不怕磨,而且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已经花了不少钱。  一旁的伙计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长封。  这……这是这位公子的媳妇?  再仔细一看,这才注意到顾长封眉间那不甚明显的孕痣。  一个人高马大面相粗狂且孕痣黯淡的双儿……  沈砚北当然不同意,又挑了匹鸭蛋青的细棉布和两匹浅蓝色的细麻布,冷厉地扫了眼伙计,道:“这几匹都给我包起来。”细麻布柔软舒适、透气清爽、耐洗,也是不错的选择。  “好、好咧!”伙计急忙收回目光,讪笑着给沈砚北打包。  三匹细棉布,两匹细麻布又花了三两银子。这钱不经花呀!沈砚北心里盘算着要弄个什么营生,可该买的东西还是豪不吝啬地买了。  他刚成亲,家里好多东西都要添置,不能委屈了他媳妇!  等沈砚北两人到城门口和沈大伯汇合的时候,沈大伯看着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眉头皱起:“买了这么多东西,可花了不少钱吧?”  知道沈大伯是怕他乱花钱,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花了些钱,可都是等用的东西,少不得。”粮食布匹调料品生活用品家禽种子……,在他看来每一样都是生活中不能缺少的!  沈大伯没再说什么,帮两人把东西搬上车。第16章 自取其辱  回去的路上,沈大伯不似来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而是锁着眉沉默地挥着鞭子赶车,沈砚北便问:“大伯为何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大伯叹了一口气:“你来福哥干活的酒楼经营不善没啥盈利,而东家家里老父又病重,东家已决定把店面盘出去回家侍疾。你来福哥这大厨没得做了……”  这年头找份活干不难,难的是找一份合自己心意的活。他家来福就只对做菜有兴趣,再找一份酒楼大厨的活怕是不太容易,尤其县里头的饭馆酒楼也就那么几家,但没见有哪家要招人的。  沈砚北挑挑眉:“怎么这么突然?”  “这饭馆就算不盘出去,关门也是迟早的事。”沈大伯看沈砚北目光微带疑惑,便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原来这酒楼的东家为人吝啬,当初开酒楼的时候怕花钱也没舍得下本装修,店小二也没多招两个,厨房帮工就只有一个大娘和沈来福及其徒弟三人。这样的老板自然也不可能在购买食材上花太多钱,更是压低了价钱让沈大伯每日送菜过来。且这东家平日对待伙计十分刻薄,动辄打骂要不就扣人工钱,店里的伙计怨气都挺大的。  人心不齐又不舍得下本经营,这样的酒楼自然开不长久。  “我日日给他送新鲜蔬菜过去,他还挑三拣四的,嫌弃我家的菜不好想要再压低价钱!”因为青菜是自家种的不值几个钱,且儿子又在厨房掌厨,沈大伯这才日日送菜过来。村里人都羡慕他儿子找了份好活,连带帮衬家里,可实际上菜送了不少,钱没赚几个,儿子这活还没了!沈大伯心中不能不郁闷。  “都说和气生财,这东家委实不该。”沈砚北附和了句,状似随口闲聊地问道:“这般仓促,这酒楼就是盘出去,要接盘的人估计也给不了高价钱吧?”  “那是自然,前儿有人不就来问过,可价格不合适没谈妥……”  待回到村里,沈砚北谢别沈大伯,和顾长封准备把今日的战利品都搬回家。  村里人看两人买了不少东西,都用诧异又好奇的眼神盯着两人。沈砚北讨回租子和收回田地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如今看沈砚北和自家夫郎携手同归。当真和他前头说的一样,要和媳妇好好过日子,村人无不唏嘘。  “沈晏啊,你这又是扯布又是买肉的,这有媳妇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啊!”八卦能手李大娘笑着打趣道。  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媳妇刚过门,之前太过仓促没来得及准备,现在手里稍微宽裕了些,所以……”  一个平时与沈晏不太对付的青年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不愧是秀才老爷的命,家里媳妇热炕头,外有红颜知己解闷。”  这话说得好像沈砚北在外头沾花惹草似的,但没人当真。先不说这青年一副酸溜溜的嘴脸,再有那日沈砚北明明白白当着众人的面把自己摘清了,眼下又与顾长封同进同出的。村里人都只当做这青年是在嫉妒沈砚北。  谁都知道青年喜欢林婉茹,可林婉茹看不上他,只对沈晏青眼有加。  沈砚北根本就没理会这人。他对他媳妇怎样,没必要和这人解释,他媳妇知道就好。  “沈晏哥哥!”  一道欢喜的女声忽然远远传了过来,沈砚北太阳穴一跳,只当没听见,抱着东西往家走去。  见沈砚北不理人,那声音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林婉茹迈着小碎步朝沈砚北走来:“沈晏哥哥!”女子今日着了一袭水绿色束胸长裙,衬得人皮肤白嫩又水灵,那腰肢不堪一握,看得村里的年轻小伙眼睛都直了。  顾长封看着这比往日还要美上两分的女子,眸色微沉。  刚才看热闹的村人看到林婉茹出现,都忙把目光挪过来。尤其是之前出言讽刺沈砚北的青年,那神情就像看到仙女下凡似的魂都没了。  沈砚北耐住性子,淡淡地道了句:“林姑娘。”  林婉茹也不恼,眉眼含笑地瞅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两人手上显眼的布匹和小鸡崽小鸭子时,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沈晏哥哥你买了这么多布啊?”  沈砚北没搭话,这女人到底来做什么?上次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吧?  沈砚北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林婉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恼。这书呆子是没有听明白她的话?还是真的要和她划清界限?  林婉茹拿不准沈砚北的心思,只能退而求其次。  “这小鸡小鸭好可爱!沈晏哥哥你送我两只玩吧!”  心里嗤笑一声,沈砚北面上却是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啊!” 第11章 “只是一些不值钱的零嘴儿,给小孩解解馋。”沈砚北微微笑道,端起粗瓷杯喝了一口茶。茶水一股苦涩味,但沈砚北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  沈德忠向媳妇使了个眼色,沈刘氏谢过接下便退了出去。  “过来就过来,下次别破费。”秀才老爷主动和自己交好,沈德忠还是很高兴的。  沈砚北笑笑,把茶杯放下,开门见山地道:“我家的地今年都收回来了,我打算种些水稻。可家里没有稻种,我也不会育秧,我想找村里人买些,但不知道哪家有多的……”干农活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原主一窍不通,他不好大喇喇地去种田。  “这是小事,我去给你问问。”沈德忠一口应下。  “那多谢忠叔了!”沈砚北感激地道。原主那瞧不起人的性子,差点没把全村人都得罪了,贸贸然去找村里人,他怕拿不到好的秧苗。农家人一年的希望都在这些秧苗身上,他可不想自己辛苦地付出却没有回报。  沈德忠笑得满脸和气:“这有啥好谢的,大家都是沈家村的,你叫得我一声忠叔,我可不得给你办妥了。”无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村长,沈德忠都很希望沈砚北过得好。  想到沈砚北家的情况,沈德忠有些担心:“你家里的地都收回来了,可你家就你们俩,这地怎么种得过来?”  “这是我想劳烦忠叔的另一件事。”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没法下地干活,我也不想我家夫郎太过操劳,忠叔您看看能不能帮我雇佣几个人?”  “雇人没问题,这工钱怎么算?”这两年他们这几条村落户了不少北边逃荒而来人家,这些人家没有钱置地,一般都是租地来种,没地种的就给别人打工。农忙时节家里人手不够的,都会找那些庄稼把式来帮忙种地。  沈砚北问了下行情,然后道:“劳忠叔给我找两三个老实勤快的,工钱一样另外包一顿饭,管饱!”这世道雇人种地向来都不管饭,被雇佣的人会带干粮来吃,但原主之前的名声不太好,所幸他也不缺这几两米,干脆大方些,让对方念着他的好,下回种地收稻还来。大家维持一个长期合作的关系!  “那行!”给秀才老爷干活可是长脸的事,况且还管饭。  “还有一事请教忠叔。我想让我家夫郎入籍落户,不知这入籍一事有何章程?”原主把他媳妇买回来当奴仆使唤,根本就没有给他媳妇入籍。他想要把酒楼挂在媳妇名下,首先就得解决媳妇的奴籍问题。  他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年头的户籍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身为奴籍之人想要脱籍成为良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德忠有些吃惊:“你要把他的奴籍消掉?”  “他是我夫郎,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怎么能一直是奴籍之身?”  沈砚北说得认真,沈德忠却是不以为然:“左右他都是你的人,若是日后怀上了,等孩子生下来再上你家户籍便可,实在没必要浪费银钱去更改户籍。”  沈砚北明白他的想法。  他媳妇因为长相不符合大众审美,而象征着生育能力强弱的孕痣又较其他双儿黯淡,如果他媳妇不能生,为了子嗣他势必会另娶他人。到时候新人进门,他媳妇一个买来的奴仆,身为主人的他爱怎么打发都行。所以村长并不赞同他给他媳妇脱离奴籍。  可他一个弯的,原本就没想着自己会有后,村长的担心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忠叔,您尽管告诉我如何做。”  沈德忠只好道:“户籍每三年登记造册一次,各个村村长需将本村新增人口登记好报给里长,里长统计汇报县里,县再上报州,各州报于户部。户部核算人口,同时核对各州缴纳的赋税……”  “脱离奴籍之人需得将之前所欠赋税给补上,还得找户人家入籍。”  沈砚北了然,他媳妇的临时户口没有了,要落户口得找到接收的单位。  钱不是问题,户口落在哪里更不是问题!  “我会替他把赋税补上,至于找入籍的人家,直接落在我家即可。”他的媳妇自然得和他呆在一个户口本上!  看沈砚北这么爽快,沈德忠有些无奈:“虽然你是秀才,可你家夫郎来路不明,怕得花些银子疏通疏通……”  沈砚北眉头也不皱一下,直接道:“这是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那行吧,我替你跑一趟!”  “有劳忠叔了!”沈砚北感激地道。  “没事,反正都得跑一趟。”沈德忠喝了一口茶,看着面前嘴角含笑谦卑有礼的青年,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沈晏啊,你考取这秀才功名也有好几年了,可想过继续深造啊?”  “您是指?”  “后年正是科举之年,这秋闱你是否要参加?”沈德忠试探性地问,心里满是期待。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秀才,但别的村可是有举人老爷的!就那个李家村,仗着他们村出了个举人,村人鼻孔朝天看,行事老霸道了!要是他们村也出一个举人老爷,可不得把脸面给找回来!  沈砚北微怔,他压根没想过这事。便垂眸道:“父母不在,心不静,我……”原主父母突然离世,原主被生活琐事整得心力憔悴,哪有心思看书?  但秋闱这事……,想到这朝代的阶层划分和有功名在身之人的待遇,沈砚北觉得这事可以想想。  沈德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些都过去了,如今你又成了家,家里有夫郎打理,你不妨想想。”说完,正色道:“要是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忠叔给你想法子解决!”  “那就多谢忠叔了,日后少不得麻烦您!”沈砚北真心实意地道谢。村长真是个不错的长辈,当初原主病得不行的时候,是他开口让村人多加包涵关照原主的,也是他提议让原主娶个夫郎来冲喜的。  这么算,村长还是他和媳妇的媒人来着?  从村长家出来,沈砚北心里轻松不少。  解决秧苗和人手的问题,其他事也要开始准备着手了。  家里好些年不种地,得把那些农具翻出来修理一下,收回来的地他还没看过,得去看看,把地整理出来。除了种水稻,还有六亩旱地,他打算种些别的东西,例如玉米啊或者番薯花生这些不用花太多心思打理的……  另外家里也得重新收拾一遍好腾出地方摆放新家具。如果他要参加科举,还要把书房重新布局一下好方便他看书写字……  要干的事还有很多!  沈砚北迈着轻松的步伐往家里走去,路上遇到村里和沈父沈母交好的人都微微笑着点头示意。没办法,他家里没有正经的长辈,日后少不得要请村人照顾一二。  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到个嘴里叼着根草的半大小子蹲在他家篱笆外。  周煜?第19章 收徒  看到沈砚北回来,周煜急忙把嘴里的草吐掉,站起身:“沈秀才。”  沈砚北点点头:“等很久了?怎么不进去坐?”  “没等很久,就是刚路过……”周煜挠挠头,有些紧张。“那个,我前两天说的事,您夫郎……”  “他在里头,你进去和他说吧。”沈砚北打开篱笆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顾长封没在屋里,而是在屋后的院子里晒被褥。看到沈砚北回来,急忙把被褥晾晒在绳子上:“回来了?事情办妥了?”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周煜,眼里倒是没有太多惊讶。  “嗯。与村长都说好了。”沈砚北走过去,和他一起晾晒。这天日头好,正好把冬天的衣物洗了晒干收起来。但是……  “这被褥太旧了,我们不是刚买了布吗?请人做衣裳的时候一起做两床新的被子好了。”  顾长封没反对,他身体强健还有内力护体不怕冷,但他夫君身子弱,这被子盖久了不暖和,是要做些新被褥给夫君盖,他可以盖旧的。  “考虑好了吗?”沈砚北低声问。  顾长封瞥了眼站在屋檐下踌躇不安的少年,点了点头。那日沈砚北和他谈过后,他好好想过了。  收不收徒弟这事他无所谓,但沈砚北说他没有娘家人,若是收了徒弟,就算是有了娘家人。日后沈砚北如果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起码有个可以给他讨公道的人。  夫君怎么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呢?但如果夫君希望他这样的话,他就收下这个徒弟好了。  这孩子无父无母,收养他的余婆年纪也大了,要是余婆不在了,这孩子就得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救过他一命,干脆好人做到底,与他结一段师徒情谊,到时候真有什么事也能给他个支持。  少年未来的路就在夫夫两人眉眼交流间定下来,可周煜还不知道两人的决定,拘束地站在那,满心忐忑。  把最后一件衣物晒完,沈砚北两人才朝周煜走去。  迎着两人打量的目光,周煜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你真的要拜他为师?”沈砚北板着脸,神情严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需得尊师重道,谨听教诲,不得忤逆师父……”  “周煜必定虚心接受师父教诲!”周煜急忙应道。  沈砚北点头,抬眼看顾长封,顾长封这才开口:“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得恃强凌弱、不得私自殴斗惹是生非……,这些你都能做到?”  闻言,周煜满眼狂喜,“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周煜今日拜在师父门下,定会虚心听教,绝不违抗半句师命!”  “行了,起来吧!”看周煜额头都磕红了,顾长封急忙拉他起来。  “谢谢师父!”周煜站起身,激动得手都有些抖。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同时也想好了,要是真被拒绝,他就天天来沈砚北家蹲点,想着顾长封看到他的毅力,会金石为开答应收他为徒……,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顾长封就答应他了!  想到那些手艺人收徒的苛刻条件,周煜不由有些不安。别人拜师都会带拜师礼来孝敬师父,可他什么也没有,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不够诚心啊?  “师……师父,我出门太过匆忙了,没带上礼物,我下回一定补上!”  顾长封眉峰微蹙:“我收你为徒,是看在你一片赤诚之心,并不是为了要收你的礼。”  周煜脸色涨得通红,羞愧地道:“是!徒儿知错!”  “虽然长封收了你为徒,但我不想除了你我之外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会武功的事!”大家都是普通百姓,突然出现一个会武功的高手,可想而知这会带来多少麻烦!他绝不允许顾长封被人用看猴子的眼光看待,更不希望顾长封因此遇险!  青年微冷的嗓音在耳侧响起,顾长封和周煜都是一怔。  顾长封看着对方那双暗含警告的双眸,只觉得心底有些发烫。  这是沈砚北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叫自己的名字……  “我不会对外暴露我和师父的师徒关系的!”意识到沈砚北这话的深意,周煜连忙保证道。  沈砚北面色稍缓:“长封要教导你武艺,你少不得往我们家这跑,我会对外宣称你是我收的书童。”他是秀才老爷,收一个半大小子做书童再正常不过了。  “是!”周煜喜出望外。能做秀才老爷的书童那可是极其体面的事,许多人都艳羡不来!有了这层明面上的关系,他行事就方便多了!  收徒一事就此了结,顾长封拿出为人师的架势来教导新收的小徒弟。  “习武不能一蹴而就,尤其你现在年龄不小了才开始练武,需得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我不怕吃苦!”  “那先从基本功开始,练习扎马步。”顾长封给周煜示范了下,“两腿平行开立,与肩同宽。含胸拔背往下蹲,小腿竖直,大腿与地面平行……”  周煜深呼吸一口气,按照顾长封说的,稳稳当当地半蹲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煜额头上渐渐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可他牙关紧咬着,愣是不吭一声地撑着。  沈砚北远远瞧了眼,摇摇头。小少年性格坚韧,的确能吃苦,可惜身体素质跟不上。  这孩子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既然是自家媳妇的徒弟,那他就大方一点好了!  心里有了计较,沈砚北转身往厨房走去。  有了调料万事足的沈大厨瞧了眼厨房还有的食材,袖子一挽,从水桶里抓起一条鱼往砧板一放,“啪”地一刀拍下去,把鱼拍晕了。  中午做的菜还有,可周煜也在这吃饭的话,得多弄两个菜。  嗯,做得丰盛点,就算是给他媳妇庆祝收徒了!沈砚北想着手脚利落地把鱼给收拾了。因为养了小鸡崽和小鸭子,沈砚北特地把鱼内脏留下来,准备待会去喂。  早上买了一坛子酸菜回来,要是有辣椒就好了,能做个酸菜鱼!要不做个剁椒鱼头或是水煮鱼都好!  可是没有辣椒……  沈砚北遗憾地把处理好的鱼放进盐水里泡,准备做个红烧鱼,转身抓了两个土豆去皮,打算做个酸溜土豆丝。  等饭菜做好,也到饭点了。 第13章 “你要买鱼苗?”沈大伯的大儿媳沈刘氏柳眉蹙起,直话直说道,“我娘家就有,但这鱼苗是普通的家鱼,颜色晦暗不比锦鲤鲜艳,并不适合观赏。”不怪她这么想,读书人最喜欢玩弄风月,除了读书写字,还会种花养鱼遛鸟来陶冶性情。  沈砚北笑笑:“嫂子您误会了。我要买的就是家鱼鱼苗。”锦鲤红红火火的是好看,可他现在要做的是赚钱的事,才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赏鱼。  沈刘氏心里好奇,可她和沈砚北不熟,只是听说过沈家村秀才的大名,是以也没好意思问他要买家鱼鱼苗做什么。  “那你要多少?”  沈砚北问了价钱,说了个数。沈刘氏更好奇了,要这么多鱼苗,这是要养鱼?可沈家没有鱼塘呀!  “你啥时候要,我让人给我大哥捎话,到时候送过来。”  “五日后送来即可。劳烦嫂子了。”村长给他订了秧苗,也帮他找到了种地的人,水田理过后要放水泡两日,五日后刚好。  “甭客气。”沈刘氏腼腆地笑笑。心想这沈秀才也没有传言的那般高傲无礼。  沈砚北正想告辞,谁料还没走,一个圆脸的胖子就出现在篱笆外。  胖子看着一团和气,眉眼间和沈大伯有些相似。  沈砚北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微微笑道:“来福哥。”真是巧了,他正想找这人来着!  胖子愣了愣,迟疑地打量了沈砚北一眼:“沈秀才?”他回到村里的这两日,听人说得最多的就是秀才沈晏,他心里还怀疑村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没想到怎么快就当面验证了。  面前的青年,嘴角带笑,目光平和,和记忆里那个神色倨傲,目空一切的秀才老爷差远了!  真的是转性了?  沈砚北点点头:“来福哥你怎么回来了?”  沈来福苦笑了两声:“眼下正好春耕,我没事做就回来帮帮忙。”说完看着沈砚北,“你咋上我家来了?是来找爹?”  沈砚北摇摇头:“我找嫂子买些鱼苗。”  沈来福觉得奇怪,正想问买鱼苗干啥,却听沈砚北道:“小弟有事相询,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来福满心疑惑,他就是个只会做饭的厨子,这沈秀才找他问什么?可等沈砚北和他谈正事的时候,差点乐得找不着北。  “你是说你想盘下酒楼,还请我做大厨?”沈来福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目光热切地盯着沈砚北。  “没错。”沈砚北眼神认真,“那酒楼我看过了,位置还不错,若是好好经营未必不能翻本。”  沈来福虽兴奋,但头脑还是很冷静:“沈晏,你可知要盘下这样一间酒楼得花多少银子?”小县城消费不高,可这酒楼在街上繁华地段,前头是店面,后头是可住人的宅子,没有二三百两是拿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沈来福目光里带上了些怀疑:“你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他不常住村里,可沈家村的事还是了解的。他爹每日送菜去酒楼,会时不时和他说说村里的事。沈秀才病重了,买了个丑双儿来冲喜,可却穷困得连婚酒都没摆这些事他都知道。  面对沈来福的质疑,沈砚北没有解释太多,而是道:“未免节外生枝,来福哥若得空闲,可否和我走一趟,找你老东家当面细谈?”  沈砚北这架势看着不像是玩闹,沈来福惊疑不定。  想了想,沈来福圆脸皱成一团,叹气道:“就算你真有银子把酒楼盘下来,可你一个读书人哪里懂得经营?与其血本亏空,不如把银子攒着和你家夫郎好好过日子!”  沈父沈母都是很慈和的人,沈来福见着还得叫上一声叔婶。沈家如今就剩下沈晏一个读书人,这些银子说不得就是沈晏最后的身家。这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可要是对方因此败了这笔钱,沈来福心里不安。  对方眼带关切,想来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沈砚北心里暗暗点头,面上带笑道:“谢来福哥,这酒楼如何经营我与夫郎已经商量好,再有来福哥你来帮忙,这经营一道还是可以想想的。就算日后经营不善,家里还有田地,总不会连饭也吃不上。”  沈来福又劝了劝,可沈砚北执意要把酒楼盘下来,只能道:“行吧,你若真有意,我眼下就陪你去一趟。”  “可。待我回家换身衣服就去!”  “得,我在村口等你。”  沈砚北快步走回家,取了银票便拉着顾长封一块出门。  “媳妇,我们去县里把那酒楼买下来!”  顾长封没料到他动作那么快:“真要买?”  “买!给你个东家当当!”沈砚北勾勾他的手笑,“种地辛苦远没有做生意来钱快,要想过好日子不能指望这两亩地。”  顾长封抿抿唇,没接话。  现在就很好,就算一辈子都种地也没关系,可如果沈砚北向往的是另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也没什么不好。  他会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在村口等候的沈来福坐在自家牛车上,远远地瞧见沈砚北,对他招了招手。  看到沈砚北身边跟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时,心里还好奇这男人看着如此面生,是哪家来亲戚了?待沈砚北走近,他才猛地想起这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砚北刚娶的夫郎!  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的顾长封,沈来福咽了咽口水,勉强扯出一抹笑:“沈晏啊,这就是你……”想说买来的双儿,可看沈砚北把人带过来,显然这双儿在沈砚北心里是有份量的,于是急忙改口道:“这就是你家夫郎,真……”  说到这里沈来福又顿了下。对方长了一张阳刚冷硬的汉子脸,实在和美、温婉沾不上边,他只好憋出一句话——“真壮实!”  沈砚北:“……”  去你大爷的,怎么夸人的?虽说他爱死了媳妇这身肌肉,可他媳妇听了估计不会高兴!  果然,顾长封眸光闪了闪。沈砚北连忙握住他的手,对他笑笑。  顾长封这才低头微微颔首示意。  “呵呵……”这双儿看着真有气势。沈来福擦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招呼沈砚北两人上车。  沈砚北压低声音对顾长封道:“是我不好,刚才忘了和来福哥说带你一起去。”自己媳妇这么性感,奈何别人不会欣赏!  明白沈砚北的意思,顾长封声音沉闷地道:“我没放心上。”别人如何看他与他何干?他只是……  沈砚北把他的脸转过来,飞快地亲了一口,而后指着自己的脸笑道:“来,爷也给你亲一个!”  顾长封脸颊发烫,握了握拳头:“……有人看着。”  前头赶车的沈来福听到后面的声响,明明微凉的清晨却满头大汗。  ……  牛车摇摇晃晃了半个时辰才到县里。沈来福把牛车放好就带着沈砚北去酒楼后头的院子找东家。  院子里头东家娘子正在站窗前埋怨。  “当家的,我们再不走,公公就等不及了!到时候便宜都给二房占了你可别后悔!”  “催催催!你当我不想走?当初老子买下这里可是花了足足二百五十两,这些趁火打劫的滚犊子才给那么两百两,亏死老子了!”东家骂骂咧咧地回道。  “你别因小失大!现下回去好好侍候你老父亲,说不得到时候分家会多分你几百两!”  “我……”  沈来福上前敲门:“老东家开开门!”  片刻,一个衣着富贵,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打开门,目光掠过沈来福,落在一派斯文的沈砚北身上。八字胡一撇:“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沈砚北拱手道:“在下沈家村沈晏,听来福哥说此处要盘卖,特来找东家谈谈。”  东家大喜:“原来是沈公子,失礼失礼!快请进!”  侧身迎沈砚北进门,注意到他身后的顾长封,东家心想这沈公子出入还带仆人,看来家境还挺殷实!心中暗暗高兴,可等沈砚北和他介绍顾长封的时候,东家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是我家夫郎,是他想要盘下贵店,不知道贵店出售价格是多少?”来的路上他已经向沈来福打听清楚店里的情况,也问过市价,心里有个大概的数目。  东家看着坐在那体格健硕面容沉静的顾长封,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体格清瘦模样俊秀的沈砚北,嘴巴张了张,一时无言。  沈来福道:“老东家,这是我们村的秀才老爷,您看给个合适的价钱?”  “秀才老爷?”东家重新打量了遍沈砚北,捻捻八字胡,道,“即是老伙计介绍来的,看在老伙计的份上,二百八十两转让给你!”  沈砚北挑眉,沈来福则皱眉。  看沈砚北不出声,东家有些不高兴:“我这酒楼地段好,客人多,酒楼后还有院子厢房,要不是急着出手,没有三百两银子我可不卖。”  “二百二十两。”一直没说话的顾长封黑眸直视东家,声音沉稳,“就这个数,行就去办理过户手续,不行我们告辞。”  东家被他看得一愣。  沈砚北诧异地低头看顾长封,顾长封面色如常,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神比往日凌厉迫人许多。  “如何?”  声音重重落到耳里,东家猛地回过神来。八字胡抖了抖,东家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肉疼地道:“行!二百二十两就二百二十两!”  沈砚北当即拿出两百五十两的银票。东家心更痛了,可时间紧迫,他只能忍着心痛带上地契和沈砚北三人跑了趟衙门,把手续给办了。  “媳妇,你太厉害了!这酒楼我原本打算用二百五十两盘下来的!”回家的路上,沈砚北把人夸了又夸。  顾长封脸色微红:“我只是听到他们的交谈,那东家说之前盘下酒楼用了二百五十两,可这两日有意接收酒楼的人只给了二百两……”  “没想到媳妇你砍价厉害,武功更厉害!这么远都能听清楚对方说什么!”沈砚北抓着他的手,笑眯眯地道。  顾长封抿了抿唇,轻轻地“嗯”了声。  沈砚北心情更好了,握着人的手亲了一口:“等忙完春耕,我们就把酒楼重新装修,嗯,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同福酒楼!”  “你觉得怎样?”  “……好。”顾长封面红耳赤。可比脸更燥热的是心。  原本以为沈砚北说把酒楼挂在他名下的意思是让他当明面上的东家,可沈砚北却是直接在酒楼的过户文书上落了他的名字,还让他按了手印!  按理说身为奴籍的他是不能拥有私产的,但过户文书落了县衙的公章,是明确有效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沈砚北给他脱籍了!第22章 好日子  三月初八,是个宜修造动土的好日子。一大早,泥瓦匠就赶着炉子驮着瓦片带着工具过来给沈砚北修葺屋顶。  其实沈砚北想请人把墙也刷一刷,但这几日他做的已经够显眼的了,家里余钱也不多,刷墙上灰只好往后推了。  泥瓦匠王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做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当初原主家建房子请的人里就有他。  只是换瓦片,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只需把破烂碎裂的瓦片揭掉然后往瓦片上打上泥浆覆上去,再盖上新的瓦就可以了。  古代是没有水泥的,这里的泥瓦匠建造房子时是把石灰砂浆和黄黏土的混合泥浆作为粘合剂的。沈砚北看着木桶里那灰扑扑的泥浆微微皱眉。  他以前去长城游玩的时候,曾经好奇古人在没有水泥的情况下,是如何完成这种如此浩大的工程,于是上网查过古代没有水泥,长城是如何修建的。网上的资料就有提到古人是怎么砌墙的。  最早的是用黄泥土加稻草,后来发明了石灰砂浆,可石灰砂浆的强度不高,难以建造大型建筑,而且不能在潮湿的环境下施工。人们极力对石灰砂浆进行改造,就想出了往石灰砂浆中掺入黏度较高的黄黏土的办法。而沿海地区的人们又想出了另一种比石灰砂浆性质要优良许多的粘合瓦片上剂,叫蜃灰。所谓蜃灰即是把贝壳煅烧后得到的灰烬。蜃灰加黄黏土修筑的效果比以往更好!  比蜃灰加固效果更好的新石灰材料是三合土,把石灰黏土和沙子加水按一定比例粘合,就成了华国古代版本的“混凝土”!这种三合土得到广泛运用,但后人又发现了一种更为先进的建筑材料,那就是糯米石灰浆。  把熬得粘稠的糯米汤掺入石灰砂浆中,糯米作为天然的粘合剂,大大提升了砂浆的牢固程度。用糯米石灰浆建成的桥梁城墙历经百年而屹立不,比如长城。  沈家村地处南方,糯米有不少人家种,可是却没有人使用这种糯米石灰浆来盖房子。  糯米石灰浆的使用在明清时期已经普及,而明朝才传入的玉米花生这个时空的前朝就开始种植了……  想到这里,沈砚北眉梢一跳,忽然想起一件事。 第15章 “沈秀才,俺叫徐大勇,吴家村村人。”为首的中年汉子拘束地笑了笑。汉子一张四方脸细纹密布,被风吹日晒过的皮肤黝黑粗糙,由于长年劳作,一双手满是厚厚的茧子。  他身后跟着的是名字分别叫做徐志和徐达的两个健壮年轻人,年轻人和中年汉子五官上有些相似,都是中年汉子的儿子。  对方是个实打实的庄稼把式,沈砚北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家的地还没翻,得先除草翻地才能播种……”  “没问题。”  沈砚北想了想,补充道:“我家好几年没种地了,家里没那么多工具,你们得带工具过来。”  “无妨,我们有工具。”  想来村长已经和他们说清楚酬劳,沈砚北就不再絮言,直接问:“若无其他问题,你们明日下地如何?”  “可。”  既然双方都没问题,沈砚北便回房取了笔墨纸砚,当着几人的面拟了个合同,让村长念给徐大勇三人听。合同通俗易懂,明明白白地写了谁谁雇佣谁谁种地,工钱几何等等。  徐大勇喜出望外。这种帮人种地的活,一般都是口头约定,没有谁会像沈砚北这般严瑾还写了雇佣文书的。  这下白纸黑字,又各自按了手印,地种完后根本就不用担心对方挑剔他们活干得不好而克扣工钱!  “明日就有劳徐大叔和两位兄弟了。”沈砚北客气地笑道,把一式两份的合同给一份徐大勇。  徐大勇受宠若惊,连忙接过。之前村长找到他们,说是给沈秀才家种地的时候,他是有些犹豫的。沈家村秀才的大名他听说过,一个高傲自负的读书人,听说不太好相处。可村长给他说了酬劳后,他决定先过来看看。如果对方实在无礼,他们再接别的活就是。可眼下这一接触,这沈秀才和传言所说的根本就不一样。  虽不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可目光平和,说话有理有据让人易信服,做事严谨,俨然一派君子风范!  真真是传言不可尽信啊!  把人送出门后,没死心的沈砚北回来搂着顾长封,叹道:“媳妇啊,要开始春耕了,往后这段日子都没得空闲了,趁着眼下还闲着,咱们先去床上好好躺一会!”说完,把手脚僵硬的顾长封推进布置好的房间。  心里紧张的顾长封刚进门就愣了下。  宽敞整洁的房间内一溜的新家具,简单大气的床、榻、柜子,上头红棕色的漆看着沉稳大气又带着一丝喜庆……  沈砚北在他耳边轻笑:“之前没来得及准备新房,这权当是我们俩的新房了,嗯,是少了许多东西,不过等日后有条件了……”这里的人比较注重仪式感,就是贫苦人家娶亲也会摆上一两桌酒席,这不仅仅是告知众人其成家了,还是给另一半脸面——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日后要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  他匆匆忙忙穿过来就有了媳妇,可原主没拿媳妇当人看,成亲啥也没有。原主这般作践自己媳妇,村里人就更加不会把他媳妇当一回事。  他媳妇这么一个性感又可口的猛男怎么可以被人当做笑话呢?  沈砚北脸上的笑意收敛,认真道:“我会宴请八方宾客,铺十里红妆,重新和你拜堂成亲。”  顾长封眼睛微微睁大,只觉得心头又甜又涩。他到底是一个双儿,能嫁给沈砚北他觉得已经是他这生最大的运气。可人心易贪婪,他满足现状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想和沈砚北在一起,名正言顺地在一起。当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会说那谁谁谁的夫郎,而不是那个长得像汉子一样的丑双儿。  这其中就差了明媒正娶,差了拜堂成亲的步骤……  他这想法挺可笑的。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害怕。  “好了,媳妇,别愣着了,来试试这床好不好使!”沈砚北把人一推,笑眯眯地扑上去。  被猝不及防扑倒的顾长封没有像以往般僵硬着身体,反而主动伸手搂住沈砚北,而后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  “?”沈砚北有些懵,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夫君……”  耳边响起男人暗哑的低唤,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如斧刻雕琢般立体的五官。尤其那双深邃的黑眸带着灼人的热度深深凝视着自己。  “长……长封……”沈砚北咽了咽口水,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要死了要死了!媳妇他要对我做什么?  就在沈砚北的心撒丫子疯狂叫嚣的时候,顾长封只是低头亲了亲他的唇。  沈砚北:“……”  “……我……我不会。”顾长封面红耳赤,垂着眼闷声道。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不晓得要怎么取悦对方。主动亲吻对方已是含蓄内敛的他所能做出的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行为了。  沈砚北心一软,笑着咬上他的唇:“没事,我教你。”  “这种事多做两次就好……”  “嗯……”  “张嘴。”  “……”  “真乖……”第24章 名字  天气晴好,徐大叔三人一大早就下地去锄草翻地,都是老实憨厚的农家人,不用监工,沈砚北去瞧了眼后就回家了。  周煜按时来报到,顾长封一边盯着他练基本功一边看沈砚北忙活。  “这是做什么?”  “挑种子。”沈砚北说着从摊开的种子里挑出颗粒大个头饱满的玉米放在一旁的簸箕里。家里八亩水田都种上水稻,出产足够他们两个大男人吃的。那六亩旱地他打算种玉米、豆子、番薯、花生这些不用花费太多心力打理但又好吃的农作物。至于青菜,农家人的院子地方够大,养鸡养猪种菜都不是问题。原主父母在的时候,后院就有菜地,前两日他媳妇帮着除草松土把地理出来,他洒了些种子种了些蔬果。  顾长封听罢,也蹲下身帮着挑种子。  周煜看着安安静静地挑种子的两人,感觉自己的认知又被刷新了。来沈砚北家后,他发现沈砚北和自己记忆中的沈秀才判若两人外,更多的是觉得这人无论待人接物还是理事都有自己的一套。不是那种读书人恃才傲物的处理方式,而是处处以理为先。  他起先还没有那么大感触,可谁让他师父是个不善言辞的,每每都被沈秀才欺负。不过这也不是坏事,沈秀才是爱欺负人但也很懂得痛惜人。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斯文俊秀的沈秀才会看上他师傅这般独特的双儿。村里村外,他也没见过有哪一家汉子和自己媳妇是像他们一样玩玩闹闹却又黏黏腻腻的。  不过这要是两人间的情趣倒也能理解……  “够了。”沈砚北筛了筛簸箕,把里面的玉米种子倒进一个装着水的罐子里头。  “泡水?”顾长封有些好奇。他没种过地,只当直接把种子埋进土里头就行了。  “不是,这是勾了水的童子尿。”沈砚北微微笑道。  闻言,正在扎马步的周煜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童子尿?”顾长封皱眉,“有什么用呢?”  “种子在播种前浸泡,让种子吸足水分,可加快出芽速度,提高种子发芽的数量,保证种子发芽又快又齐整。这就是催芽了。”沈砚北解释道,“而浸泡尿液,能让玉米种子的幼苗健壮,进而增加产量。”这边的土地还是挺肥沃的,可亩产并不高,他想了下,除了肥料的问题,或许还有种子质量的问题。没有现代化的肥料来追肥,他只能使用土方法来增加植株的竞争力。  而且他也不打算用普通的方法来种植玉米。  这一席话听得周煜瞪大了眼,这沈秀才不是一个读书人吗?怎么突然这么精通农事了?  顾长封没在继续追问,因为他只需要看沈砚北如何做就行。  翌日春光暖融,田间地头到处是村民春耕备耕的忙碌身影。村民们播种的播种,插秧的插秧,一片热火朝天。  沈家的旱地里,徐大勇握着锄头满心疑惑。  “这种玉米,垄与垄之间不用这么宽吧?”  “仅是种玉米的确不用这么宽,可我打算套种黄豆。”沈砚北给徐大勇比划了下种植模式,“三行玉米间种植三行黄豆。玉米与玉米之间间隔两尺左右,玉米与黄豆之间间隔一尺,黄豆与黄豆间……”  这种这种方式闻所未闻,徐大勇很怀疑这样种植会不会有问题,可主家沈砚北这样要求,他只能照办。  村里人听说沈砚北要这样种玉米都觉得沈砚北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乱来一气,村长沈德忠为此上门找他谈了谈。  “沈晏啊,你这玉米和大豆套种可有什么名堂?”要是沈砚北还和之前那样不拿眼睛看人,沈德忠也怀疑沈砚北是胡来,可最近沈砚北办的事没有一处不妥当,他觉得这年轻人不是心血来潮。是以特意上门来打探打探。  沈砚北笑笑,给村长倒了杯补血健脾胃的枸杞红枣茶。  沈德忠一瞧,心想这秀才家的茶就是不一样。闻一闻,有种淡淡的香味,喝一口还甜滋滋的!  “不瞒忠叔您,我这种植方法是从一本杂书上看的。”沈砚北巧妙地撤了个慌,打出读书人博览群书的名头,“这著书人走南闯北,记录许多奇闻趣事。我碰巧翻看到,所以就想着试试看。”  “据书上所说,这样的种植方式与单纯种植玉米的种植模式相比,玉米不减产,黄豆却能增产百来斤。”  沈德忠有些心动。农家人一年的指望都在地里头,谁不盼着田里出产的粮食能增加?黄豆价格不贵,可若能白得百来斤那也是钱啊!而且黄豆能做豆花做豆腐!  沈砚北喝了一口茶,等待对方平复心情。  “咳咳,沈晏啊,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沈德忠小心翼翼地问。他是心动,可也就只是心动而已,在沈砚北的地还没收获之前,他可不敢乱来。  不以为然地笑笑,沈砚北把茶盏放下。“只是两亩地的事,如果不丰收,下半年不再种就是。”  沈德忠愕然,心里暗叹:枉自己吃的盐比对方吃的米还多,居然比不上这样一个年轻人想得开。  “这法子管不管用我试过后就知道。”沈砚北正色道:“若是管用,可让乡亲们也试着种种看。”村民们往日对原主也算是照顾了,要不然原主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脾气的人早就饿死病死在自己家里了。  他占用了原主的身体,日后教村人些增产的方法就算是报答村民们照顾原主了。  沈德忠喜出望外:“若是如此,那我就先替乡亲们多谢你了。”  沈砚北连忙道:“忠叔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而已。”  他祖父母那一代人都是背朝天脚踏黄土的农民,在他家还没做餐饮行业发迹之前,他家也是种地的,他深切体会过种地的辛苦,若能帮一把这里的村民他很愿意帮一把。  “好好!”沈德忠满脸欣慰,可心里记挂着的事让他脸上的喜色淡了,老脸犯愁。他看着沈砚北琢磨了下,劝道,“沈晏啊,等忙完春耕,你还是用功读书吧,地里这些琐事就让你家夫郎去操持吧!”  “周围村庄的年轻人要不事业有成,要不考取了功名,我们村里年轻的这一辈也没谁有建树的……”他们这一带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村,每年秋收的时候各个村庄会联合起来举办社戏,这是村里的一大盛事,可惜他们沈家村这些年越发没落了,社戏的举办权已经许久没有落到他们村头上了。  去年社戏是在李家村举办的,李家村走了狗屎运出了一个举人,想来今年社戏的举办权又会落到李家村手里。  想到李家村那些王八犊子做的好事,沈德忠就气得不行。  人穷被人欺!谁让他们沈家村人没权没势呢?  可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  “沈晏啊,大伙就指望你了!”  面对沈德忠如此殷切的目光,沈砚北脸上继续保持微笑,心里却累觉不爱。  他是沈砚北,可大伙一口一个沈晏地叫他,他还是没能习惯。要是在某些时刻他媳妇也这样叫他……  想想都抑郁。  看沈砚北不为所动,沈德忠苦口婆心地道:“沈晏啊,你今年二十了,虽说还没行冠礼,可毕竟成了家,作为一家之主你可得光耀门楣啊!你祖父曾祖父都是了不得的人,你……”  沈砚北愣了愣,忽而拍手笑起来:“忠叔您说得对!”古代的男子二十岁就及冠,行过冠礼后就是成人,为了方便称呼,就会取一个以表其德的别名,这就是表字的由来。  农家人没有这种习惯,可他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取表字再正常不过了!  “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沈砚北神情诚恳,“待忙完春耕,还请忠叔为我操持加冠一事。”沈德忠作为村长,分量足够给他加冠。  行过冠礼后,他就能用回自己的名字了! 第17章 漫漫白纸飞扬,白幡涌动,合着这阴雨绵绵的天气看着还怪凄凉的。  古人讲究死同穴,沈父沈母合葬的坟墓是个小坟包,边上立着墓碑,墓碑上用朱砂写着父沈长青之墓母沈王氏淑雅之墓。土包常年被雨水冲刷,低矮了不少,上头长满了青青杂草。  两人把手里的篮子食盒放下,着手去清理杂草。  “我来吧。”看沈砚北要用手去拔草,顾长封忙拉住他。  沈砚北笑笑:“没事的,两个人干快一点。”  想到这是沈砚北父母自己公公婆婆的墓,顾长封脸色微微泛红,没再说话,可锄草的速度快了许多。  坟墓周围的杂草也被清理干净,露出深褐色的泥土。顾长封把地面理平,把其余泥土堆上去,把小土包整成大土包,又按沈砚北说的去附近锄了一大块草皮垫着黄纸压在土包上。  沈砚北从食盒里取出冒着尖儿的三碗白米饭和一只鸡及果盘摆在坟前,又取出三只酒杯摆好,再一一斟满酒。  另一边顾长封从篮子里把香烛冥纸等拿出来,用火折子把香烛点燃。  恭敬地把红烛插在坟头,沈砚北持香跪拜,顾长封也毫不犹豫地在他身旁跪下。  “爹娘,我来看你们了。”沈大伯沈大娘,你们好,我是沈砚北。虽然并非我本意,但如今我的确是占了你们家儿子的身体。为此,我深感歉意。看在大家都是沈家人的份上,也请你们原谅我将继续用你们儿子的身体和身份活下去。  “这是我夫郎顾长封。”这是我媳妇顾长封,也是你们沈家名义上的儿媳。  “地我已经拿回来,还种上了庄稼。如今虽不富裕,但日子过得挺好。请你们不用担心。”木已成舟,我就厚着脸皮占用你们家的资源。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但我会让我媳妇过上好日子,不会给你们沈家抹黑的。  絮絮叨叨地说完,沈砚北把香插上,而后严肃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我会好好照顾夫君的,请你们放心。”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而认真的嗓音,沈砚北方一抬头就看到顾长封漆黑的后脑勺,沉闷的心情立马就好转起来。  一点火舌卷过冥纸,风吹助火燃,堆在坟前的纸钱元宝等熊熊燃烧,炽热的火光给沈砚北冰凉的手掌染上上几分暖意。  待冥纸烧成灰烬,沈砚北举着酒杯把酒水洒下。这扫墓就算是完成了。  “好了,媳妇,收拾东西回去吧。”沈砚北对一直紧盯着他的顾长封微微笑道。  顾长封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来时那般两人并肩一起走。细雨纷飞,落在脸上有些凉,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却一直暖到沈砚北心里去。  “夫君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身旁的男人紧紧握着他的手,笨拙而真诚地安慰他。沈砚北想说他没有难过,只是觉得遗憾。他找到了与之携手一生的人,可却没办法把人带到他母亲坟前给他母亲看看。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他过得好,他妈的在天之灵就高兴了!  灰暗的心情一扫而空,沈砚北勾着媳妇温暖的大掌,笑眯眯地道:“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既然你现在已经见过了公婆,那就是我沈家的人了!”  对方难得的没有羞窘,而是用那双沉静的黑眸直直看着他,郑重地“嗯”了声。  心一下子软得不行。  沈砚北直接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把人扯过来,狠狠地吻上那张唇。  “以后不许再说这样好听的话!”  顾长封耳根一红,眼神有些茫然。  他说什么了?第27章 举人李逸  沈来福做厨子这一行自入行出师到掌勺已经好几年,见过的酒楼饭馆客栈不少,可从来都没见过布置得这般奇特如此让人眼前一亮的酒楼。  和富丽堂皇沾不上边,但大堂座位井然有序,绿叶红花环绕,仅是看着都觉得心情舒畅,更别说那自成一个空间的座位装饰得如此雅致。  座位布置得妙,酒楼的其他细节处理得也十分用心。摆上桌的茶壶茶杯碗碟皆印着一个醒目的“福”字,更是让人印象深刻。而穿着清一色的青衫,胸口处绣一个“福”字的店小二,看着都觉得精神……  沈来福也不知道一个读书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此刻他心里的佩服就如滚滚东江水,岂是一个服字了得。  “沈……沈晏啊,我想说咱们的菜价是不是要稍稍提高一点儿?”沈来福看着新出的菜单牌子,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咱们的菜这么好吃,这酒楼又如此别致,看着都不像是平常百姓会光顾的,可这菜的价格也……”县里最好的酒楼是长盛酒楼,可无论是店里的布置还是菜的味道,沈来福觉得他们同福酒楼能甩长盛酒楼几条街!在长盛酒楼吃一顿好的要一两银子,可他刚才算了下,他们酒楼才要五六百钱,这怎么行!  沈砚北给他解释:“就因为咱们酒楼看着档次不低,普通人会有顾忌而不敢进来,所以借着开张之喜,开张前两日饭菜的价格特意定低了一些。这是为了招揽顾客,也是为了给咱们同福酒楼买口碑和做宣传。”前两日饭菜的价格低会亏本他不担心,县城里的富人不算少,穷人也不算多。这两年风调雨顺的,普通百姓家都有余粮。他的酒楼新鲜感十足,小老百姓也愿意花钱看个热闹。热闹看了,菜也尝过了,两日后他这酒楼的名声就会传出去,三日后真消费得起的日后自然会来光顾。  沈来福恍然大悟,看沈砚北的眼神都变了。他之前还担心沈砚北一介书生不善经营,可现在看来人聪明得很,连小老百姓贪便宜和爱凑热闹的心思都算在内。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切准备妥当,沈砚北挑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开张。  是日一大早,县里最热闹的长春街某间新开的酒楼在一阵阵喜庆的鞭炮声中,被人揭开牌匾上的红绸,“同福酒楼”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便展现在人们眼前。  酒楼装修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这里,如今一开张有好事的便上去打听。  “刘掌柜?怎的你们东家突然这么舍得下血本把酒楼重新装修了?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原酒楼东家吝啬的名声县里人人尽皆知,本以为酒楼已经易主,可看到原来的掌柜,来人不由感到奇怪。  刘掌柜捋捋胡子呵呵笑了两声:“东家已经换人,今日是我们同福酒楼的大喜之日,新东家说了为庆贺开张之喜,这两日来酒楼吃饭的客官可享受优惠价格。”说到这里,刘掌柜顿了顿,故作高深地道:“客官您如有兴趣,可进去瞧瞧。”  “嘿,还有这等好事?”来人更好奇了。  “我说李掌柜,看你一脸神秘,莫不是这酒楼里内藏乾坤?”另一人打趣道。  “内藏乾坤说不上,只是咱们同福酒楼不是一般的酒楼,绝对会让客官您满意。”  “得,冲你这句话,我今日就赏个脸尝尝!”  刘掌柜笑着摊手:“您里面请!”  来人一进门,立马被酒楼里风格迥异的布置震住了。  “这……咋整得和花园似的?”  来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身着青衣精神奕奕的店小二上前招呼道:“客官您早嘞,您看要坐哪?”大堂里一共有一十八张桌,作为第一个上门的顾客,座位任挑!  “你们这店还怪好看的……”来人四处张望了下,最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官您看要吃点啥?”店小二恭敬地问。  来人坐在小小的空间里,东看看西瞧瞧,新奇得不得了。  “你们这都有啥吃的?我早饭都还没吃呢!”  大堂里有一面墙,上面挂着许多小木牌,小木牌上头写着各种菜名。店小二询问过来人意思,给推荐了几款早点。  菜很快就上桌。盯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看样子都觉得香糯软绵的粥,还有模样精致的早点,来人愣住了,有些无从下手。  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众人都如第一个进门的客人般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  二楼包间,沈砚北和顾长封正在吃早饭。今日酒楼开张,作为东家的他是不可能缺席的。  “来尝尝这个。”沈砚北用筷子夹了个灌汤包放在顾长封碗里,然后给他示范怎么吃。“先把皮咬开一个小洞,把汤喝了再吃包子。小心烫嘴。”  同福酒楼是偏向现代化的酒楼,主要经营早茶和饭市。饭市不说,单就早茶早点这一块就足以吸引人。  准备开酒楼后,沈砚北就摸清了这里人的饮食情况。早上吃的来来去去就这几样,粥、馄饨、包子、饼子……,选择十分有限。由于糖精贵,用糖做的糕点卖得贵,一般老百姓不太舍得吃,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买点糖糕给家里的小孩子解解馋。所以他那日在街上才没有找到买糕点的铺子。而他们酒楼售卖的早点,都是他从现代花样百出的点心中选择的制作方法简单成本不高的点心样式加以改善之后做出来的,如虾饺、粉果、烧卖、酥饼、千层糕、粽子等等。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顾长封试着吃了一个,很中肯地评价:“汤很鲜,包子皮薄馅厚,很好吃!”  沈砚北笑笑,把青底描花印着福字的瓷碗推过去:“粥不烫了,你试试看?”  白稠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粥里一只鲜红的虾半藏半露,粥里还夹着些许嫩绿的葱花,色香味俱全。  顾长封毫不迟疑地把一勺子粥送进嘴里慢慢咽下。  “怎样?”  顾长封点点头:“很香很鲜很暖胃。”  “这些你都吃吃看,喜欢的话我回家给你做。”沈砚北笑眯了眼。白胡椒能散寒、健胃,还能提鲜,粥里加些白胡椒粉可使粥的香气更浓郁。  一块蒸排骨被夹到碗里,顾长封沉静的黑眸直视他:“我不饿,你吃。”沈砚北只顾着盯着他吃,自己都没有动筷子。  沈砚北从善如流地夹起媳妇给的排骨:“待会和你到处走走?”酒楼开张了终于能好好歇会了,正好趁着明媚春光和媳妇到处逛逛!  “好。”  楼下渐渐热闹起来,有客人要订包间,店小二殷勤地招呼客人上楼。  门口处响起细微的喧哗声,似是有人在高谈阔论。沈砚北一打开门,正好看到一个身着锦衣相貌平平却神色倨傲的男人在说话:“这酒楼的确与众不同,看来这酒楼的东家没少钻研奇技淫巧。”  他身旁着青袍的年轻人谄媚地笑道:“明德兄说得是,否则要怎么吸引客人呢?”  另一着宝蓝绸衣的青年亦附和道:“商人逐利,就是有再多的心思也是花在黄白之物上,俗不可耐不足为道。”说话间右下嘴角的那颗黑痣跟着晃动,看着惹眼又滑稽。  沈砚北:“……”  他用点手段吸引客人赚点小钱还有错了?  男人似是十分满意两人的恭维,脸上皆是愉悦之色,孰料一转头瞧见沈砚北,那眼神就变了。  沈砚北:“……”  他长得很吓人?  “这不是沈家村的沈秀才?”男人拉长了音调,眉毛高高挑起,看沈砚北的目光耐人寻味。  原主认识这人?沈砚北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找出了对方的身份——李家村秀才李逸。  李家村和沈家村关系不太好,原主和对方也没啥来往,于是沈砚北微微颔首以表示打过招呼。  男人拉下脸,明显不悦。  青袍年轻人出言呵斥:“你这人真是无礼,见了举人老爷也不懂得行礼,还说是秀才,真是书读到狗身上!不知廉耻不懂尊卑!”  沈砚北一愣。原来村长说的李家村出了个举人,就是这叫李逸的?  果然是小人得志。  酒楼第一日开张,沈砚北不想闹不愉快,便歉意地做了个辑:“在下久居不出,竟不知是举人大驾,实在有愧。”  李逸哼了声,神情傲慢地打量沈砚北一番:“听说你前阵子病得厉害?看来传言不假,竟是病昏头脑了。”说着故作大方地摆摆手:“罢了,不知者不罪。”  青袍年轻人立马道:“不愧是举人老爷,这胸襟我等拍马也赶不上!”  蓝绸青年不甘落后,痛斥沈砚北:“举人老爷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就罢了,若是下回还如此无礼,你也就别再自称读书人了,还是赶紧回家种地吧!”  沈砚北只是笑笑,顾长封放在身侧的手悄然紧握。  看沈砚北面上并无窘迫之色,李逸皱冷声质问:“你家不是快揭不开锅了?怎的还来这种地方?”  沈砚北面不改色,张口胡扯:“据说这酒楼开张前两日价格十分优惠,我特地和夫郎来尝尝。”  蓝绸青年嗤笑一声,目光鄙夷:“这是打肿脸充胖子?那你吃好了没?没吃好,看在举人老爷和你相识的份上,这一顿我请了!” 第19章 “对呀,官爷,咱不识字啊……”  两个带刀的衙役一左一右站在告示墙边,周围围满了了百姓。  “安静!安静!”衙役挥挥手,待众人静下来才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皇榜是说明年开恩科的事,你们哪家有读书人的,赶紧去通知他!当今天子下令,广招贤才,明年特加开恩科,考中者位同正科……”  沈砚北猛然抬头,目光越过前面人黑漆漆的头顶,落在那盖着个红戳的黄纸上,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第29章 争执  “少爷您看,这家酒楼还真有意思!”  看自家少爷无精打采的,连吃的动力都没有,小厮明安着急,看到前面一家酒楼开张大吉还挺热闹的,连忙把人推了过去。门口的掌柜笑脸迎人,乐呵呵地让店小二招呼他们上二楼包间。  刚进酒楼,两人立马被酒楼风格奇特的装潢吸引了。  跟在店小二后头的苏青泽站在楼梯那好奇地打量眼前被花草环绕的座位,瞧见桌子上头摆着几个小巧的蒸笼,蒸笼里头放一个小小的碟子,碟子里面装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点心,好奇地问: “那个是什么?”  店小二笑道:“那是虾饺。旁边的是蒸排骨、红豆酥饼和鸡蛋薄饼。”  苏青泽点点头,扫了眼楼下几桌点的吃食,直接对店小二道:“这个灌汤包、酥饼、排骨都给我上一笼。还有那个粥也来一份。”  明安大喜,催促店小二:“快去快去!别饿着我们家少爷!”  “好咧!”店小二推开“酸”字号的包间,请两人入内就坐。  “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还有这样别具一格的酒楼,看样子这儿的点心也很不错,待会少爷您可得好好尝尝!”明安取过桌上备着的热茶给苏青泽倒了杯。他家少爷小时候身体不好,病病歪歪的,家里人总是想方设法地哄着他多吃点,结果一不小心哄过头了,给养了一身肉出来。可少爷生得好,就是长胖了也耐看,肉肉的跟个福娃似的。  少年人爱俏,发现自己身材大变,以往的衣裳都穿不进去的少爷抑郁得三日不吃饭,可把家里人吓坏了。后来少爷饿晕过去,着凉大病了一场。病愈后少爷不敢不再不吃饭,可每回吃饱了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又会自责不已。  世人喜好的双儿身材大多高挑纤细,腰肢不堪一握,可少爷小时候就是这样,他认为这样瘦弱单薄的身体太容易生病了。为此他十分羡慕那些身强体健的双儿!每每看到这样的双儿他都会跑去问对方是如何练出一副“好身材”的,可对方都长成这模样了,原本心里就自卑,再被少爷这么一问,还以为少爷在羞辱自己,很多都羞愤不已地跑了。  刚才遇见的那人是少爷遇到的所有双儿中最强壮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翻脸还认真回答了少爷问题的双儿……  这人面相刚毅如汉子,比汉子高大强壮,可没想到居然嫁人了!看他的夫君斯斯文文的,两人还一同上街,感情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真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苏青泽“嗯”了声,举着茶杯看了看。白底的瓷杯上印着个小小的福字,简单素雅。  “小姐姑爷已经安定下来,少爷您还要在这呆多久?您再不回去,老夫人可要催了!”明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苏青泽不太高兴地瞥他一眼:“再说吧。我才来这没几天呢!”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老人家年纪大了犯糊涂,她说的话您别放在心里。”  “我没放在心里,我记在脑子里!”苏青泽哼了声。原本以为祖母三五不时地送好吃的过来给自己是因为喜欢自己,结果那日他早起了去给祖母请安,谁想在门口听到她和安嬷嬷的话。  “都胖成个球了还吃!这要是养猪的话都还能宰了有口肉吃,可他呢?也不晓得得养到何时才能出栏。”  “虽说有卖肉的给下了订金,可万一到时候人嫌弃他肥肉太多要退货……”  “到时候嫁不出去,我的老脸可没地方搁!”  “可怜我的蜜儿,长得人比花娇却没这样的运道,得日日受这头猪的气……”  苏青泽越想脸色就越难看。因为他是个双儿,小时候没少被祖母嫌弃。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他祖母忽然一改对他的冷淡态度,虽然没有经常让他过去说话,可时不时让人送好吃的好玩的过来。  他受宠若惊之下,对祖母改观也更加孝顺祖母,但万万没想到到自己在祖母心里竟是一头养肥的还没出栏的猪!!!  真心被人践踏到地底下,他哪里受得了!直接冲出来质问祖母。结果这老太太看到他像见了鬼一样,竟然激动得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老太太痛哭流涕地和他道歉,可他还能相信她?跑去问他爹娘——虽说有卖肉的给下了订金,可万一到时候人嫌弃他肥肉太多要退货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爹娘支支吾吾不肯说,在他再三追问下才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和人订了娃娃亲!  老太太迫于对方的权势才虚情假意地对他好,可娃娃亲的事根本就没有人和他提起过!他一气之下就跟着姐姐和姐夫跑来这边了……  “少爷您别气,您想啥时候回去就啥时候回去,您高兴就好。总归小姐姑爷在,夫人不会不放心您的。”  “不要再说这事,我不想听。”苏青泽闷闷不乐地抿了口茶水。他不想一直这样,可他要是不吃饭家里人会担心,而且也不是不吃饭就能瘦下去。没有人引导他,他自己胡来会把身体弄垮……  “是是是!”明安忙不迭点头,看了看门外,“这小二怎的还不来,我去瞧瞧!”  店小二正端着托盘上楼,这时候隔壁“甜”字号的包间的门被打开,蓝绸青年走出来,看到店小二立马吆喝道:“小二过来!”  店小二赶紧上前询问:“这位客官您有何事?”  青年瞧了眼店小二手里的点心:“这些我都要了,再来多两份蒸排骨。”说着竟是直接端走!  店小二连忙阻止:“对不住,这是其他客人点的!您要什么小的给您再取!”  明安才出门口就看到自家少爷点的吃食被别人截胡,马上走过去理论:“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这是我们点的!”  蓝绸青年看他一眼,趾高气扬地道:“你是哪家的小厮?说话给我客气点!这是我们举人老爷要吃的!”  明安并不畏惧,冷笑道:“举人老爷又怎样?举人老爷就能抢别人的东西?”  “嘿,你这小双儿还挺泼辣的!”蓝绸青年扬眉,讥嘲道,“这你的东西?你给钱了?”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小二,青年得意地嗤笑一声,“现在这是我的东西!”说完就要把吃食端走。  “这是我家少爷点的!”明安拦住他。  青袍年轻人走出来,喝道:“你是哪家的下人?这是我们举人老爷要吃的,你听不懂人话?”  “你才听不懂人话,这是我家少爷点的!”明安咬牙,并不退让。  青年黑着脸厉声道:“居然对举人老爷不敬!我看你是找死!”  听到争执声,苏青泽也跑了出来,看到自家小厮被两个男人围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模样,眉峰蹙起:“明安,怎么了?”  “少爷,他们要抢走我们的点心!”  “这就是你家少爷?”蓝绸青年上上下下打量了苏青泽一番,目光鄙夷,“都胖成猪了还吃什么吃?”  苏青泽脸色涨得通红,明安挡在他前头,怒骂:“你才胖成猪,你全家都是猪!”  “你好生劝劝你们家少爷,都这幅模样了就别再吃了,不然嫁不出去这身肉又买不了钱……”  青袍年轻人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把明安恶心坏了,忍不住吼道:“仗势欺人的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是谁?我们家少爷……”  苏青泽眉头皱得死紧,低声道:“不许说。给他们!”  “少爷!”明安不甘心地闭嘴。  “你们家少爷是谁?”蓝绸青年眼神轻蔑之极,“不会是街头卖猪肉的范老二的儿子吧?哈哈哈哈……”  “怎么不说了?不会给我们说对了吧?”青袍年轻人大笑。  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笑得嚣张的两人,苏青泽径自走回包间。  明安低着头站在他身旁:“少爷对不住……”  “给我道歉作甚,你又没做错什么。”苏青泽被气得不轻,但理智还在,“这种人世间多得是,遇到了算我们不走运。”  对方的话说得是挺侮辱人的,但也没有错,他的身材就是这样!  片刻,刘掌柜端着托盘推门而入,歉意地对苏青泽道:“刚才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扰了两位用膳的兴致。这一顿算是给两位赔罪了。”  托盘里有苏青泽刚才点的食物,还多加了两笼其他模样精致的点心。  苏青泽脸色稍缓:“那就多谢掌柜好意了。”  “两位请慢用。”刘掌柜客气地说完便退了出去。  面对一桌美食,苏青泽火气渐消。  明安看他神色如常,吃得停不下筷,心里的石头落地。  待沈砚北和顾长封回到酒楼,刘掌柜便报备了这件事。  沈砚北道:“这事刘叔你处理得很好。”  刘掌柜忍不住吐苦水:“那王家的小儿子王程和李员外家的大儿子李升原本就是张扬跋扈之人,后来攀上了李举人,两人行事越发无度。前东家还在那会,两人来吃饭不给钱,前东家那般吝啬之人也拿他们没法……”  王程就是青袍年轻人,是个屡试不第的童生,是李家村人的姻亲。而蓝绸青年就是李升,李家村人。自李逸中了举人以来,这两人唯李逸马首是瞻。  这小小县城,秀才没几个,前头的张举人已过世,现就只有李逸一个举人。是以这三人才能这么嚣张。  “多行不义必自毙。”沈砚北皱眉道。  刘掌柜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新来的县令不像前头的张县令那般……”  官商勾结受贿这种事到哪都有。  “新来的县令可是和李家村有关系?”  刘掌柜摇摇头:“并没有听说。李家村祖上没有人做过官,外嫁的女儿双儿的夫家也没听说过有厉害的姻亲……”  沈砚北了然,心里松了口气。可顾长封平静的表情下,一颗心摇摆不止。第30章 拜访县令  县衙后头官邸的朱漆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拍响, 片刻门被打开一条缝, 那条缝里露出一双满是警惕的眼睛。  这双眼审视了来人一眼,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王程随手递出一张烫银的拜帖:“李家村李举人前来拜访, 快去通报你家大人。”  眼睛的主人一愣,立马把门打开接过帖子, 瞧了眼道了句“请稍等”, 便把门合上去通报管家。  一身锦衣负手而立的李逸望着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一派气定神闲。  这新来的县令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若是能合得来最好, 若是合不来他也不惧。  本朝律令, 举人可以补官。一般举人补官都是做七品的知县, 可若是活动活动,从五品的知府也不是不能想。  这东江县县令一职也只是正七品而已, 除了官身,对方并不比自己强多少……  “咿呀”一声,朱漆大门大开,留着把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满脸笑容地走出来, 摊手道:“真是贵客迎门, 快请进!”  知晓这就是管家, 李逸也只是轻轻颔首,便一步当先地走在前头。  “大人早就想请李举人和各位乡绅来喝杯茶, 无奈刚上任, 许多琐事要处理, 暂抽不开身……”管家面不改色,边走边笑道。  官邸是个三进的院子,二进是书房和花厅,用来议事和招待客人,三进是主屋和厢房,县令的家眷都住在那。因着前头的张县令不满官邸太过破落,特地让人重新修葺过一遍,建了亭台假山,栽了花草树木,这官邸一下子亮眼起来。  中庭的小花园一片姹紫嫣红,蜂蝶纷飞,身着水蓝色襦裙纤腰不堪一握的婢女穿花而过,提着花篮迎面走来。瞧见管家带着三个陌生男子,停下脚步,微微低头行礼,待四人走过复抬头迈着莲步往月洞门那头走去。  李升痴痴地盯着那抹倩影,只觉得魂都被勾走了。  忽然被人用手肘捅了捅,李升忙回过头来,一下子对上笑得暧昧的王程。  两人身前的李逸望着眼前的大好春光,眸光闪动。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上回来的时候官邸还没修好,又是冬天,园子里光秃秃的,没有绿树红花,没有小桥流水,更没有连走路都那么身姿曼妙的丫头…… 第21章 沈砚北“呵呵”傻笑两声,躺好,乖乖等媳妇上床。  顾长封出去的时间有些久,等他回来的时候沈砚北眼皮都打架了。  “媳妇……”沈砚北把人捞过来抱住,摸了把自己最喜欢的肌肉才安心的合上眼。  顾长封一动都不敢动,直到耳边响起清浅的呼吸声,才侧头看沈砚北。  青年合着眼,面容安详。  睡着的沈砚北比醒着的时候看起来要稚气些,也更柔软。  顾长封目光渐柔,小心地把那伸进自己里衣的手拿出来。沈砚北睡得沉,毫无知觉。  给沈砚北盖好被子,顾长封毫不犹豫地开门走进浓浓夜色中……  沙漏里的沙子一点一点往下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在床上睡得香甜的青年忽然皱了皱眉,极不情愿地睁开眼。  大夫说他气血不足身子虚,让他好好补一补,他的好大厨沈来福为表关心,就给他炖了个老母鸡汤,然后他媳妇盯着他喝了两大碗!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砚北勉强把眼睛撑开一条缝起身去小解。解决完,沈砚北往床上一躺,手习惯性一捞……  空空如也!  沈砚北猛地睁大眼,侧头一看身边空溜溜的,他媳妇不见了!  摸了摸床铺,上头一点温度也没有!  沈砚北睡意全无。  他媳妇上哪去了?  顾长封回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床上的青年依旧眼睛紧闭,呼吸平缓。  心里的石头落地,顾长封内力一荡,把身上的寒气去了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他刚躺下,身边就伸来一条手臂,他顺着那力道滚到青年身边。  “去哪了?”  寂静的夜,沈砚北轻柔的话语蓦地在耳边炸开,顾长封整个人一惊,全身僵硬似铁。  沈砚北睁开眼,目光如往日般柔和,可顾长封垂着眼不敢看他。  “我很担心你。”沈砚北伸手摸摸男人的脸,屋里没点灯,他只隐约看到男人紧紧抿着唇。  沈砚北温柔的嗓音抚慰了慌乱不安的心,顾长封眼睫颤了颤,这才缓缓抬眼。  他内力深厚,夜里视物不是问题,也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沈砚北眼里的担忧。  内心的愧疚无以复加。  “不早了,快睡吧。”沈砚北搂着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忽地觉得唇上一热,顾长封低着头笨拙地亲吻他。  男人的吻小心翼翼带着讨好的意味,居然还伸舌头出来撩他。沈砚北眼睛微微眯起。  他媳妇这么内敛害羞的一个人,几乎很少主动和自己这样唇齿相依,除非……  沈砚北也不问,就躺在那享受媳妇的吻,反而是顾长封受不了,主动开了口。  “我……我去了外面一趟,吓唬了两个人……”  “就白天羞辱你的那两人。”  “那李举人坐马车走了,我没机会下手。那叫李升的,被我在巷子里用布袋套了起来。剩下的那个我还没动手,他就自己吓晕过去了……”他从刘掌柜口中得知,李升好色爱去花楼寻欢作乐,常常小厮来寻才摸黑回家。王程作为其狐朋狗友,李升在的地方他多半也在。也是巧得很,他下午和沈砚北去看大夫的时候刚好路过那烟花之地,李升大喇喇地靠坐在二楼与一女子嬉戏。想到刘掌柜说的,于是他打听了李升回家的必经之路,等沈砚北睡着之后就出来截人。事情意外地顺利,还真给他等到人了!  “这些人行事如此张狂,日后绝对会在酒楼闹事。你把酒楼交给我,我不希望出纰漏,所以……”  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满满的歉意。沈砚北听得心尖发软又觉得哭笑不得。  “你打人了?”  “没有。”顾长封低声道,“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家卫国,不是为了恃强凌弱。但我又气不过……”  你大爷,他媳妇怎么这么可爱!沈砚北只觉得一颗心都快化了。  “夫君,我错了。”  顾长封像个做错事等待宣判的孩子,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沈砚北心疼的不得了,忙亲亲他的唇。  “我没有生气。”  闻言,顾长封的眼睛陡然亮起来。  “要不是我实力不够又不会武功,我老早就想把他们套麻袋里狠狠揍一顿了!”  沈砚北声音微冷,话锋一转,笑道:“有句话他们没说错,我们就是绝配、天生一对!连打人的想法都一样!”  顾长封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嗯”了声。  沈砚北笑眯眯地在人脸上“吧唧”一口:“好了,不气了!下回要做什么记得和我说一声,要不然我心慌慌难受!”  “好。”  室内恢复安静,沈砚北心满意足地搂着人很快就入睡,而顾长封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夫君他,是不是对自己太过纵容了?第32章 放鸭子  酒楼开张的第二日如沈砚北所预料的, 上门的客人比昨日还多。许多人都是听了昨日来尝鲜的客人的话, 特意趁特价的最后一天来尝尝这酒楼的早点饭菜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  沈砚北和顾长封这回没有坐楼上包间,而是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  一锅热粥,几笼点心, 两人慢悠悠地吃着早饭,顺便听听旁边的顾客唠嗑。  “嘿, 你们听说了吗?”前座的汉子满眼幸灾乐祸, “那李员外的大儿子李升和他的狐朋狗友王家那小子昨晚撞鬼了!”  “撞鬼?撞女鬼了?”他对面的中年男人笑得揶揄, “是哪个之前给他欺负过的女子化为厉鬼来找他报仇了?”  “说啥呢?大清早的!”汉子旁边嘴里塞得满满的瘦子不满地道。  慢条斯理地喝粥的老汉接话道:“不是撞女鬼那八成是作孽太多遭报应了。”  “这话说得在理!”中年男人深以为然,把一只虾饺塞嘴里, 表情十分享受。  “嘿, 你们别瞎猜听我说呀!”挑起话题的汉子说话也不忙着吃, 筷子一伸,把最后一块清蒸排骨夹碗里。  “赶紧说!”瘦子瞪他一眼, 收回筷子,转头夹了肉丸子。  “昨晚打更的黄老哥巡街打更的时候,在巷子里瞧见两个人直挺挺地躺地上,可把他吓坏了!他壮着胆子上前一看, 竟是那李升和王程!伸手往鼻子一探, 嘿, 两人还有气!”汉子说得抑扬顿挫,那脸上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手势像个经验老到的说书人。  对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耳朵竖得高高的。  “黄老哥松了一口气, 闻着两人身上浓重的酒气, 心想这两人肯定是在花楼逍遥快活了一通!”汉子顿了顿,继续道,“黄老哥怕这两人躺在这幽深小巷睡一宿会出事,于是好心叫醒两人。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汉子说得眉飞色舞,停顿的地方十分吊人胃口。  “说书呢?快说!”旁人催促道。  看众人都急切地盯着他,汉子才满意地说道:“那李升跪在地上扯着黄老哥的裤腿鬼哭狼嚎道:好汉饶命!这一声惊得黄老哥打更的梆子都掉了!”  “而那王程醒过来,大叫着救命像被狗追似的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结果眼神不好使,一脑袋撞墙上去!“”汉子“嘶”了声,捂着脑袋扬眉道,“又晕了!”  旁人听得大笑不已,汉子得意极了,扫了众人一眼:“这可把黄老哥给整懵了,忙去喊了两家人过来。那李升后怕不已,直说有人要谋害他,要去报官。而那王程醒来后,神色惊恐地对家里人说他后头站了个人要杀他,也闹着要去报官。”  “可这事蹊跷啊!”汉子一锤手,问众人,“要谋害你要杀你,可你俩不是活蹦乱跳的?”  “是啊!”  “这定是亏心事做多了,心里有鬼!”  汉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李员外心里定也是这么想的,当即斥责两人不要再胡闹,言说两人衣裳完好,身上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定是酒喝多了醉花眼了,让两人不许再说这事。”  “李升和王程无法,只能各回各家。今早李府请了大夫过去,后头王家也让人找大夫,嘿,这两人竟是齐齐病倒了!”  “活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县城不大,有头有脸的也就那几家。哪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传得人尽皆知,还一转眼就成了人们的谈资。  沈砚北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对面脸色有些窘迫的顾长封,轻笑:“看来这两人没少做坏事犯了众怒,媳妇你算是替大家出了一口气呀。”  顾长封没说话,脸色微红。  “活该!”忽然有人冷哼了声。沈砚北循声望过去,发觉说话的是昨日在街上遇到的圆脸少年的小厮,他身前站着的正是那圆脸少年。  店小二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客官,二楼的包间已经满了,楼下也没空位了,您二位得稍微等等。”  苏青泽环视了一圈,不其然地和沈砚北的目光相触。沈砚北礼貌性地笑笑,少年微讶,目光落在顾长封身上,眼睛猛地一亮。  沈砚北:“……”  苏青泽快步走过来,肉肉的圆脸上满是笑意:“大哥,我们又见面了!”  顾长封也有些意外,对他点点头。苏青泽笑得一脸灿烂:“我可以拼个桌吗?”  明安一看他这阵势,心知他老毛病又犯了,忙劝道:“这不太好啊少爷,咱们还是把点心打包回去吃吧!”  苏青泽没理会他只看着顾长封,顾长封和沈砚北对视一眼,沈砚北笑笑:“我们已经吃好了,你们坐这就好。”  说完两人双双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店小二赶忙把桌子收拾了。  苏青泽有些失望,眼巴巴地瞅着顾长封。明安怕他又东问西问,连忙向沈砚北两人道谢。  沈砚北微微笑,拉着顾长封往外走。直到走出大堂,顾长封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他为什么想变成我这样?”顾长封不太能理解苏青泽的想法。  “好看呀!”沈砚北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人靠衣裳马靠鞍,顾长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靛蓝长衫,猿臂蜂腰,那叫一个高大威猛,英俊潇洒!  顾长封耳根发烫,却是轻轻“嗯”了声。沈砚北愣了愣,男人虽然还是会害羞,可眉眼间一片坦然,显然对自己的身材相貌不再如以往般介怀。  沈砚北心里暗喜,笑得越发舒心。  酒楼开张的第三日客流量明显小了,伙计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打起精神来招呼客人。掌柜的早早就叮嘱过他们,今日上门的客人大约就是日后常来的顾客,切不可怠慢了。如今身为同福酒楼的伙计可是一件体面事,而且东家宽厚,他们也希望长长久久地做下去,是以大伙干活的时候都很卖力。  几日后酒楼生意渐渐走上正轨,沈砚北把账算了算,刨除本金和人工,一个月下来大概有两三百两银子的进项。  小县城消费不高,这收益已经很可以了。  有了稳定的收入,沈砚北心里松了一口气,把酒楼交给掌柜便和顾长封回沈家村。  “师父公子,你们回来了!”周煜看到双双把家还的两人,惊喜道。 第23章 沈德忠满眼惊讶:“你怎么知道?”  沈砚北笑而不语,沈德忠只好道:“上回去县里,我在县衙见过李公子身边那人,据说是新来的师爷……”他这般吹捧沈砚北就是希望沈砚北能在贵人面前挂个名。  里长作陪,师爷跟随,还姓李。  “新来的县令就是姓李。”沈砚北心里琢磨。这李县令能在一上任的时候就暗访民事,看样子不像是个贪官……  走在前头的李致远低声问师爷:“你觉得这沈秀才如何?”  “头脑灵活,为人谦和有礼,就是……太过儿女情长。”  李致远笑着摇头:“这不是坏事。”  想到李致远和他夫人的坎坷情史,师爷讪讪笑了下,忙点头称是。  “不以貌取人,重情义,年轻有想法……”李致远说着突然停下。  他想起来了!当年去京城赶考的路上遇到劫匪,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救了他!  不过这里离京城千里不止,这又是个双儿……  大约是两人相貌上有些相似?  李致远心里感慨,当初多亏少年出手相助,否则他赶不上考试,也不会娶到心爱的人,也就没有今日。  就是不知道恩人身在何处,他想感谢也无法。  周煜留在田里看鸭子,顾长封把工具收拾了回家,沈砚北则跟着沈德忠去看竹林。  一眼看不到边的竹林,嫩青和墨绿交织,层层叠叠。风声呼啸而过,竹叶如浪涌,一浪推着一浪,涌向远方。  春日温煦的阳光照进竹林,稀稀散散的落在肩头,沈砚北抬眼四顾。竹林的竹子苍劲挺拔,地上堆满了厚厚的落叶,一脚踩上去干枯的叶子嘎吱作响。他特意扒开落叶瞧了瞧,腐烂的叶子里有不少虫子,底下盖着的泥土湿润黝黑,往里一挖,还能看到蚯蚓。  “忠叔,我想买十亩竹林地。”  “你真的要买?”沈德忠瞪大了眼。他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沈砚北这么认真。  “买呀,这竹林挺不错的。”沈砚北抓着一根粗壮的竹子道。可惜没带砍柴刀来,要不中午就能弄个竹筒饭给媳妇尝尝了。  沈德忠面色古怪:“你买来做啥?”  “养鸡啊。”想想竹林鸡那鲜嫩爽滑的口感,沈砚北心里蠢蠢欲动。  “养鸡?”沈德忠脸色一黑,“沈晏啊,明年就要开恩科了,你一个读书人不把心思放在钻研学问上,整日去想着营生之道……”  “忠叔,笔墨纸砚这么贵,我不想办法多赚些钱怎么买得起。”沈砚北表示很无奈。  “这……”沈德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读书的确是费银子,沈家两老又不在了……,但一直这样也不太像话。  看老人脸色不太好,沈砚北连忙安慰道:“忠叔你的苦心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的。”  “你明白就好。”沈德忠语重心长道,“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事和忠叔说,村里人也很乐意帮忙的。”  “那敢情好,我要是真养鸡,我夫郎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忠叔你帮我找两个老实的村人帮忙养鸡呗!”  沈德忠:“……”第34章 我想帮帮他  “你怎么在这里?”  沈砚北一进门, 就瞧见自家院子里蹲着个脸蛋肉呼呼的少年, 少年正拿着片菜叶子喂自家兔子。  对沈砚北笑了笑,苏青泽一点也不心虚地说:“我和家人出来走走,正好遇见顾大哥, 相见即是有缘!顾大哥请我来喝杯水。”  一旁的明安笑得脸有些僵。  少爷!明明是你见着人家夫郎就粘上去,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人回家的好吧!  沈砚北也不拆穿他, 径直进了屋。  顾长封正坐在厨房里择菜, 沈砚北洗了把手, 端了个小椅子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  “怎么让人跟着回家了?”他媳妇他了解,如果不是有原因, 就算对方软磨硬泡, 他媳妇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陌生人进自己家。  顾长封漆黑的眼眸满是认真:“我想帮帮他。”他长成这样是没办法, 但少年不一样。  刚才在回家的路上遇见苏青泽,少年脸色潮红满头大汗的还坚持往前走, 他的小厮急得都快哭出来,连声劝他休息一会再走。可少年说,这几步路都走不了,他还谈什么要练出一个强壮的体魄?  他远远瞧着, 少年是真的累到脚都抬不起来, 但少年一点怨色也没有,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刻满了坚毅。  他媳妇不是一个热情主动的人,就连收周煜为徒也是他一手促成。能让他媳妇说出这种话, 极有可能是因为感同身受, 可沈砚北觉得这种想法不好。  “你是因为他的身材遭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才想帮他吗?可真要喜欢一个人, 是不会在乎他高矮胖瘦的。”虽然他是先看上了他媳妇的身材,但世上让人兽血沸腾的肉体有那么多,可有趣的灵魂只有那一个。即便他媳妇现在不是猛男,他也不会说就不喜欢媳妇,而对其他人感兴趣。  “他不是我。”顾长封的眼神很认真。自己有幸遇见沈砚北,可苏青泽不一定有自己这样的运气。  看懂他眼里隐含的意思,沈砚北把菜扔进篮子,转头凝视他:“他当然不是你,不过就是他变成你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他。”  “我只喜欢你。”遇见顾长封,才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运气!  面上微微发热,顾长封垂下眼轻轻地“嗯”了声。  沈砚北忍不住笑道:“你想帮他我没意见,但太小材大用了,只是瘦身而已,我教他!”对方来历不明,他不想媳妇会武功的事暴露出去。至于怎么减肥,他在健身房里见得多了,总有一套方法适合对方的。  院子里明安哭丧着一张脸:“少爷,我们回去吧!”他后悔啊!不应该看到少爷闷闷不乐的就提议跟着姑爷来乡下走访!不来就不会遇见这双儿,不遇见这双儿,少爷就不会缠着要别人教他如何健身!  少爷真要变成那样……  明安想象了下一具四肢强健,虎背熊腰的身体上长了张眉眼精致的苏青泽的脸的情景,顿时汗如雨下。  天啊,老爷夫人定会被活活气死的!  “急什么?”苏青泽摸了把兔子,圆圆的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  原本只是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谁知道居然会遇到顾大哥!又刚好顾大哥的夫君不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虽然顾大哥话不多,但这样的人心地一般都很好,果然他说走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问顾大哥能不能去他家讨杯水喝,顾大哥就答应了!  转头瞧了眼身后的青砖瓦屋,苏青泽简直想要大喊出声。  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就能看看顾大哥平时都在做什么从而练就这样强健的体魄了!  沈砚北把茶水糕点端到树下的桌子下,招呼苏青泽过来坐。苏青泽原本还不太好意思,但那茶水喝在嘴里甜滋滋的,糕点香酥可口,他吃得停不下嘴来。  “好吃吗?”沈砚北笑眯眯地问。  苏青泽猛地点头。好好吃!为什么一个乡下地方竟有那么好吃的点心。  “那你多吃点,日后你只能看不能吃了。”  “咳咳咳……什……什么意思?”苏青泽连忙把点心咽下去。  “你不是想变成我夫郎那样吗?”沈砚北轻笑,“你先得管住嘴让自己瘦下来。”  苏青泽一愣,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我是想,但我不能不吃东西。”不吃东西的确可以变瘦,但会饿坏,会病倒。  明安急忙插嘴道:“对对对!绝对不能饿肚子!这事太危险了,少爷你可千万别尝试!”  苏青泽没理会他,而是紧盯着沈砚北。  “不是不让你吃,而是不让你乱吃。”沈砚北正色道,“信我,按照我说的做。不信我,请回。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夫郎面前。”  “呵呵……”明安干笑两声,“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少爷咱们还是……”  苏青泽眸光闪动,眼神狂热:“真的可以变成他那样?”  “可以。”沈砚北皱眉道,“但我怕你坚持不了。”他媳妇拥有一身漂亮的肌肉绝大部分是因为从小练武的关系,这少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他怕他三分钟热度。  “我可以!”苏青泽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目光热切地看着沈砚北,“只要有饭吃再苦再累我也挨得住!”拥有那样一副完美的身材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明安一听这话就急了:“少爷,你千万别乱来!”说完对沈砚北道,“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只是心血来潮,多谢你一番好意!”  沈砚北笑道:“不用多谢我,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言外之意,我说你做,辛苦的是你。你能不能成功,又是否半途而废与我干系不大。  “呵呵……”明安赔笑道,“少爷,姑爷他们估计在等我们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闭嘴!”苏青泽狠狠瞪他一眼。这话明安没听明白,他却是懂的。  “请你告诉我要怎么做?”  少年神色诚恳,满眼认真,明安心里暗道糟糕。自家少爷心宽体胖,看着开朗,可真要执拗起来谁都劝……  不!有一个人能劝得了!  但少爷的回信已经寄出去了……  明安不由沮丧。  “不用这么急着下决定,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沈砚北把人送出门时对苏青泽说。  少年点点头,拉着明安火烧火燎地走了。  沈砚北转身去看了看院子里种的青菜。半个多月过去,菜籽发芽长成一棵棵小菜苗,长势喜人。  眼下已是暮春时分,农家人田里的活都忙完了。他的冠礼也得开始准备了。  沈砚北有些头痛。村长说了,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他就是沈家村的脸面,他的冠礼不能随便。这但冠礼要怎么办是有流程的,他们村还没人办过这个,就连村长也不清楚。隔壁李家村的举人李逸倒是举办过,可两村关系恶劣再有那日对方对他言语侮辱,他是不可能去向李家村人请教的。  沈砚北叹了口气。原主年纪轻轻就考上童生,自视甚高,不太看得起其他屡试不第的同窗。自考上秀才之后,更是自觉高人一等,言辞间高高在上。这臭脾气没人受得了,以至于读书几年竟连一个知心好友都没有交到。原主病重的这两年,也没有人来看望过他。如今他也不好厚着脸皮去找别人。  而原主的先生早两年也病逝了……  厨房里顾长封一抬头就从窗户里瞧见沈砚北。青年站在菜地旁,微微皱着眉,眼有忧思。  眉峰轻蹙,顾长封转身出了厨房。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砚北一回头就对上一双关切的眼。  “再过半个月这菜就能吃了。”沈砚北收敛神色,换上一副笑脸。他种了许多种蔬果,等到入夏,这院子里就热闹了。  丝瓜豆角在架子上攀爬,番茄挂满红艳艳的果子,青菜嫩绿,玉米金黄……  全都是天然无公害的蔬菜,想吃啥摘啥!  顾长封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沈砚北。沈砚北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想在生辰那日举行冠礼,可心里没底,想找个人拿个章程,但没合适的人选。”两人都是大男人,他没必要藏着掖着,而且媳妇都看到了,如果他不说,媳妇会多想会更加担心。  “问苏青泽。”顾长封看着他的眼睛道。  沈砚北一愣,抱着人狠狠亲了一口:“谢谢你媳妇!”真是当局者迷!眼前就有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就算苏青泽不清楚,但他们家总会有人知晓的! 第25章 李大娘一看, 说话的竟是林婉如。林婉如低着头在浆洗, 满脸不屑。  作为沈家村最好看的姑娘,她从来都是众人的话题中心。那什么公子?一头长得比较白的猪而已!这些捧高踩低的, 看到别人富贵就吹捧, 真是势利眼!  想起上回这姑娘因为自己的宣扬而成为全村人取笑的对象, 李大娘也不觉得尴尬,扫了众人一眼,挑眉问:“你们都不知道吧?这小公子是沈宴夫郎的朋友来着!”  众人都愣住了。  “他夫郎,那个看起来不太好接触的双儿?”  提到顾长封,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如果说当初有多么怜悯对方,那么此时她们心里就有多羡慕对方。  两人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在村里溜达,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出这小两口感情好。更别说沈家现在田种上了,还养了鱼鸭。虽然还看不出是否丰收,但有个盼头总是让人艳羡的!  “这沈秀才家看样子是要起来了……”  “可不是?娶了夫郎,收了书童,种田养鱼养鸭,这日子眼看越过越好了!”  “是啊!这双儿看着是挺糙的,没想到会这么旺夫!”  众人七嘴八舌,一致认为顾长封虽然长相和身材都不好,但运道好。沈家秀才自从娶了他,沾了他的气运,病好了人精神了头脑也越发清醒了!  林婉茹冷声着打断众人:“你们还真以为沈晏对他夫郎有多好?”  花裙子媳妇笑道:“好,怎么不好?有一回我无意撞见这沈秀才拉着他夫郎的手亲亲秘密地说笑,还亲了他夫郎一口!”  众人大笑。  “要真是对他夫郎好,也不见给他夫郎置办衣裳买首饰?”林婉茹站起身,一袭水蓝罗裙衬出傲人身段。她单手抱着木盆,另一只手把掉落的发丝撩到耳后,那纤细的手腕上绞丝银镯子晃荡,耳垂上戴着耳坠子,那如瀑的青丝上还斜斜插着根发钗。  见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婉茹轻轻笑了起来:“对一个人好,是会愿意在她身上花钱的!”那会沈晏对她可是有求必应,头花、胭脂水粉、小玩意……,沈晏可是眼都不眨地送她!  知晓她话里的意思,众人但笑不语。再如何都是过去式,人沈秀才如今喜欢的可是他家夫郎。  没得到其他人的附和,林婉茹脸色有些难看。李大娘见状忙把话题扯回去:“咱们说那小公子呢!我问过了,这小公子家住镇上,家里有一个姐姐……”  “那他来咱们村这做啥呢?”  “他说咱们沈家村山清水秀地杰人灵,特意来这小住一段时日以便调理身体……”  一个死胖子有什么好讨论的!  林婉茹柳眉紧皱,抱着木盆愤愤然地走了。  苏青泽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话题中心,这会站在沈砚北家后院兴致勃勃地看沈砚北打拳。  “沈大哥,你这拳打得还挺好看的。跟谁学的?”  沈砚北笑笑。当然是跟他媳妇学的!  那日和顾长封提过他想学些强身健体的武功后,顾长封后来就教了他一套柔拳。  这段时间心情愉悦,睡眠充足,加上一直药补食补,他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每日耍上小半个时辰。他现在还不能进行太剧烈的运动,像这种节奏看似缓慢却能锻炼身体各处的运动挺适合他的。  看苏青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便道:“这拳法能强身健体,你要不也来练练?”  “好啊!”苏青泽不疑有他,也跟着沈砚北出拳踢腿。  在顾长封看来,沈砚北这拳打得连花架子都不是,不过青年神色认真,衣袂飘飘,看着还挺好看的。而一旁跟着比划的苏青泽看起来则笨拙又可爱,让人忍俊不禁。  耍了一通,沈砚北额上开始冒汗,等收拳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再看苏青泽已经累得瘫在地上。  他虽然不娇气但也没能改变他养尊处优的事实。  “欲速则不达。慢慢来吧。”沈砚北劝道。  那日苏青泽家里人送了他亲手注释的书籍,他心中存疑就直接问了苏青泽。少年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这是他姐夫当年考科举时用过的书,他再一问,原来苏青泽的姐夫就是新上任的县令李致远。难怪那日那么巧,在田里遇到李致远回家还遇到苏青泽。  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他也就明白李致远送书给他的意图。  是震慑也是示好。  他一个秀才,可对方却是从科举大军中厮杀出来的二甲进士,在科举之道上对方能指点他的地方太多。他若是把人照顾好了,他好处不少。若是他没把人照顾好,对方是县太爷,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因为自己媳妇他才想着帮助苏青泽塑体,可现在……沈砚北心情略微妙。  帮人减个肥而已,没想会有这么多牵扯。  不过他原本也没想太多,搭上县太爷这条线算是意外之喜。  “好。”喘了两口气,脸色潮红的苏青泽接过明安递过来的水,狠狠灌了两口。  “少爷,我扶你过去坐一会。”明安心疼地道。  “累了不宜立刻坐下休息,可以站起来慢慢走走。”沈砚北皱眉道。  闻言,苏青泽摆摆手拒绝了明安,自己撑着膝盖站起来,而后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穿着一身深色短打,更显得高大健壮的顾长封。  “顾大哥,待会我帮你喂小鸭子吧!”  沈砚北:“……”  敢情昨天这少年在他家盯了他媳妇一天就是为了观察他媳妇在做什么?  顾长封点点头:“我得先去河边捞些小鱼螺蛳。”  “我能和你一同去吗?”苏青泽眼巴巴地问。  沈砚北哭笑不得:“去吧去吧,你要是喜欢小鸭子,周煜在田里头看鸭子,你可以去瞧瞧。”  “好呀好呀!”苏青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到底是十来岁的少年,活泼好动,初来乍到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待顾长封带人出门,沈砚北去洗了把脸然后进了书房。  书房按照他的喜好重新布置过,原主留下来的东西都被他收拾了一遍,有用的书籍分门别类放在书架上,没有的就用箱子打包装好。  书桌上摆放着之前去县里买的本子,沈砚北拿出李致远送的书,一边看,一边提笔做记录。  不得不说,正经科举出身的李致远在做学问一道上的确行!看看书本上头的注释和用原主的思维去理解作比较就能看出两人的差距。  乡下地方的小秀才眼界太过狭隘,在考虑问题上有许多不足,看来他也得多出去走走看看才行……  书房内一室静逸,神情严肃的青年时而提笔写写画画,时而拧眉沉思。顾长封就站在门口那静静看着他,直到沈砚北发觉砚台里的墨已写完,准备起身磨墨时才看到人。  “回来了?怎么不进来?”沈砚北勾勾唇角。  “会打搅你。”顾长封抬脚走过去,往砚台里加了些水,然后拿着墨条研磨。  沈砚北笑眯眯地看他一眼,重新沾墨写字。  横竖撇捺间,三个字跃然纸上。  把笔放下,沈砚北提着纸张问顾长封:“媳妇你看!”  顾长封怔怔看着,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顾长封……”  沈砚北微讶,他媳妇是识字的!  会武功,还识字……  沈砚北面不改色,继续在纸上又写了三个字。  “这个呢?”  “沈砚北。”  “说多一次。”沈砚北凝视他的眼睛道。  顾长封愣了愣,沉声又念了一遍:“沈砚北……”  “哎!”沈砚北高声应道,眼里满是笑意。  顾长封满眼错愕,嘴唇张了张,低低叫了声:“砚北……”  “媳妇你叫得真好听!”沈砚北笑着吻上那张唇。  会武功又怎样?识字又怎样?都是他沈砚北的!第37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加冠之日渐近, 沈砚北和顾长封得去一趟县里订购宴会所需要的食材和去布店购买衣料, 并请裁缝量身定做冠礼那日要穿的礼服和要佩戴的帽子,苏青泽和明安同行,顺道回趟县衙。  从小到大还没坐过牛车的苏青泽有幸第一次体验慢悠悠的旅程, 东看看西瞧瞧的,一点也不觉得路途枯燥。  少年肉肉的脸上堆满了笑, 手里拿着根长长的芦草, 像个垂钓的老者般姿态从容坐在车尾, 两条自然下垂的腿,跟着牛车一摇一摆地晃动。  虽比不上马车的轻快舒适, 可这牛车坐起来也挺好玩的!  明安坐在他身旁, 望着眼前一片翠绿的秧田心里十分轻松。  临出门姑爷对他耳提面命, 一定要照顾好少爷,如少爷有任何不适一定要阻止他。可在村里住的这几日, 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沈秀才和少爷说想要瘦下来就得管住嘴迈开腿,可并没有强制少爷一定要去做什么,吃食上也没有亏待少爷。每顿饭都有鱼有肉,就是分量少了点, 油水少了点, 可那味道真不错!  几日下来虽然少爷的身形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可他能感觉到少爷过得很开心。  他在少爷身边这么久,除了阿珩在的时候, 他还没见过少爷过得这么快活的!  坐在前头赶车的沈大伯笑容满面。小儿子又回去酒楼掌勺, 他每日也还去酒楼送菜, 不同的是小儿子活干得开心,也涨了薪酬,而他的菜也买了一个好价钱!  咿呀咿呀间牛车晃荡到了县里,沈大伯在把车停好,坐在茶棚里歇脚等他们。苏青泽朝两人挥挥手,沈砚北点点头和顾长封去同福酒楼见刘掌柜。  酒楼生意不错,一楼大堂几乎坐满人。沈砚北让刘掌柜拿了账本过来,算了下这几日的账。  刘掌柜恭敬地站在一旁,看沈砚北也不用打算盘,而是扫了一眼就算出每一日的盈余,不由满心钦佩。  “最近那两人可有来过酒楼?”顾长封低声问了句。  刘掌柜捋捋胡子笑道:“来过,不过没敢闹事,吃饭也老老实实给了钱。”说着语气微妙起来:“这还是多亏了县令大人。”  原来那日两人被顾长封吓了一回,在家里躺了两天消停了一段时间,病愈后两人又招摇过市,大清早地就跑到他们这吃早茶。包间已经没了,这两人死性不改,直接闯进包间里,威胁先来的客人把包间让出来给他们。  谁料到包间里竟坐着一位貌美的妇人,那李升的眼珠子死死黏在人身上,还言语冒犯对方。结果这回踢到了铁板!那妇人竟是新来的县太爷的夫人!  县太爷沉着脸,赏了两人一顿板子,言明再如此嚣张跋扈欺辱他人就不是打板子这么简单!  两人吓得冷汗直冒,乖乖地给了钱捂着屁股滚了!  “县令大人明辨是非治下严明,这是好事。”沈砚北把账本合上,淡笑道。  刘掌柜深以为然地点头。之前的县太爷收了李家的好处,放任李升等人胡来,而衙门的衙役也不敢管两人的事,导致许多被欺辱的小老百姓申述无门,可这新来的县令一来,立马就整顿了风气,百姓欣喜不已。  “过两日我行冠礼,来福哥得回村里掌勺,酒楼歇业一日,伙计们放一日假。”沈砚北交代道。 第27章 明朗的月光下,顾长封看清了这贼的模样。  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消瘦,满脸麻子,眼神轻佻,像极了地痞无赖。  青年随身带了个布袋,把竹片撬开,手一伸,抓住鸭子就往外拽。  “嘎嘎!”受了惊的鸭子扑棱着翅膀大叫起来。青年面不改色,抓着鸭子一个劲塞布袋里。  顾长封眉头紧皱,很想制止青年,可想到沈砚北的交代,只能沉住气等候。  青年约摸抓了十来只鸭子后就停手,把布袋一甩,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便转身离开。  顾长封远远跟在他身后。  青年在稻田里七拐八拐地走,最后竟是跨过沈家村农田的地界进入了李家村!  难怪觉得面生,这贼竟是李家村人!  进了村子,青年放下心来,背着嘎嘎直叫的鸭子大摇大摆地朝自家走去。可惜他还没走两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青年再次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在沈家村和李家村去县里的交叉路上,周围围满了准备去县里的两村村民,青年当即吓得魂都飞了。  “呵呵……”青年干笑两声慌忙爬起来,谁料手中的布袋一松,里头的鸭子纷纷钻了出来!  “!!!”青年脸上血色尽褪,笑容僵在脸上。  “李麻三?你去哪弄了这么多鸭子?”李家村村人开口问道。  青年李麻三冷汗直流,心中惊惧不已。  真是撞鬼了!明明他昨天晚上偷了十几只鸭子,怎么布袋里跑了几十只鸭子出来?  还有,他不是正准备回家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后知后觉的李麻三这才发觉脖子痛得厉害。  有认得李麻三的沈家村村民不屑地笑道:“这么多鸭子,怕不是……”  话里未尽的意思所有人都明了。这李麻三好吃懒做就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李麻三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你别胡说八道!”  “什么胡说八道?你敢说这些鸭子是你买……”说话的沈家村村民猛地一愣,质问道:“你该不会是偷我们村的吧?”  “你……你血口喷人!”李麻三心虚得厉害,梗着脖子大声吼道。  听到这话,蛮横的李家村村人不乐意了,当即喝道:“你那只眼睛看到他偷你们村的了?这鸭子身上写了你们沈家村的名字?”  见村人给自己撑腰,李麻三推了把对方,语气嚣张:“这鸭子就是我买的!咋了!”  “那你咋躺在这?”  李麻三手指用力地戳对方胸口:“我就爱躺这!咋的?这路是你家的?”  沈家村村人被戳得往后推了一步。  “真是狗拿耗子!”李麻三哼了声,转身把跑出来的鸭子重新抓回来。  看着那些鸭子,沈家村有人嘀咕了句:“沈秀才家里好像养了许多鸭子……”  这话一出,其余沈家村村人皆是脸色一变。最先开口说话的村民把李麻三拦住,“这鸭子的来路你不说明白不能带走!”  “嘿!”青年沉下脸,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算老几?给我让开!”  沈家村村人没有动。  见状,李家村村人上前把沈家村村人围住:“你当你是县太爷啊?刨根问底的,是不是上茅厕用啥姿势都要告诉你?”  “哈哈哈……”李家村人齐齐大笑,纷纷起哄。  “他哪有脸把自己当成县太爷,他把自个当成狗而已!”  “难怪了!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你们沈家村的这是吃上瘾了?”两个村子时有摩擦,每一次都是他们李家村胜诉!丧家犬一样的沈家村,总是学不乖总爱找死!  这般肆意侮辱,沈家村村人皆脸色难看,忍不住反驳:“这李麻三的鸭子一看就来历不明,你们居然还昧着良心包庇他!你们李家村就是这样狼狈为奸的?”  “放你的狗屁!”李家村村人一拳挥了过来。  沈家村村人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顿时脸上青了一块。  见自己村人被打沈家村村人急忙上前帮忙,李家村村人也不甘落后,即时两村村人扭打成一团。  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在边上停下,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喝问道:“你们围在这儿作甚?挡着举人老爷的路赶紧让开!”  举人老爷!李家村村人眼睛一亮,李麻三立马哭诉道:“请举人老爷为小的讨回公道啊!”  马车里头坐着的正是李逸。听到这话,李逸皱了皱眉,让小厮撩起门帘。  “怎么回事?”  李麻三扑到马车前,神色极度委屈:“这些卑鄙无耻的沈家村村人诬赖我偷窃!还请举人老爷为我做主!”  “竟有此事?”李逸听罢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两村村民也不打了,泾渭分明地站好。  李逸负手而立,神色不耐地扫了眼沈家村村民,冷声道:“你们可知诬陷他人是要挨板子的?”  刚才和李麻三对峙的沈家村村人道:“众所周知这李麻三爱做偷鸡摸狗之事,现下提着一大袋子鸭子躺在路中间,问他他也说不出这些鸭子的来路,实在可疑。是以小的才拦住他多问了两句。”  李逸扫了眼正在捉鸭子的李麻三,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可对着沈家村村人却是道:“没有证据的事你也敢乱说?”  “赔礼道歉,否则衙门见。”  沈家村村人脸色一白,敢怒不敢言。  “听到没有!”李麻三把鸭子塞进布袋后,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快点给我赔礼,否则带你去见官!”  李家村村人得意地大笑,催促道:“快赔罪!”  “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焦急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沈家村村人回头一看,竟是村长和沈砚北他们。原来早有沈家村村人看形势不对跑回去叫人了!  沈家村村民看两人来了都松了一口气。而李麻三看到沈砚北,目光闪烁,只觉得手里的布袋千斤重几乎提不起来。  “见过李举人。”沈砚北对李逸拱了拱手。  李逸神色傲慢地看他一眼,讥嘲道:“沈秀才,你可得好好教教你们沈家村的人什么叫礼义廉耻。”  沈砚北微微笑:“如若真是我们沈家村村人不是,我代他们赔罪。”说着让村人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逸挑眉:“都听清楚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砚北没回话,而是道:“适才我家书童来禀报我,说放鸭子的时候发现鸭子又少了。这位李小哥你能打开布袋让我瞧瞧吗?”  “那鸭子我数过的!前几天少了十四只,今天早上又少了三十只!”周煜满脸愤怒,“我家的鸭子我认得的!你赶紧打开布袋!”  闻言,李逸脸色难看起来。  李麻三额头冷汗直冒,扯着嗓子嚷嚷:“鸭子不都是一样的,有甚好看的!”  周煜怒视他:“做贼心虚了?”  李逸冷声道:“打开布袋!”  “我这鸭子可是从我丈母娘那拿过来的,刚长白毛不久……”李麻三支支吾吾,就是不打开。  周煜直接上手抢,李麻三脸色大变急忙用脚踹。周煜一闪,躲开了。一旁的沈家村村民赶忙帮他把布袋里的鸭子倒出来。  “嘎嘎嘎!”重新得到自由的小鸭子伸展着羽翼未丰的翅膀撒丫子跑开。  “是我们的鸭子!”周煜指着鸭子脚上的红绳道,“鸭子第一次被偷后我就用红绳给每只鸭子做了标记!”  “胡、胡说!”李麻三声音颤抖地喊道,“这是我丈母娘为了区分自家鸭子做的!”  李逸面无表情地地道:“只是脚上绑着条红绳并不能说明这就是你们家的鸭子。”农村人养鸡鸭都会做标记。  “没错!我们家的鸡鸭也都绑了红绳!”李家村村民帮腔道。  “我们丢了三十只鸭子,这里刚好也是三十只!”周煜气愤地大喊,差点被李家村村人的无赖气死。  李麻三脚有些软,仍嘴硬:“我……我丈母娘就给了我三十只鸭子咋啦?”  李家村村人立马接话:“巧合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周煜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对鸭子们招手:“哩哩哩哩!”  听到周煜叫唤,鸭子们纷纷跑向周煜。  用手擦擦额头的汗,李麻三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艰难开口:“这……养鸭子不都是这样叫的……”  “对啊对啊!养鸭子都这样……”李家村村人齐声附和。  “够了!”李逸怒喝一声,“我派人去他丈母娘家里问问就知道了。”  李麻三一个激灵,高声道:“你们不相信我,举人老爷总不能不信吧?就让举人……”  “不必这么麻烦。”沈砚北直视李逸,“天气渐热,为了防蛇虫鼠蚁,我在鸭舍周围洒了许多硫磺。”  “若是他身上沾了硫磺的气味……”  李麻三惊恐地瞪大眼,急忙闻了闻身上,果然有股难闻的臭鸡蛋味!  刚才在争执,也没谁留意到……  看李麻三脸色灰白地跪坐在地,李家村村人面色讪讪。周煜故意走过去闻了一下,然后捂着鼻子,鄙夷道:“真是臭气熏天!”  李逸脸色阴郁,衣袖一甩,丢下一句:“把他送去官府!”  朝廷律令,偷窃者按罪量刑。轻者要求盗窃者赔偿对方损失和赔礼道歉,重者加倍赔偿还得挨板子……  这三十只鸭子已经足够李麻三吃上十大板!  沈砚北微笑着拱手:“李举人深明大义!”  李逸没理会,沈砚北又道:“小生初六加冠之日恭候举人大驾!请务必赏脸!”  李逸哼了声,转身上了马车。  终于掰回一局,沈家村村人觉得十分解气。  沈德忠面带忧愁:“你这可是得罪他了,行冠之日他怎么会来?”  沈砚北笑笑:“无妨,我的礼数已经尽到。”  请柬派了,还当面邀请,李逸不来……再好不过! 第29章 这话一出, 一大早就被叫过来空坐了半个时辰颇有微词的村长们敢怒不敢言。今日是沈家村沈秀才加冠的大喜日子,对方备了酒席款待他们, 结果正准备出门,李家村来人了,说李举人有要事找他们。  对方说得严重,他们还以为是真有什么急事, 结果到了李宅一看, 嘿!所有人都来了!  不, 也没把全部人叫过来,沈家村村长就不在!  再一问, 居然是为了这么一件事, 还偏偏是今日, 这明摆着是不让他们出席沈秀才的冠礼呀!  听说那日沈秀才当着李举人的面落实了李家村村人盗窃的罪名,想来李举人这是有意报复啊!  众人唏嘘不已,一方面感叹李逸睚眦必报,另一方面又庆幸自己没有得罪李逸。  正说着,李家仆人来报,说县太爷的管家来了。  众人一愣,李逸已起身去迎。  管家扫了眼好奇不已的村长们,笑呵呵地把请帖交给李逸。  “劳管家跑一趟了,不若坐下喝杯茶?”拿着请帖的李逸又惊又喜。上回去县衙没见到县太爷还以为县太爷不待见自己,没想到这次居然让管家亲自来请自己!  村长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县令竟如此看重李举人……  “客气了,我还得回去回复老爷,就不打搅了。”  李逸亲自送管家出门:“不知县令的小公子可有什么喜欢的?我好备份薄礼。”  管家笑道:“礼轻情意重,心意到就行。”  李逸点点头,待管家离开方负着手悠悠然地进了门。刚才不吱声的村长们立马表态,表示一定会在约定期限内把钱交上来。李逸坐回主位,拿着茶盖轻轻拨了拨:“那就辛苦各位了。”  有村长点头哈腰地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谄媚的模样看得李逸越发舒心,看得里长心里直摇头。  散会后,其余村长纷纷回了家,只有里长一人往沈家村去。  “老郭?”沈村长德忠看到人,连忙招手,“快坐快坐!”  “里长。”  沈砚北和里长见礼,里长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满眼赞赏。  身姿如竹的青年五官俊秀,眼神清明有光,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更显得神采奕奕,气度不凡。  “来得匆忙,忘了备礼。”里长歉意地道。原本已经准备好了的,谁知道被人叫去李家村,就没顾得上带了。  “今儿有人送了大礼,也不差你的那一份,快坐!”沈德忠笑呵呵地给他倒了一杯酒。  闻到香醇的酒味,里长顾不得多说,先抿了口,而后眼睛一亮:“好酒!”  “当然是好酒,这可是酒娘子酿的!”沈德忠砸吧了下嘴,仔细体会那唇齿留香的美妙感觉。  “原来如此。”里长叹了口气:“这么好的酒,可惜他们没能喝到……”当即就把在李宅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压低声音道:“咱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新来的县令如此给他做脸,怕是……”  沈德忠:“……”  看他不做声,里长安慰道:“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知道新来的县令是谁吗?”沈德忠突然问了句。  里长直接回道:“不是说姓李吗?”  “你知道你那日陪着在田间溜达的人是谁吗?”沈德忠又问。  “一个出来踏青的大家公子……”说着里长骤然瞪大了眼。“他……他?”  “没错,那就是新来的县令。”沈德忠似乎很乐于看到里长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问:“你知道刚才县太爷的管家来过吗?”  什么?里长拿着碗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沈德忠。  “你们不会都以为那管家是特意过去给他派送请帖的吧?”  里长不说话了。沈德忠笑:“县太爷让管家过来送了贺礼,顺便送了他儿子生日宴的请帖给砚北。”  里长满眼错愕。  沈德忠喝了一口酒,慢慢地道:“其实就算管家不过来也没什么,他也能镇住场。”  “谁?”里长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问出来。  沈德忠朝隔壁桌被一干大娘围着问东问西的苏青泽抬抬下巴,里长看着那一身贵气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富贵人家”的苏青泽,神色复杂:“他是谁?”  “清河郡苏家的小公子。”  “咳咳……”里长被酒呛到,咳得满脸通红。他紧紧抓住沈德忠,“老……老忠,你还有啥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其实也没啥。”沈德忠好心地给他顺气,“就这小公子恰好是县令的小舅子。”  “他和砚北夫夫两人是朋友。”  “咳咳咳……”里长咳得更厉害了。  虽然有波折,但终于如愿地用回自己名字的沈砚北还是很高兴的。这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  酒的度数不高,可酒不醉人人自醉,等宴席散后,脸上泛红的沈砚北被顾长封扶着回了家。宴席有村里的媳妇大婶们帮忙操持,不用他们操心。而且今日宴席的菜品好,分量多,味道美,来吃酒的村民们都很高兴,也很乐意帮忙收拾善后。  “媳妇……”沈砚北躺在床上瞎嚷嚷地叫。  “我在。”顾长封拧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擦手。沈砚北一把把人抓住,微带着水光的眼眸直直看着他:“陪我睡一会。”  青年的声音懒懒的,尾音微微上扬,配合着那眼神意外地勾人。  顾长封怔了怔,道:“……好。”  “穿这么多衣服睡不舒服。”沈砚北不耐烦地扯了扯衣襟。天气热了,穿一件长衫就行,可今日行冠礼,礼服比较繁冗,又戴了三层帽子和穿了靴子,全身上下都包得严实,加上喝了酒,现在热得很难受。  顾长封先帮他把帽子脱了,又把鞋袜除掉,再把外袍脱掉:“可以了吗?”  “还是热。”沈砚北挣扎着要把腰带脱了。  顾长封只好帮他松了腰带。青年这段时日以来一边食补一边锻炼,身体看起来比以往壮了许多,最能体现的就是慢慢变得劲瘦有力的腰身。  这腰什么时候多来了一分肉,又什么时候多了一分劲道,他再清楚不过……  “把外衣都脱了……”沈砚北皱眉道。  顾长封有些犹豫:“都脱了会冷。”沈砚北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盖被子。  “不怕,你给我抱着就好。”沈砚北舔舔唇,笑得暧昧。  顾长封脸上发热,轻轻“嗯”了声。  沈砚北就那么懒洋洋地躺着让媳妇伺候,顾长封不太敢和他对视,总觉得那含笑的眼眸里隐藏着让他无力招架的东西。  “长封……”沈砚北沙哑着嗓音低低叫了声。那声音落在顾长封耳里,让他脱衣服的手指抖了抖。  衣裳是自己一件件替沈砚北穿上的,如今又一件件地被自己脱掉,再有沈砚北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总让他心里躁得慌。  事实证明高手对于危险的直觉是精准的。  等脱得只剩里衣的时候,沈砚北一把把人扯了过来,顾长封一惊,急忙用手撑住身体。  身下的沈砚北笑得无辜:“我只是想帮你脱衣服。”  顾长封面色一红:“我……我自己脱。”  沈砚北笑,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热度从脖子上开始蔓延,顾长封紧张得无所适从。  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可今日的沈砚北意外地磨人。想到今日加冠,顾长封垂下眼。  许是太高兴了?  心里的挣扎只是一瞬,顾长封顶着那火辣辣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把上衣都脱了。  目光黏在那精壮性感的胸膛上,沈砚北喉头滚了滚,觉得心底的那把火烧得嗓子干渴得厉害。  “媳……媳妇……,我渴。”  顾长封一愣,起身去给他倒水。  望着那蜂腰猿臂,沈砚北觉得心如擂鼓,许久没出现过的紧张感笼罩在心头。  等顾长封拿水过来,发现沈砚北的脸更红了。  “很难受?”顾长封眼神担忧。  沈砚北点点头,喝了一口水润喉。顾长封握着他的手,准备运功帮他把酒逼出来,可下一刻,唇上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  不像平日温柔缱绻的吻,这个吻急切而强势,在他怔愣时撬开他的唇齿攻城略地。  “长封……”  青年的声音压抑低沉带着某种□□裸的渴望,凝视着他的双眼亮得吓人。  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长封。”沈砚北一手揽住他的头和他唇舌纠缠,一手往他肩颈下滑去。那手带着灼人的热度,所过之处,蜜色的肌肤即时泛起红晕。  呼吸渐渐缭乱,顾长封只觉得心脏疯狂地跳动,砰砰砰像要跳出胸口似的,身上的肌肉不自然地绷紧。  极力控制住想要拥抱对方的手,顾长封喉咙哑涩:“夫……夫君……”  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口,沈砚北眸色深沉:“错了。”  顾长封呼吸一窒,嘴唇哆嗦:“砚……砚北……”  “嗯。”沈砚北笑着应了声,眼眸里火光闪烁。  “今日我成人礼,你没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的吗?”  顾长封一下子慌乱起来:“我……我没有……”  沈砚北俯首在他耳边亲吻:“没有也没关系……”  “你把自己送给我就好了。”第41章 欢愉  躺在青年身下的顾长封牙关紧咬, 肌肉紧绷, 棱角分明的脸庞红晕满布,往日平静的黑色眼眸微微泛红,盛满了水光。青年在他身上游弋似要吻遍他全身的每一处肌肤的唇舌像是带着电流, 电得他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他极力忍耐住,才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长封……”青年面如飞花, 一双灼热的黑亮眼眸内倒映着小小的他, 那浓烈的渴望和炙热的深情灼得他心尖发颤。  喉结滚了滚, 顾长封松开抓着床单的手,转而捧住青年的脸庞, 抬头贴上那唇:“好……” 第31章 车轮辘辘,一辆四面用锦缎装裹,窗牖被一帘轻纱遮挡的马车缓缓驶来。忽然轻纱被人撩开,露出一张五官平平的男人脸庞。  男人向车窗外望了眼,目光落在前头坐在牛车上浅笑着交谈的几人身上,眉头微皱。  想到村人所说的,他仔细打量其中一瘦一胖的两个陌生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  听到有马车的声响,沈砚北几人下意识转头去看,猝不及防地与男人的目光相触。  沈砚北面不改色,对男人拱拱手:“李举人。”马车上坐着的正是举人李逸!  李逸竟是破天荒地对几人笑了笑,抬手让小斯把马车停下,和颜悦色地看着沈砚北几人,道:“日头要升高了,牛车又慢又晒,马车宽敞,不若你们上来一块坐?”  闻言,几人都愣住了,相互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狐疑。  沈砚北微微笑道:“不敢唠叨举人,这山野风光挺好的,我们慢慢走慢慢看。”  被拒绝,李逸并未表现出不悦,而是道:“你们习惯了无所谓,但苏公子可不能吃这个苦。”说着,神色温和地对苏青泽道:“苏公子也是去县衙吧?即是同路,不若上来喝杯茶?”  不待苏青泽回答,明安冷哼了声:“我家少爷可坐不惯这样简陋的马车!”  李逸脸色有些难看,可仍按耐住性子劝道:“马车虽简陋,但能遮阳,小心晒坏了你家公子。”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我喜欢坐牛车。”苏青泽直接回绝。他要是图舒适,早就让人来接了!  底下的拳头握了握,李逸努力保持笑容:“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搅苏公子赏景了,咱们县衙见。”  苏青泽淡淡地点头。  “咧咧咧!”明安对着远去的马车做了个鬼脸,“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没错!”周煜没好气地附和,“他一定是知道了苏公子的身份才可着劲巴结!”  和众人想的一样,李逸的确是想攀上苏青泽。  得知自己那日的举动并没有让沈砚北在加冠礼上出丑,还让他大出风头,李逸愤怒又嫉妒,同时也后悔。  怎么他就遇不到这样的贵人?  如果能和这样名门望族的公子结交,对他以后的仕途绝对有莫大的帮助!要是那日他参加了沈砚北的冠礼,说不得已经和和对方相识……  野心勃勃的李逸如是想,却不知道对方恶心透了他。  “见过脸皮厚的还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明安满眼嫌恶,“之前在酒楼喝早茶还纵容身边的人抢我们的点心,转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凑上来,连句道歉都没有!我呸!”  “怎么回事?”听到酒楼点心这些字眼,沈砚北不由问。  明安当即把同福酒楼开张之日李升王程两人的跋扈行径说出来,沈砚北一愣:“是不是一人下巴长了颗黑痣,另一人着青色锦袍,长得尖嘴猴腮?”  明安猛点头:“沈公子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  沈砚北语气无奈:“长黑痣的是李家村李员外的大儿子李升,尖嘴猴腮的年轻是李举人的姻亲王程。”  “难怪了!原来是蛇鼠一窝!”  “听掌柜说,这两人还对来酒楼吃早茶的县令夫人不敬,被县令大人赏了十大板。”  “什么?”苏青泽瞪大眼,鼓起一张包子脸,“他们竟敢欺负我姐姐!”  明安亦愤然:“姑爷就不应该只打他们板子,应该把他们关进牢里!”  周煜却不太赞同明安的说法:“这样只治标不治本,根本在于那李举人!”  众人一时默然。  沈砚北面无表情:“李举人联合了大多数村长,让附近村落的村民们集资筹建公学。他将担任院长一职。”  “这种人要教书育人?”明安惊呼道,“他能把学生教好?”  苏青泽也很质疑。沈砚北下套捉偷鸭子贼那天,他没来得及赶过去,是从回来的村民们嘴里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如果当时沈砚北没有准备充分,八成那个偷鸭子的李家村村人会被李逸包庇。  这样品行不端的人能胜任一院之长?  “这件事我回去会和姐夫说的。”苏青泽正色道。朝廷鼓励办理学院,会有专门的款项拨给公学,所以设立公学不是小事,需得往上申报,获得批准才可办理。  “多谢了!”创办学校是好事,可他怕村民们的辛苦钱没用到实处,更怕李逸误人子弟。  摇摇晃晃间县城已到,一行人直奔县衙后头的官邸。  因今日举办宴席,官邸后的朱漆大门旁停了不少马车,好些带礼物来求见的乡绅候在一旁,管家忙着招呼。  有请帖的一一上前出示请帖然后进门,没请帖的只能等着让管家派人去通报。  远远瞧见一辆牛车过来,管家大喜,立即让人把中门打开,迎牛车进门。  怎么回事?被拒之门外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他们这些带着厚礼诚心来求见的还比不过几个耕田的乡巴佬?  牛车停下,苏青泽一下子跳下来。管家上下瞧了眼,笑道:“夫人一大早就在唠叨您了,您快过去吧!”眼前的少年瘦了一圈,但人看起来更精神了。  转头又对沈砚北道:“老爷在书房,沈公子您这边请!”  沈砚北看了顾长峰一眼,顾长峰低声道:“我去见见县令夫人。”男女分席而坐,他是个双儿,得去和女眷们在一起。虽然他不太会和女眷们打交道,可作为沈砚北的夫郎,某些人情往来他是一定要学会的。  沈砚北笑了笑让他不要紧张,便带上周煜跟着管家去见李致远。  “顾大哥我们走这边!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小外甥!”苏青泽招呼道。  顾长封点点头,和苏青泽往月洞门走去。第43章 宴席(二)  书房里, 李致远神情复杂地看着桌上的两封信。和之前一样, 这两封信一封是给他的,一封是给苏青泽的。不同的是这次和信一起捎过来的还有一份礼物——一副做工考究的长命锁。  给他的信里言明了,这是给他儿子的生日礼物。另外还提到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 让他留意有真才实学之人,不拘哪行哪业, 尤其对百姓有所助益之人需得重视。特别言明让他留意鱼稻鸭共养的情况, 叮嘱他有结果后上报。  鱼稻鸭共养一事应该是苏青泽在回信的时候告诉对方的, 因为还没看到成效,他没敢提。  苏青泽或许只是当做趣事来说, 没想到那位这么上心……  信的末尾告诉他, 对于苏青泽想要瘦下来一事, 只要不伤害身体就由着他去,不要拘着他, 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李致远有些后怕。先前他害怕苏青泽一直胖下去会糟厌弃,所以才极力赞成苏青泽去沈家村讨计瘦身。可是他没想到那位的态度居然是这样。似乎苏青泽是瘦是胖,只要他高兴那位都没意见!  “哎……”李致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这样的宠爱对苏青泽来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大人, 沈秀才来了。”管家轻轻敲了敲门。  李致远整理好思绪, 道:“进来。”  “学生见过县尊大人。”沈砚北双手做辑, 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李致远很满意他的谦卑,问:“青泽可是回来了?”  “苏公子和我夫郎已经去见贵夫人。”  李致远点点头, 让沈砚北坐下说话。沈砚北先是多谢李致远赠的书和冠礼那日送的文房四宝, 而后开门见山地道:“大人的手书让学生受益匪浅, 只是学生愚钝,尚有许多不明之处,还请大人赐教!”  李致远正想问他看了书后有何感想,现下沈砚北直接问出口,便道:“你说。”  沈砚北也不客气,当即把问题甩出来。两人在某些观念上看法不太一样,关于时策论一时间讨论得有些激烈。  沈砚北凭借的是后世开阔的眼界,而李致远却是着眼于本国的国情,矛盾点在特定的环境下很容易解决,沈砚北明了后不由暗叹自己看的书还是少,对这个时空了解得太少以至于想岔了。  李致远看着对面拧眉沉思的青年却暗暗心惊。一个人的出身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一个人的眼界,可沈砚北不一样,这个青年看问题十分长远,还很能抓住问题的关键,一点就通,甚至能举一反三。这学习能力可是相当的强!  难怪那位让自己留意,对方的确是可造之材!  另一头与官邸主卧相连的侧室内,小寿星李麟穿着一身喜气的红袍,正坐在桌前拿着块金丝蜜枣糕吃。这枣糕软糯,微甜,有股淡淡的奶香,小寿星吃得很开心。  苏晚晴看儿子吃得高兴,也尝了块,而后点点头:“不错,这同福酒楼的确不同凡响。”今儿借着儿子的生日设宴迎四方来客,他们特地请了同福酒楼的大厨过来掌勺。一大早沈大厨就做了香绸软绵的粥和精致易克化的糕点让人送过来。  一向不怎么爱喝粥的儿子居然把一碗虾粥都吃完了,还主动要点心吃。苏晚晴心里十分欢喜。  “姐姐!”  少年爽朗的声音响起,苏晚晴一抬头就对上苏青泽笑眯眯的眼。  “可回来了?”苏晚晴起身迎上去,杏眸含笑地打量少年。一段时间未见,少年又瘦了!这次瘦得更明显了!从前和儿子一样白嫩嫩软乎乎的脸蛋瘦下来,五官的轮廓越发清晰。而且少年好像长高了些,之前看着珠圆玉润的,现在逐渐有了青松之姿。而少年在高大健壮的男人的衬托下,就更显瘦了……  不,不是男人!  苏晚晴看着对方眉宇间颜色浅淡的的孕痣一愣。  “舅!”小寿星瞧见苏青泽,眼睛一亮,挣扎着要从座位上下去。一旁伺候的兰陵急忙把他抱下来。  脚刚沾地,小寿星便拿着枣糕扑过去:“吃糕糕!”  “哎!好!”苏青泽抱起小外甥,也不客气,真的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糕。小寿星咯咯笑把剩下的枣糕一把塞嘴里。  兰陵大惊:“唉哎,少爷您吃慢点!”连忙端来牛乳,给小寿星喂了口。  “净瞎闹!”苏晚晴瞪了儿子和弟弟一眼,目光柔和地看着顾长峰。“这位想必就是沈秀才家的夫郎吧?”眼前的双儿五官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目光纯正,身上完全没有一般双儿的纤柔,反而有种铮铮男儿的硬朗阳刚。  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身材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可对方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以为意。  苏晚晴好奇之余不由心生赞赏。世人多重皮囊,能不惧他人的目光活得从容,不是一件易事。  “见过夫人。”顾长封拱手道。女子的眉眼和苏青泽十分相似,只是苏青泽的多了些少年人的朝气多了些英气。他几乎能想象到苏青泽完全瘦下来的模样。  苏晚晴笑得亲切:“快请坐!这段时间青泽叨扰你们了。”  顾长封不好意思笑笑:“无妨的。”女子神态平和近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温婉,极易让人心生好感。  “你别替他说话,他那性子野上树去了我还不知道?”苏晚晴笑着摇头,让红蕊上茶。  顾长封眼神认真:“他这样很好,多动瘦得快。”苏青泽年少,身份又贵重,无论做什么村人们都很包容,常常有好玩的事都会叫上他。跑跑跳跳的,一日比一日瘦。  苏晚晴一怔,继而失笑。  顾长封眉峰轻蹙,正色道:“我夫君说了,继续多走多动,他会瘦得更快。”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苏晚晴敛了笑意,叹道,“我只是觉得没想到有一日他这野性子也是有好处的!”  “姐姐!”苏青泽抱着小外甥不满地嚷道,“我哪野了?”  “是,你不野。”苏晚晴把儿子抱过来,拿过兰菱递过来的布巾给他擦嘴,“你只是把你幼时被迫困在家里而没处使的劲头都使出来了!”  “夫人。”小丫鬟进来通报,“各位乡绅的夫人们都在花厅候着了。”  苏晚晴看了看沙漏,对顾长封道:“不好让贵客久等,不若我们现在就过去?”  顾长封站起身,表示客随主便。苏晚晴便抱着自家儿子在婢女的簇拥下带着顾长封和苏青泽往花厅去。  女眷们被安排在花厅饮宴,而男人们则聚在二进院的大堂。  县令未到,一堂之内论身份最高的竟是举人李逸。虽说东江县不贫困,可读书人不多,考上秀才的没几个,中举的就更不必说了。是以在场的乡绅都十分给李逸面子,加上有李员外的吹捧,成为焦点的李逸一时有些飘飘然。 第33章 “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  男人愕然。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沈砚北叹了口气:“万一日后在街上见面,想和你打个招呼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顾长封,我叫顾长封。”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沈砚北微微笑着念道:“顾……长封?”  男人点点头,目光深邃。沈砚北轻笑:“那我走了,长封。”  语气自然而熟稔,仿佛唤了千百遍。  顾长封愣了愣,嗯了声送他出门。  沈砚北朝他挥挥手,毫不留恋地转身。  顾长封凝视良久,直到青年高瘦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进了屋。  屋子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沉闷,似乎刚才坐在饭桌前眉眼含笑地给他夹菜的青年是个幻觉。  把电视打开,顾长封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在看,可思绪不知飞到了哪,直到电视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沈先生你好,请问您为什么要解除您和您的独子沈砚北先生的父子关系?您的声明具备法律效力吗?”  “沈先生您和沈砚北先生解除了父子关系,那日后食神集团您要交给谁来继承呢?”  “沈先生您是否有了别的儿子?”  顾长封眉头紧拧,紧紧盯着电视里被记者团团围住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西装革履,看上去颇具威严,五官和沈砚北并不像。  听到记者的发问,中年男人一言不发,只在保镖的保护下坐进了车里。  身侧的拳头不由握紧,顾长封眼里满是担忧。  早上沈砚北和他说他被他父亲扫出家门,他只当沈砚北是和沈父吵架,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想到青年还强颜欢笑地给他做饭夹菜,顾长封更加担心了。  沈父这样绝情,定会把沈砚北的银行卡冻结,沈砚北名下的不动产也有可能被回收了,难怪沈砚北会说无家可归……  顾长封心里有些庆幸,幸好刚才给了些钱给沈砚北应急。只是像沈砚北这种过惯了富家少爷生活的人,对生活的品质要求也高,这点钱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实际上沈砚北的情况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沈砚北本人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走出顾长封住的小区后,沈砚北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周围逛了圈,摸清了附近的菜市场的情况后才叫车回了平时住的公寓。  沈老头想用断绝父子关系这种手段逼他屈服,可他又不是那种不事生产的纨绔子弟,只要家里断了经济来源就落魄得不行。别说他有自己的工作,还有积蓄,甚至他妈还给他留了不少“老婆本”!  可惜这“老婆本”也就只能放着了。  沈砚北把自己甩到床上,心里郁闷得不行。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可对方竟是直的!怕对方反感,他言行举止都很克制!  哎!  虽然只是短暂地相处,但不难看出对方性格好!这么一个身材好,性格好的猛男一直是他想要寻找的……  “顾长封……”沈砚北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  那手臂那腰那臀那腿……,也不知道他是从事什么工作才练出一副这样的好身材。不过之前在他经常去的那个酒吧做保安的话,多半是部队里出来的……  据说部队里基情四射,有不少同。而且对自己不太正经的表白,顾长封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或许是在部队里见多了,对此比较宽容?  想到顾长封开的女式电动车,沈砚北心里燃起的小小火苗一下子被浇熄了。  那车肯定是他女朋友的!  可是他住的地方是一室一厅,也没有看到有女人的东西……  沈砚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下子想对方是直男有女朋友,一下子又想对方并未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且住的地方没有女人待过的痕迹。  “去你大爷!”猛地把被子盖过头,沈砚北眼睛一闭,不再去想。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直接干才是硬道理!  “叮……”手机响了下,有短信进来。正在喝水的顾长封点开一看,眼神有些复杂。  “您尾号6868的卡xx月xx日xx银行收入(他行汇入)xxxx元,余额xxxxxx元。(xx银行)”  昨天才给出去的钱,今天尽数入账。  握着手机的不由收紧,顾长封垂下眼遮住眼底暗涌的光。  原本以为吃过一顿饭,又告诉了对方自己的名字后,他们算是朋友的,可……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顾长封面无表情地打开保温杯灌了一大口水。  “教练!”  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顾长封转头,对上一张笑容灿烂的脸。来人是个肉乎乎的少年,少年皮肤很白,一张脸圆圆的,眼睛黑亮,模样十分喜气。  “你好。”顾长封温和地打招呼。少年是他某天晚上去跑步时遇见的,当时几个地痞流氓把少年堵在角落里打劫,他顺手把那些地痞流氓赶走。少年满眼崇拜地看着他,一直追问他是不是教散打的教练,问他收不收学员。可他只是个健身教练,就婉拒了少年。谁知道第二天在健身房楼下和少年巧遇,然后少年就成他的学员。  “教练我们今天要做些什么运动?”少年目光热切。  顾长封把水放下,道:“昨天回去感觉怎样?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就是手脚酸软得利害,几乎抬不起来。”少年如实道。  “刚开始会这样,过两天适应了就好。”顾长封站起身,“先去做热身运动。”  “是!”少年应道,乖乖去活动开。弯腰踢腿侧身,少年做得认真,动作笨拙又可爱。  顾长封站在他身旁也开始热身。  不少来健身房锻炼的男男女女都被这新来的教练吸引。  干净利落的短发,一百八十公分出头的身高,精悍强壮的身材,动作间不由自主地散发的凛然气息,再有那张棱角分明极具男人味的脸庞,真是帅得要死!  不是没听到周围人的低语,可顾长封毫不在意,专心地做自己的工作。  这是他退役以来做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待遇还算可以。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谋生手段之前,他打算先干一段时间健身教练。  在部队这么多年,一下子回到社会,他多少有些不适应。性子沉闷如他人情往来不太会,复杂的工作他做不来,像现在这样单纯地教学生们塑体是最好的选择。  陆续又有两个学员来上课,顾长封尽心尽责地教导,等收拾好下班已快十一点。  “顾教练,要去喝一杯吗?”健身房的两个男教练招呼道。  “不了,谢谢。”多年的部队生活使然,他生活自律,对城市丰富的夜生活并不好奇也不热衷。  肌肉发达的平头男教练一脸不赞同:“年轻人就得趁年轻的时候多出去玩玩,多多认识漂亮的女孩子,要不然日后结婚了可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对啊,顾教练!”另一个教练也附和道,“那儿的妹妹可漂亮温柔了,介绍几个给你认识?”  顾长峰淡笑着婉拒。他们这个健身房比较正规,老板严格,风气比较好,教练和学员之间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就是下班后,男女教练都爱去夜场玩,可这是大家的自由,没什么可置喙的。  道别同事,顾长峰拿上钥匙乘坐电梯去负一楼车库取他的小电动车。  健身房的位置在市区繁华地段,附近有步行街和商场,一出大马路就能看到灯光璀璨的都市夜景。顾长峰神色平静地穿过热闹的街道拐进附近的住宅区,打算抄近路回家。  在经过某个小区时,有只猫突然从旁边的花圃中窜出来,顾长峰来不及刹车,车头一转,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滚!”  冷厉的男声在黑夜里显得极为清晰,顾长峰猛然抬头。  昏黄的街灯下,站在观景树旁单手插兜的青年眉眼冷肃,那紧抿的唇显示了他极度不悦的心情。两个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堵在他面前,其中一人开口道:“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沈砚北嗤笑一声:“听不懂人话?”  另一个黑西装男正在与人通话,待回了对方一句是后挂断电话,对同伴使了个眼色竟是直接对沈砚北动手。  顾长峰面沉如水,把车停好,一个箭步冲过去格挡开黑西装男。黑西装男一愣,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  “长封!”沈砚北又惊又喜。  顾长封只来得及“嗯”了声,头一偏,躲开了对方挥过来的拳头,同时一记右勾拳直直砸在黑西装男身上。  “呃……”西装男捂着腹部痛呼,另一人看同伴被打,急忙冲过来,顾长封一个侧蹬转身冲,直接一脚把人踹飞出去。  “啊——”黑西装男直直砸进花圃。  沈砚北瞪大眼。  好帅!  捂着腹部的黑西装男深知遇到硬茬,不敢恋战,忙扶起同伴狼狈跑开。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既然断绝了父子关系,那我和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以后不要再来烦我!”沈砚北朝黑西装男喊道,“老子不稀罕他那两个臭钱!”  喊完,沈砚北顿觉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回头一看,顾长封漆黑的眼眸正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路过。”顾长封如实说道。  沈砚北目光落在他那辆女式电动车上,没头没尾地问了句:“这车是你的?”  顾长封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我的。”他那房子是一个女孩转租给他的,女孩回老家带不走电动车,便问他要不要,刚好他缺一个代步工具,所以花了几百块钱买下来。  沈砚北心里酸溜溜的想:这车定是他出钱卖给女朋友的!说不定刚刚才送女朋友回家!  顾长封看他脸色不太好,还以为他是因为刚才的黑西装男。  沈砚北勉强地笑笑:“刚才谢了。”  “不客气。”顾长封跨上电动车,叮嘱道:“你日后要小心,晚上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  “好。路上小心!”  目送顾长封的身影消失在浓浓夜色里,沈砚北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好这么帅的男人不是他的……第45章 无辣不欢  “这沈秀才怎么就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苏晚晴看了眼玩积木玩得不亦乐乎连饭都忘了吃的儿子, 哭笑不得。  “是个人才啊……”李致远把沈砚北送的小图书递给苏晚晴, “这书挺有意思的,正适合给儿子看。”  “这是?”苏晚晴眼睛一亮,连忙打开。 第35章 青年温热的鼻息喷在肩胛, 顾长封觉得心中十分安宁, 也重新合上眼。  翌日清晨, 天空瓦蓝,阳光明媚, 太阳一下子就把地上的水分晒干了。  沈砚北起身后就去院子里打拳。昨晚下了一场雨, 后院的蔬果叶子绿得发亮。长长的豆角精神抖擞地悬挂在架子上, 番茄青瓜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水灵,刚长出来的玉米发须飘扬,一派生机勃勃。  “沈大哥早!”苏青泽带着明安过来吃早饭,瞧见院子里喜人的蔬果,饶有兴味地问:“这些瓜果什么时候才能采摘?”  “豆角青瓜青菜都可以吃了,番茄得变红了才行,玉米还得再长一个月。”沈砚北收拳,呼出一口浊气。  苏青泽点点头,看了看天:“今日天气这么好,不若我们上山去走走?”那天在牛车上听周煜说山里的野趣,他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行啊,吃完早饭就去。”这会山上的空气清新得很,去山里走走挺不错的。再往后天气就炎热了,山上的蚊虫也多,不好再去。  “嗯嗯!”苏青泽应道,快步进屋吃早饭。  得知今日不用练基本功而是去山里玩,周煜拔腿跑回家取了自制的弓箭,带了把小刀便兴致勃勃地上山。一路上眉飞色舞地给几人介绍山里各种好玩的,还给他们传授逮鸟的经验。  三个戴着草帽的少年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像个快乐的小麻雀,沈砚北和顾长峰两人各背着个柳条筐慢慢跟在后面。  柳条筐里面除了有砍刀绳子等工具,还有调料和锅。今日午饭得在山上解决,难得出来玩,沈砚北想着来个野炊好了,于是带上了调味品和炊具,打算就地取材,做一顿别开生面的午餐。  刚下过雨不久,山上满是泥土和草木的香气,鸟雀在树间蹦跳,热闹得不得了。  苏青泽学着周煜的样子,捡了根长长的树枝,边走边用树枝挥打路边的草丛。忽然他听到草丛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奶猫叫似的十分虚弱。  咦,是什么东西?苏青泽眼神疑惑,停下脚步,转身扒开草丛……  “啊——”苏青泽脸色一白,大叫着往后退。  “怎么了?”顾长封上前护住他。  苏青泽眼里满是嫌恶,急忙抱住他健壮有力的臂膀,手指着路边的草丛道:“有蛇!”  几人一愣,周煜笑嘻嘻地上前把草丛扒开:“不怕啦,是草花蛇!没毒也不咬人。”  “好恶心!”苏青泽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它在吃青蛙!”那奶猫叫就是青蛙在蛇嘴里垂死挣扎时发出来的!  沈砚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蛇吃青蛙是天性,别管它。”  顾长封拍拍苏青泽的肩膀,无声安慰。可蛇吃青蛙那画面冲击性太强,苏青泽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忘掉,不由有些恹恹,直到周煜两眼放光地朝一团灰影追过去。  “是野鸡!!!”  苏青泽低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张头四顾:“在哪里在哪里?”  周煜把自己的弓箭从背后取下来,拉弓上箭:“就在那边!”说着朝对面半米来高的茅草堆走去。  “咕咕……”一只羽毛艳丽的野鸡骤然从草丛中飞起,周煜眼疾手快地瞄准放箭。可惜那箭没有射中,而是擦着野鸡飞了过去,野鸡落入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嗷!”周煜懊恼地底叫。  顾长封淡声道:“臂力不够,弓拉不满,准头差,需得多加练习。”  “是!”周煜立马端正态度。  “弓借我!”苏青泽跃跃欲试,眼睛紧紧盯着那茅草从:“帮我把鸡赶出来!”  明安跑过去,胡乱地在草丛中奔跑挥打,片刻,另一只灰色的野鸡惊叫地飞起。  “咻——”苏青泽眼睛一眯,手上一松,箭疾射出去。  “咕!”野鸡惨叫一声,挥着翅膀挣扎着掉落在地。  “少爷好厉害!”明安欢呼一声,去把还在地上扑棱的野鸡捡起来。  沈砚北和顾长封都惊讶地看着苏青泽,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珩教我射箭的,他的箭术才叫厉害!”  “你也很不错啊。”沈砚北笑道,拉着顾长封走进茅草从去寻宝。眼下正是野鸡□□繁衍的季节,那灰色野鸡是雌鸡,他估摸这草丛里可能会有鸡窝。果然找了好一会,两人找到了两窝野鸡蛋。  “好多蛋!”苏青泽看着那圆溜溜的野鸡蛋,满心欢喜。  “再努力努力,咱们的午饭就有着落了。”沈砚北小心地把野鸡蛋放进箩筐里。他们今天出行挺顺利的,刚上山没多久就有收获。  周煜指着对面一片茂密的松树林道:“昨晚下了雨,那林子里定会有蘑菇,我们去摘些蘑菇?”  “走走走!”苏青泽迫不及待地小跑过去。少年一日比一日瘦,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沈砚北笑着摇摇头,和顾长封慢悠悠地走。  “媳妇,待会给你做叫花鸡吃!”那野鸡挺肥的,有个三四斤!待会找几片野芭蕉叶一裹,往地里一埋,再在上头生堆火一烤,想想都心动!  顾长封点头,叮嘱道:“不要太累。”这是沈砚北养好身体后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青年面上不显疲色,可他还是不太放心。  “好,都听你的。”沈砚北挑眉笑。那笑容中含着别的含义,看得顾长封耳根发热。  “喔!这蘑菇居然是红色的!上面还有点点雪花,好漂亮!”  前头传来苏青泽的惊呼,沈砚北大声提醒:“有些蘑菇是有毒的,别乱动!”  闻言,苏青泽三人乖乖站好,沈砚北走过去一看,腐叶间几朵红艳艳如红梅飘雪般的蘑菇悄然而立,皱了皱眉道:“这蘑菇多半有毒,最好不要碰。”这蘑菇和他以前见过的毒鹅膏菌十分相似,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植物。  苏青泽觉得惋惜,可几人包括周煜在内都没法判断具体哪些蘑菇能食用,沈砚北道:“算了,去找别的东西吧,这山里能吃的不少。”  突然顾长封手一挥,一颗石子从手里飞射出去。他这动作太过突兀,几人不由顺着那石子飞去的方向看。只见一个灰色的大鸟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松鸡!”周煜眼睛一亮。  “好厉害!”苏青泽满眼崇拜地盯着顾长封,“顾大哥,你是不是会武功啊?”  顾长封没否认,苏青泽意识到这是默认,看他的眼神更加狂热了:“顾大哥你真的会武功啊?”  “你有内力吗?你会飞檐走壁吗?”  “你用刀还是用剑?”  ……  化身为好奇宝宝的苏青泽不断询问,顾长封好脾气地一一回答。说话间一行人穿过松树林走到一条小溪边。  “有鱼!”明安看着清澈的溪水兴奋地叫道。  周煜一听,三两下把裤脚挽起就下了水:“看我的!”  苏青泽也不说话了,走到溪边盯着水里看,水面倒影着脸蛋红扑扑的少年,水底下是两条一掌长的鱼。  周煜的动作很轻,下水后不再动。水里的鱼还不知道危险临近,若无其事地游过他脚边。周煜弯下腰,慢慢把手探进水里,待鱼经过,猛地一抓,那鱼竟真的给他抓住了!  “哈哈!抓到了!”周煜抓着鱼,乐不可支。  “我也来试试!”苏青泽赶紧脱鞋除袜。  “少爷你小心啊,别让石头扎着脚了!”明安叮嘱道。  “没事!”苏青泽紧盯着水面,也学周煜那样子抓鱼,可惜几次也没抓着。少年也不气馁,而是想了个办法,用石头在边上围一个小池子,特意留出一个小缺口,紧接着把鱼都往小池子的方向赶。这办法还真让他捉到了鱼!  沈砚北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取了水囊给顾长封。顾长封并不觉得渴,喝一口还给他,他就着顾长封喝水的位置灌了两口,顾长封脸色微微发红。  抬头看看天,时候不早了,沈砚北干脆在小溪旁用石块垒了个灶,准备开始做午饭:“待会大家分工合作啊,青泽明安去捡柴火,周煜去摘野菜随便摘几片大的芭蕉叶,长封去砍竹子,我杀鸡。大家注意安全不要走远了!有事就喊!”柴火旁边的林子就有,野菜和芭蕉就长在小溪附近,竹林就在不远处,生火做饭还是挺方便的。  “是!”三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应道,嘻嘻哈哈地分开走。  沈砚北先把鱼给处理了,等苏青泽明安捡了干树枝回来,就生火烧水。顾长封砍竹子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只野兔。  轻风吹拂,树枝摇曳,溪边的少年青年各自拿着根树枝叉一条鱼围着几堆篝火有说有笑。灶上锅里的汤咕噜咕噜作响,旁边的火堆上分别烤着一只松鸡和一只野兔,那鸡和兔子被烤得遍体金黄,时不时有油地在火堆里,发出嗤嗤的声音。香味随风流动,飘散开来,馋得刚吃了鱼还不顶事的少年们不住地问好了没有。  看烤得差不多了,沈砚北在鸡和兔子上刷了一层调料便把火推开。  “能吃了?”周煜咽了咽口水。苏青泽和明安也一脸期待。  “好了,开饭了!”沈砚北失笑,给少年们和顾长封每个人都分了一个鸡腿。  顾长封把鸡腿递给沈砚北:“你吃。”  沈砚北也不推迟,抓着他的手,撕下一小块鸡肉,嚼了嚼,道:“还行。”  顾长封一愣,沈砚北已把鸡腿送到他嘴边,轻笑:“吃吧,底下还有一只鸡呢。”  “嗯。”顾长封垂眸,在沈砚北咬过的地方轻轻咬了口。  “好好吃!”周煜急不可耐地抱着鸡翅膀啃,吃得满嘴流油。苏青泽明安两人吃相相对斯文,可那脸上的表情和周煜如出一辙。  几人一边抓着烤肉吃,一边喝竹筒里的野菜野鸡蛋汤,简直满足得不得了。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山头,苏青泽手一抖,吃得剩下一根骨头的鸡腿掉落在地。顾长封脸色骤变,急忙抓起砍柴刀:“快跑!”  “什么……什么?”三人不明所以,可看顾长封脸色凝重,沈砚北眉头紧拧的样子,也来不及问,拔腿就跑。  一只硕大无比,黝黑的毛发在日光的照耀下油光铮亮的黑熊猛然从林间跃至几人刚才坐着吃肉的地方。  “我的娘……”这黑瞎子不会是被馋来的吧?只见那黑熊对着一地骨头嗅来嗅去,而后大咧着嘴,晶莹的哈喇子吧嗒吧嗒滴落在地。周煜不由傻眼。  他的话刚说完,黑熊一个抬头,目光如剑地射向他。  周煜打了个哆嗦,那黑熊直直盯着他,四肢一发力,竟是追了上去。  “!!!”周煜瞪大眼,觉得腿有些软。黑熊看着庞大臃肿,可跑起来迅猛无比,四条健壮有力的粗腿一起一落间竟是好几米!  “周煜快跑!”沈砚北大喊道,额头满是细细的汗珠。熊的速度非常快,人根本就跑不赢。可这头熊已经发现了他们,不跑就死!跑或许还能有存活的机会!  “你们爬上树!我去引开他!”顾长封握着砍刀冲过去正面迎击黑熊。  “小心!”沈砚北红着眼道。  顾长封回头深深看他一眼,手臂的肌肉一阵紧绷。  “啊——”黑熊没一会功夫就冲到跟前,张着一张恐怖的大嘴扑过来,周煜瞳孔一缩,吓得放声大叫。  砍柴刀一劈,顾长封及时赶到。  “嗷——”受了顾长封一刀,黑熊暴跳如雷,大叫一声,抡起前肢朝顾长封拍去。顾长封一闪,避开了它锋利的爪子。  黑熊皮糙肉厚,这砍柴刀对他没起多大作用。  “少爷!”忽然明安惊慌失措地呼叫,原来苏青泽被石头绊倒了。  黑熊龇着牙朝顾长封低吼了声,转身朝苏青泽奔去。明安急急忙忙地扶着苏青泽想跑,可苏青泽脚踝扭伤了,根本就走不了。顾长封脚下发力,跃到两人身前挡住黑熊。黑熊不耐烦和他纠缠,扬起爪子愤怒地抓挠同时张开獠牙去扑咬。  黑熊力气惊人,顾长封要护住身后的两人一时有些吃力。  “攻击它的眼睛!”沈砚北对周煜大喊:“把你的刀丢过去!”  大汗淋漓的周煜急急忙忙从腿上把小刀抽出来:“师父接住!”说着把小刀丢过去。  顾长封用了十层力道狠狠踹向黑熊狰狞的头,黑熊吃痛往后退了几步,顾长封借力顺势往后一个空翻,发尾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落在地上,接着手一捞,把小刀抓在手里。  沈砚北顾不得赞叹那动作帅气逼人,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黑熊稳住身形,昂着头咆哮一声,骤然发力,像颗炮弹似地冲过来。顾长封沉着脸握着小刀不退反进,脚下急点直直迎上黑熊。 第37章 “这酸豆角腌制起来可麻烦?腌制多久能吃?”  “不麻烦,短则两三日能吃,长则□□日。”这边酸菜的做法比较繁琐费事,且得放在坛子里发酵一个月左右才能使用,相比之下酸豆角的优势十分明显。  “行,我和村人们说一声。”沈德忠应下,问了沈砚北最近学问做得怎样,沈砚北告诉他李致远有意提点他后,沈德忠大喜,拍拍他的肩膀,道:“县太爷是个有学问的,难得他肯指点你,你可别辜负了他的好意!”  沈砚北连连称是。临走前,沈德忠提醒他:“记得喝雄黄酒时,含些在嘴里沿着家中墙壁的外围喷一喷以驱邪。”  “好。”沈砚北笑笑。他小时候在农村过端午节没有那么多要注意的地方,倒是会在门上插些艾草,他外婆还会去山上弄些艾草、菖蒲、九节枫等草药回来烧水给他洗澡。那烧出来的水带着股浓郁又独特的草药香气,他记忆尤深。  因得和家里人一起过节,苏青泽和明安带着沈砚北的节礼——一坛子酸豆角、一篮子咸鸭蛋和几对粽子回了县里。  得知苏青泽遇到黑熊还被袭击了的消息,苏晚晴吓得把茶都洒了,李致远更是吓得心脏几乎停止。可少年没有受到惊吓,反而绘声绘色地给两人讲当时情况如何凶险,顾长封又是如何英勇地和黑熊搏斗,把两人弄得不知道是要夸奖他勇气可嘉好,还是斥责他不能乱跑好。  总归人是没事,可对方却是为了护住自家兄弟而受了伤,苏晚晴柳眉轻蹙:“沈秀才家的夫郎伤得重不重?”  “顾大哥看着精神不错,可我看到沈大哥给他喂饭,看样子伤得不轻。”苏青泽眼有忧色。顾长封晕过去时流了好多血,沈砚北脸色阴沉如水,那生人勿进的模样让他心中颇有感触也有些艳羡。  苏晚晴一愣,道:“那让林大夫给他看看去,你过去时顺便给他带些补身子的药材。”  “嗯!”苏青泽指着桌上的酸菜坛子和咸鸭蛋道:“这是沈大哥让我带回来的,都是他自己做的。这坛子里的是腌制的酸豆角,用来炒肉沫可下饭了!还有这咸鸭蛋,和粥一起吃能吃三大碗!”  李致远微微皱眉,礼不贵重却都是心意,但心思都花在吃食上是否……  苏青泽接着拿出一叠稿子:“这是沈大哥让我拿给姐夫你过目的,姐夫你看看?”  李致远接过翻了翻,越看越满意。心里不住点头,看来这沈秀才于学问一道上还是颇用心的……  “舅,叠高高!”小外甥走过来拉住苏青泽的下摆,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  “哎,好!”苏青泽抱起小外甥高高兴兴去玩积木。  苏晚晴摇头叹气:“这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若非自家弟弟闹着要去山上玩,几人也不会遇到黑熊,幸好平安无事。  “少年人嬉嬉闹闹的又有什么不好?”李致远随口搭了句。  苏晚晴白他一眼:“好什么好?总归是要嫁人的,这性子嫁过去婆家能喜欢?”  “他夫君喜欢不就好?”李致远心道,那位之所以会对自家小舅子这般上心,说不定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这笃定的语气让苏晚晴心生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呵呵,夫人你想太多了,我能知道些什么?”李致远摸摸鼻子不敢再多说。他岳父岳母没把这事告诉他夫人,也不知道日后他夫人知晓这事会不会把他关在门外。  冷哼了声,苏晚晴唤丫鬟让厨房准备宴席,李致远则拿着沈砚北交的作业去书房批改,待摆饭,几人洗手一起享用家宴。  沈家村这边,因为苏青泽不在吃饭不用顾忌,沈砚北特地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葱油鸡、椒盐虾、芋头扣肉、老鸭粉丝汤、酿豆腐、凉拌青瓜。  周煜也回家去和余婆过节,家里就只有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难得享受一回二人世界,沈砚北笑眯眯地给顾长封倒了杯雄黄酒:“吃吧,吃完和你去竹林里看看。”那十亩竹林地他养了许多小鸡,算算时间,这会小鸡应该都长出新羽毛了。  顾长封“嗯”了声,给沈砚北夹了只鸡腿。这葱油鸡鲜香嫩滑,仅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他还没吃过这么爽滑的鸡,也不知道沈砚北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菜谱,做只鸡还能弄出这么多花样!  沈家村众人都在高高兴兴地过节,可隔壁李家村的某些人却食不下咽。  他们也已经联系了施工队准备挑个黄道吉日就开始动工建学堂,可谁想到上头竟没有通过他们的审批!  李逸黑着脸,重重地拍了下扶手,满眼不甘:“不是说疏通好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却把事办砸了!”  李家村的村长李正元捋了捋山羊须,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您说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  “你是说?”李逸眉头紧皱,眼神愤恨。  “那苏小公子是他好友,县太爷不会不买他面子。”他们李家村和沈家村不睦已久,要说这学堂建在他们李家村,沈家村第一个不乐意!想方设法来阻止再正常不过了!  李逸咬牙:“岂有此理!竟敢坏我好事!”  “您上回差点让他在冠礼上出丑,他记恨您呢!”李正元安抚道,“办公学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还要怎么计议?再晚点就来不及了!”李逸怒道,心中恨意翻滚。这人怎么运气这么好?冠礼上有贵人相助就算了,遇到黑瞎子还能活着回来!那黑瞎子怎么不把他也解决了?  “刘大人那边不能再缓缓?”  “就只有一个空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刘大人让我赶紧把银子送过去!”李逸拳头紧握,沉声道,“那可是个肥差!”  “那只得想想别的法子了。”李正元无奈。  李逸暴跳如雷:“还能有什么法子?那么大笔的银子我去哪里凑?”  “找李员外先借着?”  “借了还不得还!”李逸气急败坏,“上回李升被那李致远打了一顿,这老不死就怕了,把李升禁足在家,言明要李升修心养性不许他出来胡闹!最近长盛酒楼又让那同福酒楼抢了不少生意,他心疼得要死,哪里会资助我?”  借钱还钱天经地义,白借的事谁会干?李正元腹诽,但面上还是十分为李逸忧心:“不若我们再让人去请各村村长过来商量商量,给沈家村试压看看?”  “不,”李逸眸光闪动,“这事还得从根本解决!”  啥?李正元不明所以。  李逸摆摆手:“元叔你先回去吧!”  李正元面色讪讪:“那行,您有事再让人叫我。”  李逸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坐在那若有所思。李正元见状,只好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李逸站起来叫了小厮过来,吩咐道:“去,找林婉茹过来。”  “是,老爷!”小厮领命。  “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李逸叮嘱道。第49章 企图  天气日渐炎热, 树上的知了聒噪得不得了。村里的小孩们三三两两聚一块, 拿了竿子去粘知了, 嘻嘻哈哈的快活得不得了。  苏青泽以往在家的时候, 只觉得这夏日极度难熬, 窗外的蝉鸣让人心生烦躁, 闷热的天让他食欲不振、寝不安席。可在这山沟沟里, 却觉得这夏日也是极好玩的!  “少爷, 外面日头这般晒,咱们还是等日头下去了再出门吧?”明安看着被晒得黑了不少却毫不在意的少年, 心里焦灼。在这住了几个月, 他家少爷从肉乎乎的包子脸变成了现在下巴微尖的模样,瘦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 ,但终日混迹在乡野间,哪里还有贵公子的风范?  苏青泽不以为意:“屋子里还没外头凉快呢!我们去树林里又不是去日头下,怕什么?”  “可那也是会晒到太阳的啊!”夏日炎炎, 哪家公子不是乖乖呆在家里让婢女扇风散热, 喝冰镇酸梅汤解暑, 在置了冰块的卧房里小睡的?可他家少爷现在除了双儿的身份,其他的和山野小子没啥两样!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可娴熟了!  明安快要哭了。他那如玉如琢像个福娃娃似的白嫩软乎的少爷去哪了?  知道明安在担心什么,苏青泽不以为意:“怕什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我爹娘都说了,我下半生都被人包了, 是圆是扁, 是黑是白, 我还不得嫁他!”  这话说得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气势,明安立马小心翼翼地安慰:“这事我从未听府里人提起过,许是老爷和夫人骗你的?”  “是真是假有什么区别?最后还不是得嫁人?”自己爹娘他了解,那神色绝对是骗不了人的!最重要的是!他爹娘对他如此宠爱却无法拒绝这门亲事,那人定是权倾朝野,他们苏家惹不起也不敢惹!  看少年满眼自嘲,明安不由心疼:“若少爷您实在不想嫁,何不去求阿珩公子?”  苏青泽皱眉,不解地问:“求他做什么?”  “让他帮你推了这门亲事啊!”  苏青泽更奇怪了:“我的亲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喜欢你吗?后半句话明安没有说出口。苏青泽正直说亲的年纪,要是阿珩公子真的对自家少爷有意,早早就上门提亲了,何必一直书信来往?  “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苏青泽摆摆手,把草帽一戴准备出门。  明安无法,只能跟了上去。心里却想着得找个人好好劝劝苏青泽,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野下去。否则日后嫁进别人家里,这样的性格也不受夫家人喜欢。  这个人自然就是顾长封了。  顾长封默然。苏青泽是爱玩,可少年人就应该这样活泼才好。他已经养成了现在这样沉闷的性子,对苏青泽的阳光开朗还是有些羡慕的。  明安看向沈砚北,企图沈砚北用男人的目光看待这事并劝说苏青泽。  沈砚北哭笑不得:“他这样开开心心地挺好的啊。你家少爷在这里的情况他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放任他在这住那就是默认了让他玩啊,你担心这么多作甚?”  要他说男孩子就应该有男孩子的样子,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像什么样子?  明安一愣。他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仔细一想,似乎老爷夫人也只是叮嘱他注意少爷的安全,而没有让他提醒少爷注意言行……  “大户人家的约束真多!”待明安离开,沈砚北不住摇头,转身一把抱住自家媳妇,笑道:“还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好,怎么快活就怎么来!”  被抱得不敢动弹的顾长封只“嗯”了声。原本天热就穿得少,又因为在家里穿得就更随意了,眼下肌肤贴着肌肤,对方身上冰冰凉凉的,却让他觉得浑身都在冒火。  察觉手底下的肌肤逐渐变得滚烫,沈砚北侧头在那刚毅的脸庞上亲了一口:“昨晚……喜欢吗?”  闻言顾长封整个人僵在那,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肤泛着微红。他目光闪烁,不敢和沈砚北对视。  “不喜欢吗?”  青年眼神有些失望和落寞,顾长封忍住内心的羞赧,急忙道:“喜……喜欢的!”  沈砚北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却是闷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技术不好。”  “不、不是……”顾长封有些急,“挺……挺舒服的!”  沈砚北不太相信:“真的?”  顾长封猛点头。沈砚北微微皱眉:“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真的挺舒服的!”顾长封握了握拳头,红着脸道:“你不信……我、我们再来一次……”  沈砚北挑眉,半信半疑。顾长封一咬牙,直接搂着他往床上一趟。  沈砚北居高临下地看着面红耳赤,胸膛不住起伏的男人,犹豫道:“不舒服要告诉我。”  偏着头的顾长封耳根通红地应了声,沈砚北眼里的笑意逐渐扩大,把他的上衣掀起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腹肌。  温热的唇舌落在紧绷的身体上如燎原的野火一发不可收拾。当身上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落入对方嘴中,顾长封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泪水,那无法言喻的快感让他微微失神,他紧紧握着拳头极力忍耐住才没有叫出声。  沈砚北眸色深深,十分满意自己给对方带来的极致欢愉。  顾长封受伤且失了不少血,他没敢真枪实弹地干,考虑到媳妇的需要,昨晚他给他用嘴做了一次。新手上路,技术有待提高,可让他欣喜的是媳妇的反应。  那肌肉紧绷,隐忍压抑地让他欺负的模样差点让他精、虫上脑,想不顾一切的狠狠把他弄哭。  “唔——”难耐的□□从嘴中泄露,红晕遍布的顾长封仰着头,往日平静的黑色眼眸中一片迷离。  屋里□□如火,屋外日头如火。  苏青泽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蛋被晒得红彤彤的像是抹了胭脂。他笑眯着眼把竹竿上粘住的个头又黑又大,翅膀健壮有力的大黑蝉拿下来:“可捉着了!”  那大黑蝉“嗞嗞”扯着嗓门高声叫着,拼命扇动翅膀想飞,苏青泽直接捏着它的翅膀准备放进网兜里。  “苏公子!”  忽然对面传来一道女子悦耳如铃的声音,紧接着穿了一身水绿罗裙的女子提着竹篮缓缓走来:“这么巧?”  苏青泽抬头看了女子一眼,神色淡淡地颔首。 第39章 “捉住了!”裤脚高高挽起, 露出一截白生生小腿的少年不顾形象地站在水沟里, 双手紧紧抓着挣扎不休的鱼, 笑得眉眼弯弯。  “少爷快放这!”明安急忙把鱼篓递过去。  站在田埂上的沈砚北对主仆两人道:“够了, 快上来!”少年后天就得出发回清河, 明日一早得回县里, 是以这两日可着劲耍。这些日子知了闹个不停,他和媳妇有一回半夜去竹林里摸了许多知了猴,拿回家泡水洗净晾干然后热油下锅炸,炸得金黄香脆再洒上一点椒盐,那味道美得几人当天晚上熬夜跑去林子里摸了一堆知了猴给他再做。这还不算,自上回去山上玩遇到熊后,村里人上山谨慎许多, 都是几人约着一起去打柴。眼看就要入秋, 山上许多野果子都成熟了, 野鸡野兔也肥美得很。大伙上山的次数多起来。几人心里痒痒想着再去玩一回, 于是做好了准备上山, 在山上打了好几只野鸡,他弄了几个花样, 大伙实实在在地吃鸡吃了个够!  眼下他们捉鱼逮鸭,就是想弄顿丰盛的给苏青泽践行。  鱼尾巴不住摇晃, 溅了苏青泽一脸的水,可少年笑嘻嘻的毫不在意。“沈大哥这个鱼做酸菜鱼吧!”  “行啊。”沈砚北笑笑, 转头去看顾长封, 却看到媳妇紧抿着唇, 眼神有些复杂。  “怎么了?看你这几日神情不属的?”沈砚北压低声音问,漆黑的眼眸直视顾长封。  青年的眼里没有责备没有质问,有的是疑惑和关怀。顾长封目光闪了闪,小心地扫了眼周围。  眼下他们身处稻田间,抬眼四顾皆是刚插下不久的青嫩秧苗。一眼望过去除了附近有棵树之外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遮挡物,而那棵树并不茂盛也藏不了人……  顾长封稍微犹豫了下,凑近沈砚北耳朵道:“我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沈砚北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监视我们?”  顾长封脸色凝重地点头。那天吃烧烤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错觉,可后来这种古怪的感觉时不时涌现。尤其在林子里摸知了猴那晚,他明显感觉有一道气机就在附近!  眉头紧紧皱起,沈砚北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我们上床他也在?”  顾长封一噎,脸上热度狂飙:“没……没有……”  沈砚北松了一口气,脸色稍霁。拧眉问:“对方有没有恶意?”  顾长封红着脸摇头,这正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对方一直在盯着他们,可他没有感觉到有杀意。  沈砚北心下疑惑:“我们这种小人物有什么值得监视的?”话刚说完沈砚北自己先反应过来。  他们俩是没什么值得监视的,但苏青泽不一样啊!清河苏家的小公子份量可不轻!  “你确定对方是在监视我们?”沈砚北挑眉,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的语气。  顾长封仔细一想,也醒悟过来。其实对方并不是每天都在,而且他能感觉对方在的时候苏青泽都在场……  两人低声交流几句,把事情捋顺。沈砚北沉思了一会,道:“有没有这个可能?对方并不是来监视他而是来保护他的?”  他在现代接触到的某些影视作品中就有提到某个极其神秘又炫酷的组织——暗卫。这些暗卫的职能其中就有一项是保护。对方没有恶意但又默默地在一旁盯着,尤其是在他们在山上遇险之后……  顾长封默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沈砚北在他耳边轻声道:“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沈砚北贴在他耳边,远远看着就像是在亲吻他脸侧。苏青泽和明安瞧着两人笑得揶揄,顾长封脸上的颜色不由加深。  看着那通红的耳根,沈砚北轻笑:“开门见山吧。”如果对方真是被派过来保护苏青泽的暗卫,那苏青泽在暗卫主人心里的地位可想而知。对方派暗卫过来明显是不想让苏青泽知道,可他们是苏青泽的朋友极有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苏青泽,如此一来暗卫的任务无法顺利完成。  顾虑到这一点暗卫一定会现身。  顾长封:“如果不是呢?”  沈砚北眸色微沉:“那就打草惊蛇。后续县令会处理,我们插不上手。”对方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苏青泽明日就走,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想更好的办法。  顾长封点点头。等苏青泽上岸洗干净手脚,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家去做饭。  村子里头的桂树开始长出嫩黄色的花骨朵儿,一簇簇藏在绿叶底下随风摇曳,待金秋八月整个村子将笼罩在桂花甜蜜的香气中,到时候就可以采桂花做水晶桂花糕,酿桂花酒!  这会沈砚北没心思去考虑关于桂花的一切,而是端着香喷喷的饭菜站在篱笆旁,对着外头那棵高大的桂树喊道:“树上的兄弟辛苦了,下来用个饭吧!”  顾长封站在屋门口,气机锁定了桂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只要沈砚北一有不对劲就立马冲出去。  沈砚北喊完,树上毫无异动,他也不着急,而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那。  “顾大哥沈大哥!”屋里头苏青泽叫道,“能开饭了吗?”  沈砚北回道:“吃吧,我们喂个兔子就来!”  面前的桂树还是没动静,沈砚北耐心地等了一会,道:“若不方便相见,那我把饭菜放这,你自便吧。”语毕转身把饭菜放在树下的木桌子上,便毫不犹豫地朝屋门口走去。  一道劲瘦的黑色身影从桂树上飘了下来。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用黑色面巾蒙着脸只露出英气的眉和一双冷漠的眼睛,周身气度冷肃。  顾长封深邃的目光越过沈砚北和黑衣人冷漠的目光相触。  一瞬间两人气机相碰撞,无言间已交战十数回。  察觉顾长封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如刀,沈砚北皱了皱眉,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好了,去吃饭吧。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顾长封收回目光,乖顺地跟随沈砚北的脚步往屋里走。黑衣人望着两人的身影,看了眼桌上让人食指大动的饭菜,迟疑了下才取过饭菜又跃回树上。  饭后,心满意足的苏青泽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直嚷嚷:“好饱!”  顾长封清理桌面,沈砚北把煮好的山楂水端出来:“都来喝一杯,不然撑着难受。”  三个少年忙喝了一大碗,沈砚北摇头失笑,去院子那瞧了瞧。饭菜都被吃光了,只剩下空碗碟在桌上。沈砚北收拾了拿去厨房和顾长封一起洗碗。  “吃了?”顾长封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有些惊讶。他以为对方不会吃的。毕竟对方那样身份的人暴露在人前就已经有违他们的做事准则,况且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万一食物里下了毒怎么办?  “他也只有吃了才能让我们安心。”他媳妇的想法没错,可是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对方势必要有所表示,这是他的试探,对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沈砚北眼里有些玩味。看来对方身后的主人对苏青泽真是重视啊!  翌日一大早,来接苏青泽回县里的马车来了。  苏青泽恋恋不舍地看着众人,眼睛有些红。顾长封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沈砚北指挥李致远的家仆把他送给苏家长辈的礼捎上。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全是他亲手腌制的咸鸭蛋酸豆角酸辣萝卜等下饭菜,还有给苏青泽准备路上吃的点心。  “顾大哥沈大哥周煜,我走了。”苏青泽闷声道。  顾长封心里也有些不舍:“路上保重!”  沈砚北则是叮嘱道:“记得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勿暴饮暴食忌久坐不动。”  苏青泽点头:“我找到了地方就给你们写信!”  “行,我备好银子等你来信。”沈砚北挥挥手。  目送马车出了村口,沈砚北低声问了句顾长封什么,顾长封看了看,指了指旁边的树林。沈砚北抬脚走进树林,见没人便喊道:“树上的兄弟,青泽这一路上劳你照料了!这里有些干粮,若不嫌弃可带着路上吃!”  一道黑影飞快地从他身边闪过,同时一道陌生冰冷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暗十一。不劳。谢了。”  衣袂一扬,他手里的干粮就不见了!  沈砚北嘴角抽了抽,心想这暗卫还挺高冷的嘛!  那黑影一眨眼就消失在树林间,沈砚北心下好奇问了顾长封一句:“媳妇,如果你们交手的话,你能全胜他吗?”  顾长封认真道:“暗卫皆精英,出手招招致命,我实战经验不多。若拼命的话还是未知数。”  沈砚北当即后悔问这么个白痴的问题,忙搂着人道:“拼什么命!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  “走走走!回家回家!这孩子走了咱们放开吃!”  顾长封“嗯”了声,也不知道是赞同他上一句话还是赞同他下一句话。  车上的苏青泽长吁短叹,不住感慨快活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一旁伺候的明安没搭话,心里却是十万分认同。  虽然老爷夫人都很宠少爷,可大家都看着,太过出格的事是不能做的!  忽然车窗外传来车夫的吆喝声,紧接着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明安扯开帘子,把头探出去:“怎么不……”未出口的话猛地顿住,明安脸色骤变:“怎么是你?你拦着我们作甚?”  “苏公子这是要去县里?正好同路,不若我们一起走?”李逸没理会明安,笑容温和地说着,视线紧黏在被轻纱遮挡的窗口上。  明安脸色一黑,怒道:“路这么宽,你爱走就走,不走就算!”说着用目光催促车夫上路,可李逸的马车十分霸道地挡在他们前头,车夫没法绕过去。  “让开!”明安火冒三丈。  李逸仍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车门。  一只绵白细嫩指甲盖圆润可爱的手撩开了车窗的帘子,露出苏青泽五官精致的脸。他目光讥嘲地看着李逸,平静地吐出几个字:“好狗不挡路。”  李逸的脸色霎时像打翻了染缸,红白黄绿逐一显现交融,最后变成一片阴郁的黑。  苏青泽微扬下巴,不可一世:“敢挡本公子路的都变成了死狗!”  李逸敢怒不敢言,袖笼下的拳头握得死紧。  苏青泽“哼”了声吩咐车夫直接冲过去。闻言,为李逸赶车的书童狠狠抽了马一鞭子,把车挪开。  放下帘子,苏青泽脸上的倨傲尽褪,明安一脸痛快:“沈公子说得没错,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没把他这个仆人放在眼里,对上他家少爷就怂了!  苏青泽深以为然。沈砚北说李逸这种人最爱面子,若是他再来纠缠,直接怼他,而且最好用上他无法企及的权势狠狠践踏他的自尊,让他无法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这样他就不会再来。  这一招果然管用!想想李逸那酱油般的脸色,苏青泽顿觉神清气爽!  不说他已经被预订了人家,即便他没人要,他也不会看上李逸这样的人,长相普通就算了,还品行低劣!  想到这里,苏青泽心里有些愁。虽然他认命,但不代表他能接纳对方!回到家以后,他得好好问问他爹娘,那连他们苏家都不敢惹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第52章 阿珩亲启  做工精致的四脚瑞兽小金炉内青烟袅袅, 轻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清灵而温雅的香气随风而动,飘散了一室。  明黄纱帐后面容冷峻的青年微微勾着唇角, 深邃专注的目光落在语气欢快的信上,待看到有趣之处,那唇角的弧度忍不住扩大。  一旁的內侍垂首而立, 表面一派谦恭,心里却如万马奔腾。  我的天!又来了!  这到底是谁的来信?为何一向威严冷肃,极少会展露笑颜的主子, 每每看到来信都会柔和了棱角?  在主子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他敢说, 还没有哪一件事比得上看信更能让主子高兴的!  內侍微抬眼,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块明黄的织锦,其上用金线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 袍角金色的波涛翻涌……  “小春子。”  低沉而富具磁性的嗓音传来, 内侍一凛, 忙收敛心神, 上前道:“奴才在!”  青年慢条斯理地把信折叠好, 装回信封里。那信封样式普通,只是上面的收信人名讳让人心惊。  阿珩亲启。  珩,这是青年的字。  “叫张大人进来。”青年打开用宝石装饰了一圈的沉水黑檀小木箱子, 把信放进去。 第41章 这方法如果能大力推广,绝对能造福许多百姓!而且这是在他管辖的县内发生的,到时候粮食增产,稻米大丰收绝对算是他的政绩!这对他日后的官员考核评审都是有非常大的助益的!李致远心中感慨,暗下决心多去乡下巡视,一方面多了解农业种植情况,另一方面踩点看看哪些村庄是适合推广这样的养殖模式。  对于沈砚北,李致远也更加欣赏和看重。谦虚好学、头脑灵活且愿意带领村人们致富,这样的青年绝对是干大事的人,科举若能顺利,前途不可限量。  基于此,李致远对沈砚北的学业抓得很紧,简直快成了沈砚北的老师。沈砚北自然乐意有人从旁指导,趁着农闲,干脆和顾长封去县里小住一段时间。待李致远空闲时就去请教,平日则读书写文章,累了便和顾长封上街走走逛逛,倒也得趣。  天气逐渐转凉之时,沈砚北种的辣椒终于成熟了!  望着那小拇指般粗细如烈焰般红火的辣椒,沈砚北喜不自禁,招呼顾长封和周煜把一些熟透的辣椒摘下来。  “你要做什么?腌制辣椒?”瞧沈砚北把酸菜坛子找出来,又准备了八角桂皮等配料,顾长封不由问。  沈砚北把辣椒洗干净晾干:“不是腌制辣椒,是做泡椒!”说着洒了些盐把辣椒腌制起来,然后把锅刷干净,分别往里加白醋、糖和盐,加入适量清水煮开摊凉。  把腌制好的辣椒一层层垫在坛子里,倒入摊凉的开水直至淹没辣椒,沈砚北盖上盖子,把泡椒坛子放置在阴凉的地方。“这样就好了!七八天后就能吃!”  顾长封点点头,青年总是有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可这些想法实施后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再做一个辣椒酱!”沈砚北兴致勃勃地取了些花生来,准备把花生炒熟碾碎加进辣椒酱里。  看沈砚北一个人忙活,顾长封犹豫了下:“我来?”  “好呀!”沈砚北把锅铲塞进他手里,握着他的手翻炒了两下,“就像这样不断翻炒,把花生炒到焦黄,能把花生衣脱掉就好。”  “嗯。”顾长封微微垂眼,只觉得被青年包裹住的手热得不行。  沈砚北笑着松开手,转身把辣椒洗干净剁碎。  起锅热油,等油烧到六层熟的时候沈砚北把辣椒沫倒了进去,大火烧开后加入些许白酒和适量的盐转小火慢熬,一边熬一边不断搅动以免粘锅。  翻炒了片刻,顾长封就把炒好的花生盛出来放在案板上,摊凉后把花生衣搓掉。因为家里没有捣东西的杵和钵,他把菜刀覆在花生米上,轻轻一压,“卡啦”地花生米全都碎裂开来。  沈砚北看着男人沉静而专注的模样,爱极了这张脸,心下微动忍不住凑脸过去……  察觉有呼吸靠近,顾长封一转头,嘴唇恰恰擦过沈砚北的唇,他愣了愣,脸上微微透出薄红。  沈砚北顺势在他的唇上啄了口:“媳妇你真好!”  顾长封脸上的颜色不禁加深:“……你更好。”  沈砚北轻笑。锅里的辣椒“咕噜咕噜”冒着泡,提醒两人该把眼前的事做好,顾长封红着脸加快速度把花生米弄碎。  直接把花生碎加入辣椒里,沈砚北又往里加了些糖,熬制片刻,香浓热辣的辣椒酱就做好了!  油汪汪红艳艳的辣椒酱非常诱人,沈砚北尝了口,挑挑眉:“挺好吃的,要试试吗?”  顾长封点点头。沈砚北坏心眼的把人搂住,狠狠吻上去——  香辣的味道随着霸道的唇舌的袭来涌进口腔,顾长封微微睁大眼睛。  闻到香味而来的周煜正想进厨房看看沈砚北又在做什么好吃的,猝不及防看到嘴巴黏在一块的两人,吓得急忙捂住眼退出去。  “罪过罪过!”  顾长封挣扎了下,沈砚北便把人放开。看着面红耳赤羞窘至极的自己家媳妇,低声笑道:“怎样?味道还不错吧?”  顾长封红着脸也不知道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  似乎沈砚北在他面前越来越随心所欲……  比起在人前文质彬彬的沈砚北,其实他更喜欢这样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沈砚北。因为这样与众不同的沈砚北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  辣椒收获后,沈砚北终于过上了无辣不欢的日子,同时他的泡菜计划也提上了日程,最后赶在收割晚稻前腌制了一批酸辣白菜豆角等。  田里金灿灿的稻谷托着沉甸甸的脑袋,弯着腰在秋风中摇摆,沈家村村人们站在田埂上望着金色的稻浪喜不自禁。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沈家村唯一一次集体大丰收!村长沈德忠笑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  沈砚北查看了村人们的稻田,逐个做下记录,以便来年春耕时心里有个底好帮村人调整种植模式。李致远收到沈家村稻谷大丰收的消息亲临田间观看村民们收割稻谷,同时给沈砚北带来一封来自清河的信。  回到苏家的苏小少爷已经给他们找到门面了!让他们有空赶紧来过眼!  于是忙完了田里的事,把鸡鸭鱼酒楼交代好,沈砚北便带着银两和土特产,租了一条船走水路去清河。  三人都没出过远门,对这一趟清河之行充满了期待。尤其是周煜,简直兴奋得坐不下来!  “公子,清河是不是真的那么繁华?”  “公子,你说在清河能看到那些高鼻深目的番邦人吗?”  “公子,苏家到底有多富贵啊?”  “公子……”  面对好奇地问个不停的周煜,沈砚北头疼得要死。  换了个身体,不晕血不耳聋的他发现自己居然不可思议地晕船了!  在现代常常在海上冲浪的他竟会晕船?去你大爷!  沈砚北惨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道:“媳妇,过来让我靠靠,我头晕……”第54章 苏家  “很难受?”顾长封让沈砚北靠在他腿上, 温厚的手掌覆在他腹部轻轻按揉。  沈砚北面有菜色, 勉强扯出一抹笑:“还……还好……”暖流自相贴的肌肤间传递过来, 让他吐得有些痉挛的胃舒服不少。可即便这样, 沈砚北还是觉得难受得要死。  “公子,来喝口水。”周煜端了温水过来, 看着半死不活的沈砚北满眼担忧。  顾长封小心地把沈砚北扶起来,接过水凑到他嘴边。沈砚北张开嘴巴喝了一口, 可还没吞下去,一个急浪打来,船摇了摇, 胃部立马翻江倒海。沈砚北连忙推开顾长封, 扶着船吐得昏天暗地。  “砚北……”顾长封忧心忡忡,“要不, 咱们改走陆路吧?”  连胆汁都吐出来的沈砚北缓了好一会, 才拿水漱口:“……没事的,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在这交通工具落后的古代,出行只能靠人力畜力, 船作为重要的交通工具之一,如果他晕船, 到时候怎么和媳妇一起去游览大川河山?  所以这晕船的毛病一定要克服!  摇橹的船夫听到沈砚北这话,笑呵呵地道:“公子说得不错,这晕船啊习惯了就好。当年老头子我刚开始干这一行的时候吐得都站不起来, 为了适应船上的生活, 让人把我绑到船头桅杆柱上……”  这么狠?沈砚北看了眼船夫五十多仍十分健壮的身板深感佩服:“老哥您可真英勇!”整艘船摇晃得最厉害的就是船头桅杆柱, 想想那情形都觉得刺激。  船夫摆摆手:“老了不中用了。倒是现在的年轻人能人辈出啊!”说着目光落在顾长封身上,大有深意。  闻言沈砚北挑了挑眉,直觉这船夫是个有故事的,于是和他搭话。  瞧沈砚北一副书生打扮却没有读书人的清高,反而有礼健谈,船夫很高兴,当即把这么多年出海的趣事说来。  原来船夫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是个见过世面的。观顾长封走路的姿态别与常人且下盘极稳,在摇晃的船上也如履平地,便知晓这是个会武的。再看他用内力给沈砚北轻抚腹部,立马断定这是个高手。  沈砚北震惊于船夫眼光的毒辣,在船夫谈起出海经验时用心记下。  有人聊天分散注意力,沈砚北感受好了点,让顾长封给他拿些糕点果腹。之前一阵猛吐,胃里什么都没了,再吐太伤胃,得吃点东西。  得知沈砚北就是鼎鼎大名的沈家村沈秀才,这回去青州是想办事顺便熟悉下环境好明年应考,船夫便赞沈砚北有先见之明。  他跑船好多年了,没少送考生去青州赴考,有些考生根本就没坐过船,结果一上船,晕了一路吐了一路,到青州后还没能缓过来。这秋闱自是黄了。  沈砚北笑笑,也暗自庆幸。到点吃饭的时候他吃了些自己腌制的小菜,大大缓解了晕船的不适。  也是这时候沈砚北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旅途中吃点东西能缓解晕车晕船带来的头晕气闷等症状,如酸性食物、榨菜、苏打饼等等。他没有榨菜但有一船的酸豆角酸萝卜酸菜!  真是误打误撞!原本就开胃下饭,再有能缓解晕船不适的噱头,他腌制的小菜绝对能打开市场!  船夫十分好奇,沈砚北便把酸豆角酸萝卜这些给他尝尝。  “风味独特!让人食欲大增!”船夫眼睛一亮,赞不绝口。在水上讨生活,吃鱼吃肉已经吃腻了,这些酸酸辣辣的小菜很合他胃口!  见状,沈砚北便大方地每样腌菜都送了船夫一坛子。  船夫客气地收下,礼尚往来教他如何适应在船上的生活。沈砚北毅力好,吐了吃吃了吐,待到青州时晕船的症状明显减轻许多,勉强能在船上走走看看。  “多谢老哥送我们这一程!”码头上沈砚北对船夫拱了拱手。  船夫笑着挥手:“不谢不谢!待老弟回东江,咱哥俩再把酒言欢!”  一趟水路,两人已成了忘年交。  身后数只漂亮的海鸥擦着蓝色的水面振翅高鸣,咸腥的海风席卷而来,三人站在青州青云码头,看着无数停泊在码头的大大小小船只和忙着从船上卸货的挑担工及络绎不绝的车马,皆兴奋不已。  周煜兴奋自然是因为终于可以见世面,顾长封兴奋是因为到了陆地沈砚北不用再受晕船之苦,而沈砚北……  你大爷!这才是大城市该有的样子!沈砚北心里默默拘了把农民工进城的心酸泪。  苏家仆人早就候在码头,每日观看是否有小公子描述的贵客的到来。瞧沈砚北一行三人外貌体型皆符合描述,忙上前打探:“可是东江县沈公子?小人乃苏府家奴,奉小公子之命前来接应。”  确认过身份后,沈砚北笑道:“有劳小哥带路。”  三人衣着普通,可被千叮万嘱过的仆人丝毫不敢怠慢,牵了马车过来请三人上车,余下的货品遣人搬运上另一辆马车带回苏家。  苏家大宅在内城,须由码头经过外城再到内城。  马车经过繁华的闹市,街上商铺林立,车如流水马如龙,让周煜这个土包子大开眼界。  “公子,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双儿都站在门口作甚?”淳朴的土包子指着一家青楼问,待看见有女子对进门的男人投怀送抱,不由瞪大眼,“这……这太伤风败俗了吧?”  “人家开门做生意而已。”沈砚北瞧了眼那青楼道。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出卖肉体?  周煜更好奇了:“做生意还得扑到客人身上?这是做什么生意啊?”  沈砚北清咳两声:“小孩子家家那么好奇做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目光射了过来,沈砚北一抬头就对上顾长封沉静的黑眸,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心虚:“怎么了?”  “如果当初你没有买下我,我会过得比她们更惨。”他相貌丑陋,皮肉生意做不来就只能一直做苦力。他那时候伤得那么重,说不定会被奴役而死。  沈砚北一愣,心疼地呵斥:“乱说什么!什么买不买、惨不惨?”  握住顾长封的手,沈砚北盯着他的眼睛正色道:“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老天这是瞧我病得走不动,特地送你来我身边呢!”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顾长封感动又欢喜。刚毅的面部线条渐柔,对沈砚北扬了扬唇角:“嗯。”  那明朗帅气的笑容看得沈砚北心里痒痒,碍于未成年在场,只能克制地和他十指相扣。  又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把狗粮的周煜果断地扭头去看街景。  马车走走停停,约莫半个时辰后,车夫吆喝了声,马车渐渐停下。  仆人先下了车,走到车门前道:“沈公子,苏府到了,请下车!”  沈砚北撩开门帘,一眼就看到和想象中的高门大户一样气势磅礴的苏府大门口。宏伟大气的朱漆大门被威武的石狮子左右拥立,门楣上的匾额劲遒的金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再看那琉璃瓦顶罩头的围墙里斜露出的半枝秋色,不难想象里头的富贵景象。  “顾大哥!沈大哥!”身着月白长衫,其上用银线绣着流云皓月,腰间玉带缠身、环佩叮当的少年公子兴奋地小跑过来。  少年身后跟着的青衣小厮亦是满脸欣喜:“沈公子你们可终于来了!我家少爷脖子都望长了!” 第43章 ……  说干就干,翌日苏青泽就让人找了牙人过来给介绍适合的宅子,这时候大城市和小城镇的物价差别就出来了。  “行!二百三十两就二百三十两!”沈砚北咬牙。没想到在青州买个二进的宅子这么贵!他在东江县县城买个酒楼才一百六十两!  原本以为自己过的是小康生活,事实上只是刚好温饱!沈砚北肉疼地付了银子,让顾长封和牙人画押办理过户手续,心里打定主意要赶紧把酒楼开起来把银子赚回来!  买了宅子对青州物价有了大概了解的沈砚北做好心理准备去买店面的时候,还是被虐到了。  “这铺子位置挺好的,无论是开客栈还是饭馆都不错。后头的小院子算是附赠,抹了零头,算您一千六百两。”铺子的主人把门打开,请几人进去看看。  一千六百两……  沈砚北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最后把这价钱比县城店面贵了九倍的铺子买下来的时候,沈砚北心疼得直抽。  “媳妇,我突然间觉得我们家好穷。”什么鸡鸭成群,稻田连片?都是假的,根本就抵不上人家一间铺子!  顾长封眸色认真:“没关系,咱们一起努力很快就能把钱赚回来。”  闻言,沈砚北满血复活,拉着人狠狠亲了口:“好,咱们一起努力!”夫夫同心,其利断金。花出去的钱他要翻倍赚回来!  把宅子打扫干净,简单地置办了些生活用品,三人就搬进了新家,而后着手酒楼的装修事宜。  有了装修同福酒楼的经验,沈砚北通过苏家的关系请了能工巧匠来,花费大半个月的时间就把酒楼装修好。期间顾长封回了趟东江,带了一批鸡鸭、酸豆角酸菜及最重要的辣椒过来,同行的还有大厨沈来福。  得知沈砚北在青州开了家同福酒楼的分店,还问他愿不愿意过去掌厨的沈来福觉得自己就是活在梦里。他还没成家,自是想出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瞧瞧的。而且东江县这边,他的徒弟已经出师,掌厨没有问题。于是直接就应下了。  一边调查市场,调整菜的味道和样式,一边招揽厨房帮工和跑堂的伙计,待人员全部到位,沈砚北挑了个黄道吉日开张酒楼。  作为同福酒楼的分店,酒楼的装潢风格一致,可主打的菜肴却变了。青州外城就有大码头,美味的海鲜唾手可得。沈砚北尝遍了附近有名气的酒楼的招牌菜后,推出了自己独特的招牌菜——酸菜鱼水煮鱼椒盐虾等。  开张那一日,许多客人闻香而来——沈砚北让人在酒楼后的院子里建了壁炉烤鸡烤鸭,那香浓的味道引得不少人来询问。  与众不同的店内装潢,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自开张第一日起就顾客盈门。  要说同福酒楼分店的开张谁最高兴?自然是苏青泽!  少年被养刁了胃口,回来许久都心心念念着东江的吃食。之所以瘦得这么快,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  如今同福酒楼开了过来,少年一日三餐至少有两顿是在同福酒楼吃的。出门的次数多了,家里的老太太又有意见了。  “一个待嫁的双儿整日往外跑,还有没规矩?”衣着富贵的老夫人沉着脸呵斥。站在她身后给她捶背的妙龄的女子酸溜溜地道:“四弟这是有恃无恐呢!无论他怎么胡闹,这门亲事又不会黄掉。”  老太太没说话,儿子儿媳都说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她就想不明白了。对方怎么就看上了她家这个性情顽劣的孙儿?  苏蕊珍眼里满是妒忌:“祖母,到底是哪位皇亲国戚要娶四弟啊?”家里人都说苏青泽被京里的贵人看上,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可这到底是哪家高枝?  老太太耸拉着眼皮,不咸不淡地道:“一个王爷。”  “王爷?”苏蕊珍杏眸微睁,颤声问:“哪个王爷?”  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你只需知道他日后是要成为王妃的,莫要与他争执以免被他记恨就好,管他嫁给哪个王爷!”她极度不喜苏青泽,也懒得遮掩,后来她的大儿子苏敬恒找她谈了谈,她才知道苏青泽要嫁给京城某王爷。  苏敬恒并未透露是哪位王爷,只告诉她对方位高权重,十分爱重苏青泽,如若对方知道她苛待苏青泽,有可能会给他们苏家带来祸端。  见儿子神色严肃,不像在说笑,她半信半疑。后来她发现苏青泽身上有许多出自宫内匠人之手的贵重物品,这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  畏于对方权势她不得不假意对苏青泽好,可苏青泽都十八了对方也不见动静,她心里怀疑找苏敬恒询问,苏敬恒讳莫如深,对方是谁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给她,她一气之下没忍住在心腹嬷嬷面前发牢骚,结果被苏青泽撞个正着……  “祖母……”苏蕊珍委屈地叫了声。  拍拍她的手,老太□□慰道:“你放心,祖母绝对会给你找一门不输他夫家的亲事!”  “蕊儿就知道祖母最疼蕊儿了!”苏蕊珍笑着娇嗔道,可离开老太太院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找找找,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不会苏青泽嫁出去了还没找着……”苏蕊珍不满地嘟囔。想到苏青泽那个神秘的未婚夫,心里又是妒忌又是好奇。  对方到底是谁?怎么就看上苏青泽了呢?  “对方是谁?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包间里,顾长封正在剥蟹肉,对面的苏青泽在剥虾。不同的是顾长封在用内力剥蟹肉给沈砚北,苏青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洁白的蟹肉沾了姜醋塞嘴里,沈砚北状似随口地问了句。  腮帮子鼓鼓的苏青泽摇摇头,含含糊糊地说:“有什么好好奇的?反正嫁过去不就知道了。”不是不好奇,而是对方这种让他无力反抗的做法让他喜欢不起来。而且一个大男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要这样遮遮掩掩?  “你不好奇,我们可是好奇得很呢。”沈砚北拿布巾给顾长封擦手,让他不要再剥了。“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特地派了个暗卫来保护自己未过门的夫郎。”第56章 心想事成  “?”苏青泽一脸茫然, “沈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上次我们不是在山上遇到黑瞎子?你那未婚夫怕你再次遇到危险, 特地派了暗卫过来看护你。”  苏青泽:“……”  尴尬地笑了笑, 苏青泽小心地问:“沈大哥你没事吧?怎么好端端地说起胡话……”  沈砚北抬手给他倒了杯茶:“人就跟在你身边, 你若想见可以叫他出来。只是他可能不会透露有关他主人的任何消息。”  苏青泽:“……”  咽了咽口水,苏青泽求助的目光落在顾长封身上。  “这是真的。”顾长封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想。  苏青泽愣在那, 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你还不知道吧,那李逸因品行不端被革除了功名……”沈砚北把情况大致说了下, 挑眉道,“我们怀疑是对方指使你姐夫做的。”  “怎么可能!”苏青泽猛地站起来,满脸不相信。  “事实胜于雄辩。”沈砚北轻飘飘地道。  苏青泽神色复杂:“为什么要告诉我?”  沈砚北很无赖地道:“因为对方希望我告诉你。”  苏青泽:“……”  苦恼地挠挠头, 苏青泽咬牙:“这人到底想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或许他是想告诉你, 他有把你放在心上。”沈砚北神色揶揄,看苏青泽鼓着脸冷哼, 笑道:“这是好事, 对方这么看重你, 到时候你嫁过去处境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好。”  苏青泽不置可否。沈砚北也就没再继续多说。  到底这事让苏青泽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少年一个人时, 总会忍不住观察四周,可他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也没有开口叫人现身的意思。  天气渐渐冷下来, 同福酒楼分店的生意越发红火。来酒楼吃饭的人大都奔着招牌菜来。辣椒的消耗极其严重,沈砚北不得不限量供应。  这时候的他算是见识到了省城人们的恐怖消费能力,开张不到半个月, 可他算了下盈余, 竟有一千多两!  除此之外, 酸豆角这些腌菜也打开了销路,不少跑船的找他们订购,顾长封带来的腌菜已经卖完了!  因为买宅子和买店面而消瘦的钱袋子一下子鼓起来!  有了银子底气足,沈砚北在书肆里买了许多之前没舍得买的书。每看完一本书,还做了读书笔记——这是李致远布置给他的作业。  他来青州的事特意通知了李致远,原本是想问问李致远夫妇有什么要带给苏家的,他一起捎过去。结果李致远给没让他捎东西,而是叮嘱他在做生意的时候不要把做学问丢在一边,记得读书写字。  酒楼还没开张之前,他白天盯着工人装修,晚上看书,待酒楼开张后他去了一封信,把一个月的作业给交了!  这一天,沈砚北收到的不是李致远的回信,而是沈德忠写给他的,通知周煜回去奔丧。  收养周煜的余婆去了。  少年哭得稀里哗啦:“余婆你怎么不等等我,我现在识文断字还会武,很快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沈砚北尝过,他拍拍少年的肩膀无声安慰。  时值严冬,离过年也不远了,原本就打算回去的沈砚北交代好酒楼生意立马踏上归途。  一路顺风顺水,比来时少花了三天时间回到沈家村。  沈德忠帮忙操持的后事,余婆被很体面地安葬在华秋山山脚的墓葬区。  披麻戴孝的少年跪在余婆坟前放声痛哭,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默默陪在一旁。少年没了亲人,日后他们就是少年的师长和亲人。  “余婆走得时候很安详,你不要太自责。”沈德忠叹了口气。  “谢谢村长。”周煜擦了擦眼泪,转头对沈砚北顾长封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公子你们先回去吧。”  沈砚北点点头,拉着顾长封准备回家做饭。路上沈德忠仔细询问了青州同福酒楼分店的经营情况,得知酒楼生意比县城的还要红火便放下心来。  “你们走了,大伙不知多记挂,老是向我打听你啥时候回来。”沈德忠哭笑不得地把村人们惦记沈砚北的原因说了。沈砚北之前按市价收购蔬果,村人们大面积种植,眼下不少村人的蔬果都成熟了,再不摘就老了,可沈砚北离开这么久都还没回来,是以村人个个都很着急。  “让村人把菜都收下来,我安排人来收。”沈砚北笑道。如今全村人把他当成财神爷,大伙看到他笑得那个灿烂,就连之前怨他把水田收回不租的沈有财对他都笑容满面的。  事后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豆角萝卜,沈砚北头有些疼。做酸豆角酸萝卜不难,可一下子做这么多得把他们累死!  想了想,沈砚北决定雇两个人来给他腌制小菜。  听闻沈砚北要招人,村人纷纷踊跃报名。  “沈晏哥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轻唤,沈砚北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他。  转过头去,不出意料地是许久未见的林婉茹。女子身着水绿袄裙,看起来文静又乖巧。那杏眸含情脉脉看着他,让沈砚北眼神发冷。  淡淡地点头,沈砚北无言地继续往前走,可林婉茹提着裙摆追了上来。  “沈晏哥哥,我答应嫁给你!”  沈砚北前进的脚步一滞,冷声警告:“林姑娘,药不可乱吃,话亦不可乱说。我已成家,望你自重。”  林婉茹咬咬唇,委屈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否则你和他一起这么久,怎的他还没怀上?”  沈砚北:“……”  “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和身为外人的你解释。”沈砚北很想把这女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林婉茹面色难看,可还是坚持道:“沈晏哥哥,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娶我吧,我给你生孩子。”  沈砚北很想咆哮。你他妈有病?有病赶紧去治啊!老子又不是大夫!  “请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否则我会忍不住划花你最引以为傲的脸。”沈砚北目光森然。  林婉茹一惊,杏眸微睁,似乎不相信沈砚北能说出这种话。  “我的耐心有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沈砚北冷冰冰地说完,面色一改,嘴角含笑看向路边。 第45章 他的执着在这呢,哪里用得着那么辛苦地跑那么远?  饭后告辞,沈砚北收到了李致远给的新年回礼——大齐游记。一本介绍了大齐地理知识外,还包含各地的风土人情的书。  沈砚北心里好笑,却也好好道了谢。第58章 来信  快活时日过得快, 待寒春二月过后, 天气渐暖, 新一年的春耕马上又要开始了。  因去岁跟着沈砚北一起干而粮食大丰收, 今年沈家村众人还是跟着沈砚北的步子走。李致远有言在先,请沈砚北多多帮助百姓, 沈砚北也不藏私,把用童子尿兑水浸泡种子以提高种子发芽率和使幼苗健壮, 从而增加产量的方法告诉大伙。大伙也不迟疑,育苗的时候挑选饱满的种子按方法浸泡再播种。  水田还是按照稻鸭鱼一体养殖的模式进行,旱地则听取了沈砚北的意见, 采取轮流栽种和间隔栽种的方法种植玉米豆子等农作物。  田地里一派热火朝天, 人人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不知疲倦地把一年的希望都播种在地里。  在沈家村人劳作的时候, 附近好些村子的人跑过来围观。只因县令李大人让人在城门口张榜, 告知东江县所有百姓, 今年把沈家村划为水稻增产示范村,让有心想让自家粮食增产的百姓可到沈家村观摩, 待这一季稻谷收获,确切证实粮食增产的方法可行后再把粮食增产的办法公之于众。  这告示一出来, 整个东江县都沸腾了!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只有把肚子填饱了才能干别的事!是以收到这个消息后, 沈家村附近村子的人都坐不住了, 纷纷过来瞧瞧。甚至几个村长都带了礼物上沈德忠家打探虚实。  一时间沈家村人觉得脸上有光极了!这示范村的名头可比取得社戏的举办资格更让他们觉得骄傲!  举办社戏还得掏钱, 可粮食增产了,那银子可是进了自己兜里!与其要那些虚名,晃荡的银两和填饱的肚子更实在!  作为沈家村的种植指导先生沈砚北自然乐得见到这种场面。钱袋子鼓起来是硬道理,把宝压在一个人身上,让他撑起全村的荣光,太不切实际了!  “先生,您看这地整得可以了吗?”徐大叔目光热切地看着沈砚北,语气无比恭敬。  沈砚北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可以了,辛苦徐大叔你们了。”以往别人尤其是不熟识的人一般叫他沈秀才,自从沈家村作为示范村,大伙就改了称呼,无论沈家村人还是别的村子的人,见了他都叫他先生。  真是……  “不辛苦不辛苦!”徐大叔扶着锄头呵呵笑道。  没错,今年沈砚北家雇来种地的还是徐大叔几人。有了之前合作的基础,沈砚北家里的地一直都是徐大叔他们帮忙种的,也是徐大叔他们帮忙收割的。而徐大叔和他两个儿子更是亲眼见证沈砚北家里的农作物是怎样长起来的,长成的植株又是如何长得比别人家的齐整和健壮。他们仍清清楚楚地记得每收割一茬稻谷时稻穗那沉甸甸的份量……  “这地您今年打算种啥呢?”徐大叔抬头扫了眼这二十几亩旱地好奇问。今年沈砚北突然买了好多亩上等旱地,他们把地整出来后,按照沈砚北的要求浇水施肥,可也不见播种。直到这几日日头不错,沈砚北才让他们带上农具来田里。  “种些特殊的东西。”沈砚北指挥几人灌水撒土。如今他的酒楼生意越来越好,做菜需要大量的辣椒。他不得不买地大量种植。而辣椒不像玉米黄豆那样直接种下去就行,得先播种育苗,待植株长到一定程度还要移植定苗。定苗后还要认真打理,注意防病害,长到一定的时候还要追肥等等。  把催出芽的辣椒种子拿出来,沈砚北给几人示范如何播种:“切记小心不要伤到根系,盖土的时候不宜过厚。”  “是!”几人应下,拿过辣椒种子开始播种。  待全部播种完,沈砚北便开始留心天气变化,每日都去育苗的田里探测泥土的湿度和适当浇水。六日后辣椒苗陆陆续续破土而出,半个月左右辣椒苗抽叶……  期间沈家的水田已经插上秧,这一回沈砚北还是采取混养的模式,但他没养鱼,而是养了泥鳅。  泥鳅不但好吃,营养价值还很高,有补中益气、除湿退黄、益肾助阳等功效。去岁田里养鱼养鸭,土壤已经很肥厚,正适合养殖对土壤肥度要求较高的泥鳅。  村人们看到沈砚又有整出新花样,不由满心期待。  忙忙碌碌间,又是一年清明到。  和去年一样,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去拜祭了原主的父母。不同的是准备的祭品更加丰厚,两人的心境也有所改变。  “爹娘,我们来看你们了。”沈砚北跪在坟前,把这一年来沈家的变化简单地说了下。末了,道:“今年我准备参加秋闱,望爹娘在天之灵保佑我一切顺利!”  沈大伯沈大娘,我去年在县里和青州各开了个酒楼,生意还算不错,赚了些小钱,如今算是衣食无忧。眼下村人们都跟着我种田,我这算是给沈家长脸了,可能不能光宗耀祖就看这次秋闱了!你们放心,我会努力争取的!  跪在他身旁的顾长封神情愧疚:“夫君一直忙碌,我却没能帮上什么忙,还请爹娘见谅……”说罢,神色逐渐严肃,正色道:“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夫郎的,请爹娘不用担心。”  沈砚北一愣,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乱说什么呢?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家夫郎可是武林高手,不善农事和经营之道太正常不过了。”  顾长封抿了抿唇没回话,沈砚北眼神认真:“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我们日后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我做的这些让你因为没有帮到我而感到不高兴,那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我家夫郎都能够开开心心的。”  “你就是我的全部梦想和最大的动力。”  顾长封瞳仁一颤,沈砚北笑道:“爹娘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看到我们和和美美的,我们现在这样不就挺好?”  “砚北……”顾长封眼眶有些发热。  “我是一家之主,养家糊口是我的责任,你只要负责高兴就好!”沈砚北转头对着沈父沈母的墓碑道,“爹娘,待秋闱后我再来给您二老报喜。”  磕头起身,沈砚北便拉着顾长封回家。  他得好好和他媳妇深入讨论一下刚才的问题,让他媳妇深刻认识到他对自己的意义……  清明过后,日照强度和降雨量都有所增加,地里的辣椒苗终于能够移植。前一日先把地浇足水,是日傍晚,沈砚北叫了徐大叔几人来帮忙,忙活了三天才把所有地种完。  接下来观察辣椒苗移植后的成活率,适当补种,待辣椒苗返青后,沈砚北才松了一口气。青州分店生意好,有一半是辣椒的功劳。可辣椒消耗太大,即便种一茬辣椒能采个三四回也供不应求。  他一个人种太费劲了,待这回辣椒丰收,攒足了种子,他就教村人们种植,以后从村民们手里收购就可以了!  忙活完地里的事,沈砚北把心思放回读书上。这时候苏青泽来信了,言快到端午了,青州那边有赛龙舟看,问他们过不过去看热闹。  沈砚北思索着秋闱是在中秋节后几日,还有几个月呢,现在去青州太早了,结果往下一看,哭笑不得。原来少年特意提起端午竟是想吃他做的粽子!  另外信里还提到一件对于苏家而言十分重要的大事——晋阳王赵穆向当今天子讨要了清河郡隔壁的浏阳郡作为封地!皇帝已经应允,这两个月晋阳王将携带家眷奔赴封地。  “晋阳王?王爷?”沈砚北挑了挑眉。原主只是一个小村庄的秀才并不清楚这个国家的上层社会划分,只知道该王爷身份贵重,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这个名为大齐的国家共有十三个郡,郡以下为州,州以下为县。划分一郡之地给同父异母的兄弟做封地,这个皇帝也真是够大方的。  “晋阳王……”顾长封嘴里低喃了句,忽然一下子怔住,眸光闪烁不止,放在身侧的手也用力握紧。  “九月初八是苏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沈砚北把信收好,“看来我们得在青州待到九月了。”当初苏青泽邀请他们去苏家做客,见他身份低微那老太太就颇有微词,倒是苏青泽父母以礼相待。看在苏青泽的份上这老太太的寿宴他怎么也得备份厚礼。  “媳妇,你说要准备什么礼呢?”沈砚北问顾长封,却发现男人嘴唇紧抿,眸色冷厉,整个人处于一种他从来都没见过的极力隐忍的愤怒状态中。  “长封?”沈砚北急忙叫了声。  闻言,顾长封猛地回过神来,眼中戾色尽褪。他茫然地看着沈砚北:“我……”  “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  沈砚北眉峰轻蹙:“你想起什么了?”  顾长封迟疑道:“我失忆和晋阳王有关。”  什么?沈砚北眼睛微睁,有些难以置信:“你认识晋阳王?”  顾长封眸色晦暗:“不认识,可是我是因为晋阳王才失忆的!”刚才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道声音:  “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长得这么丑竟然还想勾引晋阳王!”第59章 上考场  女子狠戾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嫉恨, 那一瞬间他内心涌起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  谁?到底是谁?自己和对方有什么仇恨, 对方竟恨不得他死?  顾长封心绪缭乱, 额上细汗密布。  与熊瞎子搏斗滚落山坡撞到头的那一次, 他曾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可因他内心极度抗拒, 他并未能想起更多。  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为什么说他勾引晋阳王?  他自知容貌丑陋,且以他这种沉闷的性子上街的次数都不多根本就不可能去做那种不知廉耻的事!  忽然那个曾经见过的混乱场景又再次浮现在脑海里。  尖叫声、刀剑相交的铿锵声、受惊马匹的嘶吼在山林间回荡, 身上血迹斑斑的他刚一掌把一个黑衣人拍飞,背后突兀一痛,利刃深深刺进皮肉……  他艰难地回头, 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正握着把锋利的匕首,那匕首上艳红的血沿着刀身滑落……  谁?  他目光往上挪, 想要看清那双手的主人, 可是脑子里像被针扎一样剧烈地刺痛起来。  “啊——”  顾长封五官狰狞地抱着头, 痛苦地低吼出声。  “长封,别想了!别想了!”沈砚北忙抱住他。  对上沈砚北心疼又担忧的眼, 顾长封狂乱不安的心渐渐安静下来。  他伸手回抱住沈砚北,那漆黑的眼眸里满是坚毅:“砚北, 我想弄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砚北微讶,顾长封哑声道:“我不能逃避一辈子。”  那时候他不想想起来是害怕自己承受不住,可现在的他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沈砚北会一直陪着他。  拍拍他后背, 沈砚北温声道:“好, 随你。”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也不想他媳妇日后被这破事折腾。  炎热的七月,沈家村再次迎来了大丰收。地里的稻谷弯腰低头,一望无垠的金色稻浪一浪接一浪地往前涌,收割稻谷的沈家村人浑然不觉酷暑难耐,奋力挥动手里的镰刀,人人脸上一派喜色。  其他村子的村人看着那沉甸甸的稻穗无比羡慕,可比起稻谷增产更引人注目的却是沈家村那如熊熊烈火在地里燃烧般的奇妙植物。  许多人没见过辣椒,好奇之下便向沈家村人打探,一问才知道这是沈秀才家种的,名叫辣椒的蔬菜。有去过同福酒楼吃饭点过招牌菜的人认出这就是同福酒楼做菜用的独家佐料,一时吃惊不已。  有传言说同福酒楼的东家是沈家村人,没想到这事竟是真的!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东家就是之前差点揭不开锅的沈家村的沈秀才!  想到同福酒楼不但菜肴好吃,而且其出品的腌菜更是风味独特,让人胃口大开,供不应求,那些外村人看沈砚北的眼神复杂得不行。  怎么他们村就没有那么聪明又肯帮助村人们致富的好人呢?  沈砚北无暇顾及那些或惊奇或敬佩的目光,指挥雇佣来采收辣椒的人把适合食用的辣椒带蒂摘下。  二十几亩地的辣椒采摘下来能堆成一座小山,趁着日头好沈砚北让人把辣椒搬到晒场去。这时候村人们的稻谷已经晒干收起来,正好腾地儿给他晒辣椒。  途中沈砚北又向村民们收购了一大批青瓜豆角萝卜腌制了一批腌菜。  时间悄悄走到七月底,沈砚北把家里的农事和酒楼的事宜交代好,便和顾长封周煜租船南上青州。  因为特意练过,沈砚北这次不再像第一次坐船出远门那样晕船,一路上也有心情去欣赏大齐的海岸线。  八月十三船到达青云港,来接人的不是苏家小厮,而是分店的店小二。出发之前沈砚北就去信给分店掌柜,让他安排人接船,把他们捎上的腌菜和辣椒送到酒楼。  沈砚北三人先回宅子安顿。宅子已经请人打扫过,回去便可歇息。 第47章 女子握着匕首,漂亮的眼眸里是刻骨的恨和嫉妒。  顾青瑶!!!  顾长封猛地睁大眼,死死地看着来人,双拳握得啪啪作响。  他终于想起来了!  前头魏夫人快步上前扶着老太太,老太太也还发懵,不得不顺着媳妇的力道起身。  “拜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  魏夫人出声打破了平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矮身行礼。  “拜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  声音此起彼伏,满花园的人都低下了头,顾长封还站着。  “沈家夫郎!快行礼啊!”苏晚晴的婢女兰菱着急地拽了顾长封一把。  顾长封猛然回神,忙低头遮住眼底的猩红。  “免礼。”晋阳王王妃顾青瑶柔柔一笑,朱唇轻启,“老夫人快快请起。”  坐在后头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人,顾长封突兀地站着只当是没见过大场面的被她的到来突然震住,顾青瑶看也没看,更没放在心上。  “谢娘娘!”老太太瞧着盛装而来女子,心中有些纳闷。这晋阳王的封地在隔壁浏阳郡,怎的到他们清河来了?  “我与王爷计划走水路到青云港再换马车往封地,可在港口时听闻您老大寿,这大喜日子不来道声贺实在说不过去,故不请自来,还望老夫人不要责怪。”顾青瑶轻笑,朝云髻上口含珍珠的点翠金凤凰步摇微微晃动,作为坠角的翡翠小葫芦散落在她腮边,衬得那肌肤珠玉生光,吹弹可破。  “娘娘和王爷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老身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怪!”老太太乐呵呵地道。晋阳王夫妇来给她贺寿,可给她大大长脸!  “那就好。”顾青瑶抬手示意,便有太监抬着半人高的红珊瑚盆栽进来,“这是我和王爷的小小心意,祝您老福如东海,松鹤长春。”  “多谢娘娘!”老太太喜不自禁。那红珊瑚红红火火的,喜庆极了。  顾青瑶微微笑,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扶着侍女的手落座。  “这位便是魏夫人吧。”顾青瑶和颜悦色地问。  “正是妾身。”魏夫人不卑不亢。  “听闻夫人养育了一双极出色的儿女,”顾青瑶看了旁人一眼,目光落在她身旁的苏晚晴上,曼笑,“传言不虚。”  “娘娘谬赞了!”魏夫人回以一笑。  见顾青瑶只询问大房,老太太心里不太舒服,瞥了眼苏蕊珍,苏蕊珍怔怔地看着顾青瑶,不知道在想什么。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若不是不便,老太太真想锤她一下。  这小妮子,这么大好的露脸机会不好好把握,竟在发呆,真是气死人!  “怎么不见苏小公子?”早有婢女奉茶,顾青瑶手执茶盖轻轻拨了拨,露出的一截皓腕如雪。众人不禁在心中感慨,传言晋阳王王妃容色极美,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天生丽质、貌若春花皎月。  老太太面色讪讪,魏夫人则是笑道:“小儿顽劣,和他二哥去玩了。”语毕叫来奴婢,吩咐道:“快去,叫两位少爷过来。”  “少年人活泼一点不是坏事。”顾青瑶道。  片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人前。顾青瑶观两人身形没人符合传闻,眸光微闪。  高瘦的年轻人和眉眼动人的少年大步而来,齐声道:“拜见娘娘,娘娘千岁。”  “免礼。”顾青瑶轻声道,目光落在苏青泽身上,“贵府的少爷果然一表人才。”不似时下的双儿纤瘦娇弱,少年眼眸明亮,朝气蓬勃,那种灵动可爱十分让人心动。  思及此,顾青瑶脸上的笑容淡了,待得知少年已许配人家,复又灿烂几分:“能娶到小公子,对方真有福气。”  魏夫人只是赔笑,没敢接话。  见时候差不多,魏夫人招呼众人入席,婢女鱼贯而入,把各色珍馐摆上桌。  顾长封远远看着那被众人环绕的女子,心中郁郁,根本就吃不下。跌落山崖时顾青瑶嫉恨憎恶的话语一直在他脑海内回响。  他自问从来都没有对不起她,她为何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二十来年的兄妹之情都是假的吗?  同一时刻,男宾那边也开了席。  晋阳王突然驾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人群后的沈砚北上下打量了眼这位真正意义上的贵族,心里疑惑。  他媳妇是因为晋阳王才失忆的,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苏敬恒不知对方来意,客气地请晋阳王上座。  底下李致远小声给沈砚北说了下晋阳王。晋阳王赵穆与当今皇帝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为当今太后的养子。皇帝登基后封其为晋阳王,食一等禄。晋阳王此人十分风流,其长相极俊和身份贵重,不少女子双儿倾心与他,故在色性一道上很是放纵。  沈砚北挑挑眉,这晋阳王锦衣华服,举手投足间贵气凛然,偏偏生就一双轻佻的桃花眼,凝视人时会给人深情的错觉,的确挺能骗人的。  “晋阳王娶了名满京城的镇国公家的小姐做王妃,王妃国色天香,可惜还是收不了他的心,依旧终日流连花丛……”李致远低声道,语气里的不赞成溢于言表。他爱重苏晚晴,很不理解有了爱妻后还沾花惹草让爱妻伤心的行为。  沈砚北点点头,想在其中找到些许能帮顾长封恢复记忆的线索,便问:“晋阳王如此风流,岂不是有许多人为他争风吃醋?”  “那是自然。”李致远叹气,“传言王妃貌若无盐的兄长也爱慕他……”说到这里,李致远忽然愣住,面色古怪起来。  他看着沈砚北,道:“传言镇国公府的大公子武艺高强,力大无比,身材健硕……”  什么?沈砚北眼睛微睁。第61章 顾重霄  “咳咳……”李致远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点倒和你家夫郎挺像的, 但我也没见过本人, 只是道听途说。”  看沈砚北似乎对这大公子挺好奇的, 李致远语气惋惜:“可惜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沈砚北皱了皱眉,忙问:“人怎么了?”  “据说是外出遇到山贼, 为保护晋阳王妃被山贼打落山崖,尸骨无存。”  沈砚北眉心一跳, 声音急切:“这大公子叫什么?”  “顾重霄。”李致远叹了口气,“若是生为男儿,大公子定可子承父业, 可惜最后身死荒郊。”  武艺高强、身材高大、跌落山崖、姓顾……  沈砚北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如果他媳妇真的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 那晋阳王王妃一定会认得出他!  想到晋阳王王妃就在女宾那边,沈砚北有些坐不住, 但女宾那边他又过不去, 只好按耐住性子吃席面。  这是沈砚北第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宴会, 着实见识了一把古人歌舞笙箫的场面。  美酒佳肴在前,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身姿曼妙的舞姬在堂中翩翩起舞,水袖如流云。席间觥筹交错, 众人推杯换盏,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沈砚北有些食不知味, 一想到顾长封会和晋阳王王妃相认就恨不得这些人赶紧吃完赶紧散了。可晋阳王还在上头坐着, 根本就没有人想走也没人敢走。  看沈砚北吃得心不在焉, 李致远笑着摇摇头。只当小年轻夫夫恩爱如胶似漆,分开一会都不行。  被沈砚北牵挂着的人此时比沈砚北更烦躁。  顾长封一直在留意顾青瑶。  女子比之当年少了份青涩单纯,多了份从容娴雅,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雍容。  他想去当面问清楚顾青瑶,问她他连晋阳王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他勾引晋阳王?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如今成了家,有了要携手一生的人,顾青瑶贵为王妃,若还要对他下手,他怕会连累沈砚北。  顾青瑶动作优雅地轻抿了口果酒,眼睫微垂似在品味,实则是遮住眼底的冷意。  前往封地,根本就无需经过青州,可王爷下令绕路,特意走了水路。原本提前一日便可达到青云港,为了赶上苏府老太太的寿宴,而在船上多待了一天……  幸好苏家小公子已经许了人,如此王爷应该会死心吧?  想到那明媚开朗的少年,顾青瑶心里冷哼一声。  她闺名青瑶,是以极度不喜旁人姓名也带此二字,尤其少年姿色不俗,若真进了门,王爷少不得宠上一段时日。  她自持貌美无人能及,可禁不住王爷对他人加以颜色。  思及此,顾青瑶心里有些恨,握着酒杯的手指骨泛白,可想起什么,嘴角又微微勾起。  就是进了门她也不怕,什么新鲜颜色都不够王爷玩几日,只有她才是晋阳王王妃!  纷扰的思绪在脑子里一掠而过,顾青瑶抬眼,放下酒杯,微笑着接受他人的讨好和恭维。  同一桌饮宴的苏蕊珍瞧见对面的女子玉指纤纤,连喝酒都那么优美,心中又是艳羡又是妒忌。  做女子就应当像晋阳王王妃这样,华衣美食,奴仆环伺,也就只有这样养尊处优才能养出这般容颜。  不!她听人说晋阳王是世间少有的好男人,长相俊美又温柔体贴,晋阳王王妃定是多得王爷呵护才被滋润得这么光彩照人!  心里泛酸的她目光落在宴席间,欲寻找苏青泽。  对方是王妃,苏青泽也要嫁给王爷,那苏青泽日后是不是也会和眼前的女子一样?  想到被奴仆簇拥着的苏青泽趾高气扬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的场景,苏蕊珍忍不住脸色发白,暗恨不已。  怎么一个两个都能嫁王爷,她容貌不俗却没有此等机缘,老天也太偏心了!  “顾大哥!原来你在这儿!”被老天偏心的苏青泽在最后一桌找到顾长封,快步走过去,吩咐婢女给他加个座位他要坐在顾长封身旁。  顾长封正心绪不宁,眉峰紧蹙,低声道:“于理不合,快回去。”  苏青泽不以为然,直接落座:“烦死人了,一桌子女人叽叽喳喳地像鸭子一样。哦不,鸭子比她们可爱,烤鸭比她们香还好吃!”说着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桌上的菜肴,提起的筷子又放下。桌上摆着的菜肴看起来十分精致,用料也足,可吃起来并未觉得有多好吃。  也不知道是吃多了山珍海味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些菜肴少了调料。  苏青泽舔舔唇,有些想吃辣。  “这孩子又跑哪去了?”发觉身旁的座位空了,魏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野就算了,宴席上还这么胡来!日后被人置喙无礼怎么好!  闻言,苏蕊珍立即指着顾长封那桌道:“三弟在那呢!”  老太太瞥了眼,有些不悦:“真是胡来!”堂堂苏家小少爷和一些商贾妇人坐一块成何体统!  不想让顾青瑶看他们家笑话,魏夫人便解释道:“沈家夫郎是青泽好友,过去打声招呼亦是人之常情。”说罢,让婢女过去唤人回来。  顾青瑶微微笑,顺着苏蕊珍指的方向望过去。  恰巧婢女走到顾长封一桌对苏青泽转达了魏夫人的话,苏青泽撇撇嘴,顾长封则抬头看主桌。  猝不及防,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瞬,顾青瑶美眸猛地圆睁! 第49章 顾长封喉结动了动,低声道:“我是迫不得已才把人杀了……你、你不要生气。”  青年身为读书人,读的是仁义之书,接触的都是淳朴的村民,就是沈李两村相争,也就一群人在扭打,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杀人场景。顾长封有些后悔让他看到这些。  沈砚北愕然,男人看着他的漆黑眼眸里满是小心翼翼,心中不由酸软,立马缓和了脸色:“我没生你的气。这些人原本就该死。”  我只是气我自己无能,不能和你共同面对,让你双手染血。  沈砚北语气冰冷:“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我巴不得他们去死。”  闻言,暗十一看他一眼,黑眸里是淡淡的赞赏,顾长封却是一愣,直直看着沈砚北。沈砚北面色如常,似是对满屋子的血腥气毫不在意。  若是普通读书人,看到这情形,或许会感觉不适,可他又不是真正的懦弱书生。  他家发迹后,他曾被人绑架过。绑架他的人是个瘾君子,为了弄钱买毒品便盯上了他。绑匪狮子大开口,向沈老头讨要很大一笔赎金。当时他妈在住院,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沈老头心疼钱,和绑匪讨价还价,最后还是不愿意给。绑匪恼羞成怒要撕票,他不自救就要死,趁着绑匪毒瘾发作,他拼死把绑匪杀了。  当时流了很多血,对方的,他的,挣扎中弄得满屋子都是。他一个半大少年就在一个满是腥臭味的封闭屋子里和一具尸体待了两天,直到他妈报警后警察找来。  后来他就得了晕血症,不管是看到血还是闻到血腥味都会恶心晕眩。换了这具身体后,他的晕血症才好的。  沈砚北扫了地上一眼,还有好几个活口在□□。转头对暗十一道:“十一兄弟,多谢你了!我把这事处理好再请你吃饭。”  暗十一点点头,问他:“这些人你要如何处置?”  “夜闯民宅,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如此穷凶恶极之人自当扭送官府。”沈砚北冷声道。晋阳王王妃要杀他们,一时半会也请不来杀手,这些人多半是王府侍卫。  那么,他就让她打碎牙齿和血吞!  暗十一默然,见没他什么事便告辞。  沈砚北打来清水,要给顾长封洗手。  “别!”顾长封吓得连忙把手抽回去,在沈砚北不悦的目光中闷声道,“……脏。”  “就是因为脏才要洗。”沈砚北不容置疑地把他的手塞进水里。  青年的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这双手做得最多的是翻书写字,还会给他生火做饭,偶尔会在他身上游走,给他带来无上欢愉……  顾长封脸上发热,不敢挣扎,乖乖地让沈砚北抓着自己略粗糙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清洗。  霎时心里又酸又甜。  “暗十一是皇上的人。皇上就是青泽的好友阿珩公子。”  “原来如此。”沈砚北恍然大悟。  忽然门外一阵喧哗,一行人举着火把而来。原来是周煜去报官回来了。  带着弯刀的捕头瞧见屋里惨烈的打斗痕迹和那死伤一地的蒙面人,惊讶道:“你们这是惹谁了?”捕头做这一行好些年了,眼神毒辣,一看那些蒙面人就觉得不简单。  “约摸是酒楼生意太好,有人不想让我们好过。”沈砚北眼里闪过一丝惊惧,后怕地道:“幸好我夫郎会些拳脚功夫。”  顾长封站一旁,面无表情,稳如山岳,若不是衣衫略凌乱和身上有不少血迹,还真看不出他刚才与人恶斗。  捕头心里腹诽,你这夫郎哪里是只会些拳脚功夫?分明是深藏不露!  他曾在同福酒楼用饭,有幸见识过对方身手。说是高手并不为过!  “夜深露重,劳诸位跑一趟了!”沈砚北满脸歉意地道,悄悄把一个分量不轻的荷包塞给对方。  捕头不敢接,客气地笑:“沈公子严重了,这是我们的分内事。”深更半夜被叫起来处理打架斗殴,心里当然不悦,可对方是顶头最大上司儿子的好友,他根本不敢怠慢。  沈砚北再塞过去,恳求道:“勿推迟!劳诸位带这些人回去见知府大人,免得我日夜不安。”  看沈砚北这么上道,捕头接过荷包安慰了他几句,而后大手一挥:“把人带回去!”  是日升堂,青州知府把被衙役好好招呼了一顿半死不活的蒙面人带上来,沈砚北顾长封亦在堂上。  蒙面人全程沉默,青州知府审出脾气,等沈砚北两人说完后,录了口供直接让他们画押认罪。  “怎么还不回来?都死了!”顾青瑶一拍桌子,眉目中怒火闪耀。  昨晚派出去的侍卫久久不归,她便知不妙。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十几个好手全被一锅端了!  突然一下子少了十几个侍卫,王爷定会不悦。顾青瑶有些后悔昨日太过冲动。可她还没来得及后悔,晋阳王就知晓了这事。  “到底怎么回事?”晋阳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中俱是戾色。  顾青瑶根本就不敢对他说实话,美眸含泪,小声道:“妾身自错了,妾身只是想给那人一个小小的教训……”  “小小的教训需要动用本王的侍卫?”晋阳王加大手上的力道,顾青瑶痛得脸色发白,泪珠滚落。  美人垂泪是极好看的,可晋阳王丝毫不心软:“我欲与苏敬恒交好,你不助我一臂之力就算了,还给我添乱!”  顾青瑶咬咬唇,满心委屈:“那苏小公子已经许配人家了!”  “妇人之见!”晋阳王上挑的眉眼尽是不屑,“只要他一日未嫁,他就是联系本王与苏敬恒最好的纽带。我若娶了苏小公子,苏敬恒定会助我成大事!”  “非娶他不可?”顾青瑶泪眼朦胧,“就没有别的办法?王爷您已经娶了不下十房姬妾!”  晋阳王冷哼:“若是你兄长还在,我也不至于如此。”  顾青瑶脸色煞白,眼神受伤:“那样一个丑八怪,王爷您能下得了嘴?”  手指在她滑嫩的脸颊上摩挲,晋阳王不紧不慢地道:“我要的是他的能力,和他能带给我的一切,而不是皮相。美人与我如衣裳,烂了便再换一件新的。况且我还没尝过他那样的,他身材健硕又武功高强,享用起来定别有一番滋味!”说着晋阳王竟兴奋得舔了舔唇。  顾青瑶心中发冷,晋阳王低声警告她:“日后莫要再做多余之事妨碍我,否则你知道的。”  想起那些死状凄惨可怖的姬妾,顾青瑶瑟缩了一下,眼泪如珠子滑落。  晋阳王轻笑,敛了身上的戾气,目光温柔地凝视她,抬手给她拭泪:“哭什么呢?就算我娶得再多,对我而言,你是最特别的。”  “王爷?”顾青瑶低喃了声,眸光如水荡漾。  “好了,记住了,日后莫要再做多余之事。”晋阳王语罢伸手推开她,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顾青瑶只觉得一颗心丝丝甜又一抽一抽地痛。最终她站起身,轻抚鬓发,理了理衣裳,又恢复成平日高贵娴雅的模样。  “来人!”  有小太监应声而入,顾青瑶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领命而去。  那还活着的几个侍卫正在牢里昏昏欲睡,他们都受了伤,衙役根本就没请大夫给他们医治。  “吃饭了吃饭了!”有衙役提着木桶吆喝道,逐个牢房地走过去,每个牢房舀了几勺稀饭。待走到关押侍卫的牢房,衙役嘿嘿笑了几声,叫道:“你们几个赶紧过来吃饭!多吃点,活得久一点!”  听出他话里有深意,一个侍卫忙问他什么意思。  衙役笑:“这几日有人送银子过来,叫我们好好照顾你们。”  “这是有人想要捞你们出去啊!”  侍卫大喜。可等了两日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待衙役送饭忙问情况。  衙役摇头叹气:“我们大人为政清廉,怎么可能受贿呢!你们还是死心吧!”  为此,顾青瑶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  她派人上下打点,可惜银子花了不少,却一点用都没!对方一直吊着她,可收了银子不办事!  这事她又不能直接用身份去施压对方放人!顾青瑶越想越气,可又无可奈何!打碎了一地瓷器还是没能出这口气!第63章 晋阳王  晋阳王身份敏感, 不应在青州久留, 可他有意笼络苏敬恒, 便以顾青瑶身体抱恙为由多留了两日。身怀鬼胎的他还特地对苏敬恒提出要借住在苏家。  苏敬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碍于对方已开口,且寿宴上, 晋阳王王妃脸色骤变,言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一事许多人看在眼里, 他不答应又说不过去,便给晋阳王夫妇划了一个院落,安排仆人小心伺候。  对此魏夫人很是担忧。  “晋阳王留宿我们家, 是否会让人觉得我们与之交往过密, 臆测我们与之勾结?”臣子需得与皇帝的兄弟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默认的规矩。相反, 皇帝的兄弟也得注意不结交大臣, 免得引起皇帝的猜忌。可这晋阳王大喇喇地来参加他们家老太太的寿宴, 还要住在他们家。她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苏敬恒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人看法不足为虑,只要皇上相信我们的忠心就好。”他敢留晋阳王是因为他们家情况特殊, 另外也是想探探晋阳王此举到底有没有别的意思。  提到皇上,魏夫人柳眉蹙起,心情极度复杂。  家有女儿双儿的人家都想找个乘龙快婿, 她也不例外, 可乘龙快婿没找着, 倒是天上掉下个真龙快婿,吓得她和夫君不知道怎么办好!  彼时她家青泽圆润得过分,且性子跳脱他们怎么都不相信皇上会喜欢这样的,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无法拒绝。事后皇上用他的行动来表明他对自家儿子的宠爱,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心中仍是惶恐不安,以致于他们夫妻俩人都不敢告诉儿子和他订了婚约的是何人。  实在是心有顾虑。  皇上私下求娶她家青泽,可大礼一日不成,他们俩夫妻都不敢把这事当真。  君心难测,若只是皇上一时戏言,并没有迎自家儿子进宫,而这事又宣扬了出去,这要他们如何自处?到时候谁人还敢娶他们家青泽?  他们得为自家孩子准备一条后路!  思及此,魏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不求孩子能嫁得大富大贵,只求孩子能嫁得顺心、夫家对孩子好就好,没想到……  哎,这泼天的富贵,也不知道她家孩子受不受得起。  “好了,多思无益。”苏敬恒正色道,“快去盯着,别让他们怠慢了王爷。”  魏夫人点点头,转身出门去安排。  得知俊美无涛的晋阳王要暂住自家,苏蕊珍有些坐不住。  晋阳王王妃她是见过了,的确是个大美人,可晋阳王长的什么模样她还未得见。  传言晋阳王风姿过人,是世间少有的会怜香惜玉的温柔君子,许多女子和双儿都倾慕于他……  苏蕊珍咬咬唇,杏眸里光芒闪耀。犹豫片刻,她眼神一凛,做了个决定。  叫厨房的人熬了个补身子的汤,把汤装在食盒里便带着贴身丫鬟去了拨给晋阳王夫妇两人暂住的明月阁。  “小女子听闻王妃身子有恙,特地熬了汤过来探望王妃,还请通报一声。”苏蕊珍对守门的丫头道。  丫头让她等着,转身去禀报顾青瑶:“王妃娘娘,苏家三小姐求见。”  正躺在贵妃榻上让侍女给她捶腿的顾青瑶想到这苏三小姐就是宴席上老是盯着她看的苏家姑娘,声音淡淡:“她来作甚?”  “苏三小姐说听闻娘娘身子有恙,特地熬了汤过来探望。”  顾青瑶脸色不太好看。王爷说要在青州多留两日,她根本就不同意。顾重霄没死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一样难受,她想要除掉他,可眼下情况她没法安排人手,内心迫切想要赶去封地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但王爷主意已定,她无法反驳,只能装病住下。  做戏做全套,顾青瑶素手轻摆:“让她进来吧。”  等候通传的苏蕊珍站在那不住地张望,神情略紧张。她问过看大门的仆人,仆人说今日并未见王爷出门。  并未见其出门那就是还在府里!  她会见到王爷吗?  心中忐忑的苏蕊珍跟在丫鬟身后进了门,侧卧内贵妃榻上身姿慵懒的美人支着下巴,露出的一截手臂洁白如玉,手腕上戴着的绿意盈盈的镯子更衬得其冰肌玉骨。 第51章 “乖。”晋阳王冲她微微一笑,眼中含情的婢女小脸微红,娇羞地转身就走。  晋阳王挑挑眉。原本计划是让被收买的婢女以苏蕊珍的名义叫苏青泽过来,他把人吃了再嫁祸到苏蕊珍头上,谁知道这蠢女人竟给他下春、药,真是省了他许多事!  晋阳王不耐烦地把衣襟拉开。春、药的药效开始发作,体内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他看了眼晕过去的苏蕊珍,舔舔唇。  对他投怀送抱的,他一向来者不拒,这女子身段不错,可惜今晚时机不对……  秋林苑内,苏青泽看着苏蕊珍的贴身婢女满眼疑惑:“三姐喝醉了一个人在哭?”  “晋阳王明日就走了,所以……”婢女哀求道,“二少爷不在,四少爷你就去劝劝小姐吧!小姐一个劲地在哭,哭得可伤心了。”  “她一向不待见我,我去了有什么用?”苏青泽不太想去。  “求求你了三少爷,你就去瞧瞧吧!”婢女急得快哭了。  “行吧!”苏青泽皱眉道,“不过她不一定听我的。”  “晋阳王妻妾成群,实非良配,三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明安跟上。  婢女看明安要随行,忙把他拉住:“小姐不想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明安你就别去了。”  想到苏蕊珍那好胜的性子,苏青泽便道:“明安你留在这。”  婢女松了一口气,对苏青泽道:“小姐就在松风阁那,三……”  然而她话都还没说完,一道暗劲袭来,整个人直直栽了下去。  苏青泽一愣,暗十一从树上跳下来:“有诈。她被晋阳王收买了。”  “晋阳王让她骗你过去,欲对你不轨。”  自从晋阳王留在苏家,暗十一就躲在暗处监视,察觉事情不对劲后,立马现身阻止。  苏青泽眼睛圆睁,一丝寒意漫上心头,让他头皮发麻。  “这人怎么这么阴险?”苏青泽气得发抖,又后怕不已。想到苏蕊珍,忙安排人去明月阁请顾青瑶和让人去通知他父母,自己则火烧火燎地赶去松风阁。  刚让人把宴席撤下的苏敬恒夫妇听到下人禀报,虽心中疑惑,可脚下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另一边的明月阁,听说晋阳王出事了的顾青瑶秀拳紧握,忍着内心翻滚的妒忌,佯装焦急:“来人,随我去松风阁!”  “父亲!母亲!”苏青泽看苏敬恒魏夫人赶来,内心稍定。  “怎么了?”魏夫人远远就看到苏青泽站在那咬牙切齿地盯着那紧闭着的门看,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苏青泽没敢说实话,只是道:“三姐和晋阳王在里头,我已经让人去请晋阳王王妃了……”  什么?登时苏敬恒和魏夫人脸色都黑了。魏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对苏青泽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回去!”  “可是……”苏青泽有些犹豫,苏蕊珍如果真的出事了……  “快回去!走另外一条路!”魏夫人不容置疑地低喝。  苏青泽前脚刚走,顾青瑶后脚就到。看两人神色难看,顾青瑶心中猜测晋阳王事已成,面色急切地问:“王爷怎么了?”  晋阳王赵穆在厢房内等得不耐烦。  “这蠢女人到底在酒里下的什么?”晋阳王低声咒骂。他体内热气汹涌澎湃,几欲冲昏他的理智,且腹下涨痛得不行,感觉快要爆炸。  “怎么还不来?”晋阳王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有些忍不住。  “该死!”最后晋阳王一咬牙,红着眼扑倒苏蕊珍身上……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踹开——  苏敬恒魏夫人还有顾青瑶三人站在门口,神色震惊地看着正在撕扯苏蕊珍衣裳的他。晋阳王也懵了,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僵住。  “王……王爷……”顾青瑶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得手了吗?怎么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苏敬恒怒急:“这就是王爷您的做客之道?我好心留你,设宴给你送行,你居然……”  “居然要强你三姐?”  听了一出狗血堪比小说的剧情,沈砚北忍不住感慨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然后呢?后来怎么了?”  苏青泽气呼呼地道:“我都快被气死了!你说她蠢不蠢?这晋阳王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还执意要嫁给他!”  被当场捉住,晋阳王只是慌乱了一瞬,很快就冷静下来,说是苏蕊珍勾引他,在他酒中下了□□,他没办法才那么做。  苏蕊珍醒来只是哭,苏敬恒被闹得头疼,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嫁给晋阳王,要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到时候给她安排一门亲事。可苏蕊珍想也没想就选了第一条!  “我都给她说了晋阳王是在利用她,她好心当作驴肝肺,骂我看不得她好,想要破坏她的好姻缘!”  沈砚北摇摇头:“晋阳王如此品行,她嫁过去只是自讨苦吃。还好你没事,要不然嫁过去的就是你了。”被暗杀的第二日,他和顾长封便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呆着,直到晋阳王一行人离开才出来,谁知道一出来就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苏青泽还差点遭人毒手,幸好有暗十一在,不禁为某人的远见点赞。  “这晋阳王简直就是衣冠禽兽!卑鄙无耻至极!”一想到晋阳王的下作手段,苏青泽就恶心得不行。可惜对方是王爷,就算出了这种事他们也拿他无法!对方一句我娶,这事就只能揭过了!  “话说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沈砚北奇怪地问。  “此人风流成性,我不为他所迷,他就,就……”苏青泽说着也怀疑起来。他非绝色,晋阳王贵为王爷,想要什么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花这么多心思布局?  “或许……他图谋的是你家。”沈砚北神色凝重。  苏青泽父亲苏敬恒为清河郡郡守,晋阳王的封地就是隔壁的浏阳郡,若是他得手,那么清河郡或许也会落入他囊中……  一个王爷为什么想要这么多的权势?似乎答案只有……  “噼里啪啦……”  忽然响起的鞭炮声打断了沈砚北的思绪。  循声望去,告示板前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你推我挤地围着告示板观看其上红纸的内容。  今日正是乡试放榜的日子,就在刚才,官府派了人过来张榜。  高台上一衙役手持铜锣用力地敲了下,底下众人便安静下来。主考官打开手中的锦帛,清了清嗓子道:“大齐建元二年秋,清河乡试第十名——”  “松山县人士,吴有全!”  中举之人的朋友立马大声道贺,其余人纷纷望去,中举之人脸上一片喜色,忙对人群做辑,以示多谢。  “第九名,濉溪县……”  顾长封屏住呼吸,侧耳凝听主考官宣读。看他紧绷着脸,沈砚北在他手心挠了挠,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  顾长封头也不回:“我……我替你紧张。”  主考官只念前十名中举之人的名字,以示殊荣,可从第十名往上念也太折磨人了。他听了好几个都没听到沈砚北的名字,心情哪能不紧张?  “经魁,青州人士张程!”  又不是……  顾长封喉结滚了滚,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亚元,云阳县人士徐进一!”  怎么还不是?顾长封双拳握得死紧,眼睛直直盯着主考官,那目光炙热得能能把人灼伤。  “解元,东江县人士,沈晏!”  顾长封怔住了,满眼难以置信,心情如从天上狠狠摔倒地上。  他慢动作地转回头去看沈砚北,视线里青年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脸沮丧,而是对着他微微笑。霎时间他才醒悟过来,眼睛猛地亮起来。  沈砚北,名沈晏。第65章 鹿鸣宴  台上主考官宣布了乡试第一名的获得者名字后并未听到有人恭贺, 疑惑地向台下扫了圈。台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似都在寻找解元。主考官便又高声念了遍:“解元, 东江县人士, 沈晏!!”  台下依旧没有回应,主考官心道这解元居然不在场, 是胸有成竹还是有事耽搁了?殊不知几人正坐在他对面酒楼的包厢里目睹这一切。  周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乐得手舞足蹈:“公子你是解元!真是太好了!村长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大哥, 你好厉害啊!”苏青泽满眼佩服。  “恭喜沈公子!”明安亦笑着道贺!  沈砚北谦虚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是李大人教导有方。”他知道自己会中,但没想过会拔得头筹。  “是要多谢李大人, 可也是你努力所得。”顾长封棱角分明的脸挂着淡笑, 语气认真。沈砚北读书有多努力,只有他知道。  沈砚北握着他的手笑而不语。不努力不行啊, 他媳妇可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 他可不能丢了他媳妇的脸!  “既然今日这么高兴, 不如沈大哥你……”苏青泽看着沈砚北,未尽之言皆在闪亮亮的眼睛里。  沈砚北了然, 大手一挥:“行啊,今日我下厨, 你们随意点菜!”  “太好了!”苏青泽欢呼一声,连忙报出菜名,“我要吃糖醋里脊、椒盐虾、蒜蓉粉丝蒸扇贝……”  “还有我!”周煜连忙叫道, “葱油鸡、麻辣蟹、水晶肘子!”  想到之前答应请暗十一吃一顿这个承诺还没兑换, 沈砚北便问了句:“十一兄弟, 你想吃些什么?”  暗十一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张口就报了几个大菜的菜名。  沈砚北一一记下,问顾长封:“长封你呢。”  顾长封看着他,道:“你做的我都爱吃。”  “就知道媳妇会疼我!”沈砚北轻笑,“不过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不用怕我会累,你说就是。”  “……好。”顾长封眸光闪动。  沈砚北已经很久不当着其他人的面叫他媳妇,总是叫他的字。  看了看天,沈砚北建议道:“不若我们去你那庄子上吧。”他们这几天就是在苏青泽名下的庄子呆着的,那庄子就在周边的村子里,是个有鱼塘的果园,环境挺不错的,很适合游玩。  于是在采购好食材和调料后,几人就驾车去了庄上。  瞧见主家要来,庄头和他媳妇赶忙出来迎接:“见过公子!”  苏青泽忙摆手,让他们不用伺候,该干嘛干嘛。庄头知晓他脾气,便道:“小的就在附近,公子有事喊小的一声即可!”  “行行行,你去吧。”苏青泽把人打发走。  顾长封抬头看向一棵高大的龙眼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来一场?”  暗十一从树上跃下:“可。” 第53章 夹了些肉菜放在沈砚北碗里,顾长封黑眸直视他:“不要喝太多酒,先吃饭。”  “好啊。”沈砚北看了眼那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碗,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  见状,村人们也不好再来敬酒,而是各自招呼道:“吃菜!吃菜!”  要说眼下最引人注目的,其实不是沈砚北,而是顾长封。  顾长封变了,村人们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虽然模样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只是身上那种无形的气质变了,尤其是眼神。  之前的他不善言辞会因人事而感到拘束,可眼下坐在沈砚北身旁被众人围绕的他,刚毅的眉眼间一派淡然,像一柄未出鞘的华贵重剑,内敛厚重,虽锋芒不露,却无人敢轻视。  沈砚北这么听夫郎的话,大伙看在眼里也不敢打趣,只有一姿容秀丽的女子酸溜溜地道:“今儿是沈晏哥哥的大喜日子,多喝两杯又怎样?需要这般指手画脚!”  和她坐同一桌的村人只是喝酒吃菜并不搭话。倒是一个高颧骨的妇人用手推了推她,瞪着她小声催促道:“快去啊!”  女子面露迟疑,抬头看着温文尔雅,在一众粗俗鄙陋的村人中如同鹤立鸡群的沈砚北,想想若是能站在他身旁收获众人赞美是何等风光,咬咬唇定了定心神便端着酒杯起身。  “沈晏哥哥,我敬你一杯!祝你来年金榜题名!”  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正在吃饭的沈砚北一愣,一转头便对上女子俏丽的眉眼。  女子眼神脉脉,看他的目光热切。  顾长封眸色微沉。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严肃警告过不要再接近沈砚北的林婉茹。  早在林婉茹动身去主桌敬酒的时候,村人们便盯着这边看。瞧顾长封眉头紧拧,不由为林婉茹捏了把汗,谁知沈砚北竟怔怔地看着林婉茹。  村人们内心震惊了。  这是旧情复燃了?可沈砚北一说话就让他们知道,他们想太多了!  “原来是林姑娘啊!”沈砚北恍然大悟,随后疑惑道,“你怎么还在村里?”  林婉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你怎么还在村里?  你怎么还没嫁人?  你怎么还没嫁出去?  ……  林婉茹拿着酒杯的手用力收紧,脸色发白。  沈砚北面无表情地道:“承你吉言了。也祝你早日找个如意郎君,不用再蹉跎岁月!”说完轻轻抿了一口便把酒杯放下,转头给顾长封夹了块白切鸡:“咱家养的竹林鸡就是好吃,媳妇你尝尝看!”  村人们也听明白沈砚北话里的意思了,再看林婉茹的眼神皆微妙起来。  林婉茹占着自己貌美,总是挑三拣四,媒婆给她介绍的她都不满意。之前沈晏对她好,可她嫌弃沈家落魄贫困,一边吊着沈晏一边和别人亲近。后来搭上李家村的举人李逸,想当个举人夫人,于是不顾两村恩怨,和李逸偷偷来往还给他带消息。结果李逸倒了,沈晏又立起来,人病好了头脑灵活不少,还赚了大钱,她又想靠过去,可沈晏被她伤透了心,严词拒绝。  如今沈晏一举拿下解元,她又心动,又想贴过去,还当着人夫郎的面献媚,真真是厚颜无耻!  被众人鄙夷的目光打量,林婉茹血色尽褪,惨白着脸把酒喝了,再也无颜呆下去。  “哎哎!你跑啥呢!真是没用的东西!”妇人恨其不争地骂道,不惧他人目光直接朝沈砚北走去。  “我说沈晏,我家婉茹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何还要这样羞辱她?”妇人语气愤然,“求娶我们家婉茹的人能从村口排到县城,要不是念着你她早就嫁了!你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  顾长封冷厉的目光如剑般射向妇人,妇人打了个冷战,还是硬着头皮道:“看……看什么看!  我……我家婉茹人、人美温柔,和沈晏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定……定会给他生个一儿半女,成为他的贤内助!”  “你一个又老又丑还不会下蛋的母鸡就……”  这话一出,顾长封面沉如水,周身杀气狂飙,拳头握得啪啪作响,看着妇人的漆黑眼眸内满是肃杀。  恐怖的杀气笼罩在身上,如同万重大山压顶,妇人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脚一软,当即跪了下来。  村人们给这场面惊呆了,一时无人敢开口。  沈砚北握住顾长封的手,把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和他十指相扣,而后目光冰冷地看着妇人:“他人的心意与我何干?嫁与不嫁又和我有何关系?”  “自己私心作祟,贪慕荣华偏偏还要赖在别人身上……”沈砚北拉顾长封起身,“若是我夫郎因此与我生隙,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母女俩恶心的嘴脸!给我滚出沈家村!”  说完,两人携手穿过宴席的人群,直接回家了。  李大娘第一个跳出来:“我说林家的,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  “没错!人两口子好好的,你们还故意恶心人,真是卑鄙无耻至极!”吴三哥的媳妇金花嫂子痛斥。  沈秋葵也叉腰骂道:“你以为你女儿有多好?给顾大哥提鞋都不配!”  其余村人亦怒骂:“我们沈家村没有这样无耻的人,滚出去!”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沈德忠脸色难看地大喊一声,众人安静下来。  “好好的一个宴席就给你们搞砸了!”沈德忠气得吹胡子瞪眼,“品行不端,心术不正!我们沈家村庙小,容不得你们林家这尊大佛,你们还是另找宝地安顿吧!”  “滚出去!”  “滚出去!!”  ……  身后传来村人愤怒的叫骂声,沈砚北紧紧握着顾长封的手,心里十分愧疚:“对不起,长封。”  顾长封看着两人相缠的十指,声音闷闷:“又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生气。我只是……”  只是有些醋。  沈砚北把他的手举到跟前,亲了口,笑得揶揄:“是我的错!我应该在脸上写上‘顾长封所有’几字!”  顾长封脸上一热,微有些羞恼。  “真好呀,我媳妇这么喜欢我!”沈砚北叹息一声,一副满足得不得了的样子。  青年嘴角含笑,看着他的眼里满是欢喜。顾长封心中动容,心里的郁气一散而空。  翌日,两人坐马车去县里拜会李致远夫妇。  “见过大公子!”李致远目光复杂地看着顾长封,心情颇为激动。  沈砚北挑挑眉,不愧是皇帝心腹啊,李致远这么快就知道他媳妇的身份了。  “大人不必多礼,和以往一般便好。”顾长封忙道。他虽为镇国公府大公子但并无官职在身,受不得李致远的礼。  李致远摇摇头,眼神急切:“大公子可记得元和十四年在京郊槐树岭河边发生的事?”当年他去京城赶考,途径槐树岭一条河,口渴难耐便去喝水,谁料遇到一伙劫匪,劫匪看他独身一人心生杀意,幸好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救了他!  “槐树岭河边?”顾长封皱眉细思,随后面色微讶:“那个书生是你?”  果然!李致远目露感激,“多亏大公子当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否则李某难有今日。”得知顾长封身份后,他吃惊不已,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和顾长封长相相似,心中生出一个猜测,一试之下,真是对方!  “这么巧?“”沈砚北有些吃惊。  “这就是缘分啊!”李致远笑着请两人落座。  “的确是缘分。”沈砚北朝顾长封扬眉,“好人有好报呢!”他媳妇救了李致远,李致远才能娶了苏青泽姐姐苏晚晴,后来他与苏青泽成了好友,被邀请来参加李致远儿子的生日宴,结果发现了辣椒,而后李致远又给他当老师……  “嗯。”顾长封也笑起来。  听两人来了,苏晚晴带着李麟来见客。小公子又长高许多,还认得沈砚北两人,张口就沈叔叔顾叔叔地叫,十分惹人喜欢。  中午在李致远这用了午膳,饭后李致远和沈砚北到书房谈事。  “你欲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  沈砚北点点头,认真道:“长封他是国公府大公子,我区区一个举人,并不般配。”  李致远深有同感。当年他也只是一个穷酸秀才,为了娶苏晚晴可是费了好大劲。不过……  “时间太过紧迫了。”  “所以我来找你。”  李致远一愣,有些犹豫:“我参加会试已过去多年,怕耽误你……”  “我有这几年会试的试题和优秀文章,是青泽送我的贺礼。”沈砚北拿出几本厚厚的题集。不用说,这几本类似三五的资料书肯定是找皇帝要的。  “这……”李致远翻了翻,道:“我能教你如何行文,如何遣词造句,可会试考点一般关乎国下形势,你最好在会试前去京城走走,多了解国情和朝廷政策。”他们这里离雍京远,许多消息传过来已经迟了。  “东江去青州水路需八日左右,青州去上河郡需半月,再从上河郡走陆路去雍京……”沈砚北算了下,“我年后出发去雍京即可。”  恩科只开两年,错过了明年的春闱,就要等三年。  他等不起。第67章 举人老爷  沈砚北醒过来的时候, 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大马路边。秋日温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并未让他觉得温暖而是觉得心冷。  他直愣愣地望着天,望着那白云一点一点地飘过去,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像这云一样流离颠沛, 无处安放。  “喂,你没事吧?”  一道醇厚的男人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砚北一转头, 就对上一双沉静的黑色眼眸。眼眸的主人五官冷硬, 身上穿着浅蓝衬衣,衣袖上挽露出一截肌肉紧实的手臂, 而被衬衣包裹住的是能让女人兴奋尖叫的好身材。  沈砚北飞快地从上到下扫了眼男人,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朝男人伸手:“能拉我一把吗?我头晕起不来。”他不知道自己晕过去多久了,额头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淌了半边脸的血液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  男人皱了皱眉,把手伸过去。  沈砚北握住男人的手,借力站起身。  “谢了。”男人手心宽厚温热,微有些茧子, 握着挺带劲的!  男人低声道了句:“不客气”, 跨上停放在一旁的电动车准备离开。  “能送我去趟医院处理伤口吗?”沈砚北看着男人漆黑的眼睛微微笑, “我被赶出家门,身上没有一分钱, 没办法打车。”他脸上血迹斑斑, 就这么大喇喇地躺在路上挺唬人的。经过的路人有些畏惧, 看了眼便匆匆离去,只有男人停下车来。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额上狰狞的伤口上,眸色微沉:“上来吧。”  “谢谢。”沈砚北长腿一跨,毫不客气地坐在男人身后。  电动车是女款,座位十分窄小,男人坐下就占了一大半的位置,手长脚长的沈砚北再坐上去就显得很拥挤,大腿不得紧挨着男人的大腿。  对方的腿健壮有力,曲膝开车的动作勾勒出优美的腿部线条。沈砚北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可在路口遇到突然窜出来开得飞快的太子车,男人来了个急刹,惯性作用下,他一下子就贴到男人身后……  靠着男人肌肉紧实的背部,闻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沈砚北心里哀嚎一声,急忙坐直身子。  察觉他的动作,男人回头询问:“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觉得头更晕了!沈砚北笑得有些僵硬。 第55章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迎头被一个大浪扑得发衣皆湿、无比狼狈却面不改色的暗十一,心中佩服不已。  不愧是成为暗卫的男人,这胆识这毅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沈砚北心里默默为他捏了一把汗。  北上要大半个月,沈砚北一边在船上温习,一边和威廉交谈。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国家富有冒险精神的贵族青年,带着自己的船队一路东行,见识过不少国家的风俗人情,有许多精彩的故事。之前因为语言不通无法和人倾述,如今靠沈砚北这个半吊子翻译,把自己遇到的趣事一一说来,让几人眼界大开。沈砚北也趁机了解了周边国家的发展程度,对同一时期诸国的经济情况和政治体系有大概的认知。  途中威廉谈到一件悲伤的事。离开自己的国家,在海上航行了半年之后,他的船队有人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患上这种病的人最开始感觉全身乏力、无精打采,而后牙龈腐败出血,甚至脱落,到了后期双腿肿胀、肌腱萎缩……  陆陆续续地他船队的人因此而死去,等他来到青云港时只剩下他一个人。  沈砚北一愣,立马意识到那些死去的船员是患上了坏血病,原因是长期缺乏维生素c。可这种情况在大齐并不多见。大齐的海岸线也长,但从最南端去到最北端也不用花费数月,且大齐百姓重视饮食,大船有条件的会备茶叶,没条件的就备腌菜。  某些蔬菜和水果就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沈砚北心想,如果日后有机会去远洋,一定得在船上备好这些食物。  船上几人,沈砚北要读书写字,顾长封和周煜要习武,威廉算是个航海家,时不时拿出望远镜去观察海面的情况,而后记录和写游记。除了苏青泽每个人都有事情做。  刚开始少年还是很开心的,可在海上走了几日看到的都是茫茫大海后,少年热情消退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无聊就得找事儿做,于是苏青泽一边和顾长封习武,一边跟着威廉学外语。  “哈喽是你好,姑摸凝就是早上好,姑啊服特奴就是下午好……”苏青泽拿个小本本把学到的日常用语记录下来。  沈砚北看了眼他那小本本有些忍俊不禁。威廉用鹅毛笔给他写了英文,他自己抄下来,在后面加了中文的注音,这做法和他小学的时候班里的某些同学一模一样!  船上的日子太过平淡也不方便做些其他事,沈砚北晚上只能搂着顾长封老老实实地睡觉,心里憋得火气大了就去找威廉探讨下各国的科技发展,或是弄些小发明转移注意力,顺便把军旗和纸牌做出来。  这下子几人都不无聊了!  苏青泽和明安威廉喜欢打牌,顾长封和周煜喜欢下军旗,等到上河郡丰水港几人还玩得意犹未尽。  “嘶!好冷!”刚下船一股寒风刮来,沈砚北不由缩了缩脖子,下一刻手上一暖,顾长封握着他冰凉的手把内力传过来。  沈砚北身上立刻暖融融的,回头对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微微笑,用力握紧了手中温热的大掌。  眼下正是冰消雪融之时,风凉水冷,寒意刺骨,几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头一次见识到这么冷的冬天。但这对于内力深厚的顾长封和暗十一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顾长封还好,暗十一仍旧一身黑衣,经过抗晕船训练后的他,似乎变得更加冷漠了,站在凛冽的寒风里无所畏惧,看得威廉不住感慨。  魏夫人考虑周到,给苏青泽准备了不少过冬的物件。少年整个人罩在雪白的貂皮大氅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手里揣着精致的手炉,脚下是云纹绣竹的锦靴,整一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的模样。  一行人刚上岸立马有仆人迎上来:“见过公子,马车已备好,是否要即刻启程?”  “先找个地方歇一晚。”在海上漂了这么久,终于能脚踏实地,怎么也得找张床踏踏实实地睡个觉再说。最重要的是……  这么冷的天吃火锅多么应景!  于是确认过身份后,几人上了一辆极其宽敞豪华的马车进了城去找地方吃饭。沈砚北这次北上,除了来参加春闱还准备干点别的事,故而带了许多干辣椒来,正好弄个火锅。  吃饱喝足,叫小二送水上来好好洗个澡,沈砚北一身清爽地把人扑在床上,像条大犬一样在顾长封脖颈间乱舔:“长封长封……”  被他叫得心尖发颤的顾长封,脸上又红又烫,哑声道:“你、你轻一点……”  “好!”得到允许的沈砚北红着眼在他性感的喉结上咬了口,手迫不及待地覆上那紧实而丰厚的地方……  翌日,睡了一个好觉的众人再度出发,在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终于到达雍京。  望着那巍峨庄严的城墙,几人都有些激动。  “噢,我的真主!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大气的建筑!瞧瞧这砌墙的砖头,厚重而华美,每一条缝似用银沙描绘,简直就是艺术!”威廉发出吟游诗人一般的赞叹。  马车欲通过高大威严的城门,身着甲胄的侍卫手中兵刃一横把马车拦下,赶车的仆人出示了一块令牌,侍卫一惊,急忙收回兵刃,恭敬地让路。  约摸半个时辰后仆人把几人送到一处宅子:“到了,公子请下车。”  “多谢了!”苏青泽客气地道谢,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那挂名为赵府的三进宅子。  清冷的暮色中,身形颀长的男子负手而立,幽深如潭的双眸平静地看着远方。夜风轻轻扬起他宽大的衣袖,男子面容冷峻,有种不怒而威的气魄。  听闻几人的脚步声,男子略微动容,慢慢地转过身去——第69章 皇上  习武之人五官最是敏锐, 顾长封最先察觉到院中有人。他抬头望去,眼神触及男子, 前行的脚步立马顿住。苏青泽还奇怪他怎么不走,谁料一转头,毫无防备地对上男人深邃的黑眸。  苏青泽清亮的双眼蓦地圆睁,整个人傻了。  阿珩……  穿了一袭黑色襄金边长袍的男子,墨发高束,薄唇微抿,俊美冷厉的面容如冰雪堆就, 然而那狭长冰冷的黑眸在映入少年俊俏的面容时, 如春回大地冰消雪融旭日东升, 一瞬间便升了温。  站在台阶下的他嘴角弯起一抹并不明显的弧度, 用堪称柔和的眼神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苏青泽。  ……阿珩!  苏青泽眼中的惊愕一点一点转化为欣喜的光, 反应过来后猛地拽着洁白如雪的貂皮大氅飞快地朝男子跑过去。  男子眼中荡起涟漪, 身后的手握了握, 打算如果苏青泽扑过来便伸手接住他。可飞奔而来的少年并未如他所料地扑进他怀里,而是在他跟前匆忙站定, 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荡漾着无尽的欢喜。  “阿珩!”  少年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却未更近一步。  男子眉梢微皱,伸手抚上他脸颊, 稍微用力捏了捏:“瘦了。”  苏青泽也不介意, 呵呵傻笑:“是瘦了, 但你不觉得我现在很好吗?”说着手从大氅里伸出来, 还把袖子拉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苏青泽曲起手臂, 把最近锻炼的成果展示给他看:“我现在可以穿骑马装和你一起去狩猎了!”去年他就写信告诉对方他瘦下来了,可以相约秋猎,可惜秋天的时候两人未能见面。  男子目光落在那光滑白嫩的肌肤上,眸色暗了暗,帮他把袖子拉好,把手塞回大氅里裹着:“即便不瘦下来也可以一起去狩猎,墨焰随时可以给你骑。”  “可是……”苏青泽双眼亮晶晶的,满是灼热,“我想变得和顾大哥那样强壮!”  两人几步之遥处,沈砚北挨着顾长封,在他耳边低声问了句:“皇上?”  顾长封点点头。  男子正是大齐的皇帝赵御。赵御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只是如今站在眼前的人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稚气,变得深不可测,举手投足间气势迫人。  两人正说着赵御的目光射了过来,扫了眼顾长封后又移回去。  沈砚北明显看到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纳闷。这皇帝什么意思?  赵御眼神复杂,揉揉苏青泽的发,温声道:“你和他不一样,不用变得和他一样。”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苏青泽一愣。  “以前也很好。”  赵御神色很认真,苏青泽很是怀疑:“以前也很好?可是肉呼呼的像个球一样,路走不了!”  “只要是你,怎样都好。”赵御看着他的眼睛道。  苏青泽顿时笑弯了眼。阿珩果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不管他是胖是瘦,从来都不嫌弃他!  转身看向沈砚北顾长封,苏青泽对赵御道:“阿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沈大哥和顾大哥!还有这位,是威廉先生。”  赵御对威廉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砚北顾长封身上,语气平和地道:“经常听青泽提起二位,多谢两位对青泽的诸多照顾。”  看皇帝没有要自曝的意思,沈砚北也不好戳穿他,干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说完拉着顾长封要走,“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洗漱!”  苏青泽点点头。他是来游玩的,可沈砚北是来赶考的,必须要养好精神。  见状,仆人领着沈砚北几人去安置。  苏青泽问赵御:“阿珩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猜的。”少年活泼好动,恰好顾长封夫夫要北上,如此机会定会随行。于是他去信给苏敬恒,交代苏敬恒少年若是要来雍京便给他打点行礼,无需阻拦。  闻言,苏青泽笑得更灿烂了:“阿珩你真懂我!”  少年神采飞扬,看得人心也不由跟着欢喜。赵御给他拢了拢大氅:“外头风大,进去再说。”  苏青泽和他并肩而行:“这里的冬天可真冷啊!风刮得跟刀子似的!”  “这几日融冰,过两日就好。”一年多不见,少年长高了许多。以往只到他肩膀,如今已长到他下颚的位置。  屋里烧了地龙十分暖和,苏青泽进门便把大氅脱下来。  明亮的灯光下,一身锦衣的少年肤色如玉,唇红齿白,眉眼含笑,看得赵御眸色越发深沉。  今年少年已经十九了,尚有一年及冠。  “阿珩你待会要走吗?”苏青泽在包袱里翻了翻,掏出一盒棋子。  “不走。”  “那真是太好了!”他很久没见赵御,虽然一直都有通信,可心里还是有很多话想要和对方说。  “阿珩你看!”献宝似的把军棋摆开,苏青泽像个亟待夸奖的小孩子般眼睛闪亮亮看着赵御。  他喜欢打牌,可军棋也很好玩,他想赵御一定会喜欢,便请沈砚北做了一副送给他。  “挺有意思的。”赵御修长的指捏着那小小的棋子,其上一个鲜红的“令”字。  “这是沈大哥做的!他可真厉害!什么都懂!”苏青泽小小感慨了句,翻了个棋子,是他阵营的兵。  赵御微微蹙眉,声音淡漠:“的确是个有才华的。”  “希望他高中,这样他就能娶顾大哥了!”苏青泽赶忙把兵挪走。  “他们不是成亲了吗?”赵御操控己方校尉去吃他的兵。  “是啊,可沈大哥说他们之前的婚礼做不得数,他得风风光光地把顾大哥娶回来。”苏青泽眼里有些艳羡,“他们的感情可真好。”  赵御凝视他:“我们的感情也好。”  苏青泽笑着“嗯”了声,絮絮叨叨地给赵御讲自己身边发生的趣事。赵御神色柔和地倾听,深邃的眸光落在少年五官精致的脸上,微微闪动。  虽然知道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亲耳听少年给他讲述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不过少年对他的感情似乎和他想要的不太一样……  那头沈砚北和顾长封洗去一身风尘,双双趴在热乎乎的被窝里。  “皇上为什么要对青泽隐瞒身份?连带他家里人也一起瞒着?”顾长封心里很疑惑。  沈砚北的手不老实地在他劲瘦的腰身流连:“君心难测,我也不知道。”  顾长封抓住他的手,脸色微红:“昨晚才……”  沈砚北亲亲他耳朵,哑声道:“长封,我饿……”  青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顾长封面红耳赤,只觉得触碰到的某个地方灼人心扉,连带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滚烫起来。 第57章 看着卷子上洋洋洒洒的文章,沈砚北长出一口气,检查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沈砚北起身扭了扭脖子,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便去交卷子。  四周都是埋头答题的考生们,没有一个人提前交卷。  沈砚北面色平静地把卷子交上去,礼部尚书周大人捋捋胡子,眉头轻皱:“都答好了?”  “是的。”  “还有时间,为何如此着急?”周大人也没看他卷子,而是板着脸训道,“年轻人得沉得住气。”  沈砚北只是笑笑。该写的他都写了,也检查无误,虽然第一个提前交卷是很张扬,但在那么狭窄的空间枯坐,让顾长封在外头苦等,还不如提前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谁交卷了?”张佑正从对面走过来,看了眼沈砚北,然后把卷子拿起。  下一刻,张佑正脸色骤变,目光死死盯着卷子。  沈砚北对两人行了一礼,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张佑正边看便大呼:  “妙!”  “实在是妙!”  等他回过神来去寻人时,只看到青年俊秀如竹的身影远去。  贡院外许多人紧张地盯着大门口瞧,忽见一个温雅的青年缓步走出,不由纷纷侧目。  “咦,还没到点,这人怎么提前出来了?是考砸了?”  “看他神色从容哪里像是考砸?”  “我猜是放弃了吧……”  沈砚北站在贡院门口眼睛微眯,抬头远眺。所望之处一片湛蓝,白云朵朵。  冬去春来,万物回春,天气日渐暖和,阳光也明媚许多。  等气温再上升一些,他的辣椒种子就能播种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先去买些地!  还要买个宅子,再做点生意……  “砚北!”  顾长封和周煜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他的目光担忧:“出了什么事?怎么提前出来了?”  “想你了。”沈砚北在他耳边轻轻说道,语罢,大手一张,“考完了,我们回家去吧!”第71章 第二名  考完试一身轻松的沈砚北每日拉着顾长封穿街走巷, 哪里有好吃的去尝尝,哪里有好看的去瞧瞧, 日子逍遥的不得了。  和他们一同来京的威廉早在雍京看到不少外国人后,就激动地去结识友人了,根本不用他们管。可原本每日都和皇帝出去浪的苏青泽这几天却没出门。  沈砚北心想会试三月初八才有结果,可在此之前要誊录、校对、阅卷,莫不是皇帝要参与其中,没时间陪他?于是问苏青泽:“我们要去皇城周边的村子逛逛,你要去吗?”  “啊?”苏青泽愣了愣, 而后点头, “去的!”  几人便租了辆马车出城。  阳春三月, 风和日丽, 柳绿桃红, 田野间一派绿意盎然。熬过寒冬的小麦挺直着腰杆, 翠绿的叶子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看得人心生喜悦。  沈砚北一路走一路观察。这边的农田几乎都是旱地,接近一半的旱地种植了冬小麦, 剩余部分的旱地还空置着, 他问了附近的村民,了解到这些地或是用来种植高粱小米或是种植玉米花生等。水田很少, 一般都用来种植糯米。  他买的一百二十亩良田在一个叫楼下的村子那, 这些地原本是在一个高官手里, 后来其犯事被下狱抄家, 家产一律充公, 他才能这么顺利买下来了。  楼下村的村长听闻那百来亩地的新主人来了赶忙来迎接。皇城脚下,随随便便遇到一个都可能是官宦子弟,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惹不起。  看沈砚北几人衣着富贵,气质不俗,还带着仆人出行,村长忙道:“见过几位公子!”  沈砚北还礼:“打搅您老了,我在此置办了些许田地,眼下就要准备春耕了,想去地里看看……”  沈砚北如此有礼客气,村长笑着说带他们过去。听沈砚北非京城口音村长便多问了句,这才得知沈砚北是来京赶考的举人。  这京城权贵多如牛毛,一个举人实在算不了什么,可若是考上了身价就大有不同,再有顾长封苏青泽两人一看就非普通人家出生,村长不敢怠慢,小心询问。“公子在此置地,可是打算在此定居?”  “的确。”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夫郎娘家在此,住得近些好来往。”  村长愣住了,瞧沈砚北眉眼含笑地看着顾长封,震惊地瞪大眼。  这……这人高马大的男人居然是个双儿,还是这位公子的夫郎?!  “砚北……”顾长封亦吃惊不已。  沈砚北为了他要背井离乡在人生地不熟的雍京定居?  苏青泽眼神有些复杂,复杂之余更多的是羡慕。  几人走到地里,沈砚北放眼四望:“这地挺不错的。”北方天高地阔,土地平坦,百亩良田连绵不绝,一望无垠,且土壤黝黑肥沃,很适合大面积种植农作物。  和村长闲聊,得知此前租了这地来种的佃户因田地被充公而失去了生计,许多人一时找不到适合的活干叫苦不迭,沈砚北想了想,问村长:“过几日等气温再升高些,就得播种育苗,我这里需要好些种田好手,能否请您去问问他们,是否愿意帮我种地?”  村长喜出望外:“可,我回头就去问问。”  看沈砚北对农事十分关心,村长边走边给他介绍这边农作物的种植情况和收获情况。  “听闻南方有能人想出妙计可使水田稻谷亩产翻倍,可惜这边水田甚少,只能种植一季水稻且收获时间太长,并不适用。”村长叹息着道。  这消息普通百姓都知道了?皇帝手脚也特开了吧!  沈砚北正诧异,村长又道:“前些时候天子让人贴黄榜于告栏,如若有人能有法子使小麦等农作物增产,可揭榜领赏,视增产多少而赏之,最高可达十万金。百姓闻之欣喜若狂,不好种田好手跃跃欲试,可日久无人揭榜……”  “我等日夜盼望高人出手啊!”  十万金?沈砚北眼睛微微睁大,怦然心动。  苏青泽和顾长封走在后头,看少年一路行来并不怎么说话,顾长封眉峰微蹙:“怎么了?为何不开心?”  少年生性活泼,很少有这样无精打采的时候。  “没事。”苏青泽兴致缺缺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就是觉得有点烦。”  顾长封黑眸温和地看他,苏青泽很是苦恼地道:“阿珩这些日子带我逛遍了雍京城,这的确挺好玩的,就是……”  “就是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像一个好朋友。”苏青泽语气忧愁,“也不知道是我自己多心还是事实就是这样……”他在沈砚北顾长封两人身边呆了这么久,自然见过沈砚北是怎么看顾长封的,可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会用沈砚北看顾长封的那种眼光看自己。  顾长封顿时眼神复杂,迟疑地问道:“如果他真的对你……,难道你就没动心过?”  “阿珩长得那么好,对我也好……”苏青泽郁闷地道:“可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能想……”  顾长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上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苏青泽他就是那个和他订了亲的权贵?  是有苦衷不方便说还是……他想苏青泽自己发现?  顾长封不太能理解这种做法,毕竟沈砚北对他一向都很直白。  直白的告诉他,他喜欢他,他想他,他想要他,甚至连欢好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都要说给他听……  思及此,顾长封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沈砚北,心有灵犀的是沈砚北正好也在看他。  两人四目相对,顾长封被他炙热的目光烫了一下,喉结滚了滚。  沈砚北勾勾唇角迎着他的目光走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问:“做什么这样看我。”  顾长封耳根发热,摇摇头。  苏青泽瞧两人这般,更郁闷了。  “少年郎,这大好春日,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可是为何呀?”沈砚北拉着顾长封手笑眯眯地问。  少年的反常他看在眼里,这才叫他出来。这四周都是空置的耕地,能藏身的地方离他们还挺远,说话暗十一听不到。  沈砚北一向挺多主意的,苏青泽也不多想,直接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  这是挖坑给自己跳?闻言,沈砚北心里笑得不行却面上不显,道:“你是怎么想的?”  “阿珩很好,可我配不上他。”苏青泽垂眼,声音有些冷。  少年理智得让人惊讶,沈砚北皱了皱眉:“与其你一个人烦忧不如直接去问他是不是对你有意,若是无意你也就不必烦忧,若是有意,你如实告知便可。”  苏青泽静默了片刻。  沈砚北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放宽心,结果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皇帝到现在都不说清楚徒留少年瞎想挺不厚道的,他让少年去问就是要让皇帝给个说法。  知道说清楚对谁都好。苏青泽勉强笑了笑。  翌日沈砚北再来楼下村的时候,村长已经召集了人手在等候。  沈砚北也不含糊,当即把要求和酬劳说了,愿意给他种地的,在村长的见证下互相签一份契约书。契约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沈砚北雇佣某某种地,要求如何,报酬如何。  原本的佃户看沈砚北这么爽快都很意外,拿了沈砚北预支的佣金就开始干活。  因为是大面积种植,辣椒种子又有限,沈砚北很小心,把准备工作做足了才开始育苗。  这时候会试的榜单出来了。  汹涌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张榜的告示栏,黄榜上“建元三年春,二月会试中举人员名单”等端正硕大的黑字映入众人眼帘。  不比乡试有考官公布前十名中举之人的姓名,会试想知道谁中举了完全靠挤进去看。  有了上回的经验,顾长封没再心焦焦地想知道沈砚北中没中,沈砚北自个也不着急,倒是周煜去凑了把热闹。凭借最近学的两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穿行,艰难地蹿到了黄榜前。  周煜激动地盯着黄榜:“会元,绥阳郡蕲州人……”  周煜一愣,揉了揉眼睛再看,上头的确写着会元是蕲州人士柳知先。  周煜心里一个咯噔,急忙往下看。  “第二名,清河郡东江县人士,沈晏。”  周煜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顾不得再看其他,匆匆从人群中挤出来去报喜。  “公子——”  看周熠神情激动,顾长封便知道沈砚北中了,随口问道:“第几?”  周煜先是看了沈砚北一眼,看他面色如常才小心翼翼地道“第……第二。”  说完似是担心沈砚北心有落差,忙道:“来参加会试的可是各地最杰出的才俊,公子您能取得第二名已是非常了不起了,许多人考一辈子都考不上呢!” 第59章 “回来了?上哪玩了?”沈砚北把刷好调料的鸡翅膀递给顾长封,随口问了句。  “随便走走。”苏青泽挑了自己喜欢吃的肉菜一一串好,看几人面有喜色,这才想起今日会试张榜,急忙问沈砚北考得怎么样。  “还行,过两日进宫参加殿试。”  这是高中了?苏青泽忙道贺:“恭喜沈大哥!”  只要能参加殿试,最差的都能混个同进士出身,而且殿试由皇帝直接出题考核,若是入了皇帝的眼,直接钦点三甲也不无可能!  思及此,苏青泽想起赵御说的话,目光落在顾长封身上便有些纠结。  “怎么了?”少年根本就藏不住事,这表情明摆着是有事。  “顾大哥你……你们不回清河郡了吗?日后都要留在雍京吗?”  沈砚北挑挑眉:“谁告诉你的?”  苏青泽撇了撇嘴:“他。”  顾长封和沈砚北对视一眼,沈砚北指了指天:“他?”少年这般理智,今日皇帝来约,多半已经把事情问清楚了。  苏青泽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愤愤然:“原来你们都知道,却一直瞒着我。”  沈砚北摸摸鼻子,笑道:“你那位都没开口,我们可不敢戳穿。”  顾长封则是眼带歉意:“我之前失忆了,恢复了记忆后才猜到十一兄弟是皇上的人,直到那晚见了皇上才确认的。”  明安惊得手里的鸡翅膀都掉了。  阿珩公子居然是皇上?!那……那他家公子岂不是要嫁给皇上?  明安激动地跳起来:“少……少爷,你、你……”  苏青泽没理会他,而是问顾长封:“是我们来京的那天晚上?”  顾长封点点头,苏青泽明了,同时想起一件事,好奇地问:“顾大哥你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那晋阳王王妃岂不是你妹妹?为何在我祖母寿宴上晋阳王王妃没有认出你?”  “怎会没有认出?”沈砚北冷笑,“她不是派了王府侍卫来和长封相认吗?吓得我们还找你借救兵来着。”  苏青泽有些懵,待想明白沈砚北话的意思,立马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当初你们报官说有歹人要杀你们,那些人是王府侍卫?”  “晋阳王王妃要杀你?为什么呀?”苏青泽心里疑惑重重  沈砚北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眼里满是嫌恶:“这晋阳王夫妇都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  “这……”三个少年都被对方的卑鄙无耻震住了,苏青泽蹙眉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晋阳王王妃当初为什么要害顾大哥。”  沈砚北眸色微冷:“这个我们会弄清楚,你不用担心。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现在告诉你是想你日后小心他们。”苏青泽要嫁给皇帝就要和权贵的家眷打交道,他希望这事能给少年一个警醒。  几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之前带苏青泽他们来此的仆人前来禀报:“苏公子,门外有自称是镇国公府的家仆求见,他们说奉镇国公夫人之命,前来请镇国公府大公子回府!”第73章 回府  苏青泽看向顾长封, 顾长封眸色阴沉,冷硬刚毅的脸庞似覆上了一层寒霜。  “终于来了。”沈砚北慢条斯理地给烤好的虾撒上孜然, 对仆人道,“劳你去告诉他们,长封正在访友,让他们候着。”  他媳妇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雍京应有不少人认识他。这段日子以来,他和媳妇走街串巷,露足了脸, 一传十十传百定会传到镇国公夫人耳里。再者在青州顾青瑶指使王府侍卫杀害他媳妇一事不成, 心中惶恐定会去信告知镇国公夫人。  当初他们猜测顾青瑶当年暗害他媳妇一事定有镇国公夫人的参与, 果然这人狂妄得还没当面确认就急急忙忙找上门来。  仆人向苏青泽请示, 苏青泽摆摆手:“按照沈大哥说的去做。”言罢, 眼神担忧地看着两人, “顾大哥你要回镇国公府了, 那沈大哥怎么办?”  沈砚北自嘲地笑笑,眼神无奈:“能怎么办?长封贵为国公府大公子, 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无权无势……”  这话说得怪可怜的,苏青泽差一点就信他了, 心里还想要不要找赵御帮忙, 结果沈砚北话锋一转, 神情严肃地道:“我只能三媒六娉, 八抬大轿重新把他娶回家!”  苏青泽嘴角抽了抽:“呵呵……”  顾长封垂下眼睫, 遮住那闪烁不止的眸光。  苏青泽以为沈砚北是在开玩笑,可只有他知道沈砚北是认真的。  青年醉酒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而且这也是他尚未恢复记忆之前心底的执念。  沈砚北微微笑,给顾长封烤肉烤菜:“不急啊,慢慢吃,吃饱了再去。”  “嗯。”顾长封低低应了声,眉头紧锁。其实他不想回镇国公府,更不想离开沈砚北,可他不回去就等于放弃镇国公府大公子的身份,镇国公世子之位只能落入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异母弟弟手中!  他这个弟弟是个遗腹子。  顾青瑶的母亲听闻他出事后突然晕厥过去,太医来诊脉,说并无大碍,只是不能受刺激,因为她怀孕了!于是在他父亲过世半年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那日皇上和他提过的,顾青瑶的母亲让人上折子请封立国公府二公子为世子的就是这个遗腹子!  众人都言镇国公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镇国公为国捐躯还给她留了个念想。唯有他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就像被人事先设计好一般!  他得回去弄明白。  沈砚北看他皱着眉,脸有郁色,柔声问道:“怎么了?”  顾长封抬眼看他,青年眼里满是关切,心里郁气稍缓。摇摇头:“没事。”  沈砚北自然不会真的以为他没事,等吃得差不多,天色也差不多了,便送顾长封出门。待走到拐角处,沈砚北忽然转身把人堵住。  知道他有话要说,顾长封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眸静静凝望他。  沈砚北指了指自己的唇,轻笑:“做错事就要接受处罚。”  许久未曾听到的话让顾长封一愣,不由去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刚才说谎了。”沈砚北嘴角轻扬,直接点明。  “我……”顾长封这才明了,冷毅的脸庞微透出些许薄红,最后在沈砚北灼热的目光中缓缓贴近那温热的唇……  媳妇难得的主动,沈砚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捧住他的脸加深这个吻,直到两人气息缭乱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额头抵住顾长封,沈砚北低声叮嘱:“答应我,万事小心。不要和她正面起冲突,更不要给她抓住把柄的机会!”他媳妇这么实诚,那国公夫人不用看都知道是个厉害角色,他一点也不放心他回去。  顾长封郑重地点头,沈砚北恋恋不舍地在他唇角亲了亲:“……记得想我。”  顾长封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丝丝缕缕的甜缠绕在心头:“好。”  “去吧。”沈砚北松开他。  顾长封深深看他一眼,毅然地转身出门。  沈砚北看着他直到那高大的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才苦恼地皱起眉。  这下子好了,要孤枕难眠了。  “大公子?”在门外等得不耐烦的镇国公府下人见有人出来,忙迎上去。  来人身材高大健壮,五官如刀斧雕琢,粗犷而冷厉,的确是他们熟悉的大公子。奴仆松了一口气,埋怨道:“大公子你可出来了!这天色都黑了,这会才回去准得吃国公夫人挂落!”  顾长封只冷冷看他一眼,大步走在前头。  下人被那冰冷的眼神震慑住,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男人周身泛着寒意,生人勿进。几个下人你看我我看你,悻然地跟上去。  国公府灯火辉煌。  穿了一袭紫色用金线勾勒出富贵牡丹花样的绮罗长裙,全身散发着成熟女子风韵的贵妇人姿态万千地横卧于贵妃榻上,低眉顺眼的侍女跪在榻边,力道适中地给她捶腿。  屋中紫金瑞兽铜炉青烟袅袅,甜腻的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沙漏里的沙子不断落下,贵妇人涂满蔻丹的手掩嘴打了个呵欠,柳眉紧蹙,眼神嫌恶:“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有了野男人,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往这个点,她早让丫头服侍着睡下了,可今日竟被耽搁了。  月前她女儿晋阳王王妃来信,说那贱种居然没死,还和一个穷酸书生在一起,他定是想起之前她杀他一事,问自己怎么办。她回信数落了女儿一通。  怎么办?她们根本就不需要怎么办!  一个无父无母还需要她庇护的贱种,她要拿捏他还不简单!  家丑不外扬,以那贱种的性格,她相信他不会把那事宣扬出去,所以这事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直到近几日有府中奴仆在街上看到了和那贱种长得十分相似且与一书生十分亲密之人,她料想就是那贱种,于是派人叫他回府,免得让他在外头丢人现眼。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人派出去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把人带回来!  “真是不知好歹!”贵妇人低咒了声,正想唤人去催。一侍女快步走来,垂首道:“国公夫人,人带回来了。”  贵妇人冷哼,吩咐道:“让他进来。”  “是。”侍女领命退下,下一刻顾长封长腿一迈,跨过高高的门槛进门来。  “夫人。”顾长封看了眼贵妇人,低头道。眼前的女人一如记忆中那般美艳,也如记忆中那般对他不假颜色。  “跪下。”贵妇人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袖笼下的拳头猛地握紧,顾长封后背挺得笔直。  看他无动于衷,一手支颐的贵妇人面色一冷,坐起身,拂开捶腿的侍女:“大公子这是与粗俗鄙陋之人常混与市井,连礼法也忘了?竟学会了目无尊长、忤逆长辈?”  “他不是粗鄙之人!”顾长封沉声道。  贵妇人柳眉高挑,走上前逼视顾长封:“那是什么人?是你情郎还是你夫君?”  “他是我……”顾长封咬牙。  贵妇人高声打断他:“大公子,无媒是为苟合,为了维护镇国公府的脸面,本夫人可是要代国公行家法的!”  “再者冒犯大公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他真与你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我立马让人把他拿下送去见官!”  心中怒气翻涌,顾长封想到沈砚北的叮嘱,喉结滚了滚,半晌才开口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贵妇人意外地挑眉。  “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生命里的光。顾长封直视贵妇人:“我被顾青瑶谋害跌落山崖就是他救了我。”给了我新生的希望!  闻言,咄咄逼人的贵妇人面露不悦,斥责道:“大公子,药不可乱吃,话亦不可乱说。青瑶是你妹妹,她怎么会谋害你?”  顾长封沉默不语。  贵妇人冷声道:“大公子你莫不是嫉恨青瑶嫁给晋阳王才这般污蔑她?”  顾长封脸色一白。  当年他连晋阳王的面都不曾见过,可不知怎的流言四起,说他爱慕晋阳王,常常偷窥晋阳王,惹得许多仰慕晋阳王的男女看到他就唾骂,他百口莫辩。  看他变了脸色,贵妇人心里不屑,冷声道:“好了,大公子,去给你父亲上一炷香就安置吧。这几日你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在你房里闭门思过。”  顾青瑶谋杀他一事就这么轻轻揭过?顾长封拳头握得死紧。  有婢女上前一步,态度冷淡:“大公子,请吧!” 第61章 “叮”地一声铜钟再响,众考生立马停笔站好,一一排队离开考场。  “把卷子呈上来。”赵御对张佑正道。张佑正明了,去拿了沈砚北的卷子来给赵御查阅。  “沈兄,恭喜了!”  刚走出昭和宫,张程等好几个人向沈砚北道贺。刚才皇帝的态度众人看在眼里,纷纷认为沈砚北入了皇帝的眼,日后定会飞黄腾达。  沈砚北拱拱手,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几人赞他太过谦虚,沈砚北不欲鹤立鸡群,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拱手告辞。  殿试第二日阅卷,八名阅卷官把其中成绩最好的十分卷子呈给赵御。赵御翻了翻这十人的卷子,阅卷官评审卷子时,认为最优秀的会在其上画一个圆,他发现有两人得到的圆一样多,便问八人如何看待。  老丞相皱眉道:“这沈贡士之观点的确新颖,可太过匪夷所思,不若柳贡士踏实!”  “臣倒觉得沈贡士言之有物!”张佑正出声道,“其观点有理有据,且有实物可考,可见沈贡士见识之广,思虑之周!”  “那张大人你说这望远镜是何物?辣椒又是何物?”  ……  赵御静静听完几人的意见后,提笔御批钦定一甲三人。第75章 圣旨  是日在泰和殿由礼部官员主持的宣布殿试众进士名次的典礼, 叫做传胪, 即唱名。每个人的名字都会传唱下去,而后有专人引导该人出列跪于殿中受礼。  在皇帝及朝中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出列受礼,可想而知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故众新科进士这一日都拿出了最好的精神面貌来,个个挺直腰杆精神奕奕地汇聚在泰和殿前。  这是沈砚北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国家的官场气氛。  此时他穿着和旁人一样制式的衣裳, 头戴三枝九叶顶冠, 排在一众进士的前列等候召见。而他眼前的是宏伟大气的泰和殿, 殿外白玉阶两侧站着身穿甲胄, 手持兵刃,威严肃穆的御林军。  偷偷看了眼那些看起来冷利如刀锋的御林军,沈砚北心里感慨:真好看呀!要是他媳妇也弄上这么一身……  想想顾长封铠甲覆身,手持长枪坐于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沈砚北不免有些意动。  他媳妇那身材穿这么一身真是要迷死人了!  “传新科进士觐见!”有小太监高声呼道,沈砚北忙端正神色,跟随旁人的脚步进入泰和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 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按品级依次排列。  沈砚北抬眼飞快地扫了下, 发现张佑正站在文官那列的第三位, 前头引领文官的是位发须皆白的长者, 应是大齐的丞相。右边武官那列的官员相比文官, 身上少了儒雅多了些杀伐之气。尤其为首的大将还穿着甲胄,那布满风霜的脸庞还横着一道疤, 看起来极其霸气。  沈砚北低下头, 暗叹了声。如果他媳妇的父亲还在, 那站在武官第一位的应该是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及众新科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  身着朝服端坐于高台上威严尽显的赵御抬手让众人免礼, 示意礼部鸿胪官员即掌管大典朝会等仪节的专人开始宣制。  “建元三年,春,三月十八,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后,礼部鸿胪寺卿捧着登记了各进士名次的黄榜开始唱名。底下的新科进士们昂起头挺起胸,屏住呼吸凝听。  殿中一片安静,鸿胪寺卿高唱:“今按御令,一甲一名,清河郡东江县沈家村人士,沈晏——”  他这是得了状元?沈砚北只是一愣,心里并没有感觉太过惊喜和意外。  “一甲一名,清河郡东江县沈家村人士,沈晏——”  ……  三呼过后,有鸿胪寺丞上前引导沈砚北出列。沈砚北步伐从容地在鸿胪寺丞的指引下,出列跪在御道前。  待他跪好,鸿胪寺卿接着揭晓一甲二三名人员姓名,这两人被引导着跪在沈砚北稍后些的左右位置。  三人成三角之势,沈砚北留意到自己正好跪在第一块御道石正中镌刻了巨大的鳌鱼的图案的头部,独个踏占在鳌的头部。  一时间,沈砚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让他跪在这个点上,原来是——独占鳌头的意思!  典礼有些冗长,即便二甲和三甲得者的姓名只传唱一边,三百多号人一一点名出列上前行礼也耗时许久。  沈砚北目不斜视身姿端正地跪在那,心却飞到九天之外。  这典礼怎么这么久?  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好无聊……  媳妇这会在镇国公府做什么?  他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想我?  终于最后一名同进士跪下,礼乐声四起,三百二十名新科进士再次行三跪九叩礼,山呼吾皇万岁。  至此,大典礼毕。沈砚北长出一口气,与众人一起恭送赵御起驾。而后礼部官员捧起黄榜,在宫人的护送下,将穿过几重宫门,离开皇宫走至长安街,将黄榜张贴于长安街供世人观看。  殿试放榜是一大盛事,雍京城的百姓们早早来观榜,道路两旁更是站满了年轻的女子和双儿前来一睹状元榜眼探花的风采。  时辰到,有侍卫在前头开道,礼部官员双手捧着黄榜缓步而来。其后一身着大红袍,帽插宫花,脚跨金鞍红鬃马的温雅俊朗青年前呼后拥,旗鼓开路。  霎时欢呼声雷动,喜炮响彻天际,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历届状元郎游街的激动心情写照,可此刻接受万民朝贺的沈砚北只觉得脸笑得都快僵了,恨不得策马狂奔结束这一过于招摇的活动。  大齐风气开放,夹道欢迎状元等人的女子和双儿们瞧着沈砚北长相出色,气质出众,竟纷纷娇笑着将手中的丝绢和各色花朵抛给他!  胆子大的甚至还出言调戏他:“好个俊俏的状元郎,你可娶妻?你看我可好?”  沈砚北忙拱手回应:“多谢厚爱!我已有相约白首之人!”  闻言,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有大娘打趣:“状元郎如此实诚,对方定是个温软的美娇娘!”  沈砚北想说我家媳妇是个脾气好身材好的男人,可对方只是戏言不必当真,于是笑了笑继续策马前行。  端坐与高头大马上,沈砚北看着那一张张陌生却满是兴奋的脸庞,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虽然不爱慕虚荣,可此等风光之事没有自家媳妇的见证,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要是他媳妇也在就好了……  思及此,沈砚北心里叹气,一旁传来的恭贺声不断,他打起精神对道贺的人回以一笑。  途径一座美轮美奂馨香萦鼻的楼宇,二楼的窗户全都大开着,数名妆容精致衣着明艳惑人的女子俯首探望,嬉笑着挥舞手里的丝绢朝沈砚北大喊:“状元郎,看这!看这!”  莺莺燕燕娇笑不止,沈砚北扫了一眼,发现这竟是一座花楼。正欲收回目光,可心头忽然一跳——  眉头微皱,沈砚北抬眼四顾,然后他看到了花楼对面的楼宇屋顶上有一双隐隐含怒的黑色眼眸。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黑眸的主人尽量把自己高大的身躯掩藏在飞檐后,只冒个脑袋出来观看状元游街的热闹景象。  眼睛咻然铮亮,沈砚北死死盯着那双眼,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得绚烂至极。  状元郎这一笑可谓是明月生辉珠玉尽失颜色,引得一干女子双儿惊呼不已。  “啊,状元郎刚才对着谁笑了?怎的笑得这么好看!”  “状元郎看着可真是谦谦君子,那一笑眉眼温柔得真是让人心醉!”  “状元郎相貌出众又才华过人,好羡慕那个被他喜欢的人啊……”  议论声中,沈砚北继续前行。被人羡慕的顾长封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顾长封感觉内心像被温水浸泡,暖融融的舒服极了!  一大早就听到府里的仆人说今日状元游街,不当值的表示定要去看看那状元郎长得什么模样,他听了心中微动,想念沈砚北便悄悄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青年考得怎样,只是下意识地认为青年那么厉害定会高中。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想的这般。  策马游街的青年真是俊朗极了,简直让他看得移不开眼。可那些对青年抛丝绢赠花的女子双儿让他有些不悦。  那是他的夫君,怎可让人觊觎?  心头正愤然,青年却转头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明显的愉悦从青年眼里迸发出来,他心里的怒气一下子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就算别人美出花来,我也只喜欢你。  青年许久之前说的话悠然在耳边响起,顾长封嘴角的弧度渐大,步伐轻快地转身朝来路回国公府。  这般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府。  刚从院外翻墙进来就看见有小厮急匆匆地朝他的房间走去,看样子是要找他。顾长封脚下轻点,掠至屋后从窗外跳了进去。  小厮蹬蹬跑来敲门:“开门!快开门!”  顾长封皱了皱眉,把门打开:“何事?”  小厮趾高气扬地道:“宫里来人,夫人叫你过去一同接旨!”言罢,看了眼顾长封简朴的衣着,鄙夷道:“大公子,你这身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镇国公府怎么了,劳你赶紧换一身吧!”  顾长封面无表情,对上小厮讥嘲的眼,冷声道:“带路。”  “你——”小厮欲发怒,可被比自己高一个头的顾长封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忽然就耸了。  这大公子怎么回事?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和从前一般沉默寡言,可那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势迫人得很,让人不敢轻视……  顾长封淡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小厮咽了咽口水忙追上去。  前厅,一面白无须的内侍手持圣旨静候,国公夫人已跪在下首。她旁边跪着个瘦瘦小小却衣着华贵的小男孩,小男孩不愿意跪着,闹腾着要起身,国公夫人急忙按住他,低声劝哄。  顾长封大步前来,和内侍对视了一眼,而后跪下听旨。  内侍收回打量顾长封的目光,把圣旨打开,当着镇国公府众人的面,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大公子顾重霄敦厚良善,武艺高绝,忠孝有佳,颇有乃父风范,朕特准镇国公之奏,今封其为镇国公府世子……”  什么?镇国公夫人如招雷劈,杏眸猛地睁大,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明黄的圣旨。  “……望其勤勉有加,以洽朕意。即日昭告天下,钦此!”内侍一口气念完,把圣旨一合,对顾长封笑道:“世子,接旨吧!”  “臣,顾重霄……接旨!谢主隆恩!”低着头的顾长封的声音里带着丝难以言喻的压抑和激动,他握了握拳头,利落站起,上前一步接过圣旨。  国公夫人犹沉浸在打击中没回过神来,那小男孩趁她怔愣之际,挣脱她的手站起身。看到顾长封,小男孩跑过去,指着顾长封面门怒喝:“喂!你是谁啊!你跑来我家作甚”  要是以往见此情形,镇国公府众人眉眼也不抬一下任由小孩胡闹,可此刻皇上身边的近侍在看着,且顾长封又被立为世子,如无意外,日后这镇国公府就是他说了算。于是便有惯于奉承拍马的仆人上前赔笑道:“小公子,这是您的哥哥,咱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哥哥!”小男孩气愤地踢了仆人一脚,大骂:“世子又是什么东西!”  闻言,镇国公府一众奴仆都不敢出声,内侍的眼神略微妙。国公夫人猛然惊醒,她顾不得小儿子口出狂言,急忙把内侍请到一边压低声音问:“公公,我日前让人上封请立的是我儿顾重瑾为世子,怎么变成了顾重霄?顾重霄一个双儿,怎么能被立为世子?皇上是不是弄混了?”  内侍微微一笑:“夫人这是在质疑小人假传圣旨?” 第63章 “媳妇,我好想你!”  顾长封“嗯”了声,急忙扶着他上马车。  周围都是来接人的马车和轿子,不少人正好奇的看着这边,那些意识尚还清醒的新科进士皆一副见鬼的表情。  “媳妇,我不想一个人睡觉,好冷。”沈砚北像只无尾熊一样扒着顾长封不放,顾长封低声道:“我和你一起睡。”有一段时间青年体虚,手脚总是冰冰凉凉的,他每晚给他用热水泡脚,用内力按摩他脚底穴位帮他运行气血。可青年说这样太过麻烦,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汲取热度。后来这举动渐渐变了调,青年不但手暖了,身体也发起热来,而他就比青年更热了!  回了去,先给满身酒气的人喂醒酒汤再沐浴更衣。  被剥个精光塞水里的沈砚北懒洋洋地靠在浴桶边上,看顾长封在屋里忙活便对他勾了勾手指:“媳妇,过来……”  顾长封不疑有他,直接走过去:“怎么……”话还未说完,沈砚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人拉下来,还带着香醇酒气的唇舌袭上。  顾长封心跳漏了一拍,乖觉地张唇迎接他。  发狠地把人吻了一通,沈砚北才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青年慵懒地躺在那,看着他的眸光满足而危险,顾长封脸上滚烫,水要凉了,忙让他站起来。  沈砚北听话的起身摊手,顾长封垂着眼给他擦身穿衣。  经过两年的锻炼,青年的身体素质突飞猛进,虽不如他健壮,可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尤其当他的双手覆在青年身上时,更是能感觉到那薄薄的肌肉下蕴含的力量……  系好最好一根衣带,顾长封让沈砚北先去睡,他去倒水,可沈砚北手一拉,直接抱着他滚上床。  “睡觉!”  顾长封一愣,可青年真的如他所说,就只单纯地抱着他睡觉。  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自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了,对有所怀疑的事查到了眉目,还想告诉他,他也想他。  耳侧响起清浅而规律的呼吸声,顾长封凝视着青年英俊的眉眼,躁动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回国公府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的他感受着青年的呼吸和体温,放松身心,合眼睡去。第77章 何处不为家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忽然感觉身上微凉,顾长封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早啊,长封。”埋在他颈侧亲吻的沈砚北沙哑着嗓音笑道。  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身侧,衣襟微敞开, 露出一小片性感诱人的蜜色肌肤。饿了几日的沈砚北不由怀念那藏在衣裳底下的紧实肌肉的美妙手感, 于是犹豫了下, 自认无法抗拒媳妇魅力的沈砚北很高兴地享用自己这无比美味的“早饭”。  “早……”顾长封刚毅的脸庞微透出些许薄红, 眼睫颤了颤。青年微凉的手在身上游移,带出一束束火苗,原本清晨就敏感的某个地方被这么一激,更是精神抖擞。  “昨晚你特意来接我的?”昨晚他晕乎乎的, 只依稀记得顾长封来接他回家,然后给他沐浴更衣。  “嗯……”顾长封低喘了声, 脸上的绯色更甚。  “不放心我?”沈砚北爱极了他这幅隐忍的模样, 嘴手共用,给他带来感官的极致体验。  “……不是。”顾长封脖子微微往后仰,艰难地开口。  在他唇上惩罚性地轻轻咬了口, 沈砚北轻笑:“说谎。”  顾长封眸光闪烁不定,抿抿唇,没出声。  “要怎么罚你好呢?”按照两人之前的惯例, 顾长封理亏, 他就让他亲一下, 可这一次,沈砚北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要不这样?”沈砚北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你自己动?”  “轰”的一声,晕红在顾长封脸上炸开,臊得他耳朵都红了。  “就这么说好了,谁做错事谁就自己动。”沈砚北挑挑眉,搂着他直接翻了个身。  如墨的发散落开,铺了满床,青年微微勾着唇角,朝他笑得慵懒。  顾长封怔怔地看着他,喉结滚了滚。  随着年岁渐长,青年昔日略柔弱的肢体越发修长有劲 ,身上也越发有成熟男子的气概,尤其华服加身时更显得俊朗无双。而在他面前褪去人前温和外表的青年随心又任性,常常让他招架不住。  “长封……”沈砚北伸手轻抚他脸,语气内蕴含的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顾长封似被蛊惑了般,低下头去亲吻他眉眼……  室内温度渐渐升高,纱账后不时有压抑的吟哦传来。身影健硕的男人上上下下地动作着,那绷紧的腰腹,肌理线条流畅分明,性感得无可救药,躺着的青年忍不住起身去亲吻膜拜……  云收雨歇,沈砚北一脸餍足地搂着人细细温存。  顾长封光裸着满是吻痕的后背趴在床上,声音有些沙哑:“我接了圣旨后,府里的下人便都换了副嘴脸。以往对我不假颜色的都来恭维我。”  “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你若觉得不舒服就撵出去,不需要多虑。”沈砚北眯着眼贴在那宽厚的背上,感受这光滑肌肤紧致滑腻的触感,喜欢得不得了。  顾长封“嗯”了声,继续道:“一个修剪花枝的下人偷偷跑来见我,说在我父亲去了边境之后,有一次夜晚撞见顾青瑶母亲身边的心腹嬷嬷压着一个披头散发、身材看起来要比一般女子健壮许多的婢女去了主院,第二日那个婢女就被杖毙了,说是带着剪子谋害国公夫人。”  “后来顾青瑶的母亲就怀孕了,在快要临盆前,这位嬷嬷因为犯了事被撵出府,而在主院伺候的许多丫鬟也都纷纷因各种原因被杖毙或发买……”  沈砚北微微皱眉。这情形像极了欲掩盖某种真相而把身边的人换了一遍的心虚举动。  顾长封声音有些闷:“我去找大夫问过,没有足月出生的孩子的身体因先天不足,要比其他正常出生的小孩羸弱和易病倒……”  “你怀疑你那个便宜弟弟是被催产出来的?”早产儿内脏器官、免疫系统等的发育还不完善就脱离了母体,身体发育和抵抗力免疫力的确比其他足月出生的婴儿差。  不过……  沈砚北正色问:“这个给你通风报信的下人的话可信不?”  “可信。”顾长封面色冷肃,“他的女儿在那小孩身边伺候,因为小孩吹了风发热,顾青瑶母亲发落了她,把她打了一顿然后卖给人牙子。”  沈砚北了然:“虽如此,可也得防着他是否因此怀恨在心而凭空捏造事实把你当枪使。”  顾长封点点头,沈砚北把头搁在他颈侧吻了吻:“你在府里也没个能信任的人,把周煜叫上吧,那小子机灵着,让他给你打听消息。”  想到顾长封以前在国公府吃的不少苦头,沈砚北眸色沉了沉:“府里的人趋炎附势也不是没好处,如果想从他们嘴里挖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可单独叫人来许以重诺,让他们互相监视或是帮你寻找那女人偷人的证据……”  顾长封心中暖融,侧头亲了亲沈砚北,沈砚北一愣,笑得危险:“你再亲我。咱俩今早就都得躺床上饿肚子了。”  顾长封脸上有些不自然。两人胡闹了许久,都快日上三竿了。  沈砚北喜欢和顾长封腻在一块,但不舍得媳妇饿肚子,恋恋不舍地离开那身触感极佳的肌肤:“我去做早饭,你想吃什么?”  “不用做那么复杂的,摊个鸡蛋饼就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吃萝卜咸菜都觉得是人间美味。  “好。”沈砚北“吧唧”了他一口,然后起身。  他们住的院子里有厨房,闲的时候他就动手做两顿饭。晓得沈砚北今日会晚起,周煜早早就把粥和骨头汤熬上了,还剁了些肉馅。他进厨房的时候,少年正在擀面皮。少年书读的不怎样,练武一道上还算有天分,顾长封教他了刀法,如今剁馅切菜都交给了他。  “公子,师父起了吗?”周煜指了指灶上,“我烧了热水,起了就送过去。”  “去吧。”沈砚北笑道,拿过擀面杖擀把面皮擀得薄些,打算做小馄饨。  “沈大哥,早饭吃啥?”苏青泽打着呵欠进门,看到沈砚北在忙活一点也不意外。顾长封在的时候,沈砚北总是愿意做些好吃的。  “白粥,鸡蛋饼和小馄饨。”沈砚北一只手拿了根筷子,挑一坨肉馅放在擀好的面皮上,另一只手把面皮合上揉成一团。“昨晚去见皇上了?”  苏青泽不好意思地笑笑。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看到作为皇帝的赵御。被侍卫簇拥着的男子穿了一身五爪金龙的明黄锦袍,其面色冷峻,目光深邃如潭,行止间有种天生的威严,和平时见他的赵御极为不同。  可这种不同在看他的时候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威严尽敛,面色回温,一眨眼就又是他熟悉的阿珩。  “我之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不以成亲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意思是和一个人交往是冲着和对方白头偕老的目的去的,否则这人就是在玩闹你的感情。”沈砚北状似随意地说了句。  这种说法很新奇,苏青泽从来没有听说过。  “实际上我觉得这话应该是说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要为彼此负责,不要瞎玩。”沈砚北压低声音道,“你还年少,若是还不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起责任就先拖着,他不会拿你怎样的。”  了解了皇帝的骚操作之后,沈砚北心里有些复杂。谈恋爱中这种欺骗性的行为极其败坏好感,要是刚烈一点的早就把你甩了!不过基于对方身份特殊,这种异于常人的脑回路或许和他的经历有关,沈砚北也无法去揣测。唯一肯定的就是皇帝是真的很在乎苏青泽,以至于不惜以这种手段把人捆在身边。  “我知道了。”苏青泽点头,心里很是感激。两人真心把自己当朋友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慎重以待,不要意气用事。要是别人早就祝贺他和皇帝百年好合了。  几人吃过早饭,跟沈砚北上街去招工人来装修酒楼。有了之前开的两家店的经验,沈砚北熟门熟路地把如何装修的要求提了,木匠工匠等工人能在皇城脚下讨生活,手艺都很不错。沈砚北和几位师傅画押签了合同后付了一半的定金让他们择日开工。  接着又租了马车去城郊楼下村看辣椒种子的生长情况。  前几日天气暖和,日照充足,辣椒种子已经按照沈砚北的要求播种下去,这会已经发芽了。  沈砚北查看了辣椒种子的出芽率和检查了下土壤的湿度,让村人们在中午时分适当浇水。天气日渐暖和但雨水未至,辣椒苗床要保持一定的湿度。  试验田那边,因眼下是春日,只能种植春小麦。沈砚北便找了颗粒饱满的优质春小麦种子来育苗。春小麦虽然口感稍逊冬小麦,但生长期短,三到四个月便可收获,要是能大面积增产绝对能让贫苦人家填饱肚子。  “大人,您让小的们收集的动物粪便和秸秆落叶等全都堆放在这。”面对一座小山似的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农家肥,楼下村的村长恭敬地道。状元游街那日,楼下村的村民有人去街上凑热闹,一眼就认出状元郎正是在他们村买了百亩良田的公子。回村后急忙把这事告诉村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楼下村的村民都知道了。为此,楼下村村人深感荣幸。  状元郎种的地就是状元地,这出产定会不凡!于是楼下村的村人更加用心照料沈砚北的田地,也打从心里佩服沈砚北。历朝历代的状元都是以著锦绣文章为荣,可这位状元郎居然研究种地,可见是心系天下百姓!  “有劳乡亲们了。”能用这么快的速度收集到这么多的农家肥,沈砚北很意外。小麦对土壤的肥度要求较高,他买下的这二十亩试验田原本是用来种植大豆的,再施上足够的有机肥,就能保证春小麦幼苗期间茁壮成长。不过这农家肥不能直接使用,需要堆肥和发酵。于是沈砚北又告诉楼村长怎么堆肥和发酵。  青年站在田埂边神色认真地给人讲解如何堆肥的样子何其相似,顾长封不由想起在沈家村种地的日子。  那应是他此生最宝贵而难忘的时光了。  沈砚北转头见顾长封出神地看着自己,笑问:“想什么呢?”  “我们家的地今年种什么呢?”  沈砚北微愣,轻声问:“想家里了?”  “嗯。”顾长封眼神怀念。他想念家里的稻田,家里的鸡鸭,家里的酒楼……  握住他的手,沈砚北道:“地我买了,酒楼也准备开了,我们再去买个宅子吧?”  “好。”顾长封心中的怅然立马消散。只要在一起,随处都可为家!  提到家里的那些,顾长封这才想起一件事,急问:“写信回去给村长报喜了吗?”  “放心,写了,昨日才寄出去。”沈砚北拉着他往外走。  “忠叔一定会很高兴。”顾长封莞尔。沈砚北拿下乡试解元,沈德忠已经高兴得不行,这回沈砚北得了状元,这老村长定是乐疯了。  “可惜今年清明不能回去给爹娘上香了。”  “无妨,爹娘会谅解我们的。”沈砚北心里十分感慨。他媳妇这么孝顺,要是他妈还在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清明节朝廷应不用当值,那日我和你去给岳父们上香。”  顾长封眼睛亮了亮:“好!”  转眼便到了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  除了沈砚北还有榜眼柳知贤探花欧阳岳两人被授予了翰林院编修,和沈砚北共职一处。  “沈兄,你给哪位阁老递了帖子?”欧阳岳神色隐晦地问。  沈砚北摸摸鼻子:“并未。”按惯例,私底下当年的新科进士会给当年的主考官送礼,有点像是拜山头的意思。可所有新科进士皆天子门生,私下结党不是好事,作为当权者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他犯不着去触赵御的霉头。  欧阳岳瞪大眼,惊讶道:“柳兄据说已经给丞相递了帖子,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张阁老。”当时殿试皇帝和张佑正就站在沈砚北身边看他答题,所有人都以为沈砚北会投在张佑正门下。  “丞相大人也好,张阁老也好,同朝为官皆是陛下臣子,你我亦然,既如此又何必分你门下我门下?”沈砚北不以为然。 第65章 居然把国公夫人的名字都叫出来了?沈砚北挑挑眉。  安嬷嬷眼里满是报复性的快感:“国公欲请立你为世子,柳碧云不允,于是国公和她大吵一架,最后气急怒骂了句‘有本事你生个儿子出来!’便甩袖离去。没想这气话却是点醒了国公夫人——还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继承人最保险!可彼时国公身体已不大好,又常年不在家,她年纪也大了,真想怀上国公的种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柳碧云就想出了借种一事!”  “她让我物色身体康健且年轻俊美的男子,设法把人弄进府里,然后给对方下药与她苟合。事后她把人杀了。”  “同时她也策划了要如何除掉你!”安嬷嬷仔细查看顾长封的反应,可惜顾长封听到这话眉头也不皱一下,心里担忧顾长封不信她所言,只好全盘托出。  “当时京城传言你爱慕晋阳王,顾青瑶因心仪晋阳王,不能容忍他人觊觎晋阳王,对你恨之入骨,便和柳碧云抱怨了几句。此时柳碧云收到眼线来信,言国公出征生死未卜,便让你护送顾青瑶去为镇国公祈福,路上除掉你。”  “这事很顺利,你出事后,顾青瑶狼狈逃回国公府,装模作样地召集入手去寻你。期间顾青瑶和晋阳王谈婚,柳碧云再次收到眼线的来信,国公病发不久于人世。柳碧云立马着人安排顾青瑶出嫁,而后她们宣布了你的死讯,给你立了衣冠冢。国公夫人更是借由你的死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宣扬出去。”  “她的计划之一是趁着国公在外征战久不归家偷偷把野种生下来,日后再抱养回来。可先一步得到镇国公病发而亡消息的她改变了计划——她要光明正大地把这个野种生下来!”  “因为月份不对,柳碧云不得不把肚子里月份不足的野种当做足月的婴儿催产出来!”安嬷嬷说着,语调陡然拔高,眼里满是刻骨的恨,“还是我端给她的催产药,可她刚进了产房就让人用莫须有的罪名把我撵出府!”  “我一向对她忠心耿耿,便寻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想等她生产后解开误会回到她身边!”  “谁知她竟要杀我灭口!”安嬷嬷气得声音有些抖,“幸好我在内宅沉浸多年早有防备才逃过一死!”柳碧云突然的翻脸她就意识到不妥,只不过不相信柳碧云会过河拆桥,于是一边防备一边心存希望。可最后希望还是破灭了!  “大宅阴私事多,奴才给主子办事最后被灭口的事屡见不鲜,可我没想到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安嬷嬷不甘又怨恨,“柳碧云不仁我不义!我在这小村子隐姓埋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揭发这恶毒贱妇的丑陋嘴脸!”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柳碧云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没死就在她眼皮底下,更是找到机会就给她致命一击!  原来如此!沈砚北把事情捋了遍,不得不感慨这国公夫人既狂妄又胆大妄为。可他并不同情这个嬷嬷。  做为国公夫人的爪牙,这位安嬷嬷助纣为虐,定也做了不少坏事,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是报应。  顾长封神色还是没有太大的动容,安嬷嬷有些急:“世子您若不相信的话,我还有别的人证!柳碧云曾经的贴身丫鬟能作证!”为了报复柳碧云,她一直留意国公府的消息。柳碧云为了掩盖她儿子是早产儿的事实,把接生婆和主院的一干丫鬟都清理了,打杀或者发卖。死的她救不了,只能在后头偷偷把被发卖的丫鬟买下来。  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相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于是两人又去见了国公夫人昔日的贴身丫鬟,丫鬟如安嬷嬷那般对国公夫人憎恨不已,表示安嬷嬷所说都是实话,她能作证。  “国公府该好好清理一下了。”回城的路上,沈砚北抓着顾长封的手把玩。男人最近都在练武,手上的茧子好像又厚了些。  “嗯。”手心的薄茧被人轻轻挠了挠,顾长封不太自然地想把手缩回来。他的手和他的长相一般过于男性化,一点也不柔美软和,可沈砚北把手指插进他指缝间和他十指相扣,便也只好乖乖地给人握着。  “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家丑不可外扬,为了镇国公的脸面,国公夫人偷人生下一个野种并且欲冒充国公血脉请封一事绝对不能宣扬出去。  “稚子虽无辜,可他并非我兄弟,我不能让他留在国公府。”顾长封语气冰冷。国公夫人已经对不起他父亲,他怎么能让这个膈应人的东西留在父亲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府邸里?  沈砚北微微一笑:“不如是谁的兄弟就送去给谁吧,然后对外宣布国公府二公子暴毙。”当初国公夫人和顾青瑶陷害他媳妇,用的就是这招,他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为过。  这是在给自己出气?顾长封眉头舒展开。  沈砚北笑容渐深。当初他媳妇还没和晋阳王打过照面就有流言疯传他爱慕晋阳王,这消息不是惯用这种下三滥伎俩逼人就范的晋阳王让人传出去的还会有谁?  有这样毁人清誉的流言在,他媳妇不可能嫁给别人,别人也不愿意娶,唯有嫁给晋阳王!  晋阳王这么做自然不是看上他媳妇的美色,那就是他身后的镇国公府,或者他看上的是镇国公欲为他媳妇铺路后得到的兵权!  在他媳妇死亡的消息出来后,晋阳王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顾青瑶,可镇国公也出事了,那么晋阳我王就是娶了一个对他没什么助益的王妃……  沈砚北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他媳妇被立为镇国公府世子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到晋阳王耳里,到时候那被除名的小孩被送到晋阳王王妃那,可以想象得到晋阳王王府有多热闹!  要着手清理国公府,顾长封和沈砚北先叫了官牙过来,仔细挑选买下一批忠厚老实的下人。回到国公府后,顾长封直接去了主院。  “世子请留步,夫人不想见您!”主院的看门老婆子看顾长封大步而来,急忙把人挡住。  顾长封微微皱眉:“让开。”  “世子,请回……”老婆子话还没说完,另一道哭喊声就把她的声音盖住了。  “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小男孩扯着嗓子鬼哭狼嚎,一个劲地坐在地上撒泼。两个侍女蹲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小男孩一把站起来把侍女推开:“你们滚开!我就是要出去玩!”说着拔腿就朝主院大门口冲去。  “二……二公子!”看门的老婆子吓了一跳,想把人抓住。小男孩大骂:“你给我滚开,你个老虔婆!”接着“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在老婆子脸上。  老婆子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脸,小男孩绕过她直接冲出去,结果撞到顾长封身上。  “哎哟!”小男孩皱起鼻子,眼眶一红立马放声大哭。  两个侍女脸色一白,赶忙上前。  “把他带下去。”顾长封眉头紧皱,他后面跟着的婢女恭敬地应了声是,赶在侍女之前把小男孩带到一边。  “放开我!放开我!”  “又在闹什么?”不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衣着华贵的国公夫人柳眉轻蹙地走出门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长封面不改色,国公夫人脸色一沉,正欲怒斥,却看到小男孩被两个面生的婢女抱着,心中一紧,大步上前:“你这是做什么?放开他!”  顾长封伸手把她拦下,沉声道:“这里是镇国公府,非镇国公府之人不能留。”  手中锦帕被抓皱,国公夫人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长封直视她愤怒的眼,面无表情地道:“夫人可还记得安嬷嬷和若兰姑娘?”  国公夫人瞳仁一颤,佯装镇定:“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夫人不记得她们也没关系,只要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就行。”顾长封不欲多说,让人把小男孩带走。  “站住!”国公夫人脸色十分难看,“不许把他带走!”语毕指挥闻讯赶来的国公府的侍卫去抢人。  顾长封二话不说,一拳过去。侍卫头领是国公夫人心腹,立马招呼兄弟一起上。  顾长封以一敌十,纵然对方下手狠辣也丝毫不落下风。而且似是为了发泄心中郁气,顾长封拳拳到肉,看得一旁盯着小男孩的周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片刻,几名侍卫痛苦地哀嚎倒地,侍卫头领更是猛地飞身撞到树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要逼我。”顾长封眸色冰冷,阴沉沉地看着国公夫人,杀气四溢地道,“否则我们去父亲的坟前谈。但我想夫人应该是没有脸去见我父亲的!”  那冷冽的杀气有若实质,让人不寒而栗,国公夫人脸上血色尽褪,有一瞬间怀疑顾长封是不是要杀了她。  “娘!救我!救我!”  小男孩吓得大喊,国公夫人猛地回过神来,拖着软绵绵的脚步冲过去,被几个守门的陌生的男仆人拦住:“世子有令,主院之人不得离开!”  “你……你们……”国公夫人胸脯剧烈起伏,忽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离开主院之后,顾长封根据周煜之前收集到的国公府所有管事和下人的资料,雷厉风行地把府里的下人清理了一遍。国公夫人的心腹和偷奸耍滑之人都被撵出府,一时间整个镇国公府尽在他掌控中。第80章 喜欢你  短短一日镇国公府便改天换地, 府中剩下的仆人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做事,新来的仆人更不敢偷懒, 跟在老人身后认真学习。  镇国公府之前散漫奢靡之风不存, 人人谨小慎微, 严格执行顾长封的命令。  此种情况下,主院留下来的仆人人心惶惶。  世子掌控了国公府, 他们跟着失势的国公夫人, 这日子可不好过, 主院众人不免心中焦虑。  国公夫人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遣人去把小儿子抢回来, 结果跪了一地的奴仆, 无人敢应声,气得她把屋里的东西都摔了。  “你们这些狗东西!我叫不动你们是吧?”国公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止,大步走过去狠狠地给了上次听从顾长封吩咐而扶她回屋的婢女一个响亮的耳光,而后对着一干奴才道:“本夫人命令你们立刻去找顾重霄那贱人把二公子给我送回来!”  “夫人……”脸上火辣辣痛得很,婢女也不敢伸手去捂脸,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不是奴婢不想去,而是二公子他……他暴毙了!”  什么?宛若晴天霹雳,国公夫人眼睛猛地睁圆,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被人扶了一把, 险些整个人栽下去。  “你、你说什么?”国公夫人死死抓着婢女的手, 眼睛发红地问。  “府里现在到处都挂着白幡丧幔, 外头正在给二公子操办丧事……”如果不是害怕刺激到国公夫人, 他们这些主院的下人也会把丧服穿上。  “啪!”国公夫人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甩过去,怒不可遏,“你个贱婢在胡说八道什么!”  婢女被打偏了头,不敢再开口,其余下人噤若寒蝉,屋里落针可闻。  国公夫人手有些抖,她赤红着眼目光愤然地扫了圈屋里的下人,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守着主院大门的下人得到顾长封的授意,看国公夫人怒气冲冲地冲出来也不拦阻。  国公夫人从主院跑出来,一路上所见之处皆缟素,府里走动的下人身穿白色丧服头戴白抹额,一副正在办理丧事的肃穆模样。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国公夫人脸上的怒色逐渐被惊慌所取代,恐惧一点一点在眼中汇聚。她脚步越来越快,珠钗散乱,衣衫凌乱,面容惨白,再也不复往日的端庄矜贵。  “顾重霄!!!”  顾长封正在和自己提拔上来的管家说事,忽然一声凄厉地尖叫在耳边炸开,国公夫人发疯似的扑过来:“顾重霄你个杀千刀的!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快把他还给我!”  顾长峰眉头轻皱,抓住她要刮自己耳光的手:“请节哀。”  国公夫人瞳仁一颤,整个人愣住,而后凶狠地对他拳打脚踢,牙龇目裂地哭嚎:“你还我儿命来!你个畜生!”  顾长封面不改色地甩开她,吩咐下人:“国公夫人痛失爱子,患上了失心疯,送她回去好好修养,莫要让她再乱跑出来以免伤到她自己。”  “是,世子!”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应下,上前把状若疯狂的国公夫人抓住。  国公夫人五官扭曲,眸子里的憎恨几欲迸发而出:“顾重霄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牲!你个该被千人骑万人压的贱人!你不得好死!”  “他才三岁啊,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国公夫人双手拼命挣扎,嘶吼着要去挠顾长封。  顾长封面色一冷,压低声音道:“夫人再胡言乱语那就不要怪我真的对一个三岁孩童下手。”  国公夫人一怔,眸光闪烁,急忙挣脱婆子的钳制激动地揪住顾长封:“你把他弄哪儿去了?”  “这是镇国公府,本就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夫人若是无此觉悟,那我只能斩草除根了。”顾长封眸色森然地警告。  国公夫人心中惊惧,顾长封眸中的杀意再一次让她清醒地意识到,眼前面色冷峻的男人不再是昔日那个让她欺辱压迫的双儿,恰恰反过来,如今她为鱼肉人为刀俎!  心中天人交战,国公夫人拳头紧握,指甲嵌进肉里的痛也比不上失去爱子的痛。自当上国公夫人就一直高高在上的她第一次低下高傲的头颅,颤声道:“你到底想怎样?对不起你的是我,你尽管冲我来!你不要伤害他!”  面前仪态全无面容哀切的女人与昔日不可一世的国公夫人判若两人,可顾长封心中半点快意也无。他看着她,目光尽是漠然。  这女人是一品诰命夫人,是他的继母,更是他父亲的妻子,纵然她对不起他,他也不能弑母。  “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国公夫人,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闻言,国公夫人猛地抬头,满眼的惊喜。  顾长封眸色深深:“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父亲给你的,既然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请你去父亲灵位前忏悔,父亲何日原谅了你你再出来。”  他不能杀她,只好让她用余生去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不!”国公夫人大惊失色,什么忏悔,这分明是要把她变相软禁!  “我是国公夫人,你不能那么对我!”  顾长封没理会她的歇斯底里,看了眼婆子,婆子意会,把国公夫人押送回主院。 第67章 想到这里,男人脸上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昨晚自己那般放浪,就是因为知道青年会纵容自己,才疯狂地向青年索要。果然,青年什么也不说,还陪着他胡来。  那种事情,起初他会紧张会羞怯,可在青年的引导下渐渐有点食髓知味。  他喜欢那种彼此肌肤相亲,水乳交融亲密至极的感觉……  “世子?”  忽然身边有人喊了声,男人急忙收敛心神,转头看向来人:“李将军。”叫他的人正是之前唯一一个没有和他比划的武官。  “已是午时,可否休整?”新兵未经过训练,还不习惯长时间行军,得循环渐进。  “传令下去,原地休整,半个时辰后出发。”男人下令,传令官吹响号角,把休整的命令传达下去。  整个队伍为之一顿,肉眼可见地所有新兵都萎靡地长出一口气。众人原地休息,饮水吃干粮,男人却未停下休息,而是用脚踢了踢马匹,带着少年亲兵,转身策马跑到队伍身后去巡查。  “报!”各小队的卒长挺直腰杆,高声应答,“百人已齐,无人掉队!”  男人点点头,鼓励叮嘱两句便往下一个小队去。如此逐一清点人数,确认无新兵掉队和逃跑,男人才放心地去歇息。  其余年轻武将看男人如此行事羞愧又佩服,新兵出行最忌逃兵,因其将引起军中恐慌,造成军心不稳。若是路上天气状况不佳,感染疫病,士兵心智不坚又体弱很难达到目的地,更别说是上战场了。  男人此举既能预防逃兵又能鼓励士兵,虽繁琐却效果显著。  “师父,喝口水。”少年亲兵把水囊递给男人,男人接过喝了一口,让少年好好休息,自己提着银枪走到一棵树下小憩。。  他身强体壮,可昨晚太过孟浪,长时间端坐于马上也觉得难受。  男人背靠着树干,银枪摆放在膝上,大手在枪杆上细细摩挲。  这是一柄新枪,青年来京城赶考的时候,寻访了打造兵器的大师给他量身定做的,用着极其顺手。  在不日的将来,这柄枪将沾满蛮夷的鲜血。  时辰到,众新兵在卒长的督促下整装待发。男人起身,手握银枪一跃上马,率领五万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边境出发。  军队行至边境需半月左右,因是新兵,所需时间又多几日。这段时间内,雍京城一切照旧,百姓婚丧嫁娶,逛街买菜似乎并无影响,可沈砚北却感受到了朝堂上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边境传来消息,乌索已和龙格图达成一致意见,两个草原最大的部落将联合出兵。  皇帝召集大臣商议过后,兵部紧张运作,户部着手安排后续的粮草军需。  去岁在南方大力推广粮食增产的种植新方法,各地亩产都有不同程度的增产,今年新一季的水稻已种下,待到七月又是丰收景象,后续粮草无需担心。  每年蛮夷犯境皆在秋收之后,彼时大齐新兵已练成,参战人员已就绪,粮草军需也准备妥当,以逸待劳,定能给蛮夷迎头痛击!  就在朝中上下皆用心备战之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浏阳郡地震了,情况十分惨烈。晋阳王上书,痛泣地震过后的浏阳郡是多么的悲惨:房屋倒塌,土地崩析,无数百姓埋于瓦砾之下,满目疮痍,哀鸿遍野,因心痛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饥寒无衣食,故上书请求朝廷施以援手。  对付灾荒,朝廷的一向做法是拨款赈灾。  赵御收到暗卫来信,确认浏阳郡灾情的确严重,便也同意给浏阳郡拨款十万两白银。可这笔赈灾的银子由谁送过去,才能保证其不与晋阳王勾结贪污灾银,又能保证这笔钱能用之于民呢?  对于渴望往上爬的人来说,这是个出头的机会,可这差事并不好当,极可能吃力不讨好,尤其是在晋阳王的地盘,上下阻力大难以施为。  朝中大臣推举了人选,也有人请命。  赵御思虑再三,点了一个人为钦差。  无容置疑,这个最合适的人选非沈砚北莫属。第82章 赈灾  沈砚北从未想过自己不久前才风光了一把, 还没过多久又得风光一把。只是风光的方式略有不同。上一回状元游街, 算是他用实力争取, 可这一回……  嗯,他被贴上了皇帝身边红人的标签。  翰林院修撰为从六品官员, 即便京官比地方官稍高可也还是太低了, 从古至今就没有官位这么低的钦差。可赵御是什么人, 他已经把应该承袭侯爵爵位的顾长封弄成了镇国公世子,想要把从六品的沈砚北弄成钦差根本不是难事。  于是沈砚北升官了。一下子从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变为从五品的翰林学士。  虽然看起来官位只提了一阶, 可这升迁速度前所未有, 毕竟沈砚北进入翰林院还没几个月呢!而且翰林院是个熬资历的地方,翰林官每一次的升迁都不容易,因翰林院官员的人数是固定的, 得前头有了空位,才能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按照一般的升迁规律,沈砚北一年以后可迎来第一次升迁机会, 由从六品修撰升迁为正六品的侍讲,想成为翰林学士,得前头有人腾出位置, 这个过程需要两到三年。可想而知沈砚北这一跳跃直接甩了别人三年, 不是皇帝的红人谁信?  当然, 众人不敢不信,可相信是一回事, 不满又是一回事。那些熬了几年的正六品侍讲和侍读虎视眈眈地盯着学士的位置, 结果沈砚北一来就端了, 凭啥呀?  能入翰林院的哪一个不是腹中墨水翻涌之人?而且我们的资历还比他深呢!  如此一来朝中便有了反对的声音,尤其一向认为年轻人就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的老丞相一派。  面对众人的质疑,赵御冷斥:“朕要的是能为国为民出力的人才,而不是要只会舞文弄墨的书呆子,文章写得再好也比不上想出一条能让百姓五谷丰登的法子。”  “沈修撰心系百姓,想出粮食增产一法,让南方广大百姓纵享丰收之喜,故朕特晋其为翰林学士以做嘉奖。”  起身,眼神冷厉地扫了台下众大臣一眼,赵御语气淡漠:“若是诸位爱卿心中也有此奇思妙想,望速速说来,朕定有重赏。”  众人心中震惊不已,原来南方稻米大获丰收的法子竟是状元郎想出来的!没人再敢有异议。  内侍得了赵御的示意,拿了命沈砚北为钦差的圣旨当众宣读。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不由把目光投向跪在金銮殿中的青年身上。俊秀如竹的青年手握圣旨,面上一派淡然,丝毫不见喜色。只这份定力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沈砚北真的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那是不可能的!  左右两边站着的大臣,其身上的官服要么绣着仙鹤锦鸡孔雀,要么绣着狮子虎豹,目测最低都是四品官。他媳妇是镇国公世子日后承袭镇国公之位,镇国公是一等公,上朝定会站在前列,如果他要和媳妇一起上朝的话,就意味着他必须是有资格上朝的四品官员!  现在的丞相当年由正五品的翰林院院掌院升迁为能有资格入文渊阁拜相的四品阁臣可是花了五年时间!  这么一算,沈砚北懵了。  不就是只是想和媳妇一起上个朝?居然这么难?  现实的残酷使人落泪,一向没有太大野心的沈砚北终于看清自己的境况——你媳妇都跑前头去了,你连门都进不了!  心里咬咬牙,第一次踏足金銮殿的沈砚北在众大臣意味不明的打量中微微一笑。  升官靠什么?除了熬资历最重要的是业绩!哦,好像还有拉关系?  行吧,业绩他会跑,至于拉关系就不用了,他有大齐最有用的裙带关系!  散朝之后,默认的规矩是官最大的先走,官最小的沈砚北便手持圣旨静候在一旁等朝中大臣都走了他再走。可丞相脚下拐了个弯,走到他面前。  “丞相大人。”沈砚北拱手示意。  丞相寒门出身,很能体会老百姓辛苦一年喜获丰收的心情,沈砚北能设法帮助百姓增收,他很意外。因这一点他对沈砚北有所改观,可他仍觉得面前的青年太过浮躁,便自降身份地叮嘱了两句:“闽州之行切记救百姓于水火,勿与贪嗔痴为伍。”  沈砚北表示虚心受教:“是,下官谨记。”  看沈砚北如此,丞相觉得孺子还是可教的,点点头离开。其余大臣看丞相走了也散开,倒是特意走在后头的张佑正经过他身边时意味深长地道:“闽州地动,山崩地裂,道路难行,沈大人此行需万事小心啊!”  听出他话中深意,沈砚北笑笑:“谢大人提点。”他突然升官,众人会紧盯着他,这业绩做好了自然会有奖励,如果做不好,这些人就有话可说了。  张佑正捋捋胡子,心里很满意。他是个惜才之人,当初看到沈砚北的文章,他就觉得这青年大有可为,可惜青年洁身自好,并没有给任何人递拜帖,他也不好上赶着招揽,可提点一二却是无妨。  一旁候着的小内侍上前道:“沈大人,皇上有请。”  等沈砚北去到御书房,只见赵御负手而立,看他来只淡淡地道了句免礼然后让人给他赐座。  “此次地动灾情严重,如何安置善后,沈卿可有应对之法?”大齐建国时间尚短,并未经历过如此严重的地震,赵御虽然点了沈砚北为钦差护送赈灾的银子,但还是想要考校他遇事的处理方法。  “百姓流离失所,需得建立临时的安置点,老弱妇孺伤残者供以草药衣食等。未免流民哄抢,可以工代赈,组织年轻力壮者休憩房屋,重建家园……”在现代的时候沈砚北曾经历过某地大地震,当时可是全国都动起来,食物日常用品药物全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灾区,更有各界社会热心人士送温暖。可这古代条件落后,他还没去到现场,不知现场情况,只能说个大概。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需得做好疫病防御,及时处理尸体以防天气炎热病变。”  赵御眉头皱了皱,道:“朕命太医院召集八名太医与尔同去,再给你一道手谕,可从附近郡县调集粮食药物,你酌情而为。”  沈砚北诚心实意地拍了下马屁:“皇上英明。”  事不宜迟,沈砚北托苏青泽看管酒楼装修和把地里的事交代好,简单收拾了下翌日就在禁军的护送下走水路前往浏阳郡。  沈砚北走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沈学士学富五车,不但擅长写文章还擅于种地,真是文人里的异类。  要沈砚北来说种地没有什么不好,要是媳妇也在,和媳妇一起种地把家还就更妙了!可惜媳妇远在千里之外,这会也应该到边境了。  沈砚北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情去见晋阳王。他只见过晋阳王一次,就上回苏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晋阳王夫妇不请自来那会。  想到这人打过自己媳妇的主意,沈砚北就觉得膈应。也不知道那同样让他觉得膈应的晋阳王王妃和她的亲弟弟有没有给晋阳王添乱子。  闽州城外,晋阳王率领浏阳郡守及闽州知州等大大小小官员前来迎接:“沈大人一路辛苦了!”  眼前的晋阳王面有疲色,看样子闽州的灾情让他十分忧心。沈砚北笑着翻身下马:“不辛苦不辛苦!”  “沈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本王应设宴为沈大人接风,可眼下实在是……”晋阳王面色为难,“望沈大人勿怪啊!”  沈砚北表示无妨,让人把灾银暂时纳入库房,叮嘱禁军把银子看牢了,莫让他人哄抢打劫便与晋阳王等人去内城巡视。  城中境况和晋阳王奏折上描述的大同小异,房屋倒塌无数,百姓死伤甚多,一路巡视,那悲痛的哭喊声几乎要淹没耳朵。  甚至有难民看到沈砚北这些穿着官服的人,连滚带爬地过来跪在地上猛地磕头,请求救治他的亲人。随行的太医院院判表明身份让难民带他过去看看伤者,难民千恩万谢,谁料这一呼喊就引来了其他人。一群人拉扯着院判哭诉,要求先去看自家伤情严重的亲人。  “胡闹!”晋阳王呵斥一声,让衙役把院判拉出来。院判被人扒得裤子都快掉了,心有余悸地看向沈砚北。  “城中伤者甚多,不知王爷可设置了临时医馆?”  晋阳王神色无奈:“地动之后就安排了大夫救治,可药物有限一下子就用完了,本王从附近郡县借调的草药还在路上。”  沈砚北道:“皇上命我带了太医和一批药物过来,劳王爷让人通知下去,命家里有需要救治的人过来登记,老人孩童优先。”  晋阳王喜出望外,忙让人去安排。  已是午时,有衙役在粥棚施粥,沈砚北过去看了眼,一锅粥清汤见底,舀一勺上来,米都看不见。  晋阳王叹了口气:“地动第二日本王就命人开仓放粮搭棚施粥,如今粮已用得差不多,幸好沈大人及时赶来。”  沈砚北面不改色,心里却默默算了笔数。他从雍京城日夜兼程而来,花了不到二十日,此时距离地震发生不超过一个半月,这两年风调雨顺,粮食大丰收,家家户户有余粮,闵州并附近各县的粮仓都是丰实的,这么多粮食就吃完了?这吃的不是粥,而是一日三餐加宵夜还顿顿大米捞饭?  心里存了疑惑,沈砚北再接着往前走时观察得就更加仔细了。  “你个死鬼就这么丢下我们母子三,你要我们怎么活啊……”一个蓬头垢面双手满是泥土的年轻妇人趴在一具尸体上痛哭流涕。  沈砚北前行的脚步顿了顿,迟疑了下走过去。  背对着沈砚北的遇难者似被人从瓦砾之下挖出来,身上灰扑扑的看不清面容。沈砚北目光在遇难者的手上停留了一下再去看哭得悲痛欲绝的妇人,眉头紧皱,  见状晋阳王上前道:“本王已下令,所有遇难之人的安葬费用皆由官府负责,沈大人不必忧心。”  沈砚北神色严肃:“天气炎热,未免爆发疫病,人与动物的尸体需得尽快处理,可集中一处用生石灰消毒后再深埋。”  晋阳王便转头吩咐郡守等人去办。眼看日头灼人,已过了用膳的时间,晋阳王邀沈砚北去用饭。忽然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跑过来,对晋阳王耳语了两句,晋阳王面色一变,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随即歉意地对沈砚北道:“王妃忽然晕倒了,本王回去瞧瞧。”说着目光落在郡守身上,让郡守作陪。  郡守周大人急忙应下,对沈砚北道:“沈大人请。” 第69章 惊鸿院内苏蕊珍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一个模样秀丽的婢女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给她捶腿,另一个亦长得十分标志的婢女则在给她剥葡萄。  前儿地震,因晋阳王王府是新建的有规制的王侯府邸,所有用料都是上上乘,王府建得牢固,故地震对晋阳王王府的伤害比普通民宅小得多。外头的围墙耳房倒塌了,可主要的建筑还在,让木瓦匠等修葺拾掇后,王府还是能照常住人。  她原来住在一个小偏院,那日被大夫诊断出有孕后就搬来了这富丽堂皇的惊鸿院。  享受着婢女小心翼翼的服侍,苏蕊珍惬意得不得了。如今晋阳王王妃被晋阳王关了禁闭,晋阳王王府上下待她如眼珠子,就怕哪里磕着了碰着了。她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吩咐一声,华衣美食珠宝立即送上,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心了!  ……如果不用面对晋阳王的话。  “王、王爷……”  看到晋阳王出现,苏蕊珍条件反射地整个人紧绷起来,连忙从榻上起身行礼。  晋阳王不悦地皱眉:“不是说了不必多礼吗?要是不小心惊着我儿子怎么办?”  “是。”苏蕊珍连忙应道。  晋阳王热切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上前拥着她,手落在上头温柔轻抚:“我儿子今天如何?”  才一个多月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的苏蕊珍僵着身体,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宝宝知道他父王忙,所以一直都很乖……”  “不愧是本王的种。”晋阳王温柔起来能溺毙人的桃花眼微弯,十分满意这个答案。  苏蕊珍手心后背都冒出细密的汗,这话砸在她心头让她脚底有些发软。  艰难地赔笑应付,等晋阳王离开,苏蕊珍高度紧绷的神经猛然松懈,浑身瘫软地靠坐在贵妃榻上。  国公夫人运气好,一下子就生了个儿子,如果八个多月后瓜熟蒂落,她生出来的不是个儿子,而是个女儿呢?那要怎么办?  苏蕊珍冷汗涔涔,满心不安地捏了捏帕子,一颗心高高提起来。  为了活命,她不得已出此下策,可只要晋阳王还在一日,她就逃不出这个囚笼!  她想要活着!眼里迸射出强烈的求生欲,苏蕊珍咬紧牙关。  要是生出来的是个女儿,那她就接着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赈灾有条不絮地进行,沈砚北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就想尽快把这儿的事处理好了,然后抽身走人。因去信给赵御申请批放灾银一事,晋阳王对他的防备稍微弱了些,盯梢也没有那么严格,他借着查看灾情救助苦难百姓的由头把闽州及附近的诸县逛了遍。  灾后重建,百废待兴。可这一年注定是大齐的多事之秋。浏阳郡发生地震后,上饶郡又发生了蝗灾!  赵御接到上饶郡郡守让人快马加鞭呈上来的折子时,御案上还摆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是威廉先生,送信人暗十一低着头跪在下首。  这信寄到威廉手上的时候,威廉还对其他几个外国友人炫耀,说他亲爱的朋友沈给他来信了。可打开一看,信上的内容让他迷惑不已,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传教士?直到看到熟悉的母语,威廉才恍然大悟——他亲爱的朋友这是向他寻求帮助!于是找来苏青泽,两人把信上的英文内容翻译出来,苏青泽立马让暗十一把信送过去给赵御。  “你先回去,告诉他我知道了,让他不要担心。”赵御揉揉眉心,叹了口气。这信苏青泽完全可以自己送过来,可他没有。少年这段时间不躲着他可也不主动亲近他,似乎他如果不主动出击,少年就不再往前迈一步。这让他感到有些头疼,可更头疼的是上饶郡的折子。  感情的事可以慢慢来,蝗灾却慢不得!  上饶郡几个县常年干旱,某一日忽然就被人发现满天飞蝗。蝗灾一旦形成只会越来越严重,飞蝗蔓延开方圆万里的植被都要遭殃。眼下已入夏,再有两个月田里的稻谷就能收割,这蝗虫一过境,定会颗粒无收。上饶郡郡守不敢等闲对待,立即上报。  赵御沉着脸让人请丞相和张佑正等重臣来议事。  前朝末年正是因为爆发大面积的蝗灾导致饥荒,当政者昏聩无能不紧急处理还纵情声色,最后引发民怨,天下大乱。很长一段时间百姓都是在饥寒交迫中度过,直到大齐建国后,历经两代明君的治理,这片土地才恢复元气。  赵御不允许那种饿脬遍地的场景再次发生。  听闻又爆发蝗灾,几位重臣皆大惊。  杀死是不能杀死的,飞蝗这玩意移动速度极快,如今之计是找出一个有效控制飞蝗不让其继续蔓延扩张壮大的法子。  几人讨论的结果是朝廷得派人去当地具体了解情况,再尝试控制蝗虫扩散。  那要派谁去呢?  赵御眸色沉沉,几人摸不清他心思便也没开口提名。  又是地震又是蝗灾的,一些极具引导性的声音就冒出来了。有人质疑是不是皇帝无事劳民伤财大动干戈,老天不满才降下警示。  毕竟前几个月朝廷利用减免赋税等奖励之法招募了不少年轻人去参军,又运送了大量军需过去。说是要抵御蛮夷,可边境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对此,赵御不置一词。  而远在边境的一众新兵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不少人心里暗暗庆幸。没有发生战争就意味着他们不用真的上阵杀敌,就意味着他们能在警报解除之后安然回家!  顾长封呵斥一声,让众人打起精神操练。新兵们看着顾长封冷酷的面容,腹诽不已。  这国公世子到底哪里像个双儿了?面容粗犷,身材高大,还一身怪力,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像别的双儿那般温柔小意,整天冷着脸把他们往死里操练,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顾长封看着这些毫无危机感的新兵,眉峰紧蹙。  五万新兵除了极个别因水土不服而病倒的,他把人都带过来了。长途跋涉,又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多月,如今大部分人已适应了军营的艰苦生活。  边境寒苦,每日卯时出操,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动作,着实枯燥无味,新兵们心里的新奇消耗殆尽,只余满腔狂躁。  这种情况如果不改变,将来真的上了战场,这些兵只会成为蛮夷铁骑下的冤魂。  他要活着回去见沈砚北,也想要他带来的兵全须全尾地回去见他们最重要的人!  心里一口气卡得难受,顾长封无视新兵们的抱怨,下令继续操练。  夜幕降临,顾长封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夜幕下空旷苍凉的荒原,思绪缭乱。  一只苍劲的大掌在他肩膀拍了拍:“欲速则不达。”  顾长封愣了下回头道:“大将军。”  泰齐刚站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欣赏这寒意深重的夜。六月天,南方已入夏,可边境依旧严寒。这里昼夜温差极大,太阳升起,气温高升,日落便寒意袭人。  “新兵不外乎如此,只有历经泪与血才能锻打出一支精锐。”威名赫赫的三军亦是经过数不清的战役,优胜劣汰,最终留下来的士兵组成的先锋营成就大齐的一杆旗帜。  “我知道的。”可新兵是预备役,即便战火起,也轮不到他们正面和敌军对垒,极有可能是等大军过后,做些打扫战场的活。  他希望他们成为精锐,却不想以付出性命的方法。  泰齐刚神色严肃:“刚有斥候来禀,言有蛮夷小队人马在宴谷活动,你带领百人小队夜袭,务必把人拿下!”  顾长封一怔,沉静的黑眸有火光跳跃:“属下领命!”  “去吧。”泰齐刚叹了口气。  顾长封抱拳转身,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是夜,在萧瑟的夜风中,一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百人小队在荒原上快速穿行。  身形健壮的男人打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深邃的眼眸目光炙热而坚定。在军营里困了这么久,终于能一展拳脚的新兵们热血沸腾,紧紧跟在男人身后。  急行军一个时辰,还未行至宴谷,忽然男人猛地伸出手把人拦下。  夜风中传来一阵细碎说话声,顾长封眸光闪了闪,让小队一分为二,周煜带一队,自己带一队,两队包抄过去,并慎重交代众人一定得等自己出手再动手。  可惜这些没见过血光的新手在瞧见两个巡逻的蛮夷骑兵时,过于兴奋把自己暴露了。  “谁?”  陡然传来的声响立刻引起蛮夷巡卫的警惕,循声望去,顿时和以为已经被发现了而想着先下手为强一下子冲出来的新兵四目相对。  眼看巡卫就要发出警报,顾长封面色一沉,脚下急点,疾掠过去。手中利刃一横,鲜血四溅。  新兵们都被这狠厉的一招震住了,温热的鲜血洒在那名冲出来的新兵脸上,让他整个人僵住,另外一名巡卫趁机吹响骨哨。周煜飞身过来,一拳把人打到,但晚了。  蛮夷被惊动,纷纷拿起武器。对方人数不多,可都是骑兵,打不过要跑他们根本就追不上。  “不要让他们上马!”顾长封厉声喝道,身形一晃,一脚把一个正准备上马的蛮夷踢飞。  敌人的哀嚎声让新兵骤然惊醒,看顾长封毫不留情地收割敌人性命,知道犯错的新兵连忙去围堵其余蛮夷。可第一次对敌,未免手忙脚乱,所幸人多把蛮夷拦住,但到底不敢下杀手。  场面最后成了顾长封一人单方面的杀戮。  脚下是蛮夷尚有余温的尸体,顾长封站在夜色中,对上新兵们惊惧的眼,胸口似有一把火在燃烧。  “你们到底有没有明白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第85章 蛮夷犯境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顾长封感觉像是蓄满力道的一拳打在柔软的棉花上, 憋闷不已。  从他决定奔赴边疆, 继承父亲的遗愿那时候起,他就做好了上阵杀敌的准备, 故面对敌人下手毫不迟疑。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觉悟。大齐这几年风调雨顺, 百姓安居乐业, 导致许多人都忘记了对大齐虎视眈眈并曾用铁骑残忍杀害同胞的蛮夷这回事。  顾长封拳头握得啪啪作响,面色阴郁。  新兵们咽了咽口水, 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可顾长封拳头握紧随即又松开。  “现在蛮夷只是派出小队前来试探,等全面开战,就不是今晚这样的小打小闹。所有人都要上战场, 刀剑无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后方……”顾长封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着这些新兵,“若再像今晚一样不听指挥, 擅自行动,有可能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懒惰、软弱、怯懦、狠不下心,只会让阎王更靠近你。”  “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不想你们成为任何人的垫脚石。”  语罢顾长封不再多说, 而是吩咐众人打扫战场, 然后收兵回营。  众人看着他冷硬刚毅的面容,神色复杂。身为镇国公府世子, 顾长封身份贵重, 但他并没有自持身份就搞特殊, 而是和他们享受同等的新兵待遇,每日训练的力度比他们还大。  这人从未上过战场,面对敌人的时候却从容冷静,下手果断狠绝,难道这人是天生的战士?  可他是一个双儿……  他们连一个双儿也不如。  回去的路上新兵们不像来时那般激动急切,人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沉重。顾长封能从他们眼里看到茫然。  刚才众人沉默以对的确让他感到愤怒,可再一想,除了极个别向往军营的,大部分新兵都是没什么远大志向的普通人。他们只想多赚两个钱,然后娶妻生子,过完这平淡的一生。  战争的概念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虽然参了军,但心态上还不是一名合格的士兵。  他感觉有些无力,可下一刻他就想起了沈砚北。  他的青年头脑灵活,对待事情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若是他遇到这样的局面定不会想着用斥责的方法强迫新兵改变心态端正态度,况且也改变不了。  那他会怎么做呢?  找出事情的矛盾点?换个角度去解决?  这般一想,顾长封内心一下子豁然开朗。  没有保家卫国这样远大的志向,那涉及自身  利益的事总该上心了吧?顾长封心头一松,感觉自己找到了对的切入点。  回到军营,顾长封先去交了差。泰齐刚问及夜袭的情况,顾长封如实回禀并自我反省。  “他们虽然没有听从指挥,但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和指挥不当。”  泰齐刚听完,却是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顾长封,神色严肃:“纵然你武功高强,可在战场上拼的不是个人武力,讲究的是各军种的配合协助。” 第71章 王大人眼中惊喜狂涌,再三确认这不是玩笑才让衙役去每个村子敲锣通知。  “沈……”沈来福急得不行,“我说沈大人,你把我千里迢迢地喊过来就是为了收购这些蝗虫?这蝗虫除了能用来喂鸡喂鸭还能做什么?”  花钱买鸡鸭的饲料,沈来福心疼死了。做慈善也不用找这样蹩脚的理由啊!  “来福哥呀,这可是好东西,轻易吃不上。”沈砚北捉了小半篓蝗虫回去。  把蝗虫饿上一个半时辰,清洗干净后用开水烫一下,把翅膀剪掉把水控干,而后在锅里放油。待油温上来下锅炸,炸透捞起沥干再撒上些椒盐,一道美味无人能敌的炸蝗虫就出炉了!  “嘶——”沈来福吸了吸口水,眼睛紧紧盯着那盘金黄中略带微红的炸蝗虫,有些犹豫。“这玩意……真的能吃?”  沈砚北的回答是开吃。  他那眯着眼享受得不得了的模样让沈来福看直了眼,顾不得其他,猛地夹了一筷子塞嘴里。  嚼了两下,沈来福眼睛猛地睁大。  “还行吧?”沈砚北挑眉。  沈来福小鸡啄米地点头,沈砚北失笑:“那明日?”  “我收!多少我都收!”沈来福连忙保证。  “活虫不能保留太久,你可以让村民把蝗虫腊干再收。”  “是,老板!”  听到有人以每斤十文钱的价格收购蝗虫,整个上饶郡的人都沸腾了。  昨晚火烧蝗虫,村民们虽一时解了心头的恨,可损失已经造成,心情平复过后未免抑郁担忧,如今蝗虫能卖钱,一些人家上至老人下至小孩都揣了个布袋出门,就为了去那张大网前捞蝗虫。  铺天盖地的蝗虫被网拦住,村民们用竹竿打,用扫帚扫,急切地把蝗虫扒进自个袋子里。  晚上的时候,还是和昨晚那样等天一黑就点燃火把吸引蝗虫过来。可这一次村人们不是想要把蝗虫杀死,而是把飞过来的蝗虫一锅端了。  看着成群的蝗虫一下子被哄抢而空,王大人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太可怕了,一只蝗虫也不放过,这些人才是蝗虫吧?  往后几日,随身携带布袋的百姓皆虎视眈眈地盯着蝗虫群,一有机会就去捕捉,飞蝗的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  再后来,村里的小孩们仨仨俩俩地在玉米地里溜达,瞧见有落单的蝗虫就抓着拿回家。沈砚北让沈来福出面教大伙怎么吃蝗虫,油炸蚱蜢嘎嘣脆,可农家人根本就不舍得去费那个油,而是把蝗虫处理好后拿来烤着吃,给一年没吃过几回肉的小孩们解馋。  一场灾难就这么化解了,拿蝗虫换了银钱的村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而沈来福带着收购的腊干蝗虫出发回青州。沈砚北已经拟好了蝗虫为原料的相关菜名,也告诉他如何把飞蝗宴推销出去,他得尽快落实。  大部分蝗虫已被消灭,余下的不足为虑。但斩草要除根,要把蝗灾从源头掐灭,沈砚北对蝗灾的发生地关阳县等地给了些意见。通过改变农作物的结构,少种蝗虫爱吃的玉米小麦高粱,多种豆类果树等等进行农业防治。建议村人多养家禽和不捕猎鸟类,让蝗虫的天敌壮大起来……  半月后在宾州百姓感激的目光中沈砚北踏上了回京的路。  扬起手中的马鞭,沈砚北神色急切地抽了马一鞭子。  蛮夷犯境,他媳妇带着人马出征了!第87章 以退为进  等沈砚北从上饶郡回京雍复命时已是八月初。当初对沈砚北个人能力有所质疑的朝臣们都乖乖闭上了嘴。  这位年轻的状元郎不仅把地震赈灾一事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更是把一场极有可能蔓延至大范围的恐怖蝗灾在极短的时间内扑灭,他们扪心自问, 根本就做不到!  于是沈砚北在众人或赞赏或忌惮的目光中升官加职了——连升两级, 成为一名从四品的官员!  这恐怖的升迁速度绝对是大齐甚至前朝有史以来官员升迁最快的一个, 也是唯一一个!  沈砚北太年轻了, 还不到二十五岁。丞相当年由正五品的翰林院掌院升迁为能有资格入文渊阁拜相的四品阁臣可是花了五年时间,可沈砚北竟在一年之内连升四级,一下子就获得了入阁的资格!  这妥妥的阁臣预备役让一干大臣意识到沈砚北是皇上眼前的真·红人,即便沈砚北接下来再无亮眼的政绩, 熬个三五年, 也能在三十岁前入阁, 成为大齐及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臣!  简直是官途坦荡、前途无量!  如此后生可畏, 不少人明里暗里恭贺,升官还没发财的沈砚北很高兴地收下了众人的道贺。  他现在是四品官了,能有资格上朝了吧?  答案是没有。  一般能上朝的都是有实职的官员, 如六部四品以上官员, 可他还是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翰林官。  沈砚北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他这官当得还没多长时间, 总不能一步登天,而且以他媳妇的品级,无事不朝,他犯不着一直纠结这事。  车马劳顿地从上饶郡赶回来,赵御给他放了几天假, 让他好好歇歇。  不用去翰林院当值,沈砚北也没能闲着。酒楼已经装修好了,他要准备酒楼的开张事宜,地里的辣椒已经成熟,可以采摘,还有春小麦也要收割了。  作为同福酒楼的雍京分店,同福酒楼还是秉承了老店的装修风格,一楼大堂卡座,二楼雅间。  刚好从上饶郡带了一批腊干蝗虫回来,沈砚北用飞蝗宴作为噱头,大肆宣扬蝗虫的药用价值和其如何美味,又在城郊数村发布收购蝉蛹的消息,把收来的蝉蛹作为第二道特色菜在酒楼开张当日推出。  因酒楼装潢风格独特,菜式新颖,酒楼开张当日便吸引了不少不差钱的客人上门品尝,一时客盈满门。  让苏青泽帮忙看店,沈砚北就去楼下村指挥村民采摘辣椒和收割春小麦。  一望无垠的葱绿间点缀着无数喜庆的艳红,不认识的人还以为种植了什么花卉。可走进一瞧,就会发现这植物的特别之处——植株不大,上头却挂满了小拇指般大小的红果子,还一簇蔟如花绽放,面朝天空。  沈砚北随手摘了根辣椒品尝,舌尖连绵不绝的辛辣感让他眼睛一亮。  楼下村的村民及时浇水施肥除草,辣椒长得很好,打的辣椒品质也很好,他很满意。  雇佣了数十名村民花了三日时间把辣椒采收完,又安排人及时追肥浇水和把辣椒晒干存储起来,沈砚北转头去看春小麦的产量。  由于打理得当,春小麦的产量增加了近五成,但还达不到沈砚北心中的预想,可这产量却让村民们兴奋不已。看向沈砚北的目光简直像看土地神一样。  这回增产近五成,那下一回种植就有可能增产更多,一代接一代地培育下去,最终能种出最优良的品种!  挑了其中颗粒饱满的春小麦留种,其余全都入库,沈砚北转头又买了五十亩良田作为试验田。冬小麦九月中下旬就能播种,这时候就得先把肥堆好,把地整好备用。  挑了品种优良的冬小麦种子,沈砚北把如何浸泡种子如何催芽的方法交给楼下村村人,忙得脚不沾地。  长安街新开张的同福酒楼二楼雅间内,苏青泽正在吃新鲜出炉的炸蚱蜢和蝉蛹,他对面坐着的冷峻青年深邃的黑眸看着那碟子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炸虫子根本就没有动筷的意思。  看他不下筷,苏青泽干脆给他夹了一筷子:“很好吃的,你试试看!”  青年从善如流地都试了,而后微微颔首:“不错。”蚱蜢和蝉蛹炸得酥透,洒了一些他未曾吃过的调料在上头,风味十分独特。  少年很早之前就曾在信里和他提过同福酒楼,言同福酒楼无论是装潢还是点心菜肴都十分与众不同,如今同福酒楼开了分店,他终于有机会来尝尝少年口中的美味,更难得的是这一回是少年邀他出来的。  “那你觉得炸蚱蜢好吃还是炸蝉蛹好吃?”  赵御并不重口腹之欲,但少年问了,便认真地想了想,道:“把炸蝉蛹比做牛肉的话,那炸蚂蚱就是羊肉,更具风味。”  苏青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炸蚱蜢鸡肉味嘎嘣脆!但炸蝉蛹也很好吃!  看少年吃的停不下嘴,赵御目光渐软,给他盛了一碗清汤。  苏青泽鼓着腮帮子吱唔两声,看他碗里还是空着,便给他夹了一块红烧排骨。赵御面不改色地把排骨吃掉后就搁下了筷子,自己还是不动筷。  苏青泽疑惑地抬头看他一眼,赵御眸色深深,凝望他的眼神深沉而炙热。苏青泽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赵御还是如此,苏青泽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自己不主动夹菜,也不说话,就只默默吃菜。  气氛一时有些冷。  “你……生气了吗?”苏青泽黑白分明的双眼直视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  这段时间赵御政事繁忙但还是抽时间出来陪他,偶尔情不自禁也会对他做些亲近的事,可都很节制。只是他虽受着,可从不主动。  赵御终究是掌握天下人生杀大权的皇帝,自己这样晾着他,态度暧昧不明,他的耐心终会被磨光……  赵御眸色沉了沉,不语。  果然是生气了,谁让自己这般恃宠而骄?苏青泽抿了抿唇,垂下眼,可下一刻一只温厚的大掌覆在他头上,耳边传来赵御的叹息。  “我没有生你的气。”  苏青泽一愣,一抬头就对上赵御幽深的黑眸。  “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赵御自嘲地笑笑,“竟让你有了试探我的底线的心思。”他习惯了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却不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掌控的。少年因为他隐瞒身份一事心里有了疙瘩,对他始终保留一线。这是他一手造成的,他认了。  苏青泽眸光微闪。  揉揉他的发,赵御眼带歉意,柔声道:“是我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心里忽然又酸又涩,苏青泽嘴唇动了动:“阿珩,我……”  赵御岔开了话题:“吃好了吗?陪我走走?”  “……好。”  此时华灯初上,两人在街上并肩而行。青年长身玉立,气质冷肃俊美无双,少年唇红齿白,眉间一点艳红,灵动可爱。两人一路走来,引来不少人侧目。  雍京城没有宵禁,大街上一片灯火通明,热闹不输于白日。因夜晚凉快许多,许多人更愿意在饭后出来溜达溜达,一些人家还带了小孩出来看杂耍。  街上人有些多,赵御把苏青泽护在身后穿过人群往凉快的河边去。  中秋佳节将近,不少年轻的女子和双儿在放河灯。数不清的河灯  疏疏密密地散落在河面上,在悠悠夜风的护送中飘向远方。红色的烛光映照着幽暗的河水,明明灭灭,如同天上的星子在闪烁。  “陪我过完中元节,我再派人护送你回青州可好?”少年来此快半年了,他虽不舍也怕他父母牵挂,而且他这阵子实在忙,不能日日陪伴他。无亲朋在侧,他怕少年孤独无趣。  苏青泽有些意外,赵御没多做解释,而是道:“记得给我写信。”  苏青泽眼睫毛颤了颤,轻轻“嗯”了声。他的确有些想家里,但是……  目光追随那些悠然往前承载着放灯人心中美好祝愿的河灯,苏青泽忽然叫了他一声。  “赵御。”  赵御转头看他,眉头轻皱。  这是少年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还是用这样认真的语气。  苏青泽直视他:“你非娶我不可吗?”  闻言,赵御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看中的东西,总是想办法抓在手里,皇位是,少年自然也是。但……  “我不是非娶你不可,”赵御沉声道,“而是非你不娶。”  这两句话的意思天差地别,苏青泽却不为所动:“你是皇帝。”  赵御心头一震,一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原来少年所有的不安和迟疑都来源于此。  赵御神色郑重而真诚:“我是皇帝,但我只愿和你共享这万里河山。” 第73章 “行吧,我尊重你的想法。”沈砚北叹了口气,看着那碍眼的伤疤,道,“我还是那句话,凡事尽力而为,量力而行,无愧于心就好。”  “嗯。”顾长封抬眼看他,“宫里有淡化疤痕的膏药,等回了京我就向皇上讨要一些……”  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沈砚北心里疑惑。他媳妇不是自恋狂,怎么会因为身上有疤就要去疤?  仔细观察顾长封神色,在他眼中发现一抹紧张。  一个荒诞的想法冒了出来。  “为什么要祛疤?因为丑?还是因为怕我不喜欢?”沈砚北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容他有任何躲闪。  顾长封嘴巴张了张,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在反省一样,满是愧疚地道:“怕你不喜欢。”与其他娇软温柔的双儿相比,他长得不好看,体格过于高大健壮,性格沉闷,健康耐操劳的身体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而恰好沈砚北对他的身体十分喜爱。  沈砚北病好后对他的身体流露出莫大性趣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  沈砚北差点被气笑。  “你不会一直以为我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身体吧?”  顾长封没回答,但那眼神已经给了沈砚北答案。  想起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像个色鬼一样对顾长封动手动脚,还盯着顾长封的胸肌屁股和腿流口水,甚至流鼻血,沈砚北不由捂脸。  还有每次亲热,他都像个痴汉一样对顾长封的身体这样那样,简直和恋某癖一样!  难怪会给他媳妇传达这样的错觉。  “是我的错。”沈砚北轻咳两声,“不可否认你的身体的确很吸引我,让我很有性趣……”  “但长封,饶是倾城色,红颜终白骨。”沈砚北眼神认真,声音温柔,“再美好的皮囊终有一日也会老去,唯有这里——”  “是不会改变的。”  顾长封瞳仁微微颤动。被沈砚北抓着手按在心脏的位置,透过薄薄的肌肤他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以及底下心脏沉稳有力地搏动。  砰、砰、砰……,连带自己的心也跟着按同一频率跳动起来。  倾身在沈砚北唇上碰了碰,顾长封满心内疚:“对不住,我不该怀疑你是这么肤浅的人。”  沈砚北摸摸鼻子:“这次就算了,下一次……”  看了眼沙漏,时候不早了,待会会有士兵巡逻,他媳妇得回自己的帐篷去。沈砚北便起身打了水过来,把打湿的布巾扭干给顾长封擦身。军营里条件有限,且个个都是粗糙的大老爷们,并不会特意准备浴桶之类的洗浴用具,他也只能委屈媳妇了。  “我自己来……”顾长封沙哑着嗓音道,脸色通红地抓住沈砚北的手。即便两人刚刚才水乳交融,可清理这种事情他还是不好意思让沈砚北做。  “你够不着后面,我给你擦。”沈砚北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居然被媳妇怀疑他只爱他的身体……,难道是因为一开始两个人跳过了谈恋爱的步骤直接确认关系的缘故?  ……  “好了。”沈砚北拿了一套自己的里衣过来给他换上。刚才的战况太过激烈,两人的衣裳都扯坏了。  顾长封不得不顶着他热辣辣的目光穿上衣裳,动作间展现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又让沈砚北在心里流了一地口水。  身上的衣裳有种好闻的淡香,是沈砚北身上的味道,顾长封心头发热,谁料沈砚北忽然撩开他的衣裳,直接往那伤疤上面吧唧了一口,把他吓了一跳。  给他整理好衣裳,沈砚北道:“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一点。”镇国公府世子还是未嫁之身,若是让人看到他媳妇三更半夜地从他这里出去,对他媳妇名声不好,对军营影响也不好。  顾长封点点头,正准备走,一阵高亢的鼓点划破寂夜,响彻整个边境大营,众将士都被惊醒了。  沈砚北眉头皱起:“有军情?”  顾长封看他一眼,飞快地拉开帐门出去。  沈砚北跟着走出来,顾长封已经不见身影,对面一个帐篷走出一个将领边穿皮铠边咆哮道:“我操你蛮夷个大爷!还让不让人睡了!”  整个军营都躁动起来,兵将认命地穿戴好提起武器到校场集合。  大将军泰齐刚点兵出战,命右军李将军立马整队出发。  沈砚北听到一个老兵在叫嚷:“老子好不容易吃顿心满意足的,这肉在肚子里连个夜都没过就没了!那操蛋的狗杂碎老子得把他剁成泥巴才对得起这炖肉!”  这么大火气?沈砚北感到奇怪。  未出战的将领都到主账集合,沈砚北作为监军也去了。  主账气氛有些凝重。首座的泰齐刚对手执羽扇颇具大儒风范的军师道:“再这样下去,恐怕将士都受不了。”  军师额头沟壑纵横,面色沉重。他推测一场大的战斗就在眼前,可大战还未开始,蛮夷人就使手段先把他们整垮了。  几人商议无果,泰齐刚只好吩咐众将领加强练兵,保证随时能出兵,另外注意疏导士兵情绪,防止营啸。  沈砚北坐一旁听他们交谈,大概弄明白发生什么事后,也很忧心。努力回想现代看过的关于对付骑兵的书籍和影视作品,只模糊记得三国某杰出政治家对付强敌骑兵时用的一些手段。可他一个文官,对大齐的兵力兵种都不了解,又初来乍到不好贸然发表意见。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右军回来了,还是无功而返。  他们如此兴师动众的出营追击,可这场半夜的骚扰根本就像是猫抓老鼠。表面上看他们是猫,可总被狡猾的老鼠带着跑。蛮夷骑兵一下子四散开,分了几队往不同的方向跑去。为防止有诈,李将军不敢下令军队分散追击,而是选了其中一个小队追上去把人杀了。结果这场骚扰针对的不是大齐边境主军所在的长埇关,而是长埇关附近的黑水城。等右军收到黑水城告急而赶过去救援的时候,蛮夷早就把黑水城洗劫一空逍遥而去!李将军只能愤恨地咬牙收兵。  每次准备重拳出击,却都打到棉花上,实在让人憋闷。  翌日蛮夷再一次故弄玄虚的时候,整个大齐军营被一种焦躁不甘笼罩,人人心烦气躁。心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导致晚上睡不着而到校场练武的兵将也越来越多。  顾长封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  男人面色阴郁,眼神冷厉如刀,把一根银枪耍地虎虎生风。  “下官见过世子。”众目睽睽之下,沈砚北走到单独占了校场一角的顾长封对面拱手道。  这陌生的称呼让顾长封动作一滞,黑眸盯着他,迟疑地叫了声:“……沈大人。”  沈砚北挑挑眉,总觉得“沈大人”这三个字从顾长封嘴里说出来带着那么些让他不由多想的东西。定了定心神才道:“下官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长封当即收回手里的银枪,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沈砚北走近他,在其他将领暗中打量他俩的视线中,压低声音道:“我有办法打破大齐军队被动的局面……”第90章 兵者,诡道也  我有办法打破大齐军队被动的局面这话要是落在别的将领耳里, 别人或许还会质疑沈砚北在胡说八道。可顾长封从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是以只是怔了怔便急切地看向沈砚北。  沈砚北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借着校场火把昏黄的火光仔细给顾长封解释上面画的某种武器的功能和制作方法。  留心这边的兵将便看到了一向淡漠的国公世子脸上竟出现了可以称之为震惊的表情。  沈砚北很高兴自己此举给媳妇带来的震撼, 笑道:“时间匆忙, 我只做了一个简易版的出来, 要去试试吗?”  顾长封连忙点头。  沈砚北把图纸塞给他,顺带在他手心挠了下:“去靶场等我。”  顾长封握紧手中的纸张,只觉得手心的热度涌到脸上去。  图纸上的武器真如沈砚北所说那般厉害,这绝对会引起所有大国的轰动, 甚至引发战争的变革, 可青年就像做了个有趣的小玩意一样, 随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的图纸扔给他……  夜色浓稠, 视线有碍,靶场上并没有练习箭术的兵将,顾长封依旧习惯性地占了军营角落的一处靶场。箭台处燃烧的火把把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只见那影子从旁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 轻轻搭在弓弦上——  弓开如满月, 顾长峰手一松, “咻”地一声, 那离弦的利箭像是闪耀着火光一般刺破空气疾射而出,“笃”地重重扎进一百五十步开外的箭靶上!  顾长封面色沉着,又抽出一根羽箭。  他沉静的黑色眼眸凝望着那正中红心的箭,眼睛微微眯起,手中的箭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道射出去。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刚刚射出去的箭居然把插在红心的那根箭破开!取代它的位置深深扎进靶心!  这箭术之卓绝, 让人惊艳不已。  “好!”沈砚北看着那翎羽还在晃动的箭,忍不住大声叫好。  闻言顾长封回头看他,沈砚北眸中含笑,边走边感慨:“世子的箭术如此高明,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有言箭术卓越者,能百步穿杨,他媳妇这惊人的目力和臂力,不愧是武林高手!  顾长封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落在他手上拖着的那个和弓箭有些相似的木质器具上。那器具长约一米,前端是弯曲的弓,弓上有弦,一个把臂扣住弓的中部,其上有凹槽,是填充箭支的地方。把臂尾端上方有个能活动的机关,用来扣住弓弦,下方是把手,用来操控和发射弓箭。  沈砚北说这叫□□。  昨晚从主账离开后,沈砚北就回了自己的帐篷,躺在和媳妇刚酣战不久的床铺上想了一个晚上——有什么办法即能把前来骚扰的蛮夷骑兵干掉又能极大地鼓舞士气?  答案无疑是想办法破解蛮夷人的骑兵。然后他把那段记忆挖出来细细研究,可惜他不了解大齐军队的作战能力,没办法判断哪些方法是用得上的。于是今天一大早去找大将军泰齐刚了解大齐驻军的各项情况,包括驻军人数、作战兵种、配置情况等等。  他有监军的职务在身,过问军情理所当然,兼为人谦虚和善有礼,除了军机要密,大将军知无不言,还点了手下的亲兵陪沈砚北去视察军营。  驻军兵种主要有两大类:步兵和骑兵,而步兵又分弓箭手、盾牌手、刀斧手、□□手等等。冷兵器时代,大部分士兵使用的武器都是很普通的铁器,如刀枪斧剑,身家丰厚的士兵或是将领们用的兵器也就材质和工艺好点,武器比较锋利和使用的寿命长一些,并没有什么神兵利器。  然后沈砚北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齐没有□□。  弩是什么?弩是比弓箭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命中率更高,对使用者的要求比较低的武器。最主要的是,弩是步兵有效克制骑兵的一种大威力大面积的远距离杀伤性武器,!  他想起的三国名人用步兵大败对手骑兵的战例中,对方就是给己方步兵配备了改良过后的□□,搭配长矛手、战车等,结合阵法,再使用一些能阻止马行走的利器,结果活生生地把敌军的骑兵按在地上摩擦!  这一发现另沈砚北雀跃不已。他一个现代人,并不懂得怎么打仗,也不知道怎么研发热武器,但他会制作□□!  这时候沈砚北十分感谢自己当初上大学时有个爱好研究古代冷兵器发展史的室友。  他之所以记得这个战例也是因为他这个室友。  因为非常崇拜这个三国名人,他的室友一有空就研究该名人的生平,还常常为该名人惊人的谋略而拍案叫绝。恰好那段时间他因为母亲病故,整个人极度消沉,他的室友见状就把他拉过来说是要亲手制作一个威力惊人的冷兵器,让他帮忙。  原来他的室友刚好研究到该名人对战敌国十数万骑兵,运用谋略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的这一段历史,心血来潮也想做一把该名人发明的连弩。  室友说干就干,当即带着他采集材料,他也就全程参与了连弩的制作。等成品出来,室友和他带着连弩去了野外打野鸡,试过威力之后的他也深深被古人的智慧折服。  后来他这位室友兼修了轻武器制造,毕业后进了国家某兵工厂搞武器研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但这一段记忆之深刻,以致于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制作连弩的步奏和工艺。  接下来画图纸,找材料,忙活一通后,他把单箭发射的□□做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去找媳妇献宝,结果被周煜告知,他媳妇去校场练武了!  怕校场人多眼杂,他就先带了图纸过去给他媳妇看看,不出所料他媳妇十分喜欢。  心里美滋滋的沈砚北把一只没有翎羽的箭支搭在弩臂的凹槽上,然后上弦。看了看前方用草垛扎成的靶子,找了个目力所及的距离,眯眼瞄准,而后扣下扳机。  离弦之箭汹涌迸发,携带风雷之势深深插进靶子里,那劲道和力度让顾长封侧目。  “怎么样?”沈砚北放下□□,对顾长封扬了扬眉。“连弩有箭匣子,箭支可连发,杀伤力更大。”  “很可怕。”若是把箭支的头部改成穿透性更强的金属箭头,想象一下万箭齐发的场面,绝对能把人扎成筛子!  “这玩意其实就是强化版的弓,但比弓更实用,不需要太多训练就能上手。”这东西制作工艺简单,材料易得,可大批量制造。他媳妇带的是新兵,估计没几个箭术是好的,若是人人都配备一把□□,战斗力和自保能力都能提高。  “谢谢。”  ?沈砚北一愣,顾长封却是直直凝视着他略带血丝的眼,眼睫颤了颤,把脸凑近他,在他唇上碰了碰:“谢谢,辛苦了。”  那低沉磁性的嗓音猛地冲进耳朵里,沈砚北心跳骤然加快。等顾长封退开,火光映照下,能看到那俊美的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  老司机反被撩,还一击击中心脏……  沈砚北心里嗷嗷直叫。媳妇撩人的功力渐长,他得把持住了!于是轻咳一声,端正神色继续谈如何克制骑兵的方法。 第75章 “嘿,老马,你莫不是动了招婿的心?想把你家丫头嫁过去?”  被称为老马的将领瞥他一眼:“有何不可?沈大人一表人学富五车,配我家丫头刚好!”  “呸!你家丫头那臭脾气谁受得了?沈大人可是读书人!读书人莫不想红袖添香!我家然儿性子温柔,厨艺颇佳,还会吟诗作对,简直就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这和沈大人才相配!”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马姓将领哼了声,“说不定沈大人就喜欢我家丫头这样真性情的!”  泰齐刚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沈大人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会拿主意,你们吵也没用。”  “得!我明日就亲自问问他!”马姓将领道,“沈大人一看就是会疼媳妇的,我家丫头就得找这么一个会疼人的夫君!”  被人看穿的沈砚北给顾长封端了碗鲜美的鸡汤:“来来来,辛苦了!喝口汤!”  老母鸡汤,加了些补气血的药材熬了一个时辰,肉都酥烂了,香得不行。顾长封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从胃舒畅到了心里。  “打胜仗的感觉真好。”顾长封把头靠在他肩膀,低笑着说了句。  我媳妇怎么这么可爱!沈砚北抱住他,亲了口:“我们会胜利的。”  “嗯。”顾长封缓缓笑开。第92章 是我的  蛮夷一千八骑兵诱敌深入, 所有蛮夷将领都认为这局定能轻轻松松就大获全胜,可左等右等, 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见人归来。  太不对劲了!  蛮夷大军的统领桑布干达立马派人去打听消息, 结果被派出去的探子面如土色地回来。  “禀报干达, 索其隆的骑兵小队全都阵亡了!”探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躺在那苍凉的荒原上的的确是他们的骑兵小队。  什么?众蛮夷将领都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  “除了一百来匹伤残的战马,其余战马都被大齐人带走了!”探子义愤填膺,“属下还发现这些为天神献身的骑兵们死状凄惨, 似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从痕迹上看, 对方的确只有一千几百人, 还几乎都是步兵。那么是什么让他们这一千八的骑兵惨死在对方手上?  “啪”地一声, 宽厚的大掌重重落在扶手上,桑布干达黑着脸怒道:“这些大齐人到底使用了什么巫法?”  他们伟大的龙格图部族并不像大齐那样人丁旺盛,但他们龙格图的男儿天生就是英勇善战的骑手, 他们是不可能被愚蠢无能的大齐人打败的!定是他们使用了诡计!  其余将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眼看玩了这么多次虚的, 终于伸出一条马腿想让大齐狠狠栽个跟头, 结果他们自己先倒了霉!  “必须得把这事查清楚!”桑布干达沉脸道。他们人少, 是以每一个骑兵都是珍贵的资源, 忽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他没法和王庭交代。最重要的是在准备发起进攻前出现这么一件诡异的事不是一个吉兆!  有部下建议不若再派出一五百人小队去和大齐军队接触打探消息,桑布干达思虑了一会后同意了。王帐正在来路上,他必须确保战况顺利以迎接伟大的乌索王。  ……  新兵带回来一千多匹良种战马可是羡煞了三军,不少老兵夸赞之际旁敲侧击新兵到底是怎么拿下凶悍的蛮夷骑兵的。新兵们哪里受过这种被老兵追捧的待遇, 虽然被顾长封叮嘱过不许张扬,可还是忍不住吐露他们是用一种神奇的粉末坑了蛮夷骑兵一把。被追问是什么粉末,新兵们只答得上是一种火红色味道极其辛辣的粉末,再多的就不知道了。于是老兵们就都知道了顾长封掌握了一种能把蛮夷骑兵毒翻的神秘药粉!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有人说不小心吸了一口这药粉整个人就会面色赤红嘴唇发肿、像狗那样疯狂吐舌,有人说眼睛不小心沾到这药粉就会瞎掉,更有人说吃了这药粉就会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然而就是传得再厉害这也就是辣椒粉而已,有人吃不了辣,有人嗜辣如狂。  “世子,今日怎不见沈大人?”左军的王将军看到顾长封经过忙把人叫住。  顾长封眉峰轻蹙:“他和采买的刘副官一起进城去了。您找他有事?”  王将军摆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沈大人还有没有辣椒,我想找他讨一些。这辣椒做的菜实在是太够劲了!吃过一回我这肚子老是牵挂着,觉得吃其他啥也不够开胃。”  顾长封:“等他回来,我让他送些给您。”  “那就多谢了!”王将军眉开眼笑,忽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问顾长封:“据说沈大人还未娶妻,世子可知沈大人喜欢怎样的女子?”  “……他不喜欢女子。”  王将军眼睛一亮,急问:“那沈大人喜欢怎样的双儿?”  顾长封眸光闪了闪:“高一点的,身材好点的。”  王将军喜出望外,又问:“那性格呢?沈大人喜欢哪种性格的双儿?”  顾长封垂眸,想了想道:“乖顺一点,不用很多话,但要真诚。有一技之长,能自立自强。”  王将军一拍大腿,喜上眉梢:“我家然儿身材高挑,性子温软内心坚强,人真诚不做作,会吟诗作画,还有一手好厨艺!真是天意啊!”  顾长封一愣,眼神骤然冷厉:“王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沈大人已有心上人,这事皇上也知道的。将军这是想让您家儿子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恶人吗?”  王将军满眼错愕:“沈大人有心上人了?”  顾长封神色严肃:“没错,两人感情甚羁。沈大人直言非君不娶。”  王将军有些惋惜,但还是不甘心:“男人三妻四妾多得是,沈大人日后前途无量,多娶一个也无妨。”  顾长封沉声道:“沈大人是不会如此三心二意的。”  “不不……”王将军笑着摇摇头,“世子您不了解男人,这男人嘴里说着喜欢一个,抱着的又是另外一个。如花美眷在侧,温香软玉在怀,没有人会不心动。”  拳头猛地握紧,顾长封眼神黑沉沉的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我是不了解男人,但我信他。”  王将军心想两人真是友情深厚,可这种事和人品没什么关系,便笑笑不再多言。  顾长封也不想和别人讨论沈砚北,拱手告辞,带新兵去训练。  午后,沈砚北回了营。秋冬季节,正适合进补,他跟随负责采买的官员去了附近的平城逛了圈,找铁匠打了烧烤的铁网,又买了一头肥美的小羊羔回来给顾长封开小灶。  “沈大人可在?”  忽然外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沈砚北顿了下,此时他正拿着小软刷给一块烤得焦黄的羊排刷上辣椒粉。旁边的炭火上架着一块铁网,上面摆放了不少羊肉串。边境气候恶劣,深秋的夜晚冷意袭人,军中特意关照他这个读书人,早早给他置了炭盆,正好方便他烤肉。  外头那人又叫了声,沈砚北把羊排放一边,擦了把手起身出了帐篷。  穿着铠甲,面相有些凶狠的将军看他出来,想要摆出一副慈和的长辈模样,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结果看起来皮笑肉不笑的,看得沈砚北迷惑不已。  他好像没有得罪人啊。  “马将军?”  “呵呵,沈大人!”马姓将军上前寒暄,“沈大人住得可还习惯?”  沈砚北微微一笑:“劳将军记挂,在下住的挺好的。”  “这就好这就好!”马将军上下打量沈砚北,越看越满意,“难得沈大人一个读书人也这么能吃苦,不知沈大人是哪里人?”  沈砚北心里奇怪,但对方是长者,便道:“在下是清河郡东江县人士。”  “清河郡?好地方啊!”马将军暗忖清河郡是沿海之地,州县多富裕,看沈砚北衣着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又问:“沈大人家中几口人?可有兄弟姐妹?”  这是查户口的?里头还在烤着肉,得看着炭火以防肉烤老了,沈砚北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马将军找在下有何要事?”  “也没别的,就是想问问沈大人喜欢怎样的女子。”马将军这才开门见山:“马某家中有一小女,生性活泼,天真烂漫,最是崇拜如沈大人这般的俊杰……”  沈砚北一愣,不好意思地地笑笑:“多谢将军抬爱,在下已有倾心之人。”  马将军哈哈大笑,脸上横肉抖了抖:“男人三妻四妾又何妨?以沈大人你的能力,娶多几个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沈砚北笑而不语。他和这个马将军不熟,没必要费口舌和他解释。他只要做给他媳妇看就好。  见状,马将军也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可他脸皮厚,仍继续道:“我家小女如此可爱,你真的不考虑看看?”  沈砚北想直接拒绝,但想到他一日没有把媳妇娶到手,就会避免不了被人问起这事,于是淡笑道:“您家小姐固然可爱,可我爱慕之人更可爱。”  “他身份贵重,性格很好,人比较容易害羞。昔日我落魄之时,他不嫌弃我贫困潦倒,温柔耐心地照顾病得不省人事的我。我想把他娶回家,可惜我身份低微,身家亦不丰厚……”  马将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前的青年拳头紧握,薄唇紧抿,眼底满是苦涩,那种求而不得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想要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沈砚北叹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的笑:“虽然现在还不能求娶他,但能待在他身边看着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对马将军歉意地笑笑:“在下心有所属,此生唯愿与他携手白头,不敢耽误他人。多谢您的厚爱。”  话已至此,马将军只好道:“有志者事竟成,你还年轻,又得皇上看重,定会心想事成的。”沈砚北不能成为他的东床快婿,可他还是挺欣赏这个年轻人的。  “借您吉言。”沈砚北语带感激。  “好好干!”马将军拍拍他肩膀走了。路上瞧见顾长封往沈砚北那边走去,路过的将士纷纷和他打招呼。马将军前行的脚步顿时愣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他脑海里闪过,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正好看到沈砚北眉眼温柔地注视顾长封。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这状元郎爱慕的身份贵重之人居然是镇国公世子!  这……这真是真爱了。马将军神情复杂,恰好路上遇见王将军,他决定和王将军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  谁料王将军也是这样想的。  “老马啊,我告诉你件事。这沈大人啊已经有心上人了,皇上都知道了,你也不用多想了!”  “老王啊,我跟你说个事。这沈大人啊对一人情根深种,非君不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知道的?”王将军皱眉。  马将军横他一眼:“沈大人亲口和我说的!”扬了扬眉,继续道:“你可知他爱慕之人是谁?”  王将军狐疑道:“是谁重要吗?反正不是你家丫头。”  “是世子。”  王将军目瞪口呆。两人各自把对方的信息一整合无不唏嘘。  沈砚北爱上了自己的好朋友镇国公世子,因为身份的差距不敢表露爱意,但又忍受不了分离之苦,于是来到边境默默守在世子身边。而世子知道自己的好友有个心上人,却不知道那个心上人就是他。  “现在的年轻人啊……”两位老将军摇头叹息。  此时沈砚北正和他的心上人在吃美美的烤肉。  沈砚北主动坦白:“刚才马将军过来找我,说要把他女儿介绍给我,我已经拒绝他了!”  顾长封轻轻“嗯”了声,道:“今早王将军也找过我,和我打听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他说他儿子身材高挑,性子温软内心坚强,人真诚不做作,会吟诗作画,还有一手好厨艺,和你很相配。”  沈砚北脸上的表情僵住,讪讪地道:“长封你听我说……”  顾长封静静地看着他,神情并无变化。沈砚北摸摸鼻子:“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的。”他没好意思把胡诌的话说出口,但只要消息传开就不会有人再在顾长封面前说这话了。  顾长封垂眼,把羊肉串翻了个面:“将军们的眼光真不错,知道你是个好夫君。”说着抬眼直直盯着他,“可就是再好也是我的!”  沈砚北愣了愣,随后捂脸。  完了完了,他媳妇自从当了将军就霸气侧漏了!  帐篷外响起急促的鼓点,沈砚北把铁网拿开,抄过一碗水倒进炭炉里,把炭火熄灭。  蛮夷人又派了骑兵小队过来骚扰,这回所有人都争着想要出兵,最后泰齐刚点了左军出战。刚好军匠赶了一批□□出来,正好上场试试弩箭的威力。  天黑之时,左军胜利归来。可惜的是这次没有和新兵上次那样带回来战马,战败的蛮夷骑兵慌忙撤退,战马也跟着跑了。 第77章 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沈砚北回头,笑了下:“大将军。”  甲胄在身,一副随时能出击的妥当模样的泰齐刚在他身旁站定,沉声道:“多亏沈大人出谋划策,若此战能胜,本将军定将你之功劳上报皇上,为你讨赏。”  沈砚北忙道:“大将军言重了,在下无甚功劳,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沈大人不慕名利,实乃君子。可沈大人之贡献可传千秋万代,当为楷模以示天下,皇上定会重赏。”泰齐刚话锋一转,“如沈大人舍得这些虚名,何不以此来换取一道赐婚的圣旨?”  沈砚北一愣,泰齐刚直直盯着他,那布满风霜的脸庞神色严肃:“沈大人以为如何?”  沈砚北知道泰齐刚是顾长封父亲的心腹大将,但没想到泰齐刚会如此关心顾长封的人生大事,居然在这种时候试探他。  不过……  泰齐刚这提议挺好的!反正现在整个军营都知道他暗恋顾长封,为了顾长封不惜放弃雍京城的繁华舒适而跑到这苦寒的边境来,等战事了,他回京述职,向赵御讨要赐婚圣旨也就顺理成章。  “谢大将军提点!”沈砚北笑眯眯地道。  见他脸上满是欢喜,无丝毫勉强,泰齐刚一直担忧的心稍稍放下,继续问道:“世子日后定是会继承镇国公之位的,不知沈大人有何打算?”  泰齐刚算是正经的长辈,沈砚北没敢胡诌,正色道:“他若想继续住在镇国公府便住镇国公府,如若不想,就搬出去。”他媳妇住哪他住哪,反正他脸皮够厚,也不在乎别人说他吃软饭。  泰齐刚又问:“世子眉心孕痣黯淡,于生育一道上恐有艰难……”  沈砚北想也不想就回道:“能生就生,不能生的话看情况吧。他要是喜欢就过继一个,要是不喜欢,就让他徒弟给我们养老送终。”还没穿过来之前,作为一个弯的,他都不敢奢望能找到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更别说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回事。现在他有了媳妇,至于孩子就看老天赏脸吧,他也不强求。毕竟他一直把顾长封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泰齐刚很满意他的答复,缓和了脸色道:“此去平城需两日,世子傍晚时分就可到达平城。若是世子发现不妥定会即刻回援,如若我等不能拿下来袭的蛮夷人,只要撑过这两日就好。”  “是以沈大人不必忧心。”  这……?沈砚北摸摸鼻子,也不多做解释,笑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待泰齐刚走后,沈砚北转身去铁匠那里把铁匠按照他给的尺寸打的袖珍箭头取回来。他制作了一把升级版的袖珍□□,弩身小了一半,携带方便,更适合他这种力气不大的普通人。  去靶场试了下,效果还不错。沈砚北揣着□□跃跃欲试,可直到暮色四合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没人敢松懈,所有将士都是穿着甲胄躺下。  半夜寒风凛凛,荒原的另一头上悄悄出现了一些黑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如潮水般狂涌而至,像一张巨大的网朝谷阳关扑过去……  “报!谷阳关东面五十里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上万!”回禀的斥候亦是心惊肉跳。对方那么一支庞然大军杀过来,可发出的声音极小,要不是他们一直紧盯着都发现不了!  谁会想到这些蛮夷骑兵居然见鬼地学聪明了都在马蹄上裹了布!  之前还不相信蛮夷会夜袭的将领闻言瞪大眼,而泰齐刚和军师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果然如此之色。  这些惯会在深更半夜找事的蛮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在此时进攻,也幸好他们死性不改,否则在大白日发动攻击,自方布置的许多陷阱的威力都大打折扣。  “报!谷阳关北面五十里外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两万!”  “报!谷阳关南面六十里外发现蛮夷骑兵踪迹,人数约有两万!”  陆续又有斥候飞马回禀,五万蛮夷骑兵汹涌而至!  擂鼓声隆隆,早有准备的士兵迅速在校场集合。  “众将士听令!”泰齐刚站在高台上,神情严厉地看着下面列队整齐的士兵,额头上的疤痕颤动,“随我出战敌军,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斩杀蛮夷,片甲不留!!”  山呼声起,所有士兵都动起来,泰齐刚一马当先带队出击。  “啊——”忽然一声惨叫响起,一个骑在战马上冲刺的蛮夷骑兵连人带马栽了下去。紧接着相似的情况接二连三地发生,无数蛮夷骑兵像倒栽葱一样扑进地里。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刹马,也跟着跌下去。  前面出现一道深深的壕沟,壕沟下是尖利的竹刺,栽下去的蛮夷骑兵被扎成串。  突然发生的意外打乱了进攻的步伐,只一道壕沟就葬送不少骑兵性命。可这不止一道壕沟,整个谷阳关外壕沟遍布,他们趁着夜色急行军,一个不留神就落入陷阱之中,生生折了几千人马。  桑布干达得到消息脸色骤变,立马汇报给乌索。  男人眼神极度阴郁。为何会出现陷阱?是大齐人之前的准备,还是看破了他的计谋?  不,不可能看破他的计谋,大齐的确是派出了绝大部分兵力,如今留在关内的人马不到三万!  机不可失!男人皮鞭一甩,怒喝:“继续进攻!”  “是!”桑布干达领命而去。  可骑兵继续推进,路上遇到的陷阱就越多。听到部下来禀骑兵出现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桑布干达冷汗都留下来了。  “大汗,大齐人定是知晓了我们策略才在路上设置了如此多的陷阱!属下认为当立马停止进攻!”  男人一鞭子狠狠抽过去,把谏言的将领吓了一跳。  “你实在怀疑本汗的领导?”男人脸色铁青,狭长的灰色眸子冰冷地看着将领。  “属下不敢,只是……”将领对着他那噬人的目光咽了咽口水,连忙打住。  “乌桑格天神庇佑的铁骑所向披靡,区区壕沟就吓破了你们的胆?”男人嗤笑一声,把皮鞭卷在手上,“是个汉子的就跟本大汗一起去把无能愚蠢的大齐人踩在脚下!”  “大汗不可!”桑布干达跳起来阻止男人亲征。草原好不容易才勉强汇合在一块,如果男人出现个三长两短,这暂时合盟的局面定会分裂。  “滚开!”男人一脚踢开桑布干达,径直走出王帐。  大风呼呼,军旗猎猎,密集的战鼓咚咚作响,震得人耳膜发痛。眼前马头攒动,连黑夜仿佛都快被这奔腾的骏马掀翻。  男人在亲卫的环绕下,策马杀敌。本以为算无遗策,可前方不断传来士兵的哀嚎让他双眼赤红。  到底怎么回事?  “报!大齐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毒药,使得我军士兵人和马都发了狂!”  就在刚才,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炸开,只听见一声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后,不断有火光闪烁,紧接着附近的骑兵忽然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战马发疯似地嘶鸣,把骑兵掀翻。跌落在地上的骑兵不少命丧马蹄下,而发疯的战马横冲直撞,附近的其他骑兵连续遭殃。场面极度失控,大齐人马还在对面,他们自己就自相残杀了。  如果是白日,蛮夷骑兵定会发现随着爆炸声响起后,无数红色的粉尘被炸开四散到空中,混合着尘土像雾一样把蛮夷骑兵笼罩住。  “大汗!卑鄙的大齐人定是设下了刀山火海等着我们跳下去,此行太过危险了,您还是先回营吧!”桑布干达苦口婆心地劝道。  男人咬牙,眼中的的愤恨不甘快要溢出眼眶。  “啊——”身边一个亲卫蓦地惨叫一声,在微亮的天色中能看到一只没有尾羽的短箭插在他胸口。  桑布干达大惊失色:“这就是大齐人发明的新武器!杀伤力十分强大!”正说着,亲卫又种了一箭,捂着胸口滚落马下。  “杀!!!”呐喊声排山倒海,直冲云霄。用湿布巾蒙住嘴的大齐士兵们在泰齐刚等一众将领的率领下像一只利箭狠狠插进蛮夷骑兵的心脏。  长矛手在前面推进,□□手在后面射杀敌军,其余人马在两侧斩杀。从来都是闻蛮夷骑兵变色的大齐步兵如今换了个心态,勇猛无畏地在混乱中干掉不少蛮夷骑兵。  倒下的蛮夷骑兵越来越多,桑布干达心中惊惧:“大汗!”  “啊——”男人睚眦欲裂,通红的眼眸死死盯着大齐长矛手把冲刺过来的己方骑兵挑下马,不甘的怒吼:“撤退!”第95章 反击  蛮夷骑兵气势汹汹而来,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观浴血奋战的大齐士兵士气高涨势不可挡,眼看蛮夷骑兵要撤退逃跑, 泰齐刚一声令下, 命人拦截追击。  蛮夷骑兵千里奔袭, 虽有替换马匹, 但毕竟是远道而来,在黑暗中穿行时又屡次遭遇陷阱,人力马力消耗不少,而大齐士兵是在原地坚守, 虽人马也有跑动, 但比起这些蛮夷骑兵消耗的要少得多, 听到追击的命令, 这些体力尚存的士兵竟追上跑在后面的蛮夷骑兵,把对方捅下马。  “斩杀蛮夷,片甲不留!”泰齐刚振臂高呼, 把士气推向更高处。  周围的士兵纷纷应和:“斩杀蛮夷, 片甲不留!”  蛮夷骑兵溃败而逃的身影就在眼前, 杀红眼的士兵嗷嗷大叫着追上去。长、枪插进肉里, 激起一蓬蓬血雾, 鲜血混合着汗水,染红了战士们的衣袍。  乌索在桑布干达等人的护卫下带着伤亡过半的大军回退,可撤退的途中不少马匹突然痛苦的嘶鸣起来,早就饱受大齐诡计摧残的蛮夷骑兵如惊弓之鸟般狠狠抽马奔逃,被铁蒺藜扎伤的战马根本就不合作, 蛮夷骑兵越是抽打战马,战马挣扎得越是厉害,人马顿时乱作一团。  大齐士兵像是疯狂怒吼的暴风般,排山倒海向他们涌来。他们的□□和箭矢,简直就和黑白无常的勾魂爪一样恐怖。  追捕猎物的猎人倾然间变成了被追捕的猎物,蛮夷人胆裂魂飞!  “杀——”  高涨的士气最是能激发将士们的潜能、精神力和体力,只有蛮夷骑兵大军人数一半的大齐步兵把几万溃散的蛮夷骑兵像赶鸡赶鸭一样杀到胆寒,可惜到底蛮夷骑兵的战马厉害,最后还是给他们逃走了一半人马。  这一场混战,从半夜打到第二日下午,尸首遍地,血流成河,要不是有那一股气支撑着,大齐士兵早就累趴下了。  “大将军?”战意犹在的将领询问是否继续追击。  铠甲上血迹斑斑的泰齐刚摇摇头:“穷寇莫追。”他们能这么顺利地击退敌军靠的是提前布置,眼下□□和箭矢弓弩等都折损得差不多,将士没法再急行军,最重要的是怕把蛮夷骑兵逼急了来个殊死搏斗最后吃亏的会是他们。  鸣金收兵,打扫战场,清点人数。在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他们留下了蛮夷两万多的骑兵,却也牺牲了好几千的士兵。  一直在后方观战的沈砚北并没有因为胜利而感到高兴,那牺牲的士兵里有一半是他媳妇带来的新兵,等他媳妇回来看到少了这么多人,心里又该难过了。  军师瞧他皱着眉,目光怜悯地看着那些牺牲的士兵,安慰道:“这些保家卫国的士兵,将军会让人好好安葬他们的,沈大人不用担心。”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蛮夷骑兵没能攻进关内就被他们阻杀在荒原上,只用几千人马的牺牲就斩碎了蛮夷骑兵的野心,很值得!  这一回,蛮夷骑兵元气大伤,相信边境能安稳个几年。而且有了新的武器新的作战手段,再让士兵们操练操练,熟练运用,蛮夷骑兵敢再来他们直接把对方打成狗!  沈砚北笑笑,问道:“斥候可有右军中军他们的消息?”蛮夷人调虎离山把兵力集中攻打谷阳关,派出去的军队也不知道有没遇到蛮夷人的骑兵。  军师:“无,右军和中军带兵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若是发觉情况不对劲,定会酌情处理。”  事实的确如军师所说。  最先出发的右军疾行军了两日,才堪堪走到荒原中部,距离沐阳城还有两日的路程,可是这一路上他们并未看到任何蛮夷大军的身影。  三万蛮夷骑兵人马吃喝拉撒不可能没有留下半点踪迹,怎么派出去的斥候搜寻了近百里都没找到人?  于是右军的王将军下令,命先头部队前锋营去寻找蛮夷骑兵的踪影。前锋营沿着水草的方向寻找,终于在百里之外的草坡上有所发现。  黑压压的马群闲适地在泛黄的草地上游荡,地上散落着数不清的稻草和蛮夷骑兵的衣裳……  眼前的景象让前锋营的将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火速上前查看后发现,这些都是尾巴被捆上了枝条的老马,有些老马上身上还固定着些在奔跑中破坏了的穿着蛮夷骑兵的稻草人。  所有人都意识到中计了,可他们已经出来了两日,就是即刻折返回去救援也来不及了!  怎么办?  王将军沉着脸思虑了片刻,冷声道:“去把那些冒充大军的蛮夷人找出来给老子剁成肉泥!”斥候就算失察,可这马上的也不尽然是稻草人,要扮演三万人马那也得不少真正的蛮夷骑兵。  前锋营都是机动性能强的骑兵,战马虽没有蛮夷的战马品种优良,但有了新武器也不怕对上蛮夷骑兵。留下副将指挥剩下的步兵,王将军带领前锋营战士,带了足够的口粮就去追击那队弃马离开的蛮夷骑兵。  这队蛮夷骑兵的任务是引诱他们出营,为蛮夷大军争取攻打谷阳关的时间,任务完成后他们就脱身。那么他们脱身之后会去哪儿?  一是前去谷阳关与大军汇合,二是返回后方大营!  中军也面对了同样的情况。  憨直的马将军一刀把弃马背上的稻草人劈开,气呼呼地大骂:“蛮夷人是吃多了马尿对马有仇,居然用老马糊弄我们!”  “我们要回援吗将军?”脸色发白的亲兵问。 第79章 “难怪皇上如此看重,沈大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多亏了他。”在座的将军都十分感慨。  ……  顾长封远远看见军营大门口并无异状,心下稍安。可目光落在辕门外殷切期盼的青年身上时,心又提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了眼挂在马上昏迷不醒的乌索,犹豫了一下还是在沈砚北欣喜的眼神中迎上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长封!”满心欢喜的沈砚北看到他满身血污的狼狈模样,心里的激动一下子被浇灭,眉头紧蹙:“受伤了?”  “……嗯。”顾长封心虚地点点头,布满血丝的黑眸凝视他,“我抓住了蛮夷人的大汗。”  我不是故意受伤的,我是为了抓住这个人才受的伤。  沈砚北看明白了,心疼得不行,连忙对他伸手道:“快下来给军医看看。”  顾长封心里稍安,握住他的手下马。  随后而来的泰齐刚等人听到他俩的对话,惊得猛地上前几步,急问道:“你抓住了乌索王?”  周煜和一个士兵把晕过去的乌索抬下来:“陈将军让被掳的蛮夷骑兵确认过,这的确是蛮夷人的可汗。”  “你们遇上败走的蛮夷大军了?”众人又是一惊。  周煜露出一副自豪的表情:“不但遇上了,我们还把对方的统帅杀掉了,敌军两万多人已被拿下!”接着说了下两军相遇的细节及顾长封如何果断地下达命令,又如何孤身一人去把蛮夷大汗抓过来等等。  一时间,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好啊!”泰齐刚抚掌大笑,“真是太好了!”  说着满眼欣慰地就要去拍顾长封肩膀,沈砚北眼疾手快地把人一拉,歉意地笑笑:“世子受了伤,我找军医给他看看。”语罢也不去看什么乌索王,直接拉着人就走。  泰齐刚也不介意,让人把乌索抬去救治。倒是顾长封回头看了眼,不好意思地道:“劳烦大将军待会把我的枪送回来。”  泰齐刚乐呵呵地应下,让他放心去疗伤。  这回沈砚北没有避嫌,直接进了顾长封住的独立帐篷。  “别动,我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铠甲和衣裳脱掉,沈砚北眉头一直皱着,脸色随着男人身上裸露的肌肤越多就越难看。  男人后背和腰腹的位置都受了伤,一身青紫,伤口皮肉翻卷,还冒着血。  沈砚北打了温水过来,把布巾打湿拧干给他擦身。  顾长封乖顺地让他摆弄,也顾不得光着身子会难为情,沈砚北让他起手臂就抬起手臂,让他张开腿就张开腿。  看沈砚北神情阴郁地盯着他因日夜骑马赶路而磨破皮的大腿内侧,顾长封讨好地低头凑过头去亲亲他紧抿的唇,哑着嗓子低声道:“都是些皮肉伤,养两天就好的。”  沈砚北没说话,轻轻把上头的血迹擦干净然后给他上药。  药是从军医那里讨的上好金疮药,药粉洒在伤口上时,顾长封两条肌肉紧实的腿忽然抖了抖,沈砚北抬头看他,顾长封不自在地移开眼,脸色有些红。  看他这模样,心里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况且他也没做错什么。沈砚北缓和了脸色,尽量温柔地给他包扎伤口。  “好了,去睡一会吧。”沈砚北给他换上干净的里衣,把床铺收拾好。  帐篷里烧了碳,十分暖和,顾长封那时半夜赶去平城救援,发现有诈又立马折返回来,路上又经历了一场艰苦搏斗,说不累是不可能的,眼下身上清清爽爽的,身下是暖和柔软的被褥,心爱的人还陪在身侧,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四肢百骸俱是疲意。  “砚北……”顾长封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他,语调里满是倦意,“陪我睡一会。”青年眼底青黑,这几日也是没休息好。  沈砚北心头一软,躺上床,避开他腰侧的伤口,轻轻搂着他,在他眼皮上吻了下:“快睡。”  顾长封动了动,把头埋在他颈侧,呼吸着他身上的好闻的气息,心里一片安宁,眼睛一合,很快就睡着了。  沈砚北原本只是想哄他睡了自己再起身,可人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侧,帐篷里又这么暖和,挨着挨着也跟着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男人睡得有些沉。沈砚北盯着他软化了棱角的脸庞看了会,眼里满是怜惜。  怕他半夜起来会饿,沈砚北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弄些吃的。  火夫听闻他是要给顾长封弄吃的,便重新生火,问沈砚北要做些什么菜。顾长封活捉蛮夷大汗一事整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了,他也乐得露一手给大英雄尝尝。结果沈砚北扫了厨房一圈,找来面粉和面揉面,挑了块五花肉剁肉馅,那动作比他还要熟练。火夫眼珠子都惊掉了!第97章 犒赏三军  “沈……沈大人?”火夫站在一旁看着沈砚北像耍杂耍似的把面条拉长摔打再拉长, 搓了搓手觉得心里就像是被蛮夷人的一万匹战马肆虐过。  虽然他只是个火夫,负责烧大锅饭,偶尔给将军们开小灶, 可好歹掌勺了好几年,怎么在这沈大人面前,他就跟个初入行的学徒似的。瞧那手法行云流水的,没听说这沈大人是御厨出身啊!  想到上回沈砚北拿了一种叫辣椒的植物给他们炒了两个菜,火夫心里就更疑惑了。  现在的读书人学识渊博到这种境地了吗?做得了锦绣文章,种得了高产田,连厨艺都让人甘拜下风?  看火夫无措地站在那看他忙活,意识到抢了别人地盘的沈砚北不好意思地笑笑:“世子这几日都没吃过一顿好的,我想给他做个容易入口的面食。”他也没打算做什么复杂的面食, 直接剁了猪肉馅准备做个肉沫臊子面。  火夫猛地回过神来,殷勤地道:“您看有什么要准备的,您直接吩咐就是!”  “劳你给我切些葱花和胡萝卜丁。”  “好嘞!”火夫高声应下,忙把材料找出来。  把猪肉末倒进烧热的油锅里翻炒,三成熟的时候加入适量姜末继续翻炒,沈砚北盯着那嗞嗞作响的肉沫, 神情专注得就像在考虑做文章如何落笔, 看得火夫心情极度复杂。  最近军营里都在传言沈大人倾慕世子,刚开始他还不相信, 可现在这么一个状元之才屈居厨房就为了给心悦之人做碗面,他觉得自己的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了。  陆陆续续把调料加进肉沫里翻炒,另起一锅注入清水准备烧汤底, 待水烧开后从容不迫地把炒好的肉臊子放进去,沈砚北握着锅铲静待水再次煮沸。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站在土灶前的青年眼神温和,明亮的火光落在他英俊的脸庞上,看得人越发心动。  许是因为这一年多都是在外奔波,青年身上也染上风霜,连带眉眼也变得冷厉起来。可即使青年身上的气度威严再如何与日俱增,凝望着他的时候都是满腔的柔软……  顾长封斜倚在门边看他把闷好的胡萝卜和切成小块的鸡蛋饼倒进汤里去,心里滚烫得就像那冒着热气的汤,而他眼中则像炉灶里的火塘一样有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狂烈而高涨。  正准备把煮好用水冷却过的面倒进汤里的沈砚北忽然心有所觉,回头看了眼,而后毫无防备地落入一双黝黑深邃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眸中。  那眼眸的主人难得慵懒地靠着门框,用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炽热浓烈的目光紧盯着他。两人目光甫一相触,男人立马收敛起那眼中直白浓烈的情绪。  沈砚北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怎么起来了?”  男人是个内敛的人,从来都不会像刚才那样把情绪挂在脸上,这样□□裸地把自己视为所有物的目光沈砚北还是第一次在他眼里见到。  嗯,真是非常让人愉悦!  火夫一愣:“世子!”  顾长封对他点点头,抬脚走进来。  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半夜被惊醒,常常都是浅眠的状态,刚才青年的气息围绕在身旁他才放下心去睡,可青年一起身他立马就从那种安稳的状态脱离出来。  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挪了挪,没有像以往一般被人捞过去抱着,一下子就醒了过来。  帐篷里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扫了一圈没发现青年的身影。看了眼沙漏,已是子时。  这大半夜的青年去了哪里呢?他起床把外衣穿上就往伙房这边走。他直觉青年是去了这里。  果然到伙房的时候就听到青年和伙夫说要给他弄些吃的。  青年对他总是这般温柔体贴。  “饿了吧?马上就好。”沈砚北回头把面下到汤里,再洒上一把嫩绿的葱花,热腾腾的臊子面就做好了。  军营里的伙房是给将领做饭的地方,和食堂差不多,里头有桌椅,沈砚北把面盛到两个大瓷碗里端到桌上,招呼顾长封过来吃面。  伙夫瞧着那香气四溢的汤面,再看已经面对面落座的两人,顿时觉得自己无比碍眼,忙退了出去。  外头寒风呼啸,伙房里温暖如春,难得两人能坐一块安安静静地享受美食。沈砚北把筷子递过去:“快吃吧!”  已经很久没有吃过沈砚北亲手做的面了,那面汤汤色鲜亮,上头飘荡着的点点油光和葱花看得人食指大动。顾长封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汤从喉道滑落,直接从胃里暖到了心里。  胃口一下子被打开,顾长封三两下把面吃完,连汤都喝个精光。  看他这么捧场,沈砚北微微笑:“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战算是打完了,他也报备过了,也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对他媳妇好了!  “炸蝗虫。”顾长封沉声道。  沈砚北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顾长封眼神很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  要是别人,定会觉得顾长封这是在强人所难。天寒地冻的去哪里找蝗虫?这是边境荒原又不是发生蝗灾的上饶郡。  可被提出要求的是沈砚北。  他和顾长封对视了会,神色无奈:“乖一点,你现在在养伤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等我们回了京,我再给你做可好?”  顾长封只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回答,沈砚北拉起他的手大摇大摆地出了伙房:“就这么说好了。等以后有空,我再带你去上饶郡逛逛,那里虽然穷了点,但景色还是不错的。”  顾长封眸光亮了亮,这才点了点头:“好。”  沈砚北握紧手里略带薄茧的温热手掌,眼里盛满笑意。  想去你去过的地方,想看你看过的风景,想品尝你吃过的美食。原来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媳妇这么牵挂着他!  “世子,沈大人……”有巡逻的士兵经过,看到两人并肩而行,还亲密地手拉着手,都愣住了。  沈砚北笑眯眯地道:“兄弟们辛苦了。”  士兵赶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说完赶紧绕道走。  顾长封远远听到他们在小声地谈论:“你们刚才看到了没?沈大人和世子……,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看样子八成是了!”有同伴接话道,“沈大人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是可喜可贺了!”  “哎哟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去找个媳妇!”另外一个士兵打趣道。  傍晚陈将军带了剩下的士兵回来,还有大量战马和蛮夷俘虏。此战大获全胜,军营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喜意,是以士兵们也就有了闲聊的心思。  抓住了蛮夷人的大汗,更把蛮夷大军都灭了,可大将军泰齐刚并没那些士兵的好心情。按时间来算,左军和中军得知中计后折返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可派出去的斥候没能打探到两军的消息!  两军去哪了?  这个疑惑一直等到第三日才解开。  “大将军!左军和中军回来了!”负责通传的士兵兴冲冲地跑进来,“王将军和马将军把蛮夷人的王庭给端了,还把蛮夷王室给抓了回来!”  泰齐刚喜出望外,忙率领一干将士去迎接两军战士。  马将军刚从马上下来,对王将军叹气道:“还以为你我两人端了蛮夷人的老巢就得了最大的功劳,谁知道世子竟把乌索王活捉了,真是后生可畏啊!”  泰齐刚哈哈大笑着走过去:“马将军此话差矣。姜还是老的辣,没想你们拐了个弯去了对面!”  “锦上添花罢了。”马将军笑着摇头。  眼下蛮夷大军被灭,蛮夷王室被掳,蛮夷人对大齐再无威胁! 第81章 叮嘱村民做好农作物生长记录,沈砚北有空便来地里瞧瞧,如此一边打理田地,一边筹备婚礼。  没错,他已经和赵御讨了赐婚的圣旨,只等人回京就举办婚礼!  算是给他媳妇一个惊喜吧,已经拖得够久的了,是时候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沈砚北心情愉悦地写了一封要寄往沈家村的信。有两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清明在即,他没法回去只好托村长帮忙照看屋子,顺便替他去沈父沈母坟前告罪一声。  看着窗外凋零的桃花,沈砚北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五个年头……  前两年和媳妇在村里种种田养养鸭,日子悠闲而舒心;中间两年读书赶考,忙碌而充实;后面一年多各自奔赴岗位,虽聚少离多,但时间和空间让彼此的心靠得更近。  相比较之下,沈砚北还是喜欢过前两年那样的小日子。失了记忆的顾长封满心满眼的都是他,那种被心爱的人迫切需要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他的身为一个男人的虚荣心。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骑在高头大马上铠甲覆身手持银枪威风凛凛的男人,沈砚北的眼神渐柔。  无论他媳妇是哪一种模样,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把笔搁下,沈砚北转头叫了管家过来。  他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挂牌沈府。因为对这里结婚的流程不熟悉,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管家回来,一来帮忙筹备婚礼,二来顺便打理府中琐事。  以前家里两个人随意得很,可现在步入官场,有必须要来往的人情,他和他媳妇都不擅长处理这些事,就得让管家协助处理了。  眼下府里的一切都重新布置过,院子重新整修,劈了练武场出来。新打造的家具被送到新房里,被褥、床帐等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找雍京城最好的裁缝和绣娘来定制的礼服再过半个月就能送过来……  似乎布置得差不多了。  “老爷,您找我?”管家恭敬地问道。  听了不下百遍,可沈砚北还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轻咳了声道:“我让你按照名单上写着的去置办的物品,可都办妥帖了?”  “回老爷,红珊瑚和珍珠得从南方运送过来,需花费些时日,其他的过两日便道。”  沈砚北点点头:“劳你费心了。”  管家忙道:“老爷言重了,分内事而已。”  沈砚北笑笑,让管家忙去。  管家退下的时候,心里的疑问一个比一个大。  他家老爷到底要娶哪家小姐或是公子?怎的这般神秘?既不见他找媒人上门说亲,也不见他对哪一家有所表示!  想到自开府以来,那些明里暗里找自己打探沈砚北婚事的人,管家不由摇头失笑。  他家老爷如此年轻才俊,日后前途无量,且为人温和谦卑,若能为婿实在是一大幸事,只可惜他家老爷心有所属。  就是不知道他家老爷想要娶回家的是个怎样的人?  想到沈砚北嘱咐过他务必在五月十八前把这一切办妥,管家心想,或许那一日他就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清明那日,天气意外的好,媳妇不在,沈砚北便独自一人去给镇国公上香。国公夫人被软禁,国公府一应仆人谨小慎微,在顾长封这个主人未回来之前,大门都是不开的。没有主人在,国公府上也就没有准备祭祀的物品,是以沈砚北准备了丰厚的祭品去祭拜镇国公。  日头一日比一日毒,一场一场的干热风刮过来,树林里的知了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吵闹。就在同福酒楼大量收购蝉蛹的时候,地里的麦子被热风一吹,一夜之间黄腾腾一片。  楼下村村民们看着那在闷热的风里摇头晃脑的麦穗喜不自禁,村长忙派人去通知沈砚北。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沈砚北还带了几位官员过来。  他把皇帝让人张贴在长安街如有能人能研究出粮食增产之法则悬赏十万金的皇榜揭了下来,现在带人来确认。  看着那起起伏伏的金色麦浪,几位官员不敢马虎,立马去小麦田里检查。  南方水稻因为沈砚北而改变了农家人固化的种植模式,使得水稻产量翻倍,南米北麦,若是有办法使小麦大量增产,绝对是万千北方百姓的福音。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村人们迅速把麦子收割完,然后装车拉到打谷场打麦。  三日后早朝下朝后,沈砚北去了趟御书房,把自己整理好的多种农作物的种植管理方法合集呈给赵御。  习惯性冷着张脸的赵御把书看完后心中不由动容,抬眼看沈砚北:“沈卿之博学,朕深感钦佩。”  “皇上过誉了!”沈砚北谦虚地笑笑,直勾勾地看着赵御。  夸奖的话就不必说了,给钱才是正事!  赵御和他对视片刻,意味不明地道:“爱卿的确是个风趣之人,难怪青泽对你多有推崇。”语罢,命人开了自己的私库取了十万两白银给沈砚北。  沈砚北也不管他话里有没别的意思,抱着银子美滋滋地回家。  建元六年,春,五月十八,镇国公世子顾重霄班师回朝,同时把被活捉的蛮夷大汗乌索王及其它王室人员押解进京。  以丞相为首的朝中一干大臣站在城门口相迎,皇帝赵御特许镇国公世子可不用下马直接进宫。  这是皇恩,亦是镇国公府的荣耀,顾长封不能拒绝。与丞相等人简单寒暄后,顾长封被请上御马,率一干心情激动的将士浩浩荡荡进了城。  这些繁文缛节让骑在披红挂彩的御马上的顾长封眉峰微蹙,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最近他的心情起伏甚大,总觉得莫名烦躁,也不知道是赶路太过劳累,还是路边的知了聒噪得人心烦。  城中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夹道欢迎的百姓瞧见大军进城,顿时高声欢呼,那欢呼声充斥在耳里让原本心情就不大好的顾长封冷下脸。  端坐在马上的男人面无表情,眼神冷厉,威严尽显,这让当年目睹过顾长封被顾青瑶言语挤兑得窘迫又难  堪的情形的那些人惊诧不已。  这是昔日沉默寡言、被同父异母妹妹和下人欺辱得根本就不敢反抗的顾重霄?难怪他能把蛮夷大汗活捉,实在是如果没有眉心标志性的孕痣,根本就不会有人把这个身材健壮、面容刚毅冷峻的男人和当年的顾重霄重合!  顾长封一点也不关心那些直白打量他的目光是震惊,是敬畏,还是后怕,他的目光在人群里穿梭了一会,没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脸绷得更紧。  强忍着耳边的纷杂,顾长封压下心头的烦躁随众人一起进宫面圣。  ……  快步走进金銮殿,忽然一道炙热的目光射过来。  顾长封瞥了眼,发现着了一身绯红色官服更显俊秀挺拔的青年嘴角含笑地紧盯着他,眼神热切而欢喜。  内心的躁郁一瞬间被抚平。  顾长封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低头道:“臣顾重霄参见皇上!”  “顾卿免礼!”赵御嘉奖了一干将士,也不来虚的,直接论功行赏。  封赏的圣旨一道接一道地宣读,其中就有让顾长封承袭镇国公爵位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世子顾重霄武艺高绝,骁勇善战,虏获蛮夷大汗,委实可堪大任!今令其承袭其父镇国公之爵位,望尔不忘乃父之志,忠君卫国!钦此!”  晋升为国公这事原本在意料之内,是以顾长封并未惊讶:“臣接旨!谢主隆恩!”  内侍笑了笑,接着又打开一道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镇国公顾重霄为适嫁之时,当择贤良与配。值内阁学士沈晏未娶,其温谦慧敏,颇有君子之风,与镇国公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下旨赐婚。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  顾长封一愣,怔怔地看着宣读圣旨的内侍。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沈砚北先一步出列。  他高举双手,在一干大臣惊诧不已的目光中,高声道:  “臣沈晏接旨!谢主隆恩!”第100章 聘礼  若说之前有人听到这赐婚的圣旨还在心里为沈砚北感到惋惜或是幸灾乐祸的, 在看到沈砚北迫不及待地接下圣旨后那满眼欢喜的模样, 才意识到这个大齐乃至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臣的确是愿意并且乐于娶这个新晋镇国公的。  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贵为大齐唯一的超一品大员, 镇国公能力卓绝, 名副其实, 可作为一个双儿就差强人意了。  没有出色的容貌,亦没有柔软的腰肢,一点都激不起男人的怜惜和保护欲。  这沈大人卓尔不群, 思维敏捷,敢想常人之不敢想,敢做常人之不敢做,没想到连带喜好也不同寻常, 居然喜欢一个比自己还要硬邦邦的双儿!  “恭喜两位了!”张佑正从一干懵一脸的大臣中走出来,率先对两人道贺。  “多谢张大人!”沈砚北笑眯眯地拱拱手。  丞相看他喜形于色, 无丝毫勉强,心里暗暗点头, 亦上前道:“恭喜镇国公和沈大人。”  以丞相和张佑正为首的守旧派和革新派见领头人都对沈砚北道贺了,也纷纷上前祝贺。沈砚北笑容满面地一一收下,末了朝众人道:“后日五月二十乃良辰吉日, 如诸位大人有空闲,可前来喝杯酒水。”  ……连日子都订好了?  “一定一定!”众人惊诧之余忙笑着应下。  “那在下便恭候诸位大驾光临了!”沈砚北笑得像个傻子, 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地牵着顾长封的手往殿外走去。  顾长封还是觉得有种不真实感。他傻愣愣地看着面前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青年, 思绪如波涛起伏,酸和甜交织、蔓延扩散,直涌心头, 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涩。  他们现在算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夫了?他们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  沈砚北看他不说话,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心尖微软:“怎么了?”  喉结滚动,顾长封声音哑涩:“我们要成亲了?”  “对呀!”沈砚北握紧他的手,“成亲的礼服我都让人做好了!你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拜堂!”  顾长封有很多话想要说,说如果你和我成亲了,会不会遭人忌惮,影响官途?说如果我真的怀不上怎么办?可被青年用这样温柔喜悦的眼神看着,这些没影的话全都化为了一个“嗯”。  揉揉他疲惫的眉心,沈砚北温声道:“先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别的我来就好,不用担心。”  顾长封有大半年没回镇国公府,府里还有个镇国公夫人,不,如今应该叫镇国公老夫人,他得回去看看和交代府里操办喜事。  顾长封也知道是这个理,虽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道了句:“好”。  把人送到镇国公府大门口,沈砚北松开手,道:“去吧。”  媳妇回来他都没能抱一会,心里不无遗憾,但在别人眼里顾长封还未过门,他也不好大喇喇地直接把人拉回家。  顾长封回来,镇国公府上下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管家早就让人把屋舍都打扫了一遍,又命人打开正门,让仆从左右列队以迎主人回府。圣旨已昭告天下,顾长封就是名副其实的国公府主人,镇国公府所有下人无人敢不敬。另外赐婚的圣旨整个雍京城也都知道了,而且沈砚北当众说了婚礼举办的日期就在后天,这时间如此紧迫,府上什么都还没有准备,管家心里焦急,和顾长封请示过后就安排人手布置。  这时候有守门的仆人来禀,说沈府的聘礼到,管家一边安排人接待,一边遣人去禀报顾长封。  顾长封刚洗去一身风尘,正准备睡一会。他最近除了心情烦躁外,也比以往嗜睡,这一路率领大军回京,日夜兼程,路上根本就没能休息好。  听闻下人来禀,顾长封皱了皱眉才去前厅。  一条长长护送聘礼的队伍,从镇国公府门口排到街上。  着了相同款式相同颜色衣裳的壮汉两人一组抬着用红绸装饰的箱子候在门外,沈府的管家和镇国公府的管家在寒暄。  “因时间紧迫,贵府定未准备大吉之日的装饰之物,我家老爷命我一同把东西送过来。”队伍除了送聘礼过来,连装饰房屋用的彩绸红纸等都送过来了,其中还有顾长封的礼服。  镇国公府管家心中不无感慨。这沈大人想的真是周到!仅凭这份细腻的心思就能推断对方有多重视这场婚礼。或者说,对方多么在乎他们镇国公府。 第83章 “臣顾重霄接旨!”  “臣沈晏接旨!”  沈砚北上前一步,从他手里接过圣旨。太监一甩拂尘:“恭喜两大人了!”  沈砚北:“公公若是不忙,可喝杯酒水再走。”  “那就多谢沈大人了!”太监欣然应下。  众来宾见状,尤其是在朝为官之人再次深刻地意识到沈砚北不愧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和内侍交往过密也不避讳。  瞧时辰差不多了,礼官提高声音道:“吉时已到,请新郎们拜堂!”  沈砚北和顾长封并肩而立,看向礼官。  “一拜天地!”礼官中气十足地大喊。  沈砚北与顾长封撩起衣摆,面朝大门,双双跪拜。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去,对着案桌上的沈家父母和镇国公夫夫的牌位跪下磕头。  普通人成亲,跪拜高堂是对男方父母行礼,可顾长封有爵位在身,日后如有儿子可是能降一级继承他的爵位的,而顾长封的爵位又是继承了镇国公的,是以两方父母的牌位都被摆上桌。  “夫夫对拜!”  沈砚北和顾长封起身,转身静静地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沈砚北深深看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先弯下了腰。  顾长封瞳仁一颤,跟随其后弯腰行礼。  “礼成!”  礼官话音刚落,大厅外的鞭炮便噼噼啪啪响起来,静候多时的乐队奏起欢庆的乐曲,宾客们纷纷起身对两位新人道喜,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顾长封没有盖盖头,自然也就不需要像其他双儿那样待在新房等候夫君归来,沈砚北直接拉着他去敬酒。  因顾长封在场,众人不敢灌醉沈砚北,让两人意思意思地喝几口走个过场就算是敬过酒了。  洞房众人更不敢闹了,其中一位可是活捉了蛮夷大汗的将军,没有人那么没眼色去闹。是以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很轻松地敬完酒就回房去休息了。  新房内大红的双喜随处可见,靠墙的案桌上龙凤红烛燃烧得正旺,纱账后的新床上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寓意美好的果品,十分喜庆。  怕两人要敬酒吃不好,沈砚北早早就让人在新房内摆了一桌席面。这会进了屋,沈砚北先给顾长封夹了几筷子菜:“饿了吧?先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结婚是件高兴的事,却也是件累人的事,幸好两人今时今日的地位,很多事情都能吩咐下人去做。  顾长封没动筷,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沈砚北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酒。  端起酒杯,顾长封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砚北,眼神坚定而赤诚。沈砚北愣了愣,随即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亦端起酒杯。  两臂环套相勾,沈砚北头一仰,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沈砚北勾唇笑:“合卺酒已经喝了,那现在可以吃饭了吗?我的夫郎?”  顾长封抬眼看他,黑眸明亮。  沈砚北夹了块鲜嫩的鱼肉给他,警告道:“别再盯着我看,再看我,我就吃你不吃饭了啊。”  顾长封面上一热,屋外的宾客都还在吃宴席,若是他们……  这般一想,耳根烧得厉害,忙低头吃东西,可那鱼肉刚进嘴,一阵恶心猛地涌上来,顾长封脸色一变,差点吐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沈砚北急问。  顾长封摇摇头,勉强把嘴里的鱼肉咽下去:“没事,就是忽然有些犯恶心。”  沈砚北不由皱眉。他媳妇身体一直很好,几乎没见过他感冒生病。但回来的这两日,他明显感觉他媳妇精神不太好。而且昨晚抱着人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他媳妇好像瘦了好多。  想到这里的医疗条件这么落后,沈砚北严肃地叮嘱道:“不舒服就找个大夫看看,不要忍着。”  今天是他们的大喜之日,都还没洞房就找大夫,也太不吉利了。顾长封便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  他是真的累。  昨日夜里,主院那女人被他正式承袭镇国公之位和被被赐婚的消息刺激了,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地说要见他。看守的下人怕闹出人命晦气,急忙通知他。深夜被吵醒,他已经十分不悦,但也不想自己的好日子受到影响,便去了主院见她。结果那女人用自己的发簪划伤自己,流了满地的血,还用手指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符咒诅咒他这辈子都不孕不育!  他强惹着怒火把她打晕,叫下人请大夫来给她医治并勒令当场之人不许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被这事一闹,他哪里还睡得着?然后今天一大早又被人吵醒,身体疲乏得很但不得不打起精神给一群人摆弄……  沈砚北静静地看他一会,顾长封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看不出异样,沈砚北道:“那快些吃完就去休息吧。”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决定明早去请大夫过来给顾长封看看。  顾长封点点头。他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因为刚刚吃了一块鱼肉而觉得恶心想吐,但不想沈砚北担心,硬着头皮把沈砚北给他夹的菜一一吃完。  没想吃完后情况更加糟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长封默默运起内力,尽量放松自己,把恶心感压下去。  外头还有宾客在,沈砚北让他先休息,自己出门送客。  “呕——”  门一合上,顾长封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沈砚北回来的时候,顾长封已经躺在大红的喜床上等他。  男人已经沐浴过,身上穿着柔软的里衣,墨色长发散落了一枕。  沈砚北顿时觉得心痒痒的,忍不住走过去。  顾长封眼睛紧闭,呼吸平缓,似乎睡着了。  这么累?沈砚北在床边坐下,轻轻捋开他额头的发:“长封?”  顾长封掀起眼皮看他,迷迷糊糊地喊了声:“砚北……”他刚才吐得昏天暗地的,不说在外头喝的酒、刚吃下的饭菜,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满身狼狈的赶紧去沐浴,结果洗完澡坐在床上就犯懒。想着躺下会舒服一点,谁料躺着躺着差点就睡着了。  今晚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顾长封打起精神,撑起身子凑头过去亲吻沈砚北还带着酒气的唇。  犯迷糊的男人很是可爱,也十分可口,但沈砚北有些不忍,把人搂住,温柔地亲亲他脸颊:“困了就睡吧。”反正人是他的了,随便哪日都是洞房花烛夜,犯不着让媳妇犯困。  把头搁在他肩上,顾长封道:“你不想要我吗?”  沈砚北亲昵地用鼻尖刮刷他的脸,失笑:“想呀,你还欠我好多次呢。这回先记下,等你睡饱再说。”  顾长封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片刻后道:“嗯,先记下。”说完靠着他的肩膀合上了眼。  他今晚不太舒服,要是真做沈砚北一定会发现,他不想让沈砚北扫兴。  沈砚北哭笑不得,把他扶躺下,自己去沐浴洗漱。  龙凤烛燃烧了一夜,可床上的两人什么也没做,就温情脉脉地搂着睡了一宿。  天色大亮的时候,沈砚北先醒过来,身侧的男人还在睡。  凝视了顾长封一会,沈砚北皱眉起身。  他媳妇这情况真的不太对劲。  让在院子里打拳的周煜去叫大夫,沈砚北则去厨房准备早饭。等早饭做好端到房里去的时候,顾长封醒了,正在干呕。  沈砚北吓了一跳,忙端水给他漱口。  顾长封脸色发白地喊了声:“砚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醒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直犯恶心。  沈砚北给他擦了一把脸:“没事的,大夫马上就来。”  说曹操曹操到,周煜带了个胡子花白的大夫回来。  问了具体情况又给顾长封把脉后,老大夫捋捋胡子,呵呵笑道:“贵夫郎并无大碍,只是孕吐而已。”  孕吐?沈砚北整个人都傻了。  他、他媳妇怀孕了?第102章 三朝回门  比沈砚北更难以置信的是顾长封, 毕竟昨晚他才给继母用自残的血来诅咒不能生育。  “大夫, 我真的怀孕了?”顾长封眼神热切, 激动得声音都发起抖来。  原来他这段时间莫名的烦躁、食欲消退、嗜睡都是因为怀孕了?  被质疑医术, 老大夫有些不太高兴:“怀孕还有假?都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顾长封瞳仁一颤, 算算时间,正好是沈砚北要回京的那晚怀上的。  一击即中。  除了这一次,两个人每次做的时候, 沈砚北总是很小心地在高、潮来临之前抽出来让他用手帮忙释放在他身上。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可次数多了难免会受伤。  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丑,沈砚北不想要自己和他的孩子才没射在他身体里?  这个问题太过于羞耻,他实在开不了口问, 但他又藏不住心事,渐渐地很在意这回事。后来有一次沈砚北准备拔、出来的时候, 他忽然把人推倒坐上去,并用力绞紧。  沈砚北被他吓得差点就交代了, 事后抱着他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心有余悸地说刚才被他吓死了,要是射进去他怀孕了怎么办?他都还没来得及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给他一个体面的婚礼, 不能让他这么委屈地奉子成婚。  那一瞬间心里的感动无法言喻。  他何德何能能让沈砚北对他如此厚爱?  顾长封心绪起伏得厉害,眼睛铮亮地看着沈砚北。  沈砚北还有些懵。  他媳妇怀孕了!他媳妇一个男人怀孕了!  你大爷!他媳妇居然怀孕了!这要怎么生啊!!!  抱了他媳妇无数次, 他绝对能肯定他媳妇至少外表上和他没什么不一样!该有的都有, 没有的一点也不多!  难道是内部构造的问题?  话说村里的双儿是怎么生的?  沈砚北苦恼地抓头。  好吧,就算双儿能生,可他媳妇有胸肌没奶、子啊!孩子生下来吃什么? 第85章 “无需多礼,老夫人可睡下了?”沈砚北低声问。  “回姑爷,并未。”那天夜里里头那疯女人闹了一出大的被国公爷制服后,大夫给她上药止了血,可第二日醒来那女人闹得更凶。当日是国公爷大喜之日,谁也不敢去触国公霉头,便直接把她捆住,任她在那破口大骂直至精疲力尽。  看自己这样发疯也没能整出什么事,这女人便学乖安静了两天,可今天国公爷三朝回门她又发疯,还专门挑大晚上来!  婆子心里暗骂,面上却恭敬地给沈砚北引路。想到沈砚北待会看到人说不定也会被对方用言语攻击,便赶紧提醒:“这几日天气燥热烦闷,老夫人心情不大好,若是冲撞了姑爷还请见谅。”  沈砚北淡淡地笑了笑。  “咿呀——”  门一有声响,一双满是怨恨的眼睛立马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沈砚北目光平静地和被捆在椅子上,被布巾堵着嘴目光愤恨的国公夫人相对视。  他是见过顾青瑶的,顾青瑶出色的容貌便是继承了国公夫人的。对方眼下狼狈又憔悴,可多年的养尊处优和细心保养,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若是精心打扮再被奴仆环伺,那种顶级贵妇人的气魄就会立马显现出来。  可惜了……  沈砚北看向婆子:“怎可如此无礼?快给夫人松绑!”  婆子不敢迟疑,急忙上前给她解开绳子,谁料国公夫人的双手一挣开,嘴里的布巾都还未□□,手一挥,就给了婆子一个响亮的耳光:“贱婢!”  因沈砚北在场,婆子敢怒不敢言,沈砚北挥挥手让婆子退下。  “你是什么东西?”即使沦落到今时今日这地步,国公夫人犹盛气凌人。  沈砚北环视了屋子一圈,许是怕她再次自残,屋里一应尖锐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可只要想死,并不需要利器。  “去年浏阳郡地震,我奉皇命去赈灾时,曾见过晋阳王王妃。”沈砚北并不理会她吃人的目光,径自说着,“晋阳王王妃国色天香,可惜时运不济,被府中的苏侧妃抢先一步怀了孕……”  国公夫人脸色一变,急急看向沈砚北。  “晋阳王对苏侧妃有多宠爱,就对多年无所出的晋阳王王妃有多厌弃。王妃心中嫉恨,多次对苏侧妃出手欲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惜计谋败露被晋阳王痛打一顿丢进废弃的院子自生自灭。”沈砚北遗憾地叹道,“苏侧妃一举成为晋阳王王府中的第一人,出门香车搭载,奴仆开道,风光无两。可怜晋阳王王妃伤痕累累无人怜……”  国公夫人大惊失色,她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女儿顾青瑶,如果顾青瑶死了,她怎么办?她的儿子怎么办?  对!她的儿子呢?  国公夫人惨白着脸冲过去抓着沈砚北急问:“你有没有在晋阳王王妃身边看到一个小公子?”  沈砚北皱眉想了一会,摇摇头:“没看见什么小公子,倒看见晋阳王身边有个专门给晋阳王上下车垫脚的年纪约莫四五岁的仆人。”  如雷轰顶,国公夫人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厥。  她儿子成了垫脚奴仆?不!不可能!那是她的亲弟弟啊!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弟弟去当奴才!?  沈砚北继续道:“苏侧妃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儿,晋阳王兴高采烈,视其为掌上明珠。赏赐如潮水般涌向苏侧妃的院子。晋阳王王妃被刺激得晕了头,居然利用美色勾引了王府的一个侍卫并顺利怀孕!”  什么?国公夫人眼睛猛地睁圆。  “借助身子有孕,晋阳王王妃重新获得晋阳王的宠爱,可是这时候,苏侧妃又再次宣布有孕!”沈砚北神色凝重。  “她……她……”这样隐秘的事沈砚北会知道,那顾青瑶和侍卫通奸一事最后定是被人查了出来!国公夫人面色灰白,蹬蹬连退了两步。  果然,耳边又听到沈砚北如催命符一样的声音:  “苏侧妃找出晋阳王王妃与人通奸的证据,晋阳王怒不可遏,命人把她腹中的胎儿活活打落……”  国公夫人脚下一软,瘫坐在地。她捂着耳朵,神色凄厉地朝沈砚北怒吼:“你闭嘴!你闭嘴!不许再说!不许再说!!”  这就受不了了?沈砚北嘴角勾了勾:“晋阳王王妃奄奄一息之际,命心腹婢女把那垫脚小奴找来……”  说到这里沈砚北故意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地道:“让人把他活活勒死了!”  心脏似被人用钝刀磋磨切割,镇国公夫人痛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想要说话,可声音卡在喉咙出不来。  沈砚北走近她,在她跟前蹲下身,面容温和地道:“晋阳王王妃临死前要我带一句话给您——”  “都是你,是你害了我,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国公夫人瞳仁一颤。  “晋阳王王妃说得对。”沈砚北直直盯着她,缓缓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是你害了你的女儿,也害死了你的儿子。”  “不!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国公夫人沉默了会突然状若疯狂地嘶叫起来。  沈砚北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容温和:“晋阳王王妃仙逝,晋阳王也没让人发丧,而是直接吩咐下人把她和那小奴仆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不知夫人这两日梦到晋阳王王妃和那小奴仆时,有没发现他们身上的不妥?”  镇国公夫人崩溃地大喊:“闭嘴!闭嘴!!”  沈砚北如她所愿地闭嘴,最后深深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啊——”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吼声,不用看也能想象对方如何肝肠寸断,可沈砚北心里一点也没感觉到愧疚。  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他去信告知苏青泽他和顾长封的婚事,苏青泽回了信,除了向他道贺外还给他说了以上晋阳王府主母和侧妃之间可媲美狗血恶俗宅斗的争宠经过。  他没有说的是苏蕊珍把顾青瑶弄死后生了一个儿子,对子嗣渴望已久的晋阳王本应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可经过顾青瑶与侍卫通奸怀孕一事,他心里有了怀疑。  他的女人数不胜数,可除了苏蕊珍外根本就没有人怀孕!他和顾青瑶这么多年夫妻,顾青瑶也没怀孕过,可一和野男人乱搞就马上有孕!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不行,但晋阳王心里怀疑的种子在拼命地和府里的侍妾睡了一通,结果始终没人怀孕后生根发芽!  苏蕊珍察觉晋阳王的不对劲,心中惊惧之下写信回苏家求救。在病中的苏老太太接到信病得越发严重,忙找苏敬恒来商量。  可他们还没商量出对策,晋阳王就发难了,他找到了奸夫!苏蕊珍生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种!  眼看顾青瑶的惨状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为母则强的苏蕊珍为了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晋阳王同归于尽了!  噩耗传来,苏老太太被刺激得直接断了气。苏家无奈之下举家发丧,苏青泽要守孝,得明年出孝了才能来京。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尘埃落定。  沈砚北重新回到房里的时候,顾长封还在沉睡。  手指轻轻划过男人线条冷毅的下颚,沈砚北眼神温柔得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真品。  忽然男人动了动,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沈砚北搂着人,微笑着在男人额头烙下一吻,才一脸满足地抱着人入睡。  翌日顾长封起来的时候神清气爽,待他洗漱完毕,沈砚北笑道:“不是说想要吃炸蝗虫的吗?我让人收购了些蝗虫,不如中午去同福酒楼吃饭?”  “好。”顾长封心中暖融,他说的话青年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正准备出门,管家神色匆匆而来:“禀国公、姑爷,主院那边出事了。”  顾长封皱眉:“出了何事?”  管家看了眼面色如常的沈砚北,低头道:“老夫人疯了!”  顾长封和沈砚北对视一眼,沈砚北挠挠他手心:“过去看看?”  主院内披头散发的女人一会神色惊惶地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吼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我没错!我没错!不是我害的你们!”一会又满脸慈爱地抱着个枕头像哄孩子那样边摇晃边轻声哄道:“宝宝乖啊,乖乖睡啊,睡醒长大你就是国公爷呀……”  顾长封眉峰蹙得更紧:“大夫来看过了?”  “是,大夫说老夫人得了疯病。”  “既是得了疯病就要好好修养,不如把她送去陵水别庄,那边环境清幽,挺适合养病的。”沈砚北提议道。他媳妇心善,若对方安安静静地呆在国公府,他媳妇也不会苛待她,可她偏偏要作死,那他就送她一程。  顾长封并未多想就同意了。他去年就让人放了镇国公府二公子暴毙,国公夫人犯了失心疯的消息出去,如今他成了亲又怀上了孩子,把人挪到别庄也无可厚非。  管家领命去安排,沈砚北拉着顾长封的手上街。  路上的行人瞧见两人十指相扣地在街上走,纷纷侧目。  “那是沈大人和镇国公两人感情真好!”  “谁说不是呢!我刚从边疆回来的侄儿告诉我,沈大人还特意为了镇国公去当监军……”  “真让人羡慕啊!”  在路人的低语中,顾长封前行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曾几何时他是全雍京城的汉子厌恶的对象,所有的女子双儿都对他不屑一顾,他一个独来独往,形单影只。虽然没有怨天尤人,但也孤苦寂寞,内心十分渴望有一人不嫌弃他的外貌,敬他爱他。  似乎这个年少的奢望在遇见沈砚北的那一刻便实现了……  察觉顾长封停了下来,沈砚北回头对他微微一笑:“怎么了”  青年的眼神温柔而专注,眼前的繁华喧闹在他眼里稍纵即逝,唯有自己的影子常驻。  看着看着,顾长封忍不住扬起嘴角。  从前年少时,他看那话本被里面露骨的□□描写吓得赶紧翻到最后看结局,然后被故事深深感动,亦十分艳羡他们拥有这样真挚的爱情,而结尾那句话也深深刻在他心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如今他才是那个被人艳羡的人!  愿以吾心换君心,恩爱白头永不离。遇见沈砚北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第104章 番外  沈砚北和顾长封两人手拉手大喇喇地上街被不少人看到, 而后就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聊资。大部分人都打趣小两口恩爱, 可有些好事之人却把顾长封当年倾慕晋阳王一事挖出来说道, 讽刺顾长封水性杨花。  也是晋阳王夫妇双双逝世的消息传开, 这人才敢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  有人不以为然:“晋阳王风流倜傥,镇国公年少慕艾有何不可?且彼时都未婚嫁,镇国公又并未对其死缠烂打,有什么值得说道的?”  这话说得在理,那好事之人却不甘心自己的意见不被认同,又道:“你们又怎么知晓他没有死缠烂打?要不是晋阳王王妃生就一副花容月貌, 他对自己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说不得早就……”  “嘿,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别人过得好是碍着你的眼了?非得在这胡说八道。诋毁别人名声?”听不下去的旁人打断他。  “就是, 小心沈大人听到这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轻笑一声, 满眼嘲讽:“我又没犯法,他能拿我怎样?”见众人不岔, 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别看他现在风光无两, 再过不久有得他哭的!”  众人被他这话气笑:“沈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官途坦荡,他有甚好哭的?”  “皇上赐婚, 他们两人是不能和离休弃的, 这镇国公不能生,这沈家的香火就要断咯!你说他哭不哭?”那人幸灾乐祸地笑道,“你们也别说沈大人不会纳妾生子,这镇国公孔武有力,怕是人还没进门就给一拳头锤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  瞧没人再出言反驳自己, 这人越说越起劲:“两人新婚燕尔当然要表现得柔情蜜意些,毕竟是赐婚,否则这不是打皇上的脸……”  听他胡扯的旁人忽然看见了什么,神色微变,随后看那人的目光便微妙起来。  “占着鸡窝不下蛋的可不是好鸡,这两人迟早要……”这人说得正兴起,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去:“做……”  下一刻,这人猛地睁大眼,一下子从座位上惊跳起来。 第87章 沈砚北笑笑:“谢师父提点。”  下山时,顾长封好奇地问:“你刚才在佛祖面前说什么了?”  沈砚北握着他的手慢慢下山:“当然是求佛祖保佑我们全家上下平安康顺啊。”  这全家上下四个字让顾长封愣了愣,垂眼看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目光坚定地道:“佛祖会听到的。”自从有了胎动后,沈砚北每天晚上都要抽时间读书给他的肚子听,说是胎教。  青年会让他坐在躺椅那,一边摸着他的肚子,一边温言软语地说话,有时候念诗歌,有时候是讲故事,偶尔还会说一些趣事,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等你们出来我带你们去吃去玩等等。  青年的声音清亮温柔,他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能不能听得到,他只知道那声音落在耳里就像心脏被温水包裹住,舒服熨帖得让人心神沉醉。  等西北风刮起的时候,顾长封已经不再外出,他怀孕九个多月了,随时可能生。  沈砚北很紧张,每天都会询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让他一有不对劲就遣人来寻他。  生产需要的接生婆、产房、奶娘等都准备妥当,沈砚北还吩咐府里的下人密切关注他的情况。可都快过预产期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们还赖着不想出来。  “里面的住户请听着,你们的租期已到,再不出来我就要撵人了!”沈砚北盯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气得直咬牙。  顾长封哭笑不得:“好了快走吧,再不出门就迟了。”  沈砚北恶狠狠地瞪了他肚子一眼才出门去当值。  然而沈砚北刚到翰林院没多久,椅子都还没坐热,就有守门的来禀报说镇国公府上的仆人要求见他。  沈砚北一愣,难不成是他媳妇要生了?  果然,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仆人一看到他就急切地大喊:“姑、姑爷!国公他、他要生了!”  沈砚北眼睛一亮,终于要生了!第106章 番外  顾长封要生了, 整个国公府都运作起来,在沈砚北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  “感觉怎么样?疼吗?”沈砚北气都没喘顺就直接跑进产房里。  看他寒冷的天居然给跑了一头汗出来,顾长封让人给他端了一杯水:“还行, 不是很痛。”沈砚北出门后,他就感觉肚子有些痛, 他自己留意着, 在感觉越来越痛, 且疼痛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后,他忙让人去叫沈砚北回来。  沈砚北摸摸他的脸:“别紧张,没事的!”  话虽那么说, 可他的手却在发抖。  顾长封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住, 黑眸平静地与他对视:“稳婆给我摸过,说位置很好, 孩子也没有太大,我底子这么好,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不用担心。”  沈砚北干笑两声:“这就好这就好……”  “国公爷,沈大人!”管家娘子端了碗鸡蛋红糖水过来,“才开了两指,没那么快生。国公爷先吃些东西补充□□力。”  “多谢!”沈砚北把碗接过来, 一口一口地喂给顾长封。他得找些事做,不然让他干坐着等,他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看他额头上还在冒汗,顾长封把那一勺送到他嘴边的糖水推到沈砚北嘴边。  沈砚北愣了愣, 看顾长封用目光催促他,这才张开嘴把那一勺糖水喝了。  上好的红糖和土鸡蛋煮的鸡蛋红糖水,甜滋滋的混着蛋香,十分好喝。  沈砚北喉结一动,温热的红糖水下肚,才觉得心神稍稍安定了些。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通传:“姑爷!太医来了!”  原来先头被顾长封派去叫沈砚北回家的下人通知了沈砚北后,又被沈砚北派去请太医院院判,这会已经把人请过来了。  顾长封微讶:“怎么把太医请来了?”  沈砚北摸摸鼻子:“以防万一……”虽然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迎接小家伙们的到来,可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被下人急急忙忙请过来的院判看到顾长封气定神闲地在吃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  镇国公府的仆人神色匆匆地跑进太医院找他,说镇国公要生了,吓得他以为是镇国公生产不顺利,忙把救命的家伙带上就跑了过来。结果都还没生!  沈砚北面色讪讪:“劳您跑一趟了。”  “无妨无妨。沈大人爱夫心切老夫能理解!”院判笑着打趣了句,上前给顾长封把脉。沈砚北视镇国公为眼珠子这事整个雍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脉象强劲有力,再看顾长封冷静得很,院判内心感慨,不愧是镇国公,他就没见过有哪个产妇产夫这般健壮的。  宽慰沈砚北两句后,院判被请去大厅喝茶了。  既然没那么快生,顾长封便从床上下来走动。被沈砚北精心照顾着,他的身体很好,要不是肚子太大不方便,他现在赤手空拳地能打死一头大虫!  沈砚北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过分紧张而感到不好意思。顾长封隐忍惯了,这会说不痛是假的,只是这痛他还能忍受而已!  过了半个时辰,顾长封的脸色就没有之前的轻松了。看他挺着大肚子,皱着眉揉腰,沈砚北道:“去躺着,我给你揉揉。”  “嗯。”顾长封乖顺地应下。如沈砚北所说他能忍,但到底有些难受,尤其是腰那块。  每晚都会给他揉揉的沈砚北熟门熟路地给他按摩,顾长封觉得舒服了点,正欲展眉,突然一股热流猛地从身下涌出来——  “羊水破了!”沈砚北一惊。  接生婆立马上前查看,管家娘子挡在沈砚北面前,把他推出去:“产房晦气,既然国公要准备生了,姑爷您就在外头等吧!”刚才顾长封没生她们就让沈砚北呆着,可现在不得不把他赶出去。  沈砚北脸色一沉:“有什么好晦气的?这是我媳妇,我媳妇肚子里头的是我孩子!我就要待在这!”  他疾言厉色的样子有些吓人,管家娘子和接生婆面面相觑。  “砚北……”顾长封开口喊了他一声。  沈砚北脸色稍缓,越过管家娘子走近床边。  “把头低下来一点。”躺在床上的顾长封清亮的黑眸看着他低声道。  沈砚北依言低头,立马一双温热的手捧住他的脸庞,顾长封抬头在他唇上亲了下:“你出去吧,待会我想喝你煮的老母鸡汤。”产道已经开了八指,他马上要生了!  沈砚北一愣,男人的神色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低头亲亲他额头,沈砚北不甘不愿地道:“好,我知道了。”  看沈砚北说完就出了产房,管家娘子和接生婆都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被沈砚北吓了一跳,还是镇国公有办法,一句话就让人乖乖出去了!  两人心里觉得好笑又感动。她们就没见过感情那么好的夫夫!  帮顾长封调整好姿势,接生婆先夸了他几句才道:“产道已经全打开了,国公爷您这样,”说着给他示范一遍,“抓好扶手,先深呼吸一口气,憋住往下使劲!需要换气的时候也不要松懈,快速地把气呼出,同时迅速地吸满一口气,再继续憋气和用力。千万不要因为痛就大哭大喊把憋的这股……”  然而接生婆的话还没说完,抓住扶手的手青筋骤现,顾长封头微微往前仰,而后闷哼一声——  接生婆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滑出来的婴儿脑袋,急忙伸手接住。  管家娘子也惊呆了,忙把准备好的被褥递过去。  身下一轻,顾长封把憋的那股气吐出来,又快速地吸上一口气,同时暗暗用力。  接生婆在婴儿的屁股拍了拍,身子红通通的婴儿立马放声大哭,她手脚利落地用被褥把婴儿包裹住,甚至来不及看是汉子是双儿还是闺女,另一个婴儿又出来了!  顾长封这么一整,饶是接生经验丰富的接生婆都被他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姑爷!”在厨房里烧水的下人看到沈砚北熟门熟路地在厨房里摆弄,已经能很淡定地接受这位大人出得了朝堂入得了厨房的事实。  厨房已经有处理好的老母鸡,沈砚北大刀一挥,哆哆哆把老母鸡去头去尾再大卸八块。往砂锅里注入清水,再把鸡块放下,加几片姜进去。盖子一盖,端到炉灶上……  “姑爷!”满脸喜色下人兴冲冲地冲进厨房里大喊道,“生了!国公爷生了!”  沈砚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砂锅摔碎。  “给我看着火,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沈砚北丢下一句话,拔腿就跑。  “恭喜国公,是少爷和小姐!”接生婆和管家娘子把清洗干净用小棉袄包裹住的孩子抱过去给顾长封看。  小小的孩子皱巴巴红通通的,裹在小被子里,看起来十分脆弱。顾长封摊开手:“给我抱抱。”  “这是小少爷!”接生婆笑着把一个浅蓝色的襁褓递过去。  “长封!”沈砚北一跨进屋子,顿时一股子血腥味涌进鼻端。  他皱了皱眉,抬眼望去,只见靠在床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个襁褓。他刚毅的眉眼软和下来,漆黑的眼眸里满溢着柔情。他看着手里的小家伙,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听见门口的响动,顾长封侧头看向沈砚北:“快来看看他们。”  男人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嘴唇丰润殷红,看上去精神奕奕,一点也不像生产过后体虚的产夫。  看来生产很顺利。沈砚北心里的石头落地,快步走过去。  “姑爷,这是小姐。国公爷生了对龙凤胎。”管家娘子把另一个浅粉色的襁褓抱过来给沈砚北看。  襁褓里的小奶娃娃眼睛还没睁开,软乎乎的小手放在胸口,蜷缩着身子就像她还在爹爹肚子里那样。  这是他的女儿……  沈砚北心头一软,忙接过来抱着:“称过了吗?”  “小少爷五斤八两,小姐五斤六两。”接生婆又夸起顾长封,“国公爷真会生!这两孩子看着都很喜人!”一般来说,双胞胎的个头都不会很大,多数在四到五斤,大的大、小的小是很普遍的情况。可顾长封生的这两个孩子体重居然和单胎的孩子差不多,看来孕夫在怀孕期间的确被照顾得很好!  沈砚北抱着软乎乎的小娃娃,只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他低头在顾长封脸上轻轻一吻,哑声道:“辛苦了!”  顾长封很实诚地道:“不辛苦,一下子就生出来了。”  闻言,接生婆心里感慨万分。  都说镇国公武艺高强,她接下这活的时候就想这样身强体健又内力深厚的镇国公生产定会比那些因疼痛而哭得死去活来的双儿容易许多,也不会花费她太多功夫,可她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容易!这样顺利!  生产前后花费不到两刻钟,这简直是她接生婆生涯上最轻松的一次接生!尤其接生的还是双胞胎!  沈砚北正想夸他棒,顾长封却是看着他,眸光明亮:“给你生孩子一点也不辛苦。”  心中悸动的厉害,沈砚北真想把人揉进骨血。可有其他人在,只能狠狠的抱他一下:“谢谢你,媳妇!”  顾长封笑笑,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屋里不通风,温热的水汽混着血腥味弥漫了一室,闻着都不舒服更别说久待。沈砚北把孩子交给奶娘,准备把顾长封抱去清理。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顾长封急道。他原本就比一般男人壮实,加上怀孕吃吃喝喝地长了许多肉,他怕沈砚北抱不起,而且他真的能走!  结果沈砚北说了句没事就稳稳当当地把他抱起。  对上顾长封明显惊讶的目光,沈砚北骄傲地挺了挺腰杆。  他可是一直有好好锻炼身体的!第107章 番外 第89章 顾长封面红耳赤,咬了咬牙,道:“砚北,我……我不想要!”  沈砚北抬起头来看他,目光戏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  精神抖擞的小长封被一只手握住,手的主人还使坏地揉了他一把!  “轰”的一声,晕红在顾长封脸上炸开!  一边安抚激动不已的小长封,一边安慰羞愤得不敢和他对视的大长封,沈砚北捋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你在担心什么?”  青年的目光温柔而饱含担心,顾长封所有的忧虑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全都消退得无影无踪。  抓住沈砚北的手放在自己软塌塌的肚子上,顾长封眼睛有些红:“很丑。”  沈砚北一愣,想要掀开看看,可顾长封阻止了他:“别看,真的很丑。”  沈砚北皱起眉。除了刚生产完那一日是他给顾长封清理身体的外,后来都是顾长封自己给自己擦身的。因为不能做,他每次都是很安分地抱着人睡觉,这倒是让他疏忽了这一茬。  “就为了这个和我闹别扭?”  “我长胖了好多。”顾长封低声道。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是美是丑倒无所谓,现在他这副模样就怕吓到沈砚北。  沈砚北被气笑,在他唇上惩罚性地咬了口:“那又怎样?就是又丑又胖那也是我的!”  顾长封吃痛,冷吸一口气。  沈砚北不容置疑地拿开他的手,把衣裳拉上去,而后猛地怔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软趴趴满是褶子的皮肤,就像吹涨的气球漏气瘪了,又像是放久了干瘪的水果。表皮失去弹性和光泽,皱巴巴的再不复以往的饱满光滑。不仅如此,因为怀的是双胞胎肚子太大都把皮肤撑开,现在卸货后留下一道道像蜈蚣般丑陋的白色印子在上头……  沈砚北眼睛发涩,所有话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半晌才哑着嗓子问:“这就是你要分床睡的原因?”  青年眼里满是心疼和自责,顾长封赶紧道:“看起来是有些吓人,但给我一个月的时间锻炼,我会把身体恢复成以前那样的!”  明明自己刚才还担心得要死现在却转头来安慰他……  狠狠把人抱住,沈砚北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开始锻炼!”  顾长封还没来得及问要怎么锻炼就被沈砚北封住了嘴。  青年迫切又凶狠地发动攻势,顾长封一下子就被卷进□□的漩涡里。  几个月没做,不管是沈砚北还是顾长封,都激动得不行。  手在顾长封身上肉最厚实的部位揉捏,沈砚北覆在他身上辛勤耕耘,还不忘在他耳边喘气:“做、爱就是一种很有效的瘦身方式,多做几次你就会瘦的!”  这是什么歪理?顾长封臊得全身都红了。  沈砚北说的话从来都不是说过就算,顾长封深有体会。接下来的日子别说分床睡,沈砚北恨不得把他压在床上干一晚上!  已经满月了的两个小家伙长开了些,但平日要不是在吃奶就是在睡觉,有奶娘细心照料,两人根本就不用操心,晚上的节目便越发丰富。  沈砚北弄了些精油出来,每天晚上都会给顾长封按摩腹部,按着按着就滚到一块去。然后顾长封就明白了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之前说好的谁做错事谁就自己动,他欠了沈砚北好几次都被一一讨回来。每次做完都累得满头大汗,腿脚酸软得不行。  半个月下来,顾长封明显感觉身上的肉紧实不少,连腰腹间松垮的肚皮也收拢许多。  当然这不可能完全是因为晚上运动的原因。  沈砚北白天上朝的时候,顾长封则在家里看看孩子,顺便把荒废了差不多一年的武艺拾起来。另外沈砚北给他开了饮食单子,一日三餐让厨房按照单子上面的菜谱给他准备。  调节饮食和平时注意锻炼,事半功倍,减肥塑身的效果十分明显。  但觉得这样还不够,顾长封给自己加大了运动量。  苏青泽还是个富贵包子的时候,肚子上全都是软绵绵的肉,沈砚北安排了几组动作让他做,每日坚持很快就瘦了下来。所以顾长封参考了他的锻炼方法,除了打拳耍枪又做起俯卧撑仰卧起坐等运动。  沈砚北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男人光裸着上身在做俯卧撑,他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刚毅冷硬的脸庞汗水滴淌,动作间鼓起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全身上下散发着的荷尔蒙差点让他窒息。  “媳、媳妇……”沈砚北眼睛发直地叫了声,心想这几日得吃些好的来补补,他觉得肾不太够用。  转眼新年临近,镇国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顾长封不在,镇国公府大门紧闭,今年主人一家四口都在,又让裁缝绣娘给府里所有下人裁制了棉衣和发放过节费,大伙都很兴奋。  两个小家伙都三个多月了,脖子已经长硬,听到声响,会好奇地转动小脑袋去寻找声源处。被人逗还会嘴巴一咧,咯咯笑起来,很是招人喜欢。  除了正事,沈砚北现在每日去翰林院都盼着早点下班回家,媳妇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让人沉醉。  这个冬天沈砚北过得无比充实。  自从从皇帝手里领了十万两粮食增产的奖励后,他自觉皇帝这个老板还是很好人的,看在他对自己羡慕嫉妒恨的份上弄了个温室大棚出来报答他,给他在寒冷的冬天送上一把青菜刷个火锅吃好暖暖身子。  而温室大棚一搞起来,同福酒楼的生意又上了一层楼。  寒冷的冬天唯有在同福酒楼才能吃上热辣辣的火锅,才能吃上连皇帝都赞赏的青菜。  很多人冲着美食去同福酒楼吃饭,但更多的人是冲着听镇国公夫夫八卦去的。  夫夫两人带着双胞胎兄妹上过两次街,羡煞不少人,如今整个雍京城没有人不羡慕顾长封的。而得知同福酒楼名字的寓意后,不少人都想来沾沾顾长封的运气和福气。  枕在顾长封大腿上,用布老虎逗弄着睡醒的小家伙们的沈砚北轻笑了声,他媳妇的运气和福气都在他这儿呢,没人沾得了!  我这一生最大的运气是遇见了你,最大的福气是能与你携手白头。第109章 番外  刚下过雨不久, 城郊满是泥土和草木的香气。因为刚被雨水浇灌过, 河边的花花草草精神抖擞, 又有鸟雀在枝头欢快地鸣叫, 一派热闹景象。  可这清新的空气和树林间凉爽的风并没能让少年郁闷的心情好起来。  “少爷,咱们回去吧?这才刚下过雨, 河边湿滑路不好走,遇到蛇虫鼠蚁就不好了!”青衣小厮苦口婆心地劝着拿了根树枝在挥打野草发泄郁气的少年。两人身后跟着从府中一同出来的车夫。  少年长着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 眉毛弯弯, 眼睛清亮, 身子滚圆滚圆, 看起来软绵绵的十分喜气。他气呼呼地瞪了眼自己的小厮,哼了声:“我才不要回去,免得碍人眼!”  “老人家年纪大了犯糊涂,她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话虽如此,可小厮却是在心里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好心当作驴肝肺就算了,还被扣上不孝的屎盆子, 真是气死个人!  “行了, 你别为她开脱!打从我记事起,她就看我不顺眼!”少年鼓着包子脸, 眼眶有些红。“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双儿吗!”  青衣小厮忙安慰道:“少爷别难过, 老太太不待见您, 您还有老爷夫人和小姐疼呢!”  想到老太太那冷嘲热讽的嘴脸,小厮又道:“既然老太太不喜欢您,您也犯不着拿热脸贴冷屁股, 不若下回就不去请安了……”  少年用力地挥了下树枝:“你以为我不想?只是我爹他正在角逐清河郡郡守之位,如此关键时刻,不能让人抓住话柄。”官场上的事情他不懂,他只知道上一回有个官员失意,就是因为家庭不睦,老不慈幼不孝,被人质疑自己的家宅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有能力□□兴国而落选。  他们苏家是风光,但要维持风光长久不是一件易事,他们这些小辈需谨言慎行才好,所以即便老太太厌恶他,他也还是谨守自己作为孙子的礼,该做的一分都不落下。  他家少爷怎么就这么懂事呢?小厮心里叹了口气,劝道:“您稍微走走就好,晚回去了夫人回来知道您被气得跑出来,定会又担心。”因为被府里的老太太气得不轻,他家少爷才叫了马车出城散心,可出来得急,并没有带护卫。虽然在青州没人敢动他们苏家,可也怕有眼瞎的来冒犯。  “知道了!”少年烦躁地把手里的树枝丢出去,一屁股坐在河边半人高的芦苇旁的大石头上。  他脸色不太好,一半是气的,一半却是……累的。  他长得胖,可身体不太好,一直在静养。刚才气急之下埋头直往前走,现在冷静下来,就发现腿迈不动了。  看他不高兴,小厮立马道:“望鹤楼新来了个厨子,拿手菜水晶肘子据说很不错,少爷您要去尝尝吗?”  “有什么不高兴的,吃一顿好的心情就好了!”  闻言,少年看着自己因为坐着而挤出来的小肚子软肉,苦大仇深地看着自家小厮。  他都这副模样了还吃?再吃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身肉变得高大又强壮?  看明白了他眼中意思,小厮又怕他不吃饭饿坏肚子,急道:“少爷,您真的一点都不胖!”他家少爷白白嫩嫩的,眉心孕痣艳红,眼睫又长又翘,眼睛又黑又亮,鼻子秀气挺翘,嘴唇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就和那福气童子一样,不知多招人,就老太太那偏心眼的才会不喜欢!  少年没好气地道:“睁眼说瞎话!”  小厮讪讪地笑了下,只好换了个说法:“能吃是福!不吃饱饭哪里会有力气呢?没有力气怎么锻炼身体?”  少年不说话,随手扯了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把玩。  见状,小厮干脆候在一旁。他家少爷向来脾气来得快气去得也快,过不了一会他就会自己消气。  果然,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少年就拍拍屁股起身。  他正想说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刚刚坐着的大石头旁有一摊已经化开的血迹,顿时吓了一跳!  “少爷怎么了?”小厮看他突然白了脸,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由问道。  “有血!”少年定了定心神仔细看那血迹,目光顺过去,发现前头的芦苇似是被什么东西压倒了一片,隐约能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裳……  有人受伤了?!  少年一愣,犹豫了一会,最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走上前拨开那半人高的芦苇——  “少爷!”小厮惊呼道,没来得及阻止他。  芦苇从后,一个白衣染血满是狼狈的年轻男子晕倒在那,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对着他吐蛇信子——  少年瞳孔一缩,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一个箭步冲过去!  “少爷!”小厮吓得尖叫起来。  “啊——”少年痛呼一声,手上多了两个带血的压印!  “少爷你怎么了!”小厮大惊失色,闻声赶过来的车夫直接搬起地上的石头砸过去,恰恰砸到了蛇的脑袋,蛇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盘卷。  少年惊惶地抓着被咬的手,脸色一片惨白。  “少爷你被蛇咬了?这蛇有毒啊!”小厮看牙洞冒着黑血,吓得哭出来。“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人都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就去救他!”  晕倒在地的年轻男子忽然手指头动了动,在小厮激动的哭叫声中缓缓睁开眼。  如寒潭般深邃幽冷的黑色眼眸扫过地上被车夫打死的蛇,而后冷厉的目光落在少年死紧地抓得泛红的手腕上。  那里有两个还冒着黑血的小洞。  薄唇紧抿,男子挣扎着爬起身。  颀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少年还来不及惊讶,手就被对方抓住,而后落入两片冰凉的薄唇中。  少年怔怔地看着面色冷峻的男子抓着自己的手用力地吮吸,把血吸出来,吐掉,覆低头再次重复动作……  “喂,你!”一旁的小厮瞪大眼,想说不许轻薄我家少爷,可对方明显是在给少年清除毒素。  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过的少年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他不但觉得自己的脸很烫,还觉得头有些晕。  头发湿漉漉的男子吐完最后一口血,抬眼一看,少年傻愣愣地看着他,黑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原本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嫩光滑的脸蛋一片通红。  剑眉紧蹙,男子顾不得有伤在身二话不说把少年打横抱起。 第91章 “少爷,这油焖大虾看着都流口水,你怎么不动筷呀?”小厮心里有些急。  “没胃口。”少年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他们两人写的信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信件,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他收了对方那么多礼物,可他连对方叫什么,住哪里,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万一对方真的遇到不测,他……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小厮抬头张望了下,发现楼下对面街有人在卖艺,兴奋地道:“少爷,你看那边有人在表演杂耍!我们过去看看吧?”  少年无精打采地摇摇头:“不就是喷火,已经看过好多次了,没什么好看的。”  小厮神情凝重,他家少爷到底怎么了?  不吃肉不凑热闹还得了!  街上人群涌动,不少人出来逛夜市,小厮左右张望正想另外找寻能引起少年兴趣的东西,没想一转头就看到一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正朝他们这桌走来。  那公子墨发高束,薄唇微抿,俊美冷厉的面容如冰雪堆就,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然而那狭长冰冷的黑眸在看到愁眉苦脸的少年时,脸色居然缓和许多。  小厮惊得急忙喊道:“少、少爷,你看!”  少年兴致缺缺地白他一眼:“我不是说了不看吗?都看好多遍了!”  “不是!”小厮拉他衣袖,“不是让你看杂耍!看你后面!!”  少年愣了愣,转过头去,下一刻,眼睛猛地睁大——  男子站在他身后,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你……”少年眨了眨眼,傻愣愣地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上下打量了眼男子,发觉他身后还带着两个随从,少年便住嘴了。  “我怎么了?”  男子温声问,少年看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这么久都不回信给我,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少年的语气有些委屈,听起来像是在抱怨,男人眸光闪动,低声道:“抱歉,之前的确是出了些事,暂时不方便回信给你。”  少年怔了怔,也没想到男子会向自己道歉,毕竟是他主动给男子写的信,他充当一个分享者的角色,男子并不需要每次都给他回馈看后感。  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少年急忙道:“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出事了我不知道帮不上忙,毕竟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十四岁的少年身形尚未长开,白白胖胖的跟个团子似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听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男子伸手揉揉他发,声音温和:“嗯,我知道。”  少年被他这熟稔的动作弄得一愣,立马把他的手拿下来,很严肃地警告他:“不能摸头,会长不高的!”  男子薄唇抿了抿,好像笑了下,又好像没有。  少年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神情认真:“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们……我们算是朋友的吧?”  男子挑了挑眉,微微颔首。  少年似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又用那种类似抱怨的语气说:“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有珩,赵有珩。”男子眸色幽深地道。他刚封了王,行了冠礼,赐了字。  “赵大哥?”  男子皱了皱眉:“你我之间不需如此见外。”  叫赵大哥见外?少年眨眨眼,心想难不成要叫有珩?可这听着怪怪的。那……  “阿珩?”少年试着唤了声。  “嗯。”男子应了声,眸色柔和许多。  少年喜不自禁:“我叫苏青泽,家里人都叫我青泽!”  “青泽。”  男子从善如流地叫道,顿时少年眼里闪亮亮的,似有星光在闪烁。  看他面前的桌子干干净净的,男子疑惑道:“怎么不吃?”  少年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吃不下,含糊地说了句:“我已经够胖的了,不能吃太多肉……”  男子皱眉,正色道:“你不胖。”他那日抱过少年,少年并不重,而且白软软肉呼呼的,稍微用力一掐都能留下印子。  闻言,少年的眼睛更亮了。  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意你的外貌,不会因为你的身材而嫌弃你!  对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看待的!少年心里很高兴,白嫩嫩的包子脸上笑容灿烂,眼睛弯得和月牙一样。  “上回走得匆忙,并未好好游览过青州。”男子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旁,“这回我会多待几天。”  少年喜出望外:“太好了!”  接下来的几日,少年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导游,哪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带男子去尝一遍。虽然他自己一个人也很开心,可有人和自己一起吃喝玩乐的感觉是不同的!  男子话不多也不爱笑,可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耐心地听着,偶尔也会发表下自己的意见。愿意陪他去做一些不太符身份的事,也不介意他走得慢。这让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活。  他想要这样的朋友好久了!  看着少年脸上干净明朗的笑容,男子伸手想要摸摸他头发,可想起少年之前的警告只好收回手。  少年还小,还是要长高一点,至少长到他下颚的位置才好。第111章 番外  秋高气爽, 满山金黄。  时值深秋, 山中野物已养出一身肥膘, 此时正适合秋猎。  眉目冷峻的青年骑在一匹全身乌黑, 四肢健壮有力,头上有一络火红鬃毛的骏马上, 他穿着一身玄色束腰骑马装,墨发束在白玉冠中, 身姿挺拔, 更显贵气凛然。他身旁身材滚圆的少年则端坐在一匹温驯的枣红色矮脚母马上, 少年脸蛋红扑扑的, 背后背着箭筒,手上持着弓箭,兴奋得不行。  这一高一矮一清瘦一体胖的两人便是赵有珩和苏青泽。  青年较之两年前并无太多变化,只是身上的气势愈发凌厉,人也愈发变得深不可测。而少年则长高了些,虽然还是肉乎乎的, 但五官稍微长开, 完全脱离孩童的稚气,身上满满的都是少年人的朝气。  苏青泽清亮黝黑的眼睛里盛满了喜悦, 看见对面树枝上站着只松鸡便急不可待地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箭。  瞄准松鸡、拉弓上箭、发射, 少年满眼激动地看着那箭射出去, 本以为会拔得头筹先猎到野物,结果那箭直接在半路就栽进落叶堆里。  “啊!”苏青泽惋惜地叫了声。  他话音未落之时,另一支携带凌厉气势的箭支“咻”地如电般直直朝着松鸡而去, 而后松鸡惊慌地大叫着扑棱翅膀从树上掉落下来。  少年连忙侧头,赵有珩弓箭高举着,迫人的气势未消,那深邃的黑眸目光冷厉,让他整个人更显得俊美冷酷。  “阿珩你好厉害!”苏青泽语气崇拜,满是羡慕地看着赵有珩。他这两年身体好了许多,家里人才允许他做些比较激烈的运动,是以才学了马术和箭术,可也就是会而已,并不精通。  赵有珩看他一眼,温声道:“你射箭的姿势不对,力道也没用对。”语毕下马走到苏青泽身旁,把手伸过去:“下来,我教你。”  苏青泽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他手上,接着力道动作笨拙地下马。  赵有珩从身后半搂着他,手把手地教他射箭:“注意站姿,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的重量均匀落在两脚上,身体微微向前倾……”  青年温热的鼻息落在耳旁痒痒的,那修长的指握着自己肉肉的手,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的温度有些烫人,苏青泽眨了眨眼,觉得耳根发热。  “集中注意力。”赵有珩提醒道,握住他的手拉开弓箭。  苏青泽忙收敛心神,看向前方。  “嗡”的一声响,箭矢疾射而出,稳稳地射中树上红艳艳的野果。  苏青泽眼睛一亮。  “再来一次。”赵有珩轻声道,握着他的手又放了一箭,然后又射中了。  “我自己试试!”苏青泽战意满满。  赵有珩依言放开他。苏青泽站直,深呼吸一口气,举弓搭箭,姿势有模有样。  弓努力拉到尽头,手一松——  少年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射出去的箭矢,眼里满含期待。  赵有珩低头凝望他,眸色幽深。  林间斑驳的光点落在少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细微的绒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扇呀扇,秀气的鼻尖冒着点点汗珠……  “啊!中了!”  苏青泽激动地大喊一声,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揩掉他鼻尖的汗珠。  苏青泽一愣,却是听到青年语气自然地叮嘱:“你准头还行,但臂力不够,要多多练习。”  “嗯!”苏青泽忙小鸡啄米地点头。  “练习会有些辛苦,要坚持住。”赵有珩转身利落上马。  “好!”苏青泽开心地应下,也上了马和他继续往山里走。  两人在山上疯玩了一天后,赵有珩第二日就离开了青州。  少年趴在桌上,圆圆的脸枕在肉肉的手臂上看窗外高远的蓝天在发呆。  魏夫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这幅神色恹恹的模样。  “怎么今日没出门?”魏夫人明知故问。  苏青泽懒洋洋地回道:“街上没什么好玩的,都玩腻了。”  “你呀!”魏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别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除了玩别的什么都不理会。”  苏青泽疑惑地看她:“有什么需要我理会的?”  魏夫人恨铁不成钢:“你今年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李家王家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双儿都在说亲了,虽然娘想多留你两年,可你也得注意避嫌啊!”  苏青泽更疑惑了:“避嫌?我又没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  魏夫人瞪他一眼:“他不是男人?”  苏青泽这才明白她在说赵有珩,立马哭笑不得地道:“哎呀,娘啊,阿珩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他长得那么好看,就是别人瞧见我俩走在一块也不会往那方面去想的。”他们差别太大了,一点都不相衬。  这话听得魏夫人有些不太高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自己?”  苏青泽笑嘻嘻:“人贵有自知之明!”  魏夫人气得拧了下他肉嘟嘟的脸:“我和你说正经的,别嬉皮笑脸的!”  “娘、娘,放手!放手!”苏青泽龇牙咧嘴地叫道,“疼!” 第93章 沈砚北的声音清朗,咬字清晰,抑扬顿挫,这一道立后的圣旨,愣是让他念出一番情书的味道来。  苏青泽呆呆地跪在那,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嫁给赵御的那一天,可从未想过赵御会以圣旨的方式对自己展示真心。  四周静默无声,都被这别具一格的立后圣旨震住了。赵御自登基以来,手段铁血,常做前人之不敢做,众人对其的评价是性冷酷有伟略敢做为,未曾想这位也会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居然在圣旨上吐露爱意!  沈砚北收拢圣旨,对苏青泽笑道:“接旨吧,皇后娘娘。”  这声皇后娘娘让众人回过神来,立马对苏青泽行礼:“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青泽忙起身接过圣旨,让众人免礼起身。  魏夫人双目含泪,心中悬挂多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苏敬恒也长出一口气,心想总算下了旨,不必每日忍受他夫人在耳边唠叨。  挥挥手,沈砚北让身后的侍卫把箱子抬过来:“这是皇上命我送来的吉服和赏赐等物,请皇后娘娘验收。另礼部已定下大婚的日子,届时由镇国公前来迎亲,请皇后娘娘做好出嫁准备。”  苏青泽握紧手中的圣旨:“多谢沈大人。”  冠礼已成,苏家又出了这天大的喜事,众宾客纷纷恭贺苏青泽,苏敬恒笑呵呵地招呼男宾喝茶,魏夫人则请女眷去花厅小坐,不设宴,只备糕点招待客人。  婢女奉茶上来,沈砚北喝了口茶,长出一口气,意味不明地道:“你和皇上早日修成正果,我和长封也放心不少。你都不知道皇上每日怎么磋磨我!派我东跑西跑就是不让我回家!我家里媳妇孩子都在等着我呢!”  苏青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在顾长封生了双胞胎之后赵御曾来信给他说明心中不满,明明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沈砚北两人早这么多年,怎么沈砚北都儿女双全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甚至都没和心爱之人有过亲密的举动。  想到这里,苏青泽忍不住翻开手中的圣旨。  认识赵御那一年他十四岁,如今他二十而冠。  六年了,可六年前他还是个胖得连路都走不远的小胖子,赵御是什么时候对他动了心思的?第113章 番外  建元五年五月初八, 帝后大婚, 普天同庆。  是日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喜鹊鸣柳梢。  腰间系了红色绸带的侍卫从皇宫大门一直排列到祭天的圜丘, 另有御林军在街上戒严, 肃清道路以便帝后御驾通过。道路两旁无数百姓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天颜, 可惜透过明黄的轻纱只能隐约看到两个穿着大红吉服腰杆挺得笔直的青年端坐在其中。  车舆由远而近, 围观的百姓纷纷跪下,所过之处,排山倒海的跪拜声响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车上的皇后娘娘洁白的下颚微扬,目光平静地看着那跪了一地的黑压压的百姓, 一派端庄, 那矜贵自持的模样, 国母风范尽显。可过了闹市,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 皇后娘娘忽然身子一软, 像枯萎了的花儿般, 有气无力地耸拉着肩膀。  见状,坐他身旁不怒而威的赵御眼中多了丝笑意, 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挨着自己。苏青泽立马僵直了身子,脸色微微泛红。他抬头看过去,赵御狭长的黑眸目光柔和地和他对视。  “再忍忍就好。”赵御伸手轻抚他眉间艳红欲滴的孕痣,清冷的嗓音里带着哄人的意味。  帝后大婚本来就极其繁琐, 他还特意以劳民伤财为由精简了不少没必要的环节,可青年从前三日开始就沐浴焚香准备大婚事宜,今早鸡啼时分又被叫起来梳妆打扮,按大婚步骤一步步走下来,还得全程端着,身心皆疲。  “嗯。”苏青泽轻轻应了声,软下身子挨着他。大婚的礼服奢华繁重,还有一身华贵的配饰压在身上,幸好他不是女子,不用像那些命妇一样佩戴得满头珠翠,否则他真的要后悔了!  被他挨着的男人坐姿端正,一派从容,想想自己才这么端着一天就感觉累得不行,可对方日日如此,苏青泽不由问:“不累吗?”  明白他什么意思,赵御淡然一笑:“习惯了。”习惯了,日日如此也就没什么累不累。  从他作为皇七子,名字被正式记载在玉牒上时,就有专门的老师教导他仪容,而他又极其自律,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刻板的规矩已经深入灵魂,然后在他身上展示出来的是完美的皇子风范,如今已变成了迫人的帝王威仪。  苏青泽一愣,直起身子,抿抿唇道:“你是皇帝,没人敢管你,你不用那么辛苦的。”  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不习惯在别人面前那样散漫,那只在我面前就好了,我也可以给你靠着的。”从前他年少时,两人在一起赵御总是很随意,就是他要上树掏鸟窝赵御也陪着他,就算把衣衫弄脏把脸弄花,赵御虽然没有笑,但看起来心情挺好的。  “好。”赵御薄唇扬了扬,轻轻捏捏他不再肉乎乎的脸颊。他软绵绵白嫩嫩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一株柔韧挺拔的青竹,能给他肩膀依靠了。  苏青泽用手戳了戳他嘴角:“你好像很高兴?”他这几天被一群人折腾个没完没了,笑都笑不出来。可赵御从在宫里看到他的那一刻起,嘴边就微弯着,现在尤其明显。  抓住他手指,赵御挑了挑眉,低声问:“你说呢?”  苏青泽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尤其赵御的眼神十分危险,便立马住嘴了。  看他不说话,赵御把那指尖圆润莹白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啃咬,苏青泽吓得瞪大眼,急忙把手抽回来。可赵御紧抓着不放,还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为什么不像以前那般唤我?”  两人一年多没见面,一见面青年没像之前第一次来京城时看见他激动得想扑过去,只站在那远远对着他微微笑,他道是青年长大学稳重了,哪里会想到青年会和他生分?  不愿意叫他名字就算了,和宫人提起他的时候也有了别的代称。他是大齐的皇帝,朝廷文武百官的皇上,却唯独不想成为他口中的别人。  苏青泽垂眼,慢吞吞地道:“我娘说进了宫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赵御用力咬了下他手指,苏青泽吃痛,嘶了声。  男人眸色沉沉,苏青泽顶着他灼人的目光,闷闷地哼了句:“不知道叫什么。”叫皇上他不喜欢,叫阿珩又被人告诫不许这么叫。  “叫阿珩就很好。”  苏青泽摇摇头:“我那时候年少不懂事你哄我叫就算了,现在哪能这么随便?”他第一日进宫的时候,他问宫女‘阿珩下朝了吗?’,那宫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谁。后来有嬷嬷过来教导他大婚的礼仪、为后之道还有侍君之道。他虽然不耐烦但也都耐着性子做到了让嬷嬷满意。  嬷嬷说赵御先是君王,其次才是你的丈夫,你得先敬他再爱他,情爱在家国大义面前什么都不是,让他不要拿出小女儿家的做派来,整日黏黏糊糊的。此外,叮嘱他需时时谨记自己代表着皇上的脸面,凡事得以皇上为重,多多为皇上着想。还说皇上年纪不小了,让他宽容大度些,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  闻言,赵御眉峰微皱,正色道:“我迎你进宫不是为了让你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理会别人。”  苏青泽笑了笑:“嗯,我没打算听她们的,只是……”只是对方是你的母亲派过来的人,代表着你母亲的意思,初来乍到,我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赵御眉头皱得更紧:“是不是太后让人说了什么?”  因为没有依照太后的意思迎娶她喜欢的女子进宫,太后气得大病一场。后来以侍疾为由,招了许多大臣家适婚的女子和双儿进宫,致使他每日都会遇到一些不择手段想引起他注意的人。他一怒之下,以雷霆手段处罚了好些心思重的,更是放出消息,借着自己大婚普天同庆之际,若是有看对眼的男女或双儿可向他讨要赐婚的圣旨。双管齐下,各家都动了心思,那些女子双儿也就不敢再来招惹他。  青年进宫,太后没有召见过一次,而今日他大婚,太后也没有任何表示。  可没有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她借此告诉所有人,她并不喜欢皇后。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他的皇后!  “无需理会她,也不用在意她说什么。”赵御眼神有些冷,“你是我的皇后,没有谁能管你。”小的时候,不管他是被人欺辱受伤了还是挨饿受冻了,她都没管过他,也没关心过他,只每日哀戚先帝没有来看她,又嫉恨位份高的妃嫔如何风光,整日对镜自怜抽抽噎噎。后来他背水一战夺得地位,她才想来管他,现在居然还想连他的皇后也管。  想到太后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大骂不孝的样子,赵御眸底的阴郁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  她骂他,他忍了,可他的皇后又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受她的气……  伸手揉开他紧皱的眉,苏青泽道:“知道了,我不理会他们就是,你不要生气。”  赵御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吻了吻:“不知道叫什么就叫赵御吧,叫我的名字。”  “只有你能叫。”  皇帝的名讳是禁忌,直呼的话乃大不敬,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名字起来不就是给人叫的吗?如果他的皇后都不能叫,那谁有资格?  苏青泽眼睛一亮:“可以吗?”  “我是皇帝,我说可以就可以。”  苏青泽直直看着他:“赵御?”  “嗯。”  “赵御?”  “嗯。”  “赵御赵御赵御……”  赵御不厌其烦地回应他,看他还要叫,干脆把他的嘴堵住。  青年眼里闪亮亮地泛着兴奋的光,那里面倒映着自己小心的身影。赵御心里喟叹一声,狠狠把人抱住。  从今往后,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了,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得见摸得着,不需要再从信纸上的只言片语中想像他微笑的眉眼,模拟他心信中欢快的语气……  苏青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他这声赵御叫出口,估计又有人说他恃宠而骄了。但那又如何?如果他都不能恃宠而骄,谁有资格恃宠而骄?  行至圜丘,赵御先下了车,而后转身把手递给躬身而出的苏青泽。在朝廷文武百官的注视下,苏青泽对赵御微微一笑,把手搭上去。  红毯蜿蜒直上,铺就一条通道直通圜丘祭坛。祭坛共有九十九层台阶,赵御紧紧牵着苏青泽的手和他一同往上走。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大齐皇帝成亲需携皇后登上圜丘祭坛祭天,以昭告上天皇帝成家将延续皇家血脉,希望上天保佑一切顺利和国运昌隆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等等。  鼓乐声在耳边缭绕,苏青泽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赵御去爬山。  那时候他还是个身材滚圆的胖子,走两步路就得喘一下,可赵御没有嫌弃他走得慢,而是牢牢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走累了赵御便停下来等他歇好了再走,原本小半个时辰的路,他硬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这个男人一直都在等着他,迁就他……  “祭了天就不能再反悔了。”  耳边忽然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苏青泽一抬头就落入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中。  “我不会像沈卿那样说甜言蜜语,也不会像他那样会哄人,更不会像他那样愿为君洗手作羹汤……”  苏青泽怔了怔,想要笑,可又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是不是他总是用羡慕的语气描述挚友两夫夫的互动让赵御误会了什么,才会让他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和自己提这些?  “我只有这一颗心和这万里山河给你。”男人的黑眸里满是认真。  苏青泽嘴角微微扬起,缓缓说道:“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第一次来京的途中,在船上和威廉先生学过一段时间的外语,后来他在给赵御的信中写了一行外文:iloveyou。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上香、祈福、叩拜,待礼成便有礼官大声传诵,祭坛下所有人对帝后二人行三跪九叩之礼,跪拜声响彻天地。  祭坛上赵御和苏青泽并肩而立,一个英武不凡气势雍容,一个眉目如画清朗明媚,两人大红喜服上龙凤呈祥的图案在阳光的映照下耀眼夺目、翩然欲飞,十指相扣的两人,相视间情意脉脉,宛若一对璧人。  帝后起驾回宫,皇帝大婚的流程进行得差不多了,苏青泽回宫后接受众命妇的朝拜,赵御则去宴请群臣。  苏青泽不认识京中的命妇,是以所有人都是按等级一一上前和他见礼。  苏青泽的出身在京中一应贵胄中并不显赫,而且太后也不喜欢他,便有些自持身份贵重的命妇在给他见礼时略敷衍。苏青泽面不改色,直接让人赐座。  这时候有下人通传道:“镇国公到——”  一身宝蓝长衫无比威武飒爽的顾长封大步而来,苏青泽还未来得及让他不必多礼,顾长封直接跪了下去:“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青泽急忙迎上去扶他起来:“顾……国公快起身!”  “谢娘娘!”顾长封抬眼看他,见青年眼里盛满欢喜,冷厉的眉眼不禁柔和许多。  让顾长封坐在自己下首,苏青泽不再理会他人,转头和顾长封说话。  被晾在一旁的命妇你看我我看你,敢怒不敢言。  镇国公虽是双儿,却不算在命妇之列,而他的身份又比在场的所有命妇都高,没有人敢对此不满。  镇国公平日极少和她们这些圈子里的夫人们往来,是个超脱后宅女子双儿的存在,即便有人不喜欢他也不敢不尊敬他。此刻这个寡言少语的镇国公和皇后相谈甚欢,两人神态自然亲近,似是旧识。  “顾大哥,我今天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穿着厚重的礼服来回奔波,我好累啊,当大人物都这么累的吗?”苏青泽小声道。  顾长封忍俊不禁:“其他人还好。但皇上日理万机,尤其辛苦。” 第95章 “今天的虾很新鲜,你想吃白灼虾还是红焖大虾?”沈砚北从厨房探出头来问。  顾长封正站在冰箱前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得无可救药,沈砚北看着不自觉地跟着咽了咽口水,待发觉自己在做什么,急忙把头缩回去。  放下手里的矿泉水,顾长封随意地擦了擦嘴角:“不用那么麻烦请我吃饭的,昨晚我刚好路过而已。”冰箱里被塞得满满的,除了应季水果,他平时喝惯的啤酒和水,还有酸奶鸡蛋。  前天青年在他家的时候曾经开过冰箱,没想到他只看了一眼就把水酒的牌子名字记了下来。  顾长封把喝完的矿泉水空瓶子丢进垃圾桶,坐在沙发上捋了把脸。  沈砚北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单纯地请你吃饭,和你交个朋友。”  顾长封一愣,接着又听到沈砚北说:“不好意思啊,没事先和你打招呼就跑过来。你要是没空吃的话,我做好了放冰箱里,你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热一下。”  他的上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自是有时间的,只是谁会为了请对方吃一顿饭而特意买菜还亲自下厨的?  顾长封握了握拳头。  他不擅长与人相处,不确定沈砚北这么做是出于感谢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长封,能过来帮我剥两颗蒜吗?”  沈砚北的语气熟稔而自然,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朋友。顾长封紧绷的神经一松,起身去厨房。  给顾长封递了一个饱满硕大的蒜头,沈砚北转身继续处理手里的虾。  那虾活生生地在水槽里爬,沈砚北一个个抓上来把虾线剔掉:“我觉得这虾还是白灼好,原汁原味地更鲜甜,你觉得呢?”  顾长封把剥好的蒜粒放在一个碗里:“白灼挺好的。”  沈砚北侧头看他,笑道:“那就白灼吧!”  青年眉眼英俊,笑起来的样子尤其好看,顾长封低头,错开他的视线,轻轻“嗯”了声。  等顾长封剥好蒜,沈砚北便以厨房地方小让他出去等吃。顾长封自然不可能真去坐着,倚在门边上偶尔给他递下盘子。  瞧沈砚北挽着袖子有条不絮地开火热锅下油,低声问:“你经常给朋友做饭吗?”  “没有。”沈砚北把葱姜蒜爆香,“他们有人做饭不用我操心,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说完状似随意地问了顾长封一句:“你女朋友有空的时候也给你做饭吧?”  顾长封蹙眉:“我没有女朋友。”  沈砚北拿着锅铲的手一顿,侧头看他,迟疑地问:“分手了?”  顾长封摇摇头:“我没交过女朋友。”  沈砚北心头一跳,内心霎时涌起无数喜悦的小泡泡。他稳了稳心神,把辣豆辨酱倒进锅里翻炒:“那你的电动车哪来的?”  顾长封奇怪地看他一眼:“把房子转租给我的女孩打折卖给我的。”  沈砚北心里简直要放烟花了,但他的理智告诉他,顾长封没有交过女朋友并不代表什么。这种男人极有可能认识了女孩子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这么一想,沈砚北就笑不出来了。  看到青年扬起的嘴角沉下去,顾长封眉峰轻蹙:“有问题?”  “啊?”沈砚北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么帅,这车和你不太相配。”顾长封这种体魄就适合去开狂野的机车而不是娘兮兮的小绵羊。  顾长封愣住。青年清亮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己赞赏……  “你也很帅。”顾长封缓缓说道,看着沈砚北的目光温和而认真。  “咻!”一道绚烂的烟花在沈砚北心里炸开,他整个人都傻了!第115章 现代篇(四)  直到离开顾长封家, 沈砚北还在那傻乐。  嘿嘿嘿, 长封说他帅!  经过一辆停在路边的小轿车时,沈砚北还特意神经质地侧头看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然后他就笑不出来。  车窗上倒映的青年因为额头受伤还贴着块白色医用胶布, 那双眼睛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而略带血丝, 青年脸色也不太好, 略显苍白……  沈砚北愣在那, 心情十分复杂。  他这哪里和帅沾边了?  顾长封是对帅有什么误解,还是单纯地……在安慰他?  你大爷!沈砚北烦躁地抓抓头发,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智商就像股市大跳水的股票指数一样暴跌,简直惨不忍睹!  长出一口气, 沈砚北拿出手机查看了下信息。虽然和沈老头决裂, 但他的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他最近在着手一个新能源的项目, 因为启动资金需要一笔不小的数目,他手上没那么多钱, 于是找人投资顺便分担风险, 可这档口沈老头放出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的消息, 估计之前打算给他投资的几个老板都会找借口推掉,就是不推掉也会被沈老头搅黄。  果然, 沈砚北一个一个地找过去,所有人都变了态度。有直言不会和他合作的,让他不要再找,也有婉转地说看上了别的更能开辟市场的新项目,对他说一声抱歉的。  沈砚北也没灰心。这些人看重的是他沈家独子的身份而不是他这个项目的潜力和前景, 他也不屑和这些即不懂货又目光短浅的人合作。  得重新物色一个合伙人,必须实力强劲,让沈老头不敢再乱动手脚。  沈砚北利落地收拾心情继续创业,他不是那些游手好闲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交的自然不是酒肉朋友。知道他被扫地出门,朋友们都开口让他有困难尽管说,沈砚北也就不客气,当即请朋友们帮他留意合适的投资人。  沈老头是本市的餐饮巨头,说话还算有份量,和本市各家打过招呼后,大伙给面子没接沈砚北的项目,朋友们建议沈砚北把投资人选的范围挪到外头。  “新上任的市长的夫人是y市盛和实业的大小姐,盛和实业的老总挺欣赏有为青年的,你试试联系市长夫人,看看能不能和盛和实业搭上线。”  朋友的提议挺好的,可要怎么去和市长夫人接触呢?正好市长的小公子生日,市长夫妇准备举办一个小型宴会为儿子庆生,借此机会顺便和本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认识一番。  这是个好机会!可失去了沈家少爷身份的他要怎么混进去呢?沈砚北摸摸下巴,觉得这个得好好想想。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沈砚北掏出一看,是个陌生的来电。  他是新买的卡,谁会给他打电话?沈砚北挑了挑眉,按下接听键。  一道略激动的中年男人嗓音传来:“喂,您好,请问是沈先生吗?”  “您好,是我。”  “沈先生您好,我是明华苑2栋301户主的儿子,我听我母亲说您想要买下我们家的老房子……”  沈砚北愣住,喜出望外:“是的,我的确有这个意向,请问你们愿意出售吗?”  “考虑到我母亲的身体和老房子的居住条件,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可以谈一谈。”  ……  挂断电话后,沈砚北忍不住想要欢呼。对方约他这个周末来家里洽谈!  终于又可以去顾长封家里蹭饭了!要找个什么理由去呢?沈砚北喜滋滋地从微信中翻出顾长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长封,你周末在家吗?”  可是等了许久,顾长封都没有回他的消息。  手机不在身边吗?沈砚北看了下时间,晚上八点多而已,会不会是在洗澡?  又等了一会,顾长封还是没有回他消息。  要打电话给他吗?沈砚北有些犹豫。  如果他在忙呢?  沈砚北苦笑了下。  还说喜欢他,可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暂时落脚的地方其余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顾长封的确是在忙,忙着纠正女学员的动作。  “后腿要伸直,像这样。”顾长封双手撑在地上,左腿往前收缩,右腿往后蹬直,而后两腿轮流收缩蹬直。  站在一旁观看的少年看着撑在地上的他动作间展现出来的流畅的肌肉线条,心里无比羡慕。  他也想拥有一身漂亮的肌肉,可惜他不能每天晚上都来健身。  女学员在顾长封的指导下做了两组动作都标准后,顾长封双腿一蹬,弹跳起身。拍拍手看少年候在一旁,便问:“怎么了?”  “那个教练,我明天要回去上学不能来上课了。”少年圆圆的脸上挂着不好意思的笑,“等下个周日我再来。”  顾长封微讶:“上学?高中?”这几天少年几乎天天晚上都来报道,他都忘了少年才十来岁正是读书的年纪。  “不是,我上大学了,今年大二!”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我读书早,年纪比别人小一点。”  顾长封了然。这几天正好是国庆假期,明天是8号,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便点点头  道:“你有时间再过来就好。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在家里运动也可以。”  说完叮嘱道:“你既然下定决心要瘦下来,那平时可得多多运动,要持之以恒。”  “好的!”少年应下,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两张邀请函递给顾长封,“教练,下个周末是我家里人的生日宴,开放式的自助餐,你可以带朋友来玩一下。”  顾长封一愣。以自助餐的形式举办的生日宴,来参加宴会的一定有不少人,再看这邀请函挺精致的,估计对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他这种身份的人去合适?  少年看他沉默,急忙道:“不需要带礼物的,就是上次你帮了我,我家里人想当面感谢你。正好有小朋友生日,所以想请你去吃块生日蛋糕以表示感谢!而且来参加宴会的很多都是不认识的人,各自随意,互不干扰。”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特意谢我。”顾长封皱眉道。  “教练你来吧!”少年皱着包子脸,低声道,“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我家里人不放心我来健身中心,怕我又像上次一样遇到坏人,说直接请私教来家里教我,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看顾长封不为所动,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这么乖巧,这么认真努力,你难道要放弃我这个学员吗?”  顾长封还是没松口。  “顾教练,顾大哥,我都叫你哥了,你来吧!”  少年软声恳求道,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希冀。  顾长封看他一会,叹了口气:“行吧,如果没事我会去。”  “不是会来,是一定要来!”少年怕他反悔,飞快把邀请函塞给他,然后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挥手,“就这么说好了!下个周末见,顾大哥!”  顾长封看着那两张邀请函,有些无奈。  带朋友去,带谁去呢?他在这里可没什么朋……  青年微笑的模样忽然在脑海中浮现,顾长封眸色沉了沉。  他们是朋友吗?可那天青年离开他家之前问他要了手机号码,还加了他的微信后并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他贸贸然地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少年家的生日宴,他会不会碍于情面答应下来?  顾长封眉头紧锁,把邀请函拿去自己的储物柜放好。  放在储物柜的手机忽然亮了下,顾长封把手机拿出来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