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说师兄的坏话》 第1章 谁敢说师兄的坏话(穿书) 作者:古玉闻香  【文案】  一朝穿书,文荆来在他最崇拜景仰的人物身边,做了一只愿意为师兄赴汤蹈火的忠犬。  书中连最狂妄的道修都说:世上无人能入我眼,唯有君衍之是真君子。  文荆同师兄一起长大,对师兄崇拜得不能自已。  可惜他不知道,这本书,他只看了一半。  剧情进行了一半,他终于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文荆:“昨夜师兄曾潜入师尊洞府,请师尊小心。”  师尊:“胡说!为师昨夜整夜都在洞府之中,并没见什么人。”  文荆:“昨夜师兄曾擅自出外和人见面,请师叔明查。”  师叔:“胡说!作夜我和你师兄把酒言欢,直到天明。”  文荆:“昨夜师兄对我不轨……”  师姐:“胡说!你师兄怎么会做那种事?难道你早就对他有意思,求而不得又陷害他?”  多年后。  文荆:“有一魔头,专会以绝顶容色和高雅之姿惑人,世人在危险中而不自知。”  君衍之:“若不是你,那魔头只怕还在痛苦中挣扎。”  外君子内腹黑攻 x 忠诚正直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文荆 ┃ 配角:君衍之 ┃ 其它:柳千陌,贺灵,游似,六频,段轩,莫少言,归心壁 晋江金牌推荐:一朝穿书,文荆来在他最崇拜景仰的人物身边,做了一只愿意为师兄赴汤蹈火的忠犬。书中连最狂妄的道修都说:世上无人能入我眼,唯有君衍之是真君子。文荆同师兄一起长大,对师兄崇拜得不能自已。可惜他不知道,这本书,他只看了一半。剧情进行了一半,他终于发现,事情好像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受穿书遇到反派,可惜反派却披上了谦谦君子的皮。崇拜了数年之后,才幡然醒悟,可惜反派段数太高,告发多次却没人信他。如家人般的师父和师兄弟们眼看就要毁于反派之手,该怎么才能有个圆满结局?此文虽是穿书系统文,然而文案、系统都有新意,各种伏笔令人期待。  ==================    第1章 众生之劫    《众生之劫》是一部三观很正的修仙文。  除了剧情积极向上,宣扬了邪不胜正、坚韧不拔等思想外,它也是唯一一篇开文十个月后,主人公连啵都没打一个的网络红文。  因此,它有个别名,叫做“和尚文”。  一时间,不少论坛都在议论这一部广电正面教材。  [点评:国家各项政策一样没犯,堪称广电的网文典范。]  [点评:主人公理智凌驾于情感之上,不种马,不煽情,这在所有的小说中都不多见。]  [点评:金手指不大,苏而不雷,唯一的缺点是感情方面略显苍白。]  既然擦边球一个没打,那剧情必定是引人入胜了。  五大门派并立的竹风国里,藏在暗处的阴谋家伸出魔掌,残害众生。危机四伏中,主人公君衍之以一套失传的治愈系术法解救众人于危难之中,消除各派的误会,并且揪出幕后黑手,一统竹风国修真界。  可圈可点的是,君衍之既不圣母,也不虚伪,该杀的人一个不留,毫不心软。但他在私生活方面相当保守,虽然与几个女子之间有朦胧的情感,却洁身自好,坐怀不乱,从不越雷池一步。  [推文点评:在种马文林立的升级流爽文中,《众生之劫》如同一道清流,让人的耳目焕然一新。]  推文没有压力,男女都可看,于是,文章越来越红,终于跃上了男频首页强推,追文者上万。  文荆也是众多读者中的一个。  放学回家的路上,在手机上一划,万字更新已经在等着他了。悠长的一个小时的公车车程,足够他细细读一遍,再读一遍。  却还是不够。  身为十四岁的中学生,又成长于普通工薪家庭,文荆的零花钱少得可怜,也没钱打赏斗富,因此,他只追了这一篇文。  他看文很少,也不太留评论,但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细节。  文笔还算可以,各种伏笔皆有解释。让他唯一搞不懂的是,《众生之劫》的标签是“暗黑”,但这篇文到底哪里暗黑了?  今天是《众生之劫》的大结局,文荆一跳上公车便迫不及待地翻开手机。他想知道,到底幕后黑手是谁?君衍之最后跟哪一个姑娘在一起?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在文章的结束,还会有少儿不宜的一行字出现。  追了将近一年的文,实在舍不得结束。  文荆读书心无旁骛,没注意到窗外突然间刮起狂风。他下意识地拉紧衣服,目光胶粘在手机屏幕上。  公车缓缓驶动,却突然猛烈地晃动一下,文荆的手机被甩在地上,周围传来惊呼。  “怎么了?”  “出了什么事?”  剧烈的震动中,文荆茫然地向外望去,只见整个城市都陷入慌乱。行人争相奔走,摔倒在地上,呼喊求救声不断。  正在这时,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毫无预警地在头顶炸开,一切都如同慢动作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公车翻转,挤压碰撞的疼痛遍布全身。突然之间,后脑沉重地撞上了什么,文荆的眼前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暖洋洋的白光在飘浮的意识中升起。  一个温暖却怯生生地声音在耳边轻轻诉说。  “师父的大限已到,跟着徒儿走吧。”  亲人的身影在脑海中变得清晰,又逐渐淡去,直到消失。  朦胧中,文荆追随着那团白光缓缓而行。  ……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在记挂还未看到的《众生之劫》大结局。  ·  “洵阳山脉北邻雪山,南望洛河,是一块罕见的钟灵奇秀之地。青山绿水,奇峰怪石,聚天地之灵气,应有尽有。  清虚剑宗便处在这块罕见的灵地之上,门派中弟子过千,筑基修士上百,有四千年的历史,与水月宫、衡天门、古镜派和红枫教并称为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  剑宗年代久远,传说创派祖师清虚子是一位得道真人,早已位列仙班。因历史悠久,无人得知清虚子仙颜,如今门派供奉的祖师爷画像上是个眉目清秀的道人,不到三十岁,喜穿青色道袍,身边有只巨大的神蟒盘在神座前,威武摄人。  这神蟒有些来历。  清虚剑宗创派之前,曾有无数高人登山,叹为观止,无一不想霸占此处,开宗立派。然而,众人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原来主峰玉容峰盘踞着一只青色巨蟒,终日在峰顶吸收日月精华,几千年后竟有了化形期的修为。这巨蟒虽不伤人命,却性格顽劣,将上山的修士们耍弄得狼狈而逃。众人不服,集结上山屠杀此蟒,终于将巨蟒激得凶性大起,咬伤数人。从此修士们不敢踏足洵阳山一步。  四千年前,清虚子路过此地,登山望远之时,也被此蟒所伤。他喜爱这巨蟒的灵性,欲收服其心,便不肯伤害他,对巨蟒七擒七纵。这畜牲本对清虚子满腹敌意,咬伤数次,后见他屡番不杀,竟然心生惭愧,继而眷恋,最后一次被放生时,反停在脚下不走了。于是清虚子在洵阳山脉安家落户,开创清虚剑宗。两百年后,清虚子携此蟒一同消失。  自他走后,清虚剑宗却度过了一段十分悲苦的日子。  清虚子一生喜清静,门下只有十五徒弟。大弟子枯木道人进入金丹期后,在洞府中闭关不出。其余各脉因无法结丹,或者早夭,或者死于争斗之中。几百年中,徒孙之中资质平庸者居多,竟无一人能担当重任,反因清虚子留下的几套传承古卷斗得你死我活,残害同门。其中,红秀峰一脉遭人陷害,被逼出走,且带走了清虚子留下来的两套古卷。  此时外敌趁虚而入,清虚众人猝不及防,死了大半,只剩几十人慌张逃命。眼看要被攻破,清虚众人万念俱灰之时,忽见临峰天衡被淡紫祥光笼罩,龙吟之声在空谷内悠然回荡。  紧接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一道青光冲天而起,又飞舞直下。青光过处,哀嚎震天,血流遍地。清虚众人骇然呆立,不过半日,洵阳山脉如同修罗地狱,外敌尽已伏诛。  众人正要对青光膜拜,却见枯木道人面带微笑,鹤骨仙风,缓缓从洞府而出。那道青光也回到他的身上,融为一体。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神妙道法,纷纷拜倒在地。从此清虚剑宗有了第一位元婴期修士,可以元婴出窍,神游万里。清虚剑宗声名大振,再也无人敢惹。  除却枯木道人外,当时世上还有四位元婴期的修士,各执一派,占领一方灵秀宝地。几年后,五人相会于齐阳山之巅,约定匡扶正义,成为正道支柱。”    ——摘自《众生之劫》第一章。    文荆抬头望向不远处迷雾环绕、高耸入云的几座山峰,脑中又想起这一段话来。  不是他记性好,当年等待更新的时候,他时常把文章从第一章再看一遍。  文荆仰着头,带着湿气的风拂在脸上,凉丝丝的。  天边阴云翻滚,又要下雨了……  小屋里传来和蔼的老人声音:“荆儿,快进屋来吧。”  “……好。”文荆把院子收拾干净,雨滴已经淅淅沥沥地落下。他用手遮着头顶,不紧不慢、一步一个脚印地回到房中。  做人要扎扎实实,不能急,不能慌,更不能乱了阵脚。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桌边摆着碗筷:“把门关好,过来吃饭。”  “好。”文荆慢吞吞地做到桌子面前。  他现在的名字叫做路荆,今年十三岁。  这个正在摆碗筷的和善老人,是他的爷爷,路云飞。  文荆关上门,用瓢舀着缸里的水洗了洗手。他在饭桌边坐好,皱鼻子笑了笑:“爷爷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老人勾勾他的鼻子,满是皱纹的脸聚着笑意:“最贪吃的就是你。”  “嘿嘿……”  眼前这一幅天伦之乐的情景是多么逼真,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一个爷孙相依为命、贫穷却温馨的家庭。  倘若他没有读过《众生之劫》,也必定是这么认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众生之劫》的开篇历史借鉴《诛仙》,后面倒是完全不一样的。修仙等级和世界观一半借鉴《凡人》,一半是杜撰。    第2章 养孙夺舍    文荆如今住的地方,是洵阳山脉脚下的一个小村落。  这村落的入口,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泉眼,清凉甘甜,带着丝丝灵气,传说过路的仙人曾在此停下来喝水,因此被称作清泉村。  这里民风淳朴,地方也小,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数十,哪家晚上打孩子,不到天亮,全村就都知道了。村民们靠山吃山,多数仰赖着洵阳山脉出产的草药、野物为生。  清泉村,算不上人杰地灵,但是有点仙气。 第3章 立时,一道白色的光不知从谁的手中发出,猝不及防地打向淡黄色的光团!  无声无息的,两团光撞在一起,激起一道绚丽的光圈,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顷刻间,光圈消失,似乎力量耗尽,同时散了。  文荆的脸满是泥泞,额头冒着冷汗。斜眼看去,身旁倒着一个老人的尸体,腹部插了一把短剑,正在慢慢变冷僵硬。  方才真是千钧一发……  青衣男子浑身是雨,缓步走进来,摸了摸那老人的尸体:“自杀而亡,元神出窍,意欲夺舍。”  他瞄了瞄文荆:“这人是谁?”  文荆呆呆地看着他。  雨水顺着青衣男子的脸流下来,眸底含冰,薄唇无情,隐隐中似乎透出一丝阴寒,通身的气质却叫人如沐春风,是如同流水般温柔的性情。  这男子站在这里,仿佛带来丝丝暖意,让这可怖的院子也稍稍柔和起来。  “你是……”君衍之?    第4章 防御系统    “八月九日,黄昏。君衍之一行人路遇阵雨,在清泉村中求宿。村中有个叫做路云飞的老者,庞眉皓发,和善好客,与独孙路荆相依为命。可惜这老者几日前因病过世,只留孙子独守家中。路荆虽年少,行事却大有祖父之风,将君衍之三人请到家中留宿一夜,盛情款待。”    ——摘自《众生之劫》第十章。    这时,文章还没有说明路荆被夺舍一事,这段话只是个伏笔。君衍之一行人路过清泉村,招待他们的是夺舍之后的路云飞。  方才阵雨一大,文荆挑衅老鬼,希望君衍之一行人能碰上路云飞夺舍。  “你是……”  青衣男子慢慢地说:“在下君衍之。”  他拂了拂身上的雨,把文荆从泥泞的地上拉起来,清华绝色的丽容没有一丝冰冷,却有春风拂面的温柔,叫人安心不防备。  文荆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头脑晕乎乎的。  白衣男子走进来,看着满身泥泞的文荆,温声道:“在下柳千陌,同两位师弟路过此处,适逢大雨,想借宿一宿。”  他指着地上僵硬的尸体:“这是谁?”  文荆仍在呆望,对白衣青年的问话置若罔闻。  性情温润,如芝兰般美好;清风高节,如冰壶玉尺般无暇……书中描写的,是这个感觉……  柳千陌从未被人如此视而不见,有些没面子,尴尬地清咳一声:“小兄弟,这人是……”  文荆回过神来,尴尬地低头掩饰:“是我、我爷爷。”  柳千陌沉默一会儿,叹道:“是你爷爷,至亲之人,还要夺你舍……”  灰衣少年也说:“连自己的孙子也不放过,真是罕见啊。”  文荆心虚地低头,不吭声。  君衍之沉默地看着地上的老人,低声道:“天色已晚,先把他用草席卷起来,明早埋了吧。”  ·  救命恩人留宿家中,文荆把家中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翻找出来,作出四菜一汤,摆上桌子。  路云飞在时,他一天安稳觉也没睡过,终日惶惶。如今能侥幸脱险,实在谢天谢地。  家中只有祖孙二人,碗碟不多,有些还有残缺。他没有想太多,却下意识地把最完整好看的碗筷挑出来,在君衍之面前摆好,盛上米饭,倒好茶。  君衍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柳千陌的眉毛轻轻一挑。  自己和莫师弟的面前空空如也,君师弟却可以开饭了,这差别待遇……  不过……君师弟亲手救他,男孩的感激之心可以理解。  他一一介绍:“我们都是清虚剑宗的弟子,慧石峰一脉。这两位,一个是四师弟君衍之,年小的是八师弟,莫少言。”  文荆看着二人,默默点头。大师兄是个温和的逗比,莫少言也是个上进的好少年,可惜都下场凄惨。  莫少言问道:“你知道我们要来?不然怎么叫了那么多声神仙哥哥?”  文荆尴尬,掩饰着说:“村子里都那么称呼你们,我当时慌了,便随便乱叫。”  柳千陌笑着说:“你今年多大?”  文荆为他盛饭倒水,咧嘴笑着:“十三岁。”  君衍之道:“可是要进清虚剑宗?”  文荆默默点头:“正是要等半个月后山门大开,去碰碰运气。”  柳千陌笑道:“倘若你来慧石峰,你我今后就是师兄弟……”说到这里,又尴尬地清咳一声:“只可惜,我慧石峰已经多年不曾收弟子了。”  文荆低头扒饭,接不上话。  这是有原因的。  清虚剑宗共有十六峰,主峰由掌门席放掌管,其余各峰均有继承人。慧石峰的峰首名唤段轩,是清虚剑宗五名金丹修士之一,深不可测,天下扬名。  有段轩坐镇,慧石峰本可傲视群雄、力争鳌头,成为清虚剑宗的中流砥柱,可惜,它几十年来毫无建树,竟然日渐式微。  究其原因,出在段轩身上。  具体的说,他根本什么都不管。  练气弟子们的修炼,他毫不关心,从不过问。弟子筑基之后,他也不过传授几套功法,让他们自行体会,并不指点。清虚剑宗虽明令同门不得互相残杀,但人多难管,良莠不齐,像天衡峰,弟子二百多名,倚仗人多势众,时不时欺负慧石峰,也无人为他们出头。久而久之,慧石峰软弱的名声传开,新弟子避之唯恐不及,十年来竟无人投在段轩门下。  话题有些苦涩,柳千陌干笑一声:“你我只怕无缘做师兄弟了。师尊不喜收新徒,只想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  文荆不敢戳穿,只说:“是。”  一股淡淡的心酸在空气中弥漫,文荆匆匆忙忙扒完饭,给几个人收拾床铺去了。  ·  狂风急雨呼啸了半夜,终于在半夜停了。床让给几个救命恩人睡,文荆用一床被子卷着身体,躺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雨夜潮湿,寒气入骨,他冻得睡不着,牙齿碰撞有声,终于爬坐起来,叹口气。  睡不着,去上个茅厕吧。  月亮挂在空中,有些清冷。  小小院子里几丛小花散乱,被风吹断的树枝躺在地上。墙角处,用席子包着的尸体湿漉漉的。  文荆心念一转,小心翼翼地来到路云飞的身边,手探进草席中,慢慢在他怀中摸索。  一块黑沉沉的牌子落在他手中,正是路云飞给他看过的路家信物。手感沉重,似乎是石头所做,隐隐散发灵气,前面正中刻了两个古体字,分辨不出是什么。  文荆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旧看不懂。  这路家牌子似乎是块灵石……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觉?”不远处突然传来温润低沉的男人声音。  文荆三魂掉了两魂半,连忙镇定着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男子静静地站着,离他十步开外。  “君、君修士也不睡?”  君衍之移开目光,望向月亮:“雨停了,睡不着,出来走走。”  “我也是……”文荆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把牌子收起来,有些激动。  君衍之望着地上的尸体:“你祖父平时对你可好?”  “很慈祥。”  “……完全看不出他想夺舍?”  文荆的心中有些酸涩,却笑着说:“我愚笨,完全没有看出来。”  君衍之没有答话,垂头低望。  月色清明,照在他的侧面上,如沉思的雕塑。  文荆的心中汹涌澎湃。  就是这个人,几年后一统竹风国修仙界!  默默看着,那侧脸本温润如玉,一转眼,却是难以掩饰的无边妖气,夺人心魄。  突然绽放,又瞬间消失。  文荆呆了一下。方才看到什么了……  尚未回神,脑中一个机器的声音响起,如同拉响的红色警报,刺耳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注意!君衍之的人品值已到-1000!请注意!人品值已到-1000!”  君衍之温和地说了一句话,文荆却听不清楚。  他已经懵了。  脑中的警报持续不断,在寂静的月夜里格外叫人抓狂。文荆直愣愣地望着君衍之,恨不得把脑中发出声音的机器摔烂。  突然之间,警报消失,一切归于沉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只留下让人晕眩的感觉在脑中回荡。  文荆干笑一声,轻声问:“君修士刚才说什么?”  君衍之微微拢眉,却又抬头望月亮,掩饰着说:“没说什么,夜深了,你好好休息。”  “……好。”  文荆有些茫然,不急不缓地回到自己的地铺上坐着,凝神闭息,脑中果然出现一条信息。  [自我防御系统启动,从今日起,可以任意察看周围人的人品值。]  ·  清晨,潇潇雨下,天地间灰朦一片。文荆站在村口,与君衍之三人作别。  路云飞已经葬在清泉村后的坟地里,文荆磕了几个响头,算是报答老头多年以来的养育之恩。  他用意识打开这三人的人品值。 第5章 季可晴,则是罕见的变异冰灵根,由水和土两种属性变异升华而成。  君衍之的资质比两人都平庸些,是金和木两种属性的真灵根。  文荆拥有五条灵根,金木水火土俱全,是个废灵根。  资质本最为低下,他却拥有一种特殊的体质,三阳之体。  三阳之体十分罕见,几千年也难出一个,修炼速度仅次于天灵根。  他若说出来,必然得各峰主青眼。  但清虚剑宗不会无缘无故测他有没有三阳之体,文荆也绝不会说。  他同其他七十一人排成八排,一同来到清虚殿内站定,等候问话。  众弟子前面有个高台,十几位道人坐在高台之上,有男有女,风姿各异,却都气质出众,卓尔不凡。位在正中的男子身穿淡黄色道袍,鹤骨仙风,双目温润明亮,应是清虚剑宗当今的宗主,席放。  高台上除了席放,在座的有十四位道人。  换言之,有一位峰主没有来。  这不用说,也猜得到。  君衍之的师父段轩多年不曾露面,众峰主早已心有默契。他既无心收弟子,何苦来这清虚殿耗费时间?  众峰主大略看看新弟子的资质、样貌、举止,挑几个人出列问了几个问题,让他们一一作答。接下来,弟子们出清虚殿,十几位峰主商议决定众人的去留。  作为一个五行俱全的废灵根,众人皆不会在意,也不会有峰脉想收留他。  果不其然,季可晴和另一个风属性变异灵根,先被叫进去了。  接下来,各位真灵根也陆续被唤入殿中。  少顷,三灵根和四灵根也也纷纷入内,只余下八个人,不少人愁眉苦脸,已经要哭出来了。  八人中的一个,竟然是方才那位亦正亦邪的蓝衫少年。  文荆默默望了他一眼,少年也正巧向他这边望过来,微微一笑。  文荆记起方才系统中的提示。  [人品值:1。心存善念,可与之为友。]  [人品值:-1。心存恶念,需谨慎交友。]  ……这到底是要交朋友,还是不交?  少年笑道:“我叫游似,你叫什么?”  “……路荆。”  “路径?”  “荆棘的荆。”  “路有荆棘,寸步难行,有些意思……”  “……”  “你想去哪一脉?”  文荆望他一眼:“哪一脉都可。”  少年笑着说:“你我到了这步田地,只能由着别人挑我们,我们自是不能挑别人。”  “不错……”  游似言语有度,不像是农家子,反倒像读过书的世家子弟……  这朋友,是该交,还是不该交?  从未听过他的名字,至少与君衍之没有关系。  正在这时,清虚殿中走出来一个淡黄色的道袍的门人:“剩下八人,随我进来吧。”  地上的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第6章 入派之争    清虚殿中,八个弟子被带到众峰主面前站好,与之相隔两丈。  季可晴等资质好的六十几名弟子已各有归宿,站在一旁望着,脸上隐隐带笑。  各峰的重要人物,如闻人慕,也在场。  席放缓缓地说:“尔等辛苦上山,意志可嘉,可惜我清虚剑宗弟子众多,大多峰脉已没有空席,今商议决定,只有八座峰尚能各腾出一席,收一名弟子。”  八人一听,心中顿时一松,却不知自己要入哪一峰,仍不免惴惴。  席放环视八人一眼,道:“你们八人,资质、修为皆不相上下,如今玉容峰、八斩峰、黄花峰、红秀峰、北雁峰、南雁峰、慧石峰和细竹峰各有一席,依照惯例,夺旗拜师。”  话音一落,只见八个弟子各自散开,分别在殿中八根柱子上的小孔里插入一面天青色小旗,上书峰脉的名称。  席放道:“谁抢到哪一峰的旗帜,便可入此峰。”  天资好的弟子,自然谁都想要,但这八人资质平平,犯不着争抢。历届最后几个弟子,勉强被收在门中,全都夺旗拜师。这些人说不好便是累赘,与强制其分给各峰,不如看他们的意愿。若他们在哪一峰有熟人照应,倒省了差人照顾教导。  此时,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青衣男子走进清虚殿来,不敢惊扰席放,规矩地站在一旁。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弟子低声打趣说:“柳师兄、君师兄,你们怎么来了?你们师父都还没到呢。”  这两人正是柳千陌和君衍之。  柳千陌望了八个新弟子的背影一眼,目光在文荆身上稍作停留:“席宗主派人唤我过来,说今日要给我慧石峰一个新弟子。”  “就是这八人中的一个。”那弟子笑道,“你师父不是不管了?怎么突然要收新弟子?”  柳千陌不语。目前慧石峰只有九名弟子,然而三年后群峰会试,每峰要派出十个弟子比试。他作为慧石峰的大弟子,忧心忡忡,思来想去不是办法,终于在几日前偷着求了席宗主,这次山门大开,指定一个弟子给慧石峰。  既然是指定,弟子的资质必然不会太好……  唉,难道还由得他挑么?  那弟子轻声笑道:“等下被你带走的那个,只怕要哭鼻子了。”  柳千陌闻言大怒,却不好说什么,冷着脸忍住。  今天是来收弟子的,不与他计较,不生气。  只是那个少年的背影,很像清泉村的路荆……  君衍之淡淡地望着路荆,若有所思,却正巧看到他转过头来。  二人目光对上,那少年一愣,呆呆地望着他不放。  柳千陌笑道:“果然是路荆……”  他看看少年的表情,又看看君衍之微皱的眉,轻声调侃道:“呃,这傻小子似乎崇拜上你了啊,你不妨牺牲一下色相,让他心甘情愿地进来,咱们的面子上也好看点。”  君衍之不急不缓地转移话题:“大师兄把第十个弟子弄进来,想好怎么向师父解释了么?”  柳千陌脸一沉:“是席宗主指定的,师父能说什么。倘若师父不愿收他为徒,我收他为徒便是。”  ……最多不就是罚几天禁闭么……何必现在提醒他,让他难受。  “柳千陌和君衍之不曾想到,当日他们在清泉村,偶然救下的路荆,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三阳之体。众峰首争抢不迭,最终被天衡峰收在门下。柳千陌因担心三年之后的群峰会试凑不够十人,请求席放指派一个弟子,分给慧石峰。众人皆不愿抢其旗帜,一弟子落败,又不愿就此下山,最终只好取了慧石峰的旗帜,跟着柳千陌走了。”    ——摘自《众生之劫》第十三章。    文荆摸摸鼻子,明白绝不会有人同他抢慧石峰的旗帜。  路云飞恨不得一步升天,他却铁了心想去慧石峰。  一清虚弟子朗声道:“一柱香为限,开始!”  八人来不及多想,立时冲了出去。  气氛顿时活跃,清虚殿中众人笑意盈盈,轻声议论,如同看戏一般,关注这八人的动静。  这八人中,三人冲向席放座下的玉容峰,两人冲向最具财势的八斩峰,立刻扭打在一起,战事激烈。一人不喜争斗,静悄悄地去了细竹峰,无人与他争抢,拿下旗帜。游似站着看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将北雁峰的旗帜取下来握在手中。  文荆心中轻笑,早已向慧石峰冲了过去。  人群中有人轻叫,语调似有不少惊异:“快看,有人抢慧石峰的旗帜。”  柳千陌心中狂喜,轻声对君衍之道:“你那傻小子竟然真要来我们这里了!”  君衍之不动声色地说:“那不是我的傻小子。”  柳千陌没有理他,嘴角带笑,专注盯着文荆的一举一动。  文荆从未学过术法,年纪又小,个头太低。他抬头看看柱子上高高插着的旗帜,跳了几下够不着,反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好在无人来抢夺这面旗子,他便抱住柱子,踩着上面的石雕,一点一点往上爬。  柳千陌看得焦急万分,暗中为他鼓劲。  正在这时,一个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现,一步跃起,握住旗柄。文荆大惊,“啊”得一声,慌乱之中死死抓住天青色的旗面,与灰衣少年同时落下来。  灰衣少年恼恨一声:“旗子给我!”一道绿光不由分说向文荆打来。  文荆连滚带爬,慌忙闪避,惊险万分地躲过一击,仍旧抓着旗面不放。  清虚殿中,众人的下巴已经几乎掉落下来。  几个年轻弟子轻声议论。  “竟有两人争抢慧石峰的旗帜,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避之唯恐不及么?”  “红秀峰无人抢啊。”  柳千陌有些不敢置信,心情复杂,又心疼文荆,又喜出望外。  ……竟然也有人为了进他慧石峰,争先恐后。  这时八峰之中,其中六峰的旗帜已经被人抢得。文荆与这灰衣弟子抢夺慧石峰的旗帜,只有红秀峰无人问津。  红秀峰源远流长,第一位峰首曾是清虚子最为看重的弟子,却因自相残杀,遭人陷害,被逼出走。几千年来,红秀峰像被上天捉弄一般,人才凋零、不见起色。  峰首赵宁天是个矮重的胖子,此刻眯着双目,神色不善。 第7章 古晋平有些生气:“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至少是你七师兄。”  莫少言说:“我不会说话,你不会干活,半斤八两。”  古晋平气得难以平静:“大师兄,他又无缘无故对我无礼!”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大师兄英明。”  柳千陌只觉得头痛难当:“你们两个再吵,一年之内不用再跟我下山了。先教着路荆熟悉菜园子里的事。”  古晋平赌气不想过来说话,莫少言便领着文荆,在园子里走动。  文荆也不多说话,差不多把菜园子看了一遍后,便提起水桶去山泉边挑水,回来悉心浇灌照料。  柳千陌看他做得顺手,老实听话又吃苦,欣慰又激动地在心中称赞一番,表面却只淡淡的说:“不错,你们忙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说完便走了。  从此文荆在慧石峰安顿下来,上午练功,下午去菜园子里忙活。莫少言和古晋平有些不合,时常拌嘴吵架。除此之外,文荆的生活充实,比在清泉村时开朗舒心许多,每日都能听到他的笑声。    第8章 君师兄的灵兽    一个多月相安无事,这一日,文荆出了石屋,准备去菜园子。  一低头,空地上爬了一只黑黝黝的东西。  定睛一看,这东西背上有壳,四肢短小,温和无害。  ……竟是一只乌龟。  乌龟有脸盆大小,墨绿色,壳厚且高,脑袋瓜子很小,正在呆呆不动。  文荆微微发楞:这是谁的龟?  那乌龟也不怕人,看到文荆走出来,只转头望着他,一双黑珠子似的的眼睛直勾勾的。  文荆不在意,低头摸摸它的壳,从它身边走过,沿着山间小路去菜园子了。  回头望一眼,只见那小龟也在回望,却仍有些呆呆的,毫无动作反应。  晴空万里,心情如同这天空一般好。文荆来到菜园子篱笆外,却远远地听到古晋平生气的声音:“那东西又来了,把它赶出去!”  他连忙跨入,四下一望,微微呆住。  一行蔬菜东倒西歪,似乎被什么东西碾过,杂乱不堪。灵草地惨不忍睹,一成以上被咬得七零八落,死了一大片。  一个金黄色的小兽站在灵草中间,仍在不管不顾地乱啃。  空气中弥漫着残余的灵气,叫人心疼。  莫少言不紧不慢,手中发出一道道淡绿色的光,如同石头一般打在小兽的身上。小兽没有躲,被他的灵气一击而中。可惜那兽的外壳不知是什么做的,打上去竟毫发无伤,还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之声。  于是它连头也没有抬,只顾继续吃。  莫少言所有的本事已经使出来了,站在篱笆面前,慢吞吞地说:“我没办法了。”  古晋平气愤地毫无办法:“我去叫大师兄。”  说着便要往园子外走。  文荆看着那金黄色的外皮,轻声叫道:“聚灵兽!”  这东西是天衡峰弟子养的妖兽,时不时跑到慧石峰来破坏灵草。众人却束手无策,不敢屠杀,生怕挑起事端。  这妖兽全身被一层坚硬的外壳罩着,除非利刃,否则划不进去。  但它却有个致命的缺点,怕掺了醋的水。  菜园子里有个小厨房,三个人干完活便聚在一起做饭吃饭。文荆一阵风似的跑进去,取出一瓶醋来。  正在这时,一个张狂的声音从园外传来:“八风,走了!”  金黄色的小兽动作一停,撒开腿朝园外冲去。  文荆等人连忙来到园外,只见一个瘦高个的弟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石头上,年纪不小,样貌难看,一对倒八眉十分醒目,看起来竟有点愁眉苦脸。  这副尊容,让文荆想起一个人来。  对号入座,这便是天衡峰的弟子之一,吴英。  吴英资质平平,已经三十几岁,却仍处在练气期,十分着急。为了提升修为,他养了一只聚灵兽。  聚灵兽可聚集灵气让修士吸收,是一种对修练极有用处的妖兽,却嗜吃灵草,破坏力强。让人头痛。  吴英要养这妖兽,又不敢让它在天衡峰胡作非为,便时不时放它来慧石峰。  古晋平在自己人面前是英雄好汉,在外人面前就不敢吱声了,只皱眉望着吴英。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吴师兄,你的妖兽时不时跑来我们慧石峰,你就管不了?”  吴英看也不看他们三人,低头摸着自己的妖兽:“吃饱了?叫你别偷吃人家的灵草,你怎么总是不听?”  妖兽用头蹭着吴英的腿,做撒娇状。  文荆冷哼一声说:“用根绳子就能把它拴在天衡峰,怎么可能管不了?”  吴英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着说:“妖兽也是动物,整天拴着它岂不是太残忍?它又不懂事,只知道填饱肚子,你们难道还跟只小动物计较?”  文荆冷冰冰地说:“那你倒是在天衡峰养它,看看你掌管灵草的师兄们会说什么,会怎么处置它。”  吴英站起来,笑道:“我就是不愿在天衡峰养,你倒是去告状啊?有本事设置阵法,让我这妖兽进不去啊。没钱设阵法,又没本事跟我天衡峰相抗,叫什么阵?”  三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吴英摸一下那妖兽的头,转头就走,笑着说:“小乖乖好样的,等下给你吃好吃的。”  小兽蹭着他的腿,尾随他扬长而去。  文荆面色微沉,打开系统察看这人的人品值,立刻一挑眉毛。  [人品值:341。行事有原则,必成大器。]  这样的无赖,人品值也有341,同柳千陌差不多?  这系统到底根据什么来测量人品值的?  古晋平说:“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大师兄?”  莫少言不慌不忙地说:“必然是要告诉大师兄的,否则怎么解释园子里乱七八糟的样子?”  文荆迟疑道:“大师兄必定又要为此事生气。天衡峰没有人可以管管这吴英?”  莫少言看着他:“大师兄向天衡峰的闻人慕提了好几次。闻人慕嘴上答应着会管,可到现在也没动静。”  古晋平不满地说:“闻人慕下面有二百多名师弟,哪管得了这么多?最多对那吴英训话一顿。这妖兽只不过是偷吃灵草,又没有伤人性命,当然没人重视。”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不过是几十株灵草。但这些灵草可以炼十几颗丹药,若卖掉也能值一二十块灵石,是咱们十个人一个多月的饭钱。”  三人一筹莫展,长吁短叹。  突然间,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  文荆一愣,以为是那金黄色的小兽又回来了,顿时不说话,直直望着。  那东西却却爬得极慢。  文荆皱眉,不多时,草丛中探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木木地看着文荆,又顶着自己巨大的外壳,慢慢爬出来。  古晋平松口气:“是只乌龟啊。”  乌龟朝文荆爬过来,停在他的脚下,呆头呆脑地不动。  文荆不禁觉得好笑,蹲下来抚摸它的头。  那乌龟不闪避也不迎合,只让他摸着。  文荆道:“这是山上的自生自灭的龟?”  娇憨可爱,抱回家养着倒是不错。  莫少言看了看那只乌龟,慢吞吞地说:“这是君师兄养的妖兽,从不惹事,有时在山间乱爬。”  文荆心下恍然。  《众生之劫》曾说起君衍之养了一只妖兽,却不曾提起过是什么样的妖兽,原来是这只没什么用的乌龟。  吴英惹人讨厌,他那妖兽也惹人讨厌。  君衍之温润如玉,他养的宠物也乖巧懂事。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归。  三人心中烦闷,也不再管这龟,回到园子收拾残局,清理断根残茎,一直忙碌到夜晚。  及至吃过晚饭出了园子,只见那只乌龟仍旧呆呆蹲在原处,似乎一动也没动过。  文荆蹲下来摸了它一会儿,才回家了。  一路上,文荆低头沉思。  《众生之劫》中只提到聚灵兽一次。  这兽是罕见之物,怕醋一事,知道的并不多。这小兽后来不知所终,想不到柳千陌早已向闻人慕多次提及此事,却至今没有人理。  闻人慕在文荆心中的印象立刻又下滑一个层次。  “志洁行芳,应得万众景仰”……呵呵。  系统给吴英和闻人慕如此高的评价,为什么他觉得柳千陌等人比他们好多了呢?难道他看事情还不够全面?  回到石屋,文荆又觉饥饿,为自己煮了一碗面吃了。出门在悬崖边洗碗时,转头一望,只见空地上一只黑黝黝的东西朝他慢慢爬来。  文荆心中一乐,跑上前蹲下来。  “你又跟来啦?你的主人虐待你么,这么晚不回家?”  文荆摸着小小的龟脑袋,只见那龟反应迟缓,却停下来不动,一副要在这里过夜的样子。  他连忙回到屋里,揉着脑袋却不知道乌龟喜欢吃什么,最终煮了一根玉米,把玉米粒用一个小碟子盛着,放在它的嘴边。  这乌龟比平常的龟反应还要慢,痴痴望了那玉米一会儿,才低下头慢慢地咬。  文荆坐在那龟的身边,等它把玉米粒吃完。  就这样,乌龟在文荆石屋前的空地上住了好几日,饭食不挑,也很有教养,大小便找草丛解决,从不随地排泄。 第9章 吴英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肩膀的骨头已经碎裂。  “二师兄贺灵,是变异风灵根,性子冷酷,不耐听人废话,遇到不喜之人便要揍他一顿,曾为慧石峰招来无数事端。柳千陌痛定思痛,让他闭关修炼,不许他多管闲事。”    ——摘自《众生之劫》第十五章。    文荆愣愣地看着贺灵,只见他又一掌击下,心下不妙。    第10章 世上只有师兄好    “师兄别杀他!”文荆慌忙大叫。  贺灵的手掌落下,灵气涌出,吴英胸口被袭,身体飞出十几步远,吐血倒地,不知死活。  文荆呆呆而望。  杀害同门,罪名要被废掉修为,逐出清虚剑宗。  这二师兄不是在闭关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贺灵冷冷地说:“死不了,你找大师兄来善后吧。”  说完,深灰色身影往空中一跃,消失了。  文荆急得不知所措,用绳子将吴英绑了,向柳千陌住处而去。  柳千陌和三师兄彭绍正在说话,闻言一惊,随着文荆来看,却听到篱笆之内,隐隐传来几人吵嚷之声。他脸色冰冷地望了园子一眼,迈步而入。  三个弟子站在菜园中,七手八脚地扶着昏迷不醒的吴英,向柳千陌怒目而视。  为首的一人是筑基修为,清瘦阴森,道:“……不懂事的妖兽吃了你们几株灵草,也需要把他打成这样?”  另外一个矮小的说:“伤害同门,该当何罪!”  “若不是吴师兄重伤之后传音给我们,你们是不是要把他杀了?”  柳千陌心平气和地说:“各位何出此言?他那灵兽屡次来破坏我们园子,方才又要烧了我们园子,我们迫不得已才出手。”  三人顿时大怒,为首的那人道:“一派胡言,伤人在先,看我怎么向宗主告你们!”  说完,三人将吴英扶着走了。  柳千陌转头看了文荆一眼,沉着脸道:“你二师兄呢?”  “不、不知道,说了一句让大师兄善后,便飞走了。”  柳千陌低骂一声,疾飞而去。  这天,柳千陌和贺灵被人唤去玉容峰,深夜未归。  慧石峰所有弟子获悉此事,在慧石峰的主殿开紧急会议。  文荆入峰后曾见过众师兄一面,却不熟悉,心下不安。  众人神色凝重,齐齐望着地上挣扎不已的金黄色小兽。  文荆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听候发落。  五师兄归心壁怒斥道:“你怎么如此草率?做事之前也应该同大师兄商量,谋个万全之策。如今怎么保得你二师兄?”  “我……”  三师兄彭绍缓缓地说:“算了算了,他抓那聚灵兽也是一片好意,只是不该单独与吴英叫阵……”  “倘若二师兄没有及时赶到,你岂不是要被那吴英打成重伤?或者那菜园子也要被烧了?”  “即便动机是好的,做事也太欠思考了。”  彭绍说:“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未回来,或许没事。他也是为了我慧石峰好,别骂他了。”  “二师兄也是,何必打成重伤?如今可好了。”  “二师兄的脾气就是如此,早被大师兄骂了。”  殿中气氛沉闷,众人俱都不说话,满心忧虑。清虚剑宗早年因弟子互相残杀几乎灭门,因此将同门相残看得极重。文荆看众人如此忧心,有点委屈,也有点后悔,不知如何辩解。  归心壁又皱眉道:“入峰不到两个月便搅出事端,你也算是个麻烦。”  文荆默默低头:“……是。”他本想抓住那聚灵兽,为慧石峰出出气,想不到结果如此。  仿若回应他内心的苦涩,角落里一人轻缓地开口:“其实这件事,我倒觉得他做的不错。”  众人被那声音所动,望向他,却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君衍之。  君衍之缓缓地说:“他看守菜园子,捉那灵兽是职责所在。吴英蛮不讲理,我们早该有所行动,只是那小兽几月才出没一次,我们未曾碰上罢了。这件事虽然欠思量,但也算给他们一点颜色。即便被惩处,将来他们若要再来欺负,也会怕上几分。再者,往好处想,席宗主明察秋毫,未必会处置二师兄。”  文荆望着君衍之,只觉他的头顶出现一道光环,如同天使一般耀眼夺目,目光中的崇拜显露无遗。  君衍之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轻响,一个白衣男子徐徐而入,众人的议论声止住,齐齐迎上去。  “大师兄!”  “怎么样?”  柳千陌的面容有些疲倦,摆摆手坐下来。  “事情可解决了么?二师兄呢?”  柳千陌说:“天衡峰着实可恶,灵兽吃我灵草的事一句带过,恶人先告状,反咬我们一口。”  “他们怎么说?”  “吴英说,他养了一只灵兽,不小心没看住,跑到我慧石峰来吃灵草。他心下愧疚,每每发现灵兽不见,便亲自来慧石峰将灵兽捉回去。这一次他又来捉灵兽,想不到慧石峰心狠手辣,将他打成重伤,灵兽至今下落不明。”  古晋平生气地说:“他何曾来捉妖兽,分明一丝愧疚也没有,颠倒是非!”  柳千陌扶着额头说:“话虽如此,但吴英被重伤,几个人在天衡峰煽风点火,引得众人激怒。几十名天衡弟子在玉容峰下集结,纷纷要求掌门严惩慧石峰。”  “闻人慕怎么说?”  柳千陌疲惫地说:“他满口歉意,说自己曾几次训诫吴英,因看他满面愧疚,以为无事,想不到发生这等事。”  “……真是推得一干二净。”  柳千陌说:“天衡峰人多势众,吴英又一口咬定自己受了委屈,还暗示说,我们是因为贪图他的聚灵兽,才将他打成重伤。我没有吴英烧我们园子的证据,实在难以争辩。”  “后来呢?”  柳千陌沉默一会儿才说:“我豁出去了,反问他们,为何天衡峰的灵草一无所伤,反倒那妖兽跑来我慧石峰吃灵草?我又说吴英平时如何盛气凌人,如何无赖,我们向闻人慕求助也毫无结果,今日慧石峰弟子将那妖兽抓了,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事。以至于后来将吴英打伤,那也是平日弟子受气太过而至。”  “天衡峰只怕不会善了。”五师兄开口。  柳千陌心头有气:“吴英闻言气晕过去,直指我血口喷人。闻人慕也变了脸,说吴英虽然办事不妥,但必定是无意,绝不会欺凌同门。”  文荆小声道:“宗主难道看不透事情的真相么?”  《众生之劫》中,宗主席放处事公正,明察秋毫,对君衍之青眼有加,难道会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归心壁说:“你懂什么?宗主即便心中明白,但吴英受重伤,我们又没有凭证,各执一词,如何让天衡峰一众信服?他们那一脉,筑基修士便有近三十名,是我清虚剑宗的中流砥柱。你想让他们反了?”  柳千陌说:“宗主思虑良久,让二师兄受鞭刑十下,并把聚灵兽还给吴英。从此之后,那聚灵兽若再去慧石峰偷吃灵草,立毙。”  众人一呆,拍手笑道:“宗主果然英明!这结果好啊!”  彭绍说:“……二师兄只怕要气死了。他人呢?”  柳千陌嘴角一抽:“他从头到尾站在一边,什么也不管,最后被绑着受罚去了。”  归心壁说:“他活该,谁让他乱打人?不罚他,如何服众?”  柳千陌缓缓地说:“……只是,从今往后,我们和天衡峰撕破脸皮,是结下梁子了。”  众人沉默无言,归心壁轻声向文荆说:“说到底还是你惹的祸。”  文荆低头道:“……是。”  现在不结梁子,将来也会结梁子,偏偏要怪到他的头上……这五师兄归心壁嘴巴虽毒,心肠还是好的,文荆忍!  只听君衍之又缓缓地说:“长远看来,与天衡峰结怨是早晚的事。把事情闹大,让矛盾浮上台面,也不失为一种策略。”  文荆心花怒放,低头不语。  柳千陌忽道:“路荆,你怎么知道破解聚灵兽之法?”  “我记得从什么书上看到过,又不肯定,怕说出来叫人笑话,才自己试一下,想不到成功了……”  归心壁说:“以醋掺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柳千陌疲惫地说:“事情已经解决,大家都回去睡觉吧。”  出了慧石峰大殿,其他人俱都飞离而去,君衍之却缓缓步行。文荆一路小跑追上他,道:“多谢师兄方才帮我解围。”  此时已是深夜,周围空无一人,夜风吹着树枝,有些寒冷。  君衍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不必道谢,举手之劳。”  文荆高兴地搓搓手:“时间不早,师兄快回去休息吧。”  “夜已深,我送你回住处?”  文荆忙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我那龟七八日没有回家,只怕还在你那里,顺道接上它也好。”  “啊?这样?那龟确实在我那里……”  君衍之单手抱住文荆的腰,往上一提,文荆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君衍之的脸上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师弟害怕?”  “不,没、没有。”  上次飞行,大师兄把他吓得够呛……  柳千陌将他扛在肩上,他整个身体翻转着,直直望向悬崖之底,尤其想吐,哪比得上君师兄的温柔?  “走吧。”君衍之低头看他一眼,御风而起。    第11章 你是九重之外的天仙 第11章 贺灵冷冷看着他们:“不关我的事。”  归心壁慌忙上前拉住他,和稀泥道:“既然不关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这种目光就是揍人的前兆,再望下去就要打架了。这二师兄实在是个瘟神,随便走走也能挑起事端。  文荆心中却荡起千层波。原来这聚灵兽竟然是被吸走灵气,废去修为,那么……  凶手就是——  “清虚剑宗的八斩峰、北雁峰和南雁峰,财资雄厚,有三大修仙家族幕后支撑。可惜修仙家族内,弟子娇生惯养、良莠不齐,偶尔有人为非作歹。  这一日,八斩峰的三名弟子下山,将一名年轻村妇诱拐至深山。也许正是恶贯满盈,天道不容,他们把村妇迷昏,正欲行不轨之事时,却撞到一件不该看到的事。  后来,三人的身体被发现,灵气俱散,修为全无,昏迷不醒,变成了废人。”    ——摘自《众生之劫》第二十章。    吸走这三人灵气的真凶,后来被君衍之揪出,正是天衡派的弟子之一,闻人慕的亲信手下,名唤穆之秋。  而这三个浪荡子撞到的不该看到的事,只怕就是穆之秋魔修一事。  所以说这聚灵兽也是被穆之秋废去修为的!  天衡峰狗咬狗,一嘴毛……  文荆的心情顿时放轻松。  这事早晚有真相大白之日,不用他操心。只是贺灵天赋禀异,挑起事端的“自动寻路”技能满点,随便在雪地里随便一飞,也能找到这只聚灵兽,叫人钦佩不已。  《众生之劫》以君衍之为主线,而聚灵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所以没有提及?  吴英呆呆道:“你们把我这小兽的灵气尽数吸走,它要重新修炼几年才能恢复,你们拿什么赔偿我?”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根本不是二师兄做下的。”  正在这时,金黄色小兽的四肢一动,甩甩脑袋,缓缓站了起来。它蹲在吴英的身边,慢慢蹭他的腿,像是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文荆说道:“二师兄若想杀这灵兽,它还能活着?”  贺灵冷冷地看了文荆一眼:“既然没死,有事找你们大师兄。”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归心壁低骂一声:“操!把麻烦找来后就不管,简直不负责任。”  吴英看着那正在舔他腿的聚灵兽,突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到底懂些什么!以后我拿什么喂你?!”  金黄色小兽呜咽一声,不知所措地踉跄一下,想迎上去却又不敢,急得在原地转圈。  杨冬夜冷冷地说:“吴英,走!今天这事不算完!不是他慧石峰,又会是谁搞出来的?”  天衡峰三人转身要走,那聚灵兽摇摇尾巴要跟上去,却朦胧地意识到主人不要它了,站在原地轻叫一声。  那情景真是有些可怜。  那吴英走了几步,突然回头望了那小兽一眼,终于疾步上前把它抱在怀里,御风离去。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二师兄不耐烦走了,咱们是要继续找雪山碧参,还是回去?”  “继续找找,没了他就找不到么?”  三人继续在山中飞行,几次看到雪山碧参在雪地里钻行,却没有贺灵那样迅速的身法,一无所获。  ·  一个月后的清晨,柳千陌将慧石峰众弟子集结在大殿,面色凝重。  “昨夜我被宗主叫去,说起一件重要事情。”  归心壁说:“什么事?”  “五日前,三名八斩峰弟子被发现躺在玉容峰和红秀峰交界处,身上的灵气被吸得全无,修为丧尽,昏迷不醒。宗主与众峰主商议,以为此事非同小可,或许是魔修所为,于是决定,让众弟子夜里巡山。”  众人呆了一下,唉声叹气。  “竟然要巡山……”  “又不能好好地睡觉了。”  “什么魔修?很危险么?”  文荆默默看一眼君衍之,见他一身淡雅青衫,沉默不语,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却即刻移开。  因八斩峰三个浪荡子而引发的夜巡,是《众生之劫》前期的重要剧情之一。巡山之时会发生一件事,导致君衍之和女主之一的季可晴感情迅速升温。  季可晴是文荆最为欣赏的女主,美貌不做作,性格干脆利落。倘若君衍之最后同她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只是文荆一厢情愿的想法。  君衍之愿意跟谁在一起,他哪里管得着?只不过有点八卦好奇罢了……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柳千陌道:“我们共有十名弟子,一个月中每人夜巡三次,不得去其它峰脉骚扰。每人取传音灵石一枚,倘若有事,立刻以灵石联络。”  众人又捂脸。其它峰脉的弟子,几个月才会轮得一次巡山,他们一个月便要巡三次。  柳千陌沉下脸道:“你们每月巡三次,我同君师弟要巡四次,也不像你们如此怨声载道。”  原来除却本峰的夜巡任务,每夜还需一名筑基修士在洵阳十六峰间巡视。席放下令,每峰派出两名筑基修士,各巡一夜。  慧石峰只有三名筑基修士,贺灵的修为最高,却不靠谱,麻烦不断。柳千陌怕他惹出事端,便由自己和君衍之出面。  文荆抽签,刚巧抽到每月的前三日。  柳千陌又说:“巡山几夜里,白天睡觉,晚上巡逻。各赐筑基隐身符一枚,见到可疑的人即刻以灵石禀报,不得上前挑衅。”  几人发出吸气之声。归心壁道:“宗主这次真是下了重本了,每一峰每一晚消耗一枚隐身符,这要多少浪费多少灵石?”  柳千陌瞥了他一眼:“笨蛋。”  君衍之道:“三个失踪弟子是八斩峰的,只怕都是修仙世家的后代。峰首想尽快抓住凶手,多花些灵石无所谓。这些隐身符只怕都是八斩峰出的。”  归心壁点头道:“原来如此,八斩峰财资不缺,这些灵符不在话下。”  于是众人向柳千陌取了灵石和灵符,不日开始夜巡。  ·  这一夜月黑风高,空中暗沉沉的,一丝星月也无。  冷风吹动,飘起丝丝雪花,落在脸上。  文荆祭起隐身符,心中有丝凄惨。  每月前三日,正是无月、月缺之日,四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道路。有隐身符在身,又不能以灵气发光,真是苦涩不堪。  文荆御风而起,缓慢地在慧石峰上下飘行。  这是他第二次夜巡,比昨日多了一点经验。只要缓慢地走,便不是问题……  转了许久,未发现任何异常。文荆却生怕碰上在十六峰巡视的筑基修士,不敢疏忽怠慢,小心夜行……  来到山阴之处,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文荆坐下来休息片刻。突然之间,不远处突然传来悉悉索索声,伴随着轻微的石头敲击,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文荆听那声音,只觉奇怪。  那是什么?山间的妖兽?  如此悉索之声,那大小只怕有些骇人……  是上前探查还是转身离去?  文荆思索一下,自己是练气六层,如今只会光刺术和御风术。  若以卵击石,只会枉送性命。文荆没有过多考虑,悄悄飘在空中,意图无声无息地离去。  那么大的妖兽,他没兴趣知道是什么。况且它也不是伤害八斩峰三人的凶手,不必上报。  猝不及防的,悉索声骤然接近,瞬间便近在咫尺。  顷刻之间,文荆的全身被一样巨大的东西圈圈缠住,越收越紧,几乎勒住他的咽喉,却似乎在隐隐颤抖。  脖子被一样冰凉滑腻的东西舔着,有些痉挛。  文荆大骇,身体绷紧,握紧手中的传音灵石。他明明隐了身,为什么这东西能发现他的存在?这又是什么妖兽?  像是回应他的疑问,缠着他的巨大身躯忽然罩上一抹淡蓝色的光,朦朦胧胧,而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颗巨大的蛇头。  蛇信子吐了出来,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  啊啊啊啊啊——  隐身术呢?它看得到自己?  蛇身突然收紧,巨蟒的头瞬间靠近,露出硕大的毒牙。    第13章 一只妖兽,还非要这么有气节    浑身上下被巨蟒缠得动不了分毫,文荆闭上双目,竭力镇定。  正在这时,脑中忽然迸出一条信息。  [系统消息:宿主已经30天没有进入系统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文荆脾气一向好,此刻也忍不住要骂人。  没看老子如今生死关头么?!你说要帮什么?  脑中又出现一条消息。  [系统消息:宿主生死关头,系统无能为力。系统升阶进行中,大约24个小时完成。]  十万只草泥马在文荆心中奔腾而过。  他努力平静着呼吸。  越挣扎,蟒蛇便缠得越紧,死得越快。  正在这时,凉凉的蛇皮贴在脸上,很冷。  ……今日果真要成为巨蟒的腹中之物了么? 第13章 “你哄它做什么?”声音冷冷淡淡。  “……报恩吧,它有些灵性,救过我一命。”似乎是为了报恩,细想也不是,文荆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君衍之沉默许久,终于飞起来道:“……你既然无事,我先走了。”  “啊好……四师兄走好。”  玄黑色的天空,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温度,连一丝月光也没有。文荆轻车熟路,在浓黑的夜里缓缓飞行。  巨蟒行迹难寻,出没无常,且那畜牲不太想见他。文荆有点心灰,觉得强求不得,寻找的心思已经淡了……应该。  行着行着,不远处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文荆心中一动。  他的手中聚起一团灵气,借着蓝光仔细望去,只见十几步远处有块大石,那轻微的敲击声就是从大石后而来。  难道是那巨蟒?  文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却见巨石后空空如也。  文荆的心脏如同慢跑一般缓下来。不是巨蟒,又是谁?  仔细找了一会儿,却见积雪上一小段半截的碧绿,正在轻轻敲击岩石。  ……原来是根雪山碧参,半睡不醒的动来动去……大约以为自己还在雪地里跑?  文荆把手中的灵气收起,四周重新陷入黑暗。  他缓缓地飞起来,继续夜巡。  风夹杂着雪花,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黑暗中漫无目标而行。  这么冷,真想回房睡大觉……至少家中有只大龟,虽然也不是自己的龟……  走着走着,又来到山阴处第一次见到巨蟒的附近。  远远的,便听到轻轻的敲击声和悉索声。  ……又是雪山碧参?  文荆的手中聚起一团灵气。这次,尚未完全亮起,已看到了巨蟒盘成一团的巨大身体,在雪地上发颤。  文荆微微一呆。  巨蟒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似乎在意料之中,没赶他走,也没打招呼,仍旧垂下头埋起来,瑟缩发抖。  文荆蹲下来,摸摸它的蛇皮。他的手中聚起一团灵气,来回轻抚,将灵气逼入蛇身。  巨蟒猛地抬头,周身散发淡蓝灵光。冰冷的目光扫过文荆的脸,有些恼怒地露出蛇牙,发出“咝咝”的声音。  文荆连忙收了手,头脑发热,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把灵草。  “你不喜欢人家碰你,我懂了。这两把灵草是我在山里找的,不算高阶,蕴含的灵气不多,你凑合着用吧,我明天再给你找新的。”  巨蟒缩起身体,不理他。  文荆把灵草放在它身边:“你上次救了我,多谢。你继续……吧,我先走了。”  说完,他把手中的灵气一收,心中高兴,忙不迭地跑了。  回头望去,只见那巨蟒似乎有些焦躁地抬起蛇头。  ·  次日深夜,昨夜留下的两把灵草,仍旧原封不动地躺在巨石前。文荆低头看着,有些心灰。  巨蟒蜷缩着蛇身,埋头不理他。  文荆摸了摸巨蟒的皮:“你怎么这么别扭?不过是两把灵草,你也不收……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颗红色果子。  “你闻闻这是什么?哎呀好香好香……”文荆拿着一个果子作势要咬。  他手上的果子,叫做红蕃果。  据说,红蕃果肉香多汁,最为妖兽喜爱。文荆向归心壁讨了几颗,希望能借此收服这条不羁的巨蟒。  蛇头慢吞吞地抬起来,盯着文荆吐了吐信子。  文荆剥开果皮,果然香气四散,叫人食指大动。文荆把果子在巨蟒面前晃一下,引诱道:“你不吃我就吃了,嗯?”  说着,他大口咬上,随即一呆。汁酸且涩,难以下咽,差点便要全部吐出来。  文荆心中泛苦。  归心壁反复地说,这红蕃果是妖兽喜欢的东西……原来人却不能吃么?真是害人……  他的脸色半青半白,却不敢吐出,硬生生将果肉吞下去,呲牙咧嘴道:“好吃……真是好吃,你若不吃,我就全部吃了……”  说了半天,却死都不肯咬第二口。  巨蟒冷冰冰地盯着他。  慢慢的,脑袋又缓慢地落在身体上,痛苦地颤抖。  文荆有些心酸,运起一团灵气,手掌贴在蛇皮上,体内的灵气迅速流逝:“我帮你舒缓一下,别抗拒哈……”  巨蟒抬起头,虽然痛苦,情绪却不再焦躁。它把文荆的手慢慢顶开,却把他昨夜带来的两把灵草卷了起来,慢慢吸食。  文荆缓缓摸着蛇皮:“明天我再给你找灵草……”  ·  巨蟒的态度稍稍舒缓,偶尔接受文荆的灵草,却仍不想靠得太近。文荆后来发觉,这巨蟒并非夜夜痛苦,只是在没有月色的暗夜里才会浑身颤抖。  只是清虚剑宗夜夜巡山,旁人发现这巨蟒的机会也越大,叫人提心吊胆。  《众生之劫》中,君衍之戳穿穆之秋的身份后,巡山才完全终止。只是文章却没有写清楚,君衍之是什么时候揭穿穆之秋的。记得似乎是冬末?  腊月十八深夜,文荆正昏昏欲睡,脑中忽然闪出一条任务信息。  [系统提示:事关君衍之,归类为“大恶”,请宿主即刻行动。]  大恶?杀人?放火?  文荆一呆之下瞬间清醒,换上衣服。床上的大龟全身包在厚重的被子中,只留下头探出来,定定地望着文荆。文荆摸了摸大龟的脑袋,镇定心神,来不及过多思考,疾步冲出门去。  点击“自动寻路”后,文荆有些疑惑:君衍之出什么事情了?并不记得文中提到过,难道是有突然状况?  跟着系统的小箭头在山间穿梭许久,终于来到天衡峰和慧石峰交界处的一个山谷。  这夜月色清明,北极星嵌在夜空,山谷中有灵光隐现。沿着白色灵光,文荆终于落在一个冰冷的身体旁,定睛一看——  俊雅的面容,如月色般温柔,青色衣衫却布满血迹,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  文荆有些慌了。  他紧紧握住君衍之的手,声音有点颤抖:“君师兄,你有没有事?”  君衍之没有回答,周身散发淡淡灵光,双目紧闭。  文荆探了探他的鼻息,微弱几不可测。  他连忙将君衍之扶起来,胳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咬紧牙关。《众生之劫》没有提到君衍之在腊月时曾被人重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倘若死了该如何是好?  正在着急,空中忽而落下一道紫光。  文荆抬头望去,只见衣衫飘飘,肤色如雪,一个绝美的丽人落到地上,在清冷月色下风华绝代,不可方物。那少女看着二人,冷冰冰地开口:“我是望月峰的季可晴,今夜巡视洵阳十六峰。方才看到这里有白色灵光,是这位同门受伤?”  文荆眨着大眼睛望向她,突然升起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季可晴竟然出现,这不对……  君衍之巡山受伤,季可晴及时相救,之后两人共同铲除穆之秋……这是《众生之劫》中的经典桥段,是君衍之和季可晴感情进展的契机!  为什么,比书中早了两个月?!  季可晴冷眼望向君衍之:“你们二人是慧石峰的人?”  文荆急忙点头。  “你送他回去疗伤,我去巡视一番。”说着,季可晴的衣衫飞扬,飘在空中。  “不——!”文荆的声音突然变大,向空中着急道,“我扶不动他!你送他回去吧,我去四周察看!”  男女主的感情,直接关系到后文的剧情发展,万一错过,文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靠在身上的男人向季可晴推过去,却忽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一紧。  文荆被他拉住,连忙转头道:“师兄你醒了?”  季可晴本就性冷,最不耐婆婆妈妈之事,她一看君衍之不肯松手,随即高高飞了起来:“若已醒来,便无性命之忧。快些送他回去休息,我去周围看看。”  转眼间,那紫色身影消失在空中。  文荆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泪目:“师兄,你……”的季可晴啊!  君衍之的头靠在他的脖子上,默默无语。    第15章 师兄,我背你    季可晴自空中远去,君衍之似又支撑不住,颓然倒地,慌得文荆直叫:“师兄师兄!”  cpr和人工呼吸只怕没用,文荆将一股灵气输入君衍之体内,又为他止了血。许久,面色苍白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攥着文荆的手。  “师兄!”文荆扶着他坐起来。  “……你怎么来了?”君衍之嘴角带血,望着他。  “呃……我睡不着,半夜出来——嗯,找那只蟒蛇……”文荆不善撒谎,满头大汗。  君衍之望他一眼,却又硬生生将目光拉开,说:“多谢你相救,感激不尽。”  文荆心下苦涩。这一句一句本应对季可晴说的话,如今原封不动送给自己了。  他只好问道:“师兄,今夜是怎么回事?”  君衍之沉吟许久,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今夜负责巡山,远远的听到鬼鬼祟祟的声音。我不知那是妖兽还是人,刚要上前查探,却感到周围一股涌动,有股极强的煞气向自己袭来。我连忙出招,似乎袭中了什么,有人惨叫,我却也受了重伤,失去意识,周身灵气却自动散了出来。”  灵气自动散出,同流血一样,无法控制,是死的前兆。 第15章 很久之后,文荆听了君衍之的解释,才弄明白。  天衡峰弟子众多,穆之秋几个月才有一次巡山的机会。然而他所炼的魔功,每月要炼血一次,巡山开始之后,便有诸多不便。  穆之秋请命,每月十八由他巡山,借此修炼魔功。闻人慕不疑有他,应允了。  君衍之每月巡山三日,抽签时本抽到初七至初九。他为将来杀死穆之秋作打算,与贺灵交换,每月十六至十八巡山。  然而每月的十八,正是季可晴巡视十六峰的日子。因此,不论君衍之二月动手,或者腊月动手,都势必会撞上季可晴。  此刻陆少卿和闻人慕已踏入清虚殿,君衍之不动声色地拉着文荆要走,却被一天衡弟子拦住。那弟子十分生气,说:“且先别走!你究竟如何与穆师兄打起来的?”  君衍之道:“我们该禀报的已经禀报,不如各位等你们师父出来,再作计较。”  此时几个人走上来,将他们围住。  “先打伤吴英,又杀死穆师兄,你慧石峰与我们有仇么?”  “你说穆师兄是魔修,我看你倒像是魔修。”  君衍之冷静地退开一步:“请各位查清楚。”  文荆心下忐忑。  季可晴此时应担起保护男主的任务,但女主不在,自己要出手么?自己练气六层的修为,是能杀狗,还是杀猫?  众人情绪激动,杨冬夜慢慢靠近,不轻不重地推了君衍之一把:“不是被魔修伤了?我倒要看看你伤成什么样子。”  君衍之重伤未得痊愈,伤口一下子涌出血来。  文荆一看大怒,脑袋冲血,跳出来“咚”得一声撞在杨冬夜的胸膛上:“少碰我君师兄!”又生气骂道:“我师兄若出事,我要你们一个一个偿命!”  众人皆都愣住,君衍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杨冬夜气血翻涌,却不敢在清虚殿前闹事,脸色阴沉地退开。转身之时,袖子中突然射出一道寒光,形细如针。  这寒针虽细,在场不少人却也看得清。  君衍之的双目微微一眯,飞起来以身挡住。他高深莫测的目光扫过杨冬夜,身体却颓然倒地,昏迷不醒。  文荆一呆,扑到君衍之身上慌道:“师兄,你怎么了师兄?”  君衍之闭目不语,嘴角流出刺眼的鲜血。  文荆摸索着,竟摸到一个插在身上的长针,针头乌黑,淬了妖兽的剧毒。文荆恼恨地看着杨冬夜:“师兄受了重伤,你竟然狠心下毒手,这长针上究竟有什么毒?!”  杨冬夜慌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针头之毒只能致人麻痒,怎么会吐血不止,叫人丧命?  文荆心中忐忑不安。  君衍之为季可晴挡针受伤,英雄救美,这都是原文中的内容……  原文中君衍之没有死,这里应该也不会死……吧?  只是这杨冬夜实在可恨!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而过,空中落下来几人,却是贺灵和柳千陌等人到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醒了?”柳千陌蹲下来。  文荆怒极喊道:“天衡峰这些人不讲道理,把四师兄毒伤,弄成这副样子!”又指着杨冬夜:“就是他!对师兄放暗器!”  贺灵闻言,冷冰冰地看着杨冬夜,左手一挥,一道狂风自地面形成,越变越大。  归心壁着急叫道:“你先问清楚再打架!”  众人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眼睛眯起,却都有些惊异。  “这是四冥风?”  “段轩竟把绝学传给了贺灵?”  正在这时,殿中几人飞了出来,为首的道人正是席放。他脸色微沉,不怒而威:“清虚殿前不得放肆,退下。”  贺灵冷冷地看了看他,掌中的风慢慢收起,站在一旁。  席放将目光停留在贺灵身上,上下打量片刻,只见挺拔俊朗的青年一脸冷酷,像极了那个人……  他若有所思地拢眉,又缓缓道:“方才已把穆之秋之事查清楚,穆之秋体内有精血炼制的魔器,修炼魔功,再无可疑。”  天衡峰众弟子有些难以相信,面面相觑。  闻人慕将杨冬夜拉开,低声道:“这君衍之是怎么回事?”  杨冬夜脸色惨白:“我刚才、刚才……”  文荆落井下石,叫道:“这杨冬夜放毒针,杀了我师兄!”  事情急转直下。  君衍之抓到魔头,正是为清虚剑宗立了大功,如今杨冬夜杀了他,岂能不害怕之理?  席放不禁沉了脸:“火速去南雁峰,请你们高师叔为君衍之疗伤。”又向陆长卿道:“你一脉弟子欺凌同门,如此行事,该怎么处理?”  陆长卿本是清虚剑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却被穆之秋和杨冬夜之事弄得颜面大失。他的脸色铁青,怒道:“将杨冬夜关起来,今夜打死!其余弟子全都闭门思过,不得下山!”  众人噤声,皆不敢再发一言。  陆长卿的道袍飘起,飞在空中,一言不发而去。  闻人慕的目光扫过慧石峰几人,忍气吩咐几人将呆若木鸡的杨冬夜绑住,低头追上。  ·  傍晚时分,慧石峰。  慧石峰所有弟子齐齐候在君衍之的床前,有些忐忑。与天衡峰的争斗被归心壁添油加醋地一说,显得惊险万分,叫人身临其境。  道骨仙风的老者为面色苍白的男子盖上被子,擦擦额头的汗水,轻声道:“中了玄墨青蛇的毒,已无大碍,休息几天便可。”  柳千陌等人放下心来:“多谢高师叔。”  高颜摆摆手,微微笑着:“大家都是同门,本应互相帮助。”又捋着胡子道:“既然已经无事,我也该走了,改日再会。”  柳千陌连忙将他送出门外,寒暄一番,又重新走进来。  文荆在君衍之身边坐下,想想又觉得太自以为是。师兄说不定不觉得跟自己多亲近呢?于是站起来候在一旁。  君衍之瞄了他一眼,向柳千陌道:“劳烦各位师兄师弟,尤其是路师弟。”  文荆脸红,小声道:“我也没、没做、没做什——”  支支吾吾尚未把话说完,便被贺灵打断:“我先走了,你安静疗伤。”  君衍之:“二师兄慢走。”  文荆:“……”  归心壁舒展一下身体,对君衍之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你既然死不了,好好继续为慧石峰干活吧。”  柳千陌皱眉,尚未出声,只听莫少言慢吞吞地道:“我们之中,将来活得最久的就是五师兄。”  众人哄笑,归心壁凉凉地说:“祸害又如何?能活下来就是本事。”  君衍之不说话,只垂目望着被子。  说笑一番,柳千陌笑着说:“我们先出去了,你继续休息吧。可要人留下来伺候你?”  君衍之沉默地看了看文荆,刚要答话,只听门外传来叫声,声音沉重发闷,带着几分哀伤之意:“君师兄可醒了?求君师兄网开一面!”  柳千陌神色一凛:“天衡峰的人。”  众人连忙鱼贯而出,拉开架势,只见几个天衡峰弟子站在门前,为首的那弟子垂头咬牙,十分沉痛。  柳千陌防备地说:“你们又要做什么?”  一个弟子推了推那为首的弟子,见他眼睛红肿,却垂头不语,只好替他道:“柳师兄,这是杨冬夜的哥哥,杨冬山。他弟弟太不懂事,冒犯了君师兄,今夜要被师父打死。杨冬山无法可想,想求君师兄网开一面,放过杨冬夜。”  归心壁嗤笑一声:“本来就是你们穆之秋搞出来的事,我师兄为清虚剑宗铲除祸害,反落得这种下场,你说你弟弟该不该杀?!”  杨冬山低着头,眼泪滴落在地上,却仍旧不发一言。  旁边那弟子又说:“冬夜与穆之秋交情深厚,一时蒙蔽,接受不了。况且他为人仗义,爱为朋友打抱不平,不是心肠狠毒、会杀人的人。他方才也说,针上的毒只让人麻痒,并不致命,也许是君师兄本就受伤的缘故,中针之后伤势才突然加重。求君师兄放过他一次,这哥哥不太会说话,但一定感激……”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心肠不狠毒,也能差点将我们师兄杀死,你们天衡峰真是厉害……”  古晋平也说:“为什么不求你们师父?”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难堪道:“师父大怒,觉得穆之秋和冬夜让他丢脸,不肯松口。我们已求过师父多次,师父说,若要留下杨冬夜的性命,要君师兄首肯。这哥哥走投无路……”  柳千陌忍气道:“君师弟正在休息,这件事不必再多说了。”  归心壁也不耐地说:“走吧走吧,别在这里叫人讨厌。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又何曾对我们手下留情?”  杨冬山怔肿地低着头,有些恍惚。  莫少言心中不忍,却仍说道:“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感受?”  正在这时,门边传来少年温和的声音:“师兄小心点。”  众人回头,门边伫立了一个青衫男子,扶着墙,脸色苍白却眉目如画。身边十三四岁的少年容貌秀丽,扶着他的手。  杨冬山呆呆望去,只听那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低哑:“杨冬夜的事,就此算了,你回去吧。”  “君衍之放过杨冬夜,杨冬夜受此惊吓,向君衍之和季可晴低头赔罪,表述感激之情。闻人慕得知,心中不郁,对杨氏兄弟慢慢有些不待见。君衍之听闻杨冬夜在天衡峰过得不舒心,送了一本上品术法给他。从此杨氏兄弟感恩戴德,在弟子中时常说他的好话,连天衡峰众弟子也慢慢动摇。”    ——摘自《众生之劫》第三十三章。  第17章 闻人师兄亲自登门    腊月二十九,大雪。  白衣如雪,千里留芳。  青年身姿挺拔,风神俊雅,自空中落下,面带微笑,恭敬候着。  两个看守大殿的女弟子羞涩地迎上来,脸色红润:“闻人师兄又来送礼啦,今年又给我们师父带了些什么?”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拉着他的袖子:“可是藏在这里?”  闻人慕浅笑退开:“两位师妹饶了我。” 第17章 终于送走闻人慕,君衍之望着窗外的天色,来到后山,将衣服缓缓脱下。    第18章 为祸人间,应除掉    月光如水,文荆飞在山间,山路清晰可见。  巨蟒行踪不定,无月之日不见蛇影,反倒是月光遍洒的夜里,时不时能看到它。  来到巨石旁,文荆偷偷飞过去,只见一坨巨大的身体盘着,蛇头吐着信子。身体不再颤抖瑟缩,安安静静地望着月亮,百无聊赖。  他悄悄丢过一只红蕃果。  蛇头猛地抬起来,将红蕃果咬住,又望了文荆一眼,立刻吐出,果子骨溜溜地滚在地上。  文荆捡起红蕃果擦了擦:“明明喜欢吃,为什么就是不肯收……”  他不敢轻举妄动,又掏出一只红蕃果,默默在临近一块山石上坐下来。  手试探着贴上巨蟒的身体,缓慢抚摸,很温柔。  巨蟒没有抗拒,文荆暗中高兴,于是又得寸进尺地摸向它的头。  这蛇的小性子难哄,自己又偏偏吃它这一套。  终于摸到头顶,蛇头动了动,似乎有些不满,却没有更激烈的动作。  文荆心痒难耐。竟然没把他甩开?  摸了一会儿,巨蟒垂着脑袋趴下来,默默吐着信子。文荆见好就收,把两颗红蕃果并排放到他面前:“吃了吧。”  巨蟒垂着头不理他。  文荆忍耐许久,心中突突跳着,终于忍不住悄声道:“你做我的妖兽,行吧?”  话音未落,蛇头猛然间抬起,眼神冰冷,盘起的身躯舒展开来,挡住月亮。  文荆笼罩在巨蟒的阴影下,呆了一下哆哆嗦嗦道:“你不喜欢做人家妖兽?呃,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不敢再问了……”  突然间,不远处一声巨响,一道光冲天而起,将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一道寒光向着巨蟒急刺而来!  巨蟒眼神冰冷,飞腾在空中,周身的蓝光立刻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  寒光打到屏障之上,灵气四散,如碎裂的刀尖一般,落到周围的乱石之上。  文荆抱着头,手臂和大腿被刀刃似的灵气所伤,顿时涌出鲜血,心中大骇。  突袭者是一名金丹修士,而且只怕已有后期的修为!是谁?  文荆此刻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不知如何逃命,却突然被巨蟒用尾巴缠着腰,护在自己身后。  一道青光急速而来,落到巨石之上,化成一个身材挺拔的道士。  年纪大约三十出头,道袍灰暗,发髻凌乱,不修边幅。  他笔直站着,目光冷酷地煞人。  文荆紧紧抱着蛇尾,忐忑不安。这道士的修为可怖,身边这条巨蟒是不是他的对手?  一柄长剑,上有青光巨龙盘身,不知从何处而出,突然握在道士的手上,杀气顿盛。  文荆脑中“嗡”得一声。  青龙剑。  这道士是——段轩!  也就是自他入派以来,一直应该出现却未曾出现、不负责任、叫人心寒、罪该万死的——师父!  段轩缓缓举起青龙剑,目光如刀,一字不说。  巨蟒眼中的杀气立盛,蟒身高高立起,露出细长的森森蛇牙。  清虚之寒,寒不过青龙。  青龙剑是至寒宝剑,这巨蟒又怕冷,这巨蟒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突然之间,一道青光风驰电掣般飞出,只听一声巨响,蓝色屏障被刺穿。巨蟒往旁边一闪,青光顺势而过,将蛇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涌出鲜血。  巨蟒发出“咝咝”的声音,口中聚了一团淡蓝色光芒。  文荆眼看着蛇身被鲜血染成红色,心中慌乱焦急。段轩要屠蛇,该怎么办?  段轩冷哼一声,青龙剑已经收在手上,顷刻间又要发出杀招——  文荆慌得大叫:“师父手下留情!”  道士的眉毛微微一拢,冷声道:“何人?”  文荆挣开蛇尾,连滚带爬,在道士所站的大石前站好,叫道:“师父!我是路荆!这巨蟒本性不坏,师父手下留情!”  道士的眉头深锁,仿佛在回忆自己的弟子中,哪一个叫做路荆。  文荆大叫:“师父!这巨蟒虽在山间盘踞,却从不伤人,师父莫要伤它!”  段轩冷冷地看着他:“走开。”  声音冷酷,不带丝毫感情。  他素来不喜解释。这巨蟒身俱淡淡魔气,只怕有些来历,不杀会成大患。  话音刚落,青光又出,顿时与巨蟒口吐的蓝光击在一起,空中亮起一道极强的光圈,将文荆的脸映得惨白。  青光蓝光相持不下,巨蟒身上的血流得更加汹涌。  段轩的目光冷冰,口中默念口诀,青龙剑突然光芒大胜,将蓝色灵光遮盖、逼退。  “天衍诀!破!”  他一声低喊,只听空中巨响,青龙剑突然将蓝色灵光击破,直直向蛇身刺过去。  文荆惨然望着巨蟒:“不……”  它躲闪不及,被那剑划破身体,两处伤口鲜血涌流而出,蛇身被染成鲜红色,蜷曲成一团,看起来凄惨万分。  青龙剑回到段轩手上,巨蟒强硬地挺直身体,目光满是仇恨,却已经虚弱地无法出招。  段轩举起青龙剑,欲一举将这巨蟒屠杀——  只见一个小人扑到巨蟒身上,悲恨地叫了起来:“师父,你忘记了吗?我派祖师清虚子,尚且对青色大蟒七擒七纵,师父难道就一径杀戮?这巨蟒虽盘踞在洵阳山,但师父何曾听过有人被蟒蛇所伤?”  段轩的心头一震,冷冷盯着文荆,紧抿双唇。  这一番话,全数不变改编自段轩的师父,陆臻的教诲。  原文是这样的。  “陆臻曾说:‘我派祖师清虚子,尚且对一青色巨蟒七擒七纵,你又何必对这妖怪赶尽杀绝?他也并没有害人,只是修行方式不同罢了。’”    ——摘自《众生之劫》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来,段轩年轻时杀戮太重,走火入魔,幸得陆臻舍身教导,才得以悬崖勒马。段轩不喜表达,却把这段话铭记于心。  一百四十二章中,段轩要杀一个因过失犯了大错的弟子,柳千陌急声求他不要杀人,语气竟与当年陆臻略有相似。段轩心头大震,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弟子废掉修为,放走下山,叫众人跌破眼镜。  从那以后,劝段轩的事,弟子们全数交由柳千陌负责。  此番文荆喊出这番话,浑身紧绷,恐惧地看着他。这到底有没有用,还是非要柳千陌喊出来才有用?段轩是要杀还是要放?  段轩的脸色不定,心思微乱,有些动摇起来。  语气竟然如此相似。巨蟒有丝魔气,却也不曾害人。  ……可是师尊的在天之灵,在借着这少年继续导引他?  心头生出一丝痛楚,段轩脑中纷乱如麻。他无心恋战,冷冰冰地看了文荆一眼,将青龙剑收了起来。  空中的光芒立刻黯淡。  一道青光冲天而起,绝尘而去。  文荆呆呆愣愣地望着天际,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段轩走了,就这么飞走了……  正在发呆,突觉有什么东西在默默摩擦他的背。  文荆转身,只见巨蟒硕大的头轻轻顶着他,缓缓磨蹭,蛇信子一吐一吐的,缠绕在他的腰上。  文荆心中一暖,搂住大蟒的头叫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他要把我们两个都杀了……”  不是吹牛,刚才真的有点要失禁的赶脚,真是没出息。  巨蟒安静地盘着,鲜血流淌,蛇信子舔着文荆脸上的泪水。  “呃……别舔……别舔……粘糊糊的……我不哭了还不行么?”把脸上那条蛇信子抓住,却被它滑溜溜地抽走。  文荆摸着巨蟒的头,又担心地问道:“你的伤口怎么办?一直流血会不会死?”  巨蟒闻言,转头用蛇信子舔着伤口。  少顷,血竟然流得缓些了。  “呃……你那舌头可以止血?真是神奇……”愣愣地说着,只见巨蟒将蛇信子贴到他手臂的伤口上,细舔一阵。  伤口上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传来,连疼痛也消散大半。  文荆默默望着它。  自己这么弱,怪不得巨蟒看不上自己。  总有一天,他要变得强大,不叫人丢脸。  月色柔美,文荆背靠着巨蟒,又悄悄将那两颗红蕃果放在它的身旁。  ·  翌日清晨。  镜中的男子一脸寒冰,不动声色,慢慢将背上和腿部的伤痕处理好。血已经止住,可是那青龙剑的破坏力却不能一时半会儿消除。 第19章 段轩传给他一本半新不旧的书,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明日考察你们的修为,天亮前在这里等。”说完转身走了。  他一出殿,众弟子都松口气,各自散漫地坐下来。  归心壁拍着文荆的肩膀说:“今后就成了真的师兄弟了。有福同享,有苦你吃。”  文荆给他一个“呵呵”的表情。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昨夜你不在,比我们幸福多了。”  文荆挑眉:“那怎么可能?”  归心壁闻言,也回他一个“呵呵”的表情。  文荆心下感叹,这一场由段轩主持的年夜饭,《众生之劫》进行了非常详尽的描述。  “桌上十菜二汤,弟子们看段轩已经落筷,纷纷举起筷子。段轩坐在主座,拢眉环视,语气生硬地问道:“今年修如有何进展?”弟子们闻言,立刻放下筷子,自柳千陌开始,各自回禀修炼进益。段轩一一听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阴云密布,又不好发作,说道:“你们若觉得自己的进展还过得去,就吃吧。”弟子们垂下头,一个敢吃的也没有了。”    ——摘自《众生之劫》第三十六章。    文荆觉得,尽管年夜饭窝囊,却无论如何也比在冰泉中待一天要好些。  柳千陌道:“师父传给你什么功法?”  文荆连忙翻开,是一本《辅元功》。  《辅元功》是上品功法,适合他这种五行俱全的废灵根修练。筑基之前,应注重修为的提升。之后则要修为、术法同修。段轩只传功法,不传术法,正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这种废灵根,若不是有三阳之体的体质,筑基基本无望。慧石峰内,他和八师兄莫少言、六师兄李书都是废灵根,不受人重视很正常。  文荆翻着《辅元功》,小心问道:“大师兄,我若看不懂怎么办?”  柳千陌蹙眉道:“我也不曾练过……你同你八师兄和六师兄多讨论吧。”  “是……”    第20章 段轩的内心世界    由于段轩要检查弟子的修行,众人无心说笑,各自回房,或者练习术法,或者休息养神。  翌日清晨,天还黑得像墨,文荆早早穿上衣服,来到大殿。  殿中已经有五六人,苦哈哈地等着师父。  《众生之劫》中,段轩是一个有争议性的人物,褒贬不一。有人喜欢他干脆的性格,也有人认为他对弟子不负责任,预测会被炮灰。  一开始,文荆对段轩是没有好感的,直到一位名为“真水无香”的读者,将文中关于段轩的所有段落摘选出来,仔细剖析之后,文荆才对他有些改观。  这篇名为《段轩的内心世界》的长评,有四千多字,读起来有种加更的快感。  【段轩最大的罪名,是不负责任,冷心冷面,不教习弟子修行。我们来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第37章:“君衍之已将《真阳剑诀》练至第四重,剑锋却冲不破段轩周身的护体灵气。段轩冷冷看着他,灵气忽发,只听几声金属断裂之声,剑已整齐地断成四截。君衍之望着地上的断剑,心中一动。”  这里,段轩相当狠,同徒弟练习时,把徒弟的剑毁了。但是君衍之“心中一动”,他心动些什么呢?  且看这里。  第98章:“苦然修士将手中的红色长剑收起,大笑一声:‘即使不用地邪剑,我也能把你剁成肉酱。’说着,他从身边的练气弟子手中夺过一柄中品长剑,向君衍之飞来。君衍之右手一翻,手中握了一柄淡青色长剑。他却不急着冲上,只以灵气护体,竭力抵挡。少顷,青色长剑猛然飞出,以风驰电掣之速刺向对方,只听一声金属碰撞之声,苦然的长剑断成两截。举座大惊。”  会不会觉得,君衍之这一招,和段轩使的有点像?我反正觉得像。  君衍之是慧石峰悟性之最,他的“心中一动”,绝不会是因为心律不正常。我觉得他领会到了段轩教他的东西。  如果大家觉得牵强附会,这里还有一段。  第101章:“君衍之道:‘宝剑都有瑕疵,品质越低下,瑕疵则越明显。交锋之时以灵气试探,或者能找出其弱点,此时只要将其弱点攻破便可。’归心壁羡慕道:‘四师兄悟性高,我就不知道这个。’君衍之说:‘这都是师父教的。’”  也就是说,37章挖的坑,100章左右才填了。  下面还有几个例子。  ……  他为什么不直接教导弟子呢?我觉得有几个原因。  首先,因为他是个天才。  举个例子,小学老师、中学老师都是专门培训来教学的,把复杂的概念用最简单的语言表达出来,是必要的技能之一。但是有几个天才般的大学教授很会教学?几乎没有吧?反正我没遇上过。  段轩是五大金丹修士之一,且是最年轻的一个。性格冷酷古怪,不会教学,算不上奇怪。  其次,后文还提到过一个原因。  第263章:“师尊陆臻曾说:‘修行一事,重在自身体会。越是不懂,钻研得越深,体会便越入骨。倘若别人一开始便解释给你听,丝毫不走弯路,以后没人解释了,便会寸步难行,举步维艰。’”  这段话挺有意思,用白话说,就是:你不能填鸭式教学,得让学生自己动脑子,培养他们成为思考型人才。  陆臻是什么身份,这段话对段轩影响有多深,不必多说。  所以我认为,段轩“不通人情”罪名成立,“不喜欢听各峰之间的‘俗事’”罪名成立,“无心将慧石峰发展壮大”罪名成立,但说到他不管弟子们的修行,却是冤枉他了。】——摘自《段轩的内心世界》。  这样一个人,系统显示的人品值是-243,叫人无所适从。  君衍之站在不远处,默默看了文荆一眼。  几个弟子都有些担心,古晋平不安道:“去年被师父打得浑身像散了架子一般,今年只求少吃点苦。”  李书酸涩道:“师父至少与你过招,他都不理我和八师弟。”  作为五行俱全的废灵根,想被人打,还要看人家愿不愿意。  不多时,弟子们陆续前来,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候段轩。  终于,天色微亮的那一刻,身着深灰色道袍的男人飞了进来。  他不紧不慢,叫柳千陌出列,一言不发,与他在殿中过招。  文荆今天不用被打,乐得清闲,抿唇地看着殿中飞舞的二人。  半个时辰后,柳千陌败下阵来,一瘸一拐地退到一旁,换贺灵上。  文荆看得目不转睛,时间飞逝而过。  段轩教导君衍之那一幕,文中写得隐晦,而发生在眼前时,更是叫人如在云里雾里。文荆眼睛一眨不眨,拼命盯着,却怎么也看不出君衍之的“心中一动”。即便动作有一丝停顿,文荆也会认为君师兄是在伤心,剑被人折断了。  若不是“真水无香”,他只怕一辈子也看不出个名堂。  冬日天短,与七个弟子过招完毕,天色已有些暗沉。  段轩看看殿外的浅灰色的天空,微微拢眉,转头向剩下的李书、莫少言和文荆道:“你们三个一起上。”  “是。”  李书和莫少言一听这话都有些激动,连忙出列。文荆不知所以,小步在他们身后跟着。  他们没有学剑法,只会最基本的光刺术,三股灵气如石头一般,一同飞向段轩。  光刺术虽然浅显,想要修炼到刀刃一般却不简单,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段轩微微蹙眉,随手将那三股灵气收住,顺势发出。灵气沿原路返回,分别向三人的眼睛飞来。  “师父!”柳千陌惊叫。  三人大惊失色,躲闪不及,将头一撇。零零落落痛喊声此起彼伏,李书额头中招,莫少言鼻子流血,文荆的脸颊慢慢红起来,晕头转向。  好狠毒、好狠毒……灵气袭向双目,叫人忍不住闭眼,最容易中招。  文荆揉着肿了半边的面颊,将泪水一吞,低头道:“多谢师父赐教。”  李书和莫少言也捂着伤口谢过。  段轩冷冷盯着文荆,神色却有一丝古怪:“你站过来。”  文荆心中警铃大作。叫他过去做什么?  他站着没有动,却见段轩有丝不耐,声音更寒了几分:“个头最小的那个。”  文荆环视四周,确定自己是最矮的那一个,微微泪目,犹豫着走上前去。  段轩拉过文荆的手臂一按,一股灵气倾泻而出。  殿中一片沉默。  许久,段轩冷冷地盯着文荆,忽然道:“千陌。”  “师父。”柳千陌连忙出列。  “今年冬天,让他每隔一日,在冰泉之中泡八个时辰,不得有误。”段轩将文荆的手臂放开,又恢复冷峻的神情。  众人皆都愣住。  文荆恨得牙都要被咬断了。  “是。”柳千陌不知何意,却只好答应。  柳千陌又道:“师父,徒弟有几件慧石峰俗务禀告,请问师父可有时间?”  段轩微微皱眉,说:“这些事你自己处理。”  说完,竟径自飘然而起,飞出殿外。  柳千陌望着远去的人影,心头抑郁,却只好道:“是。”    第21章 终于十五岁了    大年初三,文荆又一次来到冰泉,脱得只剩一条裤子,下了水。寒冷顿时渗入肌肤,牙齿合在一起咯咯作响。他呆呆站着,等待最初那一阵极冷过去。  来为他下“禁足术”的,是君师兄。  君衍之在水中划了一道光圈,温声道:“中午和傍晚,八师弟会来给你送饭。八个时辰之后,你便可以出来。”  “谢师兄。”文荆咬紧牙关。  君衍之站起来,回头望了一眼水中的瘦小身子,默默离去。  他并不担心文荆受苦。  那一夜文荆体内产生暖流,这小子的体质说不定有些特殊。段轩让他泡冰泉,只怕是为了激发这种体质,有益于修行。 第21章 文荆一直觉得席放是一个很公正的人,颇有好感。他曾经调出这人的人品值,浮动在500左右,系统的描述是“不负众望,为门派鞠躬尽瘁”。  文荆也不知道系统究竟是怎么运作的了,有时很准,有时又不准。到底有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  “若无异议,都散了吧。望月、北雁等峰脉即刻出发。”  “是!”  席放一走,柳千陌将众人聚起来:“我昨夜就在想,会不会让我们去八风崖秘境试炼,想不到果然如此。”  三师兄彭绍说:“听说,远木灵石都是在长春谷一带发现的。”  归心壁说:“长春谷在哪里?”  贺灵冷冰冰的看他一眼:“进门左转就是。”  归心壁讶异道:“真的?”  “真的,还挂了一个招牌。”  “你!”归心壁沉下脸。  柳千陌恼怒道:“你们给我老实点!八风崖地形复杂,去过长春谷的只有我一个,你们都好好跟着——都准备好了没?”  众人纷纷点头。  “走吧!”  十个人离开清虚殿,飞在空中。  排行第六的李书有些不安,小心问道:“这就去?我和莫师弟才练气六层,不会太危险?”  彭绍是个老好人,解释说:“八风崖秘境已经开启二十多次,法宝灵丹全部洗劫一空。除了‘远木’,没有多少争抢的价值了。那里如今都是各大门派试炼练气弟子之处,不会有危险。”  文荆不作声,心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有男主角在,事情哪里可能那么顺利?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我昨夜把所有的法宝都带上了。”  “嗯……”  此去八风崖,大约有两天的路程。一行人苦哈哈地行了一天,修行低的精疲力尽,晚上便在一个小镇的客栈里落脚。  为了省灵石,柳千陌只要了四间房,两三人睡一间。  贺灵有洁癖,受不得吵,更不让人打呼噜。他武力值太高,算算只有柳千陌或君衍之应付得来,于是柳千陌与他住一间。  文荆和李书、古晋平、莫少言平时玩得好,晚上本打算一个房间聊天不睡。兴致勃勃议论时,被柳千陌发觉,将文荆和莫少言揪出来。  彭绍商议着与君衍之同房,还没说定,便被柳千陌拆开,将莫少言丢给彭绍,文荆丢给君衍之。  于是这一夜,文荆与君衍之同房。  文荆将储物袋放在桌上,有些局促地说:“君、君师兄。”  君衍之望他一眼:“时辰不早,洗洗睡觉吧。”  “好。”文荆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身干净的衣服,飞也似的跑出去。  小客栈有个洗浴室,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有个盛满了水的大缸。此是初春,水质寒凉,愿意沐浴的人几乎没有。文荆洗冷水澡惯了,从大缸里舀了水,从头浇下来,把身体从头到脚狠狠搓了一遍。  回到房间,君衍之却湿漉漉的,似乎刚刚沐浴完毕。  “……这客栈送洗澡水来房间,我正要吩咐,想不到你跑得那么快。”  “呃……算了,我习惯用大瓢舀水洗。”  君衍之坐在床上,衣衫半松,泻出几分妖美:“夜深了,睡觉吧。”  文荆的身体泛红,不敢上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君衍之的领口上。  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  那么好看的形状……是师兄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让人有点心跳加速……  “你还不睡?”  “嗯……”文荆的脸蛋潮红,忍耐不住地望着他的颈项。  “上来睡吧。”  “嗯……”  “你要睡外面还是睡里面?”声音温柔,带了一丝低哑。  “我……”  文荆回过神来,局促地上前将蜡烛熄灭,摸索着从床上抱起一个枕头和被子。他一边在地面上铺开,一边说:“师兄睡床,我睡地上就好了。”  君衍之紧抿着唇。  “师兄快睡吧。”文荆闭上眼睛,脸蛋泛红。君师兄好美好美,就连锁骨也那么漂亮,叫他心里突突直跳……  只不过他可是男主,自己不能放肆,万万不可。  想毕,文荆静心调息,不再转头看他。辛苦赶路一天,身体疲乏,不多时便昏沉沉地睡过去。  ·  翌日傍晚,一行人终于来到离八风崖不远的青木镇上。  秘境开启,客栈里人满为患,柳千陌勉强订下两间房,十个人凑合着睡了一夜。  清虚剑宗的弟子大都在傍晚前后到,据店家说,水月宫的弟子不日前也来了几十人,在此地试炼。若他们明天进入八风崖,说不定会撞上他们。  水月宫是风竹国最大的门派,推行双修,门派里男女参半,女子之妖娆妩媚,美貌惑人,众人听闻已久。  最妖娆动人的女子,才最能体现出男主的坐怀不乱。  文荆其实对这门派好感不大,但它既然存在,总有其存在的原因和价值。  翌日清晨,一行人离开客栈,御风来到一个古传送阵前。  几百年的古树参天,冰雪融化,古老的阵法被一层新绿围绕,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望月峰的女弟子先行一步,已在古阵前齐结。  文荆望了身着紫衣的季可晴一眼。面孔冷若冰霜,清丽夺目,的确是清虚剑宗中样貌第一的女子。  她们齐齐握手站在古阵上,只听一阵巨响,空中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光源散尽,人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慧石峰众人大都第一次见到传送阵,个个面露好奇之色。  古晋平说:“传送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彭绍说:“五感尽失,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只觉得意识里有呼呼风声,像要将人撕裂。”  柳千陌踏上古阵道:“来吧。”  文荆上前,与身边的人握住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暗中调息凝神。  接下来,是他人生中第一场战斗。  师兄们都不知道,古阵的另外一端,正在进行一场异常惨烈的生死之斗。  “五感逐渐归来,君衍之只听兵器碰撞、惨叫声不断。突然,身体失重,突然坠地。迅速睁开双目,却见一把刀刃向受了重伤的季可晴飞去。君衍之手中一道灵气发出,将那刀刃打歪。季可晴胸口满是鲜血,君衍之微微蹙眉,顺势飞身前去,将季可晴拉起,从一片混乱中冲了出来。”    ——摘自《众生之劫》第42章。    这是男主表现的时候,机会只有一次,请男主务必珍惜。    第23章 一切的一切,从今日开始。    十人握住手腕成为一圈,文荆闭上眼睛,一团强烈的光将他们的身体遮盖。  骤然间,五感消失,胃里翻腾起一股要吐的感觉,识海中传来呼呼风声,只觉得在不断翻滚。少顷,手上的触感首先回笼,隐隐可听见人的惨叫和兵器撞击声,却像蒙在被子里一样,闷闷地听不清楚。  猝不及防的,身体突然下坠。  文荆的手臂被拉紧,身边二人向不同方向飞去,几乎要把他扯裂。他当机立断,将左手松开,死死抓住右边的手。  周围的惨叫声突然清晰,响在耳边,文荆跌落在地。他的头狠狠的撞到石头,预料不及,顿时一阵剧痛。紧接着,一个沉重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撞压在身上。  文荆的胃中一阵猛烈的晃动,像被压扁一般,痛不欲生。  贺灵冷硬的声音自上传来:“你拉着我做什么!”  文荆晕头转向地松开他的手:“对、对不起二师兄,我紧张了。”  贺灵武力值高,拉着他最容易保命。  几道灵气如刀刃般飞来,果然被贺灵轻而易举地击散。  “你出去。”贺灵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立刻冲入混战之中。  “是!”文荆扑腾着站起来。  贺灵说话简洁,意思是:你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别留在这里添麻烦。  周围乱成一团,十几个人入魔一般赤眼猩红,不分敌我地殊死争斗,灵气法宝乱飞,一不小心便会受伤。  以他练气七层的修为,断断不能逞强,先走为上。  正欲逃亡,身后突来一阵疾风,一个温暖的手臂将文荆抱在怀里,力道不轻不重,拥着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混战。  文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君、君师兄,你、我——”  女主呢?!  瞬间已经飞离二十丈左右,君衍之将他放下,低头察看他的额头,紧抿着唇。  文荆头晕地厉害。  他算好一切,故意拉住贺灵做保命的护身符。明明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不需别人操心,怎么还是出错了?  文荆向混战的众人看去,却杂乱不堪,什么也看不清:女主呢?女主呢?别是死了啊!  心里一急,文荆迈步要冲过去。  君衍之拉住他:“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救人。” 第23章 他拉起君衍之的冰凉的手,一边哄一边牵着慢慢走:“我们不回山洞,我们去找找有没有避雨的地方……”  君衍之轻轻揉擦着少年温暖的手指。  “呃,前面有个小山洞,师兄咱们去躲躲雨……”  “好……”  文荆一边摇着君衍之的手,一边牵着继续前行:“咱们有自己的山洞,不跟他们挤一个。师兄来笑一个。”  君衍之被他拉着走进那山洞,很浅,只够两个人勉强挤坐在一起。  文荆紧贴着君衍之坐下来,怎么调整也觉得别扭。他皱眉道:“师兄觉不觉得难受,咱们另外找一个山洞?”  “不要。”  君衍之的脸色有点苍白,望向文荆的目光里,有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恐惧。  文荆忙哄道:“我们不换了,我们今夜就在这里睡。”说着又觉得难受,忍不住扭动身体,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君衍之牵着他的手腕,让他坐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从背后环住。  两人合并成一个,空间顿时宽敞不少。文荆躺在背后温暖柔软的怀抱中,比冷硬的青石舒服许多,不禁道:“嗯嗯,这样最好。”  君衍之把头靠在文荆的肩上,寂静无声。  “师兄你怎么了?有心事么?”  “没有。雨天,心情不好。”声音轻柔。  “哦……这样……师兄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想做,想这么安安静静地待着。”  “哦……好……”  两人沉默地依偎,文荆越来越舒服,轻轻转身,侧趴在他的怀中:“师兄,本来说让你靠着我的,现在变成我靠着你了。”  “谁靠着谁,都一样。”君衍之的头落在他的肩上,轻轻磨蹭,不动声色地往他脸上吐出一口气…  文荆觉得有点昏昏欲睡,揉揉眼睛:“师兄,我有点困了。”  “睡吧。”  “师兄你别不高兴……”眼皮沉重的阖上,头落在君衍之的怀中。  “你一直陪着我,我便不会不高兴。”声音仍旧温柔,却掺杂一丝晦涩难懂的情绪。  文荆终于慢慢失去意识:“嗯……我一直陪着你……”  终于,脑海中一片黑暗,沉沉入睡。  少年的躯体温暖舒适,像一团小小的火焰。君衍之收紧环着他的双臂,摸索着文荆修长的颈项,轻轻覆上嘴唇。  细滑、温暖,同他想象的一样。  微微探出舌头舔了舔,轻轻吸吮,留下一串炙热的痕迹。  舌尖有丝刺痛,如上瘾一般,君衍之将力道缓缓放重,爱不释手的亲吻、吸吮,目光渐渐暗沉。  他想要这少年永不离开自己。  每日往他口中吐一口气,一个月后,路荆就会对他疯狂地爱恋,一辈子都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君衍之抬起文荆的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嘴唇。  湿润的小口微微张开,并不十分抗拒。君衍之轻而易举地探入自己的舌头,顺势将文荆轻轻翻转,汲取他口中的温暖。  少年已经睡得死沉,毫无意识。  君衍之口中一股气息翻上来,含在口中不敢吐出。  十多年前的那一晚,他什么也记不清楚,只记得杂乱的惨叫、呼喊、鲜血满地、母亲推着他,让他逃命。醒来时,他已昏迷在洵阳山脉下的一个树林里。  紧接着,他听说了全家覆灭的消息,凶手正是他自己。  他恐惧地夜不能寐,拼命地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凶手,可是这怀中的少年绝不能知道。  君衍之吮着文荆柔软的嘴唇,缓缓推着口中的气息。每天一次,一个月后,路荆便永远是他的了。  文荆皱眉,含糊道:“难受……”  君衍之猛地收住气息,有丝迷茫。  该怎么办?  不想让他变成傀儡,却恐惧他将来有天背叛自己。  他是否也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人,生下来便该被掐死?  他本一辈子不想再与人接触,这少年却拼命挤入他的生命之中,毫无所觉,像个傻子似的哄他开心。  他可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这个笨蛋!  “疼……”文荆的头向后抽离,被君衍之压住脖子,狠狠地吸吮。  现在想跑?  君衍之把他压在地上,双手探入衣服之中,摸上他嫩滑的肌肤。  文荆不适地扭动,无意识地轻叫:“嗯……痛……”  君衍之抿唇,下意识地克制,重新抱着他坐起来。他垂着头,缓缓帮文荆拉好衣服,轻声道:“师弟,我信你这一次,你永远不要背叛我,好不好?”  少年不答话,乖巧地重新在他怀中趴好。  君衍之轻抚他的头:“睡吧。”  文荆抱着他的腰,脸上的表情恢复和缓,一丝动静也没有了。    第25章 对君季党的致命一击    迷糊中,不远处传来小鸟唧唧的叫声,文荆半睁开双目。他的周身被温暖环绕着,舒适地像躺在家中的床上。  他轻微动了动身体,头顶传来温润的男子声音:“醒了?”  文荆一呆,立刻不好意思地坐起来:“师兄,我昨夜睡得好死,是不是害得你一夜没睡?”  君衍之似笑非笑,细长眼睛望望洞外:“我也睡了一些,不妨事。”  睡了一些,便是没有睡好,连眼睛下都有青青的阴影……  本想给师兄留个好印象,陪他聊聊天,昨夜怎么突然困成死猪了?!  天色微明,雨后的山中空气清新。  文荆爬出洞外,抬头望去,水珠从树上的新绿上坠落,一滴一滴,敲在身上,有点冷。  君衍之也从山洞中走了出来,抖抖身上微皱的衣服。  文荆悄悄望去,只觉得师兄的面色清明,唇角微翘,心情看似比昨夜好了许多。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舒畅。  昨夜虽不小心睡着了,他文荆果然却还是个开心果呀。陪着师兄睡一夜,这人的心情就好多了,也算是颇有成就……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君衍之向不远处道:“二师兄,我们在这里。”  文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林幽密,寂静无人。不多时,一阵风过,远处一个男子飞来,无声无息。  贺灵身着浅灰色对襟窄袖长衫,在二人不远处停下,冷冷望了一眼。  “该上路了,走。”  文荆心下不妙,忐忐忑忑。  这不是原来的内容。  “君衍之出洞后,许久未曾归还,因自身灵气就在周围,柳千陌没有找寻。及至清晨,灵气突然消失。柳千陌与贺灵遍寻他不得,却在一处长了几株桃花的山崖旁边,找到一个古旧的传送阵,地上残留着淡淡的痕迹,必定刚刚用过。  柳千陌担心君衍之的安全,本欲追去,那传送阵却毫无动静。原来,这传送阵年代久远,力量不足,用过一次之后便几年之内不能再用。他身上的传音石只能在几里之内传音,于是与君衍之完全断了联系。”    ——摘自《众生之劫》第四十五章。    换言之,文荆要赶紧找到那个传送阵。  他本打算清晨与君师兄闲逛一下,看看风景,去找那几株桃花和传送阵,再骗君师兄踏上阵去,昨夜却偏偏睡得那么死,现在才醒来。  真是误事……  君衍之道:“师弟,走吧。”  眼看贺灵和君衍之要离开,文荆心中着急,突然捂着肚子道:“师兄,我肚子疼,要找个地方上茅厕。”  贺灵微微蹙眉,低声道:“快去。”  文荆连忙小跑而去,四处环视。  桃花、桃花……桃花树在哪里?  不远处有几抹淡淡的粉红,在山崖下的古树间零落,衬着山间的朦胧白雾,如仙境般美妙。文荆无暇欣赏,朝着那几株桃树冲了过去。  树下有块平整的青色巨石,泥土覆盖,周围长满杂草,却似乎有淡淡的奇怪符号散落其间,留下几丝痕迹。  文荆咬咬牙。文章上的介绍如此简洁,让他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他跳上青石,扯着嗓子大喊起来:“君师兄!师兄救我!”  话音未落,远处一阵狂风吹动,灵气暗涌,空中传来男人的声音:“站着别动。”  文荆怎能不动?在心中默念几声“君师兄我都是为了你好,等下别打我”,他暗自将一股灵气传入传送阵之中。  脚下立刻散出淡蓝色的光芒,越升越高,将他团团围住。  “路荆!”青影现身,声音有丝急迫。  文荆在混乱中叫道:“师兄,这阵法力量太大,我要撑不住了——啊啊!”  突然之间,两根胳膊都被人狠狠拉扯,想要将他从蓝光中拖出来。 第25章 他有点欲哭无泪。  不是不会“以口渡气”么?!男主你怎么了?是不是忘记剧本了?!  而他也清楚,君师兄什么多余的事也没有做,只是很专心地施以救助。你看,他的舌头收得好好的,动作规规矩矩,并无半丝不妥。而作为灵气的施与者,也不会像自己一样,有如此强烈的触感。  因此,这一场救助行为,是文荆在一头热。  文荆心中一酸,闭上眼睛,任凭那一股气流在口中流窜,竭力忍受。及至最后的时候,感觉如此真实,竟像是舌头探入口中,若有似无地扫了一遍。  终于,四片唇分开,文荆被君衍之拉着上岸。他的脸红得可以滴血,想捂嘴巴却不敢,结结巴巴地说:“多、多谢师兄相救。”  君衍之垂目,声音温和:“你没事就好。”  文荆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挠挠头低下去,却不禁一呆。  君衍之的右臂被鲜血浸湿,尽管被水洗过,却仍在冒血。  “这什么时候受伤的?”  “小伤不妨事。”君衍之淡淡扫了一眼,坐下来。  文荆顿时明白了。  方才自己失去理智,用小剑猛刺,必定不小心刺伤了他。他若不立刻让自己恢复理智,岂非要受更重的伤?  这人宁愿自己受伤,还要救助自己,自己还在拘泥“是不是被吻”这种事,也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说到来,两人都是男的……自己这相貌气质,似乎君师兄吃亏多一点……  这么一想,文荆不禁心虚,抬头望了望他。  “君师兄……”  “嗯?”君衍之低头望着他。  正在无言对视,远处传来两声落水的巨响,溅起一片白色的水花。  他们同时转头,只见一男一女落入潭中,正在挣扎。  “二师兄!”文荆向潭中叫喊。  君衍之咬咬唇,紧紧抿着。  文荆连忙跑过去观看。  寒潭地方隐秘,谁也不知道在哪里。文荆本来想,万不得已时,先找到这寒潭的具体位置,再带人来寻找“远木灵石”。但如今巨鹰将二人送到,情况再好不过。  季可晴果然有些不支,脸上露出异色,忽然拔出自己的长剑。  贺灵恼恨地咬牙,如一只狼一般扑过去,将季可晴的手腕扣住。  正在此时,水中有一样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游过,发出淡黄色的光芒。  文荆眼睛一亮,装模作样道:“君师兄,刚才水里是不是有什么?”  君衍之轻声道:“看到了……有点不对劲。”    第27章 等你长大一点    贺灵终究将季可晴拉上岸来了。  季可晴天性要强,如今竟在慧石峰三个男弟子面前出丑,脸色有些难看,冷冰冰地一字不言,运气烘干衣服。  贺灵环视四周,只见三面临山,一面是幽深的树林,面前一个深潭,潭水粼粼,在阳光下呈黄绿色。他皱眉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  正在这时,水中又有什么东西突然游过,发出淡淡黄光。  贺灵的拳头一攥,冷硬的声音竟然有丝激动:“风剑鱼?”  季可晴闻言,立刻翻身跃过来。  八风崖有一种风剑鱼,若有了几百甚至上千年的岁数,身体便会发出淡黄色的光芒。风剑鱼在水中游窜的速度极快,难以捕捉,却是极为难得的修行圣品。  风剑鱼已难寻,能发光的更是凤毛麟角,几百年来只听人说起,从未有人见过。  贺灵一字不说,死死盯着湖面。  文荆摸摸鼻子,小声对君衍之道:“二师兄对这鱼有兴趣,咱们去旁边坐吧。”  “……也好。”  文荆与君衍之在一块巨石上。阳光温暖,少年淡蜜的面颊满是笑意,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白舒果,用袖子擦擦递给他:“师兄吃吧。”  君衍之的喉咙动了动:“……嗯。”  少年细细的发丝随风飘来,拂在脸上,痒在心里。  两人静默坐着,君衍之垂目偷望着少年细滑的侧脸,将肩膀轻靠在文荆的身上。  少顷,湖水渐渐变换成蓝绿色,贺灵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湖中,溅起一团小小的水花,那身形像极了一只捕鱼的野兽。  文荆微微一呆:“二师兄用四冥风,将风剑鱼逼出水面即可,何苦要像只熊一样地捕鱼?那风剑鱼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筑基修士能及。”  君衍之不在意地说:“贺灵想练的是准头和速度,鱼还在其次。”  水中那风剑鱼倒也机灵,一看有人来捕它,逃窜地更加迅速。它的身体本就滑溜溜的,贺灵的手触上它的皮肤,却攥不住,被它挣扎逃开。  贺灵冷哼一声,与那风剑鱼较上了劲,步步紧逼。那鱼从小生活在八风崖,不知人间险恶,又鲜少有人与它玩耍,此刻只当有了玩伴,兴奋地在水中游窜,时不时来逗贺灵。  文荆微微开着嘴巴,合不上了。  二师兄和这鱼的性格还真是……难以预料啊……  风剑鱼在水中晃来晃去,翘着尾巴溅起水花,又微微露出鱼头,状似挑衅。  贺灵的眉毛一皱,毫无动静,却在那鱼最为猖狂放肆的时候,猛地跃起,直冲而下!  这一跳是他生平修为的极限,风剑鱼有丝惊慌,突然陷入水底。  就在这里,只听一阵细微的啪啪声,寒潭的表层竟然迅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贺灵的眉毛一抖,力道却已经控制不住,眼看头就要撞在冰层之上。情急之下,灰影迅速在空中翻了个身,打着旋落在冰上,脚步不稳,极是狼狈。  那风剑鱼大半个身体都冻在冰层之中,鱼身不能动弹,鱼头乱晃,恐惧之极。  贺灵恼恨地盯着季可晴,后者与他冷冷对视。  文荆的嘴角抽动。  女主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文中季可晴与君衍之多次捕捉风剑鱼不得,季可晴不耐烦了,长剑一飞使出绝技,将寒潭表面结了一米多深的冰,风剑鱼被冻住逃不出。  如今贺灵与那鱼纠缠半天,季可晴的耐性只怕被磨光了。  文荆默默飞到冰上,沿着水声找到正在挣扎扑腾的风剑鱼,以小剑在鱼身周围划了一个圈,将风剑鱼连着冰一同取了出来。  风剑鱼惊恐地乱扭,头却突然一垂,一动不动。  文荆向岸上叫道:“捉到了,这鱼在装死呢。”  贺灵阴沉地盯了季可晴许久,冷哼一声回到岸上。  文荆兴致勃勃地将鱼连带冰块,放在一块平整的青面石上,亮出闪闪发光的小剑:“咱们把这条鱼宰了吧。”  君衍之等人都已靠了过来。  那鱼本像没骨头一样软啪啪的,看到小剑和众人,突然又活了,惊慌地挣扎扭动。  文荆按压着冰块,小剑在鱼头前晃来晃去。  突然,鱼头一伸一缩,鱼嘴死死撑开,突然吐出一颗黄色石头来,身上淡黄色的光芒突然消失。  那灵石上的灵气如此浓郁,季可晴的目光一亮:“远木灵石?”  君衍之的眉毛也微微挑起:“……似乎的确是远木灵石。”  风剑鱼讨好似的望着众人。  贺灵皱眉:“这鱼根本不到一百岁。”  文荆尴尬地望向众人:“这远木灵石……该怎么办?”  季可晴望了三人一眼,脸色复杂,第一个走开了。  她放弃得如此干脆,倒让君衍之、贺灵和文荆刮目相看。她虽不是七十二名传承者之一,却也有寻找灵石的重任在身,一句话不说便不要了,不知是什么心理。  岂不知,季可晴这个人十分要面子。方才贺灵救了她一命,她虽不说,心中却有些惭愧。况且,贺灵方才那一跃本可以将风剑鱼捉住,用不着自己出手。若要硬抢,她又无法以一敌三,何苦浪费力气?  贺灵望了君衍之一眼,说:“恭喜。”  “远木灵石”归慧石峰所有,莫少言如今又不在,《覆草经》便由君衍之继承了。  文荆看着手中扑打着尾巴的风剑鱼:“这鱼怎么办?”  贺灵皱眉:“不到一百岁,对修行无益,放了。”  文荆答应一声,抱着鱼来到潭边,往潭中一扔:“去吧,别再乱吞东西了。”  君衍之将远木灵石收起来:“该走了。”  “……好。”  他走了几步回头,只见那鱼得了水,默默游了一会儿,自水中露出头来望着贺灵,怎么也不肯离去,竟有丝留恋不舍的味道。  文荆忍不住道:“二师兄,这鱼怕是常年在这潭中寂寞,遇到你跟它玩一下,舍不得你走了呢。”  贺灵轻轻拢眉,却没有回头,径直前行。  文荆心中轻叹,随着众人一路走了。  ……  得到远木灵石,八风崖的试炼便已经完成,众人的心情都轻松许多。他们白天御风而行,夜宿荒野,又行了两日。  这一日,他们飞到一座巨峰的山脚。  古树参天,傍晚的阳光化作点点光晕,自枝叶间落下,空气清凉,叫人心情舒畅。前面一个长长的山洞通道,直通向山峰的另外一端,透出丝丝阴凉之气。  君衍之说:“只怕这就是最后一段,穿过这条山洞,便是出八风崖的古阵法。”  文荆心中焦急:“你们先休息一下,我想再采些灵草。” 第27章 不几天,去八风崖试炼的弟子们全都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他们听说慧石峰将“远木灵石”找到,俱都合不上下巴,红秀峰的弟子还憋屈得哭了起来。  古卷传承者修为往往比同门要高,因此多半成为峰主。但是偶尔有人性格实在难当大任,便将峰主之位让给别人,自己则从旁辅佐,或者只起一个震慑作用。  一时间,清虚剑宗上下都在流传,君衍之只怕将是慧石峰下一任的峰主了。  文荆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先拿出几颗妖兽果,一边搂着大龟,一边喂它吃了。本以为巨蟒会来,没想到等了大半夜也不见踪影,便将妖兽果摆在桌上,睡觉去了。  迷迷糊糊地睡到一半,只觉得床铺突然下陷,有什么巨物爬了上来。  柔滑的身体钻进被子中,慢慢卷着他,越缠越紧。  文荆轻拍它的头:“……你真是……”说好的高贵冷艳呢?  舌信子吐在文荆的脖子上,以头把他身上的亵衣顶开,蛇尾紧紧箍了一圈,缠着他的大腿。  “……你这样我怎么睡?”  大蛇的头窝在文荆的怀里,安静地吐着信子,磨蹭一会儿,又终于将他的身体松开。  文荆摸着它的脑袋:“我求你那么久了,你什么时候才做我的妖兽?”  “咝咝——”蛇身在文荆的身体上扭动。  “你犹豫什么?害羞?”  “咝咝——”  “‘咝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咝咝——”  文荆摸着大蛇的头:“睡吧。”  “咝咝——”大蛇在床上寻找着舒服的姿势,又将文荆缠住。  连日劳累,终究敌不过睡意,文荆沉沉睡去。  自八风崖回来的第六日,席放将慧石峰的十个弟子召集在清虚殿。  席放儒雅的面容和缓:“你们既然将‘远木灵石’找到,《覆草经》便应由慧石峰所有,你们可选好哪一个人来传承?”  众所周知,今天不过是来走走过场,在情在理,《覆草经》都应该由君衍之继承。  柳千陌低着头走上前,轻咳一声,却说出一句叫人跌破眼镜的话:“我们商议决定,《覆草经》由莫少言继承。”  莫少言僵住。  慧石峰众人的目光俱都转向君衍之,却见他平静温雅地立着,波澜不惊,毫无惊异之色。  席放的笑容也微微一顿,可他毕竟是清虚剑宗的宗主,望了君衍之一眼缓缓道:“既然如此,明日叫他来藏卷阁,接受传承。”  “是。”  一出清虚殿,莫少言抓住君衍之的手臂,激动道:“多谢君师兄!”  君衍之淡淡笑着:“小事一桩。”  “君师兄为什么把传承让给我?”莫少言兴奋地脸红。  君衍之微笑道:“我已筑基,有这传承也未必能结丹,你尚未筑基,这传承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那、有也总比没有强。”好东西谁不想要?有谁会嫌多的?  “不必多说,呈报给宗主了,已成定局。”  慧石峰众人都微笑而望。  柳千陌笑着说:“昨夜你君师兄来我房中,将我说服。只是你虽然是传承人,峰主之位却不要想太多,还要听师父的吩咐。”  莫少言本来便说话慢,如今激动地越发说不连贯:“我知道,根本不求峰主的位子。”  彭绍感叹说:“纵观清虚剑宗乃至整个竹风国,不要说祖师爷的传承古卷,即便为一个法宝,同门师兄弟反目的都大有人在。君师弟这一举动,真是难得。”  柳千陌也高兴地说:“我慧石峰若一直延续这等风气,实在叫人欣慰。”  君衍之笑而不语。  十几年来,他都小心谨慎,不敢引人注目,然而从今日开始,他不能再沉寂。  他不稀罕《覆草经》,但若能有个好名声,于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望了文荆一眼,目光落在少年清秀的面庞上,又即刻移开。  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师弟究竟能不能接受?  能接受,便告诉他;不能接受,便永远瞒着他。  无论如何,都要同他在一起。  文荆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有了远木灵石,君师兄修炼木系术法再无瓶颈,从今以后,他便会一路青云直上,不用自己担心了。  他所担心的,只剩下一件——如何解救慧石峰众弟子的性命。  文中的倒数第二章,记述了慧石峰的覆灭。那时君衍之出门在外,无法赶回,所有人都如同八风崖中的水月宫弟子一样,心智失常,自相残杀而死。  也就是说,这件事仰仗不得君衍之。  只是不知那个靠不太住的系统有没有用?  他不是圣母,也没有多大本事,管不了太多人的死活。但自从他入峰第一日开始,便铁了心一定不能让这些人死。  因此,他修行得更加勤奋刻苦。  终于,莫少言承传了《覆草经》。  这个消息在清虚剑宗传开来,引起一片议论之声。  八本古卷之一的传承,就这样被拱手相让,连一丝一毫的争执都没有。君衍之如此大方,剑宗上至各位峰主,下至普通弟子,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若不是真心爱护师弟的圣人,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年仅二十四岁,已经筑基三年,平素待人温和有礼……  这样一个少年才俊,怎么看也不像傻子。  连天衡峰都在悄悄地传,即便是以爱护师弟著称的闻人慕,也未必能如此谦让。更有甚者,有人感叹地说,闻人慕的谦让不损害自己的利益,不过是举手之劳,同君衍之的谦让之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将自己不需要的东西给出去,是施舍;而把别人想要的东西让出来,才是真正的给予。  因此,君衍之这个名字,只要在清虚剑宗一提到,便让人有种舒畅的感觉。  更不要说,这个人有着出尘临仙的相貌和气质。  只这一点,便将不少女弟子都说服了。  大家都在想,如此的容貌和高洁的品行,怎么之前一直都默默无闻呢?  这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和怀疑。  闻人慕虽表面上毫无所动,至于心中怎么想,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八风崖秘境只能开启三四十日,水月宫的十二宫主派人去八风崖查探,将六十八名练气弟子和十五名筑基弟子的尸体收好,全都抬了回去。尸体身上的伤痕俱一一查过后,确信是弟子们互相残杀而死,并无可疑。  而弟子们之所以会互相残杀,却无法查清。  据猜测,弟子们也许是一种吸入了一种名为“落魂”的毒药。  这种毒药极为难制,需几十种稀有灵草炼制,更要一种名为“三虫根”的灵草为引。这种灵草可巧就八风崖生长,水月宫弟子在秘境外中毒之后,嗅到“三虫根”的香味,于是毒发相残,大有可能。至于原因,或者有人借机削弱水月宫的势力,或者起警示的意味,不可断定。  水月十二宫如临大敌般警惕起来。  ……  系统的升级信息,果然在一个月后准时到来。  “请宿主注意,系统升级失败,维持不变。  原因:数据太大,难以计算。  升级条件:宿主结丹。  有一魔头正在酝酿恶行,罪恶滔天,但是系统无法为宿主作出判断。现为宿主提供一个无法分析的数据,请宿主远离魔头,确保自身安全。”  文荆默默。  他也想远离魔头,问题是魔头是哪个?  竹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结丹修士,是一位水系天灵根。他四十五岁结丹,被称为竹风国的天之骄子。  即便文荆比那位天之骄子还要厉害,可以三十岁结丹,那时慧石峰的众弟子也早已经死得一干二净。  于是他把系统提供的“无法分析的数据”调了出来。  脑海中弹出一个框框。  “长孙少仪。”  文荆从未听说过“长孙少仪”这个名字,无论在书中,还是在这个世界里。不过这既然是系统给出的唯一提示,他便一定要查查看。  日常修炼紧迫,君衍之却也时不时来文荆住处看大龟,安安静静地不多话,有时仅是蹭饭。  文荆发现,君衍之有个小喜好。  一天,他给大龟盛了一盘红色的樱桃大小的灵果,放在床上。这种灵果是悬崖的树上采摘而来,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大龟很是喜欢。  文荆去门外转个圈回来,红色的果子已经吃完了。大龟望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一动不动。文荆有点奇怪,问坐在旁边的君衍之道:“怎么一下子就吃光了?”  君衍之淡淡地说:“也许是喜欢吧。”  文荆皱眉,又给大龟盛上一盘出去了,走到门口时瞄了一眼,却见君衍之正捡起一枚红果,往自己嘴里送。  竟然同大龟抢东西吃……  他终于发现,君衍之很喜欢吃一些小水果,个头要比酸枣大,比桂圆小,像那种樱桃大小的红果刚刚好。文荆没有给他端出来时,他也不要,但只要一端出来,便会一颗一颗地落入他的口中。  文荆给他缝制了一个小口袋,平日装满了小灵果,挂在腰间,随时可以取出来吃。  ……  春去夏来,天气转热,君衍之下山办事,两个多月没有回山。  这一日,文荆正在院落中修炼《玉清真气》,身边灵气涌动,空中落下来一个人。  文荆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师、师父?” 第29章 这是系统第一次发送关于“魔头”的信息。  君师兄有危险?  来不及细想,文荆立刻御风而行,一路来到君衍之的住处,只见石屋黑暗,毫无声息,似乎根本没有人在。  文荆冷静喊道:“君师兄在不在?”  悬崖上的大蛇动作一顿,迅速爬上来。  喊了几声都得不到回答,文荆越发着急。他小心地在房子周围转来转去,脚步轻柔,却忽听树林深处有男人温和的声音道:“我在这里。”  文荆急忙闯入,却见林中一处清泉,有轻微声响,一个男子背对着他浸在水中,轻轻气喘。  文荆看那背影便知道是君衍之,疾步跳入水中,溅起一团水花。他望着面色苍白的君衍之,问道:“师兄怎么了?”  话音刚落,文荆这才发现,君衍之只穿亵衣坐在泉中,匀称的身躯尽显,肌理紧致,离他不过一尺之遥。  文荆抿了唇,不动声色地缓缓把头转开。  这个千奇百怪的破烂系统,几次搅出这种尴尬事情来。  年少时不晓得隐藏表情,像个花痴似的对君师兄看了又看,现在却懂得非礼勿视。  以前自己那副白痴样子,一定让君师兄难以自处。  “我……练功岔了气,来这泉中降火,你怎么来了?”表情和声音都波澜不惊。  泉水清澈,又很浅,尽管水下幽暗,也隐约可见一些东西。  “我……”文荆说不出话来。  “……找我有事?”  文荆只觉得脸热难耐,支吾道:“本想来问你点事,看你泡在水中,便以为你出事了……师兄无事?”  “……无事。”君衍之望着他,又似笑非笑地说,“我还以为你要以身相许呢。”  文荆抿着唇,泪目:“师兄你别开玩笑。”  君衍之是男频文的男主,即便洁身自好,也绝无改变性向的可能。女一没了,还有女二女三女四女五在等着,别说这种吓人的话……  君衍之收敛了笑容,沉声低头道:“你衣服都湿了,该如何是好?”  文荆垂头一看,站起来道:“……不妨事,我回去换便可以。”  君衍之道:“去我房间换一套吧。”  “……好。”  君衍之自水中站起,披上一件衣服缓步回房,文荆却有些不放心,四处查探一番,确定无人,这才有丝疑惑地作罢。  房间里点上灯烛,灯烛晕黄温暖。君衍之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递给他:“……今夜找我,究竟何事?”  文荆把自己身上的湿衣脱下来:“……我遇到了瓶颈,升不上十一层,有些着急。”  这句话里,倒也有几分是真的。  君衍之半垂双目,望着少年湿漉漉的修长身体。  他本不想看的,这人却非要在他面前脱衣服……  已经快十七岁了吧……  “今晚留下来升阶。”君衍之轻声开口,“我有一些突破瓶颈的心得,可以教你。”  文荆一呆,将裤子套上:“……多谢师兄!”  君衍之咬咬唇:“不谢。”  文荆连忙爬到床上坐好:“师兄突破瓶颈的心得是什么?”  君衍之将头发擦干,在床上半躺下来:“……今天教你的心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想帮你运导周身灵气,这动作有些亲密,你可受得了?”  “受得了!”  君衍之抿唇:“那就好……过来。”  文荆曲起身体,被他从背后抱着,只觉得带丝凉意的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在腹部抚摸。过了许久,君衍之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感觉到了么?”  “似乎……嗯,气海内有些不一样……”文荆十分专心。  “有股小小的气旋,是不是?”  “嗯。”  “像这样……”声音温温柔柔的,自耳后而来。  文荆经他传授良久,几经演练,终于略略得了诀窍。君衍之满将他放开,擦擦额头上的细汗,正色道:“照此方法运功一晚,定守心神,抱元合一,或可有些突破。师弟,今夜若想进入练气十一层,只怕睡不得觉。”  文荆激动地望着他:“多谢师兄……”  君衍之微笑,下床端坐在椅子上:“你练吧,我就在你身边看着。”  “是。”  文荆平静心情,凝神冲阶。  君师兄对自己如此栽培,他惟有刻苦努力,在群峰会试上大展雄威,才可报答其良苦用心。  文中提及君衍之,曾说他“志高洁,行端方,对同门师兄弟爱护有加,且知礼互敬,深得同门爱戴之心,无一不对之交口称赞”,但即便如此,也不曾听说他亲身教授师弟这样的心得。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此人青睐?    第30章 扮猪吃老虎     依照君衍之教导,文荆静心打坐一夜,不骄不躁。及至清晨,气海中忽成一团灵气,浩瀚如波,层层推开,充斥于体内,又突然停歇。待到睁开双目,只觉耳清目明,身体轻盈,又到了一个新境界。  文荆从床下走下,红光满面:“多谢师兄,已进入第十一层了。”  “很好。”君衍之淡淡望着他。  他早已换好衣服,寻常青衫,修长伫立,黑发如墨,一条青色带子将两侧长发拢在脑后,分明是朴素淡雅的打扮,却清冷绝尘,叫人一望而生叹。  文荆脱口而出:“师兄真是气质天成……”  “……你喜欢就好。”君衍之温声道,又轻轻垂头,“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文荆连忙急匆匆换好衣服,在前为他开路。  天晴、无雨,是个好日子。  群峰会试的场地是清虚大殿前的广场,几月前便已建好八座擂台,四周以灵石设下结界。  参加比试的一百六十名弟子当中,有八十名练气弟子,八十名筑基弟子,各自有分开的擂台,不得混杂。  柳千陌早已在场等候,将手中的牌子分发出去。  古晋平望着牌子上的“七十三”,问道:“这牌子怎么用?”  彭绍说:“每个牌子上有不同的数字,输入灵气后便是你自己的了。等下把牌子交上去,朱槿抽签,为你安排对手。”  古晋平点头。  文荆翻着牌子,将自己的灵气送进去,只见牌子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对于会试规则,他自然是熟悉的。  柳千陌也曾三番四次地说起。  每场比试以五柱香的时间为限,一柱香内得胜者,可得五块小石子,二柱香内得胜者,可得四块小石子,依次类推,五柱香内得胜者,只得一块小石子。  倘若五柱香内不分胜负,则二人什么也不得。  十场赛事之后,第一轮比试结束,以记录所得石子数目而排名,排在八十名之后的弟子被淘汰下来,只剩八十人继续第二轮的比试。  文荆望了望神色凝重的贺灵。  群峰会试五年一次,上一次会试时,适逢贺灵刚刚筑基,与其他筑基已久的修士相比,自然逊色不少,没能过得第一轮。  因此,今年的比试至关重要。  李书又道:“前四十名的修士,听说可以拿到许多法宝和灵石。”  莫少言慢吞吞地说:“咱们自然是不用想了,别受太重的伤就好。”  殿内一声悠长的龙吟,只听朱槿在台上道:“第一轮比试,正式开始。受伤无法出招,或者跌下擂台者输。”  柳千陌嘱咐众人几句,各自散开。  文荆去交付了牌子,坐在一旁等抽签结果,百无聊赖之时,他重新打开人品值系统。几十个小框框在脑海中打开,不出所料,仍旧是绿色的一片。  接着,他望向不远处身穿白衣的闻人慕,心中微微惊讶。  几年没有看,为什么人品值从800降至600左右了?这两年他做了什么事?  虽然人品值系统本就让人莫名其妙,但突然的转变却也奇怪。  “慧石峰‘九十二’上前!”掌管“艮”擂台的执事弟子叫道。  文荆连忙爬上台去等候。  正想关掉人品值系统,视线中却出现一个红色框框。文荆望去,只觉得爬上擂台的少年衣着朴素,样貌清秀,有些眼熟。  转瞬间,红色框框消失,变成绿色。  不一会儿,又变成红色。  人品值之间不断转换让他想起一个人,亦正亦邪,却记不清楚名字。  “你还记得我?”少年笑了一下。  文荆皱眉:“你是北雁峰的……”这少年便是当年与他一起夺旗入宗的新人之一,却一时想不起名字。  少年笑道:“不记得了吗?将你打败,你便记得了。”  “开始!”执事弟子叫道。  那少年突然沉下脸,一道强烈的灵光向文荆飞来,状如刀刃,避过身体要害,打向他的肩部。  文荆右手一翻,掌中出现一道蓝色灵盾。两股灵光相遇,激出明亮光芒,文荆却也被对方那股灵气逼得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寒光。  看他们比试的弟子本不多,却被这一击一挡吸引住,议论纷纷。  这二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修为却在练气十层上下,且闻所未闻,寂然无声,应该不是资质高的弟子。 第31章 先以威压相逼,致令贺灵不得行动,后以火剑相残。即使火剑及时收住,不伤他性命,也会让贺灵的全身着火。  这种招式,对付贺灵则大材小用,分明是不要他逃跑,也并不伤害他,只逼他使出绝技。  突然之间,贺灵的周身一丈处,现出一阵强烈的旋风,将他团团包围。  风如刀刃,顷刻间便将那巨鸟之火卷入其中。少阳剑坚不可摧,没入旋风之中,速度却似变慢。火团随风缠绕,在贺灵周身旋转,却不得近身,反将贺灵的身形挡住,让人看不清旋风之内发生了何事。  只见邵均冷冷一望,喊了一声:“停!”  火光突然消失,少阳剑自旋风中飞出,重新落到邵均的手上,一动不动。  贺灵周身风势变小,现出原身,只见白色的衣衫被烧毁几处,破了几个泛着黑边的洞。左臂中剑,将臂上的衣衫染红一片。  只听执事弟子叫道:“贺灵挡得一招,得五块小石子!”  慧石峰几个人同时叫起来,兴奋无比:“二师兄!”  彭绍叹道:“以风卷火光蔽身,让邵均看不清楚他在哪里,伺机躲避……招数是死的,果然用法还看人的悟性。”  柳千陌也道:“能举一反三,临危不乱,不但看悟性,也要看经验。”  邵均缓缓将少阳剑收起,目光晦涩地望了贺灵一眼,一言不发地飞回台上。  一个身着土黄色道袍的中年女子从台上轻飘落下,个头矮小,富态带笑,身体微胖,看起来十分和蔼。她温和地说:“我来试试。”  柳千陌笑道:“黄花峰的秦晓峰主。”  彭绍也笑着说:“相必是刚才邵峰主太狠,她看不过眼,来安慰一下年轻弟子了。”  文荆笑道:“她可是脾气最好的峰主。”  道姑脸上和气,出手果然也甚轻,只使出简简单单一道光刺术。灵刃细如针芒,众人只见一道钢针般的灵气自空中划过,年轻弟子目露仰慕,感叹此人光刺术的炉火纯青。  贺灵飞身躲过,落到地上抱拳道:“多谢秦峰主赐教。”  只听执事弟子叫道:“贺灵再挡得一招,得五块小石子!”  慧石峰的几个年轻弟子又欢呼起来。  道姑笑着点头,和和气气地飞身回到台上。  紧接着,又有细竹峰的胡峰主上前试招,也被贺灵避过,受了点轻伤,总计得了十五颗小石子。  柳千陌激动得合不上嘴:“十五颗,应该可以进前四十名了……”  归心壁道:“别高兴得太早,二师兄能挡得三招,金丹修士便要上场了。”  正在这时,空中涌起一阵强烈的灵气,一个中年男子自空中缓缓落下,道袍的带子轻扬,仙风道骨,目光如炬。  古晋平低声道:“天衡峰的陆峰主!”  陆长卿,年岁不详,清虚剑宗五大金丹修士之一。  几千年前,统一清虚剑宗的枯木道人便是天衡峰的峰主,一荣俱荣,天衡峰几千年来都鼎盛不衰。金丹修士里,排名第一者是席放,排名第二的便是这陆长卿。  贺灵微微颔首:“请陆峰主赐教。”  姿态恭敬,却紧紧盯着陆长卿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大意。  陆长卿淡淡看着他,长袖一扬。  贺灵一惊,猛然间飞起,周身泛起旋风,却已经迟了。  一道闪电落下来,伴随一道惊雷之声,天色忽变,强光将人的眼睛照射得睁不开。闪电直穿入旋风之中,贺灵的双手顶着一块白色灵盾,将闪电阻挡在头顶。  场下一片安静。  擂台上强光笼罩,灵气汹涌,众人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细碎的灵气爆裂声,隐约可见贺灵越来越被压低的身型。  君衍之轻声道:“他要顶不住了。”  柳千陌着急道:“陆峰主是金丹修士,有几个人能顶得住?”  彭绍叹道:“他只不过使出了最简单的顶心雷。”  柳千陌道:“他是金丹期的修士,若使出高点的法术,岂不把贺灵逼死?”  执事弟子也怕闹出人命,慌忙喊道:“弟子若支撑不住,当立刻认输!”  古晋平喊道:“二师兄认输呀!”  贺灵不答,也毫无动静,电光越压越低。  柳千陌目瞪口呆一会儿:“这个混蛋!他竟然不想认输!”  君衍之抿唇,默然无语。  文荆即便知道这场赛事的结果,此刻也不禁为贺灵捏把冷汗。  柳千陌向擂台上叫道:“贺灵!即刻认输!十五颗小石子已经够了!”  正在急得不知所以,只听一声响亮的碎裂之声,灵盾被电光穿破,碎片散向四周,紧接着,台上的人疾速飞起,发出一声痛哼。  闪电终于击落在擂台之上,木片四飞,打穿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冒出烧焦后的青烟。  “二师兄!”慧石峰的众人喊叫起来。  白衣人自空中落下,肩膀鲜红,脸色却丝毫不变,轻轻喘气。  陆长卿目中露出赏识,微微颔首,转身飞回台上去了。  执事弟子松口气:“贺灵再挡得一招,得五块小石子!可还要再接招?”  贺灵冷着脸本想说“要”,再转头看看台下恼怒的慧石峰众人,烦躁一会儿,终于咬咬牙说:“不了。”  执事弟子朗声道:“贺灵总计得二十块小石子!”  慧石峰的众人欢呼起来,其余各峰的弟子冷然相望。慧石峰的人数本来少,此刻的吵闹尤其刺耳突兀,令人侧目。他们却也不管,欢天喜地地接着贺灵下来:“二师兄!”  几个天衡峰的弟子不以为然。  “不就进去了一个么?没见过世面。”  “被人压着打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争气点的,岂能不大肆庆祝?”  “没出息。”  莫少言就站在他们身边,慢吞吞地说:“你们二百个人中才有几个有能耐的,我们十个之中就有一个能耐高的,我看你们才没出息。”  那几个弟子沉了脸:“你说什么?要不是每座峰只能出十个人,看我们不把你们都压死!”  “哈哈哈哈哈……不说倒提醒我了,有本事你先进那前十名,至少我还参加了第一轮的比试呢……哈哈哈哈……”  “混帐!”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要打架,彭绍连忙将莫少言拉开:“几位峰主之前打架,大家是想被罚么?”  天衡峰也有年长弟子训道:“不得喧闹!”  几个人这才安静下来,仍旧不服。  柳千陌却仍在生气,沉着脸向贺灵道:“你刚才逞什么英雄?”  贺灵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已计划好逃出去的路。”  归心壁道:“……倘若在擂台上被打死,你也算是第一个。”  席放望了望慧石峰一群人,默不作声。  执事弟子朗声喊道:“慧石峰君衍之,上场!”  文荆有些激动:“君师兄到你了。”  君衍之淡淡望他一眼,将腰间装小果子的袋子取下来,放在文荆手上,飞身而起。  全场一片静默,只见一个青衫男子自空中缓缓飞来,动作不张扬、淡如清风,面容清华绝色,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第32章 文荆突然觉得,百口莫辩     闻人慕望着台上的君衍之,脸色晦暗不明。  自一年前开始,清虚剑宗里时不时有人拿他们二人作比较。也不知是谁说的,慢慢竟有了这么一种讲法——  两人都是谦谦君子,只不过闻人慕努力太过,而君衍之气质天生。换言之,闻人慕如同放了香精的水,而君衍之则是无色无味的水。真水无香,太香反倒假了。  对此,闻人慕有些生气。  这是有多闲,才分析成这样?  的确,君衍之身上高雅的气质与自己相同,却比自己更自然一点,似乎有点不情愿,好像他并不想这么高雅似的。  ……简直欺人太甚。  这个人总给他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让他望之生惧。  这种阴暗的情绪,他曾向别人说起几次,却换来师弟们“你在嫉妒,想抹黑他,我们都懂”的同情尴尬目光,毫无共鸣。  于是他再也不说了,闭上嘴巴,只字不提。  大家都被他蒙住眼睛,只有自己才觉得有些怪异么?  执事弟子在擂台上道:“慧石峰君衍之已准备好,请各位峰主不吝赐教。”  话音未落,一个矮重的胖子自台上飞下,一身灰衣,面无有点阴沉,声音沙哑,如沙砾磨过铁板一般让人难受:“我来试试。”  柳千陌咬牙,低声道:“果然是他!”  红秀峰的峰主,赵宁天!  古晋平轻声道:“听说,前些日子君师兄得罪了他,是怎么回事?”  柳千陌生气地说:“你君师兄何尝得罪他?只不过是有传言,君师弟曾说过,慧石峰传承了《覆草经》,今后红秀峰便成了清虚剑宗压底的峰脉。”  莫少言不禁奇怪:“君师兄不喜生事,小心谨慎,言辞尤其注意。怎么会说这种幼稚的话?”  “有人挑拨离间而已,却不知是谁。”  古晋平道:“赵峰主性情要强,只怕心中有刺……”  李书说:“那赵峰主也信?”  柳千陌道:“信也罢,不信也罢,一年前我们寻得‘远木灵石’,有了传承古卷,红秀峰又一直不能抬头,他心中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最近又有这种传言,正戳中他的痛处。他只怕是要趁此机会,教训你君师兄一顿,借机敲打我们,出出心中的恶气。”  莫少言不禁担忧:“如此说来,君师兄岂非难过这一关?” 第33章 君衍之半躺着,文荆微微抬起他的头,脸慢慢靠近。  面容清雅绝色,眉眼都细细长长,唇薄如刀……据说唇薄的人,有些寡情薄幸,但师兄的目光却很柔软呢……  “师兄别在意,我们是疗伤。”  “嗯……”  鼻子碰了碰,文荆的面皮发烫,嘴唇轻轻贴上,柔软、细滑,带了一点微微的酥麻。  “师兄,你张开嘴。”  “嗯……”  明明答应了却无反应,文荆专心致志地以舌头顶开君衍之的双唇,又规规矩矩地将舌头收好,体内的暖阳之气倾泻而出。  君衍之的手环住文荆的腰,慢慢拉近。  两人稍稍调整了姿势,文荆低头趴在他的身上,一心一意地为他疗伤。  他含糊道:“舒服些了么?”  “嗯……”  舌头若有似无地扫过,文荆只觉得麻麻酥酥的,一阵一阵难以言喻的暖潮涌来,慢慢将周围一切都忘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门口一声“吱呀”,柳千陌怪异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文荆一呆,猛地抬头半坐起来,只见柳千陌与贺灵站在门口,神色古怪地望着他。  “我、我正在……”文荆擦擦嘴唇,结结巴巴。  贺灵皱眉:“你君师兄受重伤,你就趁机占他便宜么?”  文荆的眼泪滴溜溜地打转:“不、不是的……”  他欲哭无泪,低头看看二人的姿势,自己毫不客气地骑坐在君衍之身上,忽然觉得有些百口莫辩。  君衍之冷静地半坐起来:“他在为我疗伤。”  柳千陌皱眉,与贺灵互望一眼,紧紧闭上嘴巴。  贺灵终于淡淡地说:“疗伤就疗伤吧。”    第33章 魔道猖狂,天下必将大乱     “二位师兄有什么事?”君衍之淡然地问。  文荆自君衍之身上爬下来,尴尬地退到一旁,不敢吭声。  柳千陌道:“君师弟也起床吧,宗主有令,让所人去清虚大殿集结。”  “何事?”君衍之掀开被子,文荆赶忙扶着他下床。  贺灵简单地道:“天衡峰出事了。”  君衍之不禁有丝诧异:“出了什么事?”  柳千陌叹气说:“去就知道了……”  听语气也知道事态严重,几个人不再说话,等君衍之披上衣服,乘着月色一同向清虚大殿飞去。  月色如同温柔的白纱般笼罩在洵阳山脉,远远望去,大殿灯火通明,低低听到人声传来,却也不混乱。  彭绍早已带着莫少言等人在清虚殿前等候,李书大声叫道:“师兄,在这里!”  柳千陌飞身落到殿前,道:“走!”  十个人一同迈入清虚殿,只见各峰脉弟子集结,有些似乎半夜被人从床上拉起来,衣衫不甚整齐,头发有些许披散,聚在一起低声议论。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半夜召集我们?”  “不知道……”  “听说,方才天衡峰有七十多人突然神智失常,夜半三更,被陆峰主抓了起来。幸而都是练气弟子,修为低下,并不曾有太大伤害。”  “什么?!”  “神智失常?也像赵峰主一样?”  “……你问我,我倒问谁?”  “白天红秀峰主刚刚发疯,今夜天衡峰便遭难,这是计划好了的么?”  只听朱槿的声音自大殿中响起:“席宗主有令,慧石峰柳千陌、贺灵、君衍之、文荆来后殿,有事商议。众弟子近日在洵阳山脉见到可疑人物者,速来后殿禀报。其余弟子在前殿等候,不得离开。”  柳千陌皱眉:“关我们何事?”  贺灵道:“不知道,走吧。”  四个人一同向后殿行去。  清虚殿的前殿宏伟大气,气势恢宏,后殿虽小些,却也宽敞舒适。只见身着墨绿色道袍的席放仙姿鹤颜,平静地端坐在首座,左右两旁分别坐了十几位峰主,或道或俗。二十余名弟子随侍一旁,静候吩咐。  站在十几位峰主面前的,是白天君衍之与赵宁天擂台上对诀时,分管此擂台的执事弟子。  四个人上前拜见,柳千陌恭敬地说:“不知席宗主让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席放不急不缓道:“红秀峰赵峰主现在如何,你们可知道了?”  “尚且不知。”  朱槿连忙接上话茬:“赵峰主神志迷失,如今仍在地牢中挣扎砍杀,不知能否恢复,其症状与一年前八风崖内水月宫弟子的症状相似。”  陆长卿道:“他不早不晚,偏偏在擂台上失去神智,叫人有些奇怪。”  席放道:“……不错。倘若赵峰主中了‘落魂’,需要八风崖内的‘三虫根’香味为引,才能发作。朱槿将擂台搜寻一遍,却一无所获。”  陆长卿道:“倒是这执事弟子,说在台上闻到了一股异香。”  那执事弟子忙道:“君师兄和赵峰主上擂台之后,我隐隐闻到一股香味,却不知从何处而来。我却从未闻过‘三虫根’的味道,不知那股香味是不是‘三虫根’。”  席放目光如炬,盯着君衍之道:“你去过八风崖,又有木系灵根,对草药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你可闻到了那股香味?是不是‘三虫根’?”  君衍之的脸色白了白,却说:“实不相瞒,执事弟子所说的那香味,正是弟子身上带着的,却不是‘三虫根’。”  说完,君衍之凝神,后殿中缓缓散出一抹淡淡清香。  执事弟子忙道:“正是这股香味。”  冷香袭人,让人神清气爽,却不是‘三虫根’的香味……  而体内散香……这种体质虽不多见,却也无甚危害。  在场的众人互望一眼,又低头看向殿中的君衍之,心中却疑虑顿生。  “三虫根”有香味,这青年身体又适时散发香味,似乎太过巧合了些?  席放缓缓地说:“你可还有事想说?”  君衍之摇头:“没有了,弟子对赵峰主一事实在一无所知。”  席放望了他一会儿,终于向贺灵等人说:“你们几人当时离得近,可还曾看到了什么?”  柳千陌等人摇头:“当时只顾君师弟了,别的什么也不曾注意。”  席放缓缓地说:“……既然如此,你们先下去吧。”  四个人一走,众峰主俱都面露疑惑,却不曾说话。细竹峰的峰主道:“方才那君衍之的话,各位峰主可信服?”  “赵峰主不早不晚,偏偏在那时发作,也太过巧合……”  此时众人心中都有一丝不太好的想法,却无人说出。  席放问陆长卿道:“你以为如何?”  陆长卿简短地道:“将那‘三虫根’的香味隐藏在自身香味之下,便难以察觉。”  一语道破众人的心事。  八斩峰的邵均说:“白天赵峰主失常,晚上便有天衡峰的弟子发疯,这事怎么看也有关联。陆峰主虽不说,此刻已经急坏了吧?”  席放道:“赵峰主与天衡峰弟子神智失常一事,有些蹊跷。若说赵峰主一事是君衍之所为,他受伤之后,又如何去给天衡峰弟子下毒?此事若不是因为‘落魂’,便是魔道中人所为。”  众人俱都陷入沉默,脸上显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  席放继续道:“魔由心生,道魔本是一源。入魔者,擅搅乱心智,致人失魂,最终放弃本我,陷入混沌之中,才是大恶。倘若真是道行高深的魔修,只怕是天降之大劫。”  邵均道:“君衍之难道与魔道有关系?”  陆长卿道:“倘若这君衍之与魔道有关联,打死也不为过。”  邵均笑着说:“既然如此,送他到地牢之中,以千封阵法困住,周身似要碎裂一般,不消三刻,必然从实招来。”  黄花峰的秦晓峰主皱眉:“这也太阴狠了些,倘若他与魔道无关,我等错怪好人。”  陆长卿提高声音道:“我派存亡之刻,还管那些妇人之仁?”  众人一同望向席放:“请宗主定夺!”  席放沉思许久,终于道:“君衍之一事暂且放一放,此刻即便将他拷问也无济于事,还是以救人为要。我已派人去请古镜派的路长老,不日便到,先将赵峰主与天衡峰弟子救醒为要。”  他又吩咐朱槿道:“派人注意君衍之的一举一动,不可放过。”  “是。”朱槿领命去了。  席放又吩咐道:“八斩峰与望月峰各派二十名筑基弟子和四十名练气弟子,在洵阳各山脉细细巡查,不可放过可疑之处。”  “是。”  ·  清虚大殿里,众人仍在议论纷纷。  归心壁道:“听说宗主派人去请古镜派的路长老,天衡峰只怕麻烦不少。”  古晋平道:“古镜派的路长老?”  彭绍道:“那是我竹风国唯一的木系天灵根、大丹师,修复之术出神入化,倘若他也无能为力,只怕天衡峰的弟子凶多吉少。”  “这是魔修所做之事吧?”莫少言轻声道。  柳千陌微微点头:“……可能是。”  “……这魔修的道行不浅啊,一下子可令七十多人神智失常,还不知道将来是生是死。” 第35章 ……一个吻自然是不够的。  想把他的衣服全数脱下,顶开双腿,长驱直入,听他在自己怀中呻吟、哭叫、求饶……  “君师兄,你在想什么?”文荆古怪地望着他。  君衍之的目光从他的领口移开,凤眼望向窗外,声音微微干哑:“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去看看。”  “呃,也好。”  两人出了门,一前一后飞向清虚殿。  望着身前朴素清隽的身影,文荆忽道:“君师兄,你身上可散出清香,给我闻闻好不好?”  那身影并不回头,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你喜欢?”  “很好闻啊。”  一阵清幽的草木香在空中溢开,带着木质蕴厚的感觉。  文荆深吸一口气。  ·  清虚殿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三五一群地等候。席放并没有强迫弟子前来迎接,却仍有不少人想来瞻仰竹风国唯一木系天灵根的风采。  柳千陌望着迎面而来君衍之和文荆,轻声向贺灵道:“四师弟和傻小子最近走得很近。会不会出事?”  贺灵冷淡地说:“何必管别人的闲事?”  “嗯……也是,我操的心太多了。”柳千陌低头自省。  君衍之带着文荆,与慧石峰的弟子坐在一起等候。  柳千陌向贺灵与君衍之道:“天衡峰出事,群峰会试停止。你们趁机勤加修炼,也好准备第三轮的比试。”  贺灵不答话,君衍之轻应了一声“好”。  彭绍道:“若能在飞仙殿留名,实是我慧石峰之荣。”  归心壁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们若有人可在飞仙殿留名,将来做峰主的时候,可不要忘记我们。”  群峰会试第三轮,排出宗门前十,不但有大量奖励,首三人还可进入玉容峰顶的飞仙殿,亲手刻下自己的名字,成为将来峰主的人选。  莫少言一字一字道:“归师兄不打算修炼了,就等着你们成仙,顺便把他带上去呢。”  众人抿嘴笑,归心壁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说:“你说的这个办法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正在此时,忽听几人道:“快看,来了!”  文荆站起来,往西部天边望去,只见一只青色飞龙,蜿蜒几十丈,在云中穿梭而来。天空本下着细雨,青龙若隐若现,云雾缭绕。  空中传来低低龙吟,悠长悦耳。  众人正在赞叹,空中忽然飞起一只赤色神鸟,鸟尾五彩,绚丽无比,长约十几丈,却是席放乘着坐骑“三姬凤”迎出去。  不多时,凤鸟与青龙在空中相遇,一同向着清虚殿飞来。  李书羡慕道:“那是什么仙兽?”  文荆也不禁生起仰慕之心:“听说是三阶玉衍龙,承了一丝上古青龙血脉,飞天入海,无处不去,为竹风国奇兽之一。”  君衍之望了望他:“……说得不错。”  只见那青龙与凤鸟自空中落下,云气翻腾,灵气涌动,朦胧中走出来一个鹤发老人,身着蓝色道袍,清矍消瘦,向席放与清虚弟子颔首而笑。  那条玉衍龙也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人形大小,爬在老人身后。    第35章 步步紧逼     路之山走到清虚殿前,脚步停下,对身后的玉衍龙道:“你自去玩耍吧。”  青色的龙匍匐着点点头,向空中飞腾而去,消失在细雨云雾之中。  席放微笑,迎接路之山与十六位身着道袍的青年弟子迈入殿内。他望着路之山身后一青年弟子,笑道:“气质天成,风华不凡,这位可是路长老的小公子,路云卓?听闻十八岁便筑基,少年英才。”  青年弟子上前一步:“弟子见过席宗主。”  路之山淡淡地说:“因也是木系灵根,有些用处,便跟着我出来见见世面。”  席放笑着说:“想必自小耳濡目染,仙家风范,与平常弟子又大有不同。”又低声向身边的朱槿道:“送路长老与各位道友去休息。”  路之山缓声道:“不必了,我先去看看赵道友与众位弟子。”  席放也不推辞,温声道,“如此有劳路长老。现已把赵峰主与几位弟子安置于后殿,路长老且随我来。”  及至到了后殿,几个弟子被人以玄铁锁住手腕,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泛起些许红斑。手腕处伤痕累累,似乎拼命挣扎,却已陷入昏迷之中。  路之山走上前,向几个弟子的丹田之内送入一股灵气探悉良久,又观察其气色道:“赵道友何时发作,其余众弟子又何时发作?”  朱槿便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一番。  邵均道:“这些人是中了‘落魂’,还是中了魔修术法所致?”  路之山凝神调息,不急不缓道:“赵道友与天衡峰众位弟子,都是中了魔修术法。”  后殿中悠悠一声轻叹,不知出自于何人之口。  席放缓声道:“可还有救?”  路之山抬头望向窗外许久,轻声道:“此魔修道法高深,怕是已到了元婴期,尤其是赵道友,此刻陷入混沌疯狂之中,怕是至死也不能再恢复意识。”  后殿中一片沉默。  陆长卿道:“路长老的意思是,天衡峰的七十余名弟子还有救?”  路之山轻捋胡须,道:“心魔自由心生,心魔愈盛,则愈发逃脱不得。赵道友年轻时不知有何境遇,心中存魔,此刻已难以疏导。反倒是这七十余名弟子,因都在练气初期,阅历尚浅,心魔不旺,反倒有机会引导其心智。”  席放微微皱眉,立刻道:“如此,还劳烦路长老先解救这些弟子。”  路之山颔首,握住一弟子的手腕,探入一股灵气。他凝神许久,额头却渗出细汗,终于睁开双目,抿唇而望。  席放等人本在一旁静静守候,见他告一段落,问道:“可有用处?”  路之山将弟子的手腕放下,已恢复了平静,站起来道:“贫道不才,没有办法。”  陆长卿的眉心紧锁:“没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路之山道:“倘若是寻常心魔,用〈清心化气心法〉便可驱除,引导心智。只可惜此术法却有些古老,〈清心化气心法〉一点用处也无。”  众人皆怔住。  路之山拢眉道:“〈清心化气心法〉是贫道毕生所学,即便是金丹修士走火入魔,也可将其解救出来……倘若这都无用,贫道即便留在这里,也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又不禁皱眉,似乎有丝烦恼。  后殿的气氛微乱。  席放缓声道:“倘若连路长老也没有办法,这魔修若再一次出手,我竹风国将永无宁日,恐怕陷入万劫不复当中。”  路之山默然无语,不久却缓缓道:“天道轮回,众生逢劫,千万年来皆是如此。此是天意,怕是无法与之相抗……”  说完,路之山叹口气,向随从弟子道:“走吧!席宗主不必送贫道,还是想想对策吧。”  席放与众峰主沉默不语,望着路之山带领众弟子离开后殿。席放正欲发话,却忽听刀剑嘶喊声顿起。  绍均长眉收敛:“又有人发疯了?”  席放沉下脸,一阵疾风拂过,与众峰主一同出了清虚殿,却见路之山的蓝色道袍在空中飘扬,地上早已东倒西歪地躺了几个人,却仍有人赤红着眼睛,不断朝着路之山叫喊冲杀过去。  这发狂的十几人,竟全都是路之山带来的弟子。  路之山脸色铁青,将最后一人打昏在地,冷冷地将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年扶起,一言不发。  那被他扶起的青年,面目清秀,赫然便是路之山的儿子,路云卓。  清虚剑宗的弟子方才已走了大半,还有一百多人留在广场之上,怔怔相望。文荆与君衍之尚留在广场之上,文荆自然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偷望着君衍之的目光不禁有些向往,又连忙忍住。  席放等人自空中落下,默然无语。  陆长卿冷笑一声:“如今竟连古镜派也不放过了。”  路之山低头望着自己的儿子,脸色苍白,手指竟有丝颤抖。  过了许久,他突然抬头望向席放,声音有丝急迫哀伤:“各位道友,请随我来!”    第36章 我等正是要找一个木系天灵根     席放与众峰主互望一眼,紧随着路之山进了清虚殿。  朱槿连忙吩咐人将十几个昏迷的弟子搀扶起来,各自安置。  广场上,闻人慕紧紧盯着与文荆站在一起的君衍之,有丝惧怕,有丝怀疑,也有丝阴沉。  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其妙地怀疑君衍之。  君衍之垂着头,一字不语。  那目光如此让人如芒在背,坐立不安。方才贺灵提早一步离开,柳千陌与其它弟子也随之离去,唯独君衍之想留下来知道结果,自己便也陪着他。文荆皱眉,拉着君衍之的手:“师兄我们回去吧。”  “嗯。”君衍之温顺地被他牵着走。  行了几步,身边一阵疾风,空中落下来一个深灰色的人影,伫然站定,挡住他们的去路。周围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不声不响,只望着他们。  “这是谁?”  “他是谁你都不知道?红秀峰的弟子,汪晋。”  “清虚剑榜排行第九的汪晋?”  “正是他。”  灰衣人面庞冰冷,缓慢地说:“君师弟,我听说你与师父在擂台上时,周身曾释放出清香?”  文荆不想理睬他,低着头继续拉着君衍之前行。  一把长剑将二人拦住,剑寒而锋利,汪晋向君衍之冷冰冰道:“君师弟,可有此事?”  文荆忍怒道:“这位师兄都已经知道得这么详细,自然是有人告诉你的,哪还需要来问我君师兄?”  汪晋沉下脸:“因何不早不晚,偏在擂台上散发香气?” 第37章 君衍之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心思慢慢飘向别处。  这个时候,路之山应该已经把《百草千魂术》说出来了吧?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起自己来?倘若没有,下一步该如何提醒他们自己浓郁的木灵根?  他们不知道,《百草千魂术》难以找到继承人,并非因为大能的性子高傲,而是这部功法,必定要一个半只脚踏进魔道中的人来传承。  也没有人知道,当年大能为了研究制服魔道的术法,自己也暗中修炼了魔功。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那是因为,自己早在六岁时,便已被《百草千魂术》选定为传承人。  不错,《百草千魂术》本就是恒阳宫的传承功法之一。  那一日,父亲将他带到恒阳宫密室。他怯生生地望着,鼻间草木幽香不断,入定之后,暗影重重,一个老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老人初时神态倨傲,待到神识融合之后,却突然现出一阵无穷无尽的哀伤之意,告诉他接下来的秘密,谁都不许说。  原来大能是一金丹修士,当年一心铲除邪魔歪道,不顾妻子儿女的哀求而魔修,手上沾染了数百无辜之人的鲜血。一日,修士陷入混沌,神智失常,待到清醒之时,终于找到了制服魔修的方法。他惊喜激动,回头四望之时,却惊惧地发现妻子与儿女早已被他带入幻境,互相厮杀而亡。  修士以此功法扫除魔修,却从此沉寂,不知所终。  《百草千魂术》不但可破解魔修之术,也可抑制自身心魔,长久修行下去,可有望褪尽全身魔气。  只可惜,他年岁太小不得修炼,要等十五岁后才可开始修行。没想到十岁那年,恒阳宫逢难,《百草千魂术》在混乱中被人抢走,直到去年偶然去古镜派时才略有感应,原来竟是落在路之山的手上。  君衍之不知道自己天生的魔气来自于何处,但如今有了文荆,他想与他好好地生活。  《百草千魂术》是如何落在路之山的手上的?  正在沉思,文荆的身体动了动,君衍之略一抬头:“醒了?”  文荆立刻将怀中的君衍之放开。他半坐起来,面庞微红,干笑道:“师兄,我又抱着你睡了……”  一边说,一边忐忑。  自己以为对君师兄景仰崇拜,难道果真如二师兄所说,其实心中很是龌龊,一心只想着占君师兄的便宜么?  君衍之抿唇,轻声道:“师弟,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的爷爷,与古镜派的路长老有什么关系?”  文荆呆了一下,悠悠道:“原来师兄早就知道了……”  君衍之缓缓地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我相识的那一日,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手上的黑石牌子,今日路长老到访,他的儿子身上也挂了一个相似的牌子,我才有些好奇,又想到‘路’姓不多见……”  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文荆的表情。  文荆心想这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道:“实不相瞒,我那爷爷的确是古镜派路长老的儿子。”  君衍之低了头道:“竟然真是如此……此番路长老来,你不打算与他相认?”  文荆连忙说:“师兄有所不知,那日我爷爷死后,我收拾房间时找出一个小簿子,上面写了我的身世。原来我并非是他亲生的孙子,是他从小拐来的孩子,目的……就是夺舍。”  君衍之抬头望着他:“竟然狠到这样的地步……”  文荆低头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君衍之面色微红,轻轻将他揽在怀里,自背后抱着他:“原来师弟也与我一样,童年不幸。”又轻声安慰道:“你别难过,将来我一定对你好……”  文荆只觉得草木馨香扑鼻而来,心中忐忑不安,轻轻挣开:“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君衍之望着他,心跳慢慢加速:“师弟,你今年快十七岁了?”  “嗯。”  君衍之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试探道:“可有心上人了没?”  文荆呆了呆,心想修真界也不许早恋么?他连忙说:“完全没有,连想也没想过。”  君衍之轻咳一声:“……也可以想想了。”  “不急,师兄也还没有心上人呢。”文荆慌忙推辞。  仔细想想,慧石峰一个结为道侣的也没有,清虚剑宗不比水月宫,不推行双修之术,虽有一些双修道侣,却也并非主流。君师兄是男主角,即便在这清虚剑宗,也有不少桃花朵朵,但是文荆便没有这样的运气。  君衍之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文荆自床上走下来,打开窗户和大门,清风吹来,大龟安安静静地蹲在门口空地上。  突然,空中灵气暗涌,远处飞来一个墨色长衫的弟子,稳重自持,落在君衍之门口,却原来是席放的大弟子,朱槿。  朱槿态度恭谦,朗声道:“君师弟,席宗主请师弟去玉容峰一趟,有要事相商。”  文荆立刻望向石屋,心情略有激动。  石屋里静静地没有声音,不多时终于走出来一个人。君衍之穿着整齐,朴素青衫淡雅,不急不缓地说:“是。”    第38章 文荆:这不像升级流桥段     朱槿的目光扫过君衍之,语气言行与平常无异:“请。”  文荆望着君衍之,小心翼翼地将目光中的仰慕收好。  君衍之的心思全都在《百草千魂术》上,也没有察觉,淡淡嘱咐了文荆一句,衣衫飘扬,与朱槿一同御风而去。  朱槿一身黑衣,面无表情,问道:“方才红秀峰的弟子可曾难为你?”  “多谢朱师兄挂念,不曾为难我。”  “那就好。”  作为席放宗主的大弟子,朱槿平日的言行可用“谨小慎微”四字来概括。他是水土真灵根,资质中等偏上,幸而得了席宗主的悉心点拨,不到六十岁便进入筑基中期,结丹有望。玉容峰弟子一百四十多人,由二十几个筑基弟子照顾。因此,朱槿不理玉容峰俗事,跟随在席宗主身边。  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分内之事做得妥贴,细致入微,话语不多。他们从不欺负人,力所能及之时拉人一把,从不落井下石,也不恶言相向,挑起事端。  朱槿便是这么一种人。  君衍之虽欣赏他,却无结交之意,与他一路无话,一前一后来到清虚殿。  后殿中本有议论之声,却陷入平静,众峰主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自前殿而来的男子,寂然无声。  君衍之不慌不忙,目光扫过地上躺着的路云卓,垂首行了礼:“慧石峰君衍之等候宗主吩咐。”  众人垂目望去,只见男子青衫洗得泛白,修长而立,发上结了青色带子,落到肩膀,在黑色长发间显得极其雅致。  淡淡的草木清香在鼻间散开,若有似无。  朱槿不动声色地站到席放的身后。  路之山轻捋胡须,望了他一会儿,缓缓道:“上前来,吸收一下这块灵石内的灵气。”说着取出一块淡青色的灵石。  君衍之微微迟疑,似有不解之色,却也没有问出口。他走上一步,将手放在灵石之上,闭上眼睛。  灵石内的灵气立刻倾泻而出,汹涌入体。少顷,灵气尽散,灵石变得暗淡无光。  路之山目光深邃,不动声色道:“你有何灵根?”  君衍之忍着体内的灵气翻腾,恭敬道:“金木双灵根。”  路之山沉吟半晌,向席放道:“我方才只测了他的木灵根,席宗主可有兴趣测一测他的金灵根?”  寻常测灵根时,灵根石只能测出灵根种类,单灵根者为天灵根,双灵根者为真灵根,以此类推。若要测其浓郁程度,则需损耗上品灵石。  上品灵石昂贵少见,方才路之山以一枚上品木灵石测了君衍之的木灵根,如今若要测他的金灵根,便要耗损上品金灵石。  这种测量方法,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测得起的。  单灵根者灵根浓郁,五灵根者如同废根,这规律几千几万年都不曾改变。但却偏偏有一些极为罕见的修仙者,虽不是单灵根,灵根却也浓郁得很。  看来,君衍之便是这罕见的人之一。  他沉寂十多年,若不是刚巧出了赵宁天一事,只怕无人能发觉他如此天资。  席放思沉一会儿,向朱槿道:“取一块上品金灵石来。”  上品灵石内蕴含的灵气之充足,与下品灵石相较,多百倍有余。灵根浓郁者,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灵气吸收殆尽。  但是君衍之方才吸收木灵石的灵气后,丹田内已有爆满之感,立刻道:“宗主,弟子的修为只有筑基,不能再吸收过多灵气了。”  席放淡淡道:“不妨事。”  朱槿立刻领命走了。  不多时朱槿回来,将一个玉质盒子奉上。席放亲自将其中的灵石取出,向君衍之道:“你来试试。”  灵石约手掌大小,银光隐隐流动。  君衍之抿唇,将手放在灵石之上:“宗主,弟子若再吸收灵气,只怕会爆体而亡。”  席放却只望着他,不说话。  君衍之面色寒冷,凝神吸取灵气,顷刻间丹田爆满,灵气涌遍全身。他的青筋微露,面色苍白,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处都有剧痛产生。  他抬头望了席放一眼,却见席放目光如炬,不加解救,反而满是探究的意味。  黄花峰的秦峰主道:“席宗主,这君衍之只怕要受不住了。”  席放不言,后殿内寂静无声,只听到君衍之忍耐的牙齿碰撞之声。  “宗主,这君衍之真要撑不住了。”  席放仍不答话,君衍之面露愤慨,骤然松开灵石:“席宗主此举何意?”一边说,嘴角却溢出鲜血,血流不住。他面色苍白,倒在地上,渐渐意识不清。  路之山缓缓道:“的确是筑基修为……你救了他吧。”  君衍之迷糊着,只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之上,灵气自身体慢慢抽离,爆满胀痛之感逐渐消失,却仍昏昏沉沉。  后殿中众人沉默许久,邵均才道:“木灵根与金灵根竟如此浓郁,比单条天灵根差不了多少。此等资质,实在罕见。”  路之山捋着胡子不语。  陆长卿道:“既如此,可否让他试试接受传承?”  路之山望了望地上躺着的青年男子,站起来道:“贫道回古镜派一趟,两日内便回。魔修近日来令七十余人神智失常,短时间内未必再可生事,望席宗主将古镜派十六名弟子照顾好。他们一个月内尚无大碍,之后却会更加狂暴,甚至自残自伤,终至身亡。如今有此君衍之在,或可有救,成败在此一举。”  众人的面色都有些舒缓,纷纷站起来:“有劳路长老。”  终于送走路之山,回到后殿之中,却见君衍之已经清醒。他捂着胸口站起来,冷淡望着众人,一脸寒冰。  席放自怀中取出一颗淡红色的丹药,不急不缓地说:“方才以灵气测试你的修为,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若以别的法子试,只怕你伤得更重。魔修应在元婴期,倘若存心收敛全身魔气、隐藏修为,我们无从得知,必须要试上一试。”  君衍之脸色的怒色不减:“宗主只测我的修为,不测别人的修为,又是何意?” 第39章 大龟不见了。  大龟偶尔在山间乱爬,但傍晚总会回到住处,或来君衍之住处寻他。只是这十日里,大龟无影无踪,连为它准备好的小果子也没有吃完。  文荆在慧石峰寻了几次,毫无踪迹,心焦气躁。  大龟是师兄的妖兽,只有君衍之有办法召唤它,或探知它的去处。文荆无奈,静候君衍之自石屋小间中现身。  这一日清晨,石屋小间内散出阵阵草木清香,幽幽而来,君衍之住处无一不溢满叫人神清气爽的味道。  文荆第一个冲上去,站在石屋之前。  少顷,清香渐淡,石屋的门缓缓开启。  “师兄你出来了!”文荆压抑兴奋,声音尽量平静。  君衍之自石屋小间中现身,青丝光滑,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像睡了几天几夜一般精神焕发。  他刚要拉住文荆的手,却感知到两股熟悉之极的灵气:“大师兄和二师兄也在?”  “嗯。”  君衍之微微拢眉。  “君衍之在石屋小间里入定十三个日夜,浑然不觉,丹田中却有一团白色淡光朦胧。他依照功法中所写,将这一团白色淡光流转全身经脉,初时阵阵疼痛,后来却慢慢缓解。  然而,将这一团白光运转至脑中时,却传来一阵入骨的疼痛,引带全身颤抖,难以停歇。  君衍之虽不清楚原因,却也隐约知道脑中之物暂且碰不得,便将这团白光在周身运转。  这一日,白色淡光重归丹田,却忽而明亮,一阵微微的晕眩之后,身体散出浓郁之极的草木香。他知道,自己已经练到第一层了。”    ——摘自《众生之劫》第六十四章。  第40章 文荆:除了师兄,谁也不许找到魔头     “这几天有没有出事?”  “有,咱们的龟不见了。”  君衍之低头看了他一眼:“不见了?”  “接连几天都没回来。”  二人一路说话,君衍之带着文荆来到小厅,却见一个黑衣男子正在与柳千陌说话,面貌普通地像个路人,正是朱槿。朱槿似乎刚刚坐下来,脸上挂着恭谨的表情,站起来向君衍之打了一个招呼。  君衍之温和地说:“大师兄、二师兄、朱师兄都在。”  柳千陌也站起来道:“练到第一层了?”  君衍之点头。  “那刚好,朱师兄来看你的进展。”  朱槿简短有礼地说:“宗主请君师弟练到第一层后,便即刻去天衡峰。陆峰主已经把所有昏迷弟子齐集到大殿,等着君师弟施术法。”  事态紧急得刻不容缓,君衍之点点头:“虽然已经练到第一层,只是我也不知是否可行。”  他回头望了文荆一眼,心念一顿,却歉然向朱槿道:“我突破第一层后,功力尚浅,需要为每位弟子准备素心草一株,捣成汁液,喂他们喝下去。朱师兄可否先行一步去天衡峰,准备这种草药?”  朱槿沉吟一阵:“两百年才能生成一株素心草,玉容峰内也不过只存了三四十株,如此多的数目,需要一点时间准备,我先行一步。”说完便出去了。  朱槿的身影自门口消失,君衍之向文荆道:“咱们先去找找大龟。”  柳千陌插嘴说:“什么龟?”  文荆说:“君师兄的灵龟。”  柳千陌皱眉说:“那龟不是满山爬么,一时找不到又如何?”  文荆说:“好几天没回来了。”  柳千陌:“……”  文荆张了张口,尴尬地解释:“那龟从来没有失踪过,我担心它出了意外。”  柳千陌轻咳一声:“赵峰主、天衡峰七十四名弟子、古镜派十六名弟子,一共九十一人昏迷不醒、危在旦夕,那龟……过几天再找吧。”  贺灵事不关己地坐着,喝茶。  文荆说:“君师兄为他们施展术法,动辄就是半月一月的功夫。这么长的时间,万一那龟出事,我一定追悔莫及。”想想又说:“师兄既然要救人,不如感知一下它在哪里,告诉我大体方向,我自己去寻它。”  那龟从来不会毫无交待地不回家,文荆直觉它出了什么意外。  君衍之垂了头道:“朱槿要准备草药,一时半会儿也准备不好。我先去找找那龟,这小半天功夫,也耽搁不了太多事情。”  柳千陌只好说:“……快去快回。”  君衍之与文荆一起出了门,柳千陌垂着头喝茶,神色却有一丝苦涩,道:“我算了算,师父这几日应该会出关。”  贺灵不语。  柳千陌又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也过来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闭关。”  “嗯。”  “我有种熬到了头的感觉,师父终于不用再闭关了,君师弟也要变成剑宗的恩人,总觉得下一次山门大开之时,慧石峰会热闹许多。”  贺灵说:“专心修炼。”  柳千陌笑着说:“我的资质不比你,这辈子也不能结丹,你专心修炼吧,我把慧石峰大小事情照顾好便是。”  贺灵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能活久一点,便活久一点。”  “人各有志,就好比席宗主,眼中只有清虚剑宗。成仙得道者太少,大多数人总是要死的,总要有个能让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或者事。”柳千陌又笑了一声,“你一心向道,这种事情必定没有放在心上——专心致志,才是好事。”  贺灵不吭声了。  柳千陌又问道:“你何时打算再闭关?”  贺灵沉思一会儿,说:“……等这段事情平静下来再说。”  ·  君衍之在石屋前空地上感知一会儿,拉起文荆:“走。”  飞行一会儿,两人却入了天衡峰的后山,在半山腰的一处密林前停下。这里树林茂密,布满荆棘,一挂瀑布自悬崖上落下,水花却小,歪歪斜斜,毫无仙家风范,却看起来有些寒碜。  君衍之拉着文荆在密林中行了一会儿,忽听阵阵龙吟之声,低低沉沉,自深处而来。文荆心中惊讶,拉开大干一场的架势,朝着龙吟之声冲了过去。  龟肉延年益寿,别是被什么妖兽吃了吧?  行了一会儿,已走到密林尽头,只见一条青色小龙,大约人般大小,身体泛着柔光,正背对着他们在地上躺着。那阵阵龙吟之声,便是从这龙身上而来。  文荆心焦:“这是路长老的玉衍龙?咱们的龟呢?”  君衍之不慌不忙地说:“还活着。”  文荆冲上前,在二三十步的前面停下,只见那青龙翻身过来,仰面朝上,白白的肚皮翻着,两只前爪微钩,似乎睡得正熟。  大龟蹲在一旁,似乎知道自己被囚禁了,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它。  文荆皱眉:“这玉衍龙抓大龟来做什么?”  “怕是在山间无事,找了一个玩伴。”  “怎么要回来?”  君衍之望了文荆一眼,手中发出一道灵气。这一道灵气悠悠荡荡,渐渐笼罩青龙的全身,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果然见那龙的四肢低垂,睡得更沉了。  文荆轻手轻脚地上前,将大龟抱在怀中,轻声道:“走。”  两人飞快地沿着原路出了密林,君衍之说:“我要去天衡峰大殿,你要跟着我,还是先回去放下大龟?”  大龟有些异常地动了动,转转头。  文荆说:“我先回去把大龟锁在房间里,这龙也太可恶了,不知怎么把龟逮去的。你快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君衍之点点头,不再多说,先一步走了。  大龟四肢乱动,似乎很不舒适,文荆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  这龟挣扎的方向指向悬崖,文荆虽然不解,却抱着它来到悬崖旁,那崖不算太高,只有几十米,崖底树林枝叶茂密,却传来细微响声,似乎有人。  大龟拼命想向崖底爬动,文荆拗不过它,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觉得崖底那人的修为不高,与自己差不多。他心想不必惧怕许多,便抱着大龟飞了下去。  穿过枝叶一落到底,文荆四处环视,微微一愣:“是你。”  面前一个深蓝衣服的少年,正半蹲在瀑布下的山间小溪旁,十七八岁。他抬头看了文荆一眼,双目微微含笑:“又是你。这次可记得我的名字?”  “……游似。”  人品值总在正负之间浮动的人。  “嗯……你来做什么?”游似笑了笑。  大龟拼命向着游似的方向挣扎,文荆狼狈道:“你身上有什么?这龟从来不这样。”  游似低下头,略微迟疑,从怀中取出一串像是葡萄的白色的小果:“这是前几日打赌赢了的一串‘素生果’,吃了之后可以增进修为,你这龟想吃?”  大龟果然更加焦急,嘴巴微张。  文荆尴尬地说:“你这果子卖不卖?”  这吃货,竟然在悬崖之上便闻到这小白果的味道……  游似笑了笑,将果子放在地上:“过来吃吧。”  文荆将大龟放下,果见它挪动着爬了过去,在游似跟前张开嘴巴。  游似蹲下来,将白色的小果子一颗一颗摘下,放进大龟的嘴里,又摸摸它的小脑袋。  文荆皱眉问道:“你本是北雁峰的弟子,在这里做什么?”  游似转头看了看悬崖上落下的瀑布:“没什么,查查天衡峰附近的水源。”  文荆望着他,试探道:“查水源做什么?有什么特别?”  他读过原文,自然知道席放和路之山的推断,魔修多半以水为介,散播自己少量的血液。倘若有人喝了,便会受魔修控制发狂。  这游似难道也知道?  游似笑了笑:“这里的水倒是无碍,不过天衡峰的另外一边的水,似乎有些问题。” 第41章 文荆听到这个消息时,正站在天衡峰的大殿之前。前来围观的弟子越来越多,不少人从其他峰赶来凑热闹,每个人都从殿外注视着救人的君衍之,却也不敢久留,望一会儿便离开。  这场景,《众生之劫》中有记载。  “君衍之面容雅致,气质出众,清虚弟子不论男女,大都心生好感。弟子中有羡慕,有倾慕,也有爱慕的,纷纷前来天衡峰观看。即便是平时最为苛刻的,想到自己将来说不定被魔修相中,也不敢说半句不好听的话。”  这种场景是文荆想象已久的,真正看到时仍不免有些激动。  其中的“不论男女”四个字,也让他稍稍放心。君师兄本就男女通杀,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被他迷得找不着北的小人物,算不了什么。  过了几天,大殿里横躺的弟子越来越少,终于只剩下寥寥数人。  朱槿道:“只剩三个人了,不如一鼓作气治好,你就能回去休息。”  君衍之点点头:“咱们快些。”  连日来片刻不停地运用《百草千魂术》,似乎摸到窍门,得心应手,隐隐有了进入第一层巅峰的感觉。最后三个弟子修为最低,治疗也尤其快。  君衍之火力全开,心无旁骛。  最后一名弟子被抬走时,是两个时辰之后。君衍之揉着手腕站起来,朱槿的脸上竟挂上一丝微笑:“五更天,诸位辛苦,都回去睡吧。”  君衍之:“好。”  闻人慕向君衍之走来,颇有风度地说:“半个月来辛苦你了。”  他的表情很大方,也很有大家风范,似乎不记得曾与他有过暗流汹涌,也不记得曾暗戳戳地从背后捅他刀子。君衍之笑了笑:“不辛苦,应该的。”  “我送你回去?”语气很客气。  君衍之环视四周,一丝失落不知从何处生出,笑着说:“不必,我自己回去。”  ·  文荆站在石屋前的空地上,像个僵硬的机器人一样,重复挥着一柄剑。这剑的分量极重,足有三四百斤,即便提了真气,也累得他手腕疼。  清虚剑宗以剑闻名,但也要弟子筑基之后才可练剑。段轩不知何意,几天前来望了文荆一眼,丢下一柄剑,简略地教了一招。  文荆战战兢兢,好一会儿才学会拿剑,将那柄不知什么金属做的重剑从地上提了上来,耷拉在地上。段轩也不着急,就站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吭。文荆三魂出窍,在段轩的注视下小宇宙爆发,毅然决然地挥出了第一剑。  这第一次挥剑的结果,便是跌了个狗吃屎。  重心不稳,难以控制力道,文荆是以不太优美的侧空翻姿势被甩出去的,全身酸痛。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揉生疼的屁股,暗道果然是仙家圣物,不同凡响。  于是他小心问道:“师父,这剑在剑谱上有没有名字?是什么品?”  段轩皱了皱眉:“练剑的废铁,连下品也算不上。还有名字?”  文荆:“哦。”  段轩吩咐:“五日之内,挥剑八百次。”  文荆:“……哦。”  段轩撂下话便走了,如同往常一般神出鬼没。文荆掐指算了算,五分钟挥一次剑,一天差不多可以挥一百次,还差不多是八小时工作日呢。  师父算是很讲道理的……吧。  然后他发现自己想得妙极,几乎是啪啪啪打脸。    第42章 文荆:请派个人来阻止他     第一日,文荆总共挥出十二剑。开始不过是摔倒爬起来,后来竟然慢慢提不上真气,越来越重,挥一剑便要休息很久。  白天苦不堪言,夜里腰酸背痛。文荆躺在被窝里,仔细啄磨段轩教的一句口诀。他痴痴迷迷,慢慢引动真气在体内流动,自言自语的,一宿没睡。  第二日挥剑时,文荆深吸一口气,用口诀运转真气。那剑被他一挥而出,气势磅礴,惊散两只路过的蝴蝶,自己竟然只打了一个趔趄,屁股没有着地。  于是文荆得到了窍门,每日痴迷练剑,到了第五天,竟然挥出了一百六十二剑,进步神速。  第六日段轩来了,问文荆总共挥了多少剑。文荆心中打鼓,不知道段轩是不是有神仙妙法,连自己挥了多少剑都知道,便不敢骗他,老老实实地说挥了三百七十二剑。  段轩眉毛一皱便要发作,却终于忍住,问道:“你是不是偷懒了?”  文荆说:“没有。”  “以你的资质,应能挥出六百剑。”  文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仿佛回到了初中时,数学考了六十分,父母生气地说:“以你的智力,应该能考九十分!”  于是文荆坚持道:“师父,我一点也没偷懒!”  段轩似乎被噎了一下,生气道:“怎么跟师父说话的?”  文荆欲哭无泪,真的有点回到初中的即视感。说什么都错,还不如不说……  于是文荆低下头做忏悔状。  段轩说:“自今日起,每日挥二百剑。”  “是。”文荆小心地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剑法?”  “等你挥五万剑后。”  “……是。”因为这个数目,心脏微微一顿。  挥剑虽然单调,文荆却慢慢发觉挥剑时真气流动的细微不同。他仔细体味,不分昼夜,连吃饭睡觉时都懵懵懂懂,痴痴迷迷。慢慢的,提剑之时,真气顺势而上,连一丝缓慢滞留都没有,一气呵成。  文荆爱极了那种剑气合一的感觉,几乎忘记了时间。  因此,当他正在挥剑,一个熟悉的俊雅身影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文荆微微一呆。  他放下手中的剑:“君师兄,你将那些人治好了?”  君衍之:“……嗯,今晚刚治好。”  君衍之有谦谦君子之态,自然不会因为文荆忘了他而发脾气,更何况他有正事。君衍之忍住心中莫大的委屈,将头别开望向远方,哑声道:“你这几天很忙?”  “对,师父教我挥剑。”于是便把段轩传授剑术的事说了。  君衍之缓缓点头,笑道:“不筑基便教授剑诀,师父是想栽培你。”  “为什么要筑基之后才能学剑?”  “真气不足,反会自伤其身。想必因你有三阳之体,资质不同,师父才提前教习你剑诀。”君衍之轻咳一声,面色苍白,身体微微轻颤。  文荆连忙扶着他:“怎么了?”  “连日辛苦,没有休息……”君衍之轻轻靠在文荆的身上。  颈项吹来的温暖气息让文荆打了个激灵,身上起一层薄汗。他有些别扭,刻意抽离了些,声音有些紧张:“师兄去我床上休息吧。”  君衍之的脸微红,一声不吭地任他牵着进了房间。  他自动自发地上了床,小声道:“这几日真是很辛苦……”  “我知道,前几天我都在守着呢。”文荆也坐在床沿,将顺势靠过来的君衍之揽在怀里。文荆的手像是不知应该放在哪里,手心出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落在君衍之的肩膀上,却热得烫人。  “你怎么不来跟我说话?”君衍之轻轻环上他的腰,很细,一条手臂便能搂住。他在文荆的肩窝说话,气息喷在文荆的颈项,让文荆顿时起了一身无名野火,自血液烧到皮肤,烧得他的脑袋都晕眩起来。  “我、我一直看着你呢。”文荆轻声道,轻轻挪了挪身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只想远远地看着,不敢与他有任何的亲近。  也许那种情绪,叫做自卑。  君衍之自下而上望着他,轻声撒娇:“师弟,我的身体冷,灵气不够……”  他的嘴唇就在前方,文荆根本听不清楚君衍之说了什么,只觉得那两片薄薄的唇像要贴上来,却总是隔了那么一寸,气息温热,喷在自己的唇瓣上。  文荆望着两片薄唇,脑中成了一团浆糊。  “师弟,你渡气给我……”君衍之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丝含糊和干哑。那声音钻进文荆的脑中,极具诱惑,将他残存的理智烧尽。  话音未落,文荆像只小豹子一样扑在君衍之的身上,咬住君衍之的双唇。  “师兄、师兄……”文荆又啃又咬,声音紧张又急促,带了一丝害怕,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知道自己在做不应该的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停止。  君衍之环着他的身体,轻柔地撬开他的唇。  舌尖在彼此口中相遇,文荆像是喝了酒一样地醉着、吸吮着。他不敢吻得太深,舌头怎么也不敢探进去,却与君衍之的交缠、轻卷。  “师弟,你今年十七岁了……”嘴巴分开的一刻,君衍之喘息。  文荆却没有听清。他的脑中正不断骂着“色狼!不要碰师兄!”,手却胆小地探进君衍之的领口,看他没有抗拒,难以克制地摸着他优美的锁骨,又罪恶感深重地滑向他的肩膀。  师兄怎么不阻止他?谁来阻止他?!    第43章 段轩:那些人死就死了,与你何干?     突然一阵凉爽,山风从窗中吹进来,夹杂着雨丝穿过房间,虚掩的窗哗哗作响。  文荆急促地埋首在君衍之的肩窝,不知所措地啃咬他光滑的颈项。  君衍之轻声道:“别急,师弟。”  文荆难过得要哭了。  他以为自己敬仰崇拜君衍之,因此才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边乱转,却不知道原来自己对师兄的感情竟然这么龌龊,太无耻了……  窗外突然一阵刺眼的明亮,将半个房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文荆微微愣了愣,紧接着,一声震耳的惊雷在头顶炸开。  文荆的动作猛然停下,慌乱之极。  君衍之衣衫散乱,精实的身体半遮半掩,嘴唇被自己咬得发肿,甚至有几丝血痕,有种肆虐之后的美感。  轰隆隆——  雷声再一次响起,比方才更响更刺耳,闪电似要将天空劈成两半,似乎满是怒气,文荆头皮发麻,眼眶发热。  连老天爷也看不过眼,要来收拾他了么?  门外,若有似无地出现一股灵压。  君衍之的眼睛微眯,却无法阻止文荆慌乱地下床:“有人……”  君衍之心中苦涩,点了点头:“嗯。”  文荆低头望着他,胆子本来便不大,此刻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院中,呼呼气喘,心思乱极。 第43章 席放将剑自玄铁盒子中取出,握在手上轻声道:“你连望这剑一眼都顶受不住,如何驾驭它?”  “弟子自会苦练。”  “你想练《枯木剑法》?”  “不错。”  席放的目光居高临下望过来,只字不言。突然间,墨绿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掠在君衍之的面前,不及他反应,坚硬的手如铁钳般掐住君衍之的喉咙。  变化来得太突然,君衍之的脸色涨紫,望向面前的男人,似乎很是不解,也很愤怒。  席放的目光如此复杂,似乎想杀了他,却又迟疑。杀与不杀只在他一念之间,席放的手又紧了紧,五根手指仅仅压住他的咽喉。  “宗、宗主!”君衍之磕磕绊绊地说不连贯,艰难喊道,“请、明示!我、跑不、了!”  这句话似乎有了一点用处,席放迟疑许久,终于将君衍之放开,眸子里有怀疑、有谨慎、也似乎有一丝后悔:“你为什么又把赵峰主救了?”  君衍之摸着喉咙咳嗽一会儿,才恢复原本温雅的样子,脸色却仍旧红润。他冷静地说:“第一次时间太短,救不了。第二次治疗的时间长,侥幸救了。”  “只有这个原因?”  “是。”君衍之的声音干涩,似乎很是不服,“弟子不敢说对剑宗有恩,至少没有做错事情,宗主何故如此对我,几次三番试探我的修为?到底是为什么?”  席放缓慢地将一鸣剑收好,不答反问:“衍之,你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君衍之低头不语,却有一股酸疼的感觉缓缓蔓延全身,像是被人慢慢捏着,不伤皮肤,却把骨头一节一节地揉碎。  “不记得了……”君衍之轻声道。  席放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件事?他知道什么?  席放望着他,缓缓地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记不记得都已不重要。衍之,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心地善良。如今魔修当道,你既然传承了《百草千魂术》,又要得一鸣剑与《枯木剑法》,便是我清虚剑宗的栋梁之材。我不管你有什么过去,但若有一日伤到剑宗,我必不轻饶。可清楚了?”  君衍之垂下头:“宗主知道弟子小时候的事?”  席放望着他,轻轻将一鸣剑的匣子扔在他的怀里:“我只知你是个孤儿,其它的都不清楚。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不必想了。”  他慢慢走出飞仙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第二层有几十部顶阶功法,取三部好好修行去吧。”  ·  夏去冬来,一转眼已经过了半年。  半年之内没什么大事发生,慧石峰与天衡峰、红秀峰的关系却好歹舒缓下来。文荆闭关修行,一点消息也没有,倒是红秀峰的赵宁天终于醒了。这矮胖子太爱面子,之前与君衍之有嫌隙,因此得知被君衍之救了之后也端着架子,不肯表示感谢。君衍之倒是丝毫不在意,借着看病的因头去探望他,反把赵宁天闹了个大红脸,终于说了声“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自从得了《枯木剑法》,君衍之将大半时间用在练剑之上。这部剑法果然凌厉,君衍之只接触皮毛,便被剑法的威力惊艳,却实在与本性不符,修炼时痛苦之极,险些自毁丹田。好在《逢春真诀》有缓和功效,君衍之在修炼上不敢怠慢,终于进入了第一层。  冬天一向最难熬,今年又偏偏一个人孤单度过。君衍之有诸多事情考虑,下山多次,时间却也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四月。  四月初九,贺灵出关。柳千陌问他文荆何时出关,贺灵说了一句话:“不知道。”  君衍之咬着嘴唇不作声。  又过了一个月,去年中断的群峰会试,今年又要继续,文荆却仍旧没有出关,看来是要放弃了。  君衍之倒也不以为意。文荆太单纯,本就不应该知道太多事情,傻傻给他暖被窝就好。闭关多几年也不错,到时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正可以专心致志地攻略他。  六月初一,群峰会试第一轮比试正式开始。君衍之第一场空闲,正准备去看看慧石峰的其他人,却莫名其妙地在练气弟子的擂台上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小子竟然出关了。一年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文荆少年的气息还在,高挑匀称,样子很清爽,也许刚刚沐浴不久。君衍之淡淡望着,只觉得全身血液往下面冲去,急忙不动声色地压制。  文荆手提着一年来练剑的“废铁”,专注地望着擂台上的对手。所谓冤家路窄,对方在天衡峰练气弟子中排名第三,去年一招之内将自己打趴下,没有半点含糊。  那弟子明显感觉到了文荆练气十三层巅峰的修为,瞳孔收缩,像一只受到挑衅的鹰,躁动不安。  贺灵不知何时来到君衍之的身边,静静站着观看。  君衍之缓缓道:“去年还只有练气十一层,一年之内升了两层。”  “嗯,他专心。”  君衍之的心微微一沉。能让贺灵说出“专心”这二字,只怕不简单。  他心中苦涩,试着调整自己的心态。文荆能专心练剑也好,不一定要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  练气弟子中练剑的几乎没有,文荆提着这柄“废铁”,又大又难看,显得有些滑稽,引得不少人侧目。  练气弟子即便用剑,能挥出去便算不错了,这少年难道有什么能耐?  一声鸣金,比试开始。  天衡峰弟子手抓四道灵气,如利刃般向文荆身上甩去,一道一道,目不暇接。这弟子身负水系灵根,以轻盈为主,动作最为迅速灵活。灵刃的威力暂且不说,但速度却是天衡峰练气弟子之最。  文荆不慌不忙,提起真气,将“废铁”在空中一挥。  剑气划空而来!  众人炸了锅一般大叫。  “我看到什么了?我在做梦吧?”  “只不过挥了一剑,怎么有这样的剑气?这连招式都不算吧?”  几声剧烈的碰撞之声,剑气轻而易举地将飞冲而来的灵刃打散。练气弟子能用的术法有限,比试期间虽可以使用武器,却不允许使用筑基弟子制作的符咒。那弟子将所学的火弹术、冰刺术等十几种术法使出,却一一被剑气档格开来,不能近身。  文荆又要挥出一剑,那弟子突然飞下擂台:“我不打了!”  执事弟子道:“慧石峰文荆胜!”  场下的人开始起哄。  “小子,再露一招!别挥剑了,来一招真正的剑招!”  “最基本的剑招也好!快点!”  “筑基弟子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剑气啊!快点快点,让我们开开眼界!”  雷台下的吵闹让文荆有点被动。他不过才练了一年剑,大半年的时候都在练习挥剑,剑招实在上不了台面。挥剑五万次之后,段轩曾教了他一招基本剑式,但是他总觉得挥剑还没有练好,威力还可以更大,又偷着挥了七八万剑,这才觉得挥剑略有小成,开始练剑式。  文荆没有回应,反在众人的议论中跳下擂台,远远一望,却看到君衍之与贺灵站在一起,正微笑看着他。他的头脑像被利剑插中,倏得一昏。  一年前对君衍之做的事情如电影般回放在脑海中,历历在目,声声嘶喊着他的劣迹劣行,不堪入目。如今想来,去年实在没什么担当,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啃完便跑。  文荆垂头来到君衍之的面前,低声道:“二师兄、四师兄。”  近处一看,文荆比去年清俊了些,黑发滴水,不像是汗,反像是沐浴未干的痕迹,落到脸上,又滑落至唇边。君衍之全身出了一层薄汗,却仍旧维持着温雅如天仙般的神色:“一年不见,师弟挥剑已炉火纯青。”  文荆听着那熟悉温柔的声音,心头酸酸,却终于松懈下来。君师兄是谦谦君子,不同自己一般见识,看来是要装作去年的事不曾发生,放他一马了。    第45章 君衍之:想叫我放你一马是吗?     第一轮比试持续五天,贺灵、君衍之和文荆的锐气如竹子般节节攀升,势不可挡!  贺灵将《四冥风》精进一层,狂烈旋风像刀刃一般席卷擂台,无情不留余地,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这场面如同他不耐烦的性格一样,风卷残云,恨不得立刻结束战斗。  他胜七场,败三场,得二十九块小石子,进入第二轮。  君衍之的《枯木剑法》只练到第一层,穿刺威力却叫人难以抵挡,足以把筑基初期的弟子一并扫清。奇怪的是,剑法的杀伤力虽大,却总能在最后及时收手,点到为止。  这实在与《枯木剑法》剑出必伤人的宗旨背道而驰。  剑品如人品,虽剑法高超,却谦和容让,让观者如沐春风。这比原本的《枯木剑法》更得人心,再配上他出尘的姿容风度,令人赏心悦目。  他胜六场,败四场,得二十二块小石子,进入第二轮。  如果说贺灵的赛事像欧美的年度灾难片,君衍之的赛事像唯美的徐克电影,那么文荆的赛事便像一部搞笑片了。  在这部搞笑片里,男主角只懂得一招,便是挥剑。  清虚弟子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除了一招光刺术,这弟子竟然一无是处,即使最简单的火弹术也没用过。别人无论用什么招数,文荆也只会用剑气挡回去,否则便抱着脑袋在擂台上四处逃窜。  这样的男主角,实在少见……  而他挥剑所产生的剑气,若不是有结界阻挡,真有小龙冲天之势,豪情万丈,叫人看了还想看,心头又酸又爽。  事实证明,搞笑片的票房收入是最高的,于是看文荆比试的,倒占了剑宗大半。众弟子一边笑、一边起哄、一边与文荆称兄道弟。  第五日会试结束,他胜十场,没有落败,得四十二块小石子,进入第二轮。  只从小石子的数量来说,文荆倒成了慧石峰最高的。  文荆出关后一直没有见到段轩,这并不是奇怪的事,他本来也没在意。  没想到,这一日傍晚文荆正在练剑,段轩不请自来,飘然而至。  “青松指路。”段轩落在空地上,不多说废话,简短地说出剑式的名称。  大龟蹲在地上,呆头呆脑地望着。  段轩教文荆这一招已有大半年的时间,自那时起还未曾见面。文荆知道他要查他练剑的结果,心中虽忐忑,却不得已使出一招“青松指路”。  他的动作中规中矩,并无大错,剑气却有不足。  气氛立刻降至冰点。段轩望着文荆不语,周围空气阴冷,带着寒气的风打旋而过。  “你练了大半年,就练成这样?”段轩声音低沉严厉,字如同飞刀一样迸出来,“分心了?”  “没分心!”文荆朗声澄清。  “以你的资质,剑气应比这强许多倍。怎么回事?”  文荆理直气壮:“我笨!”  段轩气结:“笨还有理,好意思大言不惭?你根本就不笨,我看你是分心了!”  “没分心……”文荆垂头丧气。  怎么说他才能相信呢?  事与愿违,就在这个时候,君衍之从空中飘来,端着一盘酒菜,溢满酒香,似要与人共饮。他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段轩的神色却也明白了几分,可惜他已被段轩看到,只好落下来道:“师父。”  段轩望一眼君衍之,向文荆冷哼一声:“没分心?”  文荆不知该说什么,现在有口难辩,说什么都错。  段轩冷冷地说:“剑法小成之前,你们二人不许见面。”又面向君衍之道:“我对你信得过,但你师弟年轻,难以专心,近期不要来打搅他。”  君衍之低头委屈,却不得不说:“是。”  他本打算今夜与文荆喝酒叙旧,热酒一入肚子,自然容易出事,明早委屈着让他负责就好了,实在不行哭几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又出意外…… 第45章 “意思是,五十岁还不筑基,这辈子筑基的希望便不大了。筑基之后,识海内形成一朵莲花,开始的时候颜色较深,修为越高,莲花的颜色变淡。倘若八十岁时,莲花仍旧不是白色,弟子便与结丹无缘了。”  “原来如此。”  “炼丹、炼器、制符、炼剑需要修士至少筑基,可惜年轻的筑基修士要紧迫修行,哪来的时间钻研这些?培育一个制符师、炼丹师、炼器师,通常要失败几千几万次,这又要浪费多少资源?因此,八十岁之后结丹无望的修士便被宗主召唤,剑宗为他们提供丰厚的待遇,让他们放弃修行,专注于为剑宗炼器、炼丹、炼剑、制符。”  “原来如此。怪道各峰没有筑基期的师叔,原来都被召唤到炼剑山去了。”  那年长弟子又道:“我们这里大多数人,将来都是要去那里的。像我,三十六岁才筑基,如今已经七十五六了,才刚刚进入筑基中期。”  文荆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里面的事,有些他已经知道,有些也不太清楚。  原来一般弟子练剑一年后便可以选修剑法,也难怪段轩对他气成那副模样。  练了一年,却只学会挥剑。  游似突然低声说:“你师兄来了,改天再找你聊,我先走一步。”  文荆未来得及说话,游似已经跑得远了。鼻间飘来一阵淡淡清香,一个人在他身边坐下来,青色衣摆轻扬,若有似无地擦了他的面颊一下,又落在文荆的手上。  文荆低着头,衣摆下面的手心微微出汗。  君衍之望了望远处深蓝色衣服的青年,以温柔低沉的嗓音说:“刚才坐在这里的,名字叫做游似吧?”  “嗯。”  “你和他关系很好?”  “说过几次话。”  “原来如此……”  君衍之的声音放轻,似乎带了一丝撒娇,却隐藏在温润的表象之下,让人不易察觉。他的身体轻轻靠过来,头抵着身后的木栏杆,闭上眼睛。  龟背上空间不大,周围坐着的弟子众多,身体免不了挨着靠着,说说笑笑的。他们两人这样子,看起来正常得很,也没人在意。  文荆有些不自在,周身被馨香环绕,君衍之的呼吸总轻轻喷在他的后颈之上,酥酥麻痒的让人难以专心。他低头想了半天,还是凝神打坐为妙。于是他吞下一颗辟谷丹,道:“师兄我要入定了,到了之后把我叫起来。”  ·  文荆打坐三日,五感归来时四肢冰冷,冷风呼呼吹着,像要将他冻成一根冰棍。残阳血红,周围的脚步声、说话声有些杂乱,却看不清楚容貌,只能看到暗沉的身影。  他的头晕晕乎乎的,手却被君衍之拉起来:“快点,要走了。”  “衡天门到了?”  “嗯。”那声音似乎有点微微的不郁。  “好冷。”  君衍之淡淡道:“高山地带,终年被冰雪覆盖,自然是冷的。”  文荆催动体内暖流,血液里顿时舒畅,像塞满了一个一个的小太阳。随着众人飞下大龟,山峦在傍晚的斜阳中只剩下黑沉沉的轮廓。  衡天门掌门与众多弟子已在等候,礼貌客套几句,吩咐弟子带人去歇息。席放与各位峰主住在主峰,弟子们被安置在一座小山峰。  天色迅速暗下来,夜里黑黝黝的难以看清,只觉得脚下的雪足有一尺厚。  这座山峰是衡天门待客的地方,山峰虽小,景色却美,散落着二十几套石筑阁楼,每处可住二十人。文荆、君衍之与贺灵的住处在半山腰,临崖而立。  几经讨价还价后,文荆被分到与君衍之一个房间。  事情是这样的。  楼阁有三种房间,一人单间、双人一间,还有三人一间者。  尽管分配房间是小事,但是大家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是否舒适非常重要。  朱槿依照宗门大比时的排名分房,有理有据,无人反对。  贺灵是筑基修士的前十名,因此分到单间房。  君衍之排名十七,因此要住双人房。  而文荆在练气弟子中排名第二,也被分到双人房。  贺灵本就只喜欢独处,单间正合他意,因此他毫不客气,只字不言睡觉去了。  君衍之思沉一会儿,淡淡地说:“那我们一起住吧。”  这是一个非常顺理成章的结果,文荆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张了张口,窝囊着一声不吭,让君衍之取了两人的牌子。  衡天门地域广阔,房间真是不小,装饰虽然简单,桌椅茶具却也一应俱全。房间里摆放了几块发光的石头,光线柔和温润,时不时如水般流动,像床头的暗灯般不刺眼。  “这是什么石头?”  君衍之将储物袋放下:“这是衡天门出产的夜光石,白天像普通石头一样毫无特色,晚上却会散发月亮般的淡光。”  “洵阳山脉也有月光石吧。”  “衡天门的比较好。”  君衍之不经意把外衫脱下来,挂在床边:“师弟,今晚你可还要沐浴?”  “天这么冷,不洗了。”  “那睡觉吧。”君衍之只着松垮垮的中衣,有些散漫地坐在床沿,摸着厚重的棉被,“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床非常大,厚实宽阔,三四个人打滚也行,文荆本打着睡地上的算盘,如今也用不上了。他咬了咬牙,轻声道:“师兄可害怕我?”  那声音带了一丝低沉沙哑,如同魔咒般钻进君衍之的耳中,让他口干舌燥,从头到脚冒起一身热汗。他维持着冷静温和的声音:“不害怕。”  文荆的心头泛酸,小声道:“师兄放心,去年我做的事情不太厚道,但我已经想通了,今后绝不会对你放肆。”  “师弟别这么说……”一丝难得的愧疚油然而生,不厚道的是他才对。  君衍之钻进被子里默默等着,不多时,文荆将外衣中衣都脱了,只剩一身薄薄的亵衣,也躺了进来。  “我睡觉喜欢只穿亵衣,师兄别介意。”  君衍之嗅着身边少年的气息,年轻、清爽。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东西沉睡了数日,如今也早已在黑暗的被窝中昂然挺立。  他轻缓地摸了摸文荆的额头,身体平静下来:“我不介意。”    第47章 这一章重修过了    文荆仰面而躺,试探着说:“师兄,如果魔修这次要下手,你觉得他会怎么下手?”  “你觉得呢?”君衍之轻轻靠近。  文荆沉吟一会儿,才说:“听说衡天门酿制了一种酒,味醇而香,以多种灵草酿制而成,常用来款待客人。若魔修在这种酒中放了自己的血,岂不坏事?”  文中根本没写魔修是如何下手,但有人从文中整理出多处痕迹,从酒下手的确是办法之一。  君衍之淡淡地笑:“魔修一年之前打草惊蛇,衡天门的防守必定严密,从酒下手看似可行,实则困难重重,不容易。”  文荆暗暗点头:“师兄说的是。”  “那魔头即便伤人,也不一定会伤了你,你别想那么多。”  文荆又试探着问道:“如果师兄是那魔头,会怎么下手呢?”  君衍之闻言脸色微变,又即刻恢复平常,轻声道:“如果是我,我会将血液化成细不可见的雾珠,喷洒在人群密集之处,悄无声息地被人吸进身体之中。”  文荆的心往下沉。  的确有人提出血雾一说,文荆也觉得最为可行。但这办法难以查询,更无法阻止,只怕凶多吉少。  文荆轻声道:“既然如此,师兄何不向掌门提出来,大家做个防备,以免出意外?我人微言轻,没人相信,但师兄却不同。”  君衍之笑着说:“魔修未必会出手,你先别担心成这样。而且即便有魔修,大家也不能被吓得缩头缩尾,不能正常生活。还有我在,我答应你,确保慧石峰一个人也不会出事。”  文荆点点头:“师兄说的也是。”  连同他最亲近的君衍之都这样说,别人更不会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了。  现在只能想办法将魔修提前揪出来。  原文中,最近几天会出一点意外,有两个人半夜被杀身亡。虽然着墨不多,却在评论区引起了相当的重视。  杀这两人的凶手一直没有找到,假设是魔修所为,那么这两个死去的人一定有相当大的意义,才让他亲自下手。  君衍之的手臂支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侧躺望着文荆道:“师弟,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曾想过找人双修的事?”  文荆心里只有寻找魔修的事,根本没在意君衍之说什么:“没有。师兄们都没有与人双修,怎么会轮到我?”  君衍之仰卧在床上,眼睛望向黑暗的屋顶:“要是我与你双修呢?”  “嗯?”文荆愣了一下,“什么?”  “你的体质偏暖,我的体质偏寒,正可以相互调和,修为也提升得更快。”君衍之的语气轻描淡写、事不关己,仿佛只在讨论修炼的事。  “这、这似乎有点草率吧。” 文荆的头皮如同过电一样,一阵一阵地发麻,热气自血液嗤嗤地穿透他的肌肤,让人面红耳赤, “双修这种事 ,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对不起,他思想太保守接受不了,原来君师兄一直没有倾心的女子,是找不到适合修炼的身体?!这同结婚就为了传宗接代的心理有什么两样?  自己的身体,很适合与他双修?这还能更直白一点么?  “你仔细考虑一下,要是觉得可行,我们一同告诉师父。”  “我、这……师兄你再考虑考虑……”文荆结结巴巴、心虚地冒出一层热汗。  君衍之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睡觉吧,别想太多了。”  “……好。”  文荆心惊胆战地躺下来,心情舒缓,睡意渐渐席卷而来。不多久,他陷入黑甜梦乡,没有意识了。  ·  一觉睡到翌日清晨,文荆揉了揉睁不开的双目,手臂却有些酸痛。穿着亵衣的手搭在厚重的棉被之外,文荆低头望下去。  怀中蜷曲卧着一个温暖的身体。  君衍之几丝乱发贴在侧面,枕卧在他臂弯之中,无意识地紧紧依偎。  文荆一阵发懵。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让人羞耻的禽兽小剧场在他脑海中轮番上映,让人揪心。是他半夜三更强硬把师兄拉过来抱着,还是师兄不小心靠过来的?!  文荆的心中杂乱无章地颤抖一下,轻手轻脚地将手臂自拉出来。本来是好好的师兄弟关系,事态怎么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下去了呢?  抽拉的动作却似乎惊扰到了君衍之,也让文荆的眼皮微跳。君衍之的身体一动,揉着满头长发缓缓半坐起来。 第47章 君衍之飞在他身边道:“师弟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头、头疼。”文荆捂着脑袋。  “那里便是一剑石,形状如擎天宝剑……”衡天门的待客弟子指着一块高耸入云、歪歪曲曲、勉强可以称之为长了瘤的宝剑巨石,“我们……”  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弟子从临山飞来,眉清目秀,身着衡天门入门弟子的浅灰色紧身束衣,慌得像只找不着方向的猫:“师兄,我看到、看到齐峰主、峰主的尸、尸体!”  “胡说什么!”待客弟子怒斥,“这里都是客人,你冷静点!”  那年轻弟子被骂了一声,支支吾吾地在领头弟子前停下来,挠挠头道:“当真死了。师兄快随我去看!身上七零八落地砍了那么多剑,像剁肉似的,一丝气也没有了。”  他指着临山一块嶙峋的巨石:“就在那块巨石前!”  其他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巨石前荆棘覆盖,荒凉遍野,似乎溅着血迹,隐约可见倒在荆棘之后的一个身体,蜷缩扭曲着模糊不清。  待客弟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尚未筑基,遇到这种事也有些慌了,向众人道:“我门中临时有事,各位先回住处,改日再带各位出游。” 又向那弟子道:“不许大呼小叫,看清楚是齐峰主了?没看走眼?”  “我都在这里干活一年多了,怎么可能看走眼?齐峰主前些日子还赏了我几株不知叫什么名字的草呢。”那弟子不甘心地辩解。  “那是蕴香草,清除你身体异味的。”领头弟子咬牙切齿着随着他远去。  “我哪有什么异味?师兄不信闻闻。”  “……”  文荆探着脑袋向巨石望了一眼,尸体看不清楚,但这地方、山石的轮廓却绝没有错。光线一暗,一定是当夜的荒凉之地。  也就是说,云少仪那一晚杀的,就是齐景山。文荆如果能查到云少仪的身份,就能把魔修揪出来。  “师弟,你的头不疼了?”君衍之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文荆的脸上,“脸都有些红了……”  “头、头疼。”文荆将激动的神色收起来,捂着脑袋说,“师兄别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齐景山的死如同石沉大海,衡天门一个字也没透露出来,只不过文荆住处走动的衡天门弟子却越发频繁,时不时看到身着灰衣的弟子三五一群,警惕着缓缓走过。  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日,一切如常。  安稳了两天,正当文荆开始不安的时候,这天半夜,刺穿头脑的警报声又将文荆吵醒。  “魔修正在行动中,请宿主即刻前去查探!”  文荆昏昏沉沉地醒来,顺手一摸,床上空落冰凉,君衍之早已消失。他思忖一下,君师兄娇娇弱弱半夜爱失眠,说不定又睡不着,不知在哪里勤奋练剑。文荆来不及多想,提起笨重的长剑,急不可待地穿好衣服出门。这机会太少了,他也只剩两张贵重的隐身符,一定要揪出那云少仪的真面目。  在雪地里行了几步,却见贺灵一身白衣,远远地飞过来。他落在地上,皱眉望了文荆一眼,冷冷地说:“你要做什么?去哪里?”  文荆有些着急:“二师兄别管我。”  怎么君衍之与贺灵都不睡觉,像夜行猫头鹰似的,半夜在雪地里乱转?  “深夜外出做什么?你君师兄呢?”  “不在!”  贺灵轻哼一声,一把抓住文荆的衣领:“回去睡觉。”  文荆恼怒道:“你放开我!我有要紧事!”  他使劲挣扎,祭出一道隐身灵符。贺灵的反应更快,轻蔑地飞起来将那道灵符握在手中,速度之快,叫人惊叹。文荆叫一声“你敢!”,着急地拉着贺灵的手臂,顿时一声轻响,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贺灵箍着文荆的手腕,声调不高却让人战栗:“你从哪里弄来这种隐身灵符?把它撤了回去睡觉!”  文荆心中焦急万分,又被贺灵恐吓地打起哆嗦,咬咬牙道:“今晚撞上二师兄,大概也是天意。罢了,今晚就带二师兄去看一个人。”  “什么人?”  文荆拉着他:“不必再多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49章 这一章重修过了    贺灵冷冰冰的目光盯着文荆,似乎在猜测这小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文荆已经飞了起来,叫道:“二师兄不跟着我去看看?还是说,二师兄不敢?”  这话有了点作用,贺灵从鼻孔里轻蔑地哼出一声,飞腿凌空而起,一脚踹在文荆的屁股上,不轻也不重,却充满了警示威胁的意味:“带路。”  “啊!”文荆揉着屁股大叫。  他跟随着脑中的小箭头在山峰中穿行,不知不觉又被引迷了路。他是个带路的,当然不敢问贺灵这是哪里,慢慢的,山间怪石嶙峋,隐隐传来一丝硫磺气味。  夜光石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如同地面被月色笼罩。终于,寒冷中出现一股温暖,水汽升腾,传来流水的声音,四周却被高耸的怪石环绕。  箭头已然停止,说明这便是魔修出没的地方。文荆不知道那又是怎样一种残忍的场景,停下来不再往前,却心生古怪。  原文中,冰山温泉中没有发现尸体,系统却将他带来这里,奇怪之处,让人疑惑不解。  贺灵说:“就是这里?”  文荆点了点头,又一步上前道:“我先去看看。”  温泉的四周被一层细网似的灵力结界维护,寻常人不得入内。文荆飞落在一块高石之上,在结界之外扯着脑袋张望许久,却骤然红了脸,如同白痴一样呆望着水中。  贺灵不耐烦地皱眉,飞到邻近高石上一望,却也一愣。  温泉中,长而高的怪石如稀疏的树木般伫立,水中仰卧了一个女子,长发披散,妖娆美艳,酥嫩葱白的胸膛与大腿露在水面之上,叫人望之情动,是君子也把持不住。  贺灵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周身形成一股迫人的气压,叫人心惧。  他揪着文荆的衣领落下来,冷冷地说:“你半夜让我来看好戏,就是看这个?”  文荆呆了一下,慌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贺灵的声音又冷一分,手中出现一道小旋风。  文荆一肚子苦水吐不出来,眼看那股旋风越来越大,拼命求饶道:“二师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贺灵冷冰冰地望着他,渐渐冷静下来。他将手上的旋风顺势一收:“走!”  文荆弄不清楚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紧紧跟在贺灵身后,却一个字也不敢抱怨。冰山温泉是衡天门的圣地,只容看不容进,而水中的女子分明是水月宫的九宫主水素,怎么会到这温泉之中沐浴?  贺灵有些生气,闷声道:“你夜晚来看女子沐浴,你君师兄知道么?”  文荆一阵发懵:“不、不知道。”  贺灵缓缓转头,目光如利剑一般划过文荆的面颊,让他惊悚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轻车熟路,该是来过几次了。”  文荆委屈地说不出话,像个闷葫芦似的不吭一声。  贺灵见他低垂着头不再狡辩,似有深重的悔意,终于将目光移开,声音恢复冷淡: “今天这事,我先帮你遮掩过去。你既有了君师弟,便当专情一些,不可如此放浪。”  文荆抹抹眼角。他怎么放浪了?本是正义感强烈、力抓坏蛋的好少年,如今怎么把自己的名声赔进去,变成半夜偷看女人沐浴的猥琐淫魔了?  贺灵又不耐道:“哭丧着脸做什么?品行不端,你配得上你君师兄吗?”  “……二师兄说的是。”  半路上撤了灵符,文荆像只斗败的鸡一样耷拉着头,终于回到住处。贺灵一声不吭地将文荆押送到门口,门轻轻一推:“君师弟。”  房间里悄无声息,除了几块夜光石发着淡光,一片黑暗。  “君师兄练剑还没有回来。”文荆探着脑袋。  话音未落,却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青衣白领,眉目俊雅。君衍之款款而来,淡淡扫了文荆一眼,站在门口温和地说:“二师兄,你怎么和师弟在一起?”  文荆耷拉着头,心肝一阵一阵地颤抖,却听身后的贺灵面不改色地说:“他半夜睡不着,又找不到你,拉着我练剑。”  君衍之把文荆接过来:“原来是这样……多谢二师兄。”  几个人没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文荆有些无措地抬头,却见君衍之一动不动地望着贺灵。  贺灵的眼神微微一动,淡淡地望着君衍之。  文荆微微一愣,立刻想到他们二人正在暗中传音。修士筑基之后,可以用传音互通讯息,除了当事者,别人是听不到的。他们在说什么自己不能听的话?!  他就像一个被审判的犯人一样呆呆站着,仿佛辩护环节已经完毕,现在法官们聚在一起开会讨论,根据他罪行的恶劣,决定最终审判结果。  少顷,君衍之点了点头,说:“多谢。”  贺灵转身走了,门被“咔嚓”一声关起。  贺灵一出门,文荆心惊肉跳,追着君衍之问道:“师兄,方才二师兄同你说什么了?”  君衍之表情淡淡地不说话,却脱下外衣挂在床边:“快天明了,你再去睡一会吧。”  文荆不敢违抗,主动爬到床上:“师兄,刚才二师兄说我什么了?”  身边的床微微下陷,一个温热的躯体钻进来。过了许久,被窝里传来君衍之的声音,有点沙哑:“师弟,你前几日说水素美貌,可是真心的?”  自己说过的话不好收回,文荆顺着话茬点头:“还、还不错。”  被子中温热的手掌突然移过来,轻揽着文荆的腰,又将他抱在怀中。文荆只觉得汗毛一根根竖起,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哑着嗓子道:“师兄你要做什么?”  “……你年纪也大了,有需要也正常,你若是不嫌弃,我帮你一次吧。”  腰间的手掌慢慢下移,轻巧地解开他紧扎的裤带,又钻了进去。文荆一阵紧张,胯下传来极为强烈的感觉,烧起一把足以让他失措的邪火。他推着君衍之的肩膀,双腿乱蹬着欲哭无泪:“师兄!二师兄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君衍之的声音如沙砾一般低沉暗哑:“你今晚去温泉看她,只不过是一时迷惑,并没有真心喜欢。师弟,男子、女子都是一样的,都可以……双修。”  话未说完,湿润的双唇沿着颈项而上,堵住文荆因发懵而微张的口,舌尖轻巧地顶入其中。文荆顿时像只上了岸的鱼,呼吸困难,措手不及地被他压在床上。  这到底是哪出戏?二师兄怎么在暗地里出卖他!不是说好了要给他遮掩的么?  君衍之的亲吻与之前不同,似乎带了一丝情绪和愤怒,却又极力隐忍,让人的唇舌发疼。文荆被他亲吻地喘不过气来,推辞着挣扎:“不用麻烦师兄了!真的!不用麻烦……”  他紧紧蜷缩着身体,尽力一推,恼怒地想扇他一巴掌:“师兄你冷静点!”  君衍之被他推得身子一歪,有些不敢置信地怔怔望着他,表情似有多少委屈,又若有似无地透出一股伤心。文荆莫名其妙有种罪大恶极的感觉,虽摸不清楚头脑,气焰却立刻灭了些。他尴尬地咳了一声,温声细气地说:“师兄,你刚才怎么了?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听我说……”  君衍之垂着头一声不吭。  文荆心中后悔难耐,低声下气地跪在床上哄道:“师兄,我方才真的没有故意大声凶你,我就是不小心、不小心推了你一下……”  君衍之垂头许久,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温和又平静地说:“双修的事,师弟考虑得如何?”  “这……”文荆的掌心又渗出一层细汗。  他也不是讨厌君衍之,相反还仰慕得很。但这是人生大事,应该缓一缓,思考清楚,不能十七岁就仓促地下定论。一天搞基,一辈子搞基,这么大的事,关系着他的人生观啊有木有!为了修炼便结成双修道侣,是不是有点……  君衍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高雅自如的神态,温柔地说:“师弟慢慢考虑,这事不急。”    第50章 这一章重修过了 第49章 红枫教的一阳真人本就不爱说话,这时候更加不发一言。  古镜派的春回道人却叹口气:“老夫今年五百一十二岁,快要死了,只不过想安安静静地养花种草,却也不让我清闲。”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阵短暂的唏嘘。  萧然道:“如今焦头烂额,感叹也没用。大比五日后便要开始,是否要继续?”  “就算我们不想继续,只怕这魔修也未必想放过我们。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他了,要大开杀戒就痛快点,这么断断续续地杀人,实在没有一点魔修的气势。”  君衍之抿了抿唇。  花念词笑着说:“水月宫被这魔修杀了几十名弟子,道长还说他没气势?”  席放道:“若不是这君衍之,清虚剑宗、古镜派共百名弟子也危在旦夕。大比应当推迟,否则擂台上若弟子们出事,叫人追悔莫及。”  “各位掌门都这么想?”  一阳真人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派弟子摩拳擦掌,只想与贵派弟子们较量一番。况且胜者多有奖励,若突然不比了,怕弟子们失望、不服。”  春回道人说:“命都要没有了,还管奖励?”  有人哼一声:“各位道长看不上的东西,年轻弟子们却稀罕得很,就盼着靠它们提升修为了。”  “临时不比,也显得我们太怕事。”  “若擂台上弟子们突然残杀,如何是好?”  几个人众说纷纭,难下定论。  萧然道:“不如推迟几日,再做打算?”  春回道人道:“倘若推迟大比,反倒不如就此算了,弟子们在这里一日,便有一分危险。”  花念词笑着说:“回去就不危险了?想杀人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杀?这魔修闹得人心惶惶,我们若因为他什么也不敢做,实在太窝囊、可笑!”  一阳真人赞同地说:“不错。”  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萧然与席放等人会心地互望一眼,终于下了定论:“水宫主说的在理,十几个大男人还不如一个女子有决断。既然如此,大比五日后照常。”  君衍之垂头听着,仿佛在人群中变成了透明。  ·  大比即将开始,文荆急得团团乱转,晚上精神得像昼伏夜出的猫头鹰。  今夜的月亮如圆盘一般清明华美,君衍之不慌不忙地换好青衫站在窗口:“我练剑去了,你跟不跟我来?”  “不去了。”文荆摇头道,“这几日师兄夜夜练剑,虽然是为了大比,也别太辛苦。”  “嗯,你早些睡吧。”  “……好。”  魔修未除,让他怎么好好睡觉?  文荆的意识变得模糊,半睡半醒之际,一张侧脸出现在脑海之中,似乎有些熟悉、有些高雅,却让人揪心得难以辨别。突然之间,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响起,系统的提示再一次刺穿他的头脑!  文荆摸摸头痛欲裂地头颅,恼恨地摔枕头:方才君衍之出门练剑时,他还斩钉截铁地想,今夜绝不会睡觉。怎么一眨眼功夫,又没出息地睡着了?  他提了剑,片刻不停地出了门。  寒风在暗夜里呼啸,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更在催促他的脚步。文荆沿着系统的提示一丝不苟地寻觅,突然,一声惨叫划空而来!  那声音就在山的另外一端,惨叫声越来越大,让文荆热血沸腾。今晚的月亮如此明亮,若能立刻飞越山头,一定能见到魔修的真面目。  他望了望系统的箭头,却像个耗子似的缩缩脑袋,有些迟疑。  他分明可以绕山飞过,箭头却指向山间一个位置。  这就像是车里装了gps,明明感觉上应该走a路线,gps却一直指挥他b路线。  文荆自然没有开过车,但他亲眼见证过爸爸的挣扎和不服,也曾几次三番地看他不顾一切提示,一意孤行,最后损失的只不过是汽油。  但这不是全家出门旅行,走错路,也不过让老婆孩子笑一阵。  一张隐身符,一次看到魔修的机会。  信自己,还是信这不靠谱的gps?  这些想法在文荆的脑海中不过是一瞬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的身体提前一步给他作出了决定,朝着山间系统提示的地方飞了过去。  飞着转了一个方向,文荆才发现那里有个穿山而过的山洞,长约几十米,却比飞越山脉要快上几倍。  他激动万分地迈步踏进去,疯狂跑着。  山洞另外一边的声音越发清晰。  “云少仪……你到底怎么活下来的?”男人的声音因惨叫而变得沙哑,“齐景山与金焕一出事,我便觉得不对劲……”  云少仪!  男人又是一声闷哼:“只不过,我没想到是你……”  ……是谁!  “你若再杀了我,一定会有人想到是归云宫的那件旧案……”  为什么?齐景山、金焕,这些人与归云宫有什么关系?  山洞越来越小,周围的岩石积压着他的身体,文荆从跑变成了走,渐渐竟需要低头、弯腰,最后竟在地上爬行而过。  他忍住想要破口大骂的欲望。  系统算准这里有路没错,却高估了他的身材。这分明是狗洞好么,连只成型的金毛都难以爬过去。  终于,山的另外一边想起一声悠长的叫声,一丝声音也没有了。  文荆急得想要抽剑乱挥,却不得不耐着性子,以极快的速度爬行而过。终于到了洞口,他探出头颅,肩膀死死卡在山洞之中。  他急不可耐地向下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修长背影,被一棵粗壮的树干遮掩,面庞也隐藏在树干的阴影之中,无法看清。  文荆今夜是铁了心要看清那人真面目的,即便飞到那人跟前也毫不犹豫。他不顾身体的疼痛,像只蚯蚓般挪动身体,终于将肩膀硬塞了出去。  那人已从树干的阴影中飞了起来,如疾驰的飞鸟般迅速。面庞背着光,仍看不清楚相貌。  别走!  文荆焦急的挪动身躯,在半山腰吊着一半的躯体。终于,身体突然腾空,毫无束缚,他驾着御风术停在半空当中。  别走!  那飞驰而去的背影却早已变成了一个黑点,再也追不上了。  ……最后一次找出魔修的机会,就这么没有了?  文荆呆呆停在月色当中,沮丧得像丢了刚买三天的新手机。    第52章 文荆:这些一定都是巧合。     文荆把隐身符撤了,垂头丧气地往住处赶,脑中却忍不住埋怨系统和自己没用。  按照原文进度,大比开始的当天,众弟子会发狂。当时一声龙吟,几十个擂台同时开打,却没想到台上、台下上百人瞬间失去神智。擂台上的疯了似的要置对方于死地,血流遍地,不多时便死了二三十条人命。  如今找不出魔头,这惨状只怕要变成现实。  突然之间,脑中迸出来一个小框,如同屏幕要消失一般地嗤嗤作响。  “宿主,刚才——嘟嘟——系统尽全力在魔头身上——嘟——安置了一个记号‘十’——嘟嘟——应该在魔头的背部。系统需要维修两个月——嘟嘟——嘟——”  紧接着,如同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脑中一片黑屏,什么消息也没有了。  文荆愣了一下,尝试调出人品值等信息,却一片死寂。  这算什么?  系统竭尽全力在魔头背部放一个“十”的标记,听起来似乎很有用处,但实际上却困难重重。难道要他把所有看起来20-30岁之间男子的衣服都脱下来,让他一个一个检查么?  衡天门冰天雪地,如何能让人心甘情愿脱衣服?  他驾着御风术回到住处,心中七上八下,却见灯火通明,人声噪杂,似乎刚刚发生了大事。放眼一望,山峰各个住处都亮起灵光火光,似乎每一处都在混乱之中。  文荆在雪地上落下来,抓着一个衡天门的弟子问:“怎么回事?”  那弟子慌张道:“待客峰许多弟子半夜发狂,被人给打晕了,正要送来给君修士治呢!”  “什么?今夜就发狂了?君师兄呢?”  “君修士在房间里。”那弟子说完又指挥着两个弟子,“快点快点,这是第十六个,抬去给君修士治!”  “有人死了吗?”  “暂时还没有!”  通往房间的长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身体,看热闹的闲杂人等噪杂不堪。文荆掂着脚跨过身体,才总算回到自己的房间。  “君师兄……”  门口大开,一个昏迷的弟子平躺在地上,君衍之披着外衫盘膝而坐,对周围置若罔闻。  文荆稍稍放下心来。  魔头提前一步行动,而且让事件发生在半夜,比原文中好太多。擂台上有结界保护,需要金丹修士将结界撕破才可救人,况且武器都在弟子们手中,拼死硬抗之下,有人死在所难免。  然而半夜出事,弟子们没有武器在手,发狂的时候又能把周围人吵醒,因此虽然有人受了重伤,却也没有伤及人命。  魔修突然改变意图,不知为了什么。  君衍之突然睁开双目,以极快的速度挑起那弟子额头上的小血包,朗声道:“这位已经好了,请抬下去吧。”  “多谢!”两个衡天门的弟子连忙赶进来,抬着那人出门。  “君师兄……”  君衍之偏头望了望他:“你去哪里了?”  “呃……刚才睡不着,练剑去了。”  君衍之咬了咬嘴唇,突然垂下了头:“师弟,你若有心事,要记得告诉我。是不是……又去看那个……”  “不是!”文荆头皮发麻,连忙否认。  “水宫主也出事了!让开让开!”长廊上两个年轻弟子叫着跑过来,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君修士,水月宫的水素宫主也失去神智,掌门请君修士先去救她。”  门外的弟子要抱怨又不敢,忍气看着二人,小声议论。 第51章 这语调不比寻常,又高了一些,周围的人转头望了他们一眼,气氛顿时尴尬得如同结冰一般。  游似低下头:“……你生气做什么?我也没说他不尽力。”  文荆也垂下头,心烦气躁:“……”  游似似笑非笑:“你我说这些话做什么,回去之后我晚上叫你,你记得出来。”  文荆点点头,神色又正常了些:“闻人慕的好戏,不容错过。”  两人击掌为誓,游似抬头一望,立刻道:“你君师兄来了,我先撤。”  文荆不可置否,游似一阵青烟似的溜了。君衍之慢慢踱到文荆面前,挨着他道:“师弟又在同那游似说话?”  文荆缩了缩脖子:“没什么……他让我回去之后,半夜跟着他出去,看一场闻人慕的好戏。”  “……嗯。”  君衍之在袖子底下牵着文荆的手:“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你打坐也好,我帮你看着。”  “也好。”文荆点点头,连忙坐下来。  ·  专心致志地打坐了两日,这晚半夜的时候,文荆突然醒来了。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尽管已经离开雪山,半夜的寒风却仍然叫人浑身发凉。文荆微微垂头,身上靠了一个人,颈项间传来君衍之均匀的呼吸。  他的心中轻叹,紧紧攥着拳头。怀里的人不知所以地轻轻挪动,又贴着他靠近了些。  这人已经筑基,本该不惧寒风,却娇娇弱弱的偶尔害冷。文荆忍不住探出手臂,将他抱紧了些,手又犯贱地摸了摸枕在肩上的脸,确保他没有冻僵。  肩窝里毛毛的脑袋动了动,君衍之一声不吭,乖乖躺在文荆的怀里。  两人像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地维持着这个姿势。  天明时分,浓重的山雾中,青翠碧绿的群山若隐若现。  “到了!”  不知是谁一声轻喊,沉睡打坐中的弟子们慢慢醒过来。  文荆连忙与君衍之分开,晃了晃发酸的手臂,轻声道:“师兄,我们到了。”  夜色总能掩饰一切的窘态,如今望着君衍之的脸,反倒像没穿衣服似的一览无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君衍之缓缓站起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拉起文荆:“终于到家了。”  “嗯。”  贺灵早已翻身下了墨玄。  急不可待地飞到自己的住处,大龟正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目光刚巧落在巨大的墨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荆将它抱起来的时候,它懵懂了许久,才终于弄明白主人回家了,小豆子似的眼睛紧紧跟随着他,片刻不移。  他给大龟装了一大盘东西,又急急忙忙地冲了一个冷水澡,坐在床上看着它吞果子。  君衍之今夜本想过来,文荆却支吾着推了。小别胜新婚,今晚是大龟和大蛇的时间,谁也不能来打扰。  在衡天门发生过的事情,文荆不想再思考,暂时就这么混着吧。  果不其然,巨蟒今夜也来了,却静悄悄地盘踞在窗外,似乎有些眼生、不敢进来。  文荆笑着将它拉进来,又摸蛇头,又喂它吃东西。巨蟒无声无息地在床上的角落里等了一阵,终于委屈地探过脑袋,与文荆紧紧贴在一起。  文荆早已被他挤到床沿,顿时被蛇脑袋顶得虎躯一震。他抱着差点掉下床的大龟,气急败坏地说:“你真以为自己在角落里么?床都被你占去七成了,还好意思装可怜?头别再顶了!我也要掉下去了!”  “咝咝——”  “咝咝什么?向里面挪一点。”  “咝咝——”  巨蟒缩着身体,不敢再动了。  文荆连忙抱起蛇脑袋,声音带一丝哭腔:“心肝宝贝小乖乖,我没骂你,嗯?我怎么舍得骂你?你挪进去一点,嗯?”  “咝咝——”  “乖乖,我真没骂你,别不高兴了,嗯?”  “咝咝——”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我再也不说你了,嗯?”  君师兄的事,他实在不想再想,就这么暂时冷静一下吧。  柳千陌意气风发,赶紧召集慧石峰所有人烧火做饭,又取出藏了几十年的好酒,为三个人接风洗尘。君衍之平素喝酒不多,只淡淡饮了几杯,贺灵与文荆却被人轮番灌酒,当夜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人仰马翻地闹了三日,日子终于恢复如常。    第54章 柳千陌: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听     初秋一阵大雨,早已蓄势待发的寒意迅速蔓延,揉红了几片性急的霜叶。  段轩像鬼似的,冷不丁在文荆住处现身几次,冷眼看着他练剑,又无声无息地消失。文荆心想,段轩不骂人,便是无上的肯定,可以让人感激涕零。他不用提多高兴了。  终于,这一天练剑的时候,全身突然泛起一阵极度的暖意,灵气流转,似要将人爆裂开来。他连忙停下来打坐凝神,仍旧控制不住头部的痛楚。  不知过了多久,忽明忽暗之间,神识突然清明,全身如沐浴过后一般清新。文荆凝神,识海中突然形成一朵奇异的莲花。他顿时一喜,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身体不知比以前轻了多少。周围一只小虫飞过,连翅膀如何震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他已经成功筑基了!  要是以往,文荆肯定第一个告诉君衍之。他皱了皱眉,将不远处啃果子的大龟从地上抱起来,兴奋道:“我筑基了!”  大龟给他一张不明所以、别打搅我吃东西的脸。  文荆毫不在意,兴冲冲地抱着大龟来找柳千陌,禀报这个好消息。一路上,满山霜叶通红,山间白茫茫的,竟已经下了一场雪。  柳千陌表现地十分平静,笑了笑说:“过几天带你去玉容峰,记录在案,这几天主峰太忙。”  “出了什么事?”  “几十个弟子又发狂了,你君师兄被请去玉容峰救人,十几天没回来。”柳千陌坐下来喝了一口茶,面露疲倦,“你莫师兄也出了事,被你君师兄救好,前几天刚醒过来。”  文荆低头咽了咽口水:“现在是十月了?”  “你打坐筑基不知道时间,前几天刚下一场雪,都快十一月了。”  文荆茫然地望着地面。  “你怎么了?”  “没、没事。听说莫师兄也出事,我有点、难受。”  柳千陌笑着说:“当时是白天,他正和你古师兄在菜园子里忙活呢,突然便发狂起来了。刚巧你二师兄路过,一拳将他打晕,你古师兄受了点皮肉伤,一两天就好了。”  “……嗯。”  柳千陌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有你君师兄在,我们怕什么?就算几万个人出事,他也肯定先救我们。师父出了一趟远门,你筑基的事,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好。”文荆停顿一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多谢大师兄辛苦,我先去看看莫师兄。”  “去吧。”  文荆低着头缓步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下来,背对着柳千陌一动不动。  “你还有什么事?”  文荆挣扎着不知所措,终于转了身:“大师兄,君师兄他……我、我有点难以启齿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柳千陌有些古怪地望他一眼:“什么事?”  文荆满腹心事,抬起头苦涩地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横天门那段时间,夜夜与君师兄睡在一起,我、我……”  柳千陌黑了脸,打断他道:“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听。”  “嗯?不、不是……”文荆眼眶发热,“你听我说……”  柳千陌挥了挥手,尴尬地清清喉咙:“你专心练剑吧,以后……别再对我说这种事。去吧,去看你莫师兄吧。”  文荆泄了气,心思烦乱地点点头:“……好。”  ·  事情发展偏离原著轨道,让人焦心难受。  为什么莫少言会发狂?君衍之不曾经说过,会让慧石峰的众人无忧?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有了什么变化?  文荆旁敲侧击,想从莫少言口中找出蛛丝马迹,却一筹莫展。  君衍之,是他们唯一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越是如此,才越危险。  心中似乎像蛛网似的纠结不清,文荆不管不顾,一天到晚没白没黑地练剑。  从他的住处一眼便能望见远处的清虚子练剑的慧石,这一天他心血来潮,来到慧石旁向山中眺望。  站在一大片空地上,茫茫无际,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手中的这把剑。  文荆使出一招“青松指路”,心中暗道一声“舒爽”!剑气划破长空,迷雾劈散,露出山谷间的青松白雪。这地方的景色果然比别处好了不知多少倍!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山石上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望着慧石旁飞舞的人影。  眼望着文荆这样练剑,君衍之便不知为何有些害怕。继续这么练着,会不会有一天,师弟的眼中心中只剩下剑,把自己给忘了?  他捂着脑袋,脑中似有利剑划过,疼痛得闭上眼睛。  突然,他飞身上前,一把将文荆的剑夺了下来,低头不语。  文荆有些懵了:“师、师兄?”  君衍之的声音有些异样:“我刚把那些人治好,好多天了你也没有来看我……”他望了望文荆,声音缓和下来:“你筑基了?”  “两天前刚刚筑基,师、师兄太忙,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文荆心中打起小鼓,搓搓手道,“我给你做顿饭吧。”  “嗯……”君衍之反手握剑,将剑柄递给文荆。  “师兄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晚饭过后君衍之没有走,躺在床上逗弄大龟,漫不经心地说:“今后我搬来这里,还是你搬去我那里?” 第53章 “师父。”文荆不敢违抗,放缓了脚步轻落在段轩身后一丈处,不敢离他太近,“师父回来了。”  段轩没有回头,似乎早有预料:“筑基了?”  “是。”  段轩没有出声,又望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等着。”  他冷硬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进了石屋,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握着一本黄皮泛着白边的旧书。那本书年代已经相当久远,封面上血迹斑斑,书页也残破不堪。  “这是《一阳剑法》,虽只有三招,威力却非同小可……”他解释了一会儿又觉得烦,简短地说,“总之你把它练到最顶层,威力不比《枯木剑法》差太远。你悟性不够,对剑气的掌握却精纯,先凑合着练这一本吧,其他的我一时也找不到。”  文荆接过残旧的古书,低着头道:“……多谢师父。”  “‘青松指路’练得如何?”  “还、还未有小成。”  段轩立刻沉下脸,暴雨骤风似要席卷而来,又在最后一刻忍住,紧紧抿着嘴唇。  “弟子一定加紧修习,师父不必挂心。”文荆发根竖起,头皮发麻,抬起头,心脏开始狂跳,“师父,弟子今天来,是有件事想向师父禀报。”  “什么事?”  文荆冷静地说:“师父听到我要说的话,也许难以相信……还请师父耐心听完。”  “说。”  “师父,昨夜弟子在山中闲逛,却不知不觉来到师父的住处。师父昨夜不在,我躲在林中暗处,却见到一个人趁黑进了师父的房间。”  文荆沉着地望着段轩。他不需要告发君衍之所有的事,只需要让师父对这人有所提防,就达到了目的。  段轩紧紧皱着眉,瞄了一眼远处飞来的青衣人。  文荆毫不自觉,深深吸口气道:“昨夜月色清明,弟子看得清清楚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君师兄!”  段轩半眯起眼睛,眉毛拧成了一股绳:“你说衍之昨夜偷偷进了我的房间?”  “是,师父!弟子不敢有半句虚假。”文荆诚挚地望着段轩,又恐他不信,挣扎一番又说道,“还有一事,弟子与君师兄一起去衡天门时,他每天半夜便要出门练剑,弟子……”  说到一半,文荆的身体却猛然一颤,背后现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灵气。  他立刻回头,却见君衍之站在他身后五丈开外,淡淡地望着他。  “啪”的一声,脑中一根紧绷的弦断掉了。这人刚才竟然隐藏灵气!  他心头火起,转头望着段轩,急声道:“师父!弟子所言句句属实,师父千万要把房间上下都翻一遍,一定能找出证据……”  段轩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昨夜我整夜在房中闭目养神,未曾出门。若有人进来,我必然知道。”  文荆张着口,嘴唇微微颤动:“……师父昨夜在?”  “一夜未曾出门。”  文荆皱眉:“这……那昨夜我究竟……”  “你诬陷你君师兄,是为了什么?”段轩黑着脸阴云密布,“他在衡天门半夜出门练剑,勤奋刻苦,不能陪……你不高兴么?”  说到一半,又像河蚌一样闭上了嘴巴,脸色微微泛红。  “我不是不高兴,师父,他根本居心不良——”文荆急忙辩解。  “胡说,你同你师兄出了什么问题,连‘居心不良’这种话也能乱说?”段轩有些恼意,手中聚起一股小旋风,“衍之是什么样的性格,难道我会不清楚?”  “师父!你——”  眼看着旋风要落到文荆的身上,君衍之上前一步将他拉到身后,冷静地向段轩道:“师父,弟子和师弟最近闹了一些小别扭。师弟生我的气,因此才在师父面前告我的状。这都是弟子的错。请师父容许弟子带师弟回去,跟他好好谈谈。”  段轩收了手中的旋风,板着脸道:“你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好好处理干净,不要到处生事。将他关在房中三个月,不许出门,专心练剑。”  文荆闻言恼怒地大喊:“师父你听我说!把我交给谁都好,千万别——”  “是,弟子知道了。”君衍之抓着文荆的袖子,不慌不忙的打断他的话,“师弟,跟我走吧。”  “不、不不……”文荆趔趄着被君衍之拉着远走,着急恐惧,全身的鸡皮疙瘩一颗一颗迸了出来。  ·  “砰”一声关门声,床上的大龟猛然间抬起头,不知所措地望着被丢上床的人。床铺顿时低陷,晃晃悠悠的起伏着,伴随着为文荆慌张愤怒的声音。  “君衍之,你这个伪君子!你有种我们去外面打!”  君衍之站在床边,面庞如往常般高雅平静,却隐隐泛起一丝阴沉之色:“师弟,有话好好说清楚。”  “你昨夜去了哪里?”  文荆向床的另一边爬去,却被君衍之不慌不忙地抓着一只脚踝,那力气不轻不重,却足以将他硬拖到自己身边:“师弟,你知道了什么?”  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下巴,又如铁钳般捏住。文荆转不开脸,被迫望进君衍之幽深的眸子里,恐惧得发根一根根竖了起来,却硬着头皮道:“我什么都知道。”  “知道了什么?”  文荆怒目而视:“什么都知道!”  君衍之平静的声音里有蓄势待发的怒气,似乎想要将人不留痕迹地吞噬:“所以你向师父告我。”  “谁叫你要害师父!” 文荆愤怒地低吼。  “嗤拉”一声,前胸一阵凉意,衣服被毫不怜惜地撕开,文荆被死死压在床上。  “君衍之!你要做什么!”嘴巴被人紧合严密地盖住,舌头在他口中泄恨般的肆虐,让人难以呼吸。文荆推他不动,心中焦急,一拳揍向钳制着自己的男人。  那一拳像是毫无作用,口中的舌头却抽了出来。君衍之的脸色泛青,低头慢慢地说:“你可以再揍我试试。”  双腕立刻被人以真气压在床上,仿佛箍着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千年玄铁制成的锁链。  “君衍之,你要杀就杀!”文荆恼恨地大骂,“你最好把我的手脚都砍断,否则我揍死你!”  君衍之低头平静地望着他,右手摘下青色的发带,轻巧地将文荆的双手绑在床头:“这是三阶妖兽吐丝制成的宝物,即便你在金丹期,也未必能挣脱。”  “你!”文荆气得说不出话来。滑腻的舌头再一次探进他的口中,腰带被人轻轻一勾,顿时脱落。  “君衍之,你想清楚,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君衍之没有回答,冷静地脱下外衫、中衣,只剩一套亵衣,松垮跨地挂在身上。他望着挣扎的少年,低头含住他的嘴唇。  唇上传来清晰的咬啮,舌头长驱直入,肆意侵略着他的口腔,简单又粗暴。  文荆被咬得说不出话,许久才撇开脸颊,冷冷地说:“君衍之,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不要毁害殆尽。”  君衍之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轻声道:“不错,这么多年的情谊。”    第56章 文荆:这人太狠了     耳边传来悉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文荆定定地望着他,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君衍之将所有的衣服脱下,欺身压了上来。  文荆猛然间有些害怕,也有些心酸,眼前是自己崇拜了一辈子的人,想不到却要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望着君衍之清雅的面容,低声道:“师兄,过去你是我的神。我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知道。我一辈子最幸福的就是这几年。”君衍之停顿一下,抚摸着身下光滑紧致的身躯。  手心传来醉人的酥痒,欲望如同野火一般升腾而起。君衍之亲吻着身下不知所措的人,膝盖一顶,缓缓撑开文荆紧闭的双腿。缝隙中有个软软的东西眠卧在松软稀疏的毛发中,我见犹怜地颤了一下,隐约露出一片春色。  君衍之低下头去,将那东西握在手中。  “师兄!”  君衍之轻轻摸着圆润的龟头,又低下头含住吸吮。粉色的舌头与淡色的性器贴在一起,不紧不慢地滑动着,文荆紧紧咬着牙,发出一声恼怒的闷叫。  “有点硬了呢。”君衍之抬起头来,半跪着舒展了身体,跨下那物挺立起来,在文荆的眼前轻轻晃动。  “滚!”  小穴的入口顶上一根粗大炙热的硬物,微微有些麻痒,文荆全身笼上一层薄汗,他低声叫着,不由自主地带了一丝恐惧:“师兄,你听我说……”  “别怕,师弟。”他轻声在文荆的耳边低语,紧紧抱着他。硬物不紧不慢地摩擦着,让人一阵一阵地颤抖。  “师兄,你听我说,你只要放过慧石峰的人,我可以什么都不管。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日子,我给你煮饭,喂大龟,师兄……师兄,你是不是有苦衷,你告诉我好不好?”心中一阵一阵地恐慌,文荆难过地不知如何是好,开始做最后的挣扎。  君衍之没有回答,硬物慢慢顶弄着,一点一点塞进去。  文荆有种疼昏了的感觉。他双手紧紧抓着绑住手腕的青色发带,终于恼怒起来:“君衍之,你给我停下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君衍之仍旧没有说话,将头埋在文荆的颈项旁,那东西坚持不懈地推进。  层层劈开的感觉痛得叫人冒汗,文荆忍不住挣扎着乱动,大骂叫着:“君衍之,我以前瞎了眼才会对你那那么好!你快点给我滚开!”  君衍之狠狠压着他,低头堵住所有抗议的话。  “君衍之——!”  回答他的是一阵猛烈过一阵的肆虐亲吻。  突然,脚趾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君衍之转头,却看到大龟拼命地咬着他的脚趾,四条腿乱蹬着,似乎愤怒得像要杀人。  他皱了皱眉,想要将大龟甩开,文荆却乱踢起来。  “你敢,你敢伤害大龟!君衍之你敢伤它,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文荆凶神恶煞般望着他。  君衍之阴沉着脸:“这是我的龟。”  “是你的龟又怎样?你几时曾经喂过它?”文荆怒叫起来,拼命拉扯着手腕上的发带,“把大龟给我,只有它才知道你是个混蛋!”  君衍之拉着大龟的硬壳,想要扯松。龟嘴巴却像粘在他的脚趾上似的,愣头愣脑地硬咬。  脚趾越来越疼,像要断裂一般,强硬拉开又会让大龟受伤。君衍之脸黑得如同炭一样,口中吐出一股莫名的气体,大龟慢慢地闭上眼睛,咬得越来越松,似乎睡了过去。  “你……”文荆呆呆望着他,“我以前经常莫名其妙地昏睡,也是你的问题。”  君衍之闭口不答,算是默认。  “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文荆气恼地低叫。  “没了。”  “没了?我就不信没了。”文荆恼恨地望着他,呼呼喘气,“君衍之,我一定要告发你,你给我等着。”  “我等着,你尽管去告发……”君衍之低下头又吻住他,“你若告发不成,又怎么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慧石峰就要被你毁了!”  君衍之的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半坐起来,低声道:“师弟,我和你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约定?” 第55章 文荆顿时一愣。  君衍之怎么把这件事给捅出来了?要不是今天提起,他都差点忘记还有这回事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贺灵望了他一眼:“若你认了亲,也许就要留在古镜派了吧。”  文荆斩钉截铁:“不可能,慧石峰才是我的家。”  贺灵挑了挑眉毛,不说话了。  在大殿里见过了段轩,文荆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恨不得变成透明。段轩自从他一进殿,脸上就布满乌云,目光凌厉得可以刺穿他的身体,戳出两个大窟窿。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气氛沉重压抑,仿佛出了什么大事。  “剑法练得如何?”  “《一阳剑法》还没有开始,‘青松指路’略、略有小成。”  段轩的脸色缓和了些。他望了望柳千陌恼怒的脸,低声道:“你刚刚筑基,出门历练一番也好,记得听师兄们的话。”  文荆忙道:“是,师父。”  段轩点点头,将身体一仰,靠在后背椅座上。他的目光淡淡地掠过柳千陌,却见后者仍旧有些恼意地望着他,不禁拢了拢眉毛。他沉吟一阵,终于语气生硬地道:“出门后记得回来,我也不过是关心你的修为,并不是讨厌你。”  文荆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几乎受宠若惊。这近乎于道歉似的解释,绝不可能出于段轩之口。  柳千陌立刻转头笑着说:“师父一心都是为了你好,师弟不要想太多。师弟就算真是路长老的孙子,咱们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肯定要回来的。”  文荆连忙点头:“慧石峰是我的家,自然要回来的。”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嬉笑声此起彼伏。  “说得好!”  “我就说么,哪能说走就走了?”  归心壁不以为然地笑着说:“我就说你们怕什么,君师兄在这里,他还能跑远?”  笑声嘎然而止,莫少言轻轻摇晃着头。  文荆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胸中怒意翻滚。众人连忙装作没听到似的扯开话题。段轩望了望天色,终于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去吧。北雁峰几个人在山下等着你们。”  君衍之一直安静着没有说话,这时才低声道:“是。”    第58章 君衍之:咱们只做师兄弟     北雁峰的弟子早在山下等着。  文荆自远处便看到游似叼着一根干草,要笑不笑地歪着嘴。他落在地上,两人交换一个“你也去啊”的眼神,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北雁峰的峰主要炼一枚“毓阳丹”,草药找了几十年,却还差两株找不着。他老早就知道古镜派有这两株草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求药。  这次古镜派出事,北雁峰峰主便亲自来求了君衍之,让他趁机帮着要这两株草药。君衍之做了个顺水人情,一口应允。于是,北雁峰大方地派出四个筑基弟子护送,一同前往。  文荆和游似一起半夜看闻人慕的丑事,也不过是七天前的事,感觉上却已经过了很久。他心中有些淡淡的感慨,真是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一个人的成熟,果然是要历练出来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君衍之的功劳之大,难以估量。  君衍之还是那一身青衫,气质仍旧像往常般清雅,却隐隐有种疏离之感。人都说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无人敢亲近放肆,真是贴切得很。  若是以前,文荆一定会崇拜仰慕得一塌糊涂,如今却心中一阵一阵抽痛着,连头都不想抬了。  君衍之咽了咽口水,心情也莫名不好起来。  贺灵、君衍之、文荆都像闷头葫芦似的不肯说话,柳千陌撩了撩一身白衣,肩负起了一路上与北雁峰弟子客套寒暄的重任。  北雁峰的大弟子名叫高晓,是个性情很幽默的男子。几个人气氛古怪,他也没有多问,轻轻松松便聊起了北雁峰的趣事,逗得弟子们围在他的身边,一阵一阵地发笑。  八个人御风行了一天,来到一座不算太热闹的城镇,便商议着投宿一晚。  柳千陌站在客栈门口,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客官们住店?”  “房间怎么算?”  高晓不慌不忙地将柳千陌拦住,笑道:“师父吩咐了,这次出门让我们好好伺候着,你是要我们回去被打么?”  他说着将几块灵石扔出来:“把你们最好的房间都打扫干净,快!”  店小二有点发懵,一看收到的是灵石,激动得连话也说不连贯,结结巴巴道:“咱们店小,上房只有五间,其他的房间只怕都入不了各位仙人的眼。不过我们的床大得很,不如两人一间?”  文荆就怕听到“两人一间房”这种话,恐惧得毛发直竖,偷眼望了君衍之一眼。  君衍之脸色微沉,却没敢说话。  柳千陌沉吟道:“两人一间倒也正好。我与贺灵一间,衍之与……”  文荆刚要急着插话,却听游似不紧不慢地笑着说:“君师兄应养精蓄锐,不如单独睡一间,荆师弟跟我睡吧。”  文荆全身的鸡皮疙瘩迸了出来。  他和游似一向有些莫名其妙的默契,但绝不至于逾越界限。而且游似几次三番盯着美貌的女弟子看,百分之百是个直男,肯定对文荆没有特别的意思。  但君衍之这几日情绪不稳定,未必会这么想得开。  他等不及君衍之开口,直着嗓子叫道:“君师兄的确应当养足精神,还是单独睡一间好了。我今天劳累了一天,也需要单独睡一间!”  众人像是掉了下巴似的望着他,一片沉默。  柳千陌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胡说八道,你排行第几?就算衍之单独睡一间,多余的一间也应当让给高师兄睡。既然游似不嫌弃,你与他睡一晚吧。”  “师兄,我这……”  高晓看文荆的脸色又青又白,难看得像鬼一样,连忙说:“不妨事,此行本来就是要照顾你们的。荆师弟今天赶路辛苦,不如单独睡一间吧。”  柳千陌皱了皱眉,心道这笨小子也太不懂事了。他向店小二吩咐道:“这里有马圈么?让他在马圈睡一晚算了。”  这话本是气话,文荆却没听出来。他心思一转,心道睡马圈倒也比别处清闲,于是他笑着道:“好,多谢大师兄。”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柳千陌气恼地望着他:“恨不得睡马圈,今晚就去睡吧!”  高晓扶着额头笑道:“我还以为我才是最好笑的,原来荆师弟更胜一筹,失敬失敬。”  “这小子实在不懂规矩,都是我教导无方……”  高晓笑着打圆场:“柳师弟也太客气了,不过就是分房间,算不得什么大事。”  店小二连忙笑着打趣说:“这位仙人既然连马圈都能睡得,不如我们送一间下等房,仙人凑合一晚吧,虽然简陋了些,味道却比马圈好。”  贺灵的嘴角微微上翘,淡淡一瞥,却见君衍之轻垂着头,默不作声。  “……跟师弟吵架还没和好?”  君衍之一笑,以两人才能听见的传声回道:“没什么,我先去休息了。”  他向众人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看文荆,默默地随着店小二走了。先一步离去的背影有些萧索落寞,文荆说不清楚为什么,却有些不安。  柳千陌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都去休息吧,各位请。”  高晓笑道:“以前从未与贵峰打过交道,这次出门真是尽兴。各位请。”  君衍之的身影在长廊的尽头消失,文荆摸了摸脑袋,不知怎么心情有些不好。  游似笑道:“真的不想跟我同房?”  “滚!”  文荆没有回房休息,反而在客栈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一直瞅着君衍之房间的窗户。各房各间的灯火渐渐灭了,冬夜里冷飕飕的,天空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  君衍之房间的灯火却一直亮着。  怎么还不睡觉呢?  文荆不知不觉地收了剑,鬼使神差地向君衍之的房间行去。  长廊一片沉寂,远远的望到门缝里透出来细碎的光线。文荆隐藏了全身的灵气,轻手轻脚地在君衍之的门前站定,挠了挠脑袋却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他不禁苦笑。  君衍之就算一晚上不睡觉,也与他无关……吧。  文荆掉了头,打算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突然间,房间里一阵桌椅摔倒的声音,隔着房门能听到君衍之清晰的喘息,忽然又停下来。  这又是怎么了?  文荆略微迟疑,从门缝透出的光线里望进去。  房间里的灯火不很亮,却也看得很清楚,两张椅子倒在地上,桌前摆了一个大木盆,热气升腾,水雾阵阵,似乎是要用来沐浴。  君衍之站在木盆边,慢慢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匀称修长的身躯。肌肤在昏黄灯火的衬托下,显得比往常更加光滑,特别是那紧致的腰线……  文荆咬了咬嘴唇,移开目光。  根本没有事吧……  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  “什么人?”  贺灵低沉冷酷的声音响在三丈开外,瞬时间,身后掠过一道冷风,一只铁钳似的手臂抓在文荆的肩膀之上。  “二、二师兄,是我!”文荆吓得一丝血色也无,惨白得像是刚从地府里出来。半夜三更地站在君衍之的门口,又不是顺路回房,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  “二师兄怎么出来了?”  “半夜上茅厕!”  贺灵只穿了一套亵衣,脸色冰冰冷冷地捏住他的领口:“你偷看什么?”  房间里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君衍之平静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你在沐浴?”  “不错。”  “这小子在偷看你沐浴。”贺灵冷冷地看了文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君师兄终于不要你了么?  文荆闭上眼睛,满腹委屈又说不出口,小声辩解道:“不是为了偷看沐浴。”  房门轻轻一开,君衍之已经穿好衣服:“把他给我吧。”  “别、二师兄别……”  “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君衍之不慌不忙地说:“最近有些误会,要和他好好谈谈。” 第57章 “君师兄,我没打搅你吧?”文荆摸摸鼻子走进来,摆出最友善的姿态。他悄无声息地四处望了一下,感慨一下大房间更为优雅古朴的摆设,将门轻轻关好。  “找我有事?”  文荆拿出路家的信物放在桌上:“你放出消息,说我是路之山的孙子……”  “不错。”  “你想让我认亲?”  君衍之平静地望着他,却不正面回答:“认亲之后,先在古镜派住一阵吧。”  文荆哑然,愣了一下又问道:“你想让我离开慧石峰?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  君衍之抿着唇不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文荆着急道:“为什么支开我?你是不是想对师父出手?”  君衍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欺瞒你,段轩的命,我是一定要的。你伤心也好,不伤心也好,我都不会放过他。”  文荆的心中抽痛:“为什么?师父做错了什么?”  “师弟,你听话,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不行,你至少告诉我原因。”  “我杀了他之后,就会告诉你。”  “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文荆紧紧盯着他,脸色因生气而略略苍白,“君衍之,你不敢告诉我原因,是不是因为你也觉得理由站不住脚,怕我反对?你现在就告诉我,否则我立刻跑回去守在师父身边。我若在他面前自杀告你的状,他也一定会信我几分!”  君衍之的脸色铁青:“你敢。”  文荆愤怒地低叫:“君衍之,你杀了师父,将来怎么面对师兄们?还是说,师父与当年恒阳宫的事情有关?我不是要……”  突然之间,门外传出几声愤怒的吼叫,像是贺灵的声音,却和平时大不相同。门窗破裂的声音震耳欲聋,一阵猛烈的旋风自门口飞过,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木质的房门划得粉碎。  文荆向外望出去,隐约间,一身白衣的贺灵在空中飞旋,周围阵阵狂风,不知正与什么人缠斗。  “二师兄!”文荆提剑冲了出去。  君衍之有些怔愣,疾步跟上去。  贺灵两只眼睛赤红充血,与狼狈不堪的高晓在院中打斗,高晓节节败退,石桌崩裂,枯枝飞旋,把好好一个雅致的小院毁得一塌糊涂。柳千陌、游似等人见状不好,纷纷大吼一声,冲上去想把拼死打斗的二人拉开。  “轰轰”两声,柳阡陌顷刻被甩出几丈远。四冥风的风刃卷着他,割在身上汩汩流血,他摔在石头做的墙壁之上,发出痛苦的闷吼。  “哼——!”  文荆转头望着君衍之:“让他们停下来。”  君衍之冷冷盯着他们,面色铁青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贺灵披头散发,将一股劲风猛烈甩出,风刃打着旋,正巧落在柳阡陌的胸口,立时劈出十几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染红了外衫。  “啊——!”柳阡陌痛叫出声。  “君衍之,让他们停下来!”文荆的长剑一抬,笔直地指向君衍之的咽喉,恨恨地低叫,“否则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周围一片混乱,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究竟说了什么。  文荆抽出肃心剑,眸光闪动,咬牙朝着君衍之刺了过去。  剑气荡开,风卷残云,小院里刮过一阵疾风,带着慑人的杀气,比四冥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君衍之没有避开,胸前顷刻被划出一道入骨的伤痕,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抿唇望着他。  “你为什么要对二师兄下手?”文荆的手有些颤抖。  鲜血淋漓的皮肉向外翻开,胸前的青衫染成血色,让人不忍直视。君衍之却像毫无所感,只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君衍之,二师兄又怎么得罪你了?快点让他停下来!”  君衍之慢慢转头,看了陷入疯狂的贺灵一眼,轻声向文荆说:“早就让他停下来了,今晚见我一面。”  话音刚落,他的衣衫轻扬,慢慢走回房间去了。  文荆来不及理他,向着贺灵扑了过去。  慢慢的,贺灵像是从噩梦中惊醒,意识自无边的混沌中被拉了回来,逐渐回笼。许久,耳边的恶鬼呼啸之声渐渐远去,周围的景色逐渐清晰。他怔怔地望向周围的断壁残垣,横在地上的身体东倒西歪。  柳阡陌奄奄一息,扶着墙被高晓慢慢拉了起来。  “都是我做的?”贺灵的脸色苍白。  “不是你做的,你失去意识了。”文荆冷静地低着头,轻声向柳阡陌道,“大师兄可还撑得住?”  柳阡陌咬牙站起来,笑着说:“死不了。”又向一瘸一拐的高晓道:“高师兄怎么样?”  高晓擦擦满是血的嘴角,笑着咒骂一声:“四冥风真操蛋,今日可算领教了。只是你我命大,怎么运气这么好?要不是贺灵突然停下来,今天只怕要丧命。”  其他几个弟子也七零八落地站起来,却不敢哀叫,小心地揉着摔痛的伤口。  贺灵紧攥着拳头,面色冰冷一声不语。  柳阡陌道:“君师弟呢?”  文荆面无表情:“刚才在混乱中受伤了,我让他回屋疗伤了。师兄们先回去休息吧,各自疗伤为要。”  游似望着文荆的肃心剑,剑尖余着几滴残血,一点一滴,落在地上。他收起自己的长剑,轻描淡写地说:“今天运气好,将来却不一定运气好。要是哪一天全都发疯了,岂不是没人能活命?”  文荆攥紧了剑柄,手指轻轻颤抖。  今天的这一幕,不偏不倚,竟让他再一次想起慧石峰的覆灭。  “这天夜里,柳阡陌突然一阵心悸,自床上跳起来,血丝布满双目。眼前、耳边都有无数恶鬼的影子在摇晃、低吼,让人慢慢失了魂。他摇摇晃晃地冲出房门,无意识地冲杀、怒吼着。慧石峰弟子无人幸免,早已陷入混沌之中。  席放闻讯赶来之时,峰顶鲜血遍地,横七竖八地倒着残缺不全的尸体。贺灵只身一人,全身是血地砍杀咆哮,像一个孤独的、可怜的、不知所措的游魂。只不过一个夜晚,慧石峰上只剩下这一个活人了。”    ——摘自《众生之劫》倒数第二章。    文荆缓慢地将肃心剑收好。  君衍之的身世无论再怎么可怜,将来仍旧是要把慧石峰毁得面目全非。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之前能对莫少言下手,今天能对贺灵下手,将来就能对柳阡陌下手。  清虚子幻境中赐剑,为的就是要他斩杀魔物,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安排好的?  自己被送到这本书里来,与慧石峰的弟子们相知相亲,与君衍之产生爱情一样的感情,难道就是为了杀了他?  谁都杀不了他,除了文荆。  这念头实在荒唐可笑。杀男主,也许才是他进入《众生之劫》的意义。    第61章 文荆:男主不会就这么黑化吧?     小院落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古镜派当然派人来收拾残局了。刚才那接待的弟子站在柳阡陌的床边,一脸苦瓜像,却不得不笑着说:“这院子年代久远,正好是时候修葺一下了。”  他又叹息了一声说:“现在是多事之秋,刚才路长老正与掌门商议事情,也失去神智打斗起来,幸好掌门在侧,没出什么大事。只不过运气没有贺修士好,现在还心魔未褪,昏迷不醒着。”  高晓与柳阡陌互看了一眼,说道:“这次魔修行事真是奇怪,和往常大不相同。”  那弟子又好声好气道地笑着说:“掌门知道君修士受了伤,今晚应该休息。还请君修士明日一早先去看看路长老。”  “那是自然,我回头就和君师弟说。”  “那就多谢了,今晚暂时将就一晚,明早我们把另外一个小居收拾出来,请各位去那里休息。”那待客弟子带着师弟们告退,“要是没别的吩咐,我们先走了。”  高晓和柳阡陌连忙道谢。  高晓蹙着眉,却不敢多说,轻声试探道:“你的伤可比你君师弟重多了,你感觉如何?”  “都是皮外伤。我跟贺灵从小一起打架打滚,被他打几下是很平常的事。”柳阡陌艰难地躺下来,“只不过到处走动却有些困难。高师兄替我向君师弟传个话吧。”  “行。”  高晓自柳阡陌房里出来,穿过废墟般狼藉的小院,一径往君衍之房间里行去。路过文荆的房间时,房间的门开着,烛火暗淡,文荆手捧着一个玉简,脸色苍白地死死盯着。  高晓觉得他实在古怪,问道:“荆师弟,你怎么了?”  文荆立刻回了神,下意识地将玉简攥在手中,僵硬地向高师兄咧开嘴:“没事。”  “我去看看你君师兄,他睡了吗?要不要一起去?”  “应该、应该没睡吧。”文荆攥着玉简的手指泛白,却笑着说,“我等下再去,高师兄先去吧。”  “好,你有没有受伤?”  “没呢,我好着呢。”  文荆将门轻轻关好,翻开手中的玉简。  他刚才回房间的时候,这玉简便安静地躺在桌上。  文荆不知道这玉简是如何进来的。他以真气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他怎么想不到的东西——  《众生之劫》的最后一章。  君衍之回到慧石峰,发现山上横躺的尸体,静静坐了一夜。其余各峰弟子来劝慰他时,却发现他全身散出魔气、不加掩饰,终于暴露身份。  席放郁闷难耐,说出了君衍之就是云少仪的事情。当年他一时心软收留了这个孩子,后悔无及。  当时元婴长老刚巧出关,却也收他不住。席放痛定思痛,祭出清虚子留下来的诛仙塔,联手将君衍之刺了几个血窟窿,抓了起来。  这时候转折来了,君衍之奄奄一息之际,终于发狂。清虚剑宗一千三百多人,除了寥寥几人侥幸逃出以外,无一幸免,全都发疯入魔而死。  不几日,各派闻讯赶来清虚剑宗,只见碧血横山,断指残骸暴露于荒野之中。他们找到君衍之的尸体,将他锁在诛仙塔中,以玄地冥火焚烧三百多日,终于烟消云散。  玉简的最后有一个人的题字,苍劲挺拔,气势磅礴。  “早日除之,切切!”  文荆将玉简收了起来。  如果早先他还只是猜测,现在已经不必细想了。  把他从另外一个世界抓到这里来,不让他知道故事的全部,让君衍之对他产生感情。借着君衍之的那点感情,亲手将他提前送上死路,才能救剑宗一千三百多条人命。  这计划真心好,玩弄着人的感情,当成物品一样来对待。  倘若君衍之不喜欢他,便不会有弱点,甚至不会让人发现。即便最后被人发现,也是他心甘情愿。  他不知道冥冥之中是谁在布局,只知道这布局的人,比君衍之更该杀!  文荆将玉简收了起来,敲了敲门轻声道,“君师兄,我来看你了。” 第59章 文荆这才发现,肃心剑横穿而过,剑柄挂在君衍之的腰腹上,血流如注。  文荆悄悄地松开了剑柄,声音轻颤:“君师兄……”  贺灵的声音冷冰冰的:“走。”  文荆的衣领被他牵着,怔怔望着君衍之:“我刚才……”  刚才引他出剑的是谁?  青色的人影逐渐在隐没在风雪中,连面孔也逐渐模糊,只听一个声音缓缓传来,似有无尽的怨恨:“反正我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突然间,那青色身影幻作一条飞腾的巨蟒,若隐若现,在空中飞逝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荆猛然一呆:“不、不对!”  贺灵拉着他的衣领,声音像是铅块一样沉重,淡淡地说:“回来,别追了。”  “二师兄,不对,那是我的巨蟒……”  “反正我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他究竟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文荆使劲挣开,在风雪中飞旋,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雪片夹杂着狂风,刮在脸上,冷在心里,一片一片,化成晶莹的水珠。  ·  贺灵拖着失了魂似的文荆,没有与众人会合,反而找了一条僻静的路,无声无息地回到慧石峰。他一路上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什么,让文荆静静地一个人待着。  “到了,君衍之的事不要多说,只说路上失散了。”贺灵冷淡地吩咐。  “……嗯。”  文荆站在山下向上望去,白云缭绕,山峰被白雪覆盖,美景依旧。  他突然想着:大龟不在了,巨蟒和君师兄也都消失了。对自己所有重要的东西,竟然全都是和君衍之有关的。  他不敢多看,也不敢多想,低着头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  石屋旁的泉水在冬日里冻成了冰,屋前的积雪足以把双足淹没。空空荡荡的一片洁白,总在屋前蹲爬的那个黑黝黝的巨壳也不见了。  文荆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将储物袋放在桌上,一眼又望到当年巨蟒送给他的“大蛇和小道士”的木椅。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将储物袋里的行李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这种孤单的日子,要逐渐适应。  “吱呀”一声,门轻轻开了,似乎有人进来。文荆转身一望,却没有发现什么人影,只见木门轻轻在风中晃动。  他回头继续收拾着行装,不多时,脚下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顶着自己的腿。  一下,又一下。  文荆垂下头,只见脸盆大的黑壳子蹲在脚下,乌龟呆呆地探头望着他,口中叼了一枚玉简。  “大龟?”  没死?!  文荆将地上的大龟捡起来,仔细查看身上的每一寸标记。没错,这就是君衍之的大龟。他捏捏大龟的腿肉,真的活得相当滋润,还比以前胖点了……  不带这么玩他的!  文荆紧张地将大龟放下,从它口中拿出玉简,输入一股灵气,只见那玉简发出柔和的亮光,一行行文字随即显示出来。  ——《众生之劫》下卷大纲——  君衍之在诛仙塔中焚烧三百余日,以修为护住元神,侥幸逃出。几年后,修真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将当年曾经害过他的人一一屠杀殆尽。  原来,恒阳宫当年被人陷害,上下四百余口被一群魔修杀害。君衍之调查之后,认为自己的师父段轩是主使人,因此杀了段轩以泄心头之恨,却不知道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并非他想象得那么简单。然而慧石峰弟子之死,却不是君衍之所为,而是被人陷害。须知这时候君衍之良心未泯,不会伤害一同长大的师兄弟。只不过众人先入为主,才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定罪了。  具体事件如下:  ……  备注:君衍之被人陷害之后,心绪早已同以往大不相同,表面仍是淡淡君子,心思却如同无底深渊,难以预测。  ——完——  文荆一口气看完,“啪”得一声将玉简拍在桌上,脸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地面。  伤害贺灵、莫少言在先,大龟死而复生在后,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玩他,究竟是谁?引着自己刺向君衍之那莫名其妙的一剑、突然出现的《众生之劫》大结局、下卷大纲,又都是怎么回事?  这人看起来神通广大,为什么要暗地里玩这一套?  还有……男主意志坚强,应该不会就这么黑化吧?    第62章 失去了,才知道疼痛和珍惜。     文荆蹲下来,拿着玉简向大龟道:“这个玉简是谁给你的?”  大龟愣头愣脑地望着他,又突然慢慢往外爬。  文荆跟着大龟出了门,远远地看着一个年轻男子在松树下站着,背对着他向远处眺望。文荆抱起大龟,走上前去道:“游似,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候到了,我该走了。”  文荆有些古怪地望着他:“你要去哪里?”  游似淡淡地笑着,向上指了指:“去我该去的地方。”  文荆冷眼望着他:“白云里?”  游似笑了起来:“我本来可以带你一起走的,可惜你没能杀得了君衍之,后会有期吧——也许几千年,也许上万年,也许永远见不到面了。”  “你什么意思?”  游似叹了一口气:“没什么意思。贺灵、段轩、莫少言的发狂都是我搞出来的,连君衍之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幻境赐剑、《众生之劫》的大结局也都是我给你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了。”  文荆心中一急,紧紧抿着唇:“你究竟是什么人?把我带来这里的人?”  游似若有似无地望着文荆怀里的大龟,似笑非笑:“那倒不是我。只不过你能来到这里,也有我的功劳便是了。祝你与君衍之百年好合——如果你还能把他哄回来的话。”  文荆恨恨地望着他:“我都把他赶走了,怎么哄他回来?我刺他的那一剑,也是你?”  游似“哦”了一声,淡淡笑着说:“没错,你刺他的那一剑,也是我弄出来的。还有,大龟前几日的死,也是我使了个小术法。还有什么没弄清楚,要问的?”  文荆推出一掌。  游似却笑着化为一道红光,又缓缓落在原地:“……后会有期。”  说完,身影立刻从松树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荆抱着大龟怔愣了一会儿,却还是没弄明白游似的目的是什么。他盲目地在山间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座清雅的石屋旁,周围流水潺潺,定睛一看,却是君衍之的住处。他在门口停着,手轻轻颤抖,推开君衍之的房门。  房间里一尘不染,如往日般宁静。  房间里每一处,都是他和君衍之聊天、说笑的地方。这地方留下的回忆太多,笑语欢声仿佛就在昨日,四下里还残余着他们的身影。  脑中突然一阵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不能清醒。他轻轻捂着脑袋,缓慢地在房间里走着,来到君衍之的书桌前,抚摸着笔墨纸砚,和桌上的几本旧书。  这些书,他都是看过的,有些还是和君衍之一起看的。文荆缓慢地趴在桌上,闻着纸张和墨的清香,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默默偏头一看,突然发现桌角的一个抽屉微微敞开。  这抽屉君衍之从来不让他碰,不知道里面藏了些什么。  文荆轻轻拉着抽屉上的环,小心从缝隙中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蓝皮的旧书。  他轻手轻脚地把蓝皮书取了出来,默默翻开。  纸页的第一面,一条巨蟒与一个小道士在草地上横躺着晒太阳,小道士闭着眼睛似已睡着,睫毛又长又密,巨蟒翻着白白的肚皮,脑袋枕在他的肚腩上。君衍之是很会画画的,小道士的神情维妙维肖,还有点可爱。  文荆抿着唇,一张一张翻看下去。  翻开第二面,巨蟒和十五六岁的小道士似乎刚吵了架。小道士拿着果子低声下气地哄巨蟒,巨蟒扭头不理他。  第三面,小道士长大了些,单手拿着果子逗大龟玩耍,巨蟒盘在一旁静静看着。  第四面,夜色浓重没有月亮,窗外下着茫茫大雪,巨蟒缩在被窝里浑身颤抖,小道士搂着它睡觉。  第五面……  第六面……  满满的一本书里,全都是几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文荆一张一张慢慢翻看着,情绪像决了堤一样控制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果然,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疼痛和珍惜。  泪水模糊了眼睛,文荆趴在桌上,厚实的白纸被打得湿透,胸中像被堵住一样地难受,终于着昏睡过去。    第63章 文荆:负荆请罪,也得给他找好藤条吧?     半夜悠悠转醒,木门被狂风吹着呼呼作响。  冷风从衣服缝里钻进来,吹得人透心凉,连眼角都略略结了冰。  文荆揉着眼睛,周围一丝暖意也没有,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望着木门怔愣一阵,恍惚间眼前又出现君衍之月夜倚门而立的身影。  文荆发了一会儿呆,心中痛得发酸,他轻轻摇了摇头,取出怀中的玉简,仔细考虑应该做的事。  这第一件事,便是去一趟红枫教。  当年恒阳宫灭亡之时,君衍之家中秘传的两套传承古卷同时失踪。传承古卷非同小可,有一道厉害术法禁锢,如果被人强行夺取,重则立死,轻则元神逐渐受损,两年内会要了人的性命。  两部古卷中,一是《百草千魂术》,辗转落在师父路之山的手中。这一卷,早已被君衍之收回了,就是清虚剑宗第一次出事的那次。  另一是《五行归元剑法》。这剑法有些古怪,只认恒阳宫的人,平时无声无息的,没人知道它的厉害。它被人夺去之后,因为来历有些不清不楚,那人便将封面换成了《雷霆剑法》。那人死后,他的家人不知道这剑法的用处,便把它草草拍卖了。  这一卷,现在落在红枫教,一个叫做李清然的浪荡子手上。  名字这么俗,李清然又不知道这是一部传承,翻了几翻看不懂,就放在一边了。  君衍之为了找这一部传承费尽心力,当他得知它落在红枫教的弟子手上时,心中不知生出了什么想法。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出手却毫不留情,将红枫教杀得几乎灭了门。  那个时候的君衍之,心中已经冷冷冰冰、了无牵挂了。  文荆不敢空着手去寻找君衍之,即使要负荆请罪,至少也要把荆条备好吧,得有点诚意吧。《五行归元剑法》分量够重,若能揣着它去寻找君衍之,两人说不定能坐下来说几句话。  至于第二件事,便是要找出当年领头灭了恒阳宫的人。 第61章 路之山半垂着眼睛望着文荆,缓慢地说:“你是我的曾孙,我自然会照顾你。但若你管的事情太多,招惹灾祸,我却难以处置。你明白么?”  “……是。”  “你不是要启程去南部,历练一番么?这几日天好,出发吧。”路之山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是。”  文荆有点明白,为什么君衍之不想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了。那一夜这么痛苦,说一次,恐怕便像脱下一层皮。  他从小没有了家,无处可去,文荆却要赶他离开慧石峰。  其实,应该离开慧石峰的不是君衍之,而是文荆自己。至少,他得把属于君衍之的东西全都还给他,让他拥有一个好的名声、平静的生活,或者还可以结识一个爱他的好姑娘,甚至有个家庭。  要做到这些,他必须要把在暗中操控一切的人找出来,否则慧石峰的人还是得死,君衍之还是会发疯,这恐怕比文荆刺他那一剑还要难受。  他推断,原文中害死慧石峰弟子的人,就是当年引人灭了恒阳宫的人。他之所以要害死柳阡陌等人,可能就是想让君衍之情绪激动之下暴露身份,从而招致杀身之祸。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段轩一定是无辜的。  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路之山将手中黝黑的牌子还给文荆,和蔼地笑着说:“我让人给你准备一点东西,明天带上。”  “多谢路长老。”  “……其实,你可以唤我曾祖。”  “……”  路之山低声叹了一口气:“去吧,时常来看看我便是。”  “多谢路长老。”  路之山准备的“一点东西”,是一千块下品灵石,五十块中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还有金丹长老炼制的丹药、灵符,危急时可以保住性命。  文荆不客气地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好,背着大龟离开了古镜派。  ·  出山谷没有多久,肩上的蚊子突然有些焦躁不安,摇摇晃晃地向着一个地方飞。  文荆想把他们捉回来,有两只却还是挣命躁动,嗡嗡作响。文荆心中有些疑虑,将它们放开,让它们在前面好好带路。  前些日子下了几场大雪,白茫茫地将所有的一切都覆盖,时不时可见雪狼出没。蚊子飞了大约两个时辰,终于在一处冰湖前停了下来,落在积雪之上。  “怎么了?”  远处有间猎人筑的小木屋,隐隐似有灵气在空中飘散。文荆心中不安,缓缓飞向小木屋,却见一个年轻的孩子和一个中年人从小屋里走出来,窃窃私语。  他连忙半蹲下躲起来。  “爹,那个人冻僵成那副样子,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是醒不了了吧。”小男孩比划了比划,“他腰上插着的剑那么长。”  “明天再来看看吧,应该是要死了。”  文荆心惶惶的,等着那两人离去,飞快地奔进小木屋里。轻推开门,却见房间杂乱不堪,简陋的床上侧躺着一个人,全身是血,已结成了寒冰,脸上、身上都满满的是冰封的苍白和雪晶,闭着眼睛似已死去。  “君师兄……”文荆的心一慌,冲上前去。不是在桡木山庄么?怎么在这里?  他将君衍之抱住,凝神感知他的元神。  气息已经几乎没有了,元神微弱!  文荆将储物袋和大龟放在地上,立刻脱下两人的衣服,将冻僵的身体抱在怀里。  大龟头也不回地爬了出去。  “君师兄……”君衍之的脸是淡淡的青色,文荆不知所措地吻上他的唇,冰冷、坚硬,早已失去之前的柔软,“为什么不要给自己疗伤呢?”  源源不断的暖意涌进冰冷的身体,文荆将温暖的灵气以口送入他的身体之中。  夜色逐渐降临,杂乱的小屋变得昏暗,文荆一动也不敢动,灵气枯竭,眼前开始发黑。  他休息一下,等灵气慢慢恢复,又继续向他身体传送着。  终于,怀里的身体渐渐变软。  文荆将逐渐回暖的身体抱紧,脑袋靠在他的肩窝里,轻声道:“师兄,我今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夜无眠,到了清晨,怀里的身体终于有点血色了。  文荆下床取了一枚疗伤的丹药喂他吃了,轻手轻脚地取出他腰上的肃心剑。鲜红的血液奔流而出,君衍之发出一声闷哼。文荆的动作一停,心惊胆战地望着他,生怕他坐起来扇自己一巴掌,那人却终于没有醒来。  他给君衍之穿好衣服,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长得真是好看啊……  文荆心痒难耐,低下头覆上他的嘴唇,眼睛却有些湿润润的:“你醒了就不让我亲了,现在我先亲个够。”  文荆低下头咬着他的耳朵和颈项,轻轻吸吮。  正在心慌意乱地肆意作案,远处传来男孩的声音:“爹,你说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文荆一惊,急忙捡起储物袋跑了出去,一手捡起门外的大龟,溜得不见踪影。  “爹,刚才有只狐狸从跑出来了!”  “什么狐狸?不要胡说八道。”  文荆躲在远处望着,只见那小男孩冲进房间里,不一会儿却惊喊道:“爹,这人怎么没事了啊?你说是不是我昨天摸了摸他的头,他就好了?”  “……真没事了。去找点东西给他吃。”  文荆望了木屋一会儿,将大龟背起来,轻手轻脚地飞起来。  ·  红枫教地处竹风国南部,附近有个名城,叫做临风城,繁华秀丽,依山傍水,是南部商贾会合的要地。  这一天,临风城最热闹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位风度雅致、容貌清秀的十七八岁少年,一身华美的白衣,身材修长,怀抱一只黝黑的大龟,坐在一叶白色的轻舟上,在空中缓缓滑过。  周围的人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这少年是谁?”  “不知道啊,似乎是世家子。”  大龟乖乖地趴着,有些不舒服地挪动一下身体,对身上新穿的衣服表示抗议。作为一只龟,它喜欢回归自然,让清风毫无障碍地触摸身体,穿衣服什么的实在是太怪异了。  文荆淡淡地直视前方,在众人的注视下泰然自若。今晚这身行头花了他十几枚灵石,就是为了结识李清然才打点的。李清然是个浪荡子,花钱如流水,性情也算不上高雅,没点钱肯定搭不上关系。  他曾想过用灵石去换《雷霆剑法》,但李清然不缺钱,价格太低肯定不卖。若给的价格太高,他又会心生怀疑。而且,这剑法在他家中放了十年,只怕李清然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向他买是肯定不行的,不如自己找找看。  这李清然最近几年修炼到了瓶颈,一筹莫展,想买一颗筑基丹方便筑基。这丹药极其难炼,只有古镜派才有炼丹的天材地宝,却也绝不卖给其他门派,真是天大的机缘。  轻舟在一家名叫“怡情居”的楼阁面前停下,文荆抱着大龟走下来。  听这么文雅的名字就能猜到,这是一家赌场。  门口一个少年问道:“客官想玩什么?”  文荆连想也不想:“投骰子。”  “客官随我来。”  文荆不紧不慢地进了小阁楼,在一扇木门前停下。推门而入,嬉笑议论声突然放大,二三十个男子身边美人环绕,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时不时听到呼叫和抱怨。  文荆从没有赌博,但他今晚的任务不是赢。  他将大龟搂紧,在一张桌子前停下,不可一世地扔出一枚中品灵石,呼呼飞过每个人的面前,“啪”得一声,正巧落在台桌上大红的“大”字上。  台桌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出手就是一枚中品灵石,这人谁呀?  掷骰子的一看来了有钱的,声音都高了一调:“来!”  两枚骰子在桌子上呼呼转悠,飞旋盘转着勾动人的兴致。这都是被仙家用术法封过的赌具,绝对不可能作弊,身旁的人热血沸腾,全都吆喝起来,喊“大”喊“小”的此起彼伏。  终于,骰子在桌上静止,一个四点,一个却只有一点。  众人立刻望向文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露出惋惜,还有的满脸试探,看他如何反应。  文荆爽朗不在意地一笑,又取出一块中品灵石,气势磅礴地向前一丢,呼呼飞着再次落到“大”字上。筑基修士的灵气压顶,顿时将不轨之徒妄想抢劫的心思也吓没有了。  邻桌上的几个男子也凑过来,众人小声议论。  “这人谁呀?”  “不知道,北边来的吧。”  “年纪轻轻就筑基,又这么有钱,到底是谁呀。”  中品灵石非常匮乏,用途又多,是布阵、炼器不可缺少的材料。虽然计算时当作一百块下品灵石,但实际上没人这么换,拍卖起来,有时候两百块下品灵石都换不到一枚。  有钱能任性,真是爽。  文荆接连丢了四五块中品灵石,竟然连赢了三次,周围的人欢呼不止。他毫不在意,笑着又丢出几块,却只赢了一次,众人都着急起来,拼命叫板,围在他身边大呼小叫看热闹。  文荆一看就是云淡风轻的人,输了也气质优雅,微笑着说道:“本来只是想试试手气,算了不玩了。”  “这就不玩了……”  “好不容易看到这么肯花钱的。”  周围的人百无聊赖地散开,却还有几个留在他身边,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聊天似的笑着问道:“在下李清然,这位修士尊姓大名,来自哪里?”  文荆望了他一眼,心道:小鱼上钩了。  他报上名讳,又不经意地摸了摸包裹着大龟的衣服,上面隐绣一只踏云仙鹤,与布料同色,不仔细看却看不出来,正是古镜派路家的标志。  大龟不舒服地蹬了蹬腿。  那男子眯着眼,目光掠过大龟身上的衣服,笑着说道:“原来是路修士,来临风城办事?”  “游山玩水,随便逛逛。”  “这大龟一看就是神兽啊,想必本事不小。叫什么名字?”  文荆笑着摸了摸龟脑袋:“去年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听说叫什么‘玄冥神龟’,倒也不贵,一二百块中品灵石吧,性格倒挺乖巧,就买下来玩玩。”  李清然肃然起敬:“本事一定不小,看那双眼睛就知道。”  “过奖。”  李清然笑着说:“感觉与路修士很是投缘,不如出去喝几杯?”  文荆沉思一下道:“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喝吧。” 第63章 “不好。”柳阡陌的脸色惨白,发出一声低叫,“真的要出人命了。”  所有人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狂风迎面扑来,刮得人站也站不稳。他们的脸上被风尾扫到,顿时像刀割一样疼痛,连忙捂住面孔。  紧接着,狂风中传来两声沉闷的痛哼,漫天血雨顿时落下,一时间血光四溅,周围几乎成了一片红色。  莫少言惊惶地大叫:“君师兄!”  柳阡陌抿着唇冲上去:“贺灵,我叫你停下来!”  狂风终于渐渐变缓,乱石、树枝掉落在地上,周围修剪整齐的树木残缺了一大半,毁得几乎不成人样。  君衍之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身上被割伤数处,缓缓流血,却似乎没有伤及要害。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文荆,低头温柔地轻叫:“师弟?”  文荆的头垂着,身上到处都是入骨的伤痕,胸前被风刃横劈了四道,却一点意识也没有了。  柳阡陌咬着嘴唇,声音有点颤抖:“怎么样?有没有事?”  贺灵的脸色冰冷,攥紧拳头。  君衍之没有表情地望了贺灵一眼,把文荆打横抱起,低声道:“大师兄,我带他去疗伤”。他也不回自己的房间,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反而向着远方飞走了。  柳阡陌沉下脸,厉声向贺灵道:“到底怎么回事?要是傻小子出了事,你是不是要偿命?”  贺灵冷冰冰地望着他:“我怎么知道他要跑进去?”  “好好好……”柳阡陌气得嘴唇颤抖,“他要是没有冲进去,现在出事的就是君师弟!你是不是想杀了他?你疯了吗你!”  贺灵冷笑一声:“君衍之死不了。”他寻思一阵却也不再说话,脸上又现出一股强烈的怒意,只字不言地飞走了。  ·  这里是慧石峰的峰顶,似乎又同往常不太一样。天边残阳血红,却一点都不美丽,反而狰狞着像要将人吞噬。  天空是血红的,四周也到处布满鲜血,恐惧攫住了人的心,像枝叶一般蔓延。地上的肢体残骸血肉模糊,似乎被人摆置过,以成奇怪的姿势排列着。  这景象有点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究竟在哪里见过?  “滴答”“滴答”,寂静得仿佛时间已经静止,似乎能听到鲜血从树叶上掉落的声音。  人头的模样有些模糊,得仔细地看……  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是莫少言……这残缺了一半的,是李书……归心壁的眼睛如同死鱼一样……  “啊啊啊啊啊——!”  文荆恐惧大叫着醒来,全身出了一阵冷汗。他骤然间回归现实,刚才轻飘飘的身体立刻变得比铅块还要沉重,真实到不行的疼痛涌入意识当中,让他恨不得再一次昏迷过去面对死人头,四肢百骸都像被人揉碎了一样。  他险些破口大骂,狠狠攥紧拳头:“妈——”  那一个“蛋”字还未出口,嘴唇已经咬破了。  “师弟,你醒了。”温和的嗓音响在耳边。  文荆怔愣。他咬牙望着躺在身旁的人,渐渐有些尴尬不知所措,轻声道:“君师兄……”  君衍之的手搭在他的腰上,缓缓抚摸:“贺灵的四冥风不好医治,得修养几天才可以。”  “……是。”  这是文荆自己的房间,大龟事不关己地趴在地上啃果子,不抬头望他,也没发觉他醒来。  文荆不敢多说话,轻声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君衍之淡淡地说,“继续睡吧。”  文荆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有些发抖。刚才梦到的是师兄们死去的那一天?人头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看到他们的断肢残骸,就好像噩梦变成现实,实在是太恐怖了好么?  只是那景象实在有些熟悉……  文荆紧紧皱着眉,在脑海中一遍一遍过滤各种场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衡天门?红枫教?古镜派?清虚剑宗?八风崖……  想起来了……  那不就是在八风崖,走出那一条长长的山底隧道之后,见到的水月宫弟子那一幕么!  “不想睡?”君衍之的声音就在耳边。  “睡不着。”文荆含糊地应了一句。  难道这个梦的意思是,做下水月宫那一案的人,就是最终害了师兄们的人?  八风崖那一案实在不像君衍之作案的风格,而且发生在君衍之获得《百草千魂术》之前,很有可能就是被人陷害的!  这是上天的提示,还是他潜意识里的侦探终于苏醒,脑子也终于开始灵光点了,才在睡梦中给他昭示答案?  “师弟……你还生我的气吗?”君衍之轻轻靠着文荆的头。  文荆懵了一下:“师兄,我……”  “刚才为什么救我?”  “……”  因为从今以后,想好好地保护你。  文荆望他一眼,心中酸酸楚楚地低下头。这话心里想想还可以,当面说出来却肉麻得不忍直视,他张了张口又闭上,尴尬地移开目光。  “我也不知道,就那么冲进去了。”    第66章 文荆:师兄你慢慢玩,我累了先睡会儿。     君衍之沉默了很久,把脸颊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疼吧?”  “不疼。”手指在发间穿梭,文荆只觉得发根颤动,带动着头皮一阵阵地发麻,轻声道,“师兄,你不恨我么?”  君衍之垂下头半晌,缓慢地说:“恨不得杀了你。”  文荆的眼睛湿润:“……我知道了。”  “你对我没有一点的……”君衍之将他箍紧,咬牙切齿地轻声吐出几个字,又立刻收住收住,抿住嘴唇。  文荆苦涩地望着他。  “到底为什么又要救我?”君衍之在他耳边低语,“你不是恨我的么?总以为我要害你的师父、师兄们,恨不得把我杀了?”  “……我错了,师兄。”新痛旧伤掺合在一起,文荆混乱地忏悔。  温热的脸缓缓靠近,骤然间,文荆的双唇被人轻轻舔了舔,又迅速攫住,如同电流通过。身体被搂得更紧,伤口扯动得生疼,含糊着发不出声音。  “贺灵要杀我,你让我死不就好了?”  “我错了,师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有些激动。  “伤了我又救我,你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我——”  腰间的手摸索着下移,把裤子上紧系的腰带拉了一下,慢慢握住细软毛发中蛰伏的东西。那东西软趴趴的,摸着手感却好,君衍之的呼吸骤然急促,左手拉开文荆的上衣,伏在他的胸前,轻轻含住一颗朱红色的小豆。  文荆的身上至少被四冥风伤了二十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扯一下都痛楚得要命。他紧紧咬着嘴唇,胯下却被君衍之不轻不重地摸着,烧起一阵猛烈的邪火。他忍不住动了动双腿,伤口摩擦得生疼,那东西上的欲望却越来越炙热,得不到丝毫缓解。  他难受得咬了咬牙。  君衍之含着小豆肆虐、蹂躏,手指握成环状,紧紧箍着文荆胯下逐渐半硬的东西。他把下半身覆上去,两人炙热的性器隔着一层薄薄的裤子贴在一起,若有似无地感受到彼此的颤动。  文荆的睫毛微微一颤,把将要出口的呻吟卡在牙关。  君衍之的嘴唇已经吻了上来,舌头长驱直入地掠夺侵占,手臂环着他的腰,连性器也紧紧压迫欺凌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宣召着他的主导权。  文荆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身体也摩擦得疼痛,心道:不是早就让你做上边那个了么?现在又在急什么?  君衍之的呼吸又急促了些,不甚怜惜地扯落文荆的亵衣,又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迅速脱下,欺身压上来,顶开他的双腿。  “师兄……”文荆难受得说不出是痛多些,还是欲望多些。身体疼得像要裂开,胯下的炙热反应又让他恨不得立刻结合,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一分为二。  但是这人是君衍之,多痛他都想要。  两人又紧密地吻在一起,唇舌在彼此口中翻滚,性器摩擦,动作青涩而火热。君衍之将两人坚硬的东西握在一起,提起他的腰,自下而上,一次又一次地撸动。  文荆背后腰上的伤被摩擦地剧痛,双腿有点微微的麻木,但是却一切都比不上此刻胯下的刺激。他不敢喊,也不敢出声,低着头让君衍之把他带上高峰,眼睛微微湿润。  两人一起射了一次,将被子里弄得粘腻不堪。君衍之的舌头还在文荆的口里,手臂紧紧环绕,拥抱着他轻轻喘息。  情欲渐散,疼痛突然变得明显,把身体牢牢掌控。文荆的脸色有点苍白、也有点发青,咬牙抹了一下脸。  君衍之低下头,不知埋在被子里做些什么,文荆安静地等着。突然间,后庭外一阵清凉的触感,却带了些怪异的酥痒。文荆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根滑溜溜的手指缓缓顶了进去。  手指上不知涂抹了些什么,半是微凉,半是酥麻,一节一节探入。刚刺进去的时候有些疼痛,渐渐却有了点舒适的感觉,缓缓而动。  文荆有些不适,有点异物的触感。他明白得很,这根手指是来侵略他的……但这是君衍之的手指,文荆欠他好多,让他侵略一下又怎么样?  手指在后穴中慢慢抠动,文荆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又连忙忍住。他上辈子从没有研究过男人做爱是什么感觉,这辈子也无从知晓,原来后穴被人这么抠着,竟然有点舒服么?身体好像一点力气也不用使,强烈的触感和欲望源源不断而来,一波又一波。分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抬了头,贪心不足地在君衍之的手中硬挺着,露出一截龟头。  紧接着,抠动的手指突然抽出来,后穴无法控制似的一阵收缩,空虚感瞬间而来。  君衍之早已经等不得,再一次含住文荆的舌头,将自己的硬物顶在后穴之口。两人深深亲吻着,君衍之将腰一挺,缓缓而入。  文荆的脸色一白,又急忙咬牙忍住。真是痛啊,与身上的伤口差不多……  “师弟……”君衍之狠狠压着他,缓缓挺进。  那东西实在粗大,许久才一没到底,几乎让人痛得晕过去。文荆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却见君衍之燥热得咬着嘴唇,似乎难受得实在等不了。文荆忙说:“师兄我没事,你开始吧。”  君衍之低下头吻住他,轻声说: “你问我恨不恨你?”  “嗯……”  “我恨得想操死你。” 君衍之闭上眼睛,将文荆紧紧抱着,动了起来。  两人从来都没有过经验,床上混乱地一塌糊涂。君衍之忍耐了这许多年,今日终于爆发,又正恨得要命,动作当然一点也不怜惜。  越是进攻,便越是不足,他想听文荆叫、求饶,想听他说甜言蜜语、说喜欢他,想看他控制不住地贴上来索求更多,可他偏偏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说!  君衍之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在文荆身体里又泄了两次,趴在他的身上休息。刚才把情绪发泄出来,现在总算平静些了:“……痛吗?”  文荆的头有点晕眩,瘫软得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还行。”  君衍之张了张口。“你喜欢我吗”几个字堵在牙关,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他半坐起来把文荆压住,恨恨地说:“不要以为就这么算了。之前你伤了我,今天定要你补偿个够。”  “……嗯。”文荆点点头,眼睛有点湿润,“我伤了你,是我一辈子的憾事。” 第65章 拼命撕扯着坚固的结界,却毫无效果。玄天蚊虽然可以咬破结界,现在却都不在房中,被君衍之放出去玩耍了……  这个天杀的,果然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  文荆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大叫,颓丧地坐在床上。  良久之后。  角落里突然传出轻微的“嗡嗡”声,文荆轻轻转头一望,只见一个小黑点摇摇晃晃地飞起来,茫然地在空中转圈,似乎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文荆被它气笑了:“快点过来,帮我咬破结界!”  其他的玄天蚊都被君衍之赶出去玩耍了,不知道这只是不是因为动作慢,又或者是被同伴嫌弃,不知何时飞了回来,一直躲在角落里睡觉。  那蚊子一看文荆召唤,急忙晃晃脑袋,飞过来落在他的手上。  “只顾讨好的蠢蛋,快点咬破结界!”文荆笑着指了指床沿一层淡淡的绿色屏障。  蚊子立刻扑上去。  ·  石屋沉寂了许久,门轻轻一开。所有的人脸色肃然,握紧手中之剑,全神戒备地望着。柳阡陌站在人群之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轻声道:“君师弟真是魔修?”  贺灵沉着脸不说话。  片刻,石屋里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朴素青衫,一身淡雅。他扫了一眼四周的人,在贺灵与柳阡陌的身上停留片刻,随手将门关好。  众人的心中都有些迟疑。这么一个气质出尘的人,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修?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君衍之的表情像往常一样无害,也看不出来什么杀气。他向着站在席放身边的闻人慕望了一眼,淡淡笑着说:“闻人师兄身子骨安好?”  闻人慕脸色又青又白,恐惧得嘴唇颤抖一下,说道:“君衍之,你不用再像往常那样做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君衍之笑了一下:“听不懂闻人师兄在说什么。”  “你以为还能再瞒?我……”  席放缓慢地望他一眼,闻人慕咬了咬牙,闭上嘴巴。  君衍之无论何时都是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今天更是看不出一点紧张。他望着席放不语,席放也回望着他不说话。  众弟子看着这两人高来高去,都在山间静静地吹风,不敢打扰,也发出一点声音。  许久,席放终于开口:“衍之,你今日可想对我说什么?”  君衍之静默了片刻,微微作了一个揖:“事到如今,弟子不想再隐瞒下去,只想问宗主一件事,希望宗主能如实相告。”  “你说吧。”  “当年恒阳宫亡灭之后,是不是宗主将我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扯到当年恒阳宫身上,有些人连恒阳宫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不敢窃窃私语,静候下文。  席放的脸上出现一丝若有似无的情绪,很淡,也让人抓不住,像是难过,又像是哀伤和愤怒。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不错,的确是我把你救了。”  “弟子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经过。”  席放望了望周围的弟子,轻声叹了一口气,像是背负了多少年的沉重的担子。他终于道:“当年我一时心软,才导致这样的事,难辞其咎。已经到了今天这地步,继续隐瞒则对大家不公,也是该说的时候了。”  君衍之又作了一个揖:“弟子洗耳恭听。”  所有的人都紧紧盯着席放,一丝动静也没有。无论他现在要说什么,必然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当年我与你父亲不打不相识,算得上是好友,相见恨晚。有一次,我们约好在恒阳宫饮酒,我因剑宗有事,入夜时分才赶到。没想到,到达之时,尸横遍野,恒阳宫满门覆灭。”  席放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当时我觉得有些古怪。这些尸体的表情凶狠残暴,不像是正常死时的模样。我来不及多想,在山野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出你、你父亲、母亲和妹妹的尸体。”  “后来呢?”  “后来……待要将你们埋葬的时候,却发现你的元神尚在。我心中略有慰藉,心想你父亲总算有后,便将你带回洵阳山脉,想让你醒来之后告诉我,那一夜灭了恒阳宫的凶手是谁。”  君衍之望着他,空气中的哀伤却越来越浓。  “我本在悉心照顾你,可惜几天后,你还尚未醒来,便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你便是导致恒阳宫覆灭的元凶。我知道你天生便有些魔气,小时候曾引得人自相残杀,那晚尸体的神情又分明是发狂入魔之相。我想了许久,实在不忍心亲手毁掉你父亲唯一的血脉,也不忍心让你记得这一夜发生的事情,便把你的记忆封住,丢在洵阳山脉,想让你忘记这一切。”  君衍之淡淡地笑了一笑:“可惜我还是记得自己的身份,却不清楚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停顿一下,又道:“宗主又为何让我进了清虚剑宗?你将我留在洵阳山脉,也是就近观察之意?”  “当年山门大开之时,你前来剑宗拜师。我心中抑郁难忍,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论资质悟性,你是百年难得一现的好苗子,荒废了实在可惜,却又随时会让剑宗陷入危险之中。我思虑良久,决定将你收下,观察一番。没想到一晃十几年,你行事低调、谨守门规、爱护同门,从未惹出事来,我便慢慢地放心了。”  柳阡陌冷静地听着,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席放将往事说完,正色道:“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只想亲口问你一句:这几年来五大门派屡遭魔修所害,是不是你在暗中做下的?”  君衍之的口中迸出两个字:“正是。”  所有人顿时像炸锅一般地愤慨激昂,有些人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性急地更是躁动不安地大喊。  “先伤了人,又去救他们?”  “胡说!为了什么?名声?掌门所赐的宝物?”  “厉害,真是厉害!这法子真是阴狠得爽利!”有几个竟然露出一丝略带崇拜的表情,却立刻被众峰主望了一眼,年长的弟子连忙厉声喝止。  “这是个魔修,你们在想什么?”  “他随时能将你们置于死地!”  席放缓缓道:“清虚剑宗以匡扶正义、铲除魔修为己任,我当年一时放任,酿成今日之祸,责任全在我身上。衍之,正邪不相容,我再无退路。”  君衍之望了望躁动的人群,说道:“多谢席宗主当年不杀之恩,可惜我有要事在身,却不能沦为阶下之囚。”  话音未落,席放长剑出鞘。  霎那间,风云变色,十几人一齐向着君衍之冲过来。  房间里,剑气剑风让石屋悬悬欲坠,碎裂声、呼呼风声纠结在一起,地动山摇。蚊子艰苦卓绝地刺破结界,文荆着急催促道:“快点,已经开始打了!”  大龟早就爬了过来,张开大口拼命咬着结界。  终于,那结界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文荆挣扎着钻出来。  “轰隆”一声,屋顶倒塌,破了一个大洞,石块灰尘掉落下来,砸在冷硬的地面上,震耳欲聋。  门外一声沉闷的痛哼,那声音如此熟悉,文荆抿着唇不敢向外张望。  他急急忙忙地在桌前写了两行字,将纸张团成一团塞入大龟口中,吩咐道:“帮我照顾君师兄,不许让他发狂,也不许让他死。”  他将大龟塞入桌上的储物袋之中,又把储物袋系好,狠狠从窗户处扔下悬崖。  门外又传来一声痛哼,文荆咬牙冲了出去。  ·  头顶一座黑黝黝的巨塔在不断旋转,发出的万道金丝将君衍之紧紧缠住,动弹不得。腰上突然又传来一阵痛彻心肺的剧痛,似乎被什么贯穿而过。  “啊——!”  心魔悠悠而起,在脑海中幻化成无数厉鬼。君衍之晃了晃脑袋,轻声道:“不能疯……不能发狂……师弟就在附近……”  不能发狂,就得死。  左臂又被什么刺中,鲜血迸发。  这黑黝黝的塔果然厉害,方才从席放手中升起放大,将他困得动弹不得。再这么下去,只怕就得死……  君衍之的身体魔气丛生,却奈何不了紧缠的细丝,微一用力,魔气如利刃般冲出,不远处的南雁峰峰主立刻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宗主!”陆长卿冷漠地望向席放。  “杀了他吧。”席放沉声道。  突然之间,空中剑气如长虹般划过,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修为低些的弟子们一声惊呼,顿时东倒西歪。  “荆师弟!”柳阡陌大叫,“你回房去!”  文荆手持肃心长剑,亵衣沾血,厉声道:“谁也不许欺负君衍之!”  他的模样本清秀,然而此刻的气势一发,雷霆万钧,犹如天神般让人肃然起敬,尤其是手中的长剑,呈现五行光彩,变幻不断,分明是仙家利器。  席放轻声道:“肃心剑?”  文荆在心中默念一遍从诛仙塔中逃出生天的办法,心道“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一个飞扑向着巨塔冲过去,朗声道:“君师兄,你给我看好大龟!”  剑气撞上巨塔,发出石破天惊的碰撞之声,修为低的弟子们的耳膜像被刺破一般,头脑晕眩,登时倒在地上捂着脑袋。  突然间,空中光芒大作,将文荆的身影全部遮盖。  紧缠着君衍之的万千条金丝立刻消失,他立刻飞向空中,慌张地叫道:“师弟!”紧接着,“哐当”一声,一样黑黝黝的东西自空中坠落,摔在地上。  柳阡陌摇晃着站起来,只见君衍之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失神一样地捧着黑色的巨塔。再向周围望着,文荆却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有很多话想说……  灭恒阳宫的凶手是谁、杀人动机,在系统对凶手的评价中有轻微的暗示。  系统的戏份还没有完,游似的事情也没有交代清楚,后文继续。  还有,席放和恒阳宫宫主没有奇怪的关系啊。和已婚大龄直男搞暧昧很雷啊……  微薄应该会有内容,可是我今晚有事,写不了。大概明天再上。    第67章 一定要整死闻人慕。     事态立刻发生了变化。  巨塔在空中旋转,遮天蔽日,然而落在地上却非常小巧,刚好能握在手中。  君衍之只管怔愣地捧着巨塔。他此时没有细线缠身,周围的人奈何他不得,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提剑而望,一时成为对峙的局面。  君衍之轻声道:“师弟在这塔里?”  席放险些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乱了阵脚,沉下声音道:“不错。”  “里面有什么?三昧真火?”  “……源源不断的真火焚烧,直到化为灰烬。”  君衍之的双瞳突然一变。阳光下,那对瞳孔几乎半透明,成为非常浅的琥珀色。众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惧意,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剑,胆子本来就小的更是脱口而出:“你要做什么?”  君衍之将诛仙塔扔在空中,提起长剑狠狠一劈。  席放喊道:“不可!”  空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铿锵”声,弟子们脑中震荡,又慌忙抱怨捂耳。余音在脑中环绕多时,渐渐消退,弟子们晃着脑袋抬起头来时,黑色宝塔跌落在地,却像刚才一样毫无损伤。 第67章 莫少言支吾道:“师父,荆师弟是不是真的……”  段轩冷冷地开口:“他要真死了,也是他自己愿意!你们为他抱什么不平?该杀的是君衍之!都回去好好练剑,不许再想这些事情。”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弟子们静默不言。段轩忽然从悬崖上跃下,影子一般地飞走了。  “该怎么整闻人慕?”弟子们低头许久,归心壁终于开口。  “……”  “……”  “他的修为那么高,我们也没有他的把柄,需要神来之力。”莫少言叹了一口气。  “你又何必捧他,我看他已经够看得起自己了。”归心壁凉凉地说了一句。  ·  闻人慕向来认为,谦逊是他的长处之一。  身为万里寻一的土系天灵根,他的修为在剑宗年轻一辈弟子中排行第一,席放与陆长卿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外貌长相自然不必说,俊逸潇洒、挺拔修长,连邻国都有人听说,清虚剑宗有个年轻英俊的的土系天灵根——闻人慕。  说句狂妄的话,很少有女子见他而不仰慕、脸红的。  只是这些话放在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就没什么风度了。  几十年来,他在私生活方面的自制力极好、品质也实在难得,自认为当得起“志洁行芳”四个字。男人若有他这样的身世、资质、容貌,哪一个不会左拥右抱?只怕把整个剑宗的女弟子都收了也说不定。  只有他,几次三番有女子示好,他也能婉言拒绝。  既然要挑双修道侣,自然要找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天资、容貌、名声都能配得上自己的,其他人想要投怀送抱,他还看不上呢。  这个人终于给他寻到了,那便是望月峰的季可晴。她是冰系变异灵根,才貌俱佳,而且冷若冰霜、几乎不与男弟子说话,真是无处不让他满意,是双修道侣的上上之选。  一切本都顺遂人意,可惜造化弄人,清虚剑宗偏偏出了一个君衍之。  天资不分高下,容貌略胜一筹,而且有种温润如玉的清雅和气质,让人望尘莫及。  几年来,君衍之的名声渐盛,弟子们又偏偏喜欢拿他们二人做比较,暗地里笑他“无一处能比得上君衍之”。久而久之,他有些郁郁不得志,又不能一吐心中不快,时不时跑到洵阳山脉一处偏僻的悬崖边喝闷酒。  这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山间密林里对月独酌、派遣心中郁闷。喝到微醺之时,一个妙龄的师妹蹋着月色羞涩而来,坐在他身旁柔声安慰。她踌躇许久,终于含情脉脉地说:“不管别人怎么说,闻人师兄是我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这师妹名叫容萱,是细竹峰的一个女弟子,羞涩地称她仰慕闻人慕已久,却从不敢与他接近。闻人慕正是意志消沉、醉酒微醺之时,有美人眷恋,便有些控制不住,终于在悬崖边上与容萱做出了苟且之事。  他生平第一次开荤破戒,又正处于人生的低谷,意志力薄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与容萱又半夜私会了数次,欲罢不能。  终于,最初的销魂劲头一过,他有些清醒了。  这是因为他收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  “夜半私会,缠绵忘我。望月峰主若知道了,想必高兴得很。”  那时他已经与季可晴定亲,望月峰峰主李清韵又特别爱护这个徒弟,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行为不端,不要说继续谈婚事了,把他杀了都有可能。  忐忑不安地思量许久,又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作祟,终究恐惧占了上风。这天半夜闻人慕把容萱找了出来,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定亲,明年便要与一女子结为道侣。你我虽然彼此倾心,此生却无缘在一起。”  他早已经在心中预料了容萱的各种反应,或者小鸟依人,哭哭啼啼;或者恼羞成怒,大打出手;或者心怀怨恨,把事情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或者心灰意冷,从此一生不嫁。他也暗自想好了几套说法,作为应变之策,先把她稳住为要。  然而意料不到的是,容萱冷静了一会儿,只淡淡地说:“给我一枚浮香丹,再给我一百块中品灵石和十块上品灵石,你我从此互不相欠,这件事只当从未发生过。”  闻人慕想不到她如此洒脱,着实愣了一下:“……你能想得开就好。”  他出身于修仙世家,平素有些积蓄,勉勉强强能凑够这些灵石。浮香丹是筑基修士冲金丹期的至宝,有突破瓶颈、迅速提升修为的功效,但炼丹用的天材地宝非常难寻,五大派之中也不会超过十枚。闻人慕早年得了一枚,与容萱欢好时不慎说出来了,还显摆似的给她看了一次。  事已至此,除非他把容萱杀了,否则两人必定要鱼死网破。他思量许久,终究对容萱下不了手。于是,这天夜里他与容萱私会,把这些东西送给她了。  眼看着容萱要转身离开,他竟忽然有些难过不舍,温柔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今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绝不会推辞。”  容萱笑了笑,没有答话,把东西收好就走了。  事情本该就此完结,闻人慕却茶饭不思,渐渐开始后悔容萱的事。慢慢的,他又起了一个念头,想把季可晴的婚事退了,与容萱重修旧好。这么做必定会让望月峰峰主不满,但季可晴本就对他不冷不热,追了几年还是不太将他放在心上,相较之下,更显得容萱温柔可人、体贴备至,叫人难以割舍。  过了几日,剑宗却突然传来消息,细竹峰的峰主突破瓶颈,结丹成功。容萱变成了峰主的亲近心腹,得了丰厚的赏赐。闻人慕一听懵了,半夜将容萱拉出来质问。容萱犹豫很久,才终于说道:“这一切都是峰主的计策,她早就知道你有一枚浮香丹。”  闻人慕不敢置信:“你……之前的温柔体贴、爱慕心动都是装出来的?”  “……不错。”  闻人慕气得发疯,狂怒之下向容萱索要灵石。容萱不肯还,趁其不备跑掉了。闻人慕气愤难消,恨不得将她抓回来拷打。正在郁闷难当的时候,段轩发疯出事,闻人慕被派往古镜派找君衍之回来。  他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觉得一切事情都是由君衍之而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以为大龟是君衍之的心头肉,为了让人伤心,便不怀好意地把大龟之死说了。  文荆与贺灵将君衍之重伤之后,闻人慕却在路上不慎撞上他。那时君衍之周身散出魔气,腰上插着长剑,在雪地里缓缓而行。闻人慕生气地上前质问,偏偏君衍之的心情也极差,一招便将闻人慕打得几乎心脉断裂,阴狠地说:“我便是罪无可恕的害人魔修,你倒是有本事把我杀了。”  闻人慕惊怒交加,痛得晕了过去,几日几夜不曾清醒,幸得后来被桡木山庄的庄主所救,才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  返回清虚剑宗之后,君衍之却不知所踪。闻人慕忐忑不安地等了几日,本以为君衍之死了,从此安然无恙,却在一日清晨出门之时,见到一个气质清雅的青衣男子在门口背手而立。  君衍之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烧成灰烬,闻人慕也能将他认出来。他急怒道:“你要做什么?”  君衍之淡淡地说:“看看你死没死。”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轻快地飞走了。  闻人慕被这一笑吓得浑身冰冷,脊梁骨阵阵发麻。他不敢直接挑衅君衍之,又不敢坐视不理,坐立不安了几天,终于硬着头皮上报给席放。  这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难以让人信服。闻人慕本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席放听了之后思沉许久,突然下令,让朱槿召集所有筑基弟子,即刻集结于慧石峰围攻君衍之。  这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只是事情转折得太快,君衍之没有死,文荆却代替他进入了诛仙塔受焚烧之苦,出人意表,也勾起人的感慨与缠绵心事。  这天夜里,闻人慕只身躺在床上,难过得辗转难安、翻来覆去。文荆愿意为君衍之死,多么难得……倘若那个人也能如此真心待他,不管之前有过多少过节,他也能一笔勾销……  只可惜……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慕师兄,你出来一下可好?”  闻人慕猛地坐起来。  这声音就算隔了几百年也能分辨出来,分明就是容萱的呼喊之声。温柔缠绵几个月,容萱总在私底下喊他慕师兄。闻人慕紧攥着拳头道:“你还找我做什么?”  窗外一阵急驰而去的声音。  闻人慕立刻推开窗户,只见夜色中远远的一个女子的背影匆匆离去,若隐若现地看不清楚。闻人慕踌躇片刻,终于气急败坏地冲出窗口追了出去。  在山间飞行了许久,前面那人影忽远忽近,却又突然进入一处密林之中。闻人慕咬牙切齿道:“你引我来这里做什么?”  那女子不回答,只管向前飞驰。这夜月色清明,闻人慕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在一块巨石旁边忽然消失了。  闻人慕疾步追上去,气喘吁吁一看,果然见到巨石后躲着一个女子,修为在练气后期,身躯被巨石完全遮掩,只留下几寸的发髻露在巨石之外。  闻人慕胸中情绪翻涌:“你今日引我来做什么?”  那女子没有回答,发髻却微微一颤。  闻人慕越发激动,竭力平静心情:“你我欢好数月,想不到在你心中竟然什么都不算,只不过是有利而图之。你今天跟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发髻再一次颤了颤。  “你既然没话同我说,又引我来做什么?”万千言语梗在喉间说不出,终于化作一声控诉,“我……第一次……第一次……你知不知道我是第一次?”  那女子噗嗤一笑,却声音低沉,带了几分沙哑。  “放肆!”  四周突然灵气涌动,不远处飞过来一个人影,在闻人慕的脸上“啪啪”打了两巴掌,“与你私会的女子是谁?”  闻人慕一阵头昏眼花,立刻倒退几步,却见面前站着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面如寒霜,身上湿漉漉地披着一件衣服,似乎刚刚沐浴过。  闻人慕捂着脸,懵了:“李、李峰主?”  李清韵厉声道:“都给我滚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  终于,巨石后那一截发髻不情愿地挪动着走了出来,身穿女子服饰,身材却高大魁梧,显得异常滑稽。那人低着头不敢露脸,规规矩矩地行礼道:“李峰主夜安。”  他又扭捏地向闻人慕行了一个万福:“闻人师兄夜安。”  闻人慕眯眼,几乎七窍生烟:“归心壁!”  归心壁扭捏道:“奴家伤了闻人师兄的心,罪该万死。”  四周隐身符一撤,突然传来一阵要笑不笑的声音,二十几个人围绕在四周,捂着嘴向李清韵行了礼。闻人慕脸色阴沉着一一望去,除了慧石峰的柳阡陌等人之外,还有北雁峰的高晓和几个弟子、天衡峰的几个弟子,全都一脸尴尬,却不见方才引他过来的容萱。  李清韵的怒气勃发,声音中有风雨欲来之势:“你既然已经定亲,却私下里胡作非为、不知羞耻,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些人都不知道,李清韵年轻时曾吃了男人的亏,最恨三心二意、寡情薄幸之人,今日闻人慕的所作所为,正是触了她的霉头。  山谷中一声呼啸,掌风如狂风而至!    第69章 帮我把玉简交给君衍之。     李清韵在密林山泉中沐浴,以往这里人迹罕至、清幽舒适,今夜却不知怎么呼啦啦来了一群隐身符遮掩的弟子,嘈杂混乱地说笑,叫人心烦。她不好在男弟子周围赤身露体,又发作不得,恨得牙痒痒,根本洗不下去。  她正要披上衣服走人,却冷不丁听到闻人慕幽怨地控诉被人伤心的话,立刻把她戳得火气旺盛。  她是清虚剑宗五大金丹长老之一,想杀死筑基中期的闻人慕,不过是吹口气的事。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美目露出寒光,几道狂风却把闻人慕团团卷住。  闻人慕捂着脖子,像被掐住咽喉一样不吭一声,俊逸的脸瞬间充血、发肿通红起来。  李清韵道:“同你私会的女子是谁?”  “……”闻人慕咬牙不出声。  脖颈上的灵气圈骤然发紧,闻人慕呼吸不顺,往上翻着白眼,心中泛苦。  李清韵缓声道:“告诉我那女子是谁。”  闻人慕头脑晕沉,心中害怕得要命,慌乱中指了指脖子,意思是说“我受不了,你先放开我!”  李清韵之所以欣赏季可晴,完全是因为她高贵冷艳的性情,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因此有些惺惺相惜之感。悉心教导了几年之后,感情更加深厚,怎么能容得男子随随便便欺负她?就算是陆长卿的大弟子也不行。  她看闻人慕清清白白、洁身自好,坚持不懈地追了几年,又是陆长卿亲自登门提亲,这才放心地把季可晴配给他做双修道侣。想不到他竟然私底下闹出这种事,简直不可理喻。  闻人慕的脖子上一松,立刻摔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李清韵的灵压盖顶,让他连动也不能动得分毫,难受地骨头都要散了。  天衡峰的弟子见状有些不忍,求情道:“请李峰主手下留情!”  李清韵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厉声道:“我还有事没问你们,还敢求情?全都给我闭嘴站着,不需多话!”  二十几个人立刻像榆木一样呆呆站着,一个敢吱声的也没有了。 第69章 他呆呆地在桌前坐了片刻,抽出一本异常熟悉的、蓝色封面的书,静静地翻开来看。  果不其然,每一张,每一页,都是自己亲手绘制的小故事。  这本书自从他回来之后便找不到,真的被这小子给偷来了。  翻到最后一面,一个看起来似乎像个人的奇形怪状的东西正在抱着一条七扭八歪的蛇。人的脑袋上写了一个“荆”字,蛇的脑袋上写了一个“君”字,画画的人似乎怕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来。  君衍之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把周围的一切都忘记了。  突然间,他的双目抬起:“段轩?”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连师父都不肯叫了。”  君衍之把书放在桌上:“师父半夜来文荆的住处,真是好兴致。”  段轩缓缓地走了进来,背着手不说话,双目像冰刃一样盯着他。  “师父是来等我的吧?”  “……”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君衍之缓慢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若有所思地向他投出探究的目光。  段轩冷冷地望着他:“我想知道当年恒阳宫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君衍之沉静地伫立:“恒阳宫上下是被我所杀,这些年来在竹风国掀起的惊涛骇浪,也是我兴致所至,并没有什么理由。”  段轩的目光变冷:“说实话!”  君衍之报以微微一笑。  段轩的声音缓和下来,生硬地说:“你荆师弟之前曾告诉我一些话,是关于你的。你想不想听?”  君衍之的睫毛微微一颤。他明知道段轩极有可能在骗他,甚至是一派胡言,却还是像是没了骨头的布偶,忍不住想听。  “……他说了什么?”  “你把恒阳宫的事情告诉我,我便告诉你。”  君衍之的脸色沉下来:“你骗我!”  “不想听就算了。”段轩冷冷地望着他。  君衍之回望他许久,终于忍怒道:“当年恒阳宫被一群魔修所灭,我亲眼见到娘亲和妹妹被杀,才陷入疯狂。这些年来握不断惹出事端,为的就是斩杀魔修,将他们一网打尽。你可满意了?”  “你所杀的都是魔修?”  “……大多数是,也有些是我看不顺眼、作恶多端的。”  “你怎么让他们饮了你的血?”  君衍之忍无可忍:“师弟究竟说过什么?”  段轩捂着嘴轻咳一声,似乎尴尬地没穿衣服一样,有些说不出口:“他说这一生只崇拜过、喜、喜欢过一个人,就是你。还有……”  君衍之的嘴唇颤抖:“还有什么?”  “你怎么让他们饮了你的血?”  “我用玄天蚊!”君衍之的声音带了一丝着慌,“他还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段轩轻轻点头,又皱眉尴尬道,“他说……他说这一辈子遇到你,不枉他过这一生,就算为你付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君衍之紧紧抿着唇,眼眶中晶莹闪烁。  段轩的神色凝重,像是勾起了多少前尘往事,问道:“你之前曾经想杀我,因为你认为我与恒阳宫当年惨案有关?”  君衍之淡淡地哼一声,缓慢而艰难地说:“我拷问了多少人,给我的答案都一样。你就是指使魔修灭了恒阳宫的人,当夜你曾出现在恒阳宫。”  段轩的脸色一冷:“绝无此事。”  君衍之舒缓了语气,神色却有些惨然:“荆师弟也相信这件事与你无关……”  段轩冷冷望着他许久,冷声道:“今日我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可以沿着线索查下去,至于是否能找到真凶,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什么事?”  段轩不理会他,踱着步子来到窗前,幽幽地说:“竹风国西临大海,北临雪山,东部和南部却临着两个大国,西衍国、修天国。这两国之中,魔修与道修并存。这件事,想必你听说过。”  “……不错。”  “十几年前,西衍国魔修的首领派一个金丹期的魔修来到了竹风国,带着一面招血旗,意在秘密招揽魔修,在竹风国壮大声势。”  “这个我也知道。”君衍之冷淡地望着他,“我还听说,你被这魔修选作竹风国魔修的首领。也正因为如此,你以招血旗诏令各路魔修汇集于恒阳宫,一夜之间便将它灭了。”  段轩冷硬地说:“一派胡言!我仔细查了恒阳宫覆灭的时间,那魔修在恒阳宫出事一个月前已经被人杀了,招血旗也同时失踪,根本不在我手上。因此,下令灭了恒阳宫的人不是我,也不是那魔修,是另有其人。”  君衍之冷冷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凭什么信你?”  “我与恒阳宫根本毫无瓜葛,为什么要去灭它?”  “一面之词。”  段轩冷硬地回望,情绪却有些激动:“你懂什么?恒阳宫出事一个月之前,我刚刚闭关出来。那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我根本无心管其他的事。”  “什么事?”  段轩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痛苦,又或者是说不出口的尴尬。终于,他幽幽望向窗外的夜空,缓慢地说:“我之所以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文荆的房间,是因为我清楚你的心情。”  君衍之微微垂头:“师父和陆师祖的往事,我不想知道。”  十几年来都留着陆臻的房间,保持原样不变,还时不时亲身打扫整理,自己的房间反倒杂乱得连狗都要抗议。痴到如此,无论是谁都能略略猜出一二。  段轩的声音低沉,冷冷淡淡:“今日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是为了让你查清楚当年恒阳宫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许对别人说,否则我必定要杀了你。”  “……”君衍之终于道,“你说吧,我听着。”  段轩隐了声音,以传音术慢慢说了出来。  君衍之一字不漏地听着,神色也略略尴尬起来。  两人谈完之后已经快到清晨,段轩淡淡地望着他:“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至于凶手是谁,还要你多方查找。要找人冒充我的相貌却也简单,一颗换形丹便可,不能作为铁证。那一晚人多噪杂,魔修如果先入为主,认为我是主使之人,自然坚信不疑。我说了这么多,若你仍旧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了。”  君衍之沉默地望着地面,轻声道:“弟子还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  “进入诛仙塔的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段轩心中轻叹,却不忍心告诉他实话:“你、你再等等吧,先把当年恒阳宫的事查好,别想这么多。你荆师弟说不定看你懂事,一时舍不得你,又跑出来了。”  “嗯。”君衍之低着头,“他一向舍不得我难受。”  段轩背着手走出门外:“你去吧,昨夜就当我们没有见过面,也从未说过这些话。”  背后的人没有回答,却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再回首时,君衍之和大龟已经不见踪影了。  段轩默默望向鱼肚白的天际。  三昧真火瞬间便能将人烧成灰烬,君衍之虽然还在等,文荆怕是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君衍之:你一向舍不得我难受。  文荆:……  君衍之:嘤嘤嘤  文荆:一晚上不做就难受成这样?    第71章 文荆:你到底要干什么!     下灵界只有练气、筑基、金丹和元婴四层,天地之间灵气不足、限制极多。修士进入炼虚之后,可以飞升上灵界中,那里魔修、道修、神兽聚集,又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  诛仙塔,正是下灵界中十分少见的炼虚期法宝!  那一日文荆正气凛然地甩了诛仙塔一剑,立即天旋地转,身体被压缩着收了进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四周轰隆的响声停止,像个沙包一样地摔在一片坚硬微热的地面之上。  文荆晕头转向地摸摸地面,又抬头看看四周逐渐泛红的墙壁,心中一慌,立刻撒开脚丫子跑起来。  墙壁要变热了,不消片刻,诛仙塔就会被火焰覆盖!  依照《众生之劫》下卷大纲的描述,塔中有八个惨绝人寰的喷火口,平时安安静静毫无异样,但若有人进来,就会源源不断地喷出三昧真火,直到把人烧成熏肉,再烧成灰烬。  但就算三昧真火能烧死人,这塔内却有几个死角,火焰暂时烧不到。然而这火焰也不是吃素的,隔半个时辰便会变换方向,君衍之需要在火焰中穿行,赶去新的死角。  他被困在塔内一年有余,没有片刻的休息,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才侥幸摸索出出塔的方法,总算捡回一条命。  这个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出的办法,文荆却不费吹灰之力便知道了。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又要看他的运气和能力。  第一要紧的事,就是千万不能被火烧死!  “呼啦”一声,四周骤然明亮,熊熊烈火喷了出来,橙黄炙热,顷刻间便将塔内淹没。  文荆使出全身的力气在塔内飞转,慌张心道:“那几个死角在哪里!”  跑跑跑跑跑——!  君衍之的修为、速度比文荆高了不止十倍,却只比那火焰快出几分。文荆着慌之际,屁股上忽觉一阵热辣辣、火烧火燎的疼痛。他顿时瞪圆了眼睛,大骂一声“去你的诛仙塔”,火力全开,脚下如同生了风火轮一般,开始沿着火红的塔壁绕圈圈。  “这是真正的火烧屁股!”  危急时刻激发出的潜力让文荆自己都难以置信,一阵热浪从背后袭来,文荆心惊胆战,浑身不知冒的是冷汗还是热汗,纵身一跃!  下一刻,他的身体紧紧贴着火热的塔壁,身后那道火舌却在他一尺处停止,再也烧不过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转身,愤怒灼烧的熊熊热焰充斥在塔内,那景象就像把太阳的表面无限扩大,又像是站在火山口看熔岩喷发,团团火焰彼此吞噬、推进,令人触目惊心,甚至算得上宏伟,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渺小、卑微。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终于躲进一个死角来了。  屁股痛得要命,文荆自己看不到,只好小心地摸了摸。刚才幸好他跑得快,却也早已经烧焦,甚至传来一阵烧焦的糊味。  他顿时一阵心酸。  他在身上摸索一会儿,掏出一颗路之山给他的灵丹吞下。拿这金丹期的丹药去医治炼虚期法宝的烧伤,可以说是杯水车薪,伤口自然好不了,但至少能缓解疼痛。  屁股果然不太痛了。  屁股不疼,脑子就能正常运作。尽管空气烤得他汗如雨下,就当是免费洗桑拿算了。  文荆的心情平静下来,双唇紧紧抿着,目光在咆哮的火焰中搜寻大纲中所述的、令人向往万分的出口。  火焰交替喷发,君衍之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换一个地方。他被困在塔内一年,被三昧真火烧得身心俱疲、伤痕累累,几乎心灰意冷,却被一股难以磨灭的恨意支持,承诺若有一天能逃出生天,要杀尽每一个对不起他的人。 第71章 湖水慢慢平静,清楚得映出一张诡异之极的面孔,右半边洗过之后十分清秀,算是个小帅哥,左半边却像是被人塞在火炉子里狠狠烧过,头皮连同面颊都是伤疤,连头发都一丝也没有了。  文荆的心中有点五味杂陈。他向来希望自己长得别太差,不然站在君衍之身边,实在拉低两人的容貌平均值。  可惜事与愿违。  本来脸长得就只算得清秀,这下真是毁容到家了。    第72章 文荆:得想想办法    三面青山环绕,一方湖色连天。山不高而云雾缭绕,怪石层层叠叠,清奇秀美,是洵阳山脉一带的景色。  换言之,他从诛仙塔里逃出来之后,没有跑远,也没有停留在席放身边,反而被传送到洵阳山脉一处角落。  这地方离家很近,文荆斟酌半天却决定不下来,现在回去是不是找死。当时为救君衍之入了诛仙塔,便是与他同一战线了。他如今与清虚剑宗为敌,回去做什么呢?  君衍之也必定不在清虚剑宗……  湖水清澈见底,文荆把身上的衣服一脱,跳下水去痛快地洗了一个冷水澡。他身上的伤大都愈合得差不多,出塔时那片漫天火焰却把他烧得呲牙裂嘴,也多了几处新鲜的烧伤。经年累月被火燃烧,新伤旧伤交错,背部腿上摸上去疤痕累累。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却不知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惨烈可怖,如同刚从烈火焚烧的十八层地狱逃脱的死魂。  文荆用剑叉着几条鱼爬上岸来,掀了掀地上烧得残缺不全的衣服,皱眉扔在一边。  他坐下来,用火苗把鱼烤了几下吃了,抹抹油腻的嘴,开始认真地考虑下一步的打算。  首先得找件衣服。  文荆把烧得乌黑的衣服卷了卷,松垮垮地挂在腰上,勉强可以挡住关键部位。他又摘下十几片粗大的树叶,以柳条枝子穿成遮挡上身和大腿的皮肤,只露出胳膊和小腿。  他对着水面看了看,捡起一堆泥巴,胡乱抹在没有毁容的半边脸和身上。这么一打扮,他从远处看就像只野生的妖兽,灵智虽开却野性未退,看不出半点人样。  文荆把肃心剑收起来,像只野猴似的向空谷中纵身一跃。  先去找人打听消息!  山谷间两个弟子正在低头采灵草,身穿浅蓝色道袍,各自背着一个小篮子,修为不高,大约只有练气七八层。  一个感叹似的低语了一声:“你听说了没有?红枫教出事了。”  “什么事?”  “不知道呢,听说几日前,几十个弟子的身体出现小伤口,流血不断,如今不知道境况如何。应该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小伤流血,直到血液干涸……只怕是魔修所为。又是君衍之?”  “除了他还有谁?”  “……他以前还会装模作样地救活一大半人,如今无人牵制,可以说肆无忌惮了。”  先前那个叹道:“君衍之近年来叛出剑宗,性情与之前早已大不相同,连他师父也降不住他。他闹得五大派不得安宁、人心惶惶,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文荆静悄悄地在树上躲起来,枝叶发出轻微的晃荡。  “宗主也真是妇人之仁,当年将这祸害留下来,还引狼入室,实在害人不浅。”  “可不是呢,要是换了我,早把他一剑杀了。生来就会引人发狂的魔修,真不该活在世上。”  文荆胸中怒意翻滚,两道灵气同时发出,打在他们的后背之上。树下传来两声沉闷的哼声,沉重的身躯轰轰倒地,激得地上草叶子乱飞。  他一个筋斗翻下来,骂了一声:“不明真相的蠢货,就知道人云亦云。”  这话虽骂的是这两个练气弟子,自己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他被人刻意误导,以致险些害了君衍之的性命,可也不是因为他意志不坚?  文荆心中轻叹一声,暗道多想无益,低下头开始扒其中一个弟子的道袍。  不多时,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道袍,有头发的那半边梳理整齐,看起来总算像个人了。  却也是个看起来异常可怕的人。  就像那种大人用来吓小孩子的恶鬼。  大难不死,至少应该向家人通个信,让他们安心,再顺便打听一下君衍之的消息。但是段轩似乎和君衍之相处得不好,他若贸然行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如先去慧石峰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他专挑密林遮掩的路,在树上跳跃而行。即便遇到剑宗的弟子,他人也只看到一身蓝色道袍翩然而过,面孔被树叶遮挡,不疑有他,也不会特别在意。  不多时,他来到自己住处的悬崖之下。  当日他把大龟放进储物袋中一扔,那袋子并没有系紧,为的就是让大龟轻松爬出来去找君衍之。只是这大龟的天资比他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道找到了没。  有大龟在君衍之身边,至少能让人安心点。  悬崖之下隐隐约约有一股灵气,飘渺微弱,文荆心道这不就是灵石的灵气么?这里有些灵石?他的运气这么好?  他浑身的血液奔流得更加迅速,激动地随着那若有似无的灵气四处寻找。终于,他停在一块人高的怪石前。  怪石绵延三四丈,却有个一尺长的夹缝,之间似乎有点东西,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楚。文荆捡起一根树枝挑了挑,捞出来一个有些破损的储物袋的绳子穗,非常熟悉。  这正是他当年扔下来的那一个。  文荆一剑将石块劈个粉碎,立刻挑了挑眉。一只蜥蜴一样的妖兽盘踞在上面,两眼瞪圆、面色不善地望着文荆,把他当成外来侵略者一般,似乎已经把这储物袋当成己有。  看来当年大龟爬走之后,这蜥蜴一样的妖兽占山为王,将这储物袋里的灵石霸占,拖到夹缝之中用以吸收灵气,直到现在。  文荆浑身的灵压尽发,挑衅似的望着它。  那妖兽哆嗦犹豫片刻,恐惧终究占了上风。它不敢与文荆抗衡,不甘心地慢跳着走了,却又不肯走远,隔着几丈密切观望。  文荆打开储物袋一看,心情顿时轻松。当年路之山送他的上千块灵石、几十枚灵丹老老实实地躺在里面,一点也不少。  文荆纵身一跃,化作一道蓝光直升而上!  他轻轻落在熟悉又陌生的院落前。  清泉依旧,静谧温柔,潺潺流水声像把他带回了几年之前。大龟温顺地趴在地上等他回家,文荆抱起它推开门,就能看见君衍之从口袋里取出小红果,含在嘴里轻咬。明明是那么高雅的人,偏偏有这样的嗜好,真是……  文荆连忙收敛心神,眼神微黯,知道不能再想了。  “谁?”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冷硬的质问,熟悉亲切,却像一记重锤击散他所有的幻想,把他带回现实之中。  贺灵来了。  该怎么应对?  他刚要答话,住处之内突然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贺师弟、柳师弟,是我!”  文荆立刻收敛全身灵气,翻身落到树干之上藏好。  门“吱呀”一声开了,缓步走出来一个白衣英俊的男子,举止大方,似乎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闻人慕,他来做什么……?  简直不可思议,以后要把房间里所有的物件都检查擦洗一遍……  闻人慕笑着说:“今日无事,且来帮荆师弟收拾房间。”  文荆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吃错药了么?  柳阡陌拢眉道:“闻人师兄,我们已经说过多次,荆师弟的亡魂担待不起,也不喜欢,还请闻人师兄不要擅自入内。”  说着向贺灵递了一个眼色,暗示他帮衬。  贺灵平静地说:“你这么清闲,不如把我们慧石峰所有弟子的房间都清扫一遍吧。”  闻人慕:“……”  他也不再说话,笑着低头说了声“打搅”就飞远了。  柳阡陌皱眉不解道:“这闻人慕究竟是怎么回事,两年来时不时跑来荆师弟处待着,竟然跟君衍之差不多。难不成傻小子当年脚踏两船,也让闻人慕对他倾心了么?”  打扫房间什么的,真是肉麻得叫人起鸡皮疙瘩……  所谓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文荆死了,闻人慕才幡然悔悟,明白自己的真心?但那个他死也不说的、夺走他第一次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简直扑朔迷离!  细想来,闻人慕也没明说那是个女人。难道闻人慕真的如近来的传言所说——喜欢男人?  柳阡陌的脑洞如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奔驰。  若夺走他第一次的是个男人,倒也能解释他当时的不甘心、痛苦,甚至能解释他当时为什么死也不肯说出真相。  贺灵淡淡地向四周一望:“走吧。”  柳阡陌兀自凝神:“……”  贺灵不理他,径直飞起来先走了。柳阡陌连忙跟上,却仍处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能回神。  两人飞得远了,贺灵不慌不忙地说:“方才有个修为比我们高的人在悬崖边站着,我一出声,他就收敛灵气藏起来了。”  柳阡陌立刻回了神,轻声道:“谁?君衍之?”  贺灵若有所思道:“不像。”  “……那是谁?”  “不清楚。” 贺灵淡淡地望了柳阡陌一眼。  柳阡陌垂头道:“多想无益,我们若接近,他就能察觉出来,反倒打草惊蛇。装作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贺灵没有答话,柳阡陌低了头悄声道,“听说没有?红枫教出事了。”  贺灵:“……听说了。”  柳阡陌叹一声:“谁都在传这事是君衍之做的。他一年多没露面了,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灵道:“师父一直没说什么,说不定有蹊跷,你不要妄下结论。”  “嗯。”柳阡陌想想又道,声音却有丝黯然,“下个月初九就是荆师弟三年的忌日,到时候一起上个香吧。”  “知道了。”  ……  时间缓缓向前推动了两天。  文荆这两日忙得没时间想多余的事。首先,他去洵阳城的黑市走了一遭。《众生之劫》中,君衍之是去过黑市的,于是文荆也不会吹灰之力便接对了暗号。  他在黑市里甩出五块中品灵石和三百块下品灵石,买下了一颗“幻形丹”。  这是一种金丹修士炼制的丹药,能让人任意改变模样形貌,维持一个月。他脸上的伤疤太过于明显,到哪里都不方便,容易引人注目。但是幻形之术与障眼法大同小异,若扮成熟人,从近处仔细观察,连修为比他低的都能发现他的异样,因此不是长久之策。 第73章 不远处缓缓行过来一个男子,没有修为,面貌普通,与茶馆里的人混成一体。他淡淡地扫了文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茶杯正被他端在手上,时不时放在口边大饮。他微微敛眉,露出一丝不快之色,低头在热闹的人群中转身行了出去。  他出门没多久,专挑小街小巷地行着,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客栈。他垂头行进去,安静地走进一间破旧的小房间。  床一坐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他也不在意,从储物袋里抱出一只大龟。大龟今天似乎有些不安顿,黑豆子似的眼睛瞪得浑圆,四条腿乱蹬。  男子的声音没什么抑扬顿挫,轻声道:“我说过,他死了。你再找也没有了。”  大龟张了张嘴,有些着急。  “师父和师兄都是骗我们的,你还不明白?” 男子把大龟放下来,淡然道,“我已经不在意他了,你还在意他?你在意他,他也不会回来。”  大龟慌慌张张地爬到门口,前腿顶着木门,似乎想要爬出去。  男子低头望了它一眼,敛起长眉:“你在做什么?”  大龟的前腿挠着木门。  男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忽然站起来把门一推:“你要去哪里?”  门吱悠悠地轻晃。  大龟立刻爬着冲了出去,却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向周围望着,似乎不晓得该往左爬,还是往右。终于,它转头望向身后的男子,乖乖缩起脑袋,愣愣地趴伏着。  那男子胸口起伏,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把大龟从地上抱着捡起来,将门“砰”得一关。  ……  茶馆里,文荆没有注意到那人,他当时正在思考。  李清然根本不知道《雷霆剑法》就是《五行归元剑法》,这件事只有君衍之才知道。隋让能说出李清然有《五行归元剑法》,简直莫名其妙。这件事与君衍之脱不了干系。  不管怎么说,李清然逃跑这件事如果是君衍之的安排,他将来也许要用李清然大做文章。  今晚先去李清然的住处看看!  一切在脑中梳理清楚,茶馆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文荆在临风城找了间客栈住下来,专心致志地养精蓄锐。  夜间,梆子敲了三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头干哑悠长的声音响起,仿佛将人带进一个鬼故事的开端。  文荆从窗户飞了出去,直奔李清然的宅子!  他在这里是住过一阵的,下午又特地去门口装模作样地晃了一圈,轻车熟路。  没多久,一个影子轻轻巧巧地落在宅子的屋顶之上,向院子里张望。他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施了一道隐身灵符,在院中缓缓而行。  宅子里一片混乱,遗落的衣物到处都是,桌椅倒在地上无人打理,说明人走得匆忙,只带走了贵重的财物。  说来也真不容易,李清然乃好色之徒,家妓小妾丫环加起来共有三十几个,其中不乏难以管理、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要指挥人全部细软收拾干净一起带走,还要软语温存地做爱妾们的心理工作,真是个不小的工程。  周围暂时没有修仙者,文荆略微放了心,来到宅子里的藏书阁。  几十个古朴雅致的书橱全都站得稳稳的,地上凌乱地洒了几本书,大致上却也没少什么东西。  文荆捡起几本书翻了翻,不禁有些感慨。从这么多书里找《五行归元剑法》,得找多久才能找到?  他抿起嘴唇,突然有些明白了。  这几千本藏书,只怕要花费一整夜的时间才能全翻一遍,更不用说还要时不时导入灵气,检查是不是传承,这么忙活下来,几天几夜也未必能有结果。  谁会有这个耐性,冒着被君衍之抓到的危险,来找一本“或许”“说不定”存在的书?  绝对不是君衍之,因为剑法已经在他手上。  所有的这一切布置,都是为了瓮中捉鳖。  鳖是谁呢?  文荆的背脊一阵发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来不及多想,疾步退出藏书阁,想要乘着夜色迅速离开,可惜已经晚了。  背后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个清冷、平静、又熟悉得叫人心悸的声音。  “来找《五行归元剑法》?”  文荆一时间混乱得无法思考。  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他才不是君衍之要抓的鳖!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若找不到《五行归元剑法》,岂非败兴而归?”那声音平静如波,声色也十分动听,语气却透着一股无情阴冷,叫人不寒而栗,“你是谁派来的,何不露出脸让我看看?”  文荆咬咬牙。  现在情况紧急,要不要露出真面目?自己伤成这样,只怕要把他吓坏……但是若就这么转身,今夜不是要死定了?  文荆沉思片刻,脑海中想着自己的模样,面容竟然迅速变成毁容之前的样子。他缓缓转身,走到窗户中透进来的月色之下,望向黑暗中那一个熟悉修长的人影,心头一阵悸动。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有点期待:“君师兄,是我。我从诛仙塔逃出来了。”  那人影沉静地伫立着,许久没有说话。  月色落在文荆的面孔之上,清晰又有些梦幻。文荆知道他一定看得清楚,心像只兔子一样扑通直跳,慢慢走上前,局促道:“师兄,真的是我,我没……”  “死”字还没有出口,一股凌厉的灵气突然向他冲来。那灵气凶猛疾速,文荆没有丝毫防备,前胸立刻被穿透!  一切来得那么快,他连痛呼也发不出声,颓然倒在地上,慌乱地望着君衍之。  他懵了:“师兄……”  怎么回事?!他扮自己还能露出破绽?!  “他眉心偏左、右眼之下半寸处,都有一颗小痣。你是假扮的。”君衍之的声音并冰凉凉,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心灰意冷,又深恶痛绝。他缓慢地抽出长剑:“你知道,我最痛恨、别人假扮他。”  话音刚落,眼前寒光一闪,剑气带着阴狠勃发的怒意,劈空而来!  文荆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两颗小痣!  他欲哭无泪,却没有时间解释。文荆慌乱地把幻形术撤了,露出如恶鬼般恐怖诡异的面容,委屈道:“师兄,你听我说……”我真的是文荆!  剑锋在千钧一发之时停下,君衍之的身体轻颤:“师弟?”  话未说完,剑气却来不及收住,狠狠落在他的身上!  文荆的腰腹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发黑,轻叫一声:“师兄。”  昏死过去之前,一个鬼魅般的影子朝着他冲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声音慌乱无措:“师弟……师弟……”  ·  腰腹像被火车碾压过一般剧痛,似乎断成了两截。文荆昏过去又醒过来,反反复复。身边似乎有个人一直在照顾他,文荆意识不清的时候,时不时听到有人哽咽着唤他“师弟”,又感觉到一只修长美好的手抚摸着他的额头。  不知昏睡了多久,文荆的睫毛轻轻一颤,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茫然地望着低矮的屋顶。  他这是在哪里?  身边一个人立刻凑了过来,紧握着他的手轻声道:“师弟……”  那声音沙哑哽咽,像是……不知哭了多久。  文荆心中一慌,连忙转头,顿时扯得腰部又一阵剧痛。他翻了翻眼珠子咬牙忍住,只见君衍之衣衫凌乱、眼睛红肿,正用一种近似于迷乱的目光望着他。  脑海中立刻想起昏死之前发生的事。  文荆顾不得疼痛,立刻翻身坐起来,轻叫:“师兄,我真的是……”  君衍之的眼中含泪,轻声道:“我知道……你终于醒了……”他轻轻抬了抬手,又缓缓放下来,那样子似乎想碰他却又不敢,想摸又怕他飞走了,只怔怔地望着他。  文荆忍不住看看自己的手臂,坑坑洼洼伤痕遍布,果然是毁容的样子。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似的,心慌局促道:“师兄,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君衍之悄无声息地握住他的手,唇角带笑,双目含泪,眸底却透出一丝恐惧,生怕人逃走似的紧紧锁着他的。  文荆沉默一下,轻声道:“师兄还有事要忙,我暂且还是离开,等过几天……”  君衍之突然将他抱住,紧紧圈着他,混乱又着急地说:“也不忙在一时,你离开我三年了,我们先……叙叙旧。”    第74章 君衍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君衍之的手在背后轻轻挥了挥,一个脸盆大小、黑黝黝的东西早已经急得等不得,从床下搭着的木板上迅速爬上来,撒娇似的扑到文荆怀里。  “大龟!”文荆的腰被撞得生疼,却激动得合不拢嘴。大龟四脚朝天地躺在他腿上,拼命乱蹬着想翻转过来。  文荆笑着把大龟抱在怀里,低头亲它的脑袋:“……三年不见,又长大些了。”  大龟兴奋地在他颈项上乱蹭。  君衍之温柔地望着文荆,又摸了摸大龟乱晃的小尾巴,轻声道:“它这几年很想你,没有你在,吃东西都少了很多。”  文荆四下一望,探出手道:“有没有吃的,让我喂喂它?”  君衍之连忙把大龟吃饭用的口袋递过来。文荆掏出几枚果子喂着吃了,低头揉捏它的脑袋。大龟的兴奋劲头过了,却也不肯走,四条腿缩起趴伏在他腿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他消化。  君衍之轻声道:“你的腰还没好,我再给你疗一次伤。”  文荆红了脸。他脸上、身上的烧伤这么难看,总觉得有点心理障碍,低着头推辞道:“这是剑伤,我吃几颗灵丹就好了。师兄设下了圈套要抓人,还是那件事要紧。”  君衍之的喉头上下动了动,轻声劝道:“花不了多少功夫,我给你疗了伤就去。”  他也不再顾及文荆是否愿意,把大龟抱下来放在地上。大龟茫然地望了望,看到君衍之翻身上了床,又把文荆抱在怀里,立刻本能似的朝着门口冲过去。  它蹬门半天却出不去,只好把脑袋缩进壳子里。  文荆被君衍之拉开身上的亵衣,脸红得像只醉虾,叫道:“也不痛了,不用……”  腰部被一缕灵气渗透抚摸,疼痛立刻舒缓,清凉舒适得如同夏日的清泉。  君衍之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温和地在他耳边说:“舒服些了?”  文荆左半边脸毁容,因此刻意地侧压在床铺里,只有完好无损的右半边脸朝上。那声音低沉动听,听得人汗毛直竖,右半边脸酥酥麻麻,热浪一阵一阵翻涌上来。  “嗯。”  两人很有默契地没再说话。君衍之半坐着,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面颊上,热气渗入肌肤血液之中疯狂奔流,让文荆想到那一夜两人的多次亲密,顿时心猿意马。  他攥了攥拳,轻声道:“师兄,有点热……”  “……再忍一忍,就快好了。”君衍之的声音仍旧是安抚式的平静,气息却微微一沉。  “好……” 第75章 他紧握着文荆的腰,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文荆紧紧抱着他的颈项,难堪地抬不起头来,在他的肩窝里发出一声声闷哼。  君衍之的手摸着文荆的硬物,喘息着道:“一起?”  “……嗯。”  君衍之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间身体一绷,进攻突然停止,一道热流在文荆身体里喷射出来。手中握着的东西也同时颤抖,腰间微微一热,白色的液体在水中散开。  两人互搂着微微气喘。  “我们去床上。”君衍之亲吻他的前胸。  “还……”不够么?  君衍之这句话不是商量,只不过是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把文荆抱起来跨出木桶,草草擦拭一番,便迫不及待地扔在床上。  他埋头在文荆的腰间,含住半软下去的性器。  文荆的毛发柔软,两颗垂下的肉蛋轻轻晃动。君衍之单手摸着他的肉蛋,舌头包卷着文荆淡色的龟头,不轻不重地吸吮。  不多时,文荆摸着他的身体,手指慢慢探向他的私处。  “想做什么?”  文荆不说话,红着脸调整了姿势,趴在君衍之的身上。这个姿势他是知道的,六九式,以前上学的时候男生之间疯了似的私传,他看过这种。  他张口含住君衍之的硬物,吞下去,又吐出来。  君衍之的眼眶一热,感动得险些流下了泪水。  性器在彼此口中的感觉很奇特,两人互相吸吮许久,各自喷射了一次。这是一种完全平等的姿势,又能得到极致的快乐,与被人进入的感觉很不一样。文荆倒不在乎谁在上、谁在下,他也很喜欢在下面的感觉,只要别玩得太过火,只要是君衍之,他都能接受。  以前倒是听说过人兽,这个他就有点玩不起了。  接下来的两天一片混乱。  文荆第一次知道澡盆这样的空间也可以做许多事,按照君衍之的说法,“宽敞有宽敞的做法,狭小也狭小的好处”。洗完了,他被人抱到床上继续,昏昏沉沉地让人摆成奇怪的样子,以各种方式进攻占有,羞耻得想一下都觉得不好意思。君衍之一刻都不肯放开他,连熟睡时也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患得患失地寻求他的承诺。  文荆受了三年的委屈,他又何尝不是?也分不清楚谁受的苦楚更多些了……  两日后的夜晚,文荆身心俱疲地换上一套干净的新衣,与君衍之一同出了客栈。连续两天都在过着被打桩机打桩的生活,此刻他的心情像只久经沧桑的小鸟。  双宿双飞虽然重要,被放出去在树林子里乱飞一阵也很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李清然的住处。  ……然而却已经迟了。  其它的地方没有缺少什么,如几天前一样,藏书阁却似乎有贼来洗掠过,书橱倒了几个,几百册书籍撒满一地,翻成了一团乱。  文荆蹲下来翻了翻掉落在地上的书本,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鳖跑了,没抓到。  君衍之倒没什么反应,以泰山压顶而不变的气质缓步来到一个巨大的书橱前,手指沿着第二排的书籍拨了一遍,轻声道:“嗯,被人拿走了。”  “拿走了什么?”  “你留给我的《雷霆剑法》。”  文荆有些不解地挑眉。他竟然把真正的《无形归元剑法》放在这里了?  他知道君衍之做事向来有计划,也没有多问,只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君衍之说:“你可知道那次我逃出古镜派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不知是谁用我的名声放出消息,说《五行归元剑法》是恒阳宫的传承,如果有人藏着而不归还,我就要把五大派一一杀个精光。”  “听说了。”  君衍之背着手在藏书阁里缓步而行:“之后,水月宫、衡天门、红枫教相继出事,两百名弟子身上相继出现小伤,止不住血,后来就流血而死。”  “这我也听说了。李清然的事,就是你将计就计做下的吧。”  君衍之道:“我觉得不论是谁在背后陷害,他已经急了。那一次在古镜派没有抓到我,他才假传消息,说再不归还《无形归元剑法》,便要杀光五大派。于是红枫教的事情一出,我便逼迫李清然和隋让做了一场好戏。”  “隋让喝醉酒之后,在众人面前把这件事吐露出来,你又逼着李清然出逃,造成他心里有鬼的假相。如果那人真的在乎《五行归元剑法》,即便觉得有诈,也会派人来看看。”  君衍之点点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文荆皱眉:“那人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事,就是为了一部传承?”  君衍之背对着他:“我这些年来也没有弄清楚,我恒阳宫的两套传承,除了直系子孙之外,无人知道它的存在,当年究竟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  “两天前你告诉了我诛仙塔里发生的事,我忽然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什么想法?”  君衍之望着他,轻声叹道:“诛仙塔是清虚老祖留下的法宝,可是听你刚才一说,我却觉得那团小火焰不是来杀人的,而是在陪你练剑。”  “不错,的确有这种感觉。”  “如果别人进入诛仙塔,三昧真火必然会把他烧死。为什么却会单单陪着你练剑呢?”君衍之望他一眼,又接着道,“我记得曾说,当时你脑中出现《五行归元剑法》第一重的传承时,快要把你烧死的火焰才退下去。”  “不错。”  君衍之转头望着他手中的剑,轻叹一声:“也许,那团小火焰把你当成了清虚老祖也说不定。”  文荆呆了一下:“怎么说?”  “你手上的宝剑,是清虚老祖的宝剑肃心。它当时仔细察看了。”  “对。”  “如果《五行归元剑法》和清虚老祖有关系呢?”  “什么意思?”文荆有点懵了。  君衍之苦涩道:“也许,诛仙塔本就是清虚老祖修炼《五行归元剑法》第一重‘浴火重生’的地方。那根本不是一件杀人的法宝,而是他闭关练剑之处。”  文荆紧紧盯着他,顿时恍然:“你是猜,《五行归元剑法》本就是清虚老祖的传承!时我身上有它第一重的传承,又手提肃心剑,那团火焰把我误认了?”  这真可以解释一切的事!  君衍之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若真是如此,《五行归元剑法》本就是清虚剑宗的传承,他想抢回去也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要陷害段轩呢?”  文荆着急道:“谁陷害师父的?”    第75章 恨不得好好补偿你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样我都愿意     “不知道,应该是清虚剑宗的人。”君衍之低头寻思一会儿道,“我也只不过是猜测……恒阳宫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又没有《五行归元剑法》的出处和记载,我才有些怀疑,其实一点证据也没有。”  文荆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的本名是长孙少仪,这姓氏是怎么来的?”  君衍之也皱眉:“我也早想问你,你怎么知道‘长孙’这个姓氏?”  文荆心想,都已经跟他这么亲密了,也没必要隐瞒什么了,便道:“我生平的经历有些奇特,我要是说了,你千万不要觉得我胡思乱想。”  君衍之似笑非笑:“嗯。”  文荆想了想说:“这一说起来就要好几个时辰,不如回去坐下来说。”  君衍之笑着拉起他的手:“走!”  两人不到片刻便回了小客栈,君衍之叫伙计端来一坛酒和几盘小菜,在房间里与文荆对饮。文荆不太经常喝酒,拘谨推辞了几句。君衍之云淡风轻地说:“你不喝,我就喂你喝。”  一句话说得文荆脸红起来。  几杯酒下肚,文荆把衣领往下拉了拉,有些微醺之意:“我要说的事真的有些匪夷所思,师兄听了之后,不要把我当成异类。”  “嗯,不把你当成异类,你说吧。”  文荆便把从小到大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件不漏地告诉君衍之。说起刺伤君衍之那一幕时,文荆心中后悔难耐,又生怕勾起他难过的回忆,支吾着说不下去。  君衍之见他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哽咽,连忙撒娇似的将他抱住:“当时你被人诱导误会我,刺了我一剑,过错也不全在你身上。”  文荆抿着唇点点头,脸色苍白道:“我这一生都……”  温香抱满怀,文荆又愧疚得可怜,君衍之怎么受得了他这副“恨不得好好补偿你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怎么样我都愿意”的样子?于是后面的事情也暂时不听了,轻轻脱下他的衣服道:“我们既然要在一起,便有的是补偿的机会。”  文荆含泪点点头,便顺理成章地被他压着,又行了一度。  深夜。  君衍之怀抱着熟睡的文荆,轻轻抚摸他身体上的疤痕。  几年来这样的梦不知做过多少,一觉醒来,却全都是一场空。  如今失而复得,固然叫人欣喜若狂,但每每看到这些伤疤,他便想起文荆受过的苦楚,从心底觉得痛,委屈得他想流泪。  而且,三昧真火烧出的伤痕,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修复。  文荆要是不在意也就罢了,可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未必这么洒脱,连入睡时,都下意识地把左脸埋在枕头被子里挡住,只把无恙的右脸露出来。两人交欢时,文荆也不喜欢点烛,总是下意识地垂头侧身,不想让君衍之看到他毁掉的容貌。  这分明是有些自卑,让君衍之心疼得说不出口。  一只温暖的手抬起来摸着君衍之的脸,文荆困倦地半睁开眼睛:“师兄……怎么哭了?”  君衍之连忙把他搂紧,轻声道:“我把你吵起来了?”  “不是,我睡够了。”文荆抹着君衍之脸颊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我们今后能在一起,应该高兴才对,师兄别哭了。”  “嗯……我知道。”君衍之轻轻抓着他的手,“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我陪你。”  文荆无语,提醒道:“师兄忘了么……还有人在追杀我们。”  君衍之沉吟片刻,轻声道:“那人只得传承的一半,必然大发雷霆。我是恒阳宫唯一的传人,他便会以为我已经得了传承的前半部分。你猜他会怎么办?”  “不知道……”  “他两年前以你为诱饵,这种手段都做得出。如今你猜他会对谁出手?”  文荆“扑腾”一下半坐起来。  “慧石峰!”  “别急……师父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君衍之在文荆耳边轻声道,“我们慢慢往清虚剑宗去,不必太着急,只等师父那里有了消息,便能……”  声音越来越低沉,嘴唇又轻轻贴着他的耳垂。  文荆有些忐忑。师父虽然是个金丹修士,但是慧石峰的师兄们修为却不高,而且那人貌似还是个道行高深的血修…… 第77章 文荆怀里抱着大龟,正在逗弄着让它吹风透气,听到君衍之问话,想了一会儿道:“我最近把清虚剑宗所有记得的人品值都回想了一遍,觉得几个人比较可疑。”  “说来听听。”  “人品值说的是一个人对自己的看法,换言之,也许可以说明那人的动机。”  “嗯。”  “第一个是天衡峰的陆长卿,这人对自己的评价尚可,却一心想要变强,对魔道最为深恶痛绝,无人可比。”  “嗯。”  “第二个,是八斩峰的邵均,我倒也没有看出他的品行有什么不好,他却认为自己处在黑化边缘,不知道是否在暗中做了些什么事。”  君衍之微微皱眉。  “第三个,是红秀峰的赵宁天。这人恨不得红秀峰发展壮大,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扬眉吐气。”  “还有么?”  “第四个,是宗主席放……一切,都是为了清虚剑宗着想。”  “朱槿呢?”  “朱槿?”文荆回想一番,“他就是一个忠心耿耿、小心谨慎的人,并没什么奇怪之处……”  君衍之望了文荆怀中的大龟一眼,淡淡道:“你这系统倒也有些意思,就是不肯告诉你人品值的真相。”  “它消失之前说,天机不可泄露。”  “这倒与天书有些共通之处,告诉你一点,引导误导你,还引着你发现我的身份,却不肯让你知道所有的事实。”  文荆下意识地抚着大龟的脑袋:“这系统一直都提点保护我,并没有什么大错。难道真如它自己所说,天机不可泄露,有些苦衷?”  大龟呆愣地望了文荆一眼,缓缓蹭蹭脑袋。  君衍之淡淡地说:“游似为人随心所欲、毫无是非观念,若他从开始便掌握一切,设下狠局,说不定暗中欺压了你这系统也说不定。”  文荆寻思一会儿道:“游似倒真的从开始便知道系统的存在。第一次认识他时,人品值显示的不是他对自己的看法,而是他适合不适合做朋友。他那人品值一直在正负之间跳动,我不想注意到他都难。”  君衍之脸色一沉。  这游似百般骚扰文荆,对他必定有目的。他如今倒真的希望,文荆当时刺他一剑是出于自愿,并非被什么人引导控制。即使被人杀了,他也希望那个人是文荆,游似竟然可以控制影响文荆的行为,总觉得游似的地位在文荆心中比较重似的,让人有些不爽。  “当时虽然游似曾暗中引导你,但是刺出那一剑、误会我、狠心让我离开清虚剑宗的仍然是你。这辈子你还是欠我……知道么?”  “嗯。”文荆垂头。  “我不管游似做了什么,我就只向你讨债。”  文荆心中酸涩:“好。”  这辈子一定补偿你!  夜晚,两人在河流边一块平滑的巨石上坐着,君衍之又搂着他亲吻。这一晚君衍之的情绪有点激动,文荆被他亲得全身热血奔流,下身肿胀,实在受不了。君衍之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文荆咬了咬嘴唇,胆子不大地伸出手,第一次把满是烧伤的手主动探进君衍之的领口里。  君衍之的呼吸一沉,抓着文荆的手沙哑道:“要做什么?”  “……”  “你勾引我。”  文荆说不出话来。到底是谁在勾引谁?  君衍之把他压在巨石上:“胆子越来越大……不要以为勾引一下就算了,你勾引我多少次,我都记得,将来要你一次一次还。”  “……”  君衍之的吻渐渐沉重深入,技巧高超地在他口中翻滚,手却一直规规矩矩的压在他的肩上,没有轻举妄动。文荆被他勾得烦躁不堪,轻手轻脚地摸上他的腰,小声嗫嚅道:“师兄,要不要……嗯……一起沐浴?”  话还没没有说完,嘴唇突然被狠狠咬了一下,文荆发出一声轻呼。  君衍之缓缓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这话是文荆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说的,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半坐起来,莫名其妙地捂着嘴唇,有点生气:“你、你不想做就不要勾我……”  “……”  君衍之轻轻点头,缓缓端正坐好,脸上的表情又变成天仙般的高雅清冷、不容人靠近:“你先休息片刻,我今夜要修炼。”  呃,修炼……?  说完,君衍之闭上眼睛凝神打坐,一句话也不说了。  文荆摸摸受伤的左脸,下意识地把身体右侧向着君衍之,怔怔发愣。  他已经完全懵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君师兄本就是天仙性冷感的性格,难不成现在要回归本性么?  作者有话要说:  许多日子后。  文荆(愤怒):你不是天仙么?不是性冷感么?  君衍之(平静):谁告诉你的?  文荆(委屈):……衣冠禽兽。  君衍之(安抚):你可以到处去告状试试,看有谁信你。    第77章 文荆:下一次,你……后果自负。     翌日清晨,两人一前一后地赶路,没人说话。  文荆一点也不讨厌君衍之天仙性冷感的个性,小时候跟在他身边转悠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清雅出尘、飞于九天之上的模样。不但熟悉,还很喜欢。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现在也不想跟君衍之说话。  他也不知道现在算什么……这是冷战?  晚上,君衍之找了一处干净的山洞休息,背对着文荆脱下外衫。文荆把在储物袋里待了一天的大龟取出来,喂它吃东西、透气通风。大龟睡了一天的觉,精神百倍地在山洞里乱爬。  君衍之默默地凑了过来。  “师弟……”毛茸茸的脑袋靠在文荆的肩膀上,两条长臂自身后抱住他。  “你要做什么?”  细碎的吻沿着颈项滑向耳垂,又亲吻着他的头发和面颊,似有些动情。文荆本有些憋气,被他这么温柔地吻着,心情却也不争气地舒缓许多,慢慢将右半边脸转过去。  君衍之立刻自身后含住他的嘴唇。  两人调整了姿势,紧紧抱住对方,有些失控。  文荆只觉得面颊不住地发热,头脑越来越昏沉。他有点迷乱地轻轻拉开君衍之的腰带,手指沿着他平滑的腰腹慢慢下滑,心头猛跳:“师兄……”  突然间,君衍之抓住他的手,有些愧疚地不敢看他的双目,轻轻把他推开:“师弟,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  文荆瞬间炸了!  他冷冰冰地盯着垂着头的君衍之,嘴唇越抿越紧:“师兄……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能让你一次一次耍着玩。下一次,你……后果自负。”  君衍之本在低头愧疚,听到文荆这句话却立刻抬起头来,颇有兴味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后果自负?  文荆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望着,顿时有点心虚,攥了攥拳头道:“我也是个男人,你再敢……再敢这样,你后果自负。”  就算他毁容了,这种事也容忍不得!  君衍之长臂一伸把他拉到怀里,不由分说地扯开他的衣服,右手直捣黄龙,探入他的裤子中抓住抚摸,语气却如平常般淡然平静:“师弟,你本性有些害羞,不适合做那种事,嗯?后果自负?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  声音越来越低,温热的气息带着不堪入耳的话吐在文荆的耳际,让他瞬间红了脸。  这个衣冠禽兽,他故意的……  君衍之的声音没有半丝情欲,连衣服也整整齐齐,文荆从未听他说过这么直接的话,浑身炙热发烫,使劲挣脱了急促道:“君衍之,你等着!”  一边撂下狠话,一边单脚跳着,急急忙忙地拉起裤子套好。  君衍之咬了咬嘴唇。文荆听话温顺的时候叫人怜爱,如今这副想要反抗的模样却更加触动人心,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莫名的有些期待。  他笑着说:“我等着。”  文荆抱起缩在角落不明所以的大龟,一阵风似的出了山洞。  ·  两人正式进入冷战时期。  冷战只不过是感情上的,该讨论的事却不能耽搁。  君衍之轻声道:“已经赶了一天路,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累。”文荆有些垂头丧气。过不了片刻就嘘寒问暖一次,哪有半点冷战的气氛?把他满心的气愤磨得一点也没有了。  他转口问道:“师兄,你这几年可曾与其它师兄们见过面?”  君衍之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见过几次。”  “那就好。你从小与他们生活在一起,想必也十分想念他们。师兄们与你感情深厚,一定不会为难你。”  君衍之紧紧抿着嘴唇。  文荆望他一眼,只觉得君衍之有些怪异,问道:“师兄,你怎么不说话?这几年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君衍之低头不吭声。  文荆问了半天,君衍之都像个河蚌似的闭着嘴巴,套不出只字片语,便劝慰道:“不论发生过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想了。”  君衍之的睫毛动了动,轻轻把他搂住:“总之,现在我是为你才回去的……”  文荆的眼皮一跳:“慧石峰也是你的家。”别说这种蠢话!  两人在路上又赶了三日,终于到达洵阳山脉地界。  文荆望着一望无际的连绵群山,胸中激荡翻滚,又似有无限怀念感慨,道:“这一次回来,希望不必再走了。”  君衍之的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还没有收到师父的消息?”  “没有。”君衍之若有所思,低声自语道,“如果现在回去,怕是正中了人的下怀。那人的目的若是《五行归元剑法》,必定会以师父等人的性命来要挟我。” 第79章 文荆有点发窘。这种肉麻情话什么的,心里想想就好,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他探出手轻轻摸了摸君衍之的腰。要是真的这么珍惜他,是不是应该有点实际行动?  君衍之把他的手拨开,低声道:“陆师祖面前庄重点。”  文荆委屈地摸摸鼻子。  嘤,师兄真的变成天仙性冷感了……  君衍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说话。”  “好。”  两人又把这地方仔细查探一番,除了细碎大小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之外,连闲来无事看的书籍等也都换成了新的,且都是棋谱之类,收拾的人看来十分用心。  “发现了什么吗?”墓碑既然在后院,尸体什么的应该就不会有了吧。  “没有……我们走吧。”  两人来到万刃之阵的出口,心情都有些沉重。文荆转念一想,笑着望向他。师兄快来小鸟依人地抱着我!  君衍之不动声色地上前抱住他的腰。  文荆轻声道:“这抱法不对,你得温顺柔和一点,头靠在我肩膀上……”  君衍之把他的腰一提:“走了。”  “……”又骗他!  两人的身影被一团灵气包围,向万刃之阵飞过去,一路上铿铿锵锵,灵刃在四周炸开,不绝于耳。君衍之把文荆紧紧抱在怀里,等待一切平静之后,才将他放在园陵之外的草地上。  文荆低着头,手紧紧扣住君衍之的腰。  君衍之望他一眼,轻巧地拉着他的手,身体迅速移开。  两人隔了半丈之遥,伸手触摸不到。  文荆下意识地摸摸左脸,又望了垂着头的君衍之一眼,不知为什么生出一丝难过,心道:看来君师兄恢复本性,要修身养性、重视精神层面了,他也得……  也……好吧……这样总比点了火就跑要好。  文荆又问道:“师兄,你知不知道陆师祖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君衍之上前拉着他的手:“我们先出这珠连山。”  “嗯。”  下山的路极其好走,夕阳西下,两人已经来到站在珠连山下,君衍之数着小黑点排队进入一个布满了细小格子的玉盒:“五十一、五十二……”  最后一只蚊子本来嗡嗡飞着,却被文荆捉在手里,顿时吓得翅膀发软,浑身颤抖。文荆道:“这只脑子有点问题的送给我吧。”  君衍之把玉盒扣起来:“玄天蚊记性不太好,这只反应又慢,只怕早就忘了你了。你让它吸一口血,看它记不记得。”  文荆连忙一一照办。那蚊子战战兢兢地吸了血,酒足饭饱之后,似乎终于对文荆有了点印象,果然平静下来,挺着圆鼓鼓的大肚子落在文荆的肩膀上不动。  君衍之递给他一只玉盒:“这里面是北部极冷之地的环境,没事便让它待在里面,否则对它修为有损。”  文荆连忙打开玉盒,那蚊子晃晃悠悠地飞进去了。  “师兄,这玄天蚊可容易捕捉?你何时去北部的?”  君衍之低下头,把玉盒放入储物袋之中:“你十五岁那年闭关练剑,我便设计好报仇之事,去北部极冷之地捕捉了一些回来。这些蚊子生性小心,又可避人耳目,是不可或缺的工具。”  “嗯……”文荆心中叹息,又转移话题道,“师兄,陆师祖的事,你可知道一二?”  君衍之沉吟片刻:“师父曾对我说起过一段前尘往事,你可想听听?”  废话!  文荆道:“什么前尘往事?”  “一边走一边说。”  君衍之拉着文荆飞起来缓缓而行,长发在风中轻扬,若有所思道:“我竹风国魔修虽不盛行,相邻的西衍国和修天国却都有魔教,魔修、道修并存。这件事你可曾听说过?”  “嗯。”  “几十年前,西衍国派来了一个金丹期的魔修,名叫付修,手持一柄元婴期的法宝‘招血旗’,来到竹风国招揽人马,想在此地扩大势力、建立魔教。当时不少修炼到了瓶颈的道修被其蛊惑,纷纷在暗中修习魔道,慢慢有了几百个追随者。”  “然后呢?”  “我们师父年轻时,有段时间心情尤其不好,杀戮过多,慢慢竟有些入魔之兆。他下山游荡时偶然间遇到付修,付修见师父竟有神修的天资,便对其拉拢照顾,告诉他只要以神修之术引导心魔,便不会再受心魔烦恼。”  “嗯……”文荆点点头。  这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骗他。成魔与成仙一样,都可以长生不老,然而修炼之时却随时可以神志失常,君衍之便是一个例子。  “师父当时正心灰意冷,又有些怨恨,便答应了付修要修习魔修之术。”  “师父竟然答应要魔修?”  文荆感觉君衍之似乎藏着掖着些什么。师父为什么心情不好,心灰意冷什么,怨恨什么?  君衍之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回去见陆师祖时,便把付修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并说要与陆师祖断了师徒的关系。”  文荆一呆:“怎么可能?师父对陆师祖的感情深厚,怎么可能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  君衍之淡淡望了他一眼:“这话是师父亲口告诉我的,至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不得而知。”  “之后呢?”文荆如同处在云里雾里。  君衍之淡淡地说:“陆师祖担心师父误入歧途,揪心不已,与他彻夜长谈,终于把师父劝服,拉回正道。”  文荆就算神经再粗,听了这话也觉得古怪,皱了皱眉道:“然后呢?”  “师父便写信通知付修,他的心魔已除,不需再修习魔修之术。自古道魔不相容,今后互不交集,就此作罢。”  “之后呢?”  “付修来信说,望他信守诺言,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付修那时势力尚小,也不敢轻易欺负清虚剑宗。师父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结,又急于提升修为,便依照陆师祖的吩咐,闭关结丹去了。没想到,一年之后他结丹成功,意气风发出关之时,陆师祖却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这必定是关键!  “陆师祖的死法有些特别,除了师父之外,别人只知道他是被魔修害死,却不知道细节。陆师祖中了魔修之术后,自知这世上无人能救他,在房中关了三月有余,将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留在一个玉简当中。他的尸体被师父亲自发现,那时候灵气早已消退殆尽,身体腐烂,只剩下一具枯骨。他记录下来的死法,师父却认得,正是付修的招血旗所为。”  “陆师祖是付修杀的!”  “不错,师父也这么想。”  “招血旗怎么杀人?”  “与这几年几大教派弟子的死法一样,身体产生细小伤痕,无法止血,慢慢血流殆尽而死。”  文荆顿时恍然:“这几年的事,原来竟是招血旗的缘故?难道这几年的事都是付修所为?”  “你且听我说完。”  “嗯。”  “师父把陆师祖埋葬在后山,守了一夜,便提着剑要去找付修寻仇。他接连寻找了几处付修出没的地方,明察暗访,没想到找到的却是一具尸体。付修被人早一步杀死,尸体不过才死了一两天,身边的招血旗也不见了。”  “……”  “之后,便发生了恒阳宫的惨案。”  “竟然是这样……师父呢?”  “付修死去,师父满腔仇恨堵在心中发泄不出,每每想起陆师祖的死是因他而起,有些入魔之兆。但是陆师祖玉简中嘱咐他照顾慧石峰,不可自寻短见,也不可意志消沉。师父不敢违抗师命,便承了峰主之位。”  “陆师祖让他照顾慧石峰,也是让他有事可做,不要胡思乱想。师父这些年闭关修炼,都是为了……”  “陆师祖死了,他心魔渐起,便时常闭关修炼。他的心魔与我的相比威力尚小,只能导致他自己痛楚,强加压制时尚可控制,于是……就这么过了十几年。”  心中之愧,原来由此而起。依照那“该除掉”的自我评价,若不是陆臻当年命他不可自寻短见,只怕段轩也活不到今日。  文荆沉吟片刻,望着君衍之道:“照这么说来,当年杀了付修、夺走招血旗的,难道是席放?”  “极有可能。”  “我们立刻去慧石峰,将此事告诉师父。”  文荆握着君衍之的手要走,君衍之却一反常态地迟疑着不肯动,像块巨石一样的伫立在原地,怎么拉也没有动静。  文荆狐疑道:“你怎么了?”  君衍之低头不语片刻,终于道:“……走吧,去见见你那些师兄们。”  文荆张了张口。  什么叫“你那些师兄们”?  现在事情紧急,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文荆知道问也问不出个好歹,只低声道:“那些也是你的师兄和师弟们。”  君衍之攥着他的手,小声道:“……我是为了你才回去的。”  “……”  两人施了隐身术,飞一般地在空中穿行,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回慧石峰。现在知道了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是席放,要找段轩想办法对付他。  飞飞飞——!  马不停蹄赶到慧石峰的时候,正是第二日的清晨。  天色微明,山间却下起细雨,朦胧灰暗,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文荆与君衍之淋着雨在慧石峰飞了一圈,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文荆怪异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君衍之思沉一番,低声道:“想起来了,今天是你当年投入塔中满三年的日子。”  文荆无语:“……是我的忌日?”  “此刻他们应该正在你坟前……悼念。”君衍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有些难看。  “那正好,我们一起去见他们。我的坟在哪里?”  “你要现在去见他们?”君衍之欲言又止,抿唇沉思道,“算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这许多,去就去吧。”  “走!”  文荆心想要见到师兄们了,心情不禁有些激动。上次见到柳阡陌与贺灵时没敢认亲,这次他带着君衍之回来重逢,真是欢喜无限。  君衍之在前面引路,两人沿着洵阳山脉飞行,不多时来到一处竹林茂密之处。青色碗粗细的竹子参天,在晨风细雨中摇摇晃晃,天气阴沉沉的,有种悲伤之感。  走了十几丈,竹林逐渐稀疏,隐隐传来柳阡陌有些沉痛的声音:“傻小子已经走了三年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赶快说吧。”  众人沉默一阵,只听归心壁道:“傻得找不着北了,从来就知道君师兄,把我们当成什么?”  莫少言的声音带了一丝恼怒,打断他道:“每年都说这个,就不知道说点别的?荆师弟那也是心甘情愿……”  众人也一气地骂他:“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第81章 听到此处,文荆微微一愣,与几个人一齐叹气。  莫少言的声音有些凄惨:“归师兄的石碑、墓地、棺材我都给他准备好了,他哪一天乱说话被人杀了,东西都是现成的,当天就能下葬。”  文荆回头望了君衍之一眼,君言之早已经抬头怔怔地望着他,又好像生怕他嫌弃似的,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呜呜哭了起来。  文荆有些尴尬:“怎么又哭了……”  李书拍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他哭的样子,你见的次数只怕是最少的。不是我说,这几年里我们都已经被他哭得麻木了,一开始还觉得可怜,后来就……哎!”  几个人终于不说话了,仿佛多年的重担卸了下来,连笑容都清爽许多。  文荆缓缓地来到两人身边,轻声劝道:“师兄……”  君言之也没法再管形象了,抓着他的袖子,肩膀一抽一抽的低声哭泣。  光天白日的,实在不好在众师兄面前与他腻歪,文荆轻声劝道:“我知道你这几年受苦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办,以后我们慢慢再说,嗯?”  “嗯……”君言之抹着眼睛抽了几下,终于安静下来。  ·  贺灵无声无息地来到两人身旁站定。  贺灵与君言之之间向来不怎么说话,就像一棵沉静的古树与一块冷硬的巨石,虽然各自不同,摆放在一起却没有什么不协调感,即便一百年不说话,也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自然,互不惊扰,有时还能互助。  他们许久没有说话,贺灵终于问道:“你们接下来计划做什么?”  文荆说:“师父呢?”  “前几日被宗主唤去主峰,说要商议如何捉拿君衍之的事。”  文荆微微拢眉:“几天了?”  贺灵向来记不清这种事,摇摇头。  文荆向柳阡陌传声道:“大师兄,师父去主峰几天了?”  柳阡陌闻言立刻抬头,飞身而来在几个人面前站定:“三日。”又道:“问这个做什么?”  文荆寻思片刻,下定主意般点了点头:“我们得去玉容峰看看。”  君衍之若有所思道:“这怕是圈套。”  “我知道。”文荆望着他,神色却比以往都要坚定许多,“师兄,就算是天罗地网,我们也得去闯一闯。这些年来你受到的委屈,师父和师兄们的痛苦,也该是个了结的时候了。”  “诛仙塔呢?”  归心壁等人要迎上来听他们说话,却被彭越阻止。彭越低声道:“他们在商议事情,别去打搅。”  “诛仙塔也不是不能解决。”文荆转头向贺灵与柳阡陌低声道,“大师兄、二师兄,我与君师兄近来明察暗访,发现一些古怪的事。你们也许不相信,师父现在也许是被席放捉去了,也许危在旦夕……”  贺灵蹙眉:“席宗主有问题?”  文荆点了点头。    第80章     文荆说:“这件事听起来匪夷所思,还请两位师兄少安毋躁,让我把十几年来的事情向你们解释一下。”  君衍之早就不哭了,沉静地站在一旁,又恢复到平素淡雅、与世无争的模样。  文荆说:“当年君师兄家门被灭,不是因为他发狂所致,而是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带着一群魔修前去恒阳宫,存心灭了他一门。这个人不但将罪过嫁祸在君师兄身上,还存心让君师兄产生师父就是主使人的误会。君师兄长大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当年的仇人报仇雪恨,并不是存心祸害人间。他险些中了那人的计策,把师父也杀了。”  柳阡陌微微皱眉。  文荆继续道:“师父与君师兄设下了计谋要揪那人出来,我们这才赶回来。一路上明察暗访,大致可以确定这个人就在清虚剑宗,而且,我们还发现了席宗主的一件怪事。”  贺灵道:“什么事?”  这件事关乎段轩当年的过往,文荆也不好说太多,遮遮掩掩地把段轩当年的事情说了,又说起席放陵园中的所见。  他硬着头皮说:“总之,席宗主对陆师祖有深厚的师兄弟之情,师父对陆师祖有深厚的师徒之情,所以这个……席宗主有陷害师父的可能。”  这话根本说不通,柳阡陌与贺灵却没有半点理解障碍。柳阡陌若有所思地说:“师父那深厚的……呃……师徒之情有迹可寻,席宗主那深厚的……呃……师兄弟之情倒是意料之外。”  贺灵淡淡地说:“陆师祖的真人我们见过。”  文荆脱口而出:“是个美男子?”  柳阡陌微笑道:“看起来二十五六岁,气质温和,人见之而生亲切之感,把师父从十二岁养到大的。”  文荆心中有些神往羡慕,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师父现在被席放唤去三日未曾回来,我们担心他出了事情。”  贺灵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办?”  “救人。晚救一刻,师父便有一刻的危险。”文荆沉思道,“如果席放有意而为之,只怕是发现了师父与君师兄的来往,想要借此机会引君师兄过去,一齐除掉。”  贺灵道:“你有办法对付诛仙塔?”  “那诛仙塔倒也不难对付,大不了我再进去走一遭——”  君衍之即刻攥住他的手:“你敢。”  “我说说而已……”文荆低声下气地说,“我怎么敢把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这话倒是出于真心,他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君衍之考虑,也得为那些凄凄惨惨几乎没有活路的师兄们考虑。为了让师兄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也断断不能再将君衍之随意抛下。  文荆自言自语:“想要躲过那座塔也不是不可能,却要有人帮手……”他寻思了片刻,向柳阡陌说:“大师兄,我和君师兄、二师兄一起先去玉容峰救师父,能不能麻烦你带着其他的师兄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文荆低头,如此这般嘱咐了几句,又强调道:“……你们狠狠闹,一刻不停地闹,一定要闹得地动山摇,直到他被吵出来,明白么?”  柳阡陌应道:“这却不难。”  君衍之微微颔首:“这是唯一的办法。”  贺灵冷淡地说:“既然有办法,我们去吧。”  师兄弟们匆匆告了别,李书、古晋平等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便莫名其妙地望着三个人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们要去哪里?”  柳阡陌也来不及向他们解释许多:“你们都跟着我走,路上再跟你们解释!”  ·  贺灵的修为本在慧石峰排名第一,如今却比文荆还差了不止二十年的修为,飞行时只能勉强追得上二人,落在最后。他是越挫越勇的性格,被人超越了不会觉得憋气,反而有种蛰伏的兴奋。只是现在段轩的安危难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三人直视前方一字不语,神色都有些凝重。  文荆不敢环视,低头轻声道:“师兄,这个果然是陷阱,这里四周埋伏了……”  “嗯,不必担心他们,不足为惧。”君衍之以传声回复。  终于,他们轻轻落在大殿前的广阔空地之上。  早上下了一点雨,淅淅沥沥,冰冰冷冷,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  半山腰上轻烟飘渺,云雾在脚下缭绕微动,仿若不在尘世,已临仙界。远远望去,几十丈的清虚子铜像在烟云中若隐若现,他身旁的巨蟒也时不时露出威武的身躯,让人徒生渺小之感。  轻烟缭绕中,一个男子身穿藏青色的道袍,正伏在历代掌门的刻壁上细细抚摸。悠悠的,传来那男子低沉浑厚的声音。  “第二代掌门,枯木道人,一千五百岁卒,元婴中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二千八百人,十四位金丹修士,八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三代掌门,无清真人,一千一百岁卒,元婴初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二千一百人,十位金丹修士,六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四代掌门,秋叶真人,五百三十岁卒,金丹后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八百人,七位金丹修士,五百名筑基修士,居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首。”  “第五代掌门,长烟道人,五百六十岁卒,金丹后期……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五百人,六位金丹修士,四百名筑基修士,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中,仅次于水月宫。”  “第六代掌门……”  君衍之以没有情绪的声音接了上去:“……席放,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一千三百人,十六峰中有五位金丹修士,三百名筑基修士,竹风国五大修真门派之中,仅次于水月宫、衡天门。”  他淡淡地做了一个总结:“宗主忧心得不错,清虚剑宗已经没落了。”  席放没有答话,缓缓转身望着他们:“你们来此有何事?”  说话时,他的目光掠过文荆,突然像是没有预料到似的多望了他一眼,却没有露出半点慌乱的表情,又沉稳地望着君衍之。  大敌当前,容不得乱一丝阵脚。  君衍之恭敬地说:“我们师父被宗主唤来玉容峰议事,可惜大师兄有些难事无法处理,想请师父回去一趟。”  席放望着他:“你早已经被我逐出剑宗。”  君衍之笑着说:“我知道,宗主还发出了通缉令。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今日是必定要把师父叫回去的。宗主知不知道,即便我一时被人陷害迷惑,反目成仇,却终有幡然醒悟之时,明白谁无辜,谁罪该万死。”  席放沉思片刻:“立场不同,想法自然不同。若要成就大事,势必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君衍之笑了笑:“这话不错,那个必要的牺牲就是我……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妹妹、恒阳宫上下四百多人,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席放缓缓开口:“君衍之,几千年来,恒阳宫无人可以传承《五行归元剑法》。以你的资质,即便传承了那部剑法也无法修习。”  “所以,恒阳宫上下都该死?”  席放道:“《五行归元剑法》和《百草千魂术》本就归我清虚剑宗所有。”  “既然是剑宗的传承,宗主为什么束手无策,要依赖我才能够找得到?”君衍之又笑了笑,“《百草千魂术》被我传承时,宗主的心情那般不好,当时我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才明白,却原来是不想让我接受传承。”  文荆低声向贺灵道:“埋伏的人越来越近了。”  “嗯。”贺灵的目光冷冽。  席放低声道:“传承在你身上也没有什么大碍。”  君衍之微微一笑:“我一死,《五行归元剑法》和《百草千魂术》就会落到你的手上。我将计就计,你也将计就计。”  说话间,远处急速飞来十几个人影,快如鬼魅,纷纷在君衍之等人的周围落下。文荆没有转头,从他们身上的灵压也知道,这都是朱槿、陆长卿等人到了,距离十几丈,却只做出包围状,停滞不前。  四周不知多少人的灵气汹涌逼近,落在临峰之上,隐隐约约可见攒动的人头。  文荆等人也不再说话,气定神闲地望着席放。他现在心里异常紧张,表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就好像诸葛亮唱空城计似的,着急地浑身冒汗,却还得一脸悠然的模样。  贺灵向来没什么表情,君衍之更从容淡定,文荆在隐藏情绪方面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环。  席放说:“君衍之,你近年来残害各派弟子,罪行滔天,断不容恕。段轩三年来对你多番纵容,与剑宗为敌,我等不能继续姑息……”  文荆眼看着一座黑色塔在空中升起,顿时心急,推了身边的君衍之一把:“快点走!”  说时迟、那时快,黑色巨塔盘旋在君衍之上方,散出万道金线光芒。  文荆一看来不及了,单手抽出肃心剑,一道火红剑芒顿时冲天而起! 第83章 朱槿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半跪在地上大口吸气。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却千头万绪理不清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溪长老轻轻捋着胡子:“朱槿,这件事你若不解释清楚,这辈子只怕要在地牢中度过。”  “……我知道。”  文荆冷冷道:“十八年前恒阳宫一案,根本不关你的事。你的修为不过是筑基中期,怎么可能灭了杀害陆师祖的金丹魔修?你是非不分,为了一片愚忠而葬送一生,可不可惜?”  他这话是对朱槿说的,却偏偏面向着席放,果然见他平稳无波的眸色微微一动。  文荆又道:“陆师祖年轻时曾说,是非对错,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人的立场不同,心中的善恶之分也大相径庭。我每每想到这句话,心中都生出一股寒意。”  他望着席放:“席宗主,我忍不住想,陆师祖若在世,会不会认同你所作出的事?”  席放缓缓地说:“不要把他牵涉进来。”  君衍之笑了笑:“当年灭了恒阳宫,却未能把《五行归元剑法》拿到手。想要铲除魔修,自己却落得修炼魔道的下场。在暗中操纵了这许多年,没能讨回传承,没能振兴剑宗,没能陷害段轩,甚至连我也无法控制,自己反而落得不干不净。这一生之中,从头到尾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二字。陆师祖若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看法。”  席放的双目中升起一团火焰。  君衍之道:“席宗主,你一生高处不胜寒,知己难寻。我今日便告诉你,你的想法我都能理解。做大事者,为达目的当不择手段,只有成败,根本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成了,名垂千古;败了,一抔黄土。你既然早已经为自己造下坟墓,想必已经看开了一切。”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朱槿:“如今事情败露,诛仙塔不在你手上,将来也没有转败为胜的可能,你何不可怜一下这一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徒弟?”  朱槿紧紧咬着牙。  文荆半眯着双目,突然抽出长剑向朱槿狠狠一挥!  火舌喷出几丈,眼看就要落在朱槿的身上。一道剑芒却挡在他的身前,将那一道火舌卸去大半。席放收了剑,转头向着文荆道:“不要伤他。”  文荆:“……”  君衍之又隐了声音,缓缓地向席放传了几句话。  这话谁也没能听见,席放却慢慢现出一丝说不清楚是什么的表情来,似乎释怀,又似乎悲伤,甚至有一丝的向往。  云溪长老此时已经明白了大半,胸中情绪翻滚,表面上却也不露出来。他沉默了很久才道:“席放,你受资质所限,这一世也难以生成元婴。当年我选你做剑宗掌门,对你的性格也了解得差不多。你究竟是如何知道恒阳宫的传承的?”  所有的人都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等着,无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早晨的雾气在众人之间飘渺而过,缓缓荡开。  仿佛过了几个时辰那么久,席放终于缓缓开口:“那是弟子与陆师弟幼年时一同发现的。”  “如何发现的?”  “……”  云溪长老又问:“恒阳宫被灭门一案,就是你的策划?”  席放的心思却似已经不在众人身上,他慢慢转身,并不答话,向着巍峨的群山、大殿和铜像望了很久,背影竟然微微颤抖。  终于,他缓缓道:“当年、近年之事,弟子房中都有记录,长老可慢慢自行翻看。弟子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先一步去找陆师弟了。”  声音不再是平日的沉稳,似是悲伤、又似欢喜,仿佛也终于将一切都置之脑后。  说到最后,一道剑芒突然挥出,向着云溪长老怀中的诛仙塔而来!  陆长卿喊道:“宗主!”  山谷中铮鸣之声震荡,经久不歇。众人回神之时,黑色的塔沉静地落在青石地面上,席放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  文荆第一个回神:“师兄,救师父!”  贺灵向朱槿道:“我们师父被关在哪里?”  朱槿正望着诛仙塔呆呆发愣,被文荆喊了几声才恍惚着说:“……在地牢。”  果然是本来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文荆、君衍之与贺灵不再耽搁,向着山脚下赶去。  清虚剑宗的地牢建在玉容峰底,被阵法、结界守护,长年阴冷不见太阳,对道修的修行最为不利。文荆有云溪长老传授的入阵术法,匆匆忙忙地带着他们穿进去。一出阵,便听到了阵阵男子的嘶吼,声音沙哑酸涩,带着哽咽的哭腔,似乎痛苦难当。  那地牢传声极大,沿着狭窄的石壁便能感到那人的痛楚,让人的汗毛根根竖起,不寒而栗。  文荆小声道:“席放究竟对师父做什么了?”  君衍之:“不晓得。”  心急火燎地在地牢中前行,窄小的甬道一过,视野豁然开朗。  这里是清虚剑宗最安全牢固的地牢,只关押罪大恶极、修为高强、犯了重规的弟子。一排黑色的玄铁将这里分成三间,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正是从尽头的一间发出,从近处听来,更是叫人心惊胆战。  文荆连忙凑到那房间前面:“师父!”  地上三散落着一本一本的书册,字写得相当好看,不像是书本秘笈,反倒像是什么人的笔记。地牢的尽头阴暗处,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  那东西发出嘶哑的叫喊,手捧着几本书册,又似哭、又似笑,没有片刻的平静。  文荆着急道:“这是疯了?”  君衍之淡淡“嗯”了一声:“本就难以控制心魔,想必席放又对他施了什么术法、或者给了他什么刺激,这才变成这副模样。”  贺灵道:“把他打晕救出来吧。”  三个人不再多说话,各行其责,不到片刻就把晕厥的段轩抱了出来,由贺灵背在身上。他望着地上遍布的狼藉道:“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先背他回去静养。”  “是。”文荆连忙答应。  君衍之捡起一本书,一声不吭地看着。  贺灵一走,文荆慢慢翻捡着散落的书本,怪异地轻声道:“师兄,这些东西似乎都是一个人写下的纪录呢,你看……”  “三月二十九:伤口逐渐扩大,万万不可服用任何丹药、施展任何修复术法,以白英草研磨成汁后涂上,略能止血。希望能坚持到小轩出来。”文荆有点尴尬,“……小轩?”  君衍之仍在低着头看。  文荆又翻了几页:“四月初五:流血越来越多,发现金明草搭配白英草,效果更好。今天终于把婚服制好了,试穿了一下倒很合身,可惜不能让小轩看一眼。算了,不能强求。”  再翻几页:“四月十二:今天去看小轩了,正在结丹。怕他结丹不成反而丧命,不敢打扰。看来是见不上了。”  后面的纪录里,伤势越来越严重,皮肤逐渐溃烂、变黑腐化,连皮肉都是一块块地往下掉。这血修术法着实了得,吃丹药、疗伤都只能加重伤势,阴狠残毒。文荆轻声道:“师兄,这些都是陆师祖的纪录。”  “嗯……”  “你在看什么?”  君衍之把手上的书本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文荆接过来坐在地上,与君衍之各捧着书册翻阅,地牢里只听见书页缓缓翻动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文荆轻声道:“师兄,你看完了么?”  “嗯。”君衍之站起来,慢慢收拾散乱的书本。  文荆低着头捡书,轻轻叹息:“想不到师父与师祖当年竟发生了那种事……”  “嗯。”君衍之淡淡地补充,“我若是他,我只怕也想死了。”  文荆不经意地道:“师父发疯只害死他一个,你若发疯,还得有一群人陪葬……你还是别发疯得好。”  君衍之的身体一僵,轻声道:“我尽量。”  “师父那么冷酷古板的人,竟然会做出半夜偷亲这种事,陆师祖当时一定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好比你以前那副样子,要是鬼鬼祟祟地偷亲我,我也必定不信。”  君衍之咬着唇。  “我觉得陆师祖当年拒绝师父,必定是因为心中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并不是真的不喜欢。”  “……是么?我倒是觉得他拒绝得很彻底。否则师父也不会心灰意冷地下山、消失了那好几个月。”  文荆只觉得君衍之这些话有点怨气,却也不好深究,继续道:“师父下山几个月,陆师祖便担心了几个月啊,寝食难安,不也是在受苦么?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师父竟然要跟他断绝师徒关系,还要魔修,真是可怜。”  君衍之道:“……我还是觉得师父比较可怜。”  文荆小声道:“陆师祖不也……那个……彻夜长谈挽留他了么?我就佩服师父的那句‘弟子修炼到了瓶颈,不双修,就魔修’。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真是……”  君衍之望了他一眼:“师父最后悔的就是这句。”  文荆轻声叹道:“其实师父没有逼师祖,师祖是自愿的,哪有人会为了挽留一个徒弟做到那样的?师父自己想不开……”  “他若没有对师祖产生感情,就不会心灰意冷地下山,更不会引来魔修。他若没有回山逼迫师祖,一声不响地跟着付修去魔修,师祖也不会丧命。这件事的确就是他的错。”  也对……要断绝关系还需要当面说清楚的?段轩不过是用魔修这件事来逼师祖答应他……至少在他潜意识里是这么想的。  文荆点点头道:“最可恨的,是那个付修。”  君衍之道:“付修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神修的人,喜出望外,甚至告诉了身边几个亲信。他知道师父耍着他玩后,岂有不恼怒想报复的?这一件血案原因诸多,最错的还是师父。”  “话也不能这么说。师父不知道自己的天资难得,付修又一直揣着架子,并没有对他上赶着讨好。之后师祖答应他结丹之后就大婚,师父当时恨不得立刻闭关结丹,也真是……”  话音刚落,地牢入口传来柳阡陌焦急的声音:“君师弟、荆师弟在不在?快出来,出大事了!”  君衍之与文荆俱都一愣。    第82章 狭窄的甬道略挤,文荆不客气地把君衍之向后一推,自己先过。他淡定地转身,却险些撞上一块突出的尖角,立刻被君衍之用手护住头。……     狭窄的甬道略挤,文荆不客气地把君衍之向后一推,自己先过。他淡定地转身,却险些撞上一块突出的尖角,立刻被君衍之用手护住头。  君衍之轻声说:“小心……别把石头磕痛了。”  文荆分明就觉得君衍之在跟他调情,却不知道怎么反应,清咳一声道:“那些石头没你娇气,也没你爱哭。”  君衍之的脸色一变,低下头:“我就是那三年哭得多了点……”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酸涩了。  文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后悔不迭,苦着脸哄道:“都是我惹你的,是我不对,君师兄……”千万别再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  君衍之在过道中前行,依偎着他轻声道:“师弟,这些日子我时常想,这说不定就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上一世承了你的情,无以为报,这三年的泪水便是还给你的……”  文荆太阳穴上的青筋微微跳动,恨不得拿老鼠屎糊他一脸。他这里从哪里生出的念头,真以为自己是林黛玉么,人家以泪还债,他也以泪还债。不就是刚见面时喊了他一声神仙哥哥么,这就一语成谶了?  柳阡陌在外面焦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就要出去了!”文荆苦着脸轻声道,“师兄,你在我面前怎样都行,在别人面前还是平时那副高雅天仙的模样,嗯?”  君衍之垂目望着他,突然低下头,把他压在石壁上接吻。  这里狭窄得要命,两人又许久没有亲密接触,文荆顿觉下半身一阵狂热的感觉涌上来,像火焰似的烧遍全身,难以支持。他忍不住脸一红,连发根都是热的,把君衍之拼命一推。  “……做什么?”  君衍之咬了咬嘴唇,顷刻间却又恢复平时清冷高雅的模样,连目光也是澄清正派:“大师兄在外面等着,我们出去吧。” 第85章 文荆手中攥着那半截手指与一枚玉指环:“师兄,你认不认得这手指是谁的?”  君衍之淡淡地说:“红秀峰赵宁天的……现在怕是已经逃远了。”  来到归心壁房间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写字,眉目低垂着抑郁不安,模样着实有些凄苦。莫少言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怕死,忍了很久也没忍住,小声说:“归师兄,你在写遗言么?”  归心壁怔怔地说:“嗯……在写呢……”  莫少言顿时有些无语:“……归师兄,你还有两个月的命呢,你知道吧?”  归心壁心酸哽咽道:“两个月你还嫌长是不是,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死不了。”  “你不用安慰我,自己的病自己有数,中了这术法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的。”  “……”  君衍之站在门口清咳一声:“归师弟……我来给你疗伤了。”  “疗伤?什么意思?”归心壁直着脖子望出去,一看是结怨颇深的君衍之,心中的纠结又起,忍不住嘴贱地加上一句,“除了哭,你还会疗伤?”  莫少言狠狠踹了他一脚:“你怎么这么有骨气?”  君衍之一句话也不说地坐下来。  归心壁虽然嘴贱,也不是全然不通人情世故,说了一次也就闭上嘴了。可惜他这三年被君衍之折磨得身心俱疲,这个节骨眼上也无法放松,满是戒心地躺在床上让君衍之疗伤,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  疗伤极为耗损归心壁的体力,君衍之把他体内的魔气驱除,归心壁的伤势便好得差不多了,力气不支地倒在床上休息,浑身冒汗。  君衍之抬头望一眼文荆,却见他怔怔望着窗外,似乎有重重心事。他轻声问道:“在想大龟?”  “没呢……”文荆低下头,却不敢看他。  君衍之沉默了片刻,攥着他的手道:“等我忙过这一阵,再慢慢同你细聊。”  文荆点点头。  君衍之向莫少言道:“去告诉云溪长老,把所有受伤弟子移往清虚大殿,我把李书治好后就会赶过去。”  “好!”莫少言连忙走了。  文荆冷冷地说:“赵宁天呢?难道就这么放过他?要不要追杀他?”  君衍之深深望着他:“不用追杀,他自己会送上门来。”  ·  清虚大殿中灯火通明,虽然已是深夜,却热闹非常。几百个弟子们规规矩矩地排列成行,一边低声议论,一边低着头等候君衍之的救助。  “所以说,宗主才是毁了恒阳宫的人?”  “那赵宁天又跑什么劲啊?”  “君衍之到底是不是魔修?”  “是,但是这三年的事件好像不是他弄出来的。”  “所以咱们这次受伤不是他的错?”  “好像不是。”  “那又是谁的错?宗主不是死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  “我就是想知道等下应该对君衍之什么态度。”  “他要给你疗伤,你说你应该什么态度?”  “不如你骂他吧,那你就可以下去向宗主问个清楚了。”  “……”  “君衍之旁边那个毁了容的又是谁啊?”  “你忘了是不是?就是三年前进入诛仙塔的那个啊!”  “进了诛仙塔还没死?怎么逃出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  “他没死,也就是说宗主也不一定死?”  “……这也太乱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君衍之自从被三年前被席放逐出剑宗之后,受到的非议、白眼不计其数,在座的弟子几乎没有不在他背后说过他的坏话的。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假恩人·真伪君子又成了真·救命恩人,弟子们又成了受人恩惠的一方,实在有些难以接受。他们的消息不如峰主们灵通,传言又不准确,因此许多人对他仍有许多敌意。  大殿里的气氛紧张,似乎若被什么一触动,便会随时爆发。  文荆的心思却不在此,目光又飘向殿外。  君衍之一直不让他去看大龟,意思再清楚明了不过。他现在连想也不敢细想,眼前动不动就会出现大龟趴在血泊之中、半垂着眼睛在他手心里蹭头的模样。  那时他们之间最后的交流。  就算赶回去看大龟,又能看到什么呢?一具冰冷的尸体?  文荆的脸色微微泛白,身体轻颤。  那个稳稳的、蠢蠢的东西就这么一直存在于他的生命当中,从不要求什么,也不索取什么,永远安安分分地趴在空地上、床上,变成了房间里的一部分,也变成了生命的一部分,不会突然消失,仿佛一辈子都会陪着人这么走下去。  它消失了之后,日子难道还会一样么?  恍惚间不知时光流逝,只觉得周围有些嘈杂。突然,君衍之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弟,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一句话把他拉回到现实里来。  文荆转头望了望大殿里站得满满的弟子们,向蹲在身边的君衍之冷静地说:“不用,你继续给他们疗伤吧。”  君衍之沉吟片刻也不说话,拉着他来到殿前看书的云溪长老身边,平静地问道:“长老,以前席宗主让我疗伤的时候,一个月都不让我休息一次。你让我休息几次?”  云溪长老连忙放下书本,捻着胡子笑说:“你要休息多少次,就休息多少次。”  站在一旁的李清韵轻声道:“师尊,陆峰主、邵峰主等都被魔修术法所害,还没有治疗。是不是应该让衍之去……”  云溪长老笑着说:“他们不来排队,难道还等着君衍之亲自上门给他们治?不治就算了吧,命是他们的,他们自己说了算。宗主都要换了,峰主换几个年轻的也好。”  四周立刻安静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宗主要换了,换成谁?  云溪长老却神态自若地没了下文,笑着挥了挥手:“衍之和文荆去休息吧,这些都是等着看病的,你给他们治病就很好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君衍之:“谢长老。”  文荆一言不发地跟随着他走出去,头也不抬,脸色冷得像冰渣子。以前被人众目睽睽看着时还会脸红,现在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君衍之在前面飞着,衣衫飘动。  文荆跟随着他在幽静的夜色里穿梭,心思恍惚,连走的路线也不清楚,只管跟着来到一处月色极美的悬崖边上。君衍之轻巧地落下来,用袖子扑打着悬崖边上的巨石,微笑着说:“坐下吧。”  那巨石平整又宽敞,似乎就是让人促膝谈心的地方。文荆盘着腿在君衍之的右侧坐下来,一只手支着腮帮子,只管怔怔地发愣。  君衍之叹了一口气,有些黯然。文荆毁容之后,一直下意识地只把右脸露给他看,无时无刻不在介怀,像是有心结似的。现在他竟然连这个也不在意了,可见大龟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君衍之揽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累了吧,嗯?”  文荆心中微微一酸,却仍旧没什么表情。  “师弟,今晚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好好听着,行不行?”君衍之抱着他平趟下来,让文荆枕在他的臂弯里,又拉过他的长腿,缠在自己的身上。  文荆还是没有说话,任凭君衍之摆布。  君衍之把他抱紧,柔声道:“师弟,你知道长孙六频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徒弟,进入到上灵界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第84章 ……     “不知道。”文荆愣愣地望着星辰遍布的夜空。  “长孙六频是清虚子最喜爱的徒弟,传承了《五行归元剑法》。他在下灵界修炼了八百年后,终于进入炼虚期,去了上灵界。上灵界比下灵界凶残百倍,长孙六频无法应付,又势单力薄,在一次混战之中被人重伤,濒临死亡。就在这个时候,他被一个故人所救,重新带在身边。”  “救他的人是清虚子?”  “没错,那时清虚子身边有化为人形的巨蟒,还有另外几个师兄弟。千年不见,重逢之后自然喜不自胜。清虚子把长孙六频重新收为徒弟,进入上灵界中十大道修门派之一,悉心照料。长孙六频从此有了庇护,终于可以专心于修炼。”  “嗯。”文荆的眼睛有点湿润,“大龟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保护不了它。”  “就这么过了七八百年之后,清虚子终于渡劫成功,飞升天界。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没想到又过了几年,却发生了一件惨事。”  “什么惨事?”  君衍之沉吟了片刻道:“是什么惨事暂且不提,但就因为这一件惨事,清虚子得罪了紫微大帝,魂魄被放逐到世俗界,生生世世不得回返,巨蟒的魂魄消散,也不知所踪。长孙六频本在着急,不知道巨蟒去了何处,就在这时,清虚子当年的一位故人却寻到了他。”  “什么故人?”  “这位故人本是清虚子的一位……朋友,那时早已渡劫修成真仙,唤作妄尊真人。须知道真仙也有层次境界之分,妄尊常年闭关修炼,清虚子出事之时,他尚在洞府中,却也立刻觉察到了。他掐指一算,将事情明白了个大概,心急火燎,又无人可以商议,便来找长孙六频了。”  “后来呢?”  “紫微大帝是四御神之一,无人敢犯其天颜。妄尊与长孙六频无计可施,难过之下,只能等待时机。又过了一千多年,那时清虚子已经在世俗界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却被天道所控,每一世都活不过十五岁。这时候紫微大帝的愤怒渐消,又适逢下灵界大劫,正是阴冷肃杀之气遍起,魔修当道之时,妄尊便斗胆向紫微大帝请求将清虚子召唤回天界。”  文荆已经愣住了:“后来呢?”  “紫微大帝说,将清虚子召回天界倒也可以,只是千年轮回,魔修当道,下灵界中那只巨蟒的魂魄恐怕又要伺机重生。让清虚子杀了巨蟒,从此魂飞魄散,便可以重返天界。”  文荆的嘴唇微颤:“师兄的意思是……”  君衍之的眼睛微微湿润:“妄尊急于将清虚子召唤回来,便答应了,只是让清虚子杀了巨蟒之事却实在难办。他想了许久,终于设下一道弥天大局,只是却需要一个人的帮助。”  “什么帮助?”  “妄尊只是一个得道几百年的真仙,道行尚浅,想把清虚子从世俗界召回实在困难。他却可以将一个人的元神送入世俗界,指引那元神将清虚子接回来。于是,他便找到了长孙六频。”  文荆微微一惊:“长孙六频岂不是要自杀?”  “不错。长孙六频听说可以将清虚子接回来,喜不自胜,当时便以剑自刎。他当时已经是渡劫期的修为,几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适逢清虚子十四岁的大限已到,长孙六频被妄尊送入世俗界,将他接了回来。”  “然后呢?”  “妄尊设下的那一道弥天大局,正是让清虚子对巨蟒产生多般误会,继而杀了他。长孙六频本来不肯,却敌不过妄尊的威胁,答应帮助他一次。他知道清虚子多半不会杀巨蟒,便让妄尊承应,这道局一旦失败,便让清虚子和巨蟒在下灵界自生自灭,不得继续搅扰生事。”  “原来如此,我死时的那个声音便是……” 第87章 君衍之喜欢这么腻歪着互望,文荆却对这种柔情蜜意最为尴尬,清了清嗓子道:“今夜不用去管大殿里等着你疗伤的弟子么?”  君衍之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如水般隽永,缓缓把嘴唇贴上来:“师弟?”  文荆觉得头脑中劈劈啪啪炸了一片,从头顶酥到了脚后跟,连那东西都有苏醒的迹象,忍不住呻吟道:“师兄……嗯……师兄……”  两片嘴唇轻柔地含住他。  文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君衍之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后颈,文荆想探进他衣服里去摸又不敢,只好让他慢慢地舔咬。  君衍之现在自律得让人觉得羞愧,自己反倒急躁得不成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越吻越深入,文荆半闭着眼睛,控制不住地拉开君衍之的腰带,一双手探了进去,贴上他温热的肌肤:“师兄……”  “嗯?”  君衍之抓着他的手拉出来钳在身后,顺势将文荆翻了一个身,换成了前胸贴后背的姿势。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右手滑入文荆的亵裤中,修长的手指慢慢抚动。  文荆的双手被他抓在背后不能动,裤子滑落到膝盖,扭动着腿轻声呻吟。  好、好舒服……  不多时,君衍之将他放开,文荆红着脸抓住被子擦了擦。  他局促道:“师兄你要不要?”  君衍之低着头:“我要去清虚大殿给人疗伤,改日吧。”  “……嗯。”文荆眼睁睁地看着他坐起来整理衣服,不敢硬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勾引他,急得心头火烧火燎。他身上伤痕遍布,面容可怖,就连脱下衣服来都只能吓人,哪能用来勾人呢?  “师兄,等你把那些人都治好了,我们再、再好好……”文荆红着脸抓耳挠腮。  “嗯。”君衍之淡淡点头,“你冲洗一下,我先去了。”  “好。”  眼看着君衍之飞往大殿,文荆着急地跑出来抱住大龟,声音有了一丝哭腔:“六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勾引啊?刚才我叫成那样他都无动于衷。”  大龟瞪着眼睛,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行……得给他下猛药……”文荆摇晃着大龟的身体,逼问道,“你说我要是给他下药,是不是太下贱了?”  大龟头晕脑胀:“……”  “我觉得这种事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与师兄两情相悦,给他下药也是情趣,你说呢?”  大龟:“……”  “那好,既然你也同意,过几天咱们就去给他……”  正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撕打争斗声,几个弟子喊道:“赵宁天疯了!大家快让路!”  大龟的脑袋一动。  文荆下意识地把大龟抱起来,只觉得他着急地躁动不已,轻声安抚道:“你在屋里待着别乱跑,我去给你报仇。”  说完,他把大龟锁在房间里设下一层结界,又顺手提起肃心剑,沿着吵闹声来源处而去。  那股吵闹撕打声一直向着清虚殿而去,不时传来弟子们的呼叫,文荆一路追上,却见迎面来了一群人,领首的便是云溪长老。  只见一道青光自云溪长老身上发出,将披头散发的赵宁天团团围住,狠命一收。  “啊——!”赵宁天发出一声痛彻心肺的叫喊,意识不清地垂下头。  青光环绕着赵宁天缓缓来到青石地面上落下,又回到云溪长老身上。  众人环绕在他的身边,静静等候  不多时,低垂的头微微动了动,赵宁天睁开双目,茫然地四望,又瞬间变成极度的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    第86章     他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四周,目光立刻狠狠投向君衍之:“你让我喝了你的血!我半路上发狂,一心只想回来杀人,就是因为你!”  君衍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但是你,只要是我有些怀疑的峰主,此刻都在我掌控之中。”  这句话一出,陆长卿等人脸色齐变,胆子小的有些着慌抽出剑望着他,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云溪长老不动声色地捻着胡子,沉静了片刻才笑着道:“你对谁都信不过,也情有可原。”  君衍之以剑挑起赵宁天的右臂,悬在空中。他右手中指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一半,没有包扎也没有止血,烂糊糊地粘在一起。  文荆面无表情地以剑指着他的颈项。  肃心剑感觉到他的怒气,火光流动,剑芒微起,烧得赵宁天的肌肤嗤嗤作响。文荆道:“你昨日去我住处做什么?你手上的那柄黑旗呢?”  赵宁天疼痛得难以忍受,怒叫:“你把剑挪开一点!”  文荆不吭声,剑却又靠近了些。  赵宁天叫道:“我去你住处,为的是让你中招血旗之术,君衍之遍地失火顾不过来,才不会来追我!”  文荆把剑稍稍移开:“当年是你假扮段轩,领着众魔修灭了恒阳宫?”  赵宁天恐惧地望向君衍之,粗喘着求饶道:“你听我说,我也是受了席放的胁迫,没有办法才答应了,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可怜人……”  君衍之微微蹙眉。  云溪长老淡淡地说:“你错了。席放的纪录里什么都没写,也没有提及你的名字。”  赵宁天一愣:“什么?”  云溪长老道:“席放虽然罪大恶极,却似乎想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想借我们的手杀人。你若是没有沉不住气,安静等待结果,我们也不知道你就是当年假扮段轩的人。”  赵宁天久久不能回神。  君衍之缓缓地说:“你若再冷静地等上几天,这股风浪也许能平静下去也未知。而你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剑宗五六百弟子危在旦夕……”  云溪长老道:“招血旗为什么在你手里?这几年几大派的惨案都是你搞得鬼?”  赵宁天悔恨得无以复加,低着头不说话。  李清韵最瞧不起这种没有担当的男人,冷冰冰地以剑指着他的咽喉:“他害五六百人陷于危难之中,罪不容诛,还问什么?我剑中有北部极地寒毒,定叫他如同万虫钻心,三年内生不如死。”  赵宁天脸色一变。  这李清韵是云溪长老最喜欢的徒弟,也最有默契。他一看她要扮红脸,便捻着胡子道:“他怎么也是剑宗的峰主,多少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肯老老实实交待了,至少让他死个痛快。”  赵宁天咬咬牙望着众人,知道已经没什么选择了,颤抖说道:“我、我其实当年并未做什么。”  “说。”  赵宁天道:“当年我修炼遇到瓶颈、急于求成,却不小心伤了灵根,急怒交加之下,不得已便想要魔修。我辗转打听到付修的下落,却被席放察觉。他知道我想魔修之后,便逼着我假扮段轩,做下了恒阳宫一案。”  “继续。”  “席放本来的计划,是由我假扮段轩、引着众魔修灭了恒阳宫。他随后而到,将一干魔修也灭了,留下几个活口,宣布段轩的罪行,名正言顺地把段轩杀了。可惜当时却发生了变故。”  “什么变故?”  赵宁天目露恐惧:“君衍之那时只有十岁,亲眼见着母亲和妹妹被杀,竟然控制不住体内心魔,狂性大起。我顿觉神智不清,也分不清楚敌我,只想着大开杀戒。再清醒时,自己躺在恒阳宫山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被人发现,不敢回去,就这么跑了。”  “招血旗又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剑宗之后忐忑不安,第二日却听说恒阳宫覆灭,魔修的事却只字不提。好不容易等到席放回来,他告诉我事情已经结束,再也不必管了。我思来想去,担心事情败露,便想去找席放问个清楚,却亲眼见到他手执一柄黑旗沉思许久,投入悬崖之间。我知道那便是招血旗,贪婪之心又起,便着急地连夜飞下悬崖,终于、终于将那一柄黑旗找到。”  “席放为什么不把招血旗毁了?”  “招血旗是元婴期的宝物,怎么能轻易毁去?这等魔物留在身边久了,便会引着人向往魔道。那席放恨这魔物害了陆臻,又毁不了它,便投入了无人会去的山涧之间。”  “后来?”  “我不知道席放的目的是那两套传承,后来我在擂台上失神发狂,与当年没有两样,心惊不已,这才怀疑当年的云少仪没有死。但那时候,我还是不知道君衍之便是云少仪。后来,席放率人围攻君衍之,说出当年救了他的事,我才、才知道原来云少仪一直就在我们身边!那席放竟然将这祸害留在清虚剑宗十几年!”  云溪长老淡淡道:“他把君衍之封住记忆、留在剑宗,无非是让他长大报仇。当年君衍之发狂坏了他的计划,他赶去恒阳宫时,所有魔修逃得七七八八,连两部传承也不知所踪。这两部传承留在恒阳宫几千年,早已不认剑宗为主。他想要夺回传承,只能利用君衍之。”  君衍之低了头。  云溪长老又道:“他让君衍之在剑宗平静过上十几年,与慧石峰弟子培养感情,等他长大后,便在八风崖秘境杀了一干水月宫弟子,布置成当年恒阳宫的惨象,逼君衍之恢复记忆。这时候君衍之心中有仇,沿着当年的记忆慢慢查探下去,必然能把魔修杀光,且揪出段轩,从而杀了他。”  文荆道:“然后再杀了他?”  云溪长老叹道:“不错,君衍之从头到尾都是他计划中的棋子。段轩一死,两部传承有了下落,席放便会将慧石峰众弟子都一并杀了,在众人面前逼着君衍之发狂。那时候君衍之心如死灰,必然不会再隐藏身份,这时他便祭出诛仙塔,将君衍之擒住毁掉。”  这便是慧石峰弟子惨死、《众生之劫》的大结局!  文荆低声道:“不但君衍之是棋子,连慧石峰的弟子们也都是棋子。”  云溪长老垂头道:“他记录中说,成就大事者,为了一个理想和目标,必然要损害一小部分人的利益,这就是他所说的——必要的牺牲。”  文荆恨很地说不出话来。  陆长卿道:“这计划又失败了,原因是什么?”  云溪长老望了文荆一眼:“是因为他。他拆穿了君衍之的真面目,不让他杀段轩,还刺了君衍之一剑。君衍之在闻人慕面前泄露了身份,席放知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了,便率人团团包围慧石峰,想提前把君衍之擒住。”  文荆冷冰冰地环视众人,又向赵宁天踢了一脚:“继续说!”  赵宁天被他揣得一个趔趄,又不敢反抗,低头说道:“我知道君衍之是云少仪之后,非常害怕,恨不得早些把他杀了。后来君衍之放出消息,说要寻回《五行归元剑法》,否则把五大派杀个干净,我期望他早点被人抓住,便用招血旗在各门派之间犯下了不少血案。”  云溪长老道:“寻回《五行归元剑法》的消息,是席放叫朱槿放出来的。他本想在各门派趁势杀一些年轻有为的弟子,削弱他们的实力,却有人偏偏来搅局。这样倒也合他的意,他便想着等事情一过,才把这人抓起来杀了。”  赵宁天咽了咽口水。  众人俱都沉默地望着他。  云溪长老慢慢走了几步,终于仰天道:“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当年一桩弥天大案得以昭雪。赵宁天,也是你该走的时候了。”  赵宁天脸色惨白,突然泪盈满目,紧紧抓住云溪长老的衣摆:“长老……长老……”  人群中一个声音缓缓传来:“长老,赵宁天不必杀。”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男子满面憔悴、头发散乱,双目如同死鱼一样没有表情,却是许久没有出声的朱槿。  “席宗主曾经说过,招血旗是魔修宝物,修为低的人驾驭不了,有反噬之功效。只要封住他的气海,不过三刻便会全身溃烂而死,与那招血旗杀人之法毫无两样。”  赵宁天大惊:“不、不不……”  朱槿缓缓道:“席宗主对招血旗恨之入骨,你却不知天高地厚,偏偏要用这柄旗子害人。席宗主利用了你之后,早已为你安排好了后路,赵峰主何不自行解决呢?”  赵宁天眼望着众人没有一丝怜悯,心中害怕,痛哭失声道:“求、求饶命……”  文荆、君衍之低头望着他,谁也没有出手。 第89章 终于,他浑身汗湿地倒在君衍之的怀中,搂紧他微微颤抖的腰:“师兄,你我现在若是双修,我把体中暖阳之气散给你,你一定能舒适许多。”  君衍之的身体轻轻颤抖,却平静道:“不妨事,这么搂着你也是一样……你渡气给我吧。”  两人于是又抱着接吻。  冬夜无月的夜晚,几乎都是这么度过的。文荆也不知道君衍之究竟为什么不肯双修,连自己碰他都不让,至多只是这么搂搂抱抱。  总之,就算君衍之能受得了,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新婚之夜……新婚之夜绝对不放过他。  “师兄,你要嫁过来了……”  “嗯,以后永远在一起……”  漆黑寒冷的冬夜里,房间里却是阵阵温暖的春色。  ·  “清虚新掌门要娶恒阳宫的君衍之啦!”  这消息如同炸了一般,不到半个月就传遍了竹风国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山野竹林,只要有人的地方,无一不在议论此事。  “清虚剑宗的新掌门不是毁了容吗?君衍之那等绝色容貌也肯嫁,不是委屈他了?”  “人家有诛仙塔,说穿了就是仗势欺人,君衍之那是不得不嫁。”  “真是可惜了……”  “其实我倒是听说,那掌门与君衍之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而且那掌门毁容之前,也相当清秀英俊,而且他当年毁容也是为了救君衍之……”  “他原来是为君衍之才毁了容么?那君衍之岂非更加不得不嫁?”  “……没错。都为他毁容了,君衍之还能抛弃得了?”  “这正是他高风亮节之处。”  “不是,我听说的是,这位掌门天资过人,十八岁筑基、二十一岁时有奇遇,修为到了筑基后期。如今二十二岁,都快要结丹了,那可是罕见的天才。君衍之也许是看上了他的才能……”  “不是,我听说的是……”  竹风国内一片议论喧嚣之声,文荆却充耳不闻,细心准备着婚服嫁娶之物。这一日他在床上趴着,以一条细带将大龟缠来缠去。  “别动,得给你做一身衣服。”文荆拉着大龟的后腿。  大龟拼命地乱蹬,死死踩在文荆的手上。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冷峻的声音:“你出来一下。”  文荆一怔,立刻向着门外跑去,却见段轩脸上的胡渣遍布,头发散乱,憔悴不堪地望着他,手上握着一件大红色的婚服。  文荆低下头,心中微沉:“师父,这是陆师祖的婚服,你又拿出来看了?”  段轩的眼角似有泪痕:“想到你要成亲,便拿出来看了看。”  “……”  “文荆,你告诉我说,你陆师祖是吞了大量丹药自杀而死,这根本不像是他做的事情。他每日专心等着我出来,怎会自行了结?”  文荆不敢多言,只得说:“师父说的是。”又道:“师父别再想太多,君师兄与我成亲时,我们还指望着师父为我们主持大礼。”  段轩似乎平静下来,紧握着婚服露出一个笑容:“我必然为你们主持大礼。”  “多谢师父。”  段轩的神色渐渐变沉,又道:“文荆,你可知道有这么一种术法?修为高深的修士若猝死,临死时元神可以游离几百里之遥,若能依附在已过千年的灵草之上,便不致毁灭,甚至可以幻形重生。我越想越觉得,你师祖有可能……”  文荆低头道:“师父说得是,一切皆有可能。”  段轩微微点头,脸上似有些笑意:“你专心准备婚事,我先去了。”  “师父慢走。”  文荆心中微微叹气,这术法是君衍之去年胡编乱造告诉段轩的,如同当年段轩对他所做的事一样,给他一个期望,别让他就这么自行了断。  这世上哪有这种术法?也不过是让他有个盼头罢了。    第88章 大结局    阳春三月,洵阳山脉入口两侧的山峦系满飘扬的红绫,空气中带着一丝恬淡的清香。  大龟一身红绸,从脖子到龟壳都包得严严实实,只留下脑袋在外面,尾巴上系了两条红色流苏。流苏轻轻晃动,虽然美观,却把尾巴缠得难受,它不舒适地蹬了蹬腿,抬头望向抱着它的男人。  文荆左脸挂了半张紫金面具,头戴紫金冠,身披黑绒斗篷,红色长袍及地,映衬得右脸秀色夺人。这副模样不禁引得周围的弟子们多看了几眼,心道:这新掌门平时丑陋得让人不敢直视,想不到挡住那毁容的一半,却是这么清俊的一个少年。  掌门迎亲是千古的盛事,又得恒阳宫前来归顺,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君衍之近年来于各门各派有恩,他归顺清虚剑宗意义重大,婚礼由云溪长老亲自主持,让陆长卿带着清虚剑宗所有筑基弟子在山间一字排开,迎接未来的红秀峰峰主!  文荆沉稳地望着远方,微微蹙眉:“怎么还没到?”  伴郎之一的归心壁不慌不忙道:“急什么,他还能跑了?”  文荆摸了摸腰间的红色小包,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  “那小包里有什么?”归心壁多管闲事地看着他。  “不关你的事。”文荆低声叮嘱道,“今夜只管给君师兄灌酒,放开胆子灌,灌醉他,知道么?”  归心壁笑着说:“是,掌门。”  突然之间,远处一声悠扬凤鸣,一只火红巨鸟身驮高塔,舒展着十几丈的翅膀迎风而来。巨鸟身旁各有上百人围绕护送。那领头的穿着深红色衣裳、面容还像往常般冷峻,正是前去迎亲的贺灵。  文荆心中一喜,师兄来了!  君衍之缓缓从高塔中踏出来,墨色长发及腰,温润如玉的面容淡然温和,修长的身材隐在婚服之下,穿什么都显得有几分高雅。  陆长卿在他身边道:“去把君衍之接进来吧。”  文荆一声不响,沉着地飞迎上去,唇角忍不住展开一丝笑容。  终于把君师兄给娶进门啦!  ·  清虚大殿内设下了一百五十张酒席,觥筹交错,笑语欢声。君衍之是个男子,娶亲的规矩自然与平时不同,归心壁带着众人轮番向他敬酒,力图将他灌醉。  可惜君衍之的酒量竟如无底深渊,归心壁带去的人喝倒了十几个,君衍之却只是面色微微红润,眸子澄清,没有一点醉意。  文荆摸了摸腰间的小包,面色微沉,心道不出杀手锏不成了。这是他从黑市拍卖会买来的秘药,据那人说,无论修为多高,定力如何,只要吞下肚去,就算是清冷天仙也能化身成绕指柔,浑身酥软不能抗争,让人为所欲为。  他倒了一杯酒,不着痕迹地把那丹药化在酒中,轻轻一摇。果然,丹药顷刻间化了,无色无味,一点也不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  文荆笑着来到君衍之面前,举着酒杯道:“师兄,你以一个男儿之身委身嫁我,我心中感激,这里想敬你一杯。”  君衍之的目光微动,望了文荆一会儿,从他手中接过酒杯,淡淡笑着道:“你给我的酒,我当然要喝得一滴不剩。”  话毕,他一仰脖,把整杯酒全部灌下。  文荆咬了咬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君衍之是喝到一半退下去的,文荆望了望他有些虚浮的步伐,知道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了。他现在还不能跟着去,再等一会儿,还要再等一会儿……  ·  闻人慕站在大殿旁边的悬崖上,身后一片喜气热闹。他抬头望了望月亮,不觉得丝毫快意,心情却更为低落。文荆出任掌门,君衍之沉冤得雪,相较之下,他当年那点破事又被人拿出来聊起,自然又成了告密的小人。  当年游似给他的玉简也被他弄不见了,容萱一直在闭关,很久没有见面了……  他叹了一口气。  总之,他这一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  身后突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个人缓缓来到他的身边站定。闻人慕没有抬头看那人,也不想交谈,打算转身要走,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闻人师兄,好久不见。”  闻人慕一呆,胸中的情绪汹涌而起,有些轻微的怔愣。那女子又喊了一声,闻人慕低下头,立刻镇定地理理头发。他的表面十分淡定,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变了调:“容师妹……好久不见。你何时出关的?”  “昨天刚出关。”  闻人慕调整着嗓音:“似乎筑基了,可喜可贺。”  那女子端着一株淡蓝色的灵草,很久没有说话。就在闻人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又开口道:“此番能筑基,还要多谢闻人师兄。”  闻人慕微微一愣:“谢我?”  容萱缓缓道:“我闭关几年不得筑基,心灰意冷之时进入了幻境。幻境中有位得道真仙告诉我,我的资质本来不能筑基,却因为你代我向他求助,他又欠你一个人情,这才助我一次。当时一股汹涌灵气便流全身,我清醒之时,已经进入了筑基期。”  闻人慕闭上眼睛,忍不住心中狂喜。那帮他的人必然是游似!  容萱又道:“昨日我打听你这几年的事情,听说你……和季可晴的婚事已经取消了?”  闻人慕低声道:“……不错。”  两人都沉默无言了片刻。  容萱又道:“我师尊听说段峰主正在找寻千年的灵草,她前些日子得了一株,让我当成贺亲的礼物送过去,你可愿跟我一起走走?”  闻人慕的声音微颤,笑道:“好,我们一起走走。是什么灵草?”  “千年覆生草。”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山间走着,闻人慕不敢轻举妄动,只同她淡淡地说笑。终于,两人来到峰主门前,只见房门紧闭,房间里漆黑一片。  “就把这灵草放在门口吧。”容萱笑道,“无人敢从段峰主门前偷东西。”  闻人慕笑着说:“也好。”  两人把灵草放下,说说笑笑地在夜色中离去。  那灵草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房中幽香传来,叶子上突然生出几滴露珠,沿着花茎缓缓滑落。  ·  深夜,文荆悄然无息地从酒席上逃离,向着自己的房间火速而去。  吞了那药物的一个时辰之后,正是君衍之最松软无力的时候,最容易让他被自己为所欲为。他搓搓手,还是觉得自己有点龌龊。其实,如果不是君衍之这一年来的举止那么怪异,他也不用出此下策……  大龟如今正被柳阡陌看着,房间里只有君衍之。  文荆站在门口,听到房间里有些粗重的喘息声,心中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将门在身后一关,挥手设下了一层结界。  “……君师兄?”  床上躺着的人轻声道:“……师弟,你给我喝了什么?” 第91章 君衍之微笑着道:“这术法可以生成新肌,可惜火候还不到,等再过几个月,说不定可以让你恢复容貌。”  文荆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多谢师兄。”  两人的目光对上,气氛忽然间有点暧昧。文荆闻着他满身的草木清香,渐渐想起两人在慧石峰度过的点点滴滴,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师兄忍得辛苦了。”  “不辛苦……”君衍之淡然道:“只不过那游似实在可恶,骗我说修炼这术法时不得行房,又说……”  “说什么?”  “……说我的资质资质低下,十年八年也未必练得成。我担心告诉你可以恢复容貌之后又让你失望,这才不想向你提起。”  文荆:“……”  他明知这段话里不知有多少添油加醋,但想起游似几次三番想置他于死地,也忍不住有点愧疚心疼:“他这人心胸狭小,师兄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君衍之轻声一叹,眸中竟有了点点泪光:“我不善表达言辞,但若是为了你,让我赴汤蹈火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但这游似实在阴险,我这一年来忍得辛苦,连番拼命压制,几乎都以为我不行了……”  文荆:“……”  谁说他不行了!这纯粹胡说八道!  君衍之缓缓把文荆往床上压,轻轻在他颈项上磨蹭、吸吮:“新婚翌日,不如继续在房里过吧。昨夜我昏昏沉沉的,也没仔细体会……”  文荆被他勾引得心猿意马,不知何时衣服又被脱掉一半。忽然间,他想起昨夜嘶哑哭泣又被强制在床的惨状,一阵恐惧直冲脑门,立刻推着他道:“师兄,我这个月在玉容峰休息,这些事以后再说吧。”  “嗯?”君衍之紧紧咬牙。  “师兄……你接任红秀峰峰主一职,当多去监管峰中弟子的修行,不可懈怠。”文荆低着头清咳一声,随手捡起长衫外袍,飞快地向门口跑了。  ·  五六天后,清虚剑宗上上下下都在传说着门中大事。  “听说了么?宗主新婚后立刻搬去了玉容峰,君衍之独守空房。”  “啊?吵架了么?”  “唉……宗主那副尊容,只怕君衍之看着也……没法下手吧……”  “你什么意思?难道宗主不是在上面的那个?”  “柳阡陌曾无意间说过,宗主小时候就一直跟在君衍之身边,崇拜得找不着北了,言辞之间谁上谁下,清楚明了。其实君衍之对宗主只不过是爱护疼惜之情,以前就没有其他的情愫,如今毁了容,只怕是心疼和责任居多,只把他当成弟弟看。”  “但宗主对君衍之……”  “宗主恨不得早些与恒阳宫联姻,你说呢?”  “如此说来,君衍之还真是有点可怜。”  “他喜欢男女且不知道,却是真的被我们宗主缠上了。”  文荆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也便根本没有管。他们说的一点没错,他小时候就是整日跟在君衍之身边转悠的。君衍之都已经同他成婚了,木已成舟,还有什么可嘀咕的。等过段时间他没那么恐惧了,当然会再回去与他同住的。  他现在首修气定山河而不惊,再修逆天功法肃心剑。除此之外,他还打算将剑宗各峰弟子重新分配,像大学那样,由灵根不同的各位峰主、筑基后期修士在清虚大殿分时辰授课,灵根相似者、或者有兴趣的弟子报名参加。只是这类新政推行起来必然有阻力,而且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弊端。至于实施起来是否有效,那也另当别论了。  这天,归心壁与柳阡陌下山一趟,回来时给文荆带了一本书。  文荆不知他们何意,翻开一看,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席宗主怒灭恒阳宫,云少仪隐忍十数载。”  这本书印刷得并不精致,纸页粗糙,是流传于坊间的粗俗读物。文荆读了片刻,便知道书中所写并不完全对,将席放很粗暴地描绘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笑里藏刀的奸诈之人,君衍之则成了风姿卓然、受尽冤屈的盛开白莲,字里行间中流露出对清虚剑宗的厌恶,为君衍之抱不平。  再读下去,写到清虚剑宗以联姻合并恒阳宫的时候,将文荆说成了一个急色、丑陋、对君衍之垂涎不已的不堪入目之人,声称“剑宗两代宗主都对君衍之不起”。文荆越读越尴尬,也有些火大,把书合了起来。  柳阡陌道:“这书在几个城镇都卖得极好,要不要查一查背后是什么人在作祟?”  文荆道:“这书只有片面之词,哗众取宠,也不会成什么气候。若仔细彻查,把那人揪出来严加惩戒,反倒显得我们没有气量——任凭他们说去吧。”  送走了柳阡陌等人,文荆又在房中踱了片刻,忍不住有些心情低落。他低着头寻思一会儿,也不管是不是深夜,朝着君衍之在红秀峰的住处而去。  君衍之本在屋中画画,只觉门轻轻一开,身边已经站了一个黑影子。他心中一阵澎湃激动,却也不露出分毫,气定神闲地道:“今夜来找我有事?”  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桌上的画团成一团,收在袖中。  文荆却根本没有注意他在画什么,似乎有点心事地在床上坐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道说他被坊间一本粗俗之物影响了心情么?  “你在画什么?”文荆笑着问。  “……没什么。”  “又是你我平常的生活小事么?”  君衍之微微一笑:“算是。”  文荆来了兴致:“师兄,你这几年来画了那么多东西,今晚我们一起看吧。”  君衍之笑着把书桌上几本蓝皮书抽出来:“这一年我在恒阳宫,趁空闲把前几年的图画都画出来了,有我们一起养大龟、再次相见、抓席放……再往前的事情也想起好多,一幅一幅都补了起来……”  文荆低头指着那神态憨然的大龟,笑着说:“你偷它果子吃的时候,它反应不过来,就是这个表情,要哭、又很茫然的感觉……”  他又指着一幅图笑道:“这是你和归心壁斗嘴么?他这样子有点欠打。”  “他当时更欠打。”  文荆笑着翻了一阵,突然怔怔望着君衍之,不说话也不动。  君衍之微微笑着:“你怎么了?”  文荆笑着低头,继续翻着蓝皮本子:“没什么,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来,能在喜欢的人身边、相知相守已经足够,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渺小,不再重要。这世上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其实都那么清楚明了,偏偏有些时候却参不透澈,蒙蔽了真心,徒生烦恼。  文荆低着头说:“今晚我在这里睡吧。”  “好。”君衍之微笑拥着他,轻柔地把嘴唇贴上去,拦腰抱起来。  “师兄,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尘不染的最高雅的人,也最温柔……”文荆断断续续地表白,脸色红润。  “嗯……”青衣袖中的一团纸轻轻落到地上。  纸张微微张开,隐约可见一条巨蟒缠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年轻男子,绞缠重叠,紧密相连,正是昨夜最不堪入目的一幕。  “师兄,我来之前,你在画什么呢?”  “……没什么,画你我的将来。”君衍之轻声道。  “是么?”文荆呼吸急促地脱着君衍之的外衫,“我们的将来……在仙界?”  君衍之把他的衣服一扯而落,低头吻下去:“……你说的不错,的确是在仙境一般。”  ·  “第七代宗主文荆,掌管清虚剑宗八百九十载,炼虚后与红秀峰峰主君衍之一齐进入上灵界,后事不知。鼎盛时期有弟子一千一百人,人数虽少,其中却有筑基弟子六百名,金丹修士二十三名,元婴修士四名,为竹风国之最。只是文宗主虽对剑宗颇有贡献,却因迎娶君衍之一事备受非议。后代弟子当引以为戒,不可沉迷男色。”    ——摘自《清虚剑宗·元婴长老·贺灵·语录》第八章。  第90章 番外:段轩陆臻(上) 眼前的人身材很修长,一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让人想起梦里送他热包子吃的仙人。 “段轩,十二岁,练气四层。” 修长的青年男子把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拉起来,这男孩年纪虽小,眼神却冰冷肃杀,甚至带了点戾气。脸上和颈项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正是方才入派夺旗时与其他弟子相斗留下的痕迹。 陆臻心中有点不安,思忖片刻却波澜不惊地说:“今日开始你便是我的弟子,当勤奋修炼,不可懈怠。今后与你大师兄、六师兄等一起住吧。” 小男孩跪下磕头:“谢师父。” 陆臻望着他低着头的小小身子,再次在心中默念几遍。小时候是孤儿,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终日打骂,还想把他毒哑毒残乞讨为生。段轩八岁那年把那人贩子杀了,偷走他身上剩下的钱,从此风餐露宿。 为了生存,一共杀过欺负他的十六个人。 陆臻暗自思量,这男孩言语不多,打斗起来阴狠无情,心中早已冷硬,教育起来只怕有些困难,不知道还能不能将他的心软化过来。 只怕要花点心思了。 他的修为如今在筑基后期,倒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追求长生大道,心境恬淡,惟喜欢读书,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至于如何教育段轩,他却实在没有把握…… 不知道跟他讲讲书中的道理有没有用? “多长时间没洗过澡了?”陆臻微笑望着他。 “三个月。”小男孩仍旧低着头。 陆臻想了想说:“来我这里清洗一下吧,顺便给你疗伤。” 小男孩又磕了个头,不言不语地站起来,随意抹了抹脸上的血痕,又顺手往又脏又破、似乎从未换洗过的衣服上一擦。 陆臻在心里叹一口气,拉起小男孩的手:“以前无人教你无人管你,今后便不同了,知道么?” “是。” 从今日开始,慢慢教养吧。 段轩规规矩矩地脱光了衣服,泡进盛满泉水的大木桶中,却不敢抬头。陆臻端着小板凳在他面前坐下来,细细查看他的伤口。小小身体上的层层污迹与血痕、青紫交替,疤痕遍布全身,背后还有两条从肩膀直到腰部的鞭痕旧伤,深入皮肉之中。 陆臻一直锁着眉,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掏出一颗丹药递给段轩:“吃了,我帮你化解这丹药,旧伤疤一个月内就能消失。” 小男孩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接过来吞下去:“谢师父。” 陆臻抚着他的头,将源源不断的灵气送入他的身体之中化解丹药,温声道:“你天资极好,不到十年必定能筑基,学好本事就不必怕人欺负。只是要记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来断断不可以大欺小。可记得了么?” 段轩抬着眼睛望着他,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只觉得这青年男子的声音真是动人,手也修长温暖,心里模模糊糊地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恨不得就这么一辈子被他摸头下去。 可惜,那手不久便离开了。 这便是他进入慧石峰的第一日。 晚上搬入了大师兄、六师兄的房间休整一夜,第二日,陆臻又将他叫到自己房中,递给他一套整洁干净的新衣:“这是我连夜做的,比你现在的身形稍大,看看能不能穿。” 段轩跪下来磕了个头:“谢师父。” 陆臻看他接件衣服都要磕头,心疼得要命,他又不得不端着师父的架子,正色道:“你年少不知者不怪,但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后除非犯了大错,或者受了大恩,否则不得向人磕头。知道了吗?” 段轩点头。 “把衣服换上吧。” 段轩低头站起,把脏破的衣服脱下来,换上陆臻送他的新衣,直直站在原地。 陆臻望了一眼,温声道:“大小倒也合身,你先去修行吧,过几日我再检查你的功课。” 第93章 陆臻的心如同被闷棍打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慌张地说:“怎、怎么要?” 段轩又要欺压上来吻他,被陆臻顶住肩膀。 陆臻喊道:“小轩,你我都是男人,而且又是师徒关系,此事大大的不妥。你冷静点,今晚必定是喝醉了,明天就好了。” 段轩闻言看了看他,却似乎不知如何是好,控制不住地说:“弟子没有醉……弟子想要师父。” 陆臻心中乱成了一团麻:“你我是师徒!要什么要!我要把师父当成女人是不是!” 小时候就不该给他缝衣服!现在被他当成女人了! 段轩闻言呆呆望着他,似已经失去理智。突然间,他强压着陆臻躺下来,嘴唇毫不犹豫地贴上去,双手片刻不停地撕扯陆臻的衣服。 “小轩、小轩……” 陆臻的外衫被他扯下来一半,露出光洁的肩膀,段轩的舌着急地在他的口中吸吮,比方才不知猛烈多少倍,手掌也杂乱无章地探入他的衣服之中。 “小轩……你听我说……段轩!” 陆臻一阵恼怒,一股灵气骤然从掌中发出,段轩毫无防备,前胸立刻中招,闷哼一声向后飞去!他撞在石屋的墙壁之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书橱撞翻在地,几百本书也纷纷落在地上。 “小轩,你今日是一时迷惑,明日清醒就好了。你听我说,你我本就是师徒关系,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我们以后……” 段轩捂着胸口一言不发,身形突然幻化成一道黑影,急急从门口冲出去了。 陆臻着急大喊:“段轩!你去哪里!” 这是要他这个做师父的操碎了心么! 第92章 番外:段轩陆臻(下) 掐指一算,走了四个月了。 远处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手中团着一团小旋风,正在艰苦地将风甩在石头上,划出风刃。 跟小轩小时候一样。 这男孩的性子与小轩如出一辙,只是比他运气了点,四五岁就被小轩从死人堆里捡回来收做徒弟,心性总算不至于像小轩那么冷硬。小轩只传授了他口诀就不再管他,他倒也不在意,终日勤奋修炼,对其他事情不管不顾。 小男孩的头一转,似乎看到了他,寻思一会儿默默飞了过来,在陆臻面前站着。 陆臻微笑道:“你叫贺灵?” “弟子见过师祖。” 头发凌乱、衣衫有些脏破,怎么看都像是没人管的孩子。小轩那种性情自然不会管他这些……他连自己都管不好。 陆臻笑着说:“你师父不在,修炼可有困难?” 贺灵低着头说:“多谢师祖挂心,弟子可以自学。” 连说话的态度都有点像。 陆臻心中一顿,思念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勉强笑道:“若有不懂不会的,去问你几位师伯,直接来问我也可以。” “是。” 陆臻转身缓缓地走了。 四个月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在外面连家也没有,能去哪里? 之前自己没想清楚,慌慌张张地就把他推开了,还重重地打伤了他。现在想想果真有些后悔,本来就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对他也太狠了些。 本以为他冷静几天就会回来,想不到一走就是四个月。别是不想再回来了吧? 三日后的傍晚。 “师父!段师弟回来了,正在大殿里候着,说有事情想见师父!” 陆臻正在房间里看书,忽然听到大弟子如此禀报,顿时心中七上八下,把书一放道:“知道了,你先去吃饭吧。” “是。” 终于回来了。 陆臻的手心微微出汗,闭上眼睛冷静片刻,披上外衫缓缓出了房门。他不是无知的人,现在小轩对他有了不该产生的感情,这件事难以处理。 等一下跟他好好谈谈,看他究竟想怎么样。如果小轩执意想要…… 力持镇定地赶到大殿,远远地看到空旷的地面上站着一个黑衣青年,面色冷峻,自他一进殿便抿唇望着他,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怨恨,刺得人心中难受。 陆臻忍不住心中翻涌的激动,冷静淡定地坐下来,握了握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段轩缓缓开口:“弟子此次回来是想告诉师父,今后弟子要开始魔修,即刻便要出发远行,不再回来了。” 陆臻微微一愣,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打算,听他说要脱离师徒关系,心中更是一痛,急道:“小轩,魔修之术艰难深奥,且方法甚是邪恶残忍,不为名门正派所接受。你可千万不能有此打算……” “弟子心意已决。” 陆臻着急道:“小轩,你听师父一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试图魔修,能成正果者寥寥无几,多半被人杀死、或者反噬。师父前些日子冲动了些,你千万不要因一时之气……” 段轩低头道:“弟子的修炼到了瓶颈,再无进展。若没有金丹修士与我双修,弟子只能魔修。” 说完便一声不吭地直盯着陆臻。 陆臻顿时脸色通红。 这个狼崽子,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师父若找不到此人与我双修,弟子修行下去也没有意义,不如堕入魔道,天毁地灭也无所顾忌,倒落得快意一生。” 陆臻无言以对,从脸到脖子都如同火烧。 段轩胸口起伏,突然飞窜上前站在陆臻面前,又不敢乱碰,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声音却还是冷冰冰的:“师父若不答应,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回来。” “我、我想想有没有这样的人选……”陆臻尴尬地倒退一步。 段轩着急道:“眼前就有一个这样的人选。” 说完再也忍不住,双手捧着陆臻的脸吻上去,舌头长驱直入,在他口中翻滚。 陆臻顿时连思考也不能,口中尽是段轩的气息。 这一吻让两个人都微微发硬。 “我想去师父的房间。”段轩忍耐片刻,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紧紧环着他的腰,两人的下腹相抵,火热一片。 陆臻心中杂乱无章,勉强道:“你可还要魔修?” “不魔修了。” “……” 陆臻轻声在心中叹气。若是换了别人,他当然不会如此牺牲,随他魔修随他去。但是这人是小轩,他怎么舍得他离开? 明月当空,急切的唇在他的颈项上吸吮流连。 陆臻不知道段轩从何处学来这些,只觉得他平日冰冷无情,想不到骨子里竟然是这么热切的性情,今夜像是把积攒了几十年的情绪都发泄出来,无法克制。 陆臻任凭他摆弄着,一言不发。那东西热烫烫地抵着自己,慢慢侵略着硬挤进去,让他全身都变得火热发烫。 不多时,棉被里传来男子的轻声痛吟,又变成阵阵急促的喘息。 深夜,终于平静下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陆臻半坐起来望着他,有些忧心。 “付修行踪不定,我会传信给他,告诉他魔修之事作罢。” “你意图魔修之事暂且不能传出去,坏了门规不说,若被人以讹传讹,恐怕会伤你的性命。” “嗯,弟子知道。四个月前弟子有些难以控制情绪,若非那付修点化,也不知道原来弟子有魔修资质。” “嗯……” 段轩轻轻抱着他,欲言又止地停顿半天,终于道:“师父,你我……你嫁我可好?” 陆臻被他冷不丁地一说,顿时红了脸,结巴道:“此、此事从长计议。” 段轩不说话了。 陆臻沉吟半晌才冷静下来,劝道:“如今世事难料,你如今还是结丹最为重要。你我婚事需得席宗主首肯,男子与男子成婚本就罕见,但倘若你成了金丹修士,他不好不答应。” 段轩心中激动:“弟子知道了,弟子遵命。” 他紧紧搂着陆臻,只觉得自己得上天眷顾,世间再没有不圆满之事。两人温存亲吻许久,怀中突然传来师父温柔的声音,带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害羞:“小轩,若你闭关归来,成了金丹修士,你我就大婚,如何?” “是!”段轩激动万分,把他压住亲吻,“弟子明日就去闭关结丹!” 两人自然想不到,这一夜之后便是永别。 …… 消瘦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床上的大红婚服,当年师父就是站在同样的地方,与他做着同样的事情。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溃烂、腐坏,却不敢打搅他闭关结丹,连最后的一面也不曾见到。 段轩微微冷笑。 什么千年灵草幻化真身,都是那君衍之欺骗自己的吧,如同自己当年欺骗他文荆没死一样。心里深处早就知道,此生此世恐怕再也见不到那个温柔含笑的男子了。 时间并不一定可以淡化一切,那个与自己相依相守了几十年的人,他永远也忘不了。 桌上的几盆灵草微微轻颤。 洵阳山脉所有的千年灵草几乎已经都被他搜罗在此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段轩缓缓走出了房门。 今天是他的生辰,以前师父每年都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今年自然是吃不到的。他从未记挂过自己的生辰,只有那个温柔的男子记得。 师父不想他死,但是他已经受不住了。 当年那句“不双修、便魔修”虽是逼迫师父的话,也是他最终的打算。师父不在,日子便如同无边无际的冬日般痛苦难耐。 不知道他还能忍耐到何时? 段轩去清泉边舀了一瓢水,放眼望着一望无际的群山,夕阳西下,金光遍洒。 贺灵已经长大,慧石峰有人守护,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牵挂的了…… 房间里,窗前的蓝色仙草忽然抖了抖。 又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