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重生退婚,摄政王哭着求入赘》 一、上天垂怜重来一世 云鸿王朝。永安侯府。 六旬的上官海桐一口饮尽安神汤。她扶着案角站起,却一时头晕又坐回大椅。 “幻霜,幻霜。”上官海桐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喊叫。 “老夫人不用叫了,她来不了。”一名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款款进屋。 她满头珠翠,一张脸保养得宜。 正是侯府的儿媳。 上官海桐眼皮轻抬,伸出手:“扶我去看看汐儿。我必会护住她。” 儿媳妇一步未动,眼神嘲弄唇角轻扬:“老夫人,汐儿为证清白,保侯府名声,已悬梁去了。以免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儿媳特来请老夫人驾鹤西游。” 上官海桐怒目圆瞪,手抓案角缓缓起身:“什么?你,是你们?!” 儿媳妇静静而笑。她背后的大门敞开,一群人气势汹汹赶来。 侯府家大业大,族中长辈亲戚众多。他们纷纷进屋,压迫感十足。 上官海桐咬牙冷静,端坐高位:“我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你们想做什么?” 老虎垂暮,余威尚在。众人互相看看,不敢也不愿做出头鸟。 “当家主母?好大的威风。”一声呵斥众人让开道。 一个八十高龄的老头,拄着拐杖被人搀扶进来。 永安侯李善齐! 上官海桐冷哼,老不死的。 李善齐满头白发,眼睛却炯炯有神,一步一步走到屋中间。 他在,众人有了底气。此处到底是永安候府,岂容一个外姓女人掌控! 李善齐一生筹谋,怎甘心一时大意被一介女流玩弄于鼓掌中。 他怒声斥责:“上官海桐,汐儿已为你探路。你该走了。” 事到如今,上官海桐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不过是个局,置她于死地的局! 上官海桐怒火中烧,面上扬起笑:“汐儿是你的重孙女,你竟一点亲情不念。薄情寡义,手段毒辣,连嫡亲的重孙女都能舍弃。诸位,你们敢信任这个人吗?” 有人动摇,有人心里发虚却强装坚定。 “少挑拨离间。你又算什么好人?别以为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说自己的手干净吗?” 上官海桐扫过在场众人,一群蠢货。 李善齐从不敢低估这个女人,他扬手命人行动。 两个年轻人上前,一左一右压制住上官海桐。 丫鬟送上一碗药。儿媳妇接过,捏住下巴亲自逼主母喝下。 药喂尽,碗碎裂。 压制的年轻人松开退走。 上官海桐忽然低低而笑,随后倚靠椅子仰天大笑。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人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上官海桐抬眸注视李善齐:“我笑老侯爷机关算尽,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你想在我儿回来之前杀他女儿,害他母亲。你自以为瞒得很好。可惜,他心知肚明。哈哈哈哈。” 这四四方方的宅院,困了她一生。到头来连最疼爱的孙女也护不住。 喉头腥甜,上官海桐嘴角溢出血。她颤颤巍巍站起,手指老侯爷:“老不死的。想拿回侯府的权利,做梦!我儿是当朝皇帝最器重的臣子,大权在握。我死,你们也休想好过!” 她笑得肆意又张狂。 就算输,也要拉这些人垫背! 李善齐眼睛危险眯起,猛然掐住上官海桐的脖颈:“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孙子?!” 一口血喷在厌恶的人脸上,上官海桐压低声音:“你的几个儿子全死在我手里。我多好心啊,让他们兄弟死法皆不相同。到黄泉底下还能多聊聊,不至于干瞪眼。” 李善齐手上用力,杀意尽显:“他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孙子!” 上官海桐轻蔑笑着,口型无声吐出四个字:“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李善齐目眦欲裂。所以,所以他最疼爱的孙子不是…… 上官海桐眼神一厉,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刺入男人的脖颈。 血流如注,溅了她满脸。上官海桐眼神异常平静,谁都别想挡儿子的路! 李善齐捂住脖子,一把将人推开。 上官海桐脚步不稳,摔倒在地。 喉头发痒,她歪头吐出一大口血。身上力气被抽走,她轻轻躺倒。 外面闹哄哄的,一个中年男人被簇拥进来。他脚步匆匆,眼神焦急又担忧。 儿媳妇想解释。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一巴掌扇过去:“滚!” 上官海桐人生最后的画面,是儿子奔来的身影和满目的血…… 她没有输。既然必死,就把挡路的人全都带走。 她没有输……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坠入无边的黑暗…… “一拜天地。”傧相的高喊嘹亮又喜庆。 大红鸳鸯盖头下,上官海桐猛然回神胸口剧烈起伏。 喜庆的鼓乐响在耳畔,丫鬟搀扶的真实触感恍然如梦。 莫非奈何桥边再见昔日光景? 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喜气洋洋,落落大方朝天一拜。 本该一起拜的新娘却立在原地,迟迟没动。 空气一瞬间安静。 宾客们开始轻言议论。 丫鬟小声提醒:“姑娘,该行礼了。” 恍如隔世的声音,上官海桐一愣。 银华? 行礼?不。 无论而今是黄粱一梦,抑或上天垂怜重来一世。 她决不再嫁入侯府! 在众人惊疑中,上官海桐抬手掀开红盖头露出冷峻的眉眼。 十六岁的她面容秀丽,略施粉黛,美艳不可方物。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看呆。 新郎李希祖尤为痴迷,好一个美人。 身旁粘稠的视线令人不适,上官海桐眼眸微斜溢出一丝冷笑。 她该死的废物丈夫…… “胡闹。”端坐高堂的侯爷声音威严。 上官海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神蕴含滔天杀意。 她缓缓转过身,直视不怒自威的永安候。年轻的永安侯。 李善齐混迹官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前女子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气氛僵持之际。 一女子穿过众人跑到喜堂,跪下禀告:“姑娘,老夫人去了。” 满堂皆惊。 银华认出女子是伺候周姨娘的丫鬟,名唤宝莹。 她当即发问:“姑娘出门前,老夫人还好好的。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宝莹抬手抹泪,悲戚道:“大姑娘出嫁后,老夫人陪宾客在花厅闲话家常。谁知聊着聊着突然晕过去,没多久便去了。喜宴已散,如今府里乱成一团。特派奴婢前来知会一声。” 好些人不由打量新娘子。 家中长辈去世,当守孝三年。 然新娘已被抬入侯府,不知会否热孝出嫁? 上官海桐冷冷瞥一眼宝莹。 来得正好,可借此摆脱侯府。 上官海桐抬眸,福身一拜:“我与祖母情谊深厚,愿守孝三年。请侯爷放我归家。” 守孝三年?! 李希祖第一个反对:“父亲,万万不可啊。她已进门,当是我侯府之人。” 二、清点嫁妆,我们归家 上官海桐长身而立,胸有成竹。 她知道侯爷定会答应。若不允,传出阻人尽孝的名声可不太好。 几位旁观的高门夫人拿手帕掩唇角,上官家的姑娘有点意思…… 侯府夫人皱眉。婚事告吹,之前的准备全部白费。 候府颜面何存? “拜堂之礼虽未完成,但你已入我侯府的门……” 上官海桐唇角微勾,双眸直视侯爷:“孝经有言: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我与令公子还未拜堂行礼,便不算侯府之人。夫人不想放我归家,侯爷以为呢?” 孝道,天经地义。 阻扰之人,其心可诛。 侯府夫人吓一跳,不敢再说话。 李善齐眼神深邃,审视一身嫁衣的女子。并非错觉。 此女眼中的野心和杀机毫不掩饰,如蓄势待发的恶狼。 他忽而一笑:“千万经典,孝义为先。阻人尽孝,有悖伦常。姑娘请自便。” 众人惊讶侯爷如此轻易放人。 上官海桐却顾不了那么多,即刻交代:“银华,吩咐下去。清点嫁妆,我们归家。” “是。”银华颔首,立刻离开。 上官海桐耐心等待,不卑不亢立在喜堂中间。 快刀斩乱麻,现在的她不能和侯府多做纠缠…… 李希祖心急如焚,好几次想说话被侯爷凌厉的眼神吓回去。 如此美人本该是他的正妻。今朝放过,以后还有机会吗? 等待并不难熬,相反上官海桐心中无比平静。 笼中鸟总算等到展翅高飞的一天…… 少顷,银华和幻霜进屋奉上嫁妆单子:“姑娘,嫁妆已清点完毕,无一缺漏。” “好,我们回家。”上官海桐含笑行礼,眉眼轻抬,“海桐拜别侯爷。” 今日别,来日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交道,永安侯。 李希祖看看父亲,又看看美人。想拦不敢拦,想劝不敢劝。 只能拂袖叹息一声,自个生闷气。 上官海桐与其擦肩而过,含笑瞥一眼。废物,这次不会比上次死得轻松。 美人眼波流转的一眼,撩得李希祖心里如猫爪子抓似的。 银华和幻霜一左一右随姑娘离开。两个婆子快步进屋,将宝莹一并带走。 上官海桐带着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回家,来时坐喜轿,去时乘马车。 她满意看一眼银华,做得很好。银华颔首福身,跟在马车边。 幻霜左右看看,不知道两人打什么眉眼官司。 上官海桐落下车帘。 队伍前行,缓缓归家。 霎时间,急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上官海桐掀开帘子往外瞅,一人一马印入眼帘。 恍惚间,似看到曾经的最后一面。那人眉眼清俊,长发如墨。 他与马车去往不同方向,经过时未看一眼。 上官海桐嘴唇微动,看到男子紧皱的眉宇时一切吞入腹。 马蹄声渐远,前往城门方向。她轻轻放下帘子。 九皇子,谢秋光。 她的救命恩人…… 心绪翻飞间,马车停下。 银华掀开车帘:“姑娘,到家了。” 上官海桐款款下车,扫上官府的匾额一眼。 门口的大红灯笼尚未撤去,可见白事并未对外宣扬。 父亲母亲……上辈子离心无事从不见面,堪比陌生人。 她转头吩咐:“先回去换身衣裳。把宝莹拖到院中,打十板子再来回话。” “是。”两个老婆子使眼色很有眼力见,立刻捂住宝莹的嘴拖下去。 上官海桐走进宅子,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回院子换下嫁衣,着一身缟素。 刚着装完毕,一名丫鬟来请:“姑娘,老爷和夫人请你去前厅回话。” 上官海桐态度冷淡:“你去告诉父亲母亲,我不便过去。让他们过来吧。” 丫鬟有些为难,看姑娘心意已决。她只能应下,行礼出去。 银华进来禀报:“姑娘,已把丫鬟婆子们都叫到院中,让她们数宝莹的板子。”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做得好。今日辛苦,看完热闹把赏钱发下去。” “是。”银华领命去办。 片刻,外面响起宝莹的声音。 她被按在凳子上,尽管受刑依然高喊:“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请相信我。” 上官海桐慢条斯理梳青丝,并不理会。众目睽睽下,宝莹的呼喊一点点淡下去。 一对中年夫妻进院,本就不好的心情看到这般闹剧变得更差。 他们正是上官海桐的父母:上官岿和杨兰艺。上官岿进屋,高坐主位横眉冷对。 杨兰艺絮叨:“大婚之日,你怎敢擅自回府。当知晓你嫁入侯府本属高攀,老爷多希望此事能成。现在你携嫁妆回府,一切前功尽弃。” 上官海桐起身行礼:“父亲母亲。” 杨兰艺满脸愁容,眼神责备:“拜堂当日你清点嫁妆回家,不仅让别人看了笑话。侯府那边我们如何交代?两家联姻,本为喜事。老爷朝堂上遇见侯爷,又该如何自处?” 上官海桐眼神冷然:“母亲开口闭口斥我擅自归家,却从进门开始不问我为何归家。我一小小五品官员之女,确实高攀不上永安侯府。这桩婚事亦非我求,而是你们的意愿。” “你。”杨兰艺愣住,不敢置信审视。 往日乖顺,顾全大局的女儿。 大婚之日擅作主张返家,还出言顶撞于她? “好大的架子啊。”上官岿冷嘲热讽,“未顺利嫁入侯府便让爹娘来见你,成功出嫁还得了。成婚当日擅自归家,你从哪学的礼仪?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杨兰艺亦一脸不赞同:“母亲过世,老爷里里外外忙。你身为女儿,归家理当去拜见。哪有让父母来见你的道理。现今你翅膀硬了,竟如此大逆不道。” 上官海桐冷漠抬眸:“父亲母亲发怒前,何不先问问屋外之人?带进来。” 两个婆子住手,把受了板子的宝莹拖进屋丢在地上。 即便痛到身体发颤,宝莹依旧慢慢爬起来跪好。 杨兰艺皱眉打量:“宝莹?怎么回事?快说。” 宝莹嘴唇苍白,有气无力回话:“老夫人过世,有人吩咐我去通知大姑娘。” “有人吩咐?谁吩咐的?如何吩咐的?一一道来。”上官海桐逼问。 宝莹咬唇:“那人站在暗处,我没看清是谁。声音听着耳熟,想来是哪位嬷嬷。” 上官岿若有所思。 杨兰艺信以为真:“究竟哪个不怀好意的乱传消息。” 上官海桐一笑:“嬷嬷是吧?幻霜,把府中嬷嬷全叫来让她指认。” “哎。”幻霜立刻出去。 宝莹脸色更白,眼神慌张。 “大姑娘,听闻你归家,我特来看看。”周姨娘手持团扇提裙而入,对老爷夫人行礼。 幻霜止住步伐,默默退到门外。 银华归来,见她探头探脑眼神责备。幻霜吐吐舌,安分了。 周姨娘瞧一眼宝莹,含笑温柔道:“宝莹这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姑娘大发雷霆。” 上官海桐神色淡定:“姨娘不知道吗?你应该知道才对。” 周姨娘微微摇头:“奴家确实不知。老爷,究竟发生了何事?” 三、大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哼,你调教出的东西,自己问她!”上官岿气急败坏。 好好一桩婚事,竟被一个蠢丫鬟破坏!可气! 周姨娘俯身关切询问:“宝莹,怎么回事?你慢慢说,不用着急。” 宝莹潸然泪下:“姨娘相信我。当时确实有人让我去告知大姑娘。往日姑娘与老夫人最是亲厚,若见不到最后一面会何等伤心。我便没多想就去了。姨娘,你相信我啊。” 见宝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无比,周姨娘不确定转头:“大姑娘,莫不是弄错了?” 上官海桐淡淡反问:“即便不是有意,她的所作所为到底错了。应该乱棍打死。” 宝莹一听,吓得跪伏在地发抖:“求姑娘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周姨娘惊讶不已:“事情尚未查清楚,姑娘怎喊打喊杀起来。宝莹平日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她必然是冤枉的。老爷,夫人,是我没调教好。你们要罚便罚我吧。” 杨兰艺隐隐透出不满:“姨娘调教的人往日没谁说半句不是。今儿不过办砸一件事,你便要乱棍打死。一个姑娘家,何处学来如此狠辣手段。依我看,就让姨娘领回去好好教导。” 上官岿没说话。 他不表态已默认夫人的处置,追根究底返家是女儿自己的主意。 上官海桐微不可见嘲讽一笑:“宝莹闯我喜堂,坏我婚事。于情于理应当交由我处理。母亲糊涂了,姨娘若能教导好怎会发生今日之事。倒不如在我院里好好受教一番。” 杨兰艺当家的威严被触犯怒喝:“你把人留下?想干什么?背着我们打死吗?” 上官海桐轻轻瞥三人一眼道:“父亲母亲最好把人给我,她尚能保住一条小命。今日她敢出这个门,我保证有千万种方法弄死。或者可以让宝莹自己选,留,还是不留。” “你,你敢威胁父母。好啊,胆子越发大了。”杨兰艺气愤指责。 上官岿亦大怒:“放肆!公然忤逆,简直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 还有更无法无天的。 上官海桐走向周姨娘,对方未露半点胆怯。 她轻轻一笑,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之际拔下周姨娘发上的朱钗。 “逆女,你干什么!”杨兰艺又惊又怒,心底涌上说不出的害怕。 上官海桐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揪住宝莹的头发往后仰。 朱钗抵在对方白皙的脖颈,她轻轻一刺便流出鲜血:“父亲母亲,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要么留下宝莹的人,要么留下尸体。趁我还给你们选择的机会,好好回答。” 上官海桐眸子轻抬,肃杀狠辣的眼神震慑所有人。 杨兰艺心一跳,不敢做决定:“老、老爷,你看这事……” 上官岿怒目而视:“你……” 上官海桐握紧朱钗,用力在宝莹脸上划一道口子:“嗯?” 性命被握在别人手中,宝莹就算疼痛万分也不敢大喊大叫。 但颤抖的身躯出卖她内心的恐惧,大姑娘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周姨娘震惊,何曾想往日温和的姑娘竟这般毒辣。 她微微皱眉,宝莹要不回来了…… “老爷,夫人,姑娘喜欢便留下宝莹吧。不过一个婢子,何必伤了父女情分。” 有了台阶,不至于一直僵持。 “随便你。”上官岿哼一声,拂袖而去。 杨兰艺心惊胆战,小步跟上。 “姑娘保重。”周姨娘提裙缓缓离开。 银华和幻霜忧心进屋:“姑娘。你没事吧?” 上官海桐丢开宝莹:“找个大夫来,别让她死了。” “是。”银华掏出手帕展开。 上官海桐放下朱钗,接过幻霜递来的帕子擦手:“把朱钗擦干净还给姨娘。” 银华用手帕包好,轻声应下。 她唤来外面的婆子把宝莹带下去,又让人寻大夫。 丫鬟打来水。 幻霜伺候主子洗手。 衣上溅到血迹,上官海桐换身衣裳。收拾妥帖,她才去正厅。 府邸正厅。 仆人们正忙碌撤下红绸,换上白绸。 为着和侯府的婚事,本打算拖几日发丧。 如今新娘已经归家,自然没了顾忌。 早前放置家中的棺材搬到正厅,老夫人收拾好遗容便会放入。 大厅门口,上官海桐看见走来的小姑娘停下脚步:“三妹妹。” 排行第三的上官云舒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大姐姐。” 上官海桐看着三妹妹哭红的双眼心情复杂,周姨娘唯一的孩子…… 被盯着瞧,上官云舒有些不好意思:“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祖母突然故去,我始终不敢相信。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说着话,怎么就……大姐姐看过祖母了吗?” 祖母过世,对上官海桐来说是段非常遥远的记忆。 上辈子这些事照样发生。 宝莹喜堂报丧,众人惊愕。她为大局着想,决意继续拜堂行礼。 直到娘家发丧,她才回来看到棺材。那段时间浑浑噩噩,伤心却无人知晓。 除了在灵前哭一哭,无人懂她心里的苦。 “等会去看。三妹妹,宝莹……算了,没事。”上官海桐到底不想小姑娘牵扯其中。 上官云舒捕捉到关键词:“宝莹?她怎么了?平时干活挺利索的。” 淡淡一笑,上官海桐没再说什么。 “你们姐妹俩在这说什么呢?”一身缟素的年轻男子走来。 他名上官宴,乃家中最长。 姐妹俩行礼:“大堂哥。” 上官家两兄弟,上官巍与上官岿。皆在朝为官,互相扶持。 上官宴见到上官海桐没说什么:“刚过来遇见九歌,周姨娘在找你。云舒妹妹快回吧。” “我马上回。”上官云舒福身离去。 上官宴颔首,举步往院中走。 上官海桐静静跟上,小厮和丫鬟退远一些。 上官宴负手慢行:“当初父亲反对与侯府结亲,偏二叔一意孤行。那李希祖文武不精,不过一个二世祖。未嫁过去也好,寻个机会拿回婚书。这亲,早退早散。” 亲生父母满心责备,堂哥言语关切。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伯一家给予更多亲情和关怀。 上官海桐垂眸:“恐怕这桩亲事没那么好退。” 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怎么说?他李希祖还能耐着性子等你三年?”上官宴无论如何不信。 上官海桐掩藏眼里的不屑和嘲讽:“喜堂上,他见到我的容貌。” “这……”上官宴皱眉,转而安慰,“没事。二叔不给你做主,我和父亲为你做主。” “多谢堂哥。”上官海桐真诚道声谢。 上官宴轻声叹息。 二叔一心高攀,也不想想侯府是那么容易攀得上的吗? 可怜海桐妹妹,好好的姑娘被许配给那样一个人。 婚事,必须退! 二人谈完话,去后院祖母卧房。老夫人安详躺在床上,已穿着打扮妥当。 子孙跪地一圈,边哭嚎边请尸入棺。老夫人顺利进棺后,点蜡烛烧纸。 从今夜开始守灵,一众子孙磕头。 上官海桐落下两行清泪,虔诚叩头。祖母,走好…… 忙至半夜,撑不住的年轻一辈回院。 上官海桐刚进屋,银华禀报:“宝莹已搬至院中,大夫看过留了药。她早前发起高烧。” 幻霜不悦:“她害我们家姑娘,受这点苦应该的。” 上官海桐看向幻霜,一时有些恍惚。 多久没见如此鲜活的幻霜了? 跟着她在侯府里如履薄冰,早没了欢喜的笑容。 银华无奈:“这话可不兴到外面说。若是让姑娘落下不好的名声,看我怎么收拾你。” 幻霜愧疚低头:“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上官海桐坐到桌边:“今日有人值守,你们早些歇了吧。银华,明日一早打探下消息。” 银华领命。 幻霜讨好搀扶:“姑娘,我服侍你歇息吧。” “嗯。”上官海桐点头。 明日,侯府的人会来…… 次日一早。 上官府大门打开,门口的大红灯笼换为白色。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有人来吊唁。侯府众人来得不早不晚,上炷香。 李希祖见过上官海桐一身嫁衣,美丽无双的模样。 今日瞧到清丽脱俗的孝衣,更是移不开眼睛。 侯府夫人咳一声,不悦提醒。 李希祖尴尬收回视线,依旧止不住偷瞄。 女眷由杨兰艺招待。侯府夫人寻个机会小声商议什么。 幻霜匆匆进来,小声提醒:“姑娘,三皇子,三皇子妃,三皇子侧妃到了。” 三皇子谢承明…… 上官海桐抬头,看到未来的皇帝和皇后,以及堂姐上官沫语。 上官两兄弟亲迎,三人上香。 一个小丫鬟来叫,夫人有请。 上官海桐悄悄起身,离开灵堂。去见母亲的路上,遇到回来的银华。 两人边走边说。 银华低声言语:“侯府那边没什么动静。周姨娘照常,看不出不对劲。宝莹家的哥哥欠下过赌债,不久前还清。姑娘,继续追查宝莹不开口也会开口。” 不出所料,上官海桐半分不吃惊:“不用了。你命人好好照顾宝莹。” 深挖下去说不定能牵扯出周姨娘,不查了?银华疑惑:“姑娘,当真不查了?” 上官海桐没多做解释:“查来查去不外乎那些事。知道就行。” 听主子的,银华想起另一件事:“今早外面盛传九皇子被处罚的事。” 上官海桐止步:“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银华见主子感兴趣,细细说道:“听闻昨夜九皇子擅自出城,被人告到皇上那。一早,九皇子刚回城便被请进宫。不晓得在御书房谈了什么,只知皇上大怒。罚九皇子跪在殿前。” 上辈子好像有这么一件事。 上官海桐站在廊下搅帕子,许多人猜测圣心。自舒妃娘娘病逝后,九皇子一直不得宠。 外面的风言风语从未少,一个没有母族势力,又不得宠的皇子就是一个笑话。 此次罚跪,无数人认为九皇子遭到皇上的厌恶。 岂料没多久皇上下旨,封九皇子为陵昭王,赐封府邸。 只是王爷自己无心权利,更在之后的政变丧生…… 那场他救了她,她害死他的政变…… “姑娘,夫人那边……”幻霜轻声提醒。 上官海桐回神:“走吧。” 几人来到后院。丫鬟留在外面。 上官海桐进屋行礼:“母亲。” 杨兰艺笑呵呵扶她起来:“海桐,好福气啊。快坐。刚刚我和侯府夫人聊过,他们没有退亲的打算。但李八公子不可能干等你三年,侯府决定先娶正妻。三年后,再娶你为平妻。” 上官海桐眼神冷漠,拂开母亲的手:“够了。絮叨个没完,烦不烦。”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娘,能害你吗?嫁入侯府是多么……”杨兰艺还在沾沾自喜。 按住母亲的肩膀,上官海桐强迫其坐下。 她眸中深藏杀意,语气冷然:“正妻变平妻,是该高兴的事吗?只因那是永安侯府,我便无可选择吗?告诉你,这件事我不同意。” 杨兰艺不满女儿的强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同意也要同意。” “是吗。”上官海桐轻轻一笑。 她居高临下俯视母亲,犹如看陌生人。父母解决不了这件事,唯有自己来。 人没了,怎么结亲? 上官海桐转身离开。有些人找死,何必手下留情。 丫鬟匆匆跟上。 上官海桐眼神锐利:“银华,去探探侯府挑选谁结亲。” “是。”银华和幻霜虽守在外面,里面的话听得真切。 当侯府的正妻都不稀罕,何况平妻。说好听是平妻,实际就是妾。 夫人怎可这般糟践姑娘。她俩愤愤不平,以往姑娘最是孝顺。 亲生母女,没想到夫人完全不在乎姑娘的终生幸福。 上官海桐在廊下见到堂姐,福身行礼:“民女见过侧妃娘娘。” “你们下去吧。”上官沫语屏退左右,“你的事我听说了。你什么想法?” “我自己能解决。”上官海桐垂眸。 大伯一家,她与堂姐的关系最为复杂。上辈子因为相同利益合作,却从未真正交心。 堂姐从侧妃到贵妃,最后成为万人之上的太后。 表面温柔贤惠,却用软刀子爬上权利的顶峰。 垂帘听政,又还政新皇帝。 日子舒适得让人羡慕…… 上官沫语微笑宽慰:“一家姐妹不说两家话。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垂眸细思,上官海桐顾左右而言他:“堂姐以为,三皇子妃如何?” 五、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争取 “蕙质兰心,秀外慧中。”不明白堂妹为何突然提及三皇子妃,上官沫语含笑回答。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福身行礼:“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堂姐自便。” 说完,她举步离开。 上官沫语转身遥望堂妹的背影,若有所思。 心腹丫鬟走近询问:“海桐姑娘提及三皇子妃,是否意有所指?” “倒是和以前有些不同。且待日后吧。”上官沫语隐约猜到堂妹想说什么。 心照不宣,不说破才是聪明人。她很期待堂妹以后带来的惊喜…… 后院。 周姨娘借口换衣裳,在屋里整理仪容歇一歇。 一个小丫鬟送来东西。 赵嬷嬷接过,走到主子身边小心翼翼翻开手帕:“姨娘。” 周姨娘漫不经心看一眼被清洗干净的发钗:“出嫁一场,大姑娘跟换了个人似的。” “谁说不是。”赵嬷嬷压低声音,“那日在院里打板子,多少下人看着。不说吓破胆,却是万万不敢对大姑娘有多怠慢。听说银华给宝莹请了大夫,好好照看着呢。” 捏起发钗,周姨娘一笑:“大姑娘派人去找宝莹的家人了?” 赵嬷嬷摇头,十分不解道:“只派银华稍微打探一下,并无后续行动。” 周姨娘将发钗放回首饰盒,继续对镜梳发:“她追根究底,只会逼死宝莹一家。攀扯不上我,也就随她去。她不继续追查,反而引人深究。大姑娘行事,耐人寻味啊。” 正因猜不透,才有所畏惧。 赵嬷嬷收起帕子:“姨娘,云舒姑娘昨儿问起宝莹。” 周姨娘动作一顿,轻声叹息:“她早晚会知道的。不用刻意瞒着。” “是。”赵嬷嬷欲言又止。 云舒姑娘知道后该多为难啊…… 三皇子和三皇子妃上过香后离去。上官沫语换上孝衣,暂住几日。 夜晚凉爽。 跪了一天,上官海桐疲累回院。 银华服侍更衣:“姑娘,打探清楚了。侯府选中了右扶风萧家的庶女,名风和。虽为庶女,早记在主母名下和嫡女无异。只是萧姑娘以前定过一门亲,估计不作数了。” 右扶风,正四品上。与京兆尹、左冯翊同为三辅,主管京城各事。 上官海桐嗤笑,倒是门好亲事。 她坐下,拿起团扇轻摇:“想办法让我见一见萧家姑娘。” 银华一愣:“姑娘,是否不妥?而今家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见。” “小心些就是。不妨事。”上官海桐喝口幻霜端上的茶。 比起银华的谨小慎微,幻霜大胆许多。她不以为意:“咱们坐上马车悄悄出去,谁知道。” 银华无奈摇头,府中情况特殊。若被外人撞见,肯定传出闲言碎语。 上官海桐看着她俩轻轻一笑:“我就见她一面说说话,不会有什么事的。” 主子心意已决,还能怎么办。 银华应下:“可惜老爷和萧老爷没什么交情、若关系好说不定来吊唁时带着萧姑娘,我们轻易便能见到。姑娘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嗯。”上官海桐点头。 银华办事她向来放心,稳重能干,贴心温柔。只是…… 隔天一早,薄雾尚未散尽。 银华出门。她经常光顾胭脂铺、绸缎庄,和老板有些交情。 银华知道萧家姑娘在哪家定过东西后,给银两请求帮忙带一封信。 老板很为难,生怕出事担责任。 银华解释:“只是送一封信,牵连不了你的。” 多番恳求下,老板答应了。她带着胭脂上萧府,光明正大见到萧家姑娘。 老板偷偷递上信,只说受人所托。 萧家姑娘看过信,买了胭脂对窗发呆。到最后,她收起信决定去见一见。 萧风和起身:“更衣。” 丫鬟进来服侍。 另一边。 老板办妥事情后回到店里,告知消息。银华道谢,匆匆回府。 午时。休息时间。 一辆马车从上官府后门而出。 银华换了男装充当车夫,驾马往约定地点去。 上官海桐坐在车里,神情淡淡。 车子停在无人的胡同,三人耐心等待。没多久,萧风和赶到。 银华下车:“萧姑娘请,我家姑娘在车上。” 萧风和点点头。她缓缓上马车,掀开帘子见到人那刻被惊艳到。 上官海桐微微颔首:“萧姑娘。时间匆忙,恕我无法久待。” 落座,萧风和抿唇一笑:“上官姑娘,你大费周章请我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萧府有意与侯府结亲,特来问问你的意思。”上官海桐不动声色打量。 萧家姑娘清丽婉约,优雅端庄。多好的一个美人,岂能便宜侯府那废物。 萧风和眼神哀伤:“上官姑娘应当知道。我们的婚事不由我们自己说了算。说好听我们是精心栽培的花,说难听不过是个物件。嫁给谁,送给谁,不过长辈一句话。” 女子命运如此,无计可施。 不是这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总归要出嫁。 上官海桐懂了:“看来萧姑娘不想嫁入侯府。听说你之前定过一门亲。” “是。”萧风和捏紧手,“在父亲决定高攀侯府时,那门亲事便再无可能。” 萧家姑娘脾性温和,嫁入侯府铁定被欺负死。 上官海桐想起自己上辈子刚入侯府,群狼环伺不得不做小伏低。 隐忍多年方得翻身。换成萧家姑娘怕不出几年便被磋磨而死。 上官海桐微笑安抚:“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争取。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天上掉下来,恰好掉进你手里。有机会,希望你把握住。府中尚有事,我该回去了。” 萧风和欲言又止,心不在焉下车。有机会,真有机会吗? 银华上车,马鞭一抽。 马车前行,缓缓走远。萧风和望着马车远去,心中似有一些期盼…… 马车中。 上官海桐眼眸轻抬,唇角扬起自信的笑。第一步…… 上官府后门。 幻霜接应:“好险,我紧张死了,生怕被人发现。” 上官海桐下车进门,转头道:“银华,去办一件事。” 银华跳下马车领命。 上官海桐凑近耳语:“……小心些,别被发现。” 六、对敌人不必仁慈 “是。”银华牵走马车。 幻霜一脸疑惑,到底说了什么? 上官海桐一笑:“想知道?” 幻霜低头:“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敲一下小丫头的头,上官海桐转身往里走:“回了。把门关上,别站那发呆。” “哦。”幻霜关上门,赶紧跟上。 回到院中,上官海桐吃点东西前去灵堂守着。 一日,两日,或者三日,事情一定有进展。 侯府最在意的好名声…… 上官府正在办丧事,外面正热闹着。茶楼、酒栈等地不知何时流出传言。 哪个小胡同里有美人,一颦一笑无比勾人。当然有人去寻,不了了之。 一群衣着光鲜的酒肉朋友喝点酒,听了传闻互相怂恿。 五六个人吆喝着找美人,在胡同口迷了路。 到底是哪啊? 这犄角旮旯真有美人? 一个过路人好心指路。他们立刻结伴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美人。 那美人含羞带怯,实在销魂。 一身灰扑扑衣裳的过路人躲在拐角,看那伙人冲进宅院里。 叫喊,嬉笑,最后有人赶来。 双方发生冲突,大打出手。 那伙人鼻青脸肿,叫嚣着跑开:“狗东西,给小爷等着!” 见事情已成,过路人离去。 上官府。 用过午饭,上官海桐回院歇息。 幻霜脚步匆匆进来,一脸喜气道:“姑娘,你不知道外面发生好大的热闹。” “什么热闹?”上官海桐洗了手,取过帕子擦干。 幻霜一脸激动,绘声绘色讲:“李八公子和人打起来了,原因竟是为了一个外室。据说那外室被养在偏僻的宅院里。因为长得美貌被一伙人惦记上,冲进屋差点被糟践。” “李八公子得知消息,带人过去把他们打了一顿。结果那些人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哥,什么世子啊,将军的儿子啊。现在统统找上侯府,讨要一个说法。李八公子拒不认错。” “听闻那个外室怀孕了。因为这次惊吓,孩子没保住。现在几家扯皮,闹得不可开交。可惜不能亲眼看这场热闹。也是刚刚巧,公子哥们看上的偏偏是他李八公子的外室。” 银华不敢置信,转头看向主子。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够热闹,也确实很巧。” 幻霜很想知道后续,一跺脚跑出去继续听消息去了。 银华心情沉重,走到主子面前:“姑娘知道那女子怀有身孕?” “知道。”上官海桐端起茶浅抿一口。 咬唇,银华感觉眼前的主子越来越陌生:“为什么?”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轻描淡写道:“他挡了路,就是敌人。对敌人不必仁慈。” 为什么? 因为上辈子那女子揣着肚子出现在她面前,好一顿耀武扬威。 “你是正妻又如何?不下蛋的母鸡,坐得稳那个位子吗?待我进府,请姐姐好生照料。公子可宝贝这个孩子,毕竟是长子。若是姐姐能让位子,将来也会是嫡子。” 对于认不清身份的人,她不会手软。 上辈子孩子没生下来,这辈子同样不可能。 外室挺着肚子出现的那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侯府为什么着急娶亲。为什么看上她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 只是为了身份低,性子好,容易拿捏。她上辈子当真骗过许多人。 从不争执不是因为软弱,而是不屑。 乖顺不是因为好拿捏,而是没有想争取的东西。 可人一旦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上官海桐的视线落在妆匣里,一支发簪上。她过去,拿起攥在手心。 看她柔顺可欺,李希祖敢当面取走嫁妆中的发簪,赠予青楼名妓。 看她不知反抗,侯府夫人日日变着花样磋磨,毫不顾忌颜面羞辱打压。 孰不知这一切都是伪装。当怀上身孕那刻,她不再需要丈夫。 上官海桐一把将发簪丢在地上,眼中满是恨意。 就算最后拿回来,只要想到它曾戴在别人头上就无比恶心。 “处理掉。”上官海桐冷冷开口。 银华一怔,捡起发簪退出去。 姑娘变了…… 上官海桐深吸一口气,才知有些恨即使隔开一辈子也无法淡去。 侯府带给她的屈辱,必须用血来偿。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院外。 幻霜进来一脸好奇审视:“你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银华满面愁容:“你觉不觉得姑娘变了好多?有些手段过于……” “姑娘是姑娘就好啦,变成什么样无所谓吧。”幻霜双手叉腰一笑。 恍然大悟。 银华轻松许多:“你说得对。姑娘就是姑娘。” 幻霜瞅瞅四周,凑近小声说:“刚听到的消息。李八公子和人打斗间,好像伤了重要部位。外面好多人传他不能人道,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孩子。还好姑娘没嫁给他。” 银华轻推嗔怪:“你个未出阁的小丫头,说这些话也不脸红。” “脸红什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说说怎么了。”幻霜哼一声,“我找姑娘去。” “哎,你。”银华无奈,只能先去处理簪子。 幻霜进屋:“姑娘,我刚刚听到外面好多人说。李八公子不能人道了。” 这般直言直语,上官海桐习以为常:“看你嘴巴快咧到耳后根去。高兴坏了吧。” “谁让他欺负姑娘。还平妻,我呸。他也就是投胎投得好,不然算个什么东西。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可惜这门婚事退不掉。”幻霜一脸不高兴。 上官海桐一笑:“谁说退不掉?过几天咱们就去退婚。” “真的?太好了。以后再结亲,可得好好相看。要找个对姑娘好的。”幻霜瞬间笑了。 看着活波开朗的小丫头,上官海桐眼神温柔。 陪伴了她一辈子,一生为她着想的人啊…… 幻霜还在畅想:“也不能找丑的。生女儿像姑娘,美丽可人。生儿子要英俊非凡。” 银华走进屋,一时感觉格格不入。 她不该质疑姑娘。姑娘那么做,一定有姑娘的道理。 上官海桐转头看向门口,突然问:“银华,你想当大夫吗?” 银华和幻霜同时愣住。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七、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上官海桐思忖片刻:“并非要你精通医理,而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银华从小定下一门亲,前世顺利出嫁。岂料最终生产时大出血,年纪轻轻便去了。 若能懂些医理,注意调养身体,必不会走了老路。 银华自知先前说错话,跪下表明忠心:“姑娘吩咐,银华定尽心竭力。” “快起来。待府里大事结束,我寻个机会送你去医馆。能否学得一二,端看你自己的努力。”上官海桐心中已有满意的去处。 求人不如自救,但愿银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银华谨记。”银华起身。 姑娘命她学习医理,必然有其用意。此后定有大用。 侯府与闹上门的人家和解。 无奈传出的谣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李希祖出门听见那些话气得火冒三丈。 他上青楼,找外室,只想一展雄风好破除谣言。 当日打斗中他的确受点小伤,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 外面那些话听多了,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即使依旧能感觉到欢愉,总觉得大不如前。不过到底能用。 他让人大肆宣扬,好挣回些脸面。谁知越描越黑,讥笑声更甚以往。 青楼名妓的话无人信,外室的言语引来质疑。 一个给钱就说话,一个自家人。 懂的都懂。 平日的酒肉朋友打着帮助的名义推荐药方,实则嘲笑。 李希祖无比气愤,让下人抓几个嚼舌根的百姓当街殴打。 他姿势嚣张:“谁再敢乱说,这几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给我狠狠地打!” 百姓惧怕,李希祖放肆大笑。 这些愚民合该如此对待,看他们还敢再说半个字! 老百姓们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说。 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带人匆匆赶来:“住手!” “大哥。”李希祖迎上去。此事父亲不管,自有大哥为他撑腰。 永安侯府年轻一辈最长,李宗允,从四品上,司农少卿。 李宗允过去毫不犹豫打弟弟一巴掌:“丢人现眼。将八公子拖回去。” 跟来的下人立刻动手,一左一右架起八公子迅速离开。 李希祖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回去的路上。 他心中涌起害怕。大哥不帮,回家后父亲岂不要打死他? 李宗允留一个下人善后,为被打伤的百姓请大夫抓药。 永安侯府。 李善齐重重一掌将李希祖扇倒在地:“废物东西,尽会找事!” 嘴里腥甜,李希祖不敢抱怨。 他乖乖跪好,言语委屈:“爹,外面那些人把孩儿说成什么样了。我刚没了儿子,又受各种编排。孩儿心里苦啊。这才做事糊涂了些。” 侯府夫人赶忙劝说:“祖儿这些日子受了大委屈。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啊。” 李希祖看懂母亲使的眼色,立刻摆出一副可怜样:“爹。孩儿知错了。” “滚去祠堂跪着,不反省好不许出来。你的事自有为父做主。”李善齐不耐烦挥手。 “多谢爹。”李希祖麻利站起退下。 侯府夫人赶紧跟去嘘寒问暖。 李善齐皱眉摇头:“慈母多败儿。” 从外回来,李宗允拱手:“父亲。” “嗯。”李善齐转身坐到主位,淡定喝茶,“事情调查的如何?” 李宗允坐于下手:“谣言不止,确有奸人作祟。以王家为首,那几家表面与我们和解,背地里使出如此卑劣手段。爹,太子妃素来溺爱她那幼弟,怕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妃王渡云,镇国公王家的嫡长女。出名的难缠,宠爱胞弟。 放下茶盏,李善齐凌厉抬眸:“他们与希祖发生冲突,使些报复手段不出奇。我想知道的是谁把他们引到那外室居住的宅院,当天那个过路人你查到了?这才是一切的开端。” 李宗允摇头:“毫无痕迹。不是深藏不露,便是做了伪装。” “知晓希祖私藏外室,引王家等人过去。闹得侯府鸡犬不宁,此人不简单。”李善齐树敌无数,一时竟无法判断谁人在背后搞鬼。 简单直白,又狠辣恶毒的手段。 沉思片刻,李宗允皱眉:“敌在暗,我在明。爹,我们该怎么办?” 李善齐起身拍拍衣裳:“与萧家结亲,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确实如此。 李宗允颔首放下心来,只是忧心背后之人还有后招。 萧家。 萧风和款款走入大厅一拜:“爹,娘。” 萧夫人一笑,招手:“我儿过来,让为娘好好看看。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闷声不吭的萧家老爷萧跃饮口茶,他并不将外面的风言风语放在心上。 萧风和瞥一眼父亲,捏帕子的手攥紧:“爹,女儿认为与永安侯府的婚事应当暂缓。” 茶盏磕出声响,让她身子不由一颤。 事已至此,不能回头。 萧跃声音隐隐透出不悦:“哦?你说说,因何暂缓?” 鼓足勇气,萧风和微微抬头:“爹。侯府近来诸事不顺,外面传言更不好听。我们此时上赶着结亲,难免有攀附之嫌。爹爹疼爱女儿,断也不想被曲意误解。” 萧跃沉思,并不回应。 开了头,萧风和感觉轻松许多:“侯府与上官家的亲事才过去没多久,女儿眼巴巴嫁过去算怎么回事。不如暂缓,等过了这段时间谣言歇了再说。” 面无表情,萧跃依旧不言。 萧风和心里打鼓,求助看向母亲。 萧夫人温和笑道:“近日圣上为了九皇子的事心情欠佳。他侯府不怕发落,你也不惧弹劾?多少言官睁大双眼等着机会,你那死对头更巴不得你出错。老爷,缓缓而已不耽误事。” 流言蜚语不怕,萧跃却不得不考虑言官的嘴,更不能让死对头抓住把柄。 最关键的是皇上心情不愉,没必要上赶着找不痛快。 他慈爱笑笑:“女儿大了,知道替父分忧。亲事暂缓,暂缓。” 说完,萧跃背着手起身出去。 萧风和松一口气,惊觉手心都是汗。 萧夫人无奈问:“你爹什么脾气你知道。只是暂缓,不可能打消结亲的念头。那侯府高门深院,为娘自不愿你嫁进去受磋磨。你可是有万无一失的法子?” 摇摇头,萧风和心底欣喜事情办成的喜悦淡下去:“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八、到她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哎。”萧夫人叹气。她捏着帕子抹泪,哀叹女儿命不好。 萧风和柔声宽慰,心里彷徨不安。 必须尽快找出法子,方可避免嫁入侯府。 上官家停灵七日满,纸钱开道,恸哭相随。 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出城,上官海桐披麻戴孝在其中。 立新坟,别故人。 她终于有重来一世的真实感,以后的路要越走越高。 下午回城。 上官海桐更衣洗漱,顺便问问侯府那边的消息。 银华点上香薰:“侯府夫人上门去过萧府,回去后并未紧锣密鼓准备婚事。想来碍于谣言,两家亲事暂缓。李八公子该着急了。一天不娶妻生子,外面那些谣言不可能歇。” 侧坐软榻,上官海桐接过茶一笑:“既然能缓,也能掰。要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的是人不想两家结亲,如今多出时间筹谋,可不得乐坏了。” 幻霜不是很懂:“侯府有意娶亲,不是萧家便是别家。姑娘为何不看好?” 上官海桐抿口茶:“萧大人与另外两位大人主管京中各事。婚事成了,侯府办事方便。一个想高攀,一个要便宜行事。两家一拍即合,触碰了别人的利益。不可能顺利的。” 银华恨铁不成钢戳一下幻霜的额:“京兆尹大人背靠王家。王家有太子妃。” 幻霜摸摸额头,还是不明白。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左冯翊大人或多或少与三皇子有牵扯,而侯府嫁女入四皇子府。 右扶风萧大人夹缝生存颇为艰难,自想找个靠山。 三位大人分别代表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看似一场婚事,实则内里的门道很大。 多位皇子成年,且在朝堂有些建树。理所当然盯上那个至高的位子。 至尊之位只有一个,鹿死谁手? 皇子争夺,官员站队,这场无可避免的战斗早已开始。 “姑娘,方嬷嬷来了。”小丫鬟进来禀报。 “请她进来。”上官海桐扬起笑。 祖母刚入土,母亲便按捺不住了。 方嬷嬷进屋行礼,笑着说:“姑娘安,累着了吧?夫人派我来问候姑娘的身体。这些日子大办喜宴,又为老夫人筹办丧事。库房捉襟见肘。夫人想知道姑娘带回的嫁妆何时归库房。” 银华和幻霜对视一眼。 除了金银和地契、身契,其余东西已然放回库房。 上官海桐手握茶盏,吹一吹热气:“劳烦嬷嬷走一趟,告诉母亲因为归家后一直忙碌未来得及细心整理。等我把嫁妆按单子整理妥当,自然交还母亲归入库房。” 方嬷嬷得了准信一喜:“是,我这就去回禀。姑娘歇息。” 她退出去。 幻霜一脸不乐意:“姑娘,真把嫁妆放回库房?” “怎么可能。且看吧。”上官海桐按住茶盏感受热气在掌心散开。 她唇角上扬,眼神势在必得。到她手里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 主院。 杨兰艺得到消息有些不相信:“她当真半点推脱没有,一口答应?” 方嬷嬷点头:“夫人,大姑娘终究是您的亲生女儿。母女哪有隔夜仇。” “你没瞧见她之前的态度,哪将我当母亲看。算了,嫁妆能拿回来就好。”杨兰艺松口气。 接连两件大事,花费甚广。她只盼望能拿回一些,缓缓府里的开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谁懂她的难处? 杨兰艺想想:“如今孝期,府中应当节俭。那些成天混吃混喝的,工钱减半。其余人的赏钱和开销,能减一律减。少开口闭口问我拿钱。” 方嬷嬷点头,福身下去办。一层传一层,下人们议论纷纷。 每月等着日子领工钱,谁乐意到手的钱减少? 别人还好,夜里守后门的吴老五尤为不忿。工钱直接被减掉一半。 他好酒好吃,每月大部分工钱都花在这上面。 而今一减,可怎么过得下去。守夜懒散,吴老五越想越气。 下了工,他找一群朋友喝酒。几杯黄酒下肚,骂骂咧咧。 陪同的几人互相看看,各有各的心思。 “你跟我们说没用啊。中馈由夫人掌着,你有本事上夫人面前嚷嚷去。” “说不定夫人在乎颜面,把工钱给你涨回去。岂不好事一桩?” “对。听说今早方嬷嬷提了一嘴,他侄子被减少的赏银又拿到了。” “看来还是得说,不说谁知道。你在这里生闷气,人家在府里大鱼大肉。” 吴老五被煽动,跃跃欲试。 几人再一吹捧,他红着脸歪七扭八要去讨说法。 人一走,几个人瞬间散了。 也是奇了,吴老五从后门进府一路畅通无阻。 他顺利进到主院,巧得很连方嬷嬷都不在。 杨兰艺正准备午歇,见到来人怒喝:“滚出去,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借着酒劲,吴老五胆子比天大。 他冲上去推搡:“你凭什么减我工钱!我就指着工钱喝点酒吃些好的。减了工钱你让我怎么活?怎么活?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杨兰艺被推,腰撞到桌椅大喊:“来人呐!快来人!方嬷嬷,方嬷嬷!” 吴老五用尽全力,抓住夫人摔向地面泄愤:“还我工钱,还我工钱!” “哎哟。”养尊处优的杨兰艺浑身都疼,爬起来往门口跑。 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跑来。几个家丁拦住吴老五,好险没把人按住。 方嬷嬷扶住夫人。 杨兰艺发丝微乱,指着吴老五大吼:“带下去打,狠狠打!” 她的手颤抖,心里惊惧。 方嬷嬷忙安抚:“夫人消消气,消消气。” “还我工钱!”吴老五奋力挣扎。 杨兰艺吓一跳,疯狂喊:“打,重重打!拖下去,快拖下去!” 家丁们把吴老五拽走。杨兰艺这才缓下来,头一歪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大夫,快去找大夫!”方嬷嬷边喊边扶夫人回屋。 落晚院。 银华匆忙进屋:“姑娘,夫人出事了。” 正在练字的上官海桐抬眸,眼里沉静无波。 她放下毛笔:“走,去看看母亲。” “是。”银华随主子离去。 幻霜想跟。 上官海桐抬手:“你留下,将我刚写的字晾干。” 福身领命,幻霜等她们离开后进书房。书案上放着一幅字:水无常形。 九、库房钥匙交给我吧 与姑娘平时练的字不一样,她歪头左看右看瞧不出名堂。 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呢?…… 主院。 当家主母受惊,孩子们和周姨娘焦急赶到。 上官岿刚回,换下官服匆匆过来。 上官沫语坐在桌边,吩咐下人赶紧去熬药。丧事已毕,她明儿回府。 杨兰艺受了惊吓脸色不好,撞伤摔伤的地方隐隐作痛。 大夫交代静养,几天不要下床。 上官岿得知医嘱,站在床首宽慰:“你好好将养着。” 上官云舒规规矩矩站着。 反而比她大一岁的上官思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转。 但凡有人发话,估计早跑没影。 最小的孩子名上官迟,年岁十二。 他担忧趴在床尾,时不时询问母亲疼不疼。 有这么贴心的儿子,杨兰艺心里舒服很多:“迟儿乖,娘不疼。不疼啊。” 周姨娘捏帕子抹眼角,言语担忧:“姐姐受惊,我心急如焚,恨不能代为受过。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尚需姐姐做决定,谈何静养?只怪我是个愚笨的,帮不上什么忙。” 上官沫语不动声色瞥一眼,倒杯茶慢慢饮。此事处处透着蹊跷…… 杨兰艺心里一暖。丈夫、子女、妹妹轮番关心,怎不让人欣慰? 她虚弱一笑:“妹妹,你进府多年。往日忙不过来时,你帮姐姐从无二话。而今姐姐卧病在床,不易操劳。府中各项事宜耽搁不得。姐姐愿交由妹妹打理,自个也好专心养伤。” “这,”周姨娘为难看向上官岿,“妹妹愚钝,怕是做不好。还是交给别人吧。” 杨兰艺劝慰:“老爷身边只我姐妹二人伺候,交给谁?妹妹莫要推辞。” 上官岿赞同点头:“夫人说得对。交给你我们都放心。” 周姨娘谦虚垂首而笑:“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 杨兰艺伸手,拉过周姨娘满意一笑。平日安分,出点事能顶上,是个好的。 上官沫语唇角微扬,闻着茶香垂下眼眸。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慢着。”上官海桐走进来,“我认为如此不妥。” 上官岿皱眉。 杨兰艺有些不耐烦:“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上官海桐福身行礼,含笑解释:“母亲卧床离不开人。姨娘理当日日守在床边照顾才是。妾服侍正室,是应尽的本分。晚上伺候父亲,白天照顾母亲。姨娘怕是忙不过来吧?” 衣袖掩唇,上官沫语眉眼带笑。她这个堂妹倒是语出惊人。 上官云舒瞅瞅大家,不敢作声。 上官思桐只惦念什么时候能走,好无聊啊。 今儿醒得早,上官迟趴在床尾昏昏欲睡。 上官岿脸一沉怒喝:“放肆,这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的闺秀该说的吗?” 杨兰艺气得胸口起伏:“长辈的事何时轮到你插嘴。不用你来看,回屋呆着去。” 上官海桐唇角一勾:“父亲母亲不妨见过几个人再下定论。带进来。” 一个面容冷硬的家丁领人押进来几个下人,仔细一看他们全是出事时擅离职守的。 下人们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上官岿一脸疑惑:“你什么意思?他们出错罚就是。” 不搭理脑袋空空的父亲,上官海桐冷眼俯视跪着的人:“当时你们因为什么擅离职守?一个个说。敢撒谎或隐瞒,被我查到有你们好果子吃。从右边开始。你,说吧。” 下人们听命,从右边第一个开始说明原因。 “我,我内急。” “我去取刺绣的花样。” “管家差我往各院送香薰。” “打扫的扫帚坏了,我换新的。” “我,我去打水浇花。” 轮到一个丫鬟时,她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俯身重重磕一个头:“老爷夫人饶命,我离开是因为私事。” 丫鬟低着头,上官岿一时没认出是谁。 杨兰艺听声音感觉有些耳熟,她坐起身望。 唯有认出是谁的上官云舒不敢置信盯着那人,怎么会…… 上官海桐眼神凌厉含笑走向周姨娘:“我记得九歌是姨娘院里的人。她何时调到母亲院中服侍?母亲知道吗?也是巧,所有人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居然无一人坚守岗位。” 周姨娘咬唇,似有难言之隐。 上官海桐看向静守一旁的方嬷嬷:“连平时寸步不离母亲身边的嬷嬷都不在。巧合?父亲,母亲,你们信吗?九歌,说说你为什么离开。说!” 方嬷嬷急忙跪下。 九歌吓得一激灵,不敢隐瞒:“方嬷嬷为她的侄子向我说亲,所以……” 上官海桐出言打断:“原来如此。方嬷嬷的侄子看上九歌,特意把人调到身边关照。理解,但不是你擅离职守的理由。你们一个两个离开,院里居然没留一个人,害母亲受惊。” 话已至此,上官岿和杨兰艺难免升起一丝怀疑。 院中怎么可能一个人不留?连最信任的嬷嬷都不在。 原因…… 一番设想,杨兰艺难以置信看向周姨娘声音颤抖:“妹妹,你……” 周姨娘直接跪下,梨花带雨道:“九歌只是我院中的一个洒扫婢女,被方嬷嬷的侄子看上是何等的福气。方嬷嬷是姐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区区一个婢女我自然乐意奉上。” 上官海桐居高临下:“姨娘对母亲敬爱有嘉,更该在床前服侍。你一人分身乏术,无暇兼顾府中大小事的决策。至于九歌,方嬷嬷的侄子喜欢赏给他就是。其余人拖下去打。” 除了九歌,其余人被家丁拖下去。 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惊得人头皮发麻。 上官海桐微笑询问:“姨娘,你认为他们该受多少板子?” 周姨娘落下两行清泪,用帕子轻轻擦拭:“全凭大姑娘做主。” 上官海桐转头扫过父母伸出手:“父亲母亲以为呢?他们擅离职守,不适合继续留在母亲院中伺候。我自会挑批新人过来,保证不再发生今日之事。所以,库房钥匙交给我吧。” 空气安静,气氛压抑。 上官海桐噙着笑,冷冷注视父母。 上官岿首先移开视线,干咳一声掩饰尴尬。 面对女儿的眼神,他居然逃了。 十、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杨兰艺咽咽口水,心里那股莫名涌出的畏惧又来了。 没人提出异议,她被架在那。 女儿如狼似虎的眼神,仿佛不答应就会吃了她。 杨兰艺愤愤别开头:“方嬷嬷,取来钥匙交给她。” 周姨娘擦泪的动作慢下来,眼里满是忌惮。这场局,她终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方嬷嬷赶紧起身,取来一个木匣子。 银华上前接过匣子退到一旁。 上官海桐福身:“祝母亲早日康复。女儿先行告退。” 话毕,她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上官海桐看一眼桌边的堂姐。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眼见堂妹离去,上官沫语起身告辞。 “你们起来吧。”上官岿发话。 上官云舒上前扶起周姨娘。 她有很多话想问,今日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周姨娘捏捏女儿的手。母女俩什么话也说,已经明白心里的想法。 院外。 上官海桐等来堂姐。她们同行,缓缓往前走。 丫鬟们退远一些。 上官沫语言语欣赏:“多日不见,堂妹当真让我刮目相看。能否告诉堂姐,今日之事你算将计就计还是推波助澜?你考虑过若有万一吗?” 问的直白,上官海桐却不想回答:“堂姐可想好今后的道路?”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上官沫语浅浅一笑,颔首离去。 上官海桐莞尔,慢慢往上攀登吧。直到登顶…… 落晚院。 幻霜见主子回来迎上去,看到后面跟着的家丁十分好奇。生面孔。 上官海桐回屋落座。 银华站在一旁,幻霜赶快去泡茶。 在主院听命抓人的家丁跪下,重重磕头:“卫承叩见主子。” 卫承,普通人家出身。 母亲早亡,父亲酗酒好赌,底下还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 年仅十四岁,托人在上官府找份做粗活的活计。平日连见主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几日前。 大姑娘闲逛看到他,随手交代一件事。他办得很好,得了一个继续伺候的机会。 妹妹每月抓药需要不少钱,他必须抓住一切可以赚钱的机会。 上官海桐接住茶抿一口:“为我办事,亏待不了你。你妹妹体弱多病,你又长时间在外忙。指望你那嗜酒好赌的父亲照顾?卫承,我允你把妹妹带入府中安置。” “多谢主子。此后,卫承愿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卫承激动再度磕头。 放下茶盏,上官海桐一笑:“跗骨之蛆理当清除。卫承,你明白吗?” 卫承瞪大双眼,眼眸慢慢变狠:“卫承明白。” “下去吧。今日的事办得不错,准你提前归家。”上官海桐挥挥手。 卫承磕头,爬起来退下去。 上官海桐凝望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卫承,未来的卫大将军。前半生坎坷,后来战死沙场。 落魄过,风光过。 待他最后一次出征拜访侯府,才惊觉人人敬仰的大将军竟受过上官家恩惠。 大将军一生遗憾,年少时优柔寡断。为父所累,亲妹被卖终生不曾再见。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 卫将军,这次切勿犹豫…… 潋影院。 周姨娘回到屋中坐下。 上官云舒关上房门急切询问:“姨娘,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最后得到好处的是大姑娘。”经过这次,周姨娘看明白了。 最好不要对如今的大姑娘掉以轻心。这局她输了,以后多的是机会。 上官云舒急得快哭了:“姨娘,你怎会有争夺中馈的想法,还谋算如此一个局。” 周姨娘不耐烦扶鬓:“我若是妾,你一生都是庶女。我必须往上爬,你才能以嫡女身份风光出嫁。大姑娘出嫁时陪嫁快搬空库房,多让人艳羡。你已十三,不小了。” 摇头,上官云舒蹲在姨娘面前含泪道:“我从未想过高嫁,也不需要那么多陪嫁。” 周姨娘垂眸看着自己的女儿:“云舒,我不能让你永远矮人一头。有些东西咱们必须争,才能过得好。我辛苦经营那么多年为的什么?有朝一日中馈在我手中,不再看人脸色。” 上官云舒还想再劝。 周姨娘别开头:“我累了,你下去吧。” 一滴泪落下,上官云舒缓缓站起。 她转身行至门口:“姨娘,我不渴望大富大贵,只盼一家安稳喜乐。我不愿高攀,想嫁个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一生。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说完,上官云舒开门出去。 周姨娘转头遥望女儿的背影眼眶微红,太晚了…… 她抬手抹去泪花。 赵嬷嬷进来禀报:“姨娘,外边又来信了。” “拿来吧。”周姨娘伸手接过信,看完面无表情。 她捏紧纸张,盯着一处发呆。 赵嬷嬷关切问:“又是要钱?没拿到中馈,我们哪还有钱。” 周姨娘折好信一笑:“凑凑总能有的。” 欲言又止,赵嬷嬷始终不懂姨娘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周姨娘走到窗边,仰头看一只鸟儿飞过。或许结局已经注定…… 小山村。 卫承拿到赏钱,抓好几服药往家赶。刚到门口,他听到陌生的说话声。 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卫承奔进屋。 只见父亲抱着酒坛歪歪扭扭坐在长板凳上,对面三四个男人。 妹妹脸色苍白缩在角落,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她看到卫承,眼眶瞬间红了:“哥——” 卫承走过去,把妹妹抱进屋。 出来关上房门,他瞪来路不明的几个人:“你们是谁?” 为首的中年男人邪邪一笑:“小子,别怪我。你爹拿了钱,已经把女娃卖给我了。” 什么?! 卫承捏紧拳头,气得发抖:“多少钱,我还给你。” 中年男人伸出手张开:“五十两。你能拿出来我们立刻就走。咱们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你爹可签了字据,闹到官府也得把女娃给我。怎么,你有那么多钱吗?” 卫承怎么可能有。 刚得的赏钱花一部分买了药,他掏出省下的几两碎银:“我先还这些,剩下的你给个日子。如若不允,有我在你们别想带走妹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十一、事事以姑娘为先 跟来的打手呸一声:“硬骨头我见多了。你小子够嚣张。六爷,让我给他点颜色看看。” 被唤六爷的中年男人眼露欣赏:“哎,说了我们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喝醉酒的父亲迷迷瞪瞪醒来,瞥见银两恶狗扑食般要抢:“钱,我有钱了。” 卫承死死攥紧碎银,推搡比他高许多的父亲:“别动,这钱不是给你的。” “我是你老子,你的钱不给我给谁!松开!”父亲用力争抢。 死活不给,卫承哪怕被狼狈甩到地上也不松手。 他愤愤瞪父亲,恨得要死。 喝醉酒的人眼里只有钱,又凶狠扑上去把儿子按在地上抢夺。 六爷起身走过去毫不费力拉开耍酒疯的男人,一个窝心脚将人踹翻在地。 两个打手立马上前,边踢边骂。 “给六爷的东西还敢抢,活腻歪了是吧。” 六爷居高临下瞅地上的少年:“你的银子我收了。咱们三天后见。” 说完,他一笑迈步走出破败的屋子。 打手啐酒鬼一口,骂骂咧咧跟上。 一个打手拿走少年手里的银两,拍拍他的脑袋:“六爷给你机会,可要把握住啊。” 卫承不顾身上的擦伤,立马跳起来收拾东西。 父亲被打晕过去,现在正是跑的好时候。 他带上不多的行囊,背上妹妹火速进城。妹妹安全,他才能安心办接下来的事。 上官府。落晚院。 银华进屋禀报:“姑娘,已命人将吴老五乱棍打出去。” 上官海桐收笔,只轻轻应一声。 银华过去研墨:“底下不少人讨论。姑娘掌管中馈,会不会恢复工钱和赏银。夫人刚裁减不久,想改还是能改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提笔,上官海桐换一张白纸继续书写:“母亲的决策很好,不用改。孝期府中确实应当朴素节俭。何况母亲前脚刚下命令,做女儿的后脚便改。无论怎么说都不合适。” 将一副副字晾晒的幻霜没好气道:“银华你做什么帮他们说话。平日里逢年过节,遇上喜事给底下那些人的赏银只多不少。而今府中连番操办两件大事,有多少银两够挥霍?” 银华自然知晓。 讨生活的人最在乎的不过碎银几两,谁不想多得一些。 幻霜哼一声:“他们给了多少好处,指派着你来问询姑娘。越发不懂规矩。” “我怎么可能收好处,你莫要冤枉我。不过顺口一提,瞧你急的。”银华无奈。 上官海桐开口:“好了,我知晓你们为我好。一件小事还让你们吵起来了。” 银华无声叹息。 幻霜气不过别开头,她们是姑娘的贴身婢女,理当事事以姑娘为先。 此时,屋外小丫鬟禀告:“姑娘,卫承回来了。还带来个小女孩。” 上官海桐放下毛笔,看看两人:“走吧。去看看小女孩。” 银华福身。幻霜点头。 上官海桐好笑摇头,整理下衣裙去厅堂见人。 厅中。 卫承挎着包袱,抱着妹妹。见主子进来,他立刻跪下。 上官海桐坐上主位:“行了,无需多礼。她就是你的妹妹?” “是。”卫承跪得笔直,语气隐忍愤怒,“我回家才知道父亲将妹妹卖了五十两。若非我回去得早,妹妹就……头领叫六爷,给我三天时间还钱。恳请主子施恩,卫承愿当牛做马。” 六爷?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一抹笑:“幻霜,先安置小姑娘吧。” “哎。”幻霜上去抱小姑娘,靠近发现脸红得不对劲。 一摸才知道发起高烧。她和银华赶紧把人带去客房,寻大夫抓药。 妹妹有人照料,卫承安心许多。可五十两他去哪里找? 上官海桐站起缓缓向前,她唇角扬着笑注视为金钱折腰的少年。 卫承诚惶诚恐,不敢抬头。 上官海桐眼眸沉静得可怕:“我可以将你妹妹留在身边照料,也可以拿出五十两替你还债,甚至保你日后荣华富贵。卫承,向我展现你的价值吧。” 威严的压迫视线,令卫承冷汗直冒。他俯身叩拜,战战兢兢回答:“是。” 客房。 卫承送大夫到门口。 幻霜吩咐小丫鬟去煎药:“小姑娘身子弱,好好调养便是。” 卫承拱手:“多谢幻霜姐姐。我妹妹自小体弱多病,以后劳你照拂。” 幻霜掩唇轻笑:“未免太客气了些。还没告诉我小姑娘的名字呢。” “凌波,卫凌波。”卫承言语间尽显骄傲。 “好名字。我知道姑娘有事交由你办,快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幻霜含笑挥挥手。 卫承再度行礼,转身离去。 幻霜看着他的背影抿唇一笑,是位好兄长。 卫凌波服了药,夜里病情反复。 幻霜照顾一夜,直到早上才打着哈欠走出房间。 上官海桐让她赶紧去睡,休息好再来伺候。 银华颔首:“姑娘身边有我呢。” 幻霜放心去睡了。 上官海桐洗漱完看向外面,还没消息传来? 早饭时间过后,周姨娘到主院服侍。 杨兰艺还未缓过来,忧心忡忡,精神不是很好。 周姨娘笑着宽慰:“姐姐过于忧心。昨儿那吴老五过度饮酒,已然醉死家中。” “当真?”杨兰艺精神一震,仿佛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 点点头,周姨娘轻轻为主母捏腿:“可不是。昨夜的事,今早才被发现。” 杨兰艺松口气,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报应啊。” 周姨娘垂眸一笑。 报应吗?难说。太巧了。昨天被赶出府,晚上就死了。 落晚院。 卫承风尘仆仆赶回,单膝跪地回禀:“事已办妥。” 上官海桐看着少年,倒有些未来大将军的影子。 她吩咐银华取来六十两:“你做得很好。五十两还债,剩下的是赏钱。六爷有些门道,你好好和他接触。另外,你和你那些兄弟必须读书认字。我要你们文武双全。” 卫承接过银两大惊,主子怎么知道他有一帮兄弟? 有些是村里从小一起玩的,有些是进城后认识的孤儿。 大家意气相投,兄弟相称。主子比他想象得知道更多,也更可怕。 卫承低头一拜:“是。多谢主子赏赐。” 十二、心药治心病当真快 “退下吧。”上官海桐抬手。卫承行礼退下。 上官海桐起身:“更衣,我们出门一趟。” “是。”银华取来一套素色衣裙,为主子换上。 因在孝中,上官海桐头上的发饰简单素雅。她收拾妥当,由后门乘马车出去。 京城的街道繁华热闹。 马车缓缓停在一间医馆前,银华掀开车帘。 上官海桐下马车,步入医馆。 学徒迎上来:“两位姑娘看病还是抓药?看病稍等,抓药这边请。” 银华拿出药方:“大夫有空吗?麻烦帮我们看看这个药方如何。” 接过药方,学徒往内堂走:“姑娘稍等。我去请教大夫。” “好。”银华扶主子到一旁坐下。 片刻后,学徒领一个老百姓去抓药。 坐堂大夫姓张,胡须发白,言语温和。他拿着药方含笑走来。 上官海桐起身施礼。 张大夫落座:“姑娘请坐。不知姑娘对这份药方有何疑惑?” 上官海桐一笑:“实不相瞒,家母前日受惊。请了大夫抓了药,吃过一段时日却不见好。为人子女心急如焚,特意前来问问药方是否可以改进?或者换一副药效更好的。” 了解到原委,张大夫摸着胡须点点头:“此方对症下药,实乃良方。令慈不见好转,恐心中惊惧未消。常言道:心病需心药医。姑娘不必忧心,常常陪伴病情自能缓解。” 银华听到心病,微微抿唇。 上官海桐颔首:“大夫所言,令我安心。多谢。” 张大夫摆手:“姑娘不必客气。老朽身为大夫,举手之劳。” “银华。”上官海桐示意付钱。 张大夫摇头:“寥寥几言,无须银两。” 上官海桐起身相劝:“于大夫而言不过无关紧要几句话,对我来说却是安心良方。问诊哪有不付钱的。还望大夫莫要推辞,否则我心难安。以后再不敢登门拜访。” “哎,姑娘何出此言。”张大夫依旧婉拒。 这般几句话根本算不上问诊。 正在两人互相客气时,一个汉子进屋。他看见人,上前一把揪住大夫:“庸医!” 银华大喝:“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汉子冷哼一声:“我上你这抓药,不仅没治好我娘的病,还把人吃死了。” “啊?!”张大夫大惊,“定然不可能。快带我去看看你娘。” “人已经死了,你还想抵赖不成?”汉子怒目圆瞪,摊开手,“赔我二百两,不然拉你去见官。到时你这老字号的招牌可要砸了,人还得蹲大牢。拿钱,赶快拿钱。” 张大夫只想自证清白:“老朽行医多年,不曾出过人命。即便见官,我也要查明真相。” “你!”汉子气急败坏。 上官海桐上前,按住他的胳膊:“二百两,我替大夫给了。” 汉子松手:“算你们识相。” 银华拿出银两递上去:“喏,数清楚。出了这个门,我们可不认。” 拿到银子咬一口,汉子满意离开:“今天放你们一马。” 张大夫想追:“哎,你别走。把钱还回来。” 汉子跑得飞快,哪里还能看见人。 张大夫回屋叹息:“姑娘,我问心无愧不惧见官。你怎可给他银两,二百两啊。伙计,拿二百两给这位姑娘。事是我们的,不能牵连旁人。” 上官海桐婉拒:“张大夫,无论此人所言是否属实。你开门做生意,息事宁人方为上策。二百两是我自愿出的,大夫不用归还。倒是有件小事,希望大夫能帮助一二。” 学徒拿来银子,银华却不收。 张大夫想想开口:“何事?老朽能帮则帮。” 上官海桐一笑:“我这位婢女一心学医。无奈拜访好几家医馆,皆不收女学徒。我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只望张大夫教导些皮毛。二百两,权当学费吧。若不够,我再添。” 一听,张大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二百两已经很多,哪能让姑娘再破费。这样吧。我收这位姑娘当学徒,她有空便过来学学基本。姑娘以为如何?” “好。”上官海桐一口答应。 既然拜师,哪怕并非正式也要懂些礼数。买些必要的东西以示诚意。 张大夫满意收了,认下银华为徒弟。 上官海桐走出医馆,回头看匾额上“善杏堂”三个大字。 银华行礼相送。 上官海桐微笑交代:“好好学。以后会有用的。” “是。”银华知道姑娘良苦用心,决定全力学成好派上用场。 上官海桐一笑,坐上马车。 车夫驾马,马车缓缓前行。 掀开车帘,上官海桐看医馆渐渐远去。银华,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另一边。 卫承找上六爷,还上约定的银两。 打手接过数一数,确认后点头。 六爷抽着旱烟,吞云吐雾:“你小子有些本事。” 卫承不卑不亢:“多谢六爷夸奖。六爷有用得上的地方,小子愿意效劳。” “我就喜欢聪明人。”六爷在桌角磕烟杆子,“听说你老子昨晚掉进河里淹死了?看你一点不惊讶,估计早知道了。也是,这种没用处还拖后腿的老子,死了更好。” 拳头微微攥紧,卫承没说话。 六爷示意打手:“给他十两安葬老子。” 打手立刻拿出十两,直接塞到少年手里。 卫承皱眉。 打手没好气道:“给你就接着。小子,记得六爷的好。” “多谢六爷。”卫承拱手。 六爷懒懒摆手:“下去吧。我有事自会找你。” 卫承拱手退下。 打手掂掂手里的银子:“这小子有点意思。本事不小啊。” 六爷抽口烟:“不是他有本事,是他背后的人有本事。先搭着线吧,以后多条出路。” 打手点点头,看向手里的银子:“六爷,这些银子……” “给兄弟们分了吧。”六爷不在意道。 “好嘞。”打手龇牙笑,立刻把银子揣兜里。 六爷笑笑,没说什么。 上官府。 上官海桐回屋洗了手,接过茶饮一口。 小丫鬟进来禀报:“姑娘,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问起姑娘如何管理府中诸事。” 眼眸微垂,上官海桐唇角轻扬:“心药治心病当真快。” 十三、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丫鬟静静等回复。很明显,夫人康复要拿回管家权。 特意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希望大姑娘知情识趣主动上交。 上官海桐一笑:“我知道了。等会去拜见母亲,你先下去吧。” “是。”小丫鬟福身退下。 大姑娘到底是女儿,必然不会违背生母的意愿。 上官海桐慢悠悠用盖子拨茶叶,眼里的情绪看不真切。她放下茶盏,取出绣帕轻拭唇角。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起身去往主院。 主院。 心病已解,杨兰艺舒舒服服侧卧软榻。身旁有周姨娘和丫鬟服侍。 上官海桐进屋福身:“女儿拜见母亲。祝贺母亲气色大好。” 杨兰艺坐起身笑呵呵道:“妹妹相伴,丫鬟服侍。我的病啊好了大半。你来得正好,府中账册你并未过目。而今我身体已愈,你不用看了。交还库房钥匙,省去麻烦的工夫。” 周姨娘低眉顺目,力度适中为主母捶腿。夫人就是夫人,身份压人一头。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母亲应当再好好调养几日,以免病情反复。女儿尤为忧虑母亲的病,今日特意问询过大夫。静养为上,不宜操劳。” “我觉得自个身体挺好,你只管把钥匙交来。即便我偶尔精神不济,也有妹妹在旁帮扶。你管家这些日子,没弄出什么花来。早日归还钥匙,大家都省心。”杨兰艺言语责备。 瞥一眼周姨娘,上官海桐气定神闲:“是。明儿我便把钥匙拿来。” 杨兰艺不耐烦摆手:“知道了。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女儿告退。”上官海桐福身退下。 周姨娘望着远去的背影,隐隐有种预感。库房钥匙怕是拿不回来。 大姑娘会如何做? 总不能对亲生母亲下手…… 下午。 幻霜睡醒,精神奕奕伺候。 上官海桐握笔习字:“幻霜,去做一件事。” “姑娘交代。”幻霜领命。 上官海桐轻描淡写道:“告诉方嬷嬷一句话:静候佳音。” “是。”幻霜立刻去办。 她不了解姑娘何时与方嬷嬷搭上线,只知道完成吩咐。 方嬷嬷听了话脸色一变,片刻后重重点头。 幻霜想到什么,随口一问:“九歌可好?” “挺好的。”方嬷嬷满面愁容。 她还有事要做,先行告辞。 幻霜想不明白,方嬷嬷是夫人的陪嫁,理当一心向着主子。 姑娘能拿捏到什么把柄? 静候什么佳音呢? 夜晚。 夫人身体渐好,今儿煎最后一副药。 方嬷嬷支开所有丫鬟,亲自将药倒入碗中。 随着碗里的汤药增多,她不由想起大姑娘。 “方嬷嬷,你的侄子与九歌两情相悦,我自不会棒打鸳鸯。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能成全他们,也能毁了他们。还有你那躺在床上的儿子,需要不少名贵药材吧?” “我岂会害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希望她安分些,别来坏我的事。以后你在她身边服侍不会有任何不同,但她该闭嘴时必须闭嘴。懂吗?不然,我就让你们一家永远开不了口。” 大姑娘含笑,在她肩头轻轻拍两下。方嬷嬷却觉得犹如千斤重。 夫人过于天真,不是大姑娘的对手。 她在后宅讨生活大半辈子,不用知晓全部。仅一点点信息便能窥得大姑娘的一些手段。 拿取走库房钥匙来说。放吴老五进内院,真没有大姑娘的手笔吗? 夫人裁减工钱,底下人敢怒不敢言。 大姑娘接手后没有整改,可见对此情况很满意。 拿取走了钥匙,把怀疑周姨娘的种子打在老爷和夫人心里。 换掉主院所有下人…… 方嬷嬷算不完那一局大姑娘收获多少好处。这样的人,岂是夫人能够抗衡。 她端着药走向主院,进屋笑着说:“夫人,喝药了。” 杨兰艺一脸嫌弃别开头:“太苦了。若非生病,谁想遭这份罪。” 方嬷嬷宽慰:“夫人身子已然见好。这是最后一副药。前面那么多苦都吃了,总不能栽在最后一步上吧?大姑娘答应明日送还库房钥匙。夫人喝了药,早些休息养足精神才是。” “你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杨兰艺皱着眉将药一口饮尽。 方嬷嬷立时奉上蜜饯。 杨兰艺接过含在嘴里缓缓苦味:“若非那该死的吴老五,我何必遭这种罪。便宜他醉死在家中。按我说,应该乱棍打死丢去乱葬岗。省得闹心。” 方嬷嬷笑而不语。 夫人何时能明白,不一样的。再恨也不能让人死在家中。 杨兰艺念叨一会打个哈欠:“我乏了。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是。”方嬷嬷扶主母到床边,放下纱帐后步出房间关上门。 她转身看见今晚值守的丫鬟,对方恭敬站在一旁却好似虎视眈眈的野兽。 “守好夫人。”方嬷嬷沉声交代。 丫鬟行礼应声。 方嬷嬷前往落晚院,进去后发现厅中灯火通明。 上官海桐端坐主位,底下跪着休养后可以下床的宝莹。 心一紧,方嬷嬷先行礼。 上官海桐抬手:“幻霜,安排宝莹做洒扫的活计。看大夫的银钱免了,以后好好干活。下去吧。方嬷嬷,你深夜前来想必事情已经办成。” 幻霜过去扶起宝莹,带出去安置。 方嬷嬷提着心跪下:“是。” 上官海桐优雅整理手中绣帕:“做得好。你儿子所需药材只管到库房领取。” “多谢姑娘。”方嬷嬷沉思片刻问,“姑娘明知宝莹是周姨娘的人,为何将人留下?” 唇角勾起,上官海桐冷眼俯视:“因为她活着比死了有用,在我院中比放到其余地方更令人心惊肉跳。你猜周姨娘会不会做些什么?我倒希望她狗急跳墙。” 方嬷嬷咽咽口水:“姨娘进府以来温顺可人,从未逾矩。姑娘缘何容不下她?” 上官海桐抬眸,眼神森冷:“方嬷嬷,我之所以对你有些耐心,是因为你在母亲身边服侍。这些年,背着母亲你没少为自家谋好处。我放过你,不代表容忍你指手画脚。” 大惊,方嬷嬷连忙磕头:“老奴胡言乱语,请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十四、姑娘们什么没见过,你不顶用啊 “行了,退下吧。”上官海桐没心思继续应对方嬷嬷。 夜色已深,该歇了。 方嬷嬷躬身退下。 出来后她才惊觉掌心全是汗,大姑娘威仪全然不似十六岁少女。 方嬷嬷脚步匆匆离开,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府里变天了…… 翌日清晨。 上官海桐梳妆打扮,一袭青衣清雅无比。她前往主院请安。 幻霜捧着木匣子跟在后面。一进屋,丫鬟忙碌跑出去。 上官海桐走到床边,见母亲似梦似醒询问:“怎么回事?” 昨儿守夜的丫鬟跪在地上:“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叫了好几遍,夫人没回应。我们以为夫人想多睡一会儿。可屋里没动静,再三思虑下我们进来查看。才知道夫人又病了。” “可有命人去请大夫?”上官海桐坐下,用手探探母亲的额头。 并未高烧。 杨兰艺迷迷糊糊,能听见说话。她只是全身无力,好像怎么也睡不醒。 除了去上朝的上官岿,府中其他主子匆匆赶来。 丫鬟请来大夫,把脉时众人焦急等待。大夫把完脉说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几日便是。 大家听了,这才松一口气。 周姨娘留下伺候,其余人离开。 上官海桐回屋,让幻霜把匣子放回原处。 “没想到夫人又病了。这次不知道几日能好。”幻霜担忧念叨。 可能需要很久。 上官海桐垂眸,想起什么问:“幻霜,你喜欢的那些话本子给我看看。” “啊?哦。”幻霜立刻回屋取来话本子,“姑娘怎么想起来看话本子?” “心血来潮。正好今儿没什么事做。”上官海桐接过话本子翻开。 她一直很疑惑,上辈子幻霜为何那般刚烈。宁死不妥协。 被逼婚,情愿剪了头发出家也不嫁。最后梳起妇人发髻,一生常伴身侧。 有些言语,不像幻霜能说出来的。可上辈子的幻霜言行如一,令人敬服。 姑娘们喜欢看的话本子,大多讲述才子佳人的情情爱爱。 上官海桐从始至终不感兴趣,上辈子幻霜推荐皆婉拒。 手上这本寥寥几句,却和别的话本子不一样。 看下去渐渐入迷,有情爱,又不光是情爱。 它在传递思想,与古往今来女子们所学思想大不一样。 “女子以柔弱身躯撑起家,那一刻她们便是参天大树。” “我希望死后墓志铭上记载毕生功绩,而非谁谁谁的妻子,连全名都掩埋。” “背叛就是背叛,无从原谅。愿你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上官海桐忽而翻到第一页,想知道是哪位先生的手笔。 “种花家”三个字映入眼帘,她不明其中含义。 幻霜睁大双眼凑近:“好看吧?我可喜欢种花先生的话本子,可惜从六年前开始不再出新作品。这些年书铺反复抄录以前的话本子,我收藏了好几版不一样的呢。” 不再出新书,旧书一直有人抄录。上官海桐眼神惋惜,种花先生恐怕…… 幻霜兴致勃勃:“姑娘想看先生的其他作品吗?我那里还有。我去拿来?” “好。”上官海桐点头。 幻霜开心得像只小鸟,飞快回去取来宝藏分享。 她激动不已:“种花先生的每一本都很好看。我陪姑娘一起看。” 上官海桐无奈笑笑。 她翻开种花先生的书,犹如翻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先生笔下,女子可以为官、为相、为皇。可以嫁人,也可以不嫁人。 自由自在散发光芒,自信又洒脱。 幻霜抱紧其中最旧的一本,小声说:“姑娘,这本看了不可以说出去。几年前朝廷发布告示,将它列为禁书。我一直藏着不敢给人看。” 上官海桐看过去,是女子最后为皇那本。成为禁书不奇怪。 写出此般书,想来皇帝知道后不止封禁那么简单。抄家灭族…… 她轻轻抚摸书本,种花先生,相见恨晚呐。不,或许并不算晚…… 永安侯府。 李希祖被关在家中几天天,快憋坏了。父亲一不在家,他即刻出门直奔青楼。 风头已过,谣言渐歇。 他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很满意没再听到不入耳的话。 小厮狗腿笑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谣言不攻自破。” “算这些贱民识相。走,今儿本少爷要好好玩玩。哈哈哈。”李希祖笑得格外开心。 “是是是。”小厮恭维。 一行人昂首阔步去往青楼,抬手左拥右抱。 老鸨看见财神爷,笑得见牙不见眼迎接:“李公子,好久没来了啊。楼上请。” 李希祖今儿高兴:“本少爷心情好。赏,统统赏。” 小厮拿出银票。 老鸨瞬间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银票不放:“还是李公子大方。” 抽出两张银票,小厮递过去。 老鸨马上收起来:“瞧我没眼力见的。我给公子带路。” 李希祖很满意,搂住姑娘恨不得马上泡在温柔乡里。 没成想,他们走到楼梯中间时遇到一伙人。 为首的是太子妃的幼弟王永荣。 他揽着一位姑娘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嘲笑:“哟,这是谁啊?你那玩意儿不是没用了吗?上这来想重振雄风?姑娘们什么没见过,你不顶用啊。” 两人前不久因为外室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可谓冤家路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你算个什么东西!有本事下来,咱俩单挑。”李希祖怒骂。 老鸨见情况不好,立马打圆场:“两位公子息怒。都来寻开心的,何必生气呢。” 王永荣讽刺瞥仇人的下半身:“我是来寻开心的,他嘛。啧啧啧,我要是你都不好意思出门,丢脸呐。你说你好好的喜事掰了,孩子没了,那玩意儿也坏了。” 李希祖气急败坏顶胯:“谁那玩意儿坏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老子雄起着呢!” 耸耸肩,王永荣完全不理会蠢狗乱吠:“你霉成这样还不赶紧去庙里烧柱香拜拜,说不定能去去晦气。大家可离远一点。万一霉运传到你们身上,指不定怎么倒霉。” 撸起袖子,李希祖愤怒冲上去:“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十五、那个废物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老鸨赶紧拦住:“两位公子消消气,别打别打。酒水全免,你们千万不要动手啊。” “起开!”李希祖一把推开老鸨,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挥拳。 “哎哟,快、快来人。拉开他们,别让他们打啊!”老鸨摔得四脚朝天仍然不忘记大喊。 眼瞅着仇人上来,王永荣也不是吃素的。他松开姑娘,抬脚飞踹。 身后便是楼梯,李希祖身子不稳一个后仰跌了下去。 两个小厮慌忙上前扶:“少爷,少爷你没事吧?他们人多,咱们不吃这个亏。” 李希祖被搀扶着爬起来,抬头看见王永荣一伙人正笑得高兴。 “堂堂李八公子成了软脚虾。少了重要玩意儿,果然威武不起来啊。哈哈哈。” “不如割个干净,入宫当个太监。也好光耀门楣啊。是不是?” 一群人哄堂大笑。 连其他客人和姑娘们亦忍不住笑,只是没那么明目张胆不敢得罪人。 李希祖滚下楼闪了腰,打是打不了了。他恶狠狠放下狠话:“好,你们好得很。我们走!” 小厮立马扶着主子离开。 王永荣等人得意洋洋,总算出了之前的那口恶气。 “别走啊。再比划比划。看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哪还算个男人。” “碰不了女人,和太监差不多。确实不算个男人。哈哈哈。” 王永荣满意抬手:“行了,人走远了。丧家犬一只,我不信还有人肯把女儿嫁给他。” 狗腿子们止住笑声,互相看看。 王永荣大方道:“今儿我请客。兄弟们敞开了玩。” 一片争先恐后的奉承声,这件事告一段落。 老鸨松口气,好险没把楼砸了。 大庭广众下闹的事,很快传开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上官海桐闻言眉眼未抬。 王家,太子妃,太子……铁了心要搅合侯府的婚事。 起码不能娶萧大人的女儿。她翻到书本下一页,一心两用。 父亲为正五品下朝议大夫,是个无实权的闲职。自然入不得众人的眼。 堂姐嫁入三皇子府,大伯被迫站队。父亲高攀侯府不过想多条出路。 可惜贪心不足。 永安侯府前几位公子皆身居官职,侯爷有心想让最小的儿子低调些。 无奈闹出许多事,想低调都难。 李希祖那个废物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灰溜溜回家的李希祖,趴在床上哀嚎。大夫看过伤势,写下药方。 侯府夫人满眼心疼:“那王家的小霸王,下手没个轻重。我找他们评理去。” “不许去!”李善齐沉着脸进屋,“还嫌不够丢人?但凡他能安分些,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能发生这些事吗?我看伤得好,以后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去。听到没有?” “老爷。”侯府夫人想劝,被侯爷一个眼神吓回去。 李善齐恨铁不成钢看一眼最小的儿子。王家那小子演的纨绔,这废物是真纨绔。 越想越气,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除了一副还行的皮囊,简直一无是处。 李希祖委屈得不行:“娘,你要替我做主啊。他们打我,还是我的错不成?” 侯府夫人最宠小儿子,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好了好了,你安心养伤。他们不就拿之前的谣言笑话你嘛。你养好伤,去萧府生米煮成熟饭。我看别人还有什么话说。” “这主意不错。还是娘对我好。”李希祖喜上眉梢,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亲眼看着吃药睡觉,侯府夫人叮嘱丫鬟小厮好生照料。 她前脚刚走,李希祖后脚睁开双眼。他招来丫鬟:“快快给我更衣,我要去萧府。” 天大地大,没有他的面子大。 男人的尊严不容许别人说他不行,必须马上行动。 两个丫鬟迅速为主子更衣。 眼见外面已经天黑劝解:“要不改天再去吧。” “你知道什么。晚上才好呢。”李希祖自信一笑,叫上小厮从后门溜出去。 丫鬟忧心忡忡,却只能帮忙遮掩。 李希祖几人一路摸到萧府,小厮去叩门。 门房询问来人后,回去禀报。 此时的萧跃正听小妾唱曲,乐在其中。门房不敢打扰,只好报给夫人。 萧夫人得知登门的是谁,又看看天色。她吩咐门房:“就说我们都睡了,让他改日再来。” “是。”门房迅速出去回话,然后将门关上。 兴冲冲赶来的李希祖没想到吃了闭门羹,但他会这样简单放弃? 必然不会。 李希祖哼一声:“门进不去,咱们爬墙。走。” 萧府内院。 萧夫人匆匆寻到女儿:“李八公子登门,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命人拦下了,没告诉你父亲。我看他行事荒唐,不像良人。女儿,你要早做打算啊。” 听闻此事,萧风和大惊失色:“他白天才在青楼与人打了架,来找我做什么。” “管他来干什么,你绝不能和他单独见面。”萧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宽慰。 “我知道。”萧风和点头。 心里难免害怕,万一那人是个混不吝的…… 院墙。 李希祖踩着小厮的肩膀爬上墙,只要今晚事成,不愁婚事。 看王家那些人还敢不敢笑话他。 小厮在外面小声喊:“少爷,我们怎么办?” 李希祖站上墙拍拍手:“在外面接应,等少爷我的消息。” “什么人?!”巡逻的家丁听见动静,立马过来查看。 李希祖不急不忙:“我是永安侯府的李希祖,还不让你们家姑娘来见未婚夫婿。” 家丁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管家远远瞧着,招手叫来一个家丁耳语几句。 家丁点头,小跑到墙下大喝:“分明是贼人,打!” 众人听命,举棍子拍打。 李希祖跳脚,生怕被打到:“你们干什么,我真是……” “还敢冒充侯府公子。上去把人揪下来狠狠打,看他还胡说!” “是。” 眼见家丁们打得更凶,李希祖一个慌神脚下不稳摔到外面去。 “哎哟,哎哟。我的屁股。” 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贼人摔到外面去了,快追!抓到后扭送官府!莫让他跑了!” 十六、这婚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里面喊得凶,小厮扶起自家主子就跑。真被送去官府,老爷非揭他们的皮不可。 院子里的家丁叫得凶,却没真正追出去。 管家转身前去禀报夫人:“李家公子已经走了。” “居然做出爬墙这种行径,简直、简直……”萧夫人气得不行。 萧风和一阵后怕,顿时反应:“明日一早,管家你带人去报官。就说家中遇到贼人,打着李八公子的旗号想闯进府。事情宣扬得越大越好。父亲问起来,你也这样回。” 管家领命。 萧夫人欣慰看着女儿,别人帮助不如自己立起来,软弱是没用的。 另一边。 小厮怕被责罚开始劝:“少爷,趁老爷还没发现,我们快回去吧。” 李希祖愤怒道:“回什么回。少爷我受了这么大委屈,直接回去算怎么回事。找家酒馆,我要喝酒。王家也好,萧家也罢,一个个都欺负我。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不敢忤逆,小厮就近找家酒馆。 李希祖叫上几坛酒,咕噜咕噜灌下去一扫憋屈。 醉意上头,他十分不服气:“老子是侯府的公子,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能受那些人的嘲笑!对,不能接受。我一定要一雪前耻。走,走。去一雪前耻。” 小厮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不知道要上哪儿。 等站在上官府门口,他们十分疑惑。 来这干什么? 李希祖指着大门道:“给我去叫门,我要见上官海桐。去叫!” 没办法,小厮只能上前叫门。 门房打开一条缝,询问来人是谁。小厮报上名号。 门房赶紧把门关上,跑去禀报。 落晚院。 上官海桐正专心致志看书,听见禀告一笑:“派人去侯府通报一声。” “是。”门房退下。 上官海桐放下书起身:“幻霜,叫上家丁随我出去。” 幻霜不理解,有必要理会吗? 她点头:“我立刻去办。” 大门。 李希祖醉得满脸通红,他打个酒嗝不耐烦喊:“人呢?怎么还没来?人……” 一声响,门敞开。 一身月白衣裙的上官海桐走出来,发上只插一根簪子。 简单素雅,清丽脱俗。 李希祖一时看呆,双眼大瞪,心里蠢蠢欲动。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李八公子夜里叫门,不知有何重要之事?” 美人的笑,勾魂摄魄。 小厮连扯带拉,才把主子叫回神。 李希祖一副施恩的模样:“我来是想告诉你。虽然咱们婚事推后,但可先做夫妻。你们这些下人,还不跪迎姑爷。我可是永安侯府的嫡子,做我的女人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上官海桐嗤笑,好久没见这么蠢的人。 幻霜气愤道:“永安侯府的嫡子怎么毫无礼数?即便我家姑娘并未孝期在身,也不该出言羞辱。我们上官府是清白人家,做不出腌臜之事。李公子还是去烟花之地寻开心吧。” “你个婢女,有何资格说话。不进府,当街也不是不行。”李希祖勾起笑,兴奋不已。 “你你,无耻至极!”幻霜怒极,一双眼狠瞪出言不逊之人。 上官海桐神情淡淡,看李希祖犹如看一个死人。 上辈子让他死在青楼花魁肚皮上,全他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愿。 这辈子该用什么死法呢? 丑陋又恶心的死法……选项挺多的。 马蹄声和脚步声匆匆而来,李宗允领一行人赶到。 他高坐马上,一手勒缰绳,一手挥鞭重重打在不争气的弟弟肩上。 霎时间,皮开肉绽。 李希祖痛呼一声,跳起来大哭。 “带回去。”李宗允冰冷下令。 随行的家丁立马将李希祖拖走。 李宗允翻身下马,上前拱手:“家弟吃醉了酒。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上官海桐眼眸深幽,轻轻笑:“李八公子胆气惊人,侯府后继有人啊。” 嘲讽之意过于明显,李宗允皱眉抬眸:“姑娘与家弟尚未退婚,你早晚也是侯府的一员。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今夜抱歉,在下告辞。” 他大踏步转身,利落上马。 上官海桐望着上辈子的手下败将,勾起唇角:“人尽皆知的事,我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罢了。大公子,对吗?” 李宗允回头,目光凌冽:“上官姑娘,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只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上官海桐毫无退意。 或者说永安侯府一直是她的猎物,绝无可能收手。 李宗允眉头紧皱。 上官海桐轻松笑道:“大公子可知道鹤顶红之毒?” 突如其来的一问,令李宗允疑惑:“自然知晓。为何问起此物?” “知道便好。大公子请回。”上官海桐含笑请。 因为上辈子大公子死于鹤顶红之毒,还是发妻亲手送上。 她稍稍推波助澜,便让永安侯府的继承人魂归西天。 死前愤怒又怨恨,不懂结发妻子为何下此毒手。 李宗允,李大公子。这一次要不要试试别的死法? 更加痛苦的死法…… 李宗允一脸莫名,驾马离开。 幻霜气不过:“什么人哪。还侯府呢。我呸。” 上官海桐十分淡定:“幻霜,将今晚之事散播出去。” 一愣,幻霜忧心:“此举固然能让那下贱胚子名声狼藉,可也累及姑娘声誉。” “声誉这种东西,在乎时自然重要,不在乎便一文不值。去办吧。”上官海桐转身进府。 吃过嫁人的苦,这辈子她不想嫁给任何人。若一个不好的名声能阻挡桃花,何乐不为。 “知道了。”幻霜依旧很生气。老爷挑的什么姑爷,烂透了。 永安侯府。 李善齐怒不可遏踹翻李希祖:“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事?!” 侯府夫人哭着相护:“老爷,他知错了。他身上有伤,受不住打啊。” “不想挨打,别干出荒唐事。来人,把他丢去祠堂好好反省!”李善齐负手不想多看一眼。 下人立刻进来,把李希祖带下去。 侯府夫人还想求情,见侯爷脸色不好作罢追儿子去。 一旁的李宗允开口:“爹,上官府可能要退婚。” 李善齐转头,冷声道:“这婚岂是他想退就能退的。” 十七、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那位上官姑娘恐怕没那么简单。”李宗允虽只在大婚与今日见过两次,面对一介女子却有不寒而栗之感。 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十六岁闺阁少女,而是身经百战的野心家。 李善齐想起喜堂上那双充满野心和权欲注视过来的眼睛,若非女子,当真劲敌。 他坐于主位蔑视一笑:“区区女子能如何?后宅尚不得干政。她一个未出阁的丫头纵有滔天手段,又能掀起什么风浪?站不上朝堂,成不了大事。只配在后院拈酸吃醋。” 李宗允颔首。 懊恼自身过于忧虑无关紧要之人,侯府的敌人在朝堂上,在夺嫡中。 上官府。库房。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家丁们忙碌进出搬运。 上官海桐斜靠大椅主持大局。 幻霜照着聘礼单子高声念,说一样取一样。 小丫鬟奉上茶。 上官海桐浅抿一口,等来心急火燎的父亲。 周姨娘随行,见这般大张旗鼓惊叹:“哎呀,大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上官岿愤怒拂袖:“胡闹!这桩婚事不许退,让人把东西搬回去!” 放下茶盏,上官海桐起身行礼:“父亲,此事你最好装聋作哑。” “你!”上官岿大怒,左右找趁手的东西。最后没找到,扬起手作势要打人。 周姨娘赶紧拦住:“老爷,大姑娘定有她的原由。咱们不妨先听听。” 上官岿气急败坏道:“逆女逆女,她能有什么不得了的原由。你早晚要嫁到侯府,李八公子吃醉了酒胡说八道怎可当真。敢退这门亲事,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老爷竟如此糊涂! 幻霜担忧看向主子。单薄的身影何其令人心疼…… 上官海桐冷笑:“父亲,好歹在朝为官,你怎愚蠢到如此地步?” “什么?你还敢骂我。好好好,拿家法来。我今天非打死……”上官岿怒火中烧。 上官巍和上官宴闻讯赶来。 见侄女毫无惧色,上官巍抬手:“稍安勿躁,先看看。” 上官宴担忧堂妹被打:“爹,二叔是个拧不清的。万一他真动手……” 拍拍儿子的肩,上官巍轻抬下巴示意:“你的堂妹没那般软弱可欺。” 转头见堂妹一派淡定,上官宴收起焦急和担忧。 堂妹会如何做呢? 上官海桐从容开口:“够了。这段时间外面闹得风风雨雨,你还看不清局势吗?” 闻言,上官岿火气消下去大半:“什么局势?不过一些小打小闹。” “小打小闹?”上官海桐有时候真想撬开父亲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堆草,“小打小闹背后是多少人的手笔,你想过吗?永安侯府属意萧家后,几次三番发生针对事件。” 上官岿想想,确实如此。 侯府高门大户,京中哪个女子不想嫁进去? 之前他下手快,抢得先机。而今肯定是那些不死心的家伙又在搞鬼! “谁?是谁在捣乱?我去和他……”上官岿怎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上官巍和上官宴表情无奈。说好听是天真,说难听就是蠢钝。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父亲莫不是还以为能高攀侯府,是你的真心诚意感动?不过因为你身居闲职,毫无用处罢了。萧家和你不一样,掌管京中诸事。自然入得了各方的眼。” 瞪大眼睛,上官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经由提醒,他总算反应过来。 惊骇,后怕。 上官岿慌张无措:“你的意思是,是他们……他们……” “事情闹到如此,我们抽身只能退婚。难不成父亲想好好露个脸?”上官海桐嘲讽。 上官岿立刻摆手:“不,不不不。你说得对。退婚,马上退婚!” 一旦牵扯上几位大人物,卷进那场争斗。他一个小小五品,还不被生吞活剥。 保命要紧。可退婚定然惹侯府不快,恐遭受打压。 上官岿看向女儿:“为父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他快步离去。 周姨娘看看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上官海桐眼神复杂。 她再留下没有意义,只好追上去。 上官巍和上官宴满意一笑,走上前。 上官海桐福身:“大伯,堂哥。劳你们半夜过来看这场笑话。” “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上官巍亲切询问,“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家里男人没死光,不用什么事你都一个人撑着。你父亲蠢了点,不是很坏。你别往心里去。” 蠢也好,坏也罢。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早所剩无几。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倒真有一件事需要大伯相助。” “哦?说来听听。”上官巍倒是好奇。侄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竟然还有搞不定的事。 上官海桐说出心中顾虑:“明早谣言传开,我上门退婚固然占理。但侯府不会那般容易让我如愿。最坏的情况便是双方僵持住,谁也拿谁没办法。届时我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她创造了十分有利的环境,但架不住对方无赖死不松口。 到时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筹谋一件事首次不成,其后再难功成。 上官巍点头,是这个理。 上官宴主动请缨:“我陪你一起去,为你撑腰。” 摇摇头,上官海桐直言:“你的份量不够。需德高望重之人或皇亲贵胄。此事必须我一人担着,你们出面性质截然不同。烦劳大伯出面请一位贵人相助,海桐感激不尽。” 看侄女又要行礼,上官巍上前虚扶:“不必客气。小事一桩,大伯必为你办成。” 上官海桐松一口气,最关键的一步棋终于落下。 待天明,她将走向战场。 事情商定,上官巍父子回院。 上官巍感慨:“可惜海桐是女儿身,多少男儿比她不及。” “爹明日打算请哪位相助?事情能成吗?”上官宴忧心功亏一篑。 心里有计较,上官巍颔首:“此事他出面最好。你无须担心,为父心里有数。” 上官宴点点头:“二叔脑子不清楚,二婶卧病。海桐妹妹撑起偌大的院落实属不易。” “咱们两家并未分府,以后多照拂便是。”上官巍负手而行。 “爹说的是。”上官宴将此事放在心上。 深夜寂寂,渐渐天明。 上官海桐坐于镜前梳妆打扮,这一天终于来了。 十八、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 公鸡啼鸣,天色渐亮。 皇宫。 众大臣候在殿外等待上朝,言语商榷最新的国家大事。 上官巍走向护国公,郑重行礼:“借一步说话。” 护国公身强体壮,精神奕奕。 他抬手示意身边的人离开,自行走到一旁。 上官巍随行:“早朝在即,下官长话短说。护国公知晓下官二弟的女儿早前与永安侯府的幼子结亲,怎料拜堂之时家母骤然离世。侄女孝顺,自愿归家守孝三年。” 这件事前段时间可谓闹得满城风雨。 护国公听夫人提起过,还笑话了一场永安候。 他了然点头:“听过这件事。她守孝,永安侯府不是打算另娶萧家女儿吗?” “是。”上官巍也不隐瞒,“近日京城谣言甚多,下官的侄女只想安心在家守孝。昨晚又和永安侯府那些人闹了些不愉快,决意今日退婚断个干净。还请护国公相助一二。” 护国公笑笑:“你侄女倒是个孝顺的。小事一桩。命我那整日不学无术的孙儿走一趟,让他多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你侄女孝心可嘉,她所求定能实现。你,过来一下。” 他随手叫一个侍卫,吩咐去宫门前给等待的车夫传个话。 侍卫领命去办。 上官巍深深拱手:“多谢护国公。改日我定带侄女好好拜见致谢。” 护国公摆手:“举手之劳。我俩别在这聊了,上朝时间到了。走吧。” “请。”上官巍退后一步。 护国公颔首先行。上官家的这个人情,有点意思。 “有事准奏,无事退朝——”殿中太监高喊。 皇帝不怒自威端坐在皇位上,扫视文武百官似一切尽在掌握中。 “臣有本奏。”一个官员站出来。 早朝由此展开。 上官府。 小丫鬟匆匆进屋回禀。 幻霜为主子梳好发道:“姑娘,昨晚的事已在外面传开。你说巧不巧,听闻萧家一大早上衙门告状。昨晚有人冒充李八公子擅闯萧府。” 上官海桐嗤笑:“李八公子好大的胃口。先去萧府,被拒后又跑来寻我。” “呸,下作的玩意儿。拿姑娘当什么。”幻霜边骂边别上发簪。 对镜望年轻的容颜,上官海桐没多少愤怒。跳梁小丑,不值得动肝火。 “好了。”幻霜梳妆完毕赞叹,“姑娘此般美丽,李八公子哪配得上。” 上官海桐笑笑起身。 小丫鬟递上浅绿披帛。 幻霜接过,为主子穿上。 上官海桐瞧瞧天色:“什么时辰了?外面可准备妥当?” “快巳时了。外面均已准备妥当。”小丫鬟恭敬回答,等待吩咐。 “嗯。出发吧。”上官海桐走出院落,没想到在廊下迎面遇见周姨娘。 欲言又止,周姨娘思索片刻一笑:“祝你马到功成。” 上官海桐颔首,擦肩而过离去。 周姨娘回头,眸中情绪复杂。 赵嬷嬷一声唤。周姨娘敛去情绪:“走吧。去伺候夫人。” 两人渐行渐远,与上官海桐去往不同方向。 大门。 聘礼排成长队放在地上,家丁们等在一边。上官海桐出府,坐上马车。 幻霜仰头宣布:“启程。” 车夫挥鞭,马车缓缓前行。 家丁们抬起聘礼,队伍浩浩荡荡跟在马车后面。 路过的百姓议论纷纷。一些话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引无数人猜测。 不忙的人跟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永安侯府附近街道的茶楼。 萧夫人与萧风和临窗而坐,看下面经过的队伍。 同为女子,由衷佩服。 萧夫人感叹:“你若有她一星半点,何至于受制于人。” 大实话,无从反驳。 萧风和满脸担忧:“娘,你说她能成功吗?” “你不懂。精于谋算之人不打无把握的仗。她会胜的,你且看吧。”萧夫人满眼欣赏。 萧风和紧张搅帕子。上官姐姐,一定一定要成功啊…… 马车在永安侯府前停下。 上官海桐下车。 幻霜前去叫门:“劳烦通报,上官家前来拜访。” 门房扫一眼家丁们放下的聘礼,着急忙慌进府禀报。 侯府夫人听了,带着大儿媳妇到门口。她笑笑:“欢迎欢迎,姑娘快屋里请。” 上官海桐瞥一眼大儿媳妇,福身行礼:“多谢夫人,不必了。小女子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求与令公子解除婚约。婚书、庚帖皆在此。劳烦夫人取来我的,两府交换。” 得知来意,侯府夫人脸一垮。 她第一时间推脱:“侯爷上朝未归,此等大事我做不得主。” 上官海桐气定神闲:“那我便在此等着。祖母过世,我心悲痛,决意守孝三年。小女子实不敢耽误令公子寻求良缘,故而前来解除婚约。相信侯爷会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远处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李希祖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昨晚还那样。 难怪人家要来退婚,还给足脸面没把事情捅出来。 侯府仗着高门大户欺负一介弱女子,行事令人不耻。 眼看议论愈甚,侯府夫人不得不咽下胸口恶气:“姑娘言重了。我儿对你情根深种,不介意等三年。婚事退不得,待三年期满你还是我侯府的儿媳。请体谅我这做母亲的一番苦心。” “情根深种?”上官海桐微笑,“夫人不知道吗?昨夜李八公子跑到上官府,扬言要与我先做夫妻。我孝期在身,他此举何意?这般行径,实非君子所为。” 传言是一回事,听到当事人亲口说是另一回事。 “简直厚颜无耻!”不知道哪位好汉大喊一声,引发百姓激愤。 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 侯府大儿媳妇提议:“事关两府,怎能轻易做决定。上官姑娘请进府,我们仔细商议。莫在门前纠缠,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女子重声誉,寻常定顺水推舟应下。 上官海桐不在乎。 她颔首轻笑:“多谢好意。侯府的大门我进不得。深宅大院进去了,再难出来。我无心攀附,更不想落个反复的名声。还是在此解决吧。大家都看着。” 软硬不吃。侯府夫人哼一声拂袖:“那你便等着吧。” “我确实要等着。等夫人一个决定,等侯府一个态度。”上官海桐的话成功让侯府夫人止步,“聘礼在此,我已退。收不收是你们侯府的事,少了可不归我管。” “你!”侯府夫人没想到对方居然耍起无赖。 聘礼她亲自准备的,自然知晓里面有些什么。若有损坏,心疼啊。 十九、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上官海桐转头吩咐:“幻霜,将聘礼清点给夫人看。过后磕了碰了与我们无关。” “是。”幻霜掏出聘礼单子,从最上面开始念。她每念一样,家丁将对应的物品打开。 围观的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多的稀世珍宝,一个个垫脚的垫脚,伸脖子的伸脖子。 机会难得,恨不能长八双眼睛盯着价值不菲的物什瞧。 一辈子有这么一遭,也算他们的福报。不愧是永安侯府,出手真阔绰啊。 人群外,街道上。 三位男子骑在马上看热闹。 他们皆十几岁的年纪,肆意张扬。 护国公府嫡长孙,蔚雨游。年十七,尚未婚配。 他收到祖父传回的话,叫上弟弟特意赶往。路上遇见九皇子谢秋光,非要一道过来。 蔚雨游挺欣赏上官家的姑娘:“公然对永安侯府叫板,此女子属实令人敬佩。” 最左边的少年名蔚景颜,护国公府嫡次孙。他笑得最开心:“解气。李希祖那废物躲着不敢见人,让两位妇人顶在外头。真不是个男人。哦,好像他确实已经不是个男人。” 谢秋光遥望那道坚韧不屈的身影,驾马缓缓走过去。 两位公子赶紧跟上。马儿停在人群外,高处看得更清楚。 上官海桐转头与幻霜说话时,眼角瞥见马上的三人。 她望过去,不由一愣。 护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应当是大伯找来的帮手。 九皇子来凑什么热闹?没见过退婚吗?有什么好看的? 蔚雨游注意到上官海桐落在九皇子身上的目光,明显有些故事。 他打趣问:“九公子认识上官家的姑娘?莫不是何时惹了芳心而不自知?” 谢秋光仔细想想:“大概有过几面之缘,距离太远没怎么接触。” 宴席也好,赏花宴也罢。以上官家的身份大概率接近不了皇子。 他没印象很正常。 所以才奇怪上官家的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含怨带嗔。 多个观众而已,上官海桐稳定心态。 幻霜还在念单子展示聘礼。 侯府夫人再也忍不住:“够了!你如此羞辱我侯府,想过后果吗?” 大儿媳妇想劝,已经来不及。话出口再难收回。 上官海桐不解道:“夫人的话,恕海桐听不懂。聘礼是侯府正大光明抬到上官府的,我正大光明送回有何不妥?夫人不愿宝物公之于众,命人搬回侯府就是。海桐绝不拦着。” 侯府夫人胸口堵着一口气。她当然明白抬回聘礼意味着解除婚约。 可那是侯府的东西,放在眼前不能取回是在挖她的心啊。 上官海桐一使眼色,幻霜继续念。一样样,一件件,全摆出来。 侯府夫人的心在滴血。 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干脆退婚算了。这样的儿媳侯府要不起。 理智却在提醒她,要顾及侯府的颜面。更不能让上官家得逞。 “谁欺负我娘?”此时,李希祖气势汹汹走出来。 他跪了祠堂,身上又有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捣腾得却挺快。 正主登场,上官海桐上前一步:“李八公子。我今日来退婚,你给个说法。” “退婚?你凭什么退婚?你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能嫁入侯府是你的福气。想退婚,门都没有。告诉你,少爷我已有正妻人选。你三年后嫁过来只能做平妻。”李希祖得意道。 此言一出,百姓议论纷纷。虽有平妻的说法,实际上没什么人这么干。 要被戳脊梁骨的。 蔚家两兄弟瞠目结舌,没想到侯府打着这样的主意。 谢秋光微微皱眉,神情不悦:“我记得上官家的姑娘是侯府原定的正妻,因家中祖母过世返家。一片孝心,竟被侯府如此对待?永安侯简直仗势欺人,不顾孝悌人伦。” 李希祖听到这话仰起头叉着腰嚷嚷:“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吗?”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年节进宫赴宴远远瞧见过九皇子,但看得不是很真切。 九皇子特立独行,不喜宴会。 基本露个脸就走,大多臣子只与其打个照面。 两人不确定是不是九皇子驾临。皇子怎么会给上官家撑腰? 上官府老大那一支尚有可能。 老二不过闲职,能力寻常,为人也不出众…… 谢秋光翻身下马。蔚家两兄弟跟随。百姓自行让开道。 三人走到上官海桐身前。蔚景颜路过时眨眨眼,示意放心有他们在。 颔首回礼,上官海桐视线不自觉落在九皇子身上。她上辈子的救命恩人…… 那场宫宴,太子和太子妃发难。三皇子、四皇子等一众皇子反击。 参加宴会的家眷被奔进来的官兵冲散,各自躲藏逃命。 那一夜,血洗皇宫。多少人杀红了眼,分不清敌我。 她奔跑时被一队士兵找来,眼看扬起的刀要落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挡在前面,带着一队精锐诛杀敌人。 男人抬手擦拭脸上溅到的血,回过头来:“你们没事吧?” 她认出来了,陵昭王谢秋光。 清除掉障碍,陵昭王带人准备离开。看方向是去往更残酷的战场。 上官海桐没忍住开口:“那边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去。” 靠这点人冲进战场的中心,与送死无异。 陵昭王用力一甩剑上的血,态度冷硬:“无碍。本王有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一直未参与夺嫡,为何在最后关头牵扯其中? “你们……”九皇子欲言又止,最后转身远去,“保重。” 这一走,是诀别。宫中大火烧掉了许多东西,包括九皇子的性命。 他救了她,她害死了他。 如果九皇子知道那场政变有她的手笔,还会出手相救吗?…… “放肆!这位是九皇子殿下。”蔚雨游厉声呵斥。 上官海桐回神,因站在几人身后不怕被发现。她毫无顾忌打量尚且年轻稚嫩的九皇子。 并非那个干脆利落挥剑,身形高大的陵昭王。 十六岁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却已有那份沉着冷静成熟模样的雏形。 面对这个背影她想道声谢,说句抱歉。她自认上辈子未亏欠任何人。 唯独九皇子…… 二十、无论借谁的势,只要目的达成 视线这种东西,被瞧着的人最能直观感受。 谢秋光心中懊恼,上官姑娘真对自己芳心暗许?什么时候的事? 不记得了怎么办? 该如何委婉说拒绝的话?必须好好斟酌斟酌,把人惹哭就不好了。 侯府夫人和大儿媳妇一惊,立刻拉李希祖一起弯腰行礼:“见过九皇子殿下。” 家丁齐齐随同。百姓纷纷效仿。 谢秋光转身抬手:“请起。” 眼神猝不及防与上官思桐的碰触,他干咳一声立刻避开。 罪过罪过,可不能让上官姑娘越陷越深。他知道自己很好,但感情讲究两情相悦。 上官思桐不明所以。 面前的九皇子和她记忆中的有些相似,又好像大不相同。 李希祖不服气,口中嘟囔:“神气什么呀。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还想管侯府的闲事。” 蔚雨游眉头一拧:“侯府夫人,你便是如此教育儿子?对皇子不敬,该当何罪!” “我说错了吗?”李希祖半点不惧,“给面子才尊你一句九皇子,不给面子你算老几。我永安侯府的事你管得着吗?你拿什么管?我劝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少折腾。” 侯府夫人忙拉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九皇子,抱歉。他被我惯坏了,不懂事。” 上官海桐看向九皇子,发现对方并未生气。习惯了?还是无可奈何? 生母出身平民,无母家帮扶,无朝臣俯首,无帝王宠爱。 说是九皇子,实际孤身一人。势单力薄,面对永安侯府只能忍气吞声。 谢秋光没怎么听旁人的废话。 他心里正抓耳挠腮,上官姑娘一直看自己。这怎么好啊。 怪他魅力太大,误人终身。等事情解决必须解释清楚。 蔚雨游脸色一沉:“侯府夫人一句不懂事就想揭过?今日之事我回去必然告知祖父,也好与永安侯到朝堂上说道说道。求皇上明断,你永安侯府是否凌驾皇子之上。” 大儿媳妇慌忙解释:“蔚公子,息怒。请进屋一叙,容侯府真诚致歉。” 对护国公的孙儿致歉,而非九皇子。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侯府门槛太高,我们怕是进不去。” 蔚雨游冷哼一声。 蔚景颜捏捏拳头示威。 谢秋光内心乱成一锅粥。上官姑娘果然对他情根深种,处处维护。 看在这份真心上,拒绝时必须温柔。或者提前送个小礼物更好? 蔚雨游提醒神游天外的九皇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秋光清清嗓子,负手一本正经道:“你说得对,本皇子确实管不了永安侯府的事。但你们堂堂侯府仗势欺人,欺辱一介柔弱女子。小人作恶,人人可管,人人可诛!” 蔚景颜附和:“没错,我们就看不惯你们永安侯府仗势欺人的嘴脸。” 之前李希祖当街打人的事百姓记在心里,此时此刻由衷叫一声好。 上官海桐注视九皇子,明明自身处境堪忧还义无反顾帮她。 这样的人生在皇家,难怪上辈子落得那般结局。 那股视线又来了。 谢秋光一阵惶恐,上官姑娘切莫泥足深陷,千万要悬崖勒马啊。 脚步声渐近,众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个太监双手高举圣旨,领着一队禁军奔来。 禁军开道,太监停在永安侯府门前。他高声宣读:“九皇子接旨。” 所有人跪下,高呼万岁。 太监展开圣旨:“……今册封皇九子谢秋光,为陵昭王。赐居陵昭王府……加赐黄金万两,丝绸一百匹。钦此。” 上官海桐垂眸,迟来的圣旨。九皇子依旧被封为陵昭王。 一般人该受宠若惊,欣喜接过圣旨。谢秋光猛然抬头愣住,眼中情绪复杂。 没人知道这对父子有何纠葛,皇上明摆着并非不宠九皇子。 不,陵昭王。 除了不给权利,什么都赏赐。似在忌惮,又像防范。 “臣接旨。”谢秋光起身接圣旨,心情沉重。 太监连声道喜。蔚雨游赶紧掏银两打赏,好生好气相送。 太监瞥周围的聘礼一眼,笑呵呵告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蔚景颜喜出望外:“以后你可是陵昭王了,得罩着我们啊。” 侯府夫人赶紧揪着自家儿子上前行礼:“臣妇参见陵昭王。请王爷府里坐。” 谢秋光握着圣旨转身:“不了。你们退还上官姑娘的婚书和庚帖,从此她与你们永安侯府再无任何关系。如若不然,本王即刻进宫面圣。请下圣旨来,你们别想讨到好。” 大惊失色,侯府夫人咬唇思忖片刻。她无奈命人把东西取来。 李希祖跳脚:“娘,不行。不可以。怎么能退婚……” 谢秋光一脚将人踹翻在地,面容冷冽:“给脸不要脸。来人,把他捆了。” 随行的侍卫即刻上前拿住人。 侯府夫人惊慌失措:“退退,马上退婚。请王爷高抬贵手。” 上官海桐看着谢秋光默不作声。想成事,她此时不能多言。 无论借谁的势,只要目的达成。 丫鬟小跑拿来婚书和庚帖。侯府夫人忙递上前:“王爷,东西再这。你看。” 上官海桐接过,确认无误后把对方的还回去。 从今往后,她和永安侯府只有恨! 谢秋光却不放人:“侯府不会好好教育子孙,本王替你们教育。回府。” 说完,头也不回上马离去。 侍卫抓着李希祖跟上。 上官海桐小声询问:“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蔚景颜侧头回答:“估计与之前被罚跪一事有关。王爷和皇上因为什么较着劲。” “行了。事情办妥,我们也该回了。上官姑娘,后会有期。”蔚雨游潇洒一拱手。 上官海桐颔首一笑:“后会有期。” 蔚家两位公子离开。上官海桐也不多留,上车打道回府。 上辈子关于陵昭王之事她知道的不是很多。 表面看似皇上不喜王爷,却只有这位能几次三番顶撞。 皇上最多罚跪,未见更大惩处。 不知道这对父子在打什么哑谜。让王爷接圣旨时脸色难看成那样。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 上官海桐手撑下颚,或许与当初王爷口中重要的事有关…… 二十一、九弟与你这位堂妹倒是有缘 下车回到府邸,上官海桐进院由丫鬟伺候净手。 其余人下去,幻霜感慨:“真好,顺利解决。可恨不能亲手收拾那个下流胚。” 上官海桐但笑不语。 她拿出袖中的匕首交由幻霜收好,事情比计划更顺利。 永安侯府并不好对付,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只能示弱。 上演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利用舆论相压。 护国公两位公子见今日这般场景,自然告知护国公,借此上达天听。 九皇子的出现始料未及,谁也没料到圣旨突然降下。 九皇子摇身一变成为陵昭王。 王爷一番出手,侯府只能吃下哑巴亏。还得毕恭毕敬去王府把李希祖接回去。 这便是权势的威力。 今日筹谋许久,却只能憋屈依靠他人。无权无势,便低人一等。 上官海桐张开手,缓缓握住。 唯有大权在握,方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陵昭王府。 李希祖被粗暴丢进柴房,门重重关上。 即使双手被绑,他依旧毫不畏惧跳到门边破口大骂:“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敢关我,等小爷出去要你们好看。快给小爷松绑……” 下一刻家丁拿着抹布开门,手脚麻利把李希祖吵闹的嘴塞住。 管家贴心提示:“李少爷,老实点还能少受些委屈。回见。” 门又被关上,还上了锁。 管家叮嘱两个家丁守在外面,别让人跑了。 李希祖怒目瞪大门,嘴里哼哼个没完。什么陵昭王府,等爹来了有这群人好看! 水边凉亭。 管家走到廊下,询问抱剑的挺拔少年:“王爷回来后便一直喝闷酒?” 抱剑少年乃贴身侍卫,名凌择。他点头:“舒妃娘娘的忌日近了。” “哎。这新赐的府邸好是好,只是……”管家摇头叹息。 凉亭中。 谢秋光一口饮尽杯中酒。册封为王,便是父皇给的回答。 不许再探究,不许再追问。好好当个闲散王爷,享受荣华富贵。 他愤愤摔掉手中酒杯:“凌择,把她接到府里来。我倒要看看,父皇会不会动手。” 凌择领命,即刻去办。 管家躬身上前:“王爷。皇上此般定有他的道理。” “道理。他的道理是隐瞒母妃的真正死因,不允许我深究。他到底在护着谁?或者说怕我知道什么?母妃只不过去了一趟秋瑶宫,怎就重病身亡?”谢秋光如何能相信。 母妃前一刻还在高高兴兴为他准备生辰礼,下一刻病死贵妃宫中。 父皇亲自下令,不许任何人追根究底。他不甘心,不相信。 一路狂奔去找贵妃娘娘要个说法。然,宫门高墙,大门禁闭。 谁都不说,谁都不允许他见母妃。 灵堂上亦被隔绝距离,不允许靠近棺材。 身为人子,他必须弄清楚母妃的死因。 无论这件事最后牵扯出谁,他定要手刃仇敌,为母报仇。 皇宫。秋瑶宫。 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头戴凤钗,站在窗前修剪花枝。她姓董名若笙,静立许久未见有所动作。 一个小宫女匆匆进屋禀报:“娘娘,圣旨已下。九皇子被册封为陵昭王。” 董若笙微微皱眉,剪掉一株开得正艳的芍药。 贴身伺候的嬷嬷见状,忙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宫女立即退下。 嬷嬷含笑上前:“娘娘,三殿下的侧妃近日诊出喜脉。” “侧妃?上官家那位?”董若笙抬手,由嬷嬷搀扶到软榻边倚靠歇息。 嬷嬷站到一旁,轻轻为贵妃捶肩:“是的。三殿下而今膝下只有两女,若能得男当是大喜事一件。娘娘,依奴婢拙见。九殿下不参与朝政,做个富贵王爷挺好。” 董若笙垂眸掩去情绪:“侧妃有喜,让她好生将养着。赐些补品,告诉她皇嗣为重。” “是。奴婢亲自挑些好的命人送过去。娘娘乏了?要不躺下歇歇。”嬷嬷手上力度适宜。 红唇微扬,董若笙手撑下颌:“确实有些乏了。让人都下去吧。” 嬷嬷福身领命,出去挥退众宫女。 她进屋点上助眠的香薰,转头看向闭目养神的贵妃。 三皇子府。 谢承明回府直接前去看望上官沫语:“母妃听闻你有喜,赏赐许多珍贵补品。母妃说,知道你是个孝顺的,但皇嗣为重。不用理孝期那些规矩,没人敢胡言乱语。” 上官沫语福身,接了丫鬟手里的茶递过去:“沫语懂得。” 端茶饮一口,谢承明想起什么道:“我从宫里回来才知道,你那堂妹与永安侯府退婚。也怪李八小子行事鲁莽,唐突了她。此事本该我们帮扶,倒让九弟出了面。” 低眉顺目,上官沫语温和笑道:“说来也巧。父亲受堂妹所托,原本求了护国公出面。朝堂事忙,护国公便让两位公子前去。哪知道半道遇见九弟,这才一并出现在永安侯府门前。” “还有这等事。九弟与你这位堂妹倒是有缘。”谢承明状似无意道。 上官沫语轻轻一笑:“赶巧的事。堂妹与九弟素未谋面,哪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谢承明拉过她的手温柔宽慰:“好在婚事顺利退掉,也算皆大欢喜。现在你的身子最重要,外面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统统不要过问。为我生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皇儿才是要紧。” “殿下。”上官沫语含羞带怯依偎进男人的怀抱。 她眼睛看向知心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鬟有两人,一玉容,一沉烟。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躬身退下。 沉烟守在屋外,玉容离去让人前往上官府带个话。 家丁领命,即刻赶往。 上官府。 上官海桐刚午睡而起,更衣后正梳妆打扮。 家丁弯腰回话:“三皇子问起姑娘与陵昭王,似乎另有打算。” 幻霜拿来赏钱,将人打发回去。 她看向自家主子:“姑娘,三皇子想撮合你与王爷不成?” 上官海桐对镜梳发,淡淡一笑:“他猜不透皇上那道圣旨的用意,示好总无错处。” 幻霜不懂:“不是说王爷最不受宠吗?就算封王赐府,依旧不能参与政事。” “是啊。正因如此才让人想不通皇上此举的含义。”上官海桐一时费解。 皇上赏赐以示恩宠,却又不许陵昭王站上朝堂。 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一个讯息:陵昭王在他心中有分量,但与皇位无缘。 二十二、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恩同再造 此时。 一个小丫鬟禀报:“姑娘,卫姑娘身体康复,前来拜见。” 上官海桐点点头。 幻霜走到门边:“让她进来。你先下去吧。” 瘦瘦小小的卫凌波忐忑进屋,战战兢兢跪下磕头:“问姑娘好。” “起来吧。”上官海桐放下木梳,“抬起头来。我又不是女罗刹,吃不了你。” 卫凌波起身,小心翼翼抬头。 幻霜惊喜道:“好标致的小丫头。” 上官海桐一笑:“喜欢啊?以后跟着你做事吧。她身子弱,你多看着点。” “是,姑娘。”幻霜笑盈盈过去拉小丫头的手。 卫凌波有些害怕,但不敢有所动作。哥哥说过,乖顺听话才能留下来。 幻霜捏捏小丫头的脸:“太瘦了。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伺候姑娘。知道了吗?” “知道。”卫凌波坚定点头。她要留下来,不想回去被卖掉。 “真乖。”幻霜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好好调养身子,长大又是一个美人。 卫凌波缩着脖子举止拘谨。 幻霜起身,牵着小丫头往外走:“我带你去换身衣服。” 她出去,候在门边的小丫鬟进屋为主子梳发。 卫凌波换上新衣。幻霜教她行礼,规范的走姿坐姿。 小丫头努力学,但事与愿违。她轻轻咳嗽,身体不堪负荷。 幻霜拍拍小丫头的肩语重心长道:“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好好伺候姑娘。不必逞强。” “是。”卫凌波现学现卖,行了一个礼。 “做得好。”幻霜让人领小丫头回去休息。年纪小,慢慢来吧。 下午。 上官海桐查看账册。府中接连两件大事,确实入不敷出。 她合上账本,决定明日去店铺上看看经营情况。 次日清晨。 上官海桐早早起身,用过饭乘坐马车到店铺上巡视。 掌柜的恭迎,奉上账本。 管家多年,她一眼看出不对劲。恐怕店里有两本账,一本对外,一本对内。 上官海桐不动声色走出店铺,随即招来一个家丁吩咐小心盯着。 幻霜轻声惊讶问:“姑娘,他们这么做夫人知不知道?胆子忒大了。” 母亲什么性子,上官海桐知道。她若有所思:“恐怕另有其人。” 连续查看几家店铺,生意好的账本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生意差的明显经营不当。 上官海桐愁眉紧锁,难怪上辈子抄家流放没抄出什么东西。 “姑娘。”幻霜在外惊呼,“是王爷和蔚家两位公子。要去打招呼吗?” 上官海桐掀开车帘,果然见三人走进茶楼。 垂眸思索片刻,她起身:“昨日相助,还未道谢。我们过去。” “是。”幻霜语气雀跃。 马车停在茶楼前。小二热情恭迎。 上官海桐戴上帷帽。 幻霜搀扶主子下车:“蔚家公子和王爷可在里面?” “在在在,在二楼包间。小的这就领两位上去。”店小二在前带路。 上官海桐和幻霜提裙上楼。 天字号包间。 店小二叩门:“三位公子,有位姑娘寻你们。” 小厮将门打开。 蔚景颜见到来人率先说话:“原来是上官姑娘。快请进。” 店小二退下。 上官海桐走进去,福身行礼:“昨日多谢几位相助,海桐特来道谢。” “无需客气。上官姑娘请坐。”蔚雨游让开位置。 幻霜为主子取下帷帽,和小厮一并退到外面关上门。 上官海桐过去坐下,瞥一眼对面的谢秋光。对方今日似乎心情欠佳。 蔚雨游倒上一杯茶放在桌上:“上官姑娘可知道,那李八公子还在王府关着呢。” 微微吃惊,上官海桐一副不解的模样:“侯府没把他接回去吗?” 摇摇头,蔚景颜乐开了花:“估计觉得丢人,不想认他了。关个十天半个月,看他还敢不敢嚣张。王爷将他五花大绑关在柴房,至今未给吃喝。上官姑娘,解气吧?” “解气。”上官海桐礼貌笑笑,饮一口茶。 侯府一直不派人接,王爷十分难做。 若真关个十天半个月,倒成个烫手山芋。主动放或驱赶都落了下乘。 蔚雨游与祖父谈过,同样忧心此种发展。无论如何他们已经牵扯进去,息事宁人为上。 他看向谢秋光:“依我看还是早些放了吧。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 “做什么放了。那李希祖是个什么玩意儿,哥你不知道吗?”蔚景颜不高兴道。 上官海桐在外人看来是个十六岁的闺阁少女,理应天真烂漫。 她放下茶盏笑道:“是啊。王府关着他能怎么?侯府还敢告到皇上面前不成?” 蔚景颜一听瞪大眼睛。 他终于反应过来抓抓头:“好像确实不能一直关着。这不给王爷找麻烦嘛。真是个祸害,怎么都不消停。等会我把他丢到侯府门口去。” 谢秋光一直端着茶杯望窗外,没理会这些言论。 上官姑娘一进来就看他,实在让人压力很大。他还没想好拒绝的言词,如何是好? 蔚雨游见当事人始终神游天外,他上手拍一下肩:“想什么呢?” “没什么。”谢秋光回神,可看桌子看杯子就是不看对面的美人。 上官海桐直言来意:“几位相助,海桐感激不尽。你们有什么愿望吗?我尽量实现。” “愿望?”这可难倒蔚景颜,“想摘天上的星星算吗?” 蔚雨游赶紧撞一下弟弟,懂不懂什么叫客气?那是人能办到的事吗? 低下头,蔚景颜撇撇嘴。不是问愿望吗?他说了啊。 上官海桐直视对面的人:“王爷呢?有什么特别的愿望吗?” 她愿还两世恩情,从此两不相欠。 谢秋光盯着杯里的茶叶瞧:“上官姑娘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蔚雨游瞧出不对劲,扒拉自家弟弟示意出去。 可惜单纯的蔚景颜不懂,身子扭两下还在闹情绪。 蔚雨游干脆拽住不懂事的弟弟,先拉出去再说。 门打开又关上,包间里只剩两人。 上官海桐轻松不少,微笑道:“有恩必报,方能安心。于你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恩同再造。还请王爷给个机会,让我能偿还这份恩情。” 谢秋光摇头:“小事一桩,不用还。” 态度坚定,上官海桐坚持:“我不喜欢欠人恩情。” 二十三、她任性胡为惯了,总要吃点苦头才长记性 “施恩不图报。姑娘已然道谢,而我接受了。这点小事姑娘不用挂怀,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不等对方反应,谢秋光即刻起身打开包间的门离去。 脚步匆匆,生怕慢了被叫住。 蔚家两兄弟见人出来,装作一副很忙没偷听的样子。 谁料王爷压根没看他们。 上官海桐颇感无奈,陵昭王不知道这份恩情中还包括上辈子的救命之恩。 岂是一句道谢可以抵消的。她轻轻一叹站起:“幻霜,我们回去吧。” “哎。”幻霜进屋,为主子戴上帷帽。 美人失落惹人疼,王爷何等不怜香惜玉。 蔚景颜忙出主意:“过段时间是王爷的生辰。姑娘不妨送份用心的贺礼。” 拉开自家弟弟,蔚雨游解释:“姑娘莫听他胡说。自舒妃娘娘过世后,王爷再未过生辰。姑娘若听我这位蠢弟弟的话送上贺礼,只会惹王爷不快。我代他致歉,姑娘请。” 上官海桐颔首,离开茶楼。 蔚景颜不服气:“万一呢?万一上官姑娘送的礼物王爷喜欢呢?” 实在拿自家的蠢弟弟没办法,蔚雨游无语敲一下他的头:“没有万一。回家。” “哦。”蔚景颜摸摸头想不明白。 生辰收到礼物多高兴的事啊,怎会有问题…… 马车缓缓前行。 车内的上官海桐摘下帷帽,舒妃娘娘的忌日,王爷的生辰…… 前后相差不到半月,是否有什么联系? 王爷身为皇子,什么精致物件没见过。即便心存侥幸送上贺礼,又能送出什么花? 她记得舒妃娘娘突然重病,不治身亡。一个好端端的人哪可能说生病就生病,其中定有内情…… 福灵心至。 上官海桐想通皇上和王爷之间的较量,或许她能帮上忙。 马车停在府门前,上官海桐下车。 管家躬身相迎:“姑娘。一个时辰前尚书府送来赏花宴的邀约,我原想回绝。不料二姑娘看见,拿走请帖前去赴约。走了已有一刻钟。” 上官海桐入府进院:“哪个尚书府?按理说请帖应当递不到我们家来。” 一没交情,二在孝期。 这种情况谁费时费力递请帖?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管家瞧一眼主子的脸色回话:“礼部尚书祝家递来的。说桃园桃花开得正好,邀京中各府贵女一并欣赏。二姑娘喜出望外,从库房拿一套头面……姑娘嫁妆中那套,打扮一番去了。” 幻霜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茶端给主子:“你怎么不拦着点?” 一脸为难,管家解释:“二姑娘什么性子,我们哪拦得住。好说歹说非要去。” 上官海桐抿口茶:“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管家退下。他心里惴惴不安,拿不定主子什么心思。 幻霜收起帷帽神色担忧:“姑娘,二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然会出事。”上官海桐淡定饮茶,“礼部尚书祝府与永安侯府互为姻亲,你猜他们为什么给我们递帖子?府里情况特殊,找个理由拒了便罢。一旦去了,可讨不到好。” 收拾妥帖出来,幻霜惊讶:“那姑娘还不着急?二姑娘要吃亏的。” “她任性胡为惯了,总要吃点苦头才长记性。”上官海桐站起,“更衣吧。” “是。”幻霜招呼一个小丫鬟进来,一同伺候主子。 上官海桐解开腰带:“穿白衣翠竹那套。桃花正艳,咱们也去瞧瞧。” “哎。”幻霜满脸笑答应。 她迅速找出衣裳,为主子梳妆打扮。 城外。桃园。 盛开的桃花连成一片,宛如最绚丽华美的锦绣。 公子姑娘们摆桌于树下,诗情画意,言笑晏晏。 受邀而来的京中贵女,无不精心打扮,披罗戴翠。偶有桃花花瓣飞洒,宛若仙女轻舞落下。 上官思桐被一群姑娘众星捧月。她发上的头面金镶宝,盛装压群芳。 上官思桐洋洋得意,虚荣心大大被满足。为配首饰,她特意选一套红衣。 如此惊艳,定能让所有人记住。 不远处,桃花树下。 祝家千金祝亦柔掩唇轻笑:“上官府的孝心不过如此。” 身旁坐着李家排行老七的女儿,李思蓉。 上官府和永安侯府的梁子已经结下,如此时机怎能放过。 她朝一位婢女招手,耳语几句。 婢女福身,即刻去办。 李思蓉露出看好戏的笑:“大家稍等,马上有好戏看。” 祝亦柔娇笑:“思蓉准备的好戏,我们可要好好看。” 众女笑成一团。 专心赏花的几位公子听见,不明所以。今儿有什么乐子吗? 婢女快步走到一个贵女身边传话,随即退走。 贵女眼珠子一转,笑着夸奖:“思桐妹妹,你这副头面如此精致,价值不菲吧?” “自然。”上官思桐越发自得。 她早早惦记上大姐嫁妆中的首饰,无奈只能看不能戴。 而今姐姐婚事告吹归家,首饰全部入库。都是府中的姑娘,她如何不能戴一戴? 贵女机灵道:“实在好看。我们能摸一摸吗?不愿意就算了。” 上官思桐大方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小心点,别给我摸坏了。” “哎。”贵女给其他人使眼色。 大家一哄而上摸首饰,说是摸实际为抓。抓乱头发,抓掉首饰。 上官思桐痛呼:“你们干什么!快住手!” 可惜没人听她的。 一个个边笑边大力薅头发推搡。 “思桐妹妹,哎呀,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是啊。簪子没戴稳掉了。这可不怪我们,是你的问题。” 上官思桐极力阻止,丫鬟想护主却被挤开。 华贵的首饰全部落下,一人踩上一脚。断裂的断裂,变形的变形。 “住手,你们住手!”上官思桐哭喊,却无一人帮助。 她被推倒在地,厮打不赢只能护住头哭泣。谁来救救她? 不远处的祝亦柔等人笑得前仰后合。 “好戏,确实是一出难得的好戏。” “可惜了一副好头面,戴在不配之人头上。只能被踩进泥里。” 公子们看见,有些想上去相助被拉住。身边的人皆摇头,此事不掺和为妙。 二十四、你们不想赔偿,我便只能自己来讨 为权势低头不可耻。迈出去的步伐又收回来,唯有撇过头不去看。 只有一位公子上前。 贵女们见状,纷纷让路。 公子半蹲下询问:“你没事吧?” 上官思桐满含希望抬头,泪眼朦胧中看见眼神冰冷如蛇的富家公子哥。 永安侯府第六子,李世航。出名的心狠手辣,毒如蛇蝎。 心跌到谷底,上官思桐抱住自己往后缩。她后悔了。不该来的…… 李世航邪笑,倾身低语:“要怪就怪你的好姐姐,打了侯府的脸面。” 上官思桐泪流满面,不住摇头。 李世航不怀好意伸出手:“上官姑娘,你没事吧?” “拿开你的脏手,我妹妹有没有事自有我过问。”上官海桐携一众家丁而来。 她一身白衣,翠竹纹饰。在一片红艳艳的桃花林中尤为醒目。 不少人被惊艳。 李世航转头,眼神阴鸷。就是这个女人踩侯府的脸。 上官思桐惊呼一声大姐,急忙跑到家人身后寻求庇护。 幻霜忙为二姑娘披上披风,让伺候的丫头把人带到一边整理仪容。 祝亦柔等人止住了笑,纷纷站起走过去。 李思蓉一脸抱歉:“开个玩笑而已,思桐妹妹太不经逗了。” 上官海桐瞥一眼地上散落的首饰:“毁人财物,你们照价赔偿吗?” 动手的贵女们噤了声。 祝亦柔笑着打趣:“姐妹们闹着玩,一时没注意轻重。” “一时没注意轻重啊。”上官海桐缓步上前,一一扫过贵女们。 最后停在传话的婢女面前。 多熟悉的面孔啊。上辈子哭泣求情的人。 上官海桐抬手就是一巴掌:“我也一时没注意轻重。你们不会介意吧?” 李思蓉气急败坏:“打狗看主人。上官海桐,你不要太过分。” 婢女不忿,想还手。幻霜立刻让两个家丁上前,把人死死抓住。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匕首抽出锐利的刀刃:“若非主人,这条狗怎会挨打。要怪就怪你的好主子,做事不知分寸。既然你们不想赔偿,我便只能自己来讨。” 话毕,她反手握住匕首狠狠刺在婢女肩头。霎时鲜血飞溅,如同红艳的花落于白裙。 养尊处优的姑娘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惊惧捂住嘴。 正由丫鬟梳发的上官思桐大惊失色,嘴唇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拔出匕首,上官海桐轻描淡写看向李世航:“她值多少钱?算下够不够赔偿我的损失。” 多眼熟的人啊。喜欢玩蛇的李家六公子,最后死于蛇窟。 李世航眼神阴冷:“一个婢女而已,怕是不够赔偿这副首饰。姑娘看,我够吗?”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李思蓉扑过去挽住哥哥的胳膊,小声道,“她就是个疯子。” 幻霜递上手帕。 上官海桐接过慢慢擦拭手上的血迹:“永安侯府的六公子,我岂敢动。可给我的赔偿不够啊,有点难办。妹妹啊,告诉我谁弄坏的,我好一一上门讨要。” 动手的贵女们脸色一变。她们看看祝亦柔,又看看李思蓉。 明显谁都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心底的害怕占了上风,贵女们立时褪下首饰赔偿。 “这些够了吧?实在不够,你给个数。我们回去取了银两送到府上。” 幻霜展开的帕子上前,接住不少金银首饰。价值不好估算,她看看主子退到一边。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抬手:“姐妹们这是做什么。我跟你们说笑的。” 家丁松开婢女。其余婢女立刻接住,想方设法止血。 匕首入鞘,上官海桐伸手抹掉唇边的血尝尝味道:“下次不要这么玩了,容易让人误会。” 贵女们没做声。 眼前的女人固然美丽,却散发出强烈的危险讯息。 如艳丽的毒物,闺阁姑娘心生畏惧,公子们心头震撼。 上官海桐转身:“桃花烂漫,诸位请继续欣赏。家妹受惊,恕不便相陪。” 丫鬟扶起上官思桐,家丁们跟随。 一众人渐行渐远。 等人走远,好些贵女才松口气。 惊觉刚刚大气不敢出,别的心思不敢有。 李世航眼眸深沉,杀意翻涌。又一次让侯府颜面扫地,上官海桐…… 回去的马车上。 上官思桐裹紧披风小心翼翼瞅自家大姐:“我……” “回去跪祠堂两个时辰。想明白错在哪再回话,不然家法伺候。”上官海桐没心思搭理愚蠢的妹妹。 此番一闹固然能够震慑住不谙世事的公子姑娘,可他们背后有群老狐狸。 以此事为由头,少不了找麻烦。朝堂上针对父亲,或拿孝期做文章。 上官思桐不敢再说话,如鹌鹑一样缩在一边。她现在感觉大姐比父亲还可怕。 回到府中。 上官思桐更衣后跪祠堂,今日一遭大错特错。她不敢怠慢。 落晚院。 上官海桐沐浴后换上干净的新衣,她坐于书案前手握书本沉思。 幻霜端茶进屋:“姑娘,是在想送什么生辰贺礼给王爷吗?” “我在想该如何历练二妹。”上官海桐放下书,“把三妹妹叫过来吧。” “是。”幻霜福身出去。 上官海桐垂眸,无人知晓她心底的复杂情绪。 让她又怜又恨的亲妹妹,该如何避免上辈子的那种局面…… 上官云舒得到消息,立即赶来。 她进屋缓步靠近:“二姐此事做的糊涂。还望大姐莫过分生气,身体为重。” 上官海桐取来账册放在桌上:“家里经营的铺子或多或少有些问题。你拿去与二妹一同处理。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交还账册时,我希望所有铺子有所盈利。” 过去拿起账册翻一翻,上官云舒吃惊:“我和二姐一点经验没有,恐怕……” 上官海桐含笑拍拍三妹妹的肩:“你没有别人有。勿闭门造车,多向人请教学习。” 向人请教?府中谁有经验? 上官云舒颔首:“妹妹知道了。” “去吧。”上官海桐脸上的笑浅几分。 三妹妹,周姨娘的软肋。 莫让姐姐失望。 上官云舒福身,抱起账册离去。她第一次被委以重任,心情雀跃。 只要做出成绩,让姨娘看到大姐温柔的善意。 便不会再有那些争抢的想法。他们是一家人啊…… 二十五、万事以我的女儿为先 上官云舒提着食盒到祠堂,拿出一盘糕点:“二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青团。尝尝。” 捏一块圆圆绿绿的青团,上官思桐尝一口欣喜道:“三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 腼腆一笑,上官云舒看向贴身丫鬟。丫鬟名桃夭,立刻奉上带来的账册。 上官云舒拿过账册说:“大姐让我们经营铺子。二姐,你点子多,肯定能盈利。” “经营铺子?这是账册?我瞧瞧。”上官思桐手上沾了油,一时不好拿。 她的贴身丫鬟云屏忙递上帕子。 上官思桐随意擦两下手,接过账册翻看。 她学过皮毛,没看出哪里有问题。想让一个铺子盈利方法多的是,简单得很。 上官思桐合上账册自信道:“包在我身上。云屏,扶我起来。三妹妹,一起去找大姐。” 她眼珠子一转,正巧借这个机会不用跪祠堂。 跪了好一会儿,应当够了。 “好。”上官云舒收起食盒,交由桃夭。 二人来到落晚院。 上官思桐一副认错的模样:“大姐,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手捏一本书,上官海桐没说话。 上官思桐瞅瞅三妹妹,低眉顺目。 “大姐,二姐真的知错了。我没经营过铺子,二姐主意多能帮上忙。”上官云舒说情。 上官海桐抬眸,望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二妹:“真知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上官思桐委屈巴巴道。 上官海桐放下书:“行。祠堂不用跪了。好好经营你们的铺子,三个月为期。” “知道了。那我们先下去了。”上官思桐见大姐点头,忙招呼三妹快走。 姊妹俩出了这个门,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幻霜端来茶水担忧道:“那样一个烂摊子她们能收拾好?” “怎么可能。”上官海桐接过杯子抿一口茶,“投石问路罢了。” 长廊下。 上官思桐边走边看账册:“有些地方不懂怎么办?” “大姐说可以问人。我们去问母亲如何?”上官云舒早有想法,此时提出来。 “走。”上官思桐犹如快乐的小鸟,两个人笑闹跑起来。 主院。 上官思桐进屋扑到床边:“母亲,精神可好些了?” 杨兰艺看女儿小脸红扑扑的笑道:“着什么急,瞧给你跑的。” 上官云舒规规矩矩行礼:“母亲。” 周姨娘伺候在侧,含笑打趣:“姐妹俩心系姐姐,见您必然要跑着来。” 杨兰艺心花怒放,拉过女儿的手:“这些日子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就是总不得力。” 上官思桐乖巧回答:“母亲洪福齐天,歇几天便无大碍。女儿来有事相求。” “什么事?”杨兰艺和周姨娘对视一眼。 她们难免好奇。 拿出账册,上官思桐一脸骄傲:“大姐给我们账册,让我和三妹妹经营铺子。” 周姨娘笑容一僵,不甚高兴。 杨兰艺开心不已:“好事啊。说明你大了,能主事了。” 上官云舒微笑开口:“我和二姐刚接手诸事不懂,特来请教母亲。” “好好好。都是我的好孩子。来。”杨兰艺招手,欣慰拉着两位女儿说话。 此时的周姨娘倒像个局外人。 她尴尬陪着笑,只有自己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杨兰艺让人递来账册,掰碎了揉烂了教导两个女儿。 姐妹俩认真听着。 一个想干番大事,一个想完成姐姐交代的事情。 周姨娘看一眼这副母慈女孝的幸福画面,转身走出屋子。 赵嬷嬷看看四周,见无人小声说:“姨娘,大姑娘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按按太阳穴,周姨娘心事重重:“外面的事缓缓。我总得先考虑自己的女儿。” “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再拖下去……”赵嬷嬷忧心忡忡。 周姨娘转头瞪视:“管他们做什么。万事以我的女儿为先,明白了吗?” 赵嬷嬷低头小心回答:“明白。” “云舒学经营铺子是好事。让底下的人好生伺候,长点眼力见。”周姨娘一甩帕子离去。 “是。我会盯着他们。”赵嬷嬷即刻跟上。 落晚院。 上官海桐靠在软榻上看书:“盯着周姨娘那边,一有动静立刻动手。” 卫承站在下首领命:“是。姑娘,我与六爷浅浅接触了下。他们背后似乎有人。” 肯定有人,还是不得了的人。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聪明人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六爷在为以后铺路,可见他发现危机。挑个合适的时候,安排我们见一面。” “小的明白。姑娘,我能去看看妹妹吗?”卫承试探性问。 上官海桐抬头倍感好笑:“我没绑住你,也没关着她。你想看便看。” “多谢姑娘。小的告退。”卫承急忙退下。 幻霜摇摇头:“毛毛躁躁的,办砸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上官海桐手掌盖住书页,眺望远方。想来快了,银华那边应该有进展。 相比上官府的安宁,赔了首饰的贵女们家中正热闹。 尤其婢女被伤的永安侯府,脸被打得生疼。 李宗允回家得知此事,怒声呵斥:“没用的东西,被一介女子压了气势。” 缩在六哥身后,李思蓉不敢说话。 李世航眼神狠辣:“大哥,那婢女我未请大夫看伤。等明儿她死了,让人告到衙门去。她一个在孝期的女子做出杀人之事,焉能讨到好。” 听到此话,李思蓉大惊。 她抿唇扯六哥的衣袖摇头道:“六哥,她从小伺候我……” “七妹,莫要因小失大。一个婢女而已,大哥再给你挑好的。”李宗允同意此举。 李思蓉不敢置信看两位哥哥。 不懂为何要置上官姑娘于死地,丢了脸面讨回来就是。 杀人陷害……她想都不敢想。 夜晚。 李思蓉来到婢女住的房间,用力推她:“醒醒。快醒醒。” 随行的丫鬟上前一探:“姑娘,不好了。她发起高烧。” 本就失血过多的婢女,此时已经烧迷糊。 李思蓉急得不行,这可怎么办好? 事不宜迟,她咬牙道:“搭把手,扶她去后门。今晚必须送走她。” 二十六、像你这般没心没肺,世上能有几人? 丫鬟立刻上手,两人合力扶起婢女。 她们轻手轻脚行动,顺利到后门把人扶上马车。 李思蓉给车夫一袋银子:“给她请个大夫,好生照料。告诉她,别回来。快走。” 车夫立时驾车远去。 李思蓉和丫鬟回府,却在走廊遇见李世航。 心头一惊,李思蓉强装镇定:“六哥,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李世航打量妹妹:“你不也没睡?干什么去了?” 努力扬起笑,李思蓉解释:“有些失眠,便在院里走了走。我现在去睡了。” “去吧。”李世航摆摆手。 李思蓉马上回屋,一刻不敢多待。 李世航看看妹妹的来路,后门? 回到房间的李思蓉,心中大石才算放下。从小相伴的情分,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好好活着,千万别回来…… 寂静的街道,马车前行。 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拦住,车夫不得不停下马车。 一把刀从边上架住车夫的脖子:“识相的,马上滚。” 车夫吓得要死,刀一挪开立马跑了。 持刀的男人嗤笑一声,掀开车帘。 看到里面的婢女,他转身道:“哥几个,打道回府。” 一个男人驾车,其余人小跑。一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 银华去医馆前,与幻霜一起伺候主子更衣。 卫凌波在一旁学习,睁着大眼睛舍不得眨。 洗漱完毕,上官海桐倚靠软榻而坐。 卫凌波跟着小丫鬟端早饭。 榻上摆着桌子,丫鬟将饭食端上桌。上官海桐用餐:“银华,你该去医医馆了。” 银华福身:“姑娘,我有事禀报。请姑娘屏退左右。” 上官海桐看一眼幻霜。 心领神会,幻霜立刻让众人下去。 人已退下,银华垂首道:“这段时间我在医馆学习,受益良多。前几日,有位男子前来与师父谈话。他叫康觅,算我的师兄,也是宫中御医。每个月会抽出几日到医馆请教师父。” 幻霜走到榻边:“康御医?没听说过。想来刚入职,没什么名气。” “是。”银华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姑娘挑中善杏堂是巧合吗?那日闹事的人是巧合吗? 若一切都是算计,让她怎么面对真心教导的师父? 上官海桐用瓷勺搅动碗里的粥:“张大夫医术超群,有徒弟不稀奇。他的徒弟争气,当上御医全靠自己的本事。银华,有个师兄当榜样,你该更加努力学习。” 银华抬头,心情复杂跪下:“看在往日情分上,请姑娘说句实话。这一切都是算计吗?” “重要吗?你以真心换真心才重要。”上官海桐转头俯视,眼里没有半分情谊。 一切都是算计……银华颓然。 幻霜上前将人扶起:“想那么多做什么,好好为姑娘办事就行。” 银华看看毫无动摇的幻霜,轻轻挣脱:“你说得对。我会为姑娘好好办事的。” 她行礼转身欲走。 上官海桐开口:“银华,我知你重情重义。我答应你,不会害他们。你只管与他们真心相交,不用有任何顾忌。你我相伴多年的情分,我一直记在心里。” 银华回身行礼,心情并未轻松半分:“多谢姑娘。银华告退。” 说完,她转身离去。 幻霜看着背影摇头:“好好做事不行嘛,整日想些有的没的。” 上官海桐笑笑,继续喝粥:“像你这般没心没肺,世上能有几人?” “姑娘这话不对,我怎么没心没肺了?我心里可全装着姑娘。”幻霜瘪嘴生气。 “知道了,给你涨月例。”幻霜的忠心,上官海桐上辈子就知道。 听到涨月例,幻霜两眼放光。 她笑着福身:“多谢姑娘,你真是活菩萨。” “油嘴滑舌。”上官海桐摇摇头,眼眸微垂。 康御医啊,许久不见…… 善杏堂。 一个高大男人走进去:“你们大夫呢?跟我去救个人。” 银华刚到医馆,上前询问:“大夫尚在看诊,麻烦你稍等一下。” “救命哪能等。”男人直接进内室,抓住正在看诊的张大夫,“跟我走。” 一个斯文男人进来,见状忙道:“老二,你干什么?还不松手。” 高大男人不情不愿松手。 斯文男人抱歉道:“性命攸关,还请大夫见谅。” 张大夫和气道:“无碍。你的病没大问题,按照药方抓药就行。” 说着,他整理药箱。 病人由学徒领着去抓药。 张大夫收拾好:“走吧。去瞧瞧病人。” 高大男人大踏步出门。斯文男人客客气气请。 他们走街串巷,来到一所破旧的宅子。 院中无杂草,被开垦出来种上了菜。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屋里一群屁大点的孩子,春寒料峭,衣着单薄。有几个大点的孩子光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 斯文男人领路到卧室。卧室中除了床,一件家具也没有。 床上躺着一名嘴唇苍白,面色泛红的女子。她的肩头渗血,呼吸微弱。 张大夫一惊,上前一探果然发着高烧。屋子四面透风,被子脏又旧。 女子头上敷着毛巾,显然没起到降温的作用。 张大夫查看伤势,发现伤口撒过些药。他摇摇头:“打盆清水来。” 斯文男人用手肘一捅高大男人,对方立马出去打水。 水到了,张大夫先清理伤口、上药、缠绷带。 做完以后,他从药箱里拿出个药瓶:“一天两颗,不能过量。” 斯文男人接过药瓶一口答应。 高大男人好奇,一把夺过打开倒出来看看。药丸而已,他大失所望。 斯文男人没好气瞪一眼,把药倒回去。张大夫看完诊,叮嘱注意事项。 斯文男人解下腰间的钱袋:“诊金多少?” “你看着给吧。”张大夫微笑道。 斯文男人犹豫再三,给出几个铜板。张大夫欣然收了。 高大男人送大夫出去,回来惊讶道:“看大夫原来这么便宜啊?” “放屁。”斯文男人给他后脑勺一巴掌,“是大夫心善,不忍多收诊金。” “哦。”高大男人摸摸头。 没多久,门被敲响。 一个大点的孩子跑去开门:“老大,老大来了。” 提着一包糕点,卫承走进院:“给大家分着吃。” “好耶。”孩子们拿走糕点,一窝蜂分抢。 二十七、永安侯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承到卧室看一眼:“看过大夫了?大夫怎么说?” “死不了。”高大男人快言快语。 斯文男人没好气瞪一眼老二:“大夫给了药,需要每天吃。” 卫承点点头,拿出钱袋给一两银子:“那么多张嘴吃饭,大家省着点花。” 高大男人双手捧着准备接。 斯文男人打开老二的手,拿过银两放钱袋子里系好。 “老大,你跟的那个什么主子怎么不多给点赏钱,这点哪够啊。”高大男人虽排行老二,年龄却是最大的,已经十九。 他叫瓮得强,和卫承认识算不打不相识,从此认了老大。 斯文男人名展珣,年十八。 他叹口气道:“要是多一点钱,也好添床被子。” 晚上所有人挤在一张床上,睡在外面的冷得发抖,睡在中间的又挤又闷。 卫承为主子办事,手里不能没有银两傍身。 他很无奈:“我再想想办法。” 瓮得强出主意:“要不你带我去见那个什么主子吧。我有把子力气,能干活。” 展珣其实也想认识认识,但不好说出来。 卫承思考片刻:“有机会我问问主子的意思。” “好嘞。”瓮得强乐开了花。 别看他长得牛高马大,心肠最是软。 院里的孩子多是他捡来的,或被丢弃或是孤儿。 他们栖身在这无主的院子里,顶多饿不死。想过上好日子,还需赚大钱。 瓮得强平时搬搬抗抗,能赚一点。 展珣操持一大家子的吃喝,一天都不得闲。 卫承有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大家都难,凑在一起格外惺惺相惜。 上官府。 三个衙役敲响大门。 门房开门询问:“几位官爷,请问有何事?” 为首的衙役十分客气:“有些事请教上官姑娘,麻烦帮忙通报。” “稍等。”门房关上门,立刻跑去落晚院禀报。 上官海桐嘴角一勾:“请他们进来说话。幻霜,看茶。” “是。”幻霜领卫凌波下去泡茶。 门房赶快去请几位官爷进来。 人进屋,上官海桐亲自相迎:“几位请坐。不知寻我有何事?” 三位衙役落座。 幻霜等人上茶,随即候在一旁。 为首的衙役拱手道:“府中在孝期,我们原不该来打扰。实在不得已。姑娘可知今早永安侯府的一名丫鬟,因肩上重伤身亡。侯府的小厮指认是你昨日所为。请问是否有此事?” 上官海桐淡定饮一口茶:“确有此事。昨日在桃园,出手教训了下侯府一个不知礼数的丫鬟。官爷看我能有多大力气,不过一点皮外伤。侯府请个大夫,几日便可痊愈。” 三个衙役互相看看。 昨日之事不是什么秘密,永安侯府闹这一出什么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他们职责在身,不得不来一趟。 为首的衙役温和道:“侯府的小厮已将此事告到京兆尹衙门,还请姑娘走一趟。” “公事公办,小女子明白。幻霜。”上官海桐起身。 幻霜立刻拿来帷帽,为主子戴上。 收拾妥帖,上官海桐轻轻一笑:“请。” “请。”三位衙役站起。 上官海桐颔首先行,衙役们紧跟其后。大门前已备好马车。 幻霜搀扶主子上车。 三位衙役开道,启程前往衙门。 马车慢慢前行。 路过茶楼时,临窗向下望的蔚景颜出声:“咦?那是上官家的马车。” 一听上官二字,谢秋光如坐针毡。 蔚雨游行至窗边瞧:“京兆尹衙门的衙役?找上官姑娘何事?” 提到这,蔚景颜洋洋得意道:“哥,孤陋寡闻了吧。今天一大早,永安侯府的一个小厮到衙门告状。说上官姑娘昨日在赏花宴上伤了一个婢女,昨晚死了。” “有这事?”蔚雨游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诡计,“好个永安侯府,心思何其歹毒。” 谢秋光皱眉起身:“我们跟去看看。莫让府衙冤枉了人。” 蔚家兄弟俩点头。三人一起离开茶楼,赶往京兆尹衙门。 衙门。 马车停在门口,幻霜扶主子下车。 告示栏附近有些百姓围观,见状纷纷望过去。 上官海桐提裙步入府衙,朝公堂上高坐的京兆尹大人行礼:“海桐见过大人。” 幻霜留在外,不能进去。 谢秋光三人赶到,瞧瞧事情如何发展。 幻霜见到他们,福身行礼:“蔚公子,王爷。” 蔚雨游开口询问:“昨日赏花宴上到底怎么回事?你且细说。” “是。”幻霜简明扼要说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反正错不在姑娘,都是永安侯府的错。 谢秋光三人听完大惊,没想到外表那般柔弱的姑娘,做起事来有够狠。 “啪!”一击惊堂木吸引所有人注意。公堂上京兆尹大人开始审问。 婢女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上,身上盖着白布只露出苍白的脸。 京兆尹姓万,他严肃问:“上官海桐,你可认识死者?” 上官海桐瞥一眼,摇摇头:“不认识,从未见过。” “你说不认识,这位侯府的小厮却状告你杀人。昨日赏花宴上,你出手伤人可有此事?据实招来,不得有所隐瞒。”万大人再击惊堂木,一脸威严。 唇角勾起一抹笑,上官海桐福身:“大人容禀。昨日赏花宴上,我确实出手伤人。但所伤之人并非死者。我伤的那位婢女名画脂,是侯府七姑娘的贴身婢女。” 人群中打听案件的人一惊,立刻回去禀报。 谢秋光眉头一松,永安侯府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怒目圆瞪,万大人又击惊堂木:“她说的可是实情?昨日所伤之人到底是谁?” 小厮慌乱无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我我……我不……” “大人不用问他,还是找个仵作来验尸吧。”上官海桐俯视小厮,眼中冰凉,“看看我用的匕首,以我的力道能造成多重的伤。究竟是否能将一个大活人,一击毙命。” 万大人立刻吩咐衙役叫来仵作。经仵作验伤,死者被人由后一刀刺下。 力道之大,一击毙命。 仵作认为凶手应当是名习武的男子,不然做不到如此干脆利落。 人的骨头很硬,伤势又在肩膀。 无论怎么看,凶手都不可能是一个闺阁中的柔弱千金。 二十八、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偿还 上官海桐转头逼问:“你蓄意栽赃有何目的?永安侯府怎会做出此等阴险之事,定然是你这不安分的小厮杀了人想逃脱罪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攀扯我。” 小厮惊吓磕头:“不是,我没有。大人明鉴,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案子审到此,万大人心如明镜。 他一拍惊堂木:“不是你,是谁?说!” 上官海桐垂眸。万大人背后的靠山是王家,是太子妃。 想借此给永安侯府找点麻烦无可厚非,可惜太着急了。 “赵大人到。”一个中年男人越过众人上公堂,正是左冯翊赵大人。 此人背后站着三皇子。 永安侯府难得的把柄,谁不想要? 赵大人笑呵呵拱手:“哎呀,万大人。我路过听审,没打扰你吧?” 二人官职平起平坐。 万大人客套起身拱手:“赵大人,稀客稀客。” 赵大人垂首看下面跪着的小厮:“依本官看,此案尚有许多疑点。不如将此人关押,容后再审?上官府的姑娘既是被冤枉的,当堂释放。来人,将嫌犯带下去。” 万大人没有意见。 哪怕最后不得不一起握这个把柄,也总比没了强。 “慢着。”沉稳的声音传来,李善齐与李宗允从衙门口走来。 他们站上公堂。 李宗允朝两位大人行礼:“府中一件小事让两位大人劳心,实在抱歉。” 万大人和赵大人下来,一起见礼:“见过侯爷。” 李善齐瞥一眼小厮:“府里不懂事的下人,自作主张做出此等事。简直丢侯府的脸。” 小厮闻言,眼神惊惧,身体颤抖。 上官海桐已能预料到结局,带来麻烦的棋子理当毁掉。 万大人抬手请:“侯爷请上座。” 李善齐颔首,岂料他刚走两步小厮毅然决然咬舌自尽。 赵大人大惊:“阻止他!别让人死了,快把他抬下去请大夫。” 果然。 一切都在上官海桐意料之中。这个局最好的死者应该是画脂本人。 然而从中出现波折。 李世航不得不随便弄具尸体,希望侯爷再出面给压力。 哪知道他的自作主张,让侯府陷入非常不利的局面。 不仅没料到上官海桐熟悉画脂,更没料到万大人和赵大人的心思。 一个死意已决之人,不可能救得回来。 李善齐为此事画下句号:“当着两位大人的面畏罪自杀,想来他已有悔意。” 万大人和赵大人只能尴尬回应。 上官海桐不动声色福身,准备离开公堂。 李宗允突然开口:“劳上官姑娘专程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但姑娘昨日的行为,是不是该给侯府一个交代?姑娘身在孝期,不仅参加赏花宴,还出手伤人……” “大公子知道画脂在哪吗?”上官海桐抬头,不紧不慢道。 住了口,李宗允眼睛危险眯起:“上官姑娘对我七妹身边的人很熟悉?” 上官海桐一笑:“侯府既然不知道她在哪,我便也不知道。家母卧病尚需我服侍。耽搁许久,小女子应该回了。案件若有什么疑惑,大人尽管来府中询问。小女子先行告辞。” 没人拦她。 李善齐有种不祥的预感,上官家的姑娘对侯府未免太过熟悉。 他不信画脂会无缘无故失踪。 从赏花宴的动手,到老六和老七的举动。再说今日公堂,究竟有多少在此女算计当中? 她如何笃定即使画脂失踪,老六依旧会不折手段实行计划? 上官海桐走向府衙大门,因带着帷帽无人看见她唇边嘲讽的笑。 “姑娘。”幻霜欣喜迎上去。 点点头,上官海桐看向三位公子:“蔚公子,王爷。多谢。” “谢什么,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倒是看了出好戏。”蔚雨游抬手请。 上官海桐颔首,坐上马车。 她掀开车帘:“王爷可否上车?我有话同你说。” 谢秋光全身都在抗拒。 蔚景颜却伸手一推:“大男人扭捏什么。上去吧。” 被推到车前,谢秋光无可奈何上车。 落下车帘,马车缓缓启动。 蔚家兄弟遥望车辆走远,一副成全有情人的满足模样。 车内。 上官海桐摘下帷帽:“王爷最大的心愿是不是查清舒妃娘娘的死因?” 谢秋光不敢置信转头:“你从何得知?蔚家两兄弟应当不知道。” “我猜的。”上官海桐直视王爷,“突然传出死讯,又与王爷生辰那般近。舒妃娘娘一向身体康健,没听说有什么病。按理来说不可能重病而亡,除非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当事人最有发言权。 即使谢秋光当时才十岁,也感觉到整件事情十分不对劲。 匆忙遮掩,忌讳难言。 掩埋真相,处处透着谎言。 上官海桐端坐道:“我帮你查清事情的真相,还你相助的恩情。” 谢秋光摇头:“上官姑娘最好不要草率牵扯其中。你不知道此事有多难,多……” “王爷怀疑皇上,对吗?”上官海桐直言不讳。 愁眉紧锁,谢秋光抬头注视眼前的美人:“上官姑娘,莫要探究皇家秘事。我孑然一身,不惧生死。父皇大不了砍了我。你身后有家人,无须为一点恩情冒天大的风险。” 上官海桐颔首:“我明白王爷的心思。难怪你……” 上辈子未娶妻,因不想连累别人。又在最危险的时候,带人步入皇宫参与政变。 不知道最后王爷查到真相没有。舒妃娘娘究竟碍了谁的路? 谢秋光以为上官海桐听进去劝告,叫停马车下车。 多年来埋在心底的秘密,没想到被个几面之缘的姑娘揭开。 他明白上官姑娘的心意,但无法回应。谢秋光转身离去。 上官海桐掀开车帘看着那道背影,形单影只。仿佛与上辈子的最后一面重叠。 既然知晓王爷心中所愿,她必全力达成。 救命之恩,愧疚之情。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偿还。 上官海桐放下帘子:“回府。” 马车出发,就此回府。 永安侯府。 李善齐愤怒扇李世航一巴掌:“愚蠢!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当别人是傻子吗?还有你,私自放一个婢女离开,才会造成不利局面。你们两个都去祠堂跪着!” 二十九、年纪轻轻的姑娘岂会做生意 挨了打,李世航不敢说话。 李思蓉害怕抿唇。两个人乖乖行礼,退下跪祠堂去。 李宗允劝道:“爹,你别生气了。好在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事已至此,生气只会伤身。 李善齐坐下端起茶:“以前我倒小瞧了上官家那位嫡女。不过到底是女子,手段上不得台面。你身为大哥多盯着点,别让弟弟妹妹们又上她的当。” “是。”李宗允点头应下。 正在这时,一个门房来通报:“老爷,八公子回来了。” 父子俩眉头一皱站起:“怎么回来的?” 门房小心翼翼回答:“蔚家小公子骑马送回来的。” 说是送,其实是丢。 李希祖被另一个门房搀扶进来:“哎哟哎哟,爹,大哥。” 他捂着被摔疼的屁股,一瘸一拐进屋。 李宗允不耐烦摆手:“扶八公子回屋歇着去。” “是。”门房领命。 李希祖本来还想卖惨哭一哭,看气氛不对立马走了。 李善齐哼一声:“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废物。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惹是生非。” 他们故意不去接,就是想过几天找个由头到皇上面前提一嘴。 好探明圣心。这下好,人回来了。 还是被不体面送回来的。一个两个净知道坏事。 李善齐放下茶盏,后院没个贤惠的当家真让人操心啊…… 祠堂。 兄妹俩好好跪着,丫鬟小厮守在外面。 李世航愤愤道:“我不明白。一个婢女有那么重要吗?让你这个妹妹宁愿背叛哥哥。” “六哥。她从小陪伴我长大,情分不一样。”李思蓉试图让哥哥理解自己。 气笑了,李世航咬牙道:“情分?她一个女婢,生来就是伺候人的。打也好,骂也罢,全看主子心情。这次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不计较,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李思蓉难以置信:“六哥。你想对我动手是吗?就为了你的破计划!” “本来能让上官家那贱人名誉扫地的,甚至能关进牢里。”李世航拳头捏紧,越想越气,“是你私自把人放走,我才不得不找人顶替。如今不好的局面全是你的妇人之仁造成的。” 从未想过自己的哥哥是这种想法。 李思蓉红了眼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你亲妹妹。你就在乎你那破计划,动我的人你还有理了。你再这样,我告诉爹去。” “随便你。”李世航直接闭上眼睛躲清净。话不投机半句多。 咬紧唇,李思蓉默默流泪。 她擦了又擦,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府。 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丫鬟上前敲门:“我们家姑娘拜会上官姑娘。” 门房通报后回来,打开门请。丫鬟扶主子下车,一同进府。 落晚院。 上官海桐站在门口迎接:“萧姑娘,里面请。幻霜,上茶。” “哎。”幻霜带人退下。 上官海桐热络拉客人落座:“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萧风和笑道:“原不该来打扰的。实在没办法,还请姐姐帮帮我。” 幻霜上茶后退出去。 上官海桐温柔宽慰:“好妹妹,有话尽管说。我能帮自然帮。” 叹口气,萧风和这才说明来意:“我爹有意与侯府结亲,轻易不会改变主意。我虽听你的想法子让议亲一事暂缓,但到底不是长久之计。特意来拜托姐姐帮忙想个一劳永逸之法。” “原来是这件事。妹妹尝尝今年的谷雨茶,这一芽一嫩叶滋味最是鲜浓。”上官海桐含笑端茶请。 萧风和先闻再品茗,而后回味。茶水翠绿,温和清新,好茶。 上官海桐饮一口笑问:“可喜欢?好妹妹,你上一门亲事订的哪家?” 萧风和用帕子擦擦嘴角道:“父亲年少时与好友订下的,是个普通人家。这些年过去,父亲哪还瞧得上白身。不止一次提起想退亲。而今有更好的人家摆着,哪有回旋的余地。” 摇摇头,上官海桐不赞同说:“那家公子可读书?明年开春科考……” “一旦高中,一飞冲天。”萧风和眼睛一亮。 上官海桐颔首:“新科进士,前途无量。相信令尊会仔细斟酌。妹妹自己的婚事,要好好想清楚。对了,还未问与妹妹定亲的是哪家公子。姓甚名谁。” 萧风和羞涩一笑:“姓聂名怀清。每逢年节,他会寄些当地特产过来。” 聂怀清……聂大人…… 上官海桐想起那个君子如玉的身影:“他会高中的。” “承姐姐吉言。”寻得办法,萧风和心里松口气。她愿意将自己的未来赌上,博这一次。 上官海桐眉目弯弯:“妹妹心想事成之时,姐姐一定前往恭贺。” 萧风和放下茶盏:“姐姐与侯府退婚,守孝三年。三年之期一满,姐姐年岁十九。我看永安侯府不像会善罢甘休的。未雨绸缪,姐姐应当早做打算。” “我心里有数。”上官海桐淡淡一笑。三年之后,永安侯府将是另一番天地。 萧风和垂眸抿唇,站起福身告辞:“我出来许久也该回去了。多谢姐姐。来日再会。” “慢走。幻霜,送送妹妹。”上官海桐将人送到门口,脸上笑意淡去。 萧风和一路走出上官府,坐上马车。她是否说错话?有些多管闲事的意味。 萧风和摇摇头。上官姐姐多么聪慧的人,哪用她提醒…… 落晚院中。 上官海桐坐在书案前,手握一本书。这期科举会有很多老熟人登场,得加快进度了…… 街道上。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接管铺子后,无论怎么弄生意依旧毫无起色。 瞅瞅对面门庭若市的店铺,上官思桐不服气道:“他们打折,我们也打折。凭什么他们生意那么好,我们这边就没人光顾?他们肯定用了什么手段,我得去看看。” 上官云舒忙把人拉住:“二姐姐,千万别去。大姐知道,你又要受罚了。” “可是我们只有三个月时间。客人不来,我们怎么赚钱?”上官思桐急得直跺脚。 掌柜和小二在一旁默不作声,年纪轻轻的姑娘岂会做生意。 三十、黑心商人黑心肝 上官思桐泄了气,一腔热情被浇冷水。在母亲那学的东西全无用武之地。 看看对面,上官云舒叹口气。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明明铺里的货物没问题…… 主院。 周姨娘一直贴身伺候,主母的病情看起来不重却一直下不了床。 她瞄一眼方嬷嬷,轻手轻脚起身。 杨兰艺已经睡着,周姨娘命方嬷嬷留守。其余下人退出去。 她走出屋子,快步回自己的院子。 大姑娘啊大姑娘,对亲生母亲都下得去手。心够狠。 周姨娘刚进屋喝口水。 赵嬷嬷进来禀报:“姨娘,那边又催了。你看……” 烦躁放下杯子,周姨娘抬手:“把压箱底的几百两送过去。告诉他们管家权旁落,以后没那么容易弄到钱。一直从我这里捞好处,他们也该出出力。这个忙不帮也要帮。” 垂头,赵嬷嬷不是很看好。 本事再大。也难管别人家后宅的事。 周姨娘捏帕子擦擦额角:“云舒那边怎么样了?经营铺子哪有那么容易。” 赵嬷嬷叹息:“谁说不是。那些铺子之所以亏损不止经营不当。两位姑娘心思单纯,哪懂生意场上的那些手段。姨娘,我们要不要……” “让她历练下也好。自己不立起来,谁帮都没用。你去吧,我歇会。”周姨娘起身进内室,打算睡个午觉。 赵嬷嬷应一声。 她到屋里轻轻从大箱子中掏出一包银子,出去后左看右看。 赵嬷嬷脚步匆匆走出府邸,不知道有一个人悄悄跟在后面。 她一往后瞧,跟踪的人就躲起来。 赵嬷嬷没看见人,拐进一所宅子。等她再出来,手里的银子没了。 赵嬷嬷脚步轻快走出宅子,下一秒被套上麻袋扛走。 落晚院。 卫承将麻袋丢在地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人。 赵嬷嬷看见端坐主位的姑娘,一笑:“姑娘请我来何必用这种手段。” 上官海桐倚靠软榻,案上放着熏香和一本书:“你在和谁通消息?” “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懂。”赵嬷嬷打算装傻到底。 将书本翻到下一页,上官海桐唇角扬起一抹笑:“不想说是吧?” 赵嬷嬷梗着脖子:“我什么都没做,姑娘要冤枉我也得有证据才是。” 上官海桐转头看过去:“不说便不说吧。放她走。” 卫承粗鲁抽走麻袋,不客气赶人:“走!” 赵嬷嬷不敢相信,就这样放她走? 继续看书,上官海桐没太多反应。 咬咬牙,赵嬷嬷当真转身就走。她回头望,居然没人拦着? 赵嬷嬷赶紧跑,生怕被抓回去。 屋里。 卫承不解:“姑娘,老东西骨头再硬,打几顿就老实了。”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打得半死不活,不一定能得到真实的消息。我要她主动来求我,求我给她机会,求我听她知道的那些事。你与六爷那些兄弟处得不错,去办件事。” “是。”卫承拱手领命。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借此也好试探试探那位六爷。 街道。 上官思桐左思右想不服气,站起冲向对面:“我就不信他们家那么好。” 想拦没拦住,上官云舒只能跟上去。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定要阻止二姐做错事。 对面是家杂货铺,物美价廉。 上官思桐到处瞅瞅,特意看同样东西的价格。 明明一样的,为什么都在这家买? 她好奇询问边上的客人:“大娘,对面也有卖杂货的,你怎么不去那买啊?” 说到这,大娘来劲了:“嗨,别说了。对面那家少去,不仅缺斤少两,还不吉利。” 不吉利? 上官云舒不解:“此话从何说起?” 大娘兴致勃勃道:“以前我确实去那家买过东西。买回去后呢不是少就是缺,最主要能吃的吃了拉肚子,能用的用了倒霉。那时有人买过一个锅铲,回去的路上就摔了。” “摔跤是他不当心吧?怎么能怪人家铺子。”上官思桐认为过于牵强。 她们越不信,大娘越兴奋:“不止一个人遭殃啊。摔跤就算了,还有头发被割的,鞋子破洞的。多着呢。后来有人找算命的算过,那家风水不好,做生意又不厚道。不吉利。” 这…… 姐妹俩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谣言虽离谱,但有人信。 不破除谣言,客人肯定不愿意光顾。 回去的路上,上官思桐苦思冥想。她想不到,决定来手狠的。 “我们也造谣?”上官云舒一脸不认同,“不好不好。快想别的办法。” 上官思桐说的头头是道:“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那些谣言肯定是对面铺子传出去的。咱们不过以牙还牙。这条街,以及另外几条街,只有我们两家杂货铺子。” “一家吉利,一家不吉利,你去哪家?如果两家都不吉利呢?东西总要买吧。大家都一样,顾客便不挑了。到时咱们再降降价吸引客人,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上官云舒不确定问:“能行吗?” “一定能行的。”上官思桐拍拍妹妹的肩。 还是不放心,上官云舒犹豫道:“我们要不要跟大姐商量一下?” 上官思桐揽住妹妹的肩:“大姐把铺子交给我们是信任我们。动不动去请教大姐,怎么能达到历练的目的呢?听我的准没错,有事我担着。不过传几句话而已,没事的。” 只要别太过分的话…… 上官云舒到底被说动:“那我们传什么谣言?” 看向对面铺子,上官思桐灵机一动:“有了。等我一会。” 她跑出去,掏银子让街边的小乞丐去对面喊话。 上官思桐满意拍拍手回来:“等着看好戏吧。” “真的不是很过分的话吧?”上官云舒忧心问。 摆摆手,上官思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放心放心。我有分寸。” 她抿唇偷笑,不信这样还有客人去对面。 对面门前。 只见三四个小乞丐边敲破碗边唱:“黑心铺,黑心铺。米里掺屎,油里掺尿。干货上吐口水,豆子地上踩。黑心铺,黑心铺,黑心商人黑心肝。” 闻言,上官云舒瞠目结舌。 上官思桐“噗嗤”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三十一、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小乞丐们翻来覆去不停唱。 店里的顾客听见不由自主放下东西,赶紧往外跑。不管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心里难免膈应。 掌柜看见,忙上去拦:“挑得好好的,怎么能走呢。打折,打九折。不,八折。” 顾客们不吃这套,找各种理由跑。 “我刚想起来家里不缺。下次,下次一定来。” “家里晒的被子还没收,等会该下雨了。以后,以后再来。” “哎,哎!回来,你们回来呀。”无论掌柜怎么叫,人一下子跑没影。 小乞丐们目的达成,顿时一哄而散。 掌柜追出来气急败坏吼:“别让我再看见,不然有你们好看。” “哈哈哈,三妹妹,你瞧他。”上官思桐乐得看笑话。 一肚子气的掌柜正愁没地方发泄,瞬间对准矛头:“是不是你们干的?见不得我店里的生意比你们好,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好哇,小小年纪一点不学好。” 上官思桐一脸得意:“是我们又怎样?我们店里没客人,你们店里也别想有。” “故意搞事是吧。伙计们,抄家伙,揍这不懂事的小娃娃。”掌柜撸起袖子怒气冲冲道。 霎时间,五六个店伙计手持扁担或擀面杖等物冲出来。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一群人气势汹汹逼近,恨不得手撕了搅和生意的仇人。 上官思桐知道怕了,躲到三妹身后:“你们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啊。我们可是上官府的姑娘,有事你们担待不起。云屏,桃夭,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保护主子。” 万一出点什么事,真的担待不起。 自家店铺的掌柜和小二冲上去挡在前面。 “消消气,消消气。别和一个小娃子一般见识。我向你道歉,别动手。千万别动手。” “晚了。”掌柜的一声令下。 伙计们扬起扁担和擀面杖等往上抡,一心想给个教训。 上官思桐等人立即往铺子跑,想关门躲一躲。 伙计们一把推开门,开始动手。 “啊——”上官思桐胳膊被重重打中一下,又哭又叫躲到柜台后面。 上官云舒见状,忙以身护住姐姐。两名丫鬟为保护主子,以背承受殴打。 自家店铺的掌柜和小二双拳难敌四手,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抱住头。 凄惨的痛呼和尖叫不断,围殴持续好一会儿。 掌柜的这才让人停手:“小娃子,记住这个教训。否则以后有你受的。把店砸了。” “是!”伙计们愤怒砸店。 吃的用的散落一地,瓶瓶罐罐全部摔碎。 直到店里一片狼藉,掌柜的才满意招呼人离开。 脚步声走远。 上官云舒忍着背上的痛直起身子:“二姐,你没事吧?” 泪眼婆娑,上官思桐好不委屈:“我没事。三妹妹,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上官云舒摇摇头。 桃夭扶起主子:“他们人已经走了。姑娘,我们快回府吧。” “嗯。”上官云舒起身,见丫头脸色不好询问,“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桃夭手指微颤摇头:“我没事。姑娘,快走吧。” “好。”上官云舒扶起姐姐。 云屏一边忍疼一边扶主子,不免担心回去后挨罚。 她们互相搀扶回府。 留下的掌柜和小二除了治伤,还要收拾整个铺子的烂摊子。 上官府。落晚院。 小丫鬟匆匆进屋禀报:“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被人打了。” 上官海桐细问怎么回事。 小丫鬟说出来龙去脉。 幻霜瞧瞧主子的脸色,让小丫鬟先下去:“姑娘,两位姑娘受了伤,先上药为好。” “嗯。让她们上了药再过来。另外,叫卫承把他两个兄弟带来我瞧瞧。”上官海桐坐于榻上,轻轻捏起黑子下棋。 幻霜福身下去。姑娘毫不惊讶,莫非料到二姑娘她们会出事? 另一边。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各自回院中。 背上太痛,上官云舒脸色肉眼可见苍白。 贴身丫鬟菲香忙扶主子坐下:“怎么回事?姑娘哪疼?” “背上。不要声张。去取伤药来敷一敷就好。”上官云舒忍痛道。 桃夭立即取来伤药。 菲香已经扶主子趴在床上,脱去外衣露出背部。 瞧见一道又一道红痕,她无比心疼:“怎么弄的这是?谁敢对姑娘动手?” 桃夭递去伤药:“别说了。快给姑娘上药,然后换身衣服。待会大姑娘那边肯定要问话。” 菲香倒出药粉皱眉道:“姑娘,我给你上药。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上官云舒咬牙叮嘱:“我忍得住,你动手吧。桃夭,这边有菲香。你也挨了打,快去上药吧。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告诉姨娘。大姐那边,我换身衣裳便去请罪。” 桃夭应一声,为主子不值。 事情分明是二姑娘闹出来的,却害主子一起受伤。 她退下,寻个小丫鬟回屋帮忙上药。 这件事她们想瞒,哪可能瞒得住。 周姨娘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她匆忙赶来,正巧看见女儿背上的伤。 已经上好药,菲香福身退下。 周姨娘坐到床边,按住想起身的女儿:“怎么闹的?伤这么重?你们不是去铺子上看账吗?出了什么事?瞧你细皮嫩肉的,疼坏了吧?” 上官云舒轻轻摇头:“姨娘,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得换衣服去向大姐请罪。” “你伤成这样请什么罪。好好趴着,大姑娘那我去说。”周姨娘眼角湿润。 从小被她宠到大的女儿,何曾受过这样的伤。 动手的人太可恶。 上官云舒咬唇坐起身:“姨娘,此事错在我们,该请罪的。我们做了错事,让姨娘出面算怎么回事。我们行事不妥,大姐如何惩罚都不过分。姨娘千万不要闹。” 周姨娘又气又疼惜:“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能犯什么错。肯定是二姑娘又连累你。” “是我没劝住二姐姐。”上官云舒下床,“菲香,为我更衣。” 菲香进屋福身,找身衣裳拿来。 周姨娘搅紧帕子,有时欣喜女儿的懂事,有时又觉得女儿太懂事。 被人拖累不说,受了伤还得去请罪。 三十二、今日只是挨顿打,下次说不定丢掉性命 相比上官云舒的忍耐,上官思桐咋咋呼呼许多。 她胳膊上有一道红痕,贴身丫鬟如虹正在温柔上药。 “疼死我了。你轻点,那些人简直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上官思桐泪水吧嗒吧嗒掉。 父母宠溺,姐姐呵护。她长大到现在何曾吃过什么苦,更别说挨打。 一个小丫鬟进来禀告:“二姑娘。大姑娘那边来传话,让你上好了药过去回话。” 上官思桐擦擦眼泪委屈道:“知道了。弄好没?弄好了更衣吧。” “是。”如虹收起药,取来衣裳。 不远处的屋子里。 云屏脱了衣服,小丫鬟拿着药帮忙上药。她咬唇忍痛,满头大汗。 小丫鬟十分不忍:“不过出去一趟,怎么伤成这样?” 云屏不愿多说:“快帮我上好药。弄好换了衣裳还得去大姑娘院中回话。” “你伤得这么重……”小丫鬟想劝。 摇摇头,云屏握紧拳:“主子也受了伤。她都要去回话,何况我。” 小丫鬟赶紧上药,翻出一身衣裳。 帮忙穿衣时她半点不敢碰到,生怕弄疼了对方。 落晚院。 上官海桐面对棋盘沉思。她对面无人,持棋自己与自己对弈。 上官思桐和上官云舒进来,站在那认错等待处罚。 四位贴身丫鬟候在门外。没受伤的两个担忧受伤的两人。 拿起白棋,上官海桐落子。她的无言让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幻霜瞧瞧二位姑娘的脸色,有心提醒:“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到了。” “嗯。”上官海桐轻轻应一声,依旧没搭理。 伤口上了药,起初冰冰凉凉很舒服。过了一段时间火辣辣的疼。 两位丫鬟冷汗直冒。上官云舒嘴唇发白,感觉随时都会倒下。 委屈噘嘴,上官思桐瞅瞅大姐。要罚赶快罚,做什么不说话嘛。 此时,小丫鬟前来禀报:“姑娘,卫承到了。” “让他进来吧。”上官海桐瞥一眼两位妹妹,“站到一边去,别挡住路。” 上官云舒福身,走到一边。 一脸不高兴,上官思桐跟着过去。 须臾。 卫承带着两位兄弟进屋拱手拜见:“姑娘,他俩便是我的兄弟翁得强和展珣。” 上官海桐放下棋子,看向上辈子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人。 卫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凶悍勇猛的副将和足智多谋的军师。 她微微一笑:“我知你们生活窘迫。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做好了吃饱穿暖。” 翁得强自进府东张西望,被上官府的雕梁画栋震撼到。 他大大咧咧抬手:“什么事姑娘尽管说。咱们保证上刀山下火海办到。” 展珣颇为无奈:“姑娘请吩咐,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对,竭尽全力。”翁得强憨憨一笑。 幻霜上茶。 上官海桐接过,用杯盖刮茶沫:“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手底下有个铺子,刚闹出点事。生意不好我不在意,但我的人被打了。希望你们把铺子做起来。” 翁得强一喜:“那敢情好。我们做生意有一手。” 展珣刚来便注意到门口站着的丫鬟,两位好像受了伤。 而今厅内也有两位姑娘,看穿着打扮不像下人。关键是她们应当也受了伤。 只是做生意?大概没那么简单。 他试探性问:“抢生意这种事,对付不同的人需用不同的手段。姑娘以为温和一点好,还是不温和点好?我们兄弟没经验,请姑娘指教。” 上官海桐饮一口茶:“咱们家的铺子与那家铺子正对门打擂台。你以为呢?” 明白了。 展珣略微思索有了主意:“铺子里出了事,需要银两重新置办。” 上官海桐使个眼色。 幻霜端来银子:“事情办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红布打开,一锭锭银子格外晃眼。 翁得强眼睛一亮,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卫承接过:“多谢姑娘,我们一定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都是给我们的啊?那么多?能买好多米呢。”翁得强喜不自胜。 上官海桐看向两位妹妹:“你们办砸的事交给他们,想学东西就好好看着。还有时间,期待你们完成剩下的任务。幻霜,给铺子的掌柜和小二安抚金。赏赐云屏和桃夭护主的银两。” “是。”幻霜福身,命小丫鬟拿来银两递给云屏和桃夭。 两位丫鬟跪下拜谢。 幻霜扶她俩起来:“好好养伤,下去歇着吧。” 两人看看自家主子。 上官云舒颔首。上官思桐没反应。 幻霜轻点头,安抚道:“去吧。” 菲香和如虹也让她们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你们放心吧。” 两位丫鬟起身,躬身退下。 上官思桐不服气,凭什么她们做主子的还不能走? 赶紧拉住二姐,上官云舒摇摇头小声道:“大姐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什么鬼道理。”上官思桐嘟囔,到底继续乖乖站着。 上官海桐轻轻抬手:“你们都下去吧。三妹妹留下。” 所有人退下。 上官思桐一喜,毫不犹豫走了。 幻霜去泡茶。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三妹妹。坐吧。知道我为何留下你吗?” 福身落座,上官云舒咬唇:“请大姐指教。” 上官海桐轻轻笑,继续捏起棋子落子:“算起来这件事你是受二妹拖累,遭了无妄之灾。你心里肯定很委屈,又或者后悔当时没拦住二妹。没必要,你拦不住她的。” 垂眸不作声,上官云舒的心情被说中。越这般,她心里越酸楚。 “二妹什么性子我知道,她不闹出什么事才奇怪。三妹,经此一事你还不懂吗?万事不能顺着二妹,她被母亲惯坏了。任性胡为,半点不考虑后果。”上官海桐想起什么眼眸一沉。 上官云舒抬头:“大姐,二姐心思单纯,她只是没想那么多。” 手攥紧棋子,上官海桐眸底蕴藏暗涌。好一个没想那么多。 她忽而一笑:“三妹,我比你更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记住这次教训,以后莫要再随她任性。今日只是挨顿打,下次说不定丢掉性命。而她不会在意,只会推脱。” 三十三、我只有你了 上官云舒不知大姐为何此般评价,分明以前同母亲一样十分宠二姐。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何况还是亲生骨血。她垂头不作回答。 上官海桐收敛心神:“好了,你身上有伤回去歇着吧。” 站起福身,上官云舒告辞。 此番看似未受罚,好像又受了罚。她猜不透大姐如何想的。 因背上疼痛,回去后上官云舒脱了衣服露出背部趴在床上。 既然大姐让她学习,便多关注铺子那边的事吧。 上官云舒吩咐家丁盯着铺子,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外面的消息来得很快。 上官云舒趴着正昏昏欲睡,小丫鬟进屋绘声绘色讲述。 “挂牌出售?”伺候在侧的菲香惊讶,她看看主子将到嘴的话咽回去。 一头青丝垂落两旁,上官云舒想想细问:“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了什么?” 小丫鬟回禀:“他们还放出铺子大吉大利的消息,听说不少老板出高价争抢。” 菲香很不理解:“他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真打算把铺子卖了?” “不,他们在造势。”上官云舒若有所思。这般操作使铺子改头换面,而后再重新开张。 她很好奇后手,如何转亏为盈?大姐想让她学习的,一定不止这点手段。 破败院落。 瓮得强换上一身新衣乐开了花,臭美左看右看。 卫承给孩子们每人置办一套新衣,还扯了布让会动手的多做些穿用。 画脂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虽脸色依旧苍白,却已能下床。 她主动承担针线活,为孩子们缝缝补补。 展珣没好气道:“别臭美了,赶紧弄好还得去办事。” 提到这,瓮得强做贼般小声问:“我们花钱给自己买东西,姑娘知道不会怪罪吧?” “姑娘哪有你以为的那般小气。再说办这件事,不好好装扮一番可不行。”展珣换上长袍,搭配自身气质有那么点书生的味道。 只要把事情办好,他相信姑娘不在乎花多少银两。 一旁缝制衣服的画脂含笑看他们,垂头间心思百转。 孩子们得了新衣,今儿又吃得饱饱的。一个个比过年还高兴。 瓮得强傻傻一笑:“你伤势还没好全,也别太累了。” 画脂羞涩颔首。 卫承和展珣对视一眼,无奈耸耸肩。 “还傻笑呢。走了。”展珣揪住老二的衣领往前拖。 瓮得强憨笑挥手:“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画脂没说话,只低头缝衣。 卫承看一眼,招来一个机灵的小孩叮嘱两句。还有事忙,他先走了。 管事的都离开,画脂紧张抿唇。手指不小心被戳到,她放在嘴里吸一吸。 几岁的小丫头哒哒跑过去,显摆新衣裳:“姐姐,小丫好看吗?” “好看。”画脂摸摸她的头,“小丫,姐姐想上茅厕。你带姐姐去好不好?” “好。”小丫头软软的小手牵住画脂,一边领路一边指。 几个大一点的孩子看见却没阻止。小姑娘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 茅厕在后门附近。 画脂蹲下哄道:“姐姐要上茅厕,小丫自己先回去好不好。” “好,姐姐你快一点哦。”小丫头迈着小短腿往回跑,跑了几步还回头笑。 画脂含笑挥手,见人走远看向后门。 她一步一步迈过去,打开门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永安侯府。 李思蓉不敢置信:“你说什么?画脂回来了?” 贴身婢女点点头:“她没走大门,从后门让人递了消息。我怕有人看见,把她藏在我屋里。姑娘,怎么办?万一被六公子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咱们收拾点银子,送她出城吧。” “对,不能让六哥发现。”李思蓉反应过来,立马翻出一包银子。 她们整理出一个包袱,赶紧去见画脂。 房间里。 画脂焦急等待。 见到主子,她含泪迎上去:“姑娘,可算见到你了。” 李思蓉把包袱塞过去:“你回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这有银两,你快离开。” 主仆俩还未互诉衷肠,又不得不分开。 岂料,门一打开,外面站着李世航一干人等。 他邪邪一笑:“想去哪啊?该死的时候不死,害我计谋不成。你还想跑?” 李思蓉立马将人护在身后:“六哥,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就放过她吧。我保证把她送得远远的,绝不再你面前碍眼。六哥,看在我们的兄妹情分上,你放过她吧。” 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李世航眼里满是怒火:“我的好妹妹,你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说着,他用力将人甩到一边,随即抽出贴身护卫腰间的佩刀大踏步上前。 “不!”李思蓉惊惧回头。 她想扑上去,被家丁拦住。 丫鬟护住画脂求情:“六公子,求你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滚开!”李世航推开丫鬟,抓住惊愕的画脂一刀捅上去。 鲜血飞溅,落在他身上。 李思蓉难以相信瞪大眼,身子一软滑倒在地。 丫鬟捂住嘴,满眼泪水。 李世航狠狠抽出刀。 画脂倒下,血瞬间流了满地。 她抱着的包袱散开,白花花的银两沾上红色的血。 画脂缓缓闭上眼。 或许回来是个错误的决定,但能见主子最后一面值了…… 李思蓉泪流满面,扑上去捶打哥哥:“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已经没用了,为什么不能放过她?你还我的画脂,还我的画脂。你怎么能这么恶毒,这么心狠……” 厌烦推开妹妹,李世航一甩刀上的血:“丢去乱葬岗。” “是。”家丁们垂头。 李思蓉摔倒在地,痛哭自己的无能。 将刀还给护卫,李世航迈步而出。 家丁迅速上前,准备搬运尸体。 李思蓉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挡住:“你们不许动她。都给我滚!” 家丁们不敢冒犯:“七姑娘,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你们给我滚,滚呐!”李思蓉发疯般又踹又打,无论如何不让他们靠近。 家丁们无法,只能退出去。 人一走,李思蓉呆呆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丫鬟走上前,小心翼翼伸出手:“姑娘,你不要吓我啊。” 李思蓉紧紧握住那只手,眼中的泪夺眶而出:“书韵,我只有你了。” 三十四、她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街上。 瓮得强买了一包糕点小心藏在怀里:“你说我带回去她喜欢吃不?” 展珣真想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你们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认准了她。” 捂住嘴偷笑,瓮得强高大的身躯透出害羞来:“她多好啊,会缝衣服会做饭,长得又好看。你没看见她陪孩子们玩的样子,可温柔了。还会回头冲我笑。嘿嘿嘿嘿。” “少恶心了。早点办完事回去吧。”老二这副模样,让展珣不自觉起鸡皮疙瘩。 瓮得强却来劲了:“你说我也老大不小了,讨个媳妇不过分吧?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啊,赚钱都有劲。我知道了,老三你嫉妒了。你嫉妒我快有媳妇,而你还没有……” 展珣捂住耳朵加快步伐:“闭嘴吧你。谁想听你一直叨叨个没完。哎呀,你别说了。” “你听我说啊。捂什么耳朵,不许捂。你就是嫉妒我,就是嫉妒……” 上官府。 上官海桐手持黑子,注视棋局道:“想走的人,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卫承忧心问:“计划失败,她回去定会挨罚。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挨罚……”上官海桐扬起意味深长的笑。 确实是挨罚,最重的罚。 一直盯着侯府动静的家丁,匆忙进来禀报:“姑娘,侯府七姑娘出府了。” “知道了。”上官海桐挥挥手让人下去,“幻霜,为我更衣。” “是。”幻霜过去扶主子。 卫承躬身退到外面,等待一同前往。 上官海桐换了身衣裳,戴上帷帽。卫承驾车,他们从后门出发。 人烟稀少的小巷。 李思蓉坐在马车里,后面紧跟简陋的马车,车上放着东西。 白布遮盖一切,让人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卫承一头雾水,这是干什么? 幻霜下车,前去拦侯府的马车。 车子停下,书韵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幻霜微微福身:“七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书韵放下帘子回禀:“姑娘,是上官府的婢女。说她们姑娘要见你。” 李思蓉心情不好:“不见。让她走。” 掀帘下车,书韵态度明确:“我家姑娘不见,请你不要拦路。” 幻霜大声朝马车说:“七姑娘想落得和画脂一个下场吗?” “你。”书韵惊愕。消息应该没传开才对,怎么知道的? 李思蓉面色不虞下车:“你们家姑娘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说。” 幻霜福身,躬身请。 李思蓉跟上,书韵不放心也过去。 在马车前站定,幻霜上前掀开车帘:“姑娘,七姑娘到了。” 上官海桐下车,走向李思蓉:“七姑娘,别来无恙。” “你想说什么快说,我现在很忙。”李思蓉半分面子不给。 看一眼车上盖的白布,上官海桐唇角勾起一抹笑:“七姑娘痛失贴身婢女,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你知道为何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吗?全怪你这个主子呀。” 卫承惊讶抬头看向白布,那下面盖着的是…… 李思蓉恼怒:“纵然是我没护住她,与你何干?” 上官海桐轻轻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你之所以护不住自己身边的人,是因为无能无权。她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或许你不信,认为你的好父亲、好兄弟不会对你怎样。” “放弃你那天真的想法吧。骨肉至亲?可笑。对他们来说母亲、妻子、姐妹、女儿,谁都可以舍弃,可以出卖。你还有利用价值,便养着哄着。有朝一日没了价值,下场……” “够了。我不想听你挑拨离间。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李思蓉愤愤道。 上官海桐浅浅一笑:“言尽于此,望你珍重。我们还会再见的。” 话毕,她转身上马车。 幻霜福身,跳上车。卫承驾车,马车缓缓离去。 李思蓉的心情无法平静,站在原地许久。 书韵很担心:“姑娘……” “她胡说八道的,一定是胡说八道的。”李思蓉笃定道,转身回车上。 书韵忧心忡忡上车。 她们把尸体交给画脂的家人,给了银两叮嘱好好安葬。 哥嫂边抹泪边收下银子,表现得相当伤心。但一直放在袖子里的手出卖了他们。 以为安排妥当,李思蓉放心离开。一切因她而起,她对不起画脂。 李思蓉郁郁寡欢,想向父亲说一下上官府挑拨离间的事。 刚走到厅外,她听见里面在讨论自己。不知为何,李思蓉停下脚步侧耳静听。 屋内。 李宗允喝口茶:“父亲,七妹不小了。应当谈婚论嫁。” “原打算办完老八的婚事,再将她嫁出去。谁知生出这许多波折来。”李善齐感叹,“女大不中留啊。她的婚事好几家来问,为父一时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什么拿不定主意,心里早有计较。 李宗允放下茶盏:“前些年毅勇候的原配因病离世,我看七妹嫁过去做个续弦未尝不可。毅勇候除了年纪大些,样样出挑。” 听闻此话,李思蓉震惊后退一步。 毅勇候已近六十,家中美妾无数。底下子女更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她才十六,如何能嫁过去做续弦? 李思蓉有心想进去争取,下一句话却让她生生止住了步伐。 满意笑笑,李善齐夸赞:“你说的不错。老七及笄时毅勇候便瞧上了她,因为各种事情耽搁下来。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留老七到现在还没嫁人。改日,便过礼吧。” 嘴唇颤抖,李思蓉泪盈满眶。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上官府那位的话。 父亲兄长对她好,只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不管她愿不愿意,这桩婚事都推脱不掉。 一滴泪滑落,李思蓉转身回院。她失魂落魄,可怜自己何等苦命。 书韵上前搀扶担忧道:“姑娘,你怎么了?” 李思蓉握住这双手犹如握住唯一的安慰。她又哭又笑:“爹想把我嫁给毅勇候做续弦。” “什么?那毅勇候快六十了。家里姬妾子女无数,姑娘你嫁过去怎有好日子过。”书韵满脸心疼。 彻底明白上官姑娘说的话,可笑的至亲骨肉。 三十五、我救不了你,也没人能救你。你唯有自救。 瓮得强和展珣演了一场看铺子的戏码,引得不少有意抢购的老板观望。 展珣装模作样边点头边四处观望:“风水好啊,风水好。价钱合适,我们马上订了。” 掌柜的和小二得了银两,配合表演。 等两人走后,有钱的老板们纷纷凑上来询问。 “你可不能把铺子卖给他们啊。我们先来的,你应该先和我们谈。” “对啊。他出多少钱?我出双倍,一定要卖给我啊。” “我出三倍,三倍。你千万不能卖给别人。” 其中不知道有几个托,反正在外人看来很热闹很抢手。 掌柜的不好意思道:“诸位海涵,你们来晚了。这铺子我已经卖出去了。抱歉抱歉啊。” 说着,他和小二一起把门关上。 外面的人见实在没机会,这才散了。 事情办妥。 展珣和瓮得强相视一笑回家,待明儿装修装修铺子,便能开业大吉。 眼看赚了钱,不再愁吃喝。 瓮得强欢快推开院门,满脑子想着置办行头娶媳妇儿。 可他屋里屋外找遍,也不见心上人的身影。 小丫头怯生生道:“她走了,不回来了。” 瓮得强愣在原地。之前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失落。 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却不知心上人压根没想留下。 大户人家的丫鬟,吃住跟姑娘一样。是啊,哪里瞧得上他这破屋子。 展珣无奈摇头:“大家去外面玩吧,让他一个人待会。” “好。”孩子们陆续出去。 瓮得强一直呆坐,从白天到黑夜。 他睁大眼睛睡不着,却在第二天早上跟个没事人似的。 该劈柴劈柴,该做饭做饭。 展珣忧心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日子总要过的,何况她走了也好。我太穷了,给不了她好日子。”瓮得强很想得开。 与其消沉,不如好好生活。世上谁少了谁会活不下去呢? 展珣拍拍他的背:“没事就好。今天去装修铺子,你可得卖力。” “那肯定。”瓮得强一撸袖子秀肌肉。别的不说,力气他有的是。 上官府。 赵嬷嬷在落晚院前瞅了又瞅,见没人忙把宝莹拉到一旁。 借着竹林掩护,她边观察四周边问:“大姑娘没问你什么?” 宝莹摇头:“伤好以后,大姑娘未再提及当日之事。我也没受到任何责难。” 赵嬷嬷若有所思打量宝莹,几日不见精神确实好了。 这更令人怀疑。 当真什么都没说? 她警告道:“管好你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里有数。” “我知道。”宝莹想想道,“我觉得大姑娘心胸开阔,不一定计较……” “闭嘴。仔细你的嘴巴。”赵嬷嬷低声怒呵。 宝莹立即闭嘴。在院子里干活这段时间,大家兢兢业业做自己的活。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刻意欺压,该得的赏钱谁也不会少。 以她的观察来看大姑娘貌似并不介怀婚事被搅,所以…… 赵嬷嬷放下狠话:“管住你的嘴,不然有你好受。去忙吧。” 宝莹福身离开。 赵嬷嬷瞧瞧周围,赶紧走了。若大姑娘强硬打骂,宝莹或许能坚持住。 但这般温水煮青蛙的架势,指不定哪天泄露秘密。 潋影院。 周姨娘收拾妥当,正准备去主母身边伺候。 赵嬷嬷屏退左右,凑过去耳语几句。 周姨娘没什么太大反应:“我该去主院服侍姐姐了。” 说完,她起身。 赵嬷嬷搭上手,一路随行。 落晚院。 上官海桐刚用过早饭,让人撤下去:“铺子的事办得怎么样?” 下首的卫承回答:“一切顺利。没想到侯府的人实在心狠手辣,一条人命说没就没了。老三对那丫鬟有点好感,我原还想请姑娘成全。世事无常,看来他们没有缘分。” 上官海桐动作一顿,眉头微皱:“以后这种事提前说。你的隐瞒会让我错估形势,做出错误的抉择。本来局势可以更好……罢了。阴差阳错,也是她的命。” 卫承大惊,忙跪下请罪:“是我的疏忽,请姑娘责罚。” 接过幻霜递来的茶,上官海桐抿一口:“不许有下次,知道了吗?” “是。”卫承额头冒汗,战战兢兢起身。如果他早点说明,一切会不一样…… 小丫鬟来禀:“姑娘。侯府的七姑娘求见,她在后门等着。” 上官海桐一笑:“幻霜,去将她迎进来。她可是我重要的棋子。” “是。”幻霜福身下去。 上官海桐摆摆手,卫承赶紧退下。 后门。 李思蓉身穿披风,脸掩盖在帽子下。幻霜出府相迎。 李思蓉迈步进去,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事到如今,她只能拼命争一把。 院落。 上官海桐含笑站在门口抬手请:“七姑娘,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进了屋,李思蓉拿下帽子。上好茶,所有丫鬟候在院子里。 上官海桐坐于旁边:“看来七姑娘明白了我说的话。” 李思蓉端起茶,喝下一口保持镇定:“是,你说得对。在他们眼里没有血亲骨肉,只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他们想将我嫁给毅勇候做续弦。我别无他法,只能来寻你相助。” “毅勇候啊……”上官海桐凝视七姑娘。上辈子哭闹,甚至以死相逼。 最终七姑娘依旧嫁过去,听闻几次流产伤了根本。 多年的折磨摧毁掉金尊玉贵养出的娇花,在一次家宴上七姑娘意欲毒死所有人。 无奈天不从人愿,被查出来。 两位贴身婢女跪下相求,只为换主子安然。骨肉亲情居然比不上主仆情,何等讽刺。 为了稳住毅勇候,李善齐没杀七姑娘。又恐出现什么纰漏,灌下致人疯癫的药。 没多久传来七姑娘落水而亡的消息,两位贴身婢女自戕追随而去。 她们确实有过节,在侯府的手段面前不过小打小闹。 上官海桐垂眸:“七姑娘,我救不了你,也没人能救你。你唯有自救。” 李思蓉追问:“如何自救?” 起身,上官海桐慢慢踱步:“他们敢有恃无恐任意欺凌,因你无力反抗,无权在手。你身为女子,宅院外的权争不到,却可死死抓住宅院内的权。你无需亲自出面,当寻一个帮手。” 三十六、好一个七姑娘,胆子真大 “寻帮手?谁会帮我?”李思蓉想遍整府,也没想出这样一个人来。 上官海桐回头一笑:“你忘了大公子的妻子,你的大嫂吗?倘若你娘生病或受伤,她是最有资格管家之人。你与她不要明面结盟。她在明,你在暗,方能达成目的。” 李思蓉点点头:“我明白了。我该如何做才能不嫁给毅勇候呢?” “这有何难。你寻个能拿捏的人,让他入赘便是。”上官海桐走过去,拍拍李思蓉的肩,“想得到,定会牺牲一些东西。具体能不能成事,还得看你自己。我言尽于此。” 女子到适婚年龄,不出嫁除非有正当理由。 不然不止家人相逼,外面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李思蓉的处境又大不同,她无法选择嫁不嫁。能选择的只有嫁给谁。 即便这点要求,也需小心翼翼操作。 否则万劫不复。 李思蓉心中已有计较。她起身颔首道:“多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此便好。”上官海桐扬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送走李思蓉,幻霜进屋:“姑娘,赵嬷嬷寻宝莹说话了。” 上官海桐继续昨日未解的棋局,伸手招呼:“猜忌会慢慢侵蚀她们之间的信任,等到爆发时将是场好戏。幻霜,来,过来。你觉得棋子下到哪能破局?” 幻霜不是很懂,只觉得有个地方很空。她一指:“这里可以吗?” 捏起棋子落下,上官海桐抬眸大笑:“好好好。幻霜,你下得好啊。置之死地而后生。” 幻霜疑惑,真的算好吗? 上官海桐摆手:“侯府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是。”幻霜福身退下。 上官海桐手撑额凝视棋局,将计就计吗?…… 侯府。 李思蓉脱去披风:“尽快给我物色入赘的人选,咱们的时间不多。” 书韵挂好披风担忧:“姑娘,你真打算按照上官姑娘说的去做?她之前与我们有过节,会好心帮忙?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或许可以去求求夫人。” “求她?她只看重八弟。书韵,我岂会不知上官海桐别有意图。可我没得选。不想嫁给毅勇候,我必须尽快成事。等婚事定下一切都晚了,你懂吗?”李思蓉心急如焚。 书韵点头:“我明白了。姑娘有事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妥。” “附耳过来。”李思蓉小声交代一些事。 书韵点点头,立刻下去办。 这件事要抓紧,别的事也不能落下。李思蓉换套衣裳,前往拜访大嫂。 李宗允的正妻名唤柳心音,父亲乃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 她成婚后存在感一直很低,旁人看来毫无将门虎女之风。 反而有些懦弱无能。 院落中。 李思蓉笑着进屋:“大嫂,今儿天气好,怎不到院里走一走?” 柳心音正绣着帕子,忙起身相迎:“听雨,快给七姑娘倒茶来。”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李思蓉屏退左右,热情拉嫂嫂坐下。 下人们候在外面。 柳心音垂眸温柔道:“七妹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李思蓉笑笑:“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大嫂也该常去我那坐坐才是。” “嗯。以后会的。”柳心音又拿起绣绷,穿针引线继续绣帕子。 看着大嫂的那双手,李思蓉无比惋惜:“大嫂这双手原该舞刀弄枪,征战沙场。” 柳心音动作一顿,垂眸掩去情绪:“以前的事,七妹妹不必再说。如今我伺候公婆,整日赏花刺绣,乐得自在。那些粗俗之事,自有男人去做。女子,应该养在深闺……” 李思蓉眼含泪,心疼按住大嫂的手:“你甘心吗?大哥他骗了你。当日求娶大嫂,他一口一个不在意子嗣,怜你习武伤了身体不能生育。成婚后呢?妾室抬了一个又一个。” 犹记当年,君子登门求娶。 她自小习武,身体受损恐无法生育。爹爹是将军,她早已决定一生戎马,为国捐躯。 大公子真诚求娶,言不在乎子嗣。 婚后才知道当然不在乎,因为多的是妾室能生。曾被对方的诚心打动,那一刻心如死灰。 或许她的一生就这样。 骑马、拉弓射箭、上阵杀敌、驻守边疆…… 一切恍如隔世,变得那么遥不可及。她一个深宅妇人又能如何? 不过望着四四方方的天,一次次想回不去的过往。 她不在乎丈夫纳妾,她在乎的是欺骗。将自由的鸟骗到笼中折了翅膀,重重枷锁束缚。 柳心音别开头,惨然一笑:“七妹妹,有些事你以后会懂的。” 一个人撼动不了一个家族。进了后院,再想走到前面难如登天。 李思蓉摇摇头,眼神坚定:“大嫂,你还没输。妹妹求你帮帮我,我也会尽全力帮你。” 柳心音转头,不懂其意。 李思蓉眼睛一眨,落下泪来:“父亲想将我嫁给毅勇候,我知道却无能改变他们的决定。大嫂,我助你拿到中馈。你帮我留在府中,可以吗?” 寻常不怎么关心旁事,柳心音心惊侯爷竟如此舍得女儿:“毅勇候年近六旬……” 李思蓉抹掉脸上的泪苦涩一笑:“是。父亲心意已决,我不愿也没办法。恳求大嫂相助,让我不入火坑。大嫂,与世无争没有用。大哥膝下庶子越来越大,早晚威胁你的地位。” 一个无子的正妻,下场可想而知。 柳心音怜惜握住七姑娘的手:“我可怜的妹妹……” 李思蓉起身欲跪下:“大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不然我只能去死。” “你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柳心音忙扶七姑娘坐好,“我该怎样做?” 抽出帕子,李思蓉拭去眼角的泪:“我已有计策,望大嫂成全。” 她凑过去耳语。 柳心音大惊:“你确定要这般?” 李思蓉点点头:“唯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大嫂,拜托你了。” “好。”柳心音应下。 目的达成,李思蓉起身告辞。 柳心音将人送到门口。 望着远去的背影,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好一个七姑娘,胆子真大。” 三十七、买些香烛纸钱,让她在下面过好一些 听雨走近:“夫人,好机会啊。有七姑娘帮助,咱们一定能拿到管家权。” 冷笑一声,柳心音转身进屋坐下。 以为把她骗到手关在后宅,假以时日就会成为怨妇郁郁寡欢? 她不过在等一个时机,好亲手取骗子的狗命! 另一边,铺子经过几天的翻修大变样。展珣趁热打铁,直接开业。 好一番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的热闹景象。 他热情拱手:“各位乡亲父老,小店今日开业。所有货品一律打七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柜台边还有锦鲤可以摸一摸沾喜气。” 话音一落,不少人冲进去购物。 有消息不灵通的问:“这家店不是不吉利吗?” 身边的大娘回答:“嗨,那都是老黄历了。换了新老板,听说格外吉利。” “是吗。”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 原本晦气的店铺换个老板就能变吉利? 瓮得强站在柜台边,案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鱼缸。 里面一条绯红的锦鲤游来游去,喜庆又活泼。 他招呼客人:“来来来,可以摸一摸锦鲤哦。它会赋予你好运气。” “真的假的?”很多人质疑。 有人不乐意摸,有人本着好玩的心思伸出手指戳上一戳。 买米油等散装物,孩子们穿着整齐负责称重。 展珣站在柜台里收钱。 他打着算盘,算得非常快。 过日子的人回去会再称一称,不仅没少,还多了。 摸过锦鲤的心情愉悦,没想到一条鱼真的能带来好运。 没摸过的认为自己运气不错,店铺确实不再晦气。 也有实诚的百姓把多出来的东西拿回去,说东西给多了。 展珣笑呵呵道:“哎呀,谢谢你送回来。东西不多,你便收着吧。” 这样一句话让那些占了便宜心虚的人轻松许多,越发喜欢光顾这家店。 谁不喜欢老板热情客气,又吉利的店铺呢? 此时,境遇反转。 对面铺子的掌柜和伙计只能干瞪眼,暗骂老百姓被些小恩小惠笼络住。 展珣挑衅看对门。 哎哟这就急了?才哪到哪啊。 上官府。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上官云舒的伤好了很多。 她得知消息惊叹:“没想到如此短的时间已小有成效。口碑回来了,生意自然好做。” 桃夭做着针线:“才一家铺子有起色。有问题的铺子还多着呢。” 菲香不以为意道:“怎么说这家铺子咱们家姑娘也出了力,后面那些多请教就是。” 上官云舒点头:“大姐允许请教,自然希望我们多学一些。我去找二姐。” 她说着,走出屋子。 桃夭整理针线使眼色。 菲香放下手里的活,立刻跟上去。 自从手臂受伤后,上官海桐又过回整天玩耍的日子。 什么看账册,什么经营铺子,不过三分钟热度而已。 上官云舒欣喜进屋:“二姐,之前的铺子已重新开张,生意不错。我们手里还有好几家亏损的铺子,可以向那两位公子请教一二。我想好了,先从那家……” “你决定就好,我不去了。上次的伤到现在还疼呢。”上官海桐兴致缺缺。 与其费劲巴拉想法子经营铺子,不如在家悠闲喝茶吃点心。 上官云舒一愣,热情被浇了冷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自己想主意。” 她退出去,回首看一眼才离开。 屋内。 云屏劝道:“姑娘,第一道难关已经迈过去。你只要去铺子上走一走看一看,相信大姑娘不会说什么。就这样待在家里可怎么好。” 上官海桐撇过头继续吃水果:“我才不去。我伤还没好呢。” 云屏还想再劝。 如虹忙拽住她出去小声说:“咱们姑娘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云屏叹口气:“姑娘还有一年及笄,她此时不学以后怎么办?”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学,出嫁后肯定吃亏。 如虹想不到好法子:“我们多学着点,到时帮衬姑娘吧。” “只好这样。”云屏亦别无他法。 自家主子这副德行,未来堪忧啊。 落晚院。 上官海桐并不意外铺子的生意有所好转,对展军师来说这种事小菜一碟。 她沉思片刻问:“侯府那边有消息吗?” 卫承摇头:“另一件事已经办妥。六爷很慷慨,并未追问什么。” “欠他人情,他当然欢喜。你下去吧。”上官海桐轻轻摆手。 “是。”卫承躬身退下。 他见过妹妹后前去店里,画脂的事一直憋在心里相当不痛快。 营业结束,大家关了铺子欢欢喜喜回家。 展珣特意买了一只烤鸭,奖励帮忙的孩子们。 吃了饭,外面天色已暗。 家里有了新被子,尽管还挤在一张床上却不用那么闷。 瓮得强一身牛劲无处使,在院子里打些乱七八糟的招式。 卫承思虑再三走过去,如实告知画脂一事。 他无比愧疚:“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告诉姑娘,她或许不会死。” 瓮得强的笑僵在脸上,许久后精神恍惚说:“没有,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以为心爱的姑娘去过好日子,没想到已香消玉殒。 卫承极力挽救:“我打探到她哥嫂的地址,你要去看看她吗?” 瓮得强转头:“要去的,该去的。买些香烛纸钱,让她在下面过好一些。” 明明不知所措,却强装镇定。 卫承欲言又止,无比担心。 展珣走过来:“放他一个人静静吧。明天你陪他走一趟。” “好。”卫承担心看一眼,转身回屋。 展珣上前一拍瓮得强厚实的背:“只许难过今天一晚,以后的日子还要照常过。” 说完,他准备回屋。下一刻,他听见身旁的壮汉低声啜泣。 展珣不忍走,默默别开头站在原地陪伴。 瓮得强哭得满脸泪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一屁股坐下,犹如孩童般嚎啕。 发泄过后,悲伤会减少吧。 起码心不会那么痛。 次日一大早。 卫承陪同瓮得强去往画脂哥嫂家中,想打听安葬地去上坟。 昨晚哭了一场,壮实的汉子一双眼肿着。他手提篮子,里面装着香烛纸钱。 瓮得强期盼见面,又害怕见面。 真看到坟墓,就必须接受心上人逝去的事实。 三十八、和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清早的,哥嫂已经起床干活。 做饭的做饭,挑水的挑水,孩子们跑来跑去玩耍。 卫承敲响院门。 将水倒入水缸,哥哥前去应门:“你们找谁?” 卫承客气说话:“你是画脂的哥哥吧?我们是她的朋友,想来拜祭一下。” 闻言,哥哥变了脸:“去去去,找死人去乱葬岗。咱们可没闲钱给她立坟刻碑。” “你。她好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瓮得强气得青筋暴起。 哥哥摊手:“我有什么办法。一大家子要养,只能给她草席一卷丢到乱葬岗。” 瓮得强愤怒不已:“她是你的妹妹呀。再怎么样你也不该把她丢去乱葬岗。” 嫂子听见动静,过来泼辣叉着腰:“你们又是哪位?有什么资格管我们?” 瓮得强愤愤一拳捶在门上。 哥嫂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打人吗?” 卫承伸出手阻拦:“算了。我们走吧。早些赶去乱葬岗,让她入土为安。” 瓮得强气鼓鼓转身。 卫承瞥哥嫂一眼,带着老二出城前往乱葬岗。 他们找到被草席裹着的白骨,那套熟悉的衣裙破败不堪。 瓮得强边哭边挖坟,最后用木板做了个墓碑。 卫承点上香烛,慢慢烧纸钱。 瓮得强用手背擦掉泪,眯着红肿的眼一起烧纸。 烟火缭绕,飘向远方。 两人拜祭完,马不停蹄赶回城。 半夜。 上官府的后门被敲响。 值守的门房打开门:“谁啊?” 一妇人脸上青肿:“麻烦通报下赵嬷嬷,我是她的女儿。” 门房仔细一看,还真是。 他立刻让人进来:“出了什么事?怎这个时辰过来?” 妇人叫芳茗,曾在府中伺候。后来嫁人出去,做些刺绣的活计。 她有意无意遮挡脸上的淤青:“多谢。” 门房带路到潋影院,叩响门。守夜的丫鬟得知事情,忙开门把人迎进去。 赵嬷嬷的房间。 芳茗坐于桌边垂泪,帕子擦了又擦。 赵嬷嬷边穿衣边数落:“那个没良心的。早前怎么答应我的,怎么又去赌?” 小丫鬟端水进来。 芳茗净手洗脸:“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赵嬷嬷让小丫鬟下去,在桌边落座:“我可怜的女儿,他怎么能动手打你。” 落下两行清泪,芳茗抬手擦拭:“娘,他欠了太多赌债,辛苦一辈子也还不起。我带过去的嫁妆早被他挥霍一空。娘,你跟姨娘提一提,让我与他和离吧。” 女子和离并不容易。赵嬷嬷迟疑:“你在我这先住下,我想想办法。” 芳茗点头。小丫鬟进来,带她去别的房间休息。 赵嬷嬷愁眉紧锁,站起走来走去一时拿不定主意。 最后她下定决心,再难也要帮女儿摆脱那个赌鬼。 翌日,天明。 小丫鬟禀告昨晚的事。 上官海桐淡定吃早饭:“知道了,下去吧。” 小丫鬟退下。 幻霜一起用饭:“这点小事姨娘应该会帮忙解决吧?” “谁知道呢。好赌之人哪有那么容易打发。”上官海桐喝口汤。 一旦给钱就是个无底洞。 幻霜摇摇头:“当初怎么瞧上那样一个男人。” 上官海桐一笑:“有些人表面看着是好的,实际坏透了。所以光靠眼睛看不到一个人的好坏,只有接触过才知晓。那边的事自有姨娘操心,咱们还是多关注侯府的动向。” “嗯。”幻霜应声。 吃完饭,碗筷撤下去。 卫承匆忙进屋:“有侯府的消息了。” “哦?说来听听。”上官海桐接过幻霜递来的茶,轻轻抿一口。 卫承回禀:“听闻昨夜,侯爷抓到七姑娘与人私通。原本要打死奸夫,七姑娘哭着求情。又有侯府夫人相护,最终男的入赘。今儿一早,外面已经传遍了。侯府丢了好大的脸。” 不管事情如何操作,结果如七姑娘所愿。上官海桐垂眸,好熟悉的手段。 上辈子,七姑娘为了不嫁给毅勇候,如此行事过。只不过受害人是别的女子。 七姑娘以为把年轻貌美的女子送过去,自己便能摆脱。 然而好色的男人怎会满足。 婚后,七姑娘亦用同样的招数祸害过不少女子。 即使如此讨好,也没得几分好脸。 上官海桐容颜不俗,自然被盯上过。若非及时察觉躲开,下场何等凄惨。 不论哪一世,七姑娘始终是七姑娘。 只不过上辈子这等招数用在别人身上,这辈子她自己使用。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她已与父亲兄长离心,是颗相当好用的棋子。” 卫承微微皱眉:“姑娘如此大费周章。若七姑娘最后反水……” 淡淡一笑,上官海桐不甚在意:“永安侯府是个庞然大物,从外很难击溃,还会让他们更团结。若从内便轻松许多。没有什么比偌大的家族毁在自己人手里,更让人难以接受。” 权力不对等,她只能躲在暗处搅弄风云。一点点撬动庞大的永安侯府。 潋影院。 赵嬷嬷找准时机开口:“姨娘,昨夜我女儿前来投奔。” “嗯。”周姨娘梳妆,没什么反应。 想了想,赵嬷嬷继续道:“她那赌鬼丈夫欠了许多债,又对她动手。可怜我女儿鼻青脸肿,半夜逃出来投奔我。姨娘,你想个法子让他俩和离吧。” 周姨娘轻轻梳头:“和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哪个被夫家抛弃的女子不被戳脊梁骨?一些债而已,你拿点钱打发吧。这种小事还来问我。我得去主母那边服侍,你今天不用跟了。” 赵嬷嬷欲言又止,追了几步停下。姨娘已经表态,再纠缠没有意义。 她悻悻回屋:“姨娘没答应。他到底欠了多少?不多的话拿钱打发吧。” “上万两。”芳茗垂泪,“怎么可能还得上。没有别的办法吗?” 赵嬷嬷惊讶:“这么多?他不会落了谁的套吧?” 芳茗摇摇头回答:“不知道。那些人凶神恶煞找上门要债,不还便卖我抵债。娘,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当初我说他不行,你非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谁承想是个这样的人。” 三十九、在我府中又打又骂,好不威武 听到女儿的话,赵嬷嬷犯了难。 那么多钱拿不出来,烂赌鬼肯定死死扒着她们吸血。 芳茗提议:“姨娘不肯帮忙。娘,难不成你要看着女儿去死吗?如今府里大姑娘当家,咱们去求求她吧。我只有这么一条活路了。娘,我求你,你就去吧。” 赵嬷嬷十分为难:“我再想想,再想想。你先别急,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母女俩打算慢慢想办法,有些人却不给她们机会。 午时刚过,用了午饭正是小憩的时候。 一个男人到上官府用力拍打门:“臭婆娘,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给老子出来。” 门房听到喊声,不敢开门忙向里面跑禀报主子。 落晚院。 上官海桐侧卧软榻上,手里还拿着书。 她打个哈欠:“关在外面吵吵闹闹的成什么样子。他想找谁便让他找谁。” “是。”门房退下去。 幻霜端来茶水:“放他起来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上官海桐接过茶:“与其在门口闹得人尽皆知,不如关起门来吵个痛快。总归翻不出什么花,让卫承好生盯着。最后再将人拿过来,赵嬷嬷那张嘴是时候撬开了。” 幻霜福身应是。 上官海桐饮口茶扬起笑,今日这出好戏终于上演…… 门房打开门,男人往里冲。 偌大的府邸他没法寻到人,气冲冲让门房带路。 门房弓着腰把人送到潋影院,悄悄退走。 男人撸起袖子边喊边找人:“臭婆娘,跑是吧?以为我找不到你是吧。别让老子揪住,不然打死你。出来,给老子出来!听到没有。” 丫鬟们窃窃私语。 家丁赶紧去拦:“院里是主子歇息的地方,还请不要吵闹。” 男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就吵了,闹了,你们能怎么样?把人交出来!她是我花银子娶回来的媳妇,即便打死或卖了你们也管不着。交不交人?你们交不交人?” 家丁们谁也不敢动。 男人上手推搡:“给老子让开!臭婆娘,滚出来!” 在房里听到动静的芳茗缩成一团,压根不敢出去。 她捏着帕子,眼里满是恐惧。 赵嬷嬷得知消息赶来,劈头就骂:“你个黑心烂肠的。在这里闹什么?扰了主子歇息,看我不揭你的皮。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把他拦住。拖出去,拖出去!” 家丁们一拥而上。 男人知道打不过这么多人,干脆一股脑冲向赵嬷嬷。 谁都没料到这种情况,赵嬷嬷在众目睽睽下被重重撞倒。 “哎哟哎哟,我的腰哟。”赵嬷嬷惨叫。 小丫鬟立马上去扶:“嬷嬷,你没事吧?快起来。” 男人气焰嚣张:“今天不把那臭婆娘交出来,我就不走!藏着我媳妇,告到官府去你们也不占理!老不死的,怎么没摔死你。赶快把人交出来,不然我可不客气。” 母亲受难,芳茗管不了那么多出来:“娘,你怎么样?” 赵嬷嬷推开女儿:“你出来做什么,还不躲好。” 芳茗反应过来欲逃,已经来不及。 男人大踏步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逃?晚了。” 他抬手就是两巴掌,然后揪住芳茗的头发。 赵嬷嬷心疼上去拦,被狠狠推开摔了个四脚朝天:“快阻止他,阻止他!” 芳茗痛呼,无力反抗。 家丁们奔上去,好几个人愣是没按住正在气头上的男人。 丫鬟们即刻上去帮忙,夺回头发拉走芳茗。 男人奋力挣扎,咬牙切齿吼:“谁敢拦我,我连他一块打!” 家丁们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他。 赵嬷嬷被小丫鬟搀扶起来:“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男人气急败坏,恨红了一双眼全身用力差点甩掉家丁们。 赵嬷嬷惊惧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 卫承带人进来:“在府里闹事好大的胆子,把相干人等一律带走。” 年轻力壮的护卫们出动,死死押住男人不走也得走。 卫承看向赵嬷嬷:“嬷嬷,你自己走还是……” 赵嬷嬷咬牙:“我自己走。” 她轻推开搀扶的小丫鬟,去拉自己的女儿。 芳茗满脸泪水,巴掌印触目惊心。发髻凌乱,好不凄惨。 卫承抬手请。 赵嬷嬷和女儿互相扶持走出院子。 落晚院。 护卫押着男人跪在厅中。不服气的男人还想反抗,被一脚踹翻。 卫承进屋拱手禀报:“姑娘,人全部带到。” 男人被迫趴在地上,护卫一脚踩在背上恶狠狠吼:“老实点!” 赵嬷嬷和芳茗走进屋子,福身行礼:“见过姑娘。” 上官海桐优雅坐于软榻之上,手搭着靠枕:“你们真会扰人清净,连个午觉都睡不好。” 男人没法反抗,开始胡搅蛮缠:“姑娘,不是我故意上门来闹。实在是家中媳妇离家出走一夜未归,我只能来要人。这老婆子拦住不说,还把人藏着不让我见。算怎么个事。” 赵嬷嬷怒了:“你放屁!分明是你去赌欠下债,想卖我女儿。姑娘,瞧瞧我女儿被他打的。哪是夫妻啊,仇人都不为过。谁敢要这样的女婿,我可不敢。” 芳茗低头啜泣。 她的样子太惨,幻霜看不下去走过去:“我带你去上点药。” 两人去隔壁房间。 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么不能打不能卖?” 赵嬷嬷怒指着他骂道:“好你个黑心的玩意儿,张口闭口卖媳妇。那是我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归我管,你算老几!” “你!”赵嬷嬷气得不轻,捂住胸口才稍稍缓解。 上官海桐淡淡道:“你们夫妻的家事,原本我不该过问。可你到府里闹,伤了主子的脸面。这我不得不管一管。你在我府中又打又骂,好不威武。来人,把他送官。” “是。”护卫粗鲁揪起男人。 “别别别。千万别把我送官。打我骂我都行,别送官别送官。”男人瞬间怂了。 赵嬷嬷憋着气的总算吐出一些:“就该送官,让大人打你的板子再关起来!” 男人腿一软,卑微恳求:“姑娘,祖宗,求求你不要送我去见官。” 四十、她的手要伸向权力的中心 “呸。”赵嬷嬷啐一口,翻个白眼。 上官海桐一笑:“倒也不是不行。赵嬷嬷,不送他见官你有什么条件?” 赵嬷嬷眼睛一亮:“和离!想不去见官,除非与我女儿和离。” 男人直接破罐子破摔:“老子就不和离!见官就见官,那臭婆娘也别想好过。” 赵嬷嬷气愤不已,烂赌鬼果然想拖死她女儿! 上官海桐抬手。 护卫把男人拉下去。 赵嬷嬷气得身体发抖,却没什么办法。 幻霜为芳茗上了药,重梳发髻。 两人回来行礼。 上官海桐开门见山:“赵嬷嬷,他的态度你看见了。连送官都不怕,就是要拼命摧残你女儿。芳茗,你自己的事你要心里有数。我问你,你想跟他回去继续过日子吗?” 芳茗摇头,跪下哭着祈求:“还请姑娘做主,芳茗万不愿同他回去。” “好。”上官海桐点头,“想不回去,你只有两条路选。和离,以及丧夫。” 芳茗猛然抬头。 赵嬷嬷惊诧:“姑娘,和离,和离便好。” 上官海桐不紧不慢道:“和离可有难度。使关系,用银子。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傻了才做。你们的家事自己处理,今儿便打一顿将他丢出去。我乏了,退下吧。” 赵嬷嬷愣住。 幻霜过去扶起芳茗:“去吧。日子总能过下去。” 慢慢站起,芳茗转身。日子真能过下去吗? 不,她不要! 芳茗蓦地回身,跪下重重磕头:“求姑娘相助,芳茗愿当牛做马回报。” 上官海桐不回应,浅笑注视赵嬷嬷。她想要的东西,女儿给不了。 赵嬷嬷反应过来,不敢置信望软榻上的少女。 十六岁的年纪,城府竟如此之深。 气氛压抑安静。 芳茗煎熬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没得到想要的,上官海桐轻轻抬手。幻霜再度扶起芳茗:“回去吧。姑娘乏了。” 芳茗被拉着走,双眼含泪哀求:“姑娘,求姑娘怜悯。我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句句悲,声声泣。 赵嬷嬷喉头哽咽,咬唇握紧拳头:“姑娘如何才肯出手相助?” 上官海桐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幻霜,带她下去好好歇歇。” “是。”幻霜扶芳茗离开。 一众下人退出去。 上官海桐端起茶抿一口:“姨娘在和谁通消息?” 赵嬷嬷认命般回答:“我不知道。每次见面前,我先在宅子的柱子下放一张纸条。对方有事也是用纸条传递。没有什么特别的,基本都是姨娘让我送银子过去。” 垂眸,上官海桐没反应。 赵嬷嬷强调:“我知道的真不多。更不明白姨娘为什么送银子过去,少则几百两,多则几千两。我过去见到的人只是下人,收了钱就走。”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你们固定通消息的日子呢?” “每月月初或月中。”赵嬷嬷该说的都说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上官海桐点头。 赵嬷嬷不知道姑娘信没信,欲言又止后行礼离开。 上官海桐沉思片刻起身。她去往父亲的书房,找出私章印在一张纸上。 收起纸,上官海桐回来拿给卫承:“找雕工最好的师傅,弄个能以假乱真的。” “是。”卫承收好纸,领命退下。 上官海桐拿起随意放在榻上的书,眼神极亮。她的手要伸向权力的中心…… 男人被关在柴房。护卫逼他在和离书上画押签字。 男人也是犟,死活不肯。 护卫只好打他一顿丢出去,然后禀报主子。 自那以后,好几日没消息。芳茗担惊受怕,一天比一天憔悴。 这天,一位小丫鬟送来东西。 赵嬷嬷打开无比吃惊,急忙去寻女儿。 “娘。”芳茗起身想迎。 赵嬷嬷手上捧着木匣,嘴唇颤抖激动打开。 里面躺着一张签字画押的和离书,芳茗捂住嘴难以置信。 赵嬷嬷抱住女儿落泪:“女儿,你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芳茗捏着和离书,泣不成声。 薄薄的一张纸,是她未来的希望。 赵嬷嬷擦干泪水:“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快,我们快去衙门登记。万一他反悔可怎么好。” 芳茗一惊,重重点头。 母女俩马不停蹄跑一趟衙门,一切办妥心中的大石才放下。 夜晚。落晚院。 上官海桐坐在书房里写字:“事情处理干净了?” 刚进来的卫承行礼:“是,处理干净了。” “很好。”上官海桐唇角微勾,“手脚收一收,别让人看出破绽。” 卫承领命:“侯府那边,侯府夫人突然受伤卧床。管家权交到大夫人手里。” “意料之中。”上官海桐蘸墨继续写。 幻霜端着汤盅进来:“姑娘,二姑娘好像又有些不安分。” 上官海桐眼神一眯,手上的动作一顿:“找个机会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派几个婆子过去,好好教教她。父亲母亲问起来,就说她自己想到庄子上玩耍。” “我明白了。”幻霜放下汤,福身离去。 卫承低眉顺目:“姑娘,六爷想见你一面。” 上官海桐放下毛笔,吹一吹刚写完的一幅字:“不急,还不是时候。你这段时间去庄子上守着,展珣暂时接你的班。依照二妹的性子,她肯定待不住。你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是。”卫承躬身退下。 上官海桐看着墨迹慢慢干掉的字,唇角勾起笑。 次日。 上官思桐手上的伤已好,但还残留伤疤。 她气愤丢掉药膏:“什么破药,疤都去不掉。没有更好的了?” 云屏捡起药膏:“已经是最好的药了。再好的只能去医馆碰碰运气。” “那就去医馆。”上官思桐起身往外走。 两位丫鬟无奈对视一眼,跟上。 府门口,马车等候。 上官思桐上车,落下帘子。 一群护卫悄无声息包围马车,抽出佩刀示意云屏和如虹不要出声。 车夫被赶下去,换上一个护卫。他们护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如虹焦急不已:“云屏姐姐,我们该怎么办?” 云屏深吸一口气:“尽快将事情禀报给大姑娘。走。” 四十一、我是府上的姑娘,你们合该伺候我 落晚院。 云屏和如虹躬身立在下首禀告刚刚发生的事,服侍的主子不见她们责任重大。 上官海桐淡淡应一声:“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云屏欲言又止,转念顺从退下。 出了院落,如虹忧心:“不去找咱们姑娘吗?” “好妹妹,你我也算一同长大。听我一句话,不该问的事情少问。我们年岁一日比一日大,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了。”云屏心里已有主意。 跟着那样的主子,未来一片渺茫。 良禽择木而栖。自己不早做打算,吃亏在后头。 如虹不是很懂。 云屏拍拍她的手:“咱们姑娘只是去庄子上住段时间,不会有事的。” “嗯。”如虹点点头。 两人回到居住的院子,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干活。 城外。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上官思桐烦闷坐不住。 她掀开窗边的帘子:“云屏,医馆还没到吗?还有多远……你们是谁?” 随行车旁的护卫抽出配刀威胁:“二姑娘,请安分一点。” “你们到底是谁?”上官思桐惊吓想下车,刚掀帘子冰冷的刀架在脖子上。 驾车的护卫厉声呵斥:“回车上坐好。有个万一,我可不负责。” 上官思桐瞥见周围都是凶巴巴的护卫。她被吓得不行,老老实实坐回去。 然而身处险境,坐立难安。 时时刻刻都在煎熬。 上官思桐好不容易等到马车停下,心中打鼓害怕被杀。 护卫掀起帘子:“二姑娘,下车吧。以后你便在这里住下。” 不敢不从,上官思桐下车看见自家的庄子。一年到头过来住不了几次。 送她过来干什么? 门口小厮、丫鬟、婆子迎接,只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 护卫交代为首的一位嬷嬷:“李嬷嬷,人交给你了。” 李嬷嬷欣然接受:“请放心,我会好好教导二姑娘。” 任务完成,护卫们驾车离开。 上官思桐追出几步:“我的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未停留半分。 她转头看见一干下人。 不知道是谁把她送过来的,好歹自己是府上的姑娘。 无论到哪,下人都只有伺候的份。 上官思桐摆起架子:“反正已经来了,先住一段时间。你们可要伺候好……干什么?!” 丫鬟们一哄而上,簇拥着她进屋。 不过不是去干净整洁的主院,而是下人居住的院落。 门一打开,一排大通铺。 上官思桐哪见过这种阵仗,掩鼻嫌弃:“好难闻的味道。” 李嬷嬷等人堵住大门:“二姑娘,你来不是享福的。从今儿起,你得干活。干完当天的活,才有饭吃。干得少,或者不干。不仅没饭吃,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凭什么!”上官思桐不服,“我是府上的姑娘,你们合该伺候我。” 李嬷嬷半点面子不给:“现在不是在府上,而是庄子上。没有什么姑娘,每个人都要用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你当然可以继续摆姑娘的架子,代价是饿肚子。没人会帮你。” 上官思桐哪是会受气的人:“整个庄子都是我家的。你让我干活?笑话。” “不干活可以,没饭吃而已。我们走。”李嬷嬷懒得继续扯皮,行动比言语更有效。 “哼。”上官思桐才不搭理。 她是主子,不信这些下人敢真的不给饭吃。 因此别说干活,更不可能住什么大通铺。 上官思桐躲开小厮,溜进主院。 宽敞又明亮,鲜花绸缎。她跑进卧室扑在床上,反正没事先睡一觉。 立刻有人将此事报给李嬷嬷。 李嬷嬷嘴唇一抿:“别管了,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干净。” “是。”下人们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觉睡得很舒服,上官思桐起身伸个懒腰:“云屏,弄点吃的来。” 没人回应,睡迷糊的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庄子上。 算了,自己去找吃的。 上官思桐起床,大摇大摆寻厨房。路过的下人躲着走,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上官思桐翻个白眼,她还不愿搭理呢。庄子很大,厨房有点难找。 许久前来过一次,她依照记忆找了许久才找到。 肚子饿的咕咕叫,上官思桐欢喜奔进厨房掀开锅盖。 什么都没有。 桌上,柜子里,所有地方翻遍了她也没找到吃的。 气愤丢开锅盖,上官思桐气冲冲找到李嬷嬷:“你什么意思?吃的呢?” 下人们垂首立在一旁。 李嬷嬷气定神闲:“吃的?吃完了啊。” 上官思桐瞪大眼睛:“你们把东西吃完了,我吃什么?” 摊手,李嬷嬷一本正经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饿肚子。” “你!”上官思桐气得跺脚,“我不管,你们必须拿吃的过来。” 李嬷嬷嘲讽一笑:“我们不知道府上什么规矩,这里的规矩是干活才有饭吃。你不干活还想吃饭?没那个可能。不仅今天没有,明天、后天、大后天都不会有。” 上官思桐咬唇怒瞪:“你太恶毒了,居然想饿死我。” “是你自己要饿死自己。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工夫害你。”李嬷嬷得意仰头离开。 下人们跟的跟,散的散,有多快跑多快。 上官思桐恼怒:“啊啊啊,你们合起伙来一起欺负我!都给我等着!” 任她再气,没东西吃就是没东西吃。 上官思桐一整夜翻来覆去,按着肚子才好受一些。 有时睡着了也被饿醒,她舔舔唇什么都想吃。 折腾到天明,上官思桐愤愤爬起床。 大清早正是厨房忙碌的时候。 婆子们切菜、炒菜,锅上蒸的馒头散发诱人味道。 上官思桐冲进厨房,直奔蒸笼。掀开盖子,她抓起一个馒头就啃。 “哎哟,我的祖宗。还没熟,又烫得很。”婆子们上去拦,被无情推开。 上官思桐双手倒腾,吹一吹热气继续咬。 吃完一个不够,她还要拿第二个。 李嬷嬷带人赶来:“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拦住她!” 婆子们上去拉扯。 上官思桐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将馒头往嘴里塞。 等嚼烂了咽下肚,她故意张嘴挑衅:“已经吃到肚子里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四十二、这个局能拉下多少人呢? “行,你厉害。把她轰出去。”李嬷嬷冷着脸道。 “哎,你们干什么?!”婆子们齐力把上官思桐推出去,汉子们守在门口不许进。 刚刚吃得太急,上官思桐喉咙干巴。烫伤的灼热也在这时有了反应。 “等,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嘴巴和手都很难受,上官思桐转身找水喝。 厨房里。 李嬷嬷沉声道:“再发生这样的事,所有人扣工钱。那么多干活的人,愣是拦不住一个身娇体贵的姑娘。这次给你们提个醒,下次翻倍处罚。听明白了吗?” “明白。”婆子们回应。 二姑娘怎么说也是主子,她们哪敢真的动手。 万一磕了碰了,谁也讨不到好。 李嬷嬷哼一声,走到门口:“好好看着,不许她进。” “是。”壮实汉子抬头挺胸。 一左一右宛如两个门神,不信挡不住一个姑娘。 另一边。 上官思桐找到水缸喝了水,喉咙才好受些。 但舌头烫得没知觉,需要时间恢复。 她倒水在手上,减少烫伤的灼烧感。用了大半缸水才停。 上官思桐丢开瓢,在庄子里四处转转。门口有人把守,她出不去。 出去也找不到路回城,光靠一条腿能走多远? 上官府。落晚院。 幻霜抿唇进去报告二姑娘的丰功伟绩:“二姑娘闹腾得很。” 上官海桐垂眸想起什么,眉头微皱:“传话给李嬷嬷,教导不好唯她是问。” “是。”幻霜见主子心情不佳,收了笑退出去。 上官海桐起身去到书房,对着一封信不厌其烦练字。 信上的内容不过日常询问,落款却是上官岿,她的父亲。 下午。 展珣抱着个木匣进屋,双手呈上。 上官海桐接过打开,匣中躺着一枚印章。 她拿起观察刻字,又用手摸一摸:“新的和旧的到底不能比,还得用点方法。下去吧。” 展珣退下。 上官海桐起身,让幻霜取来朱砂。她用印章印一下,然后盖在纸上。 她反复对比新旧两枚印章用出来的效果,纸上印下无数刻印。 幻霜看不出两者有什么不同:“姑娘,明儿便月中了。” 上官海桐再度盖下印章,眼中蕴含风暴:“我交代的事提前准备好。” “是。”幻霜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所以不猜。吩咐下来的事,全力完成就是。 印章盖了一遍又一遍,上官海桐终于找到满意的效果。 以假乱真,假又非真。 她轻轻一笑,这个局能拉下多少人呢?…… 庄子上。 从早上到现在,上官思桐只吃了那两个馒头。 一到饭点,她掐着时间守在厨房门口。两个汉子铁面无私,无论如何不准进。 丫鬟婆子们端菜。 大家有专门用饭的房间,每个人吃多少都是有数的。 “行,不让我吃是吧。”上官思桐赌气转身,来到大家吃饭的地方。 一桌几个菜,却有七八个人分。吃饭跟打仗一样,慢一点都赶不上趟。 上官思桐看到残羹剩汤,瞬间火冒三丈。 她二话不说掀了桌子:“我让你们吃!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 还没吃完的赶紧端走碗,吃完的纷纷跑出去以免被误伤。 上官思桐将屋里的桌子全掀了,胸口气得剧烈起伏。 李嬷嬷站在门口:“收拾干净。以后晚上厨房上锁,吃的就算留给老鼠,也不给偷懒不干活的人。还有被糟蹋半缸的水,不挑满你连水都别想喝。谁都不许帮忙,听懂了吗?” “听懂了。”大家回应。 还剩一点饭的人赶紧扒掉,一粒米也不留下。 上官思桐更加不服:“你不过是我家的奴婢,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 李嬷嬷站得笔直:“凭我是庄子上的管事。任凭你是老虎,还是豹子。到了这就要守这的规矩,否则有的是苦头吃。二姑娘,你的衣服从昨儿便没换吧?难受吗?” 当然难受。 上官思桐感觉身子有些痒。她从没连续两天不洗澡,还穿一件衣裳。 李嬷嬷招手。 一个小丫鬟捧上粗布麻衣。 上官思桐嫌弃捏起丢在地上:“什么破玩意儿,这是人能穿的吗?” 李嬷嬷嘴角一撇:“衣服给了,换不换在你。你可以继续闹,端着架子吃空气喝西北风。我豁出这条老命奉陪到底,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大家都散了吧。明儿还有活干呢。” 大伙都走了。 只有小丫鬟留下,她捡起衣服叠好:“二姑娘还是别犟了。” “怎么是我犟。她一个下人蹬鼻子上脸,我还得让不成。”上官思桐双手环胸。 小丫鬟把衣服放在干净的门边:“二姑娘,有时候越犟越得不到好结果。不如服个软,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干活没什么可耻的。用自己的劳动赚干干净净的钱,一点不丢人。” 上官思桐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你年纪不大,说话一套一套的。你叫什么?” “我叫小燕。”小燕一笑,转身离开。 上官思桐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服个软啊…… 夜晚。落晚院。 上官海桐聚精会神写字,一笔一划都在模仿父亲的笔迹。 幻霜将蜡烛拨亮一些:“姑娘交代的事已经办妥,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嗯。”上官海桐放下毛笔,拿出印章盖在落款处。 墨迹未干,她交给幻霜晾。 捏捏肩膀,上官海桐看向窗外。明月高悬,迈出这一步再无回头路。 幻霜有些担心:“姑娘出府,不怕姨娘做什么手脚吗?” 上官海桐起身,倚靠窗边:“以静制动。我更怕她龟缩起来不敢动。” 寂静又安宁,好像所有阴谋和黑暗不复存在。 就在此时。 小丫鬟匆匆来报:“姑娘,四公子突然呕吐,请你快去看看。” 闻言,上官海桐立马赶去。临行前,她留下幻霜叮嘱看好书信。 幻霜郑重点头。 夜色中,灯笼照亮道路。 丫鬟在前领路,上官海桐眉头紧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赶到四弟居住的院子,进屋走到床边:“去请大夫了吗?” 四十三、小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让人去请了。四公子除了晚饭没吃什么呀,怎么会这样。”贴身婢女忧心不已。 上官海桐没说什么,只专心用帕子给四弟擦嘴角。 过没一会,上官迟又吐了。 贴身婢女赶紧用盆接住。 这时,上官岿和周姨娘焦急赶来。 上官海桐退开。 上官岿坐在床边摸摸爱子担心道:“怎么弄的这是。” 贴身婢女解释:“傍晚公子只吃了晚饭,之后再没吃什么……” “你们这些人怎么服侍的?把公子照顾成这样,你们倒好一个个没事站着。”上官岿完全听不进什么解释,对他而言纯属找借口。 伺候不当,下人们统统要处罚! “我的儿啊。”杨兰艺被方嬷嬷搀扶进来。 婢女赶紧搬来椅子。 自己身子不爽,杨兰艺不想过了病气,让本就不舒服的儿子更难受。 她在不远处落座,一双眼紧盯儿子:“怎么样?严不严重?大夫看过了吗?” 上官海桐回话:“派人去请了,很快便到。” 说话的当口,上官迟吐得稀里哗啦。 杨兰艺心疼坏了:“还不快让人去催。他是你的亲弟弟,病成这样你怎么一点不着急。管家管出这档子事,迟儿有个好歹我唯你是问。” 心里焦急,她把大女儿当做宣泄口。儿子还小,真怕有个万一。 上官海桐垂眸不说话。 上官岿脸色亦很难看。 周姨娘哄了这个,又去哄那个。 在众人期盼下,大夫赶到。 他把了脉:“令公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开副药好生养着就是。” 上官海桐给了诊金,命人跟着大夫去抓药煎好送来。 一碗药下肚,上官迟的病情有所缓解。他不再呕吐,沉沉睡过去。 大家退出卧室,来到厅堂。 杨兰艺坐于主位,用尽全力气恼道:“大夫既说迟儿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呕吐,除了晚饭必然有人给他吃过别的东西。是谁,站出来!” 下人们噤若寒蝉,个个低头大气不敢出。 上官岿皱眉:“既然你们不愿站出来,别怪我让人搜。从伺候迟儿的那些人开始。” 贴身婢女瞥一眼上官海桐,见没反应起身带头搜查房间。 杨兰艺使个眼色,方嬷嬷跟去盯着。 周姨娘温柔一笑:“大姑娘管着家,府里缺什么多什么她最清楚。晚饭我们都在一处吃,只有迟儿一人出事。或许菜色中有他不能吃的。” 杨兰艺觉得有这个可能:“对对对。让大夫瞧瞧今晚的饭菜有没有问题。” 上官海桐点头,吩咐人领大夫去查。 整个厨房摸了个遍,什么都没查出来。下人们的房间同样没找到可疑物。 杨兰艺越发不高兴:“其他院子也查一查。” 上官海桐无奈开口:“母亲这是要做什么?抄自己的家吗?四弟指不定夜里贪凉,才引起身体不适。而今他已经无事,何必小题大做。日后丫鬟多注意点便是。” “小题大做?你居然说我小题大做?”杨兰艺气得直拍桌子,“你没看见迟儿吐得多难受吗?这算小事?你身为大姐,又管着家。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来。” 周姨娘语气温和:“是啊大姑娘。迟儿是老爷膝下唯一的男丁,哪能不看紧些。姑娘若介意,我们就不搜你的院子。老爷夫人,搜我的院子吧。只要为了迟儿好,我完全不在意。” 上官岿脸色阴沉说:“为姐不慈,掌家不当。你还不许搜查院落,是何居心?” 气笑了,上官海桐看着愚蠢的父母:“话已至此,咱们争辩清楚。孩子成长哪有不生病的,一旦病了便搜查下人的房间。不仅是种侮辱,也寒人心。你们可见过哪家人这般做?” “下人们的房间已查,并无不妥。父亲母亲非认为有人蓄意谋害四弟,气愤之下扬言搜查整座府邸。传出去外人会歌颂你们对迟儿的拳拳爱护之心?不。只会讥笑你们的蠢笨。” 上官岿和杨兰艺脸都气绿了。 一个捂住心口大喘气。 一个怒骂:“逆女!” 上官海桐坚强不屈,如松如竹:“孩子生病本只是小事,你们却想闹大让所有人看笑话。何人会被抄家?旁人避之不及,父亲母亲居然下令自抄。你们嫌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上官岿和杨兰艺反应过来,怔愣、后怕,又必须端着架子。 周姨娘忙打圆场:“老爷夫人一时心急,哪里想那么多。大姑娘莫怪。” 上官海桐眼神蔑视看过去:“姨娘自认为清白,提出搜查自己的院子。殊不知此举大为不妥,若被有心之人得知参一本。皇上震怒,父亲的乌纱帽还要不要?姨娘其心可诛啊。” 事关乌纱,上官岿不得不谨慎:“迟儿已经无碍,今天的事就此揭过。” “父亲母亲慢走。”上官海桐福身,直接送人。 气氛尴尬,不好久留。 上官岿和杨兰艺只好起身离开,但心里并不痛快。 或者说对上官海桐充满怨气,女儿的气势居然在他们之上。 身为父母,十分没脸。 周姨娘微笑颔首:“大姑娘伶牙俐齿,令人叹服。”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姨娘,父亲母亲信任才被你所骗。今天这一出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动云舒,你最好也别碰四弟。否则,小心白发人送黑发人。” 闻言,周姨娘脸色一变。 她知道大姑娘做得出来。对亲母都能下手,何况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相信大姑娘说到做到。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周姨娘眼神凌厉抬眸。 上官海桐未回应。 周姨娘含笑擦肩而过:“大姑娘,来日方长。” 脚步声渐远。 上官海桐眼中平静无波,何等小儿科的挑衅…… 一番闹腾,已至后半夜。 丫鬟提着灯笼照明。 上官海桐缓步走在后面。她吹着舒适的风,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落晚院,幻霜在门口迎接:“姑娘,四公子没事吧?” “没事。”上官海桐进卧室,在梳妆镜前坐下,“我走后有人来过吗?” 幻霜摇头:“没有。我知道那封信对姑娘有多重要,一直寸步不离看着。” 四十四、庄稼人哪个闲得住 上官海桐卸去发簪,取下耳环:“明天一早给迟儿院子里伺候的人发些银两安抚。今晚他们受委屈了。迟儿身边少不得人,你劝解他们莫心生怨怼。” “是。”幻霜应声。 次日一早她就去办,好好开解劝导昨儿房间被搜查的人。 庄子上。 上官思桐起了一个大早,依旧不干活。她试了几次闯不进厨房,直接转战大家吃饭的地方。 抢走一个小丫鬟的筷子和碗,盛一碗饭这桌蹭点菜,那桌蹭点菜。 大家手脚很快,上官思桐还没吃饱盘子里已干干净净。 她只能扒白饭,总好过没得吃。等她还想再盛,木桶里米粒都没了。 上官思桐气愤将碗筷丢桌上也不收拾,大摇大摆找上李嬷嬷:“不是要我干活吗?” 李嬷嬷上上下下看她一眼,没换上粗布麻衣,还是那套姑娘的衣裙。 这样干活? 到时候受苦的不知道是谁。 “跟我来吧。”李嬷嬷转身带路,“如今正是忙碌的耕种时节,最缺刨土之人。” 小丫鬟递上锄头。 上官思桐反射性抱住长长的锄头:“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李嬷嬷没回答,而是走到庄子外的耕地一指:“第一天干活,便收拾这两片地吧。” “这么大?我一个人?还不把我累死。”上官思桐不高兴抱怨。 一笑,李嬷嬷扭头就走:“至于锄头怎么用,你多看多学自然能会。” 上官思桐做个鬼脸,左看看右看看。 田地里男女都有,一个个挽起袖子刨地。 好奇心被勾起,她学着握一握锄头。 似乎有那么点样子,上官思桐信心满满下地。 一脚下去,满鞋泥。 她气恼用草擦鞋:“我这个月刚做的鞋啊。” 这活干不了,一点也干不了。上官思桐丢掉锄头,提起裙摆回土埂上。 她背着手到处瞅,不是所有人都用锄头。一处地里有牛,后面拉着犁。 瞧着真新鲜,上官思桐小跑过去:“这就是牛吧?用它干活真方便。” 车轮轱辘轱辘的声音传来,她惊讶转头。以为是马车,没想到是牛板车。 每隔几天庄子里需要从城里买些必需品回来,今天正好是送货上门的日子。 车走远。上官思桐赶紧追上去,来到庄子的后门。 婆子们卸货,把东西搬进厨房。眼看着货物搬光,车子空荡荡。 上官思桐眼睛一亮,见周围没人一溜烟跑过去。 她坐上板车,一巴掌拍在牛屁股上。谁要一直待在这个鬼地方啊! 她要回家! 牛小步挪动。 上官思桐不乐意,更加用力拍打牛屁股,最后甚至扯牛尾巴。 牛受惊,到处乱窜。 上官思桐死死拉住缰绳:“慢点,你慢点啊!” 众人听见声音,出来一看。 车夫喊一声坏了,立马追上去。 李嬷嬷立刻让人追,不能让人跑了,也不能摔出个好歹来。 牛发疯到处跑,板车十分颠簸。 上官思桐急得快哭了,又不知道怎么控制方向:“啊啊啊,救命——” 随着李嬷嬷的大喊,地里的所有人追赶牛。好几个人在前面拦截,有人想拉住板车。 人一多,牛更加受刺激。 它脚步一拐,直接冲到沟里。 板车掀翻,上官思桐怕被板车压住滚出老远。 牛继续跑,在地里乱踩。 一群人即刻上去,车夫更是马不停蹄赶上去安抚牛。 李嬷嬷等人站在小路上。几个地里干活的婆子扶起上官思桐。 “还好没被板车压在下面,算你幸运。应该没受什么伤。” 上官思桐委屈得不行:“怎么没受什么伤。我手都被擦出血了。” 她展示双手。 所有人看见掌心的擦伤,出血量不多敷敷药几天就能好。 李嬷嬷没好气让人把她扶回去:“一身的泥,这下你该换衣服了吧。” 为了追牛车,一群人气喘吁吁。这会儿没事,一个个慢慢走回去。 上官思桐回庄子,洗了澡换上粗布麻衣:“什么衣服啊,穿着好难受。没有更好的吗?” 小燕拿来伤药:“二姑娘,咱们干活的人穿不了好衣服。习惯就好。” “习惯不了。你去城里给我买绸缎,快去。”上官思桐举着双手不悦跺脚。 摇摇头,小燕放下伤药:“我没钱买,更不可能去。药放这了,你自己擦上吧。” 上官思桐看人走了:“喂,你走什么呀。给我擦药啊。我手伤了怎么擦。” 小燕已经走远,没人搭理。 上官思桐不爽坐下,看看伤药不得不僵着手去拿。 她翘着手指艰难拔掉盖子,将药粉倒在伤处。一阵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破药!”上官思桐抬手欲砸掉,想想又拿下。 除了手掌,她的手臂、腿上都有擦伤。起初不知道,感觉到痛一看好几条细血痕。 弄了半天,上官思桐终于自己上好药。但这还没完。 好的伤药撒上去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次的药涂抹在伤口,刺痛一波接一波。 她想好受些,躺到床上去。 无奈手疼脚疼,根本没法忍受。 上官思桐痛呼爬起来,找到水缸把药洗掉。这下子,伤口总算不痛了。 算了,不用药。这点伤过段时间会自己好的。 正方便她以受伤的名义可以不干活,安安心心躺在床上休息。 干不干活随她,能不能吃饭李嬷嬷说了算。 上官思桐掐着点去吃饭,房间里空无一人。别人早吃完饭收拾好了。 受着伤,还要饿肚子。她忍无可忍,气冲冲找过去算账。 没成想看见一个汉子腿上都是血。大家围着他,还在伤口上撒盐。 上官思桐不解,那样不是更痛吗? 受伤的汉子嘴唇咬得发白,硬忍着不吭一声。 一会儿后,他伤口处掉出一只血红色的肉虫。 看着汉子腿上血淋淋的洞,上官思桐不敢置信捂住嘴。 李嬷嬷一脚踩爆虫:“蚂蟥出来了,给他上点药。这几天不用下田,干些轻松的活。” 上官思桐不忍问:“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让他干活。” 众人看过去。 李嬷嬷面无表情:“他脚受伤了,手又没伤。不干活吃什么?” 庄稼人哪个闲得住? 脚上有伤,就干用手的活计。比躺在床上什么都挣不到强。 四十五、既然从龙,谁不想得首功 上官思桐非常不理解,难道一两天不干活会饿死吗? 为了干活,身体健康都不放在心上。 大家都有事做,没人有空搭理她。 遇见这件事,也让上官思桐错失算账的最好时机。 上官府。落晚院。 幻霜进屋屏退左右,从袖里拿出一封书信:“姑娘,那边回复了。” 上官海桐接过信拆开,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申时三刻,过时不候。 成了。 她将信折好:“好生收着,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是。姑娘,我陪你一起去?”幻霜收好信。 上官海桐摇头:“我独自前去。如果顺利,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幻霜颔首。 上官海桐看看天色,期待约定会面的时辰快些到来。 日头渐渐西移。 申时。 幻霜为主子更衣,穿上披风:“姑娘,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要不还是派人在不远处守着吧。我知道凡事不能往坏处想,但若有个万一……” “不会有万一。”上官海桐戴上披风的帽子,“你只需派人在后门接应。” 见劝不动,幻霜点头应声。 上官海桐出了院子,由后门出去。 无人跟随保护,她一个人前往约定的地点。 她一步步往前走,仿佛走在通往权力顶峰的道路。 无人居住的宅院。 上官海桐推门而入,站在院中静静等待。 她知道将面对的人是谁,知道对方一定派人盯着随时汇报不对的地方。 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上官海桐相当有耐心等待,哪怕对方故意迟到也必须等。 申时三刻。 屋门打开,一位佩刀的侍卫抬手请:“客人里面请。” 上官海桐颔首示意,抬步进屋。 房门关上,侍卫守在外面。 屋内。 茶香满溢,一华服男子坐于桌旁沏茶:“特意相约,上官姑娘有心。” 上官海桐摘下帽子,福身行礼:“海桐见过四皇子。” 她抬眸注视华服男子。 四皇子谢启衡,装得闲云野鹤,却是个十足的野心家。 “上官姑娘请坐。”谢启衡端一杯茶放在对面,“尝尝。” 上官海桐落座,一闻茶香,二看茶色。此茶名君山银针,雅称“金镶玉”,乃贡茶。 她拿起茶杯轻轻抿一口:“味似龙井,甘醇甜爽。不知此为何茶?” 谢启衡一笑,一口饮尽杯中茶:“不过寻常茶水而已。” 上官海桐垂眸,抬起双手郑重一拜:“四皇上大才,上官府愿效犬马之劳。” 把玩茶杯,谢启衡一派悠闲:“本皇子胸无大志,没什么需要上官府效劳的地方。” 意料之中。 上官海桐端坐,无比自信道:“为表诚意,小女子可为四皇子拿下京郊大营。” 谢启衡手上动作一顿,终于抬眸正视眼前的女子:“上官姑娘如此自信?” “自然。但最后一步需要四皇子相助。”上官海桐言谈,似乎京郊大营已在掌中。 重新倒满茶杯,谢启衡慢饮斟酌:“说来听听。” 上官海桐慢条斯理整理衣袖:“京郊大营指挥使将于几日后暴毙,两位副将报回京城。皇上必然斥责,命人查清真相,又心焦接替人选。副将祝长吉平民出身,可堪大任。” “祝长吉是你的人?”谢启衡微不可见皱眉。 抿唇一笑,上官海桐轻轻摇头:“不,他是殿下的人。” 谢启衡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上官海桐笃定笑道:“大营最高指挥使暴毙,无论什么原因旗下副将必然被彻查。他一个毫无靠山的副将,有没有可能被推出来顶锅?” 言尽于此,聪明人自然懂。 如此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时机,又能得京郊大营的权柄。 谢启衡很动心。 他凝视面前美人:“本皇子记得,上官府应当与三哥关系匪浅。” 上官海桐不否认:“大伯是大伯,我们是我们。既然从龙,谁不想得首功?” 谢启衡长在深宫,自然知晓女子不可小视。 但此女,给人一种难以忽视的魅力与危险。 一切看似是好处,可这真是对方心中所求吗? 从龙之功,荣华富贵。 杯中的茶已凉,上官海桐仍旧一口饮尽:“殿下好生考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起身,福身后转身离去。 门打开,上官海桐向侍卫颔首。她的话已经说完,多留无益。 眼看着上官海桐离开宅院,侍卫进屋拱手:“殿下……” 谢启衡抬手若有所思:“让我好好想想。此女用意不明,实在让人很难相信。” 京郊大营的兵权…… 哪个皇子不想要? 若指挥使真出事,多少人会为那个位子抢破头…… 另一边。 上官海桐从后门回府,放下帽子吩咐:“明日我们出发。” “是。”幻霜领命,“姑娘,刚刚三姑娘来了一趟。我说你正在休息,把人打发了。” 解下披风,上官海桐净手:“她来做什么?” 幻霜真心夸耀:“二姑娘不在意铺子的事,三姑娘却很上心。这几天不断向展珣他们学习,查出账本的错漏。她过来自然是告诉你,免得那些人欺上瞒下。三姑娘实在有心。” 上官海桐擦干手:“她再来,你便说一切我心中有数。她可以自己看着办。” 知道姑娘现在的心思不在府里,幻霜点点头:“四公子今日好多了,在花园玩了好一阵。刚刚小丫鬟来禀报,夫人问起四公子的课业。姑娘可找到合适的夫子教导?” 说起这个,上官海桐十分头疼。 母亲宠溺四弟,自启蒙始一直在家中请夫子。 未曾上过学堂,未与同龄人交流,四弟天真烂漫固然好。 如今已年十二,哪有半分能力能撑起整个家。 上官海桐落座沉思片刻:“由着母亲拿主意吧。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好。”幻霜唤来小丫鬟去回禀夫人。 府里已安排妥当,只待明日出发。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京郊大营出事就在这两天,她必须尽快赶去谋划。 取得四皇子的信任只是第一步…… 次日一早。 上官府的马车出城。 上官海桐掀开帘子:“幻霜,届时你扮成我祈福。” 四十六、指挥使的位子上,必须坐她的人 幻霜点头。 驾车的马夫是瓮得强,后面还跟着一队护卫。 明镜庵。 马车停在山脚,上官海桐一行人上山拜佛。 主持相迎,介绍屋舍以及祈福流程。 她垂首询问:“姑娘预计在庵内停留多少时日?” 上官海桐一笑:“家中母亲卧病在床,弟弟又贪凉生了病。我心头难安,特来此为家人祈福。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只愿平平安安,健康喜乐。预定停留七日或半月,叨扰了。” “施主对母尽孝,对弟爱护,其心虔诚,感动天地。贫尼定会安排妥当。”主持立刻吩咐小尼姑去准备禅房。 因庵中皆是尼姑,男子留宿不方便。护卫等人只能在马车上将就。 上官海桐行礼:“多谢主持。为人子女,孝心为重。敬爱长辈,呵护弟妹当是寻常。” 主持满意点点头,抬手请:“施主请。茶水已备好,还望施主莫嫌弃。” “请。”上官海桐看一眼幻霜。 几人进了禅房后,幻霜默默退出去。 她拍一下瓮得强,把人叫到庵外:“你们辛苦一些,分批盯着京郊大营那边的动静。” “是。”瓮得强抱拳。 他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但出门时三弟叮嘱过听命行事就成。 其余不是他该关心的。做好自己的事,少说话多办差。 瓮得强带着护卫立刻下山,分成三个小队轮流值守远远盯着京郊大营。 是夜。 上官海桐准备就寝:“念了一天的经,脑子嗡嗡的。” 幻霜上前,为主子揉揉太阳穴:“姑娘,京郊大营离京城骑马不过半日的路程,若真出事消息不会很快传开吗?会不会有人比我们先介入,或者一直潜伏营中等待时机?” 享受着的上官海桐缓缓睁眼:“所以我们要更快抢占先机。” 一件事的发展瞬息万变,炙手可热的位子自然很多人盯着。 上辈子京郊大营出事,祝长吉被推出顶锅。皇上大怒,革职查办。 而空出来的职位,让朝堂上文武大臣好一番争抢。 最后落在了大营另一个副将的头上,名为贾空。 和祝长吉同样平民出身,却能在整件事中明哲保身,还坐上指挥使的位子。 谁会想到他是三皇子的人? 因此在之后的政变中,三皇子可谓占尽上风。 其中虽然少不了她的手笔,却依旧始料未及贾空的投诚。 三皇子不好相与,当上皇帝后心思何其难以揣测。 唯一的优点嘛,大概是死得早。至于天命如此还是人为,谁又知道呢? 之后两天,上官海桐静心在庵中祈福。 直到第三天。 幻霜轻手轻脚走进大殿,在主子耳边低语。 上官海桐缓缓睁开眼,从蒲团上起身走向主持:“主持,我想回屋抄经祈福。” 主持敲着木鱼颔首:“去吧。” “多谢。”上官海桐拜谢,转身离去。 两人走出大殿,迅速回到屋里。 幻霜伺候主子戴上帷帽:“瓮得强等在寺外。这几天他们把周围摸了个遍,寻到一条无人知道的小路。姑娘可掩人耳目下去。” “之后拜托你了。”上官海桐匆匆往外走。 既然四皇子提前得知这件事,必然会派人多关注。她不能让任何人抢先,四皇子也不行。 幻霜把主子送出门:“姑娘快去。寺里有我。我会代替姑娘抄经祈福。” 上官海桐放心离去。 直到看不见人,幻霜才回屋关上门。 她坐在案边蘸墨提笔,边念经边抄。 耳濡目染,她的字与上官海桐的极其像。 寺外。 瓮得强迎来主子:“姑娘这边走。山路难行,我背姑娘快一些。” “不用,你扶着我就是。”上官海桐伸出手。 瓮得强赶紧拉长袖子裹住手伸出,更使好力让主子好搭一些。 山中小路陡峭,树木繁茂。 上官海桐提裙而走,脑子飞快运转。 四皇子对这件事应当还有所怀疑,所以不会第一时间行动。 如此给了她机会。只要在祝长吉回营前拦截,一切就还在掌握中。 “走快些。”上官海桐加快脚步吩咐。 指挥使的位子上,必须坐她的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烟尘飞扬。 四匹马有一匹马上无人,另一匹坐着两个人。 贾空扶着前面的指挥使,不让他掉下去。今日得空,他们几人到城中喝酒。 谁料指挥使喝着喝着突然暴毙。兹事体大,他们立刻骑马赶回营。 这件事该不该上报,如何上报是个难题。一个人的死将牵连许多人。 马匹越来越近,护卫心急回头瞧。主子还没来,他鼓足勇气站到路中间。 为首的祝长吉皱眉勒马:“你是谁?作何拦我们去路?” 护卫咬咬牙:“我家姑娘在山中遇险,还请几位帮一下忙。” “事务在身,恐无法相助。再会。”祝长吉拱手,准备离开。 护卫还想再拦。 瓮得强扶着上官海桐走上道路。 祝长吉几人心生警惕,又疑惑荒郊野外怎会有姑娘在此? 上官海桐整理衣裙上前,福身行礼:“我乃上官府的姑娘上官海桐,能否借一步说话?” “上官府?”祝长吉略微思索,“工部侍郎上官巍?” 上官海桐但笑不语。 祝长吉翻身下马,走过去:“上官姑娘有何指教?” “请。”上官海桐示意走远一些。 想了想,祝长吉应允。 二人走到一旁。 上官海桐看一眼马上已死的指挥使:“祝副将,想活命吗?” 祝长吉拧眉:“姑娘什么意思?”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我没看错的话,马上那具尸体是指挥使大人吧?你们匆忙回营,打算掩盖此事?纸包不住火。你们想摒除一切后顾之忧后,再上报死讯。” 脸色一沉,祝长吉眼中升起杀意。 拿掉衣袖上的树叶子,上官海桐继续道:“祝副将不必如此,我有一计不仅能令你们保住性命,还可让你坐上指挥使的位子。当然,需要付出什么你心里明白。” 上官府……三皇子…… 祝长吉眼睛微眯:“愿闻其详。” “你们无须回营,即刻回城禀报指挥使死讯。不过会有几天牢狱之灾,其后平步青云。”上官海桐自信一笑。 祝长吉眼神凌厉:“我如何信你?” 四十七、一念位高权重,一念家破人亡 上官海桐淡淡道:“用不着信我,保住你自己的小命才是重中之重。” “此事不劳姑娘操心,我自有分寸。告辞。”祝长吉拱手,转身想走。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自信的笑:“祝副将,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好好活着亲自保护想保护的人。贾副将比你聪明得多,早早投靠别人。这件事他有告诉你吗?” 祝长吉回头,想起好兄弟有时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或许此女挑拨离间,或许好兄弟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无论他找多少个借口,也压制不住心里升起的怀疑。 不断生长,挥之不去的怀疑。 他张嘴想反驳,想争辩。 那些话在喉咙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说不出口。 上官海桐知道祝长吉家中有老母和妹妹。 牵扯上这件事,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失职,私自出营饮酒。 正常来说应当降职或罚俸,错就错在时机不好。 京中夺嫡之争愈烈,指挥使的位子太诱人。没有靠山,必然被挤下去。 未免生出事端,摁住罪名赐死方能永绝后患。 上官海桐看出祝长吉的动摇,在官场上混有些事定然知晓一二。 她乘胜追击:“指挥使空缺,你猜你的好兄弟动不动心?京郊大营两位副将,你出事,谁会上位?等坐上那个位子,自然有贵女愿嫁。你要赌他的良心?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祝长吉眉头紧皱。 他一直有意撮合兄弟和妹妹,万一哪日自己出了什么事家中有人照顾。 卷入权力斗争,坐上高位。好兄弟真能保留真心? 赌人性,赌良心?…… 上官海桐转头看贾空,对方正往这边望:“明明能进一步,你却往后退。害死自己不说,还连累家人。祝副将,一念位高权重,一念家破人亡。你可想清楚。” 祝长吉捏紧拳,位高权重的代价是做别人的狗。 但谁又愿意家破人亡…… 上官海桐清楚他此刻的挣扎:“既然祝副将拿不定主意,我唯有另寻他人。” 话毕,她举步走向马匹。 祝长吉一愣,赶紧追上去。 上官海桐在马前站定:“贾副将。我是上官府的姑娘,能劳烦你送我回城吗?你扶着的这位醉得不轻,可否交给旁人送回?我一介弱女子,从此处走回城实在有些困难。” 贾空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随行的参将。 他走向空着的马匹:“上官姑娘请。” 祝长吉惊愕。 指挥使暴毙此等大事放着不管,半路送上官家的姑娘回城? 参将满脸疑惑,不是很明白。 上官海桐转身,走到祝长吉身边小声说:“贾副将果然比你更知情识趣。借送我回城之名,独善其身。如此才能活得更久,走得更高。” “不知明年你忌日之时,他还有没有闲工夫祭拜。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忘记才是寻常。祝你们一家早日团聚,好过独自留下受罪。祝副将,再会。不,应当不会再会了。” 说完,她转身走向贾空。 眼看着上官海桐一步步走向马匹旁等待的好兄弟,在其帮助下坐上马背。 祝长吉脑袋一懵,有种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 死亡的脚步逼近,拉扯折磨着…… 他立即过去,抓住缰绳道:“我送上官姑娘。你们回去。” 参将一愣,什么意思? 贾空惊讶:“我来吧。把人送进城后,我立刻回来。” “我来。”祝长吉紧抓缰绳不松手,犹如抓住最后的浮木。 贾空还想说什么。 祝长吉眼神坚定:“指挥使喝醉了,我带他去醒醒酒。你俩回吧。” 参将瞪大眼睛。 贾空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坚持:“好吧。你保重。” 他转身走向最前头的马,翻身上去。 参将有些担心:“这样好吗?” 贾空勒马回身,抱拳告别:“兄弟,我们会永远记着你。走!” 他说完,一拉缰绳策马而去。 瓮得强上前,接手载着尸体的马匹。 参将同样拱手,跟随回营。马匹远去,渐渐看不到身影。 上官海桐嗤笑一声:“看啊,多拙劣的演技。生怕你改变主意,舍不得再劝几句。” 祝长吉沉默,心里很不好受。所谓的兄弟,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上官海桐伸出手,由祝长吉搀扶下马。 她轻拍马儿:“既然决定,便不要后悔。祝副将,进城之后办你的事。记住,把出营饮酒的责任推给死人。你只是奉命行事。” 祝长吉注视被帷帽遮挡的女子,她似乎知道很多事。 上官海桐走向瓮得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迅速进城,将信交给幻霜。她知道该怎么做。我目前不便回城,你和展珣多盯着点。拿不定主意时,派人来问我。” “是,姑娘。”瓮得强接过信收好。 祝长吉过来接管马匹:“姑娘好一番筹谋。我们将事情瞒得很紧,姑娘从何得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行事稳妥,实际暗处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事成之后,我再联系你。祝副将,走上这条路再没办法回头。”上官海桐微微掀起帷帽一角。 眼中闪过惊艳,祝长吉勒马一笑:“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上官海桐莞尔:“委屈几日,静待佳音。去吧。” 祝长吉拱手,驾马朝京城而去。 随后,瓮得强上马也走了。 遥望马蹄溅起的尘土,上官海桐松一口气。 差一个最关键的人一锤定音…… 京城。 祝长吉在城门口翻身下马,将指挥使暴毙一事禀告给守门将领。 将领知晓此乃大事,先把人拿下,再层层上报。 四皇子府。 谢启衡讶异问管家:“指挥使当真暴毙?副将带着尸体进城?” 管家颔首:“我们的人自他们进城后一直远远盯着。他们进城喝了酒,不过几炷香的工夫又骑马出城。当时指挥使似乎喝醉了,与副将共乘一匹。” “愚蠢。那时指挥使已经出事。我们错失良机,落了下乘。”谢启衡负手叹气。 垂首,管家大气不敢出。 谢启衡调整好情绪,转身坐于主位:“去打探具体细节。” 四十八、搅动朝堂的手段,不像背后无人 “是。”管家立刻下去。 谢启衡眼睛微眯若有所思,上官海桐……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 玉容匆匆进屋屏退左右,从袖中掏出书信:“娘娘,海桐姑娘派人递来一封信。” 上官沫语正在喝汤,笑笑接过:“什么要紧的事,急成这个样子……” 信上内容令她越看越快,看完后垂眸沉思。 “娘娘。”玉容唤一声。 上官沫语将信折好递回去:“烧掉。殿下若回府,便说我肚子疼痛请他过来。” “是。”玉容领命下去。 沉烟不解道:“不是说堂姑娘去城外的明镜庵为家人祈福了吗?怎么……” “祈福是假,筹谋此事为真。”上官沫语继续喝汤,却感觉索然无味。 皱眉想想,沉烟依旧不明白:“堂姑娘做这一切是想帮殿下?” 上官沫语放下汤勺,用帕子擦擦嘴。 未必。除此之外,又想不出别的意图…… 皇宫。 众目睽睽下,这件事根本压不下去。 太监总管姚不为听到小太监的通报,立刻进御书房:“皇上,出事了。” “什么事。”鬓边已有白发的皇帝不耐烦翻着奏折。 姚不为躬身回答:“京郊大营的指挥使,死了。” 皇帝动作一顿,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瞄一眼圣上的脸色,姚不为小心翼翼道:“说是与副将出营饮酒,喝多了暴毙的。那名副将不敢隐瞒,报于守城将领。人已经拿下,静待皇上定夺。” “胡闹!”皇帝怒摔奏折,“堂堂京郊大营的指挥使,居然喝酒喝死了!给朕仔细查!” 姚不为顶着怒火追问:“派哪位大人彻查此事?” “调查案子自然是刑部、大理寺,难道他们人死绝了?”皇帝怒不可遏。 “是。”姚不为马上退下去传旨。 皇帝揉揉疼痛的眉心。 指挥使之位空出来,不知道要在朝堂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秋瑶宫。 嬷嬷进殿让所有人下去,而后在贵妃耳边小声禀报。 董若笙躺在软榻上小憩,听到消息缓缓睁开眼睛:“上官家的这位堂姑娘有点意思。” 嬷嬷弯腰询问:“事情已经闹到皇上跟前,三殿下拿不定主意是否保下那名副将。” 若两名副将皆是自己的人,三皇子更愿意贾空上位。 一来与祝长吉不熟,不辩忠心。二来人已经下狱,整件事难逃追责。 董若笙伸手,嬷嬷立刻将其扶起。她指甲上的丹蔻嫣红,鲜艳夺目。 董若笙懒懒坐着:“人姑娘已经把机会送到面前,他居然瞻前顾后。不领这份情,也不怕寒了姑娘的心。如今事情闹出来,那位副将进了所有人的眼。何必舍近求远。” “椿萱嬷嬷,太子去寻皇后娘娘了。”小宫女进殿,低头禀报。 董若笙唇角微勾:“看吧。都动起来了。皇上派谁追查此事?” 椿萱回话:“刑部和大理寺。” “好。”董若笙起身,“真论起来此事不过小小的失职,不必用大刑。” 点点头,椿萱忧心道:“皇上震怒,若有意处罚……” 董若笙轻轻摆手:“他怒的是指挥使之位空出来,气的是将有许多人争抢那个位子。一个小小副将的死活,他岂会看在眼里。落难之时施恩,还怕那名副将不忠心?” 椿萱了然:“明白了。奴婢立刻让人传话给三殿下。” 瑾明宫。 太子焦急走来走去:“母后,你说咱们有机会争到那个位子吗?” 皇后手捻佛珠,盘坐在软榻上轻声念经。 贴身嬷嬷劝告:“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如今皇上正是恼怒的时候,别触霉头为好。” 太子烦躁,拂袖而去:“儿臣知道了,先行告退。” 待人走远,皇后轻轻抬眸:“那名副将是谁的人?没听过这号人物。” 嬷嬷回答:“他平民出身,未投靠任何人。” 皇后拨动佛珠沉思片刻:“搅动朝堂的手段,不像背后无人。且看吧。” 看看外面,嬷嬷忧心:“娘娘不指点太子殿下几句?万一他莽撞惹怒了皇上……” “他不莽撞,怎么让那些水底下的人冒头。无碍。”皇后心里有数。 嬷嬷明白点点头。 大牢。 负责审理的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已将整件事调查清楚。 简简单单的失职,擅自出营饮酒。仵作验尸,指挥使确实死于醉酒。 他们立刻上报。皇帝看过案卷不言语,猜不透满不满意这个结果。 他摆摆手,让人退下。 众人下去。 一想到明日早朝,皇帝便头疼。 估计又要吵得不可开交,选不出接替的人。 事实确实如他所料。无论文臣还是武官,对人选各有各的说法。 太子尤为活跃,拼命举荐人。反而三皇子和四皇子这次一声不吭。 一连好几天都没吵出结果。 皇帝坐在御书房,对大臣们提议的人选犹豫不决。 京郊大营指挥使的位置何其重要,他不希望是任何势力的人。 正在风头当头。 上官海桐回城,她第一时间面见四皇子。 无人的宅院。 谢启衡倒上两杯茶:“事情并不顺利,父皇还未做出决定。” 上官海桐一笑:“圣上不希望坐上指挥使位子的人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他们举荐的那些人统统不可能。如此焦头烂额之际,皇上定会找一个毫无势力又信得过的人。” 毫无实力又信得过…… 谢启衡恍然大悟:“九弟。可我与他交情不深。” 上官海桐端起茶杯:“那便交换条件。殿下应该知道他最在乎什么。” 谢启衡沉默,许久未回答。 倒掉凉掉的茶,他摇摇头:“九弟没什么在乎的。” “有。”上官海桐笃定,“舒妃娘娘。” 谢启衡眉头紧皱:“我……” 上官海桐直视而笑:“一个消息就能得到他的相助。当年,舒妃娘娘如何死的?” 这是宫里的禁忌。谢启衡不愿触碰,可此时需要九弟出手。 他手上把玩茶杯问:“你确定九弟会出手?” “他一定会。”上官海桐自信而笑,“殿下可愿告知一二?” 四十九、舒妃娘娘是个奇女子 谢启衡垂眸沉默。 舒妃娘娘在他记忆中是个很爱笑、很温柔的女子,无论面对谁都没黑过脸。 幼时课业不好被父皇责罚,舒妃娘娘会送来亲手做的点心给大家。 那是别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味道,饱含心意与爱心。 舒妃娘娘的死讯传来时,他震惊、不信,却被母妃拦住。 宛如第二个母亲的那名女子死在贵妃宫中,父皇下令不许任何人查。 母妃偷偷去验尸,回来后整夜以泪洗面。 谢启衡唇边扬起一丝苦笑:“舒妃娘娘死于剧毒。” 上官海桐抿唇。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其余的我不知道,也不会说。”谢启衡放下茶杯,“足够成为条件吧?” 轻轻点头,上官海桐起身行礼:“之后的事我会办妥,请殿下放心。” 她转身,到门口迈步。 谢启衡拿起茶壶斟茶:“舒妃娘娘是个奇女子。” 上官海桐回头,礼貌颔首。她还有事要做不便多停留,就此离去。 谢启衡端起茶饮一口。他眉头微皱,不知是因为茶苦还是别的。 舒妃娘娘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自信耀眼,温和包容。 皇子们小时候都很喜欢她,连带着对九弟爱屋及乌。 后来大了,接触变少。 他们心中仍旧存着一份尊敬,可是生在帝王家…… 上官海桐离开宅院,去往王府附近的一处茶楼。 随行的护卫送信到王府。 茶楼。 上官海桐摘下帷帽,慢慢饮茶等待。 这个消息不知对王爷而言是好是坏…… 上官府。主院。 杨兰艺嫌弃推开药碗:“苦得很。天天喝还是老样子。” 周姨娘让丫鬟端走药:“那便晚些喝。耽误一点时辰不要紧的。” 烦躁按按额角,杨兰艺语气不善:“不是说老大回来了吗?人呢?” “估计有什么急事,马车回来了,人没回。”周姨娘微笑解释。 杨兰艺冷哼一声:“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忙什么,连自己的亲娘都不来看看。” 周姨娘一笑,惊奇道:“姐姐,你今天气色好多了。想来快好了。” “是吗。”杨兰艺一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到身体渐渐有力气。 抬手扶主母坐起来,周姨娘句句劝诱:“试试不就知道了。姐姐,下床走一走吧。病了这些日子,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花园的花开得正艳,姐姐怎能不去欣赏。” 杨兰艺含笑点头,搭着对方的手缓缓下床。起初确实没什么力,走几步有了劲。 她顿时心花怒放:“妹妹说得不错,下床走一走我确实好多了。” 正在这时,丫鬟端药进来:“夫人,今日的药该喝了。” 杨兰艺脸色一沉:“没看见我已经好了吗?还喝什么药。端出去。” 丫鬟欲退下。 周姨娘开口:“慢着。刚刚不是吩咐你端出去吗?谁让你又拿过来的?” “我,我……”丫鬟立即跪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惊,周姨娘夺走药碗:“姐姐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是你们在药里下了什么?” 杨兰艺闻言怒喝:“到底怎么回事?说!” 丫头磕头求饶:“夫人,姨娘,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来人,把这小贱蹄子拖出去狠狠地打。”杨兰艺气急败坏,一拍桌子。 周姨娘忙上前扶:“姐姐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还不如实招来,想白白挨顿板子吗?” 丫鬟重重磕头哭求:“夫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杨兰艺坐下,愤愤将茶盏摔在地上:“方嬷嬷,给我狠狠打。看她嘴还硬不硬。” “是。”方嬷嬷撸起袖子过去,揪住丫鬟“啪啪”就是两巴掌。 丫鬟泪流满面:“我说我说。是大姑娘,大姑娘吩咐盯着夫人按时吃药。” 杨兰艺气得不行:“好哇,就知道她是个不孝的。三番两次忤逆,现在还害起亲母来了。走,去她院子里。我倒要看看她还藏着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把人看住了!” 周姨娘扶住主母温声相劝:“姐姐莫气,气坏身子可怎么好。” 正在气头上,杨兰艺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带着丫鬟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去落晚院。 一进院子,先关门把人控制住。 杨兰艺一使眼色,丫鬟婆子们到处乱翻。 周姨娘福身,主动去帮忙。她目标明确直奔书房。 幻霜想阻止,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堵住嘴死死按住。 片刻后。 周姨娘神色不好快步回来,递出一封书信:“姐姐,你看。” 杨兰艺接过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她震惊站起身,一时慌了神。 周姨娘小声说:“姐姐,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声张。” “对,你说得对。”杨兰艺将信收进袖子,即刻下令,“走。” 她带头离开,周姨娘跟随。婆子们松开幻霜等人,大摇大摆走了。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不该出现的书信出现。 幻霜心急如焚:“快去寻姑娘,把这件事告诉她。” “是。”一个家丁迅速跑出去。 茶楼。 包间的门被敲响,上官海桐放下茶杯:“进。” 小二推开门。 谢秋光让侍卫守在外面,独自进屋。侍卫关门,双手环胸站岗。 上官海桐含笑抬手请:“王爷,请坐。” 谢秋光落座,有些不自在:“着急寻我,姑娘有何重要之事?” “没事就不能寻你吗?不用紧张,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上官海桐伸出葱玉般的手倒茶,微笑递过去。 接了茶,谢秋光干咳一声:“姑娘无需客气,请说。” 上官海桐举杯先干为敬:“请人帮忙自然不能空手而来。我知你在意舒妃娘娘真正的死因,特意从四皇子那探得消息。舒妃娘娘并非病逝,而是中毒身亡。” 谢秋光不敢置信抬眸:“为了打探消息,你接近四哥?” 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上官海桐解释:“四皇子的母妃当年与舒妃娘娘交好,我猜她应该知道什么。事实证明我没猜错。这是很重要的消息,是你一直在意的……” 眉头紧皱,谢秋光注视面前女子眼神复杂:“四哥怎会轻易告知,你做了什么?” 五十、我之行事只为自己 上官海桐笑着并未回答,而是说明来意:“近日朝堂上为谁任指挥使一职吵得不可开交,圣上至今未拿定主意。若皇上询问王爷,能否请你为牢狱中的副将说两句好话?” 想了许多,谢秋光没料到所求为此:“你与他熟识?” “不算很熟。他是个好人,此番不过受牵连。”上官海桐垂眸。 有些话不明说,不代表不知道。 谢秋光联系先前的对话:“你……不该参与其中。”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王爷无需多想,我之行事只为自己。你就当与我交换条件。” 拳头捏紧,谢秋光眉头紧皱:“我说过举手之劳,不用你报答。” “报恩是我的事,王爷管不着。”上官海桐心底有份执拗。 她不喜欢欠债。 报答恩情,两不相欠方能安心。 谢秋光生闷气:“我可以帮忙。但希望你不要再……” 余下的话,他看着上官海桐坚定的双眼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不要再为他涉险,探寻母妃的死因。 不要参与夺嫡之争,明哲保身。 上官海桐叹口气起身:“王爷,有些事身不由己。我找别人帮忙。” 谢秋光懊恼开口:“我帮你。只有一个条件,姑娘以后行事多在意自身安危。” 停下脚步,上官海桐回头:“好。我答应你。” “嗯。”谢秋光站起,与她擦肩而过,“等我消息。” 上官海桐看着王爷开门离开,仔细想想刚刚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听闻舒妃娘娘的死因,王爷居然毫不吃惊?莫非早已知晓? 上官府。 派人去请老爷回府后,杨兰艺心神难安。 周姨娘柔声劝慰:“老爷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姐姐莫慌。” “我能不慌吗?那逆女在家胡闹也就罢了,居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若被外人知晓状告,圣上怪罪下来何止抄家流放。她何时如此大胆?竟敢这般行事。”杨兰艺痛心疾首。 安抚主母,周姨娘不动声色看一眼赵嬷嬷。 方嬷嬷站在一旁,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小厮进屋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杨兰艺欣喜,忙起身相迎。 上官岿迈步进厅:“夫人,有何要紧事唤我回府?” “老爷,你看看这是什么。”杨兰艺从袖中小心翼翼拿出书信。 上官岿接过脸色一变:“夫人,你从哪得到的?” 杨兰艺没好气道:“落晚院,咱们那好女儿背着我们干的什么事。” 哼一声,上官岿恼怒:“去把大姑娘请来。” 小厮领命立刻去办。 杨兰艺揪住丈夫的衣袖:“老爷,万一此事被人发现……” “先不要声张,等那逆女来了再说。”上官岿捏紧信,直冒冷汗。 但愿无人知晓此事,来得及毁掉一切痕迹…… 皇宫。 姚不为乐呵呵进御书房禀报:“皇上,陵昭王请安来了。王爷心里还是有陛下的,知道您心情不好,特意来说说话。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 为朝堂上的事头疼不已,皇帝听到来的是老九不觉松口气:“让他进来吧。” 谢秋光进屋半跪行礼:“给父皇请安。” “快起来。”皇帝看着老九这张脸,心情无比轻松,“正好,陪朕一同用午膳。” “是。”谢秋光看一眼姚不为。 对方笑笑,躬身退下去吩咐摆膳。 午膳不算奢华。 一个圆桌,坐两个人。太监上菜,摆满桌子。 谢秋光盛汤,奉给皇帝:“父皇烦忧,应当多歇歇。” 皇帝含笑接过,没什么胃口放下:“朝事迟迟未解决,朕如何歇啊?” 再盛一碗汤,谢秋光自顾自吃得很香。 姚不为候在一边,抿唇偷笑。 皇帝无奈摇头:“瞧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多少人羡慕。” 不管说什么,也挡不住谢秋光嘴巴不停吃。 很快吃完一碗饭,他要求再盛一碗。 一桌子御膳,不吃可惜了。 皇帝摆摆手:“给他盛。” 姚不为赶紧再端来一碗饭。 谢秋光接过继续吃。 皇帝摇摇头:“人家十五六岁能撑起整个家族,你十五六岁只知道吃。父皇我正为朝事烦心,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吃完便回吧。” 谢秋光边吃边说:“又不是多难解决的事,用得着那么烦恼吗?” 姚不为大惊,连忙低头。 皇帝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谢秋光盛汤喝一口:“指挥使的位子,那个什么副将不挺合适的吗?事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他选择上报。证明无私心,有责任感。在我看来,挺好的一个人。” 此话一出,皇帝沉思。他看一眼太监总管。 姚不为躬身回禀:“此人名为祝长吉,平民出身。” 也就是说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皇帝满意一笑:“带他过来,朕亲自审问。” “是。”姚不为领命退下去。 谢秋光吃得差不多放碗:“父皇处理政事,儿臣先行告退。” “吃饱喝足就想走?坐着,陪朕一同见见你口中挺好的一个人。”皇帝摆手。 立刻有太监进来把碗筷撤下去,宫女上茶。 既然走不了,谢秋光干脆坐下品茶。贡茶的滋味到底不一样。 大牢。 牢头打开牢门:“祝长吉,皇上宣你进宫面圣。” 祝长吉一愣,没说有这一出啊。他起身慌忙整理下衣裳,走出大牢。 牢外,几位太监等候。祝长吉跟随进宫,一路低头不敢多看多说。 御书房。 太监通禀:“皇上,祝长吉带到。” “让他进来。”皇帝合上奏折,越看大臣们举荐的人选越闹心。 谢秋光淡定饮茶。 祝长吉躬身进屋跪下:“罪臣祝长吉拜见皇上。” 皇帝抬眼打量:“平身。事情具体为何,你仔细说说。” “是。”祝长吉战战兢兢站起,垂头回话,“指挥使素来好酒。那日邀罪臣进城饮酒,再三推脱下无法拒绝。罪臣与指挥使骑马进城,于酒楼痛饮。不久后,醉酒离去。” 谢秋光毫不掩饰审视的目光。长相周正,不卑不亢,还可以吧。 “谁知回去的半道,指挥使突然坠马。罪臣原以为他不胜酒力,醉得骑不住马。哪知指挥使暴毙。罪臣大惊,立刻携指挥使赶回向上禀报。”祝长吉期望这套说词能过关。 五十一、我可救你性命,来日也能收回 皇帝听完没什么反应:“老九,你对他说的怎么看?” 祝长吉这才知道陪坐的少年是谁,皇上的第九子,陵昭王谢秋光。 外面传言陵昭王不得宠。虽封王却不参与朝政,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谢秋光一脸无奈:“事情简简单单,说的不是很清楚吗?我还能怎么看。” “你啊你。”皇帝摇摇头,“祝长吉是吧。出事后你没想过隐瞒吗?认真算起来,指挥使的死和你无关。若不想受牵连,把尸体带回营。拖延死讯,你大有机会撇清关系。” 祝长吉心一紧,皇上猜透他起初想做的事。 恐怕瞒下来才是最糟糕的选择。 他越发恭敬:“罪臣以为。事情发生必须上报,不该有其他想法。” 皇帝满意点点头:“老九啊,眼光不错。他确实是个挺好的人。退下吧。” “是。”祝长吉躬身退出去。走出门,他惊觉手心都是汗。 底下人总认为做的那些事瞒得很漂亮,实际圣上心里门清。 不发作,自有深意。 幸好他并未一意孤行,听从了上官姑娘的话。 御书房。 谢秋光起身:“父皇,无事的话儿臣告退。” 皇帝摆摆手:“每次让你多陪朕一会,便像要你命似的。去吧去吧。” “是。”谢秋光退下。他脚步轻快,追上心事重重慢行的祝长吉。 小太监很有眼力见,默默退到一边候着。 祝长吉抱拳行礼:“罪臣拜见陵昭王。多谢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 谢秋光没忍住再度上上下下打量:“本王与你素昧平生,本来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你要谢,该谢上官姑娘。若非她……本王卖她的面子,才说你两句好话。好自为之吧。” 一想到上官姑娘为此人请求,他心里就不舒服。 转念一想,上官姑娘为他做得更多。 谢秋光一脸得意,负手而去。 祝长吉拜送。上官姑娘?她不是三皇子的人吗? 为何又与陵昭王牵扯上? 他正准备走。 后面传来太监的喊话:“祝副将,慢点。皇上有旨。” 祝长吉回身,跪下领旨。 太监摆好架势:“传圣上口谕,祝长吉私自出营饮酒,罚俸三月,闭门思过。钦此。祝副将,回家好好休息,大牢不用去了。苦尽甘来,恭喜恭喜。” 祝长吉欣喜起身:“罪臣接旨。公公,你看我从牢里来,身上没什么值钱物件……” “不妨事。快回家去吧。”宣旨公公含笑道。 有些东西心照不宣,祝长吉拱手:“多谢公公。在下告辞。” 他转身离开皇宫。 宣旨公公笑笑,转身回去复命。 皇宫前的大街,一条巷子口。 马车里。 上官海桐耐心等待,如果事情不顺需再想想别的办法。 护卫远远看见王爷的身影:“姑娘,王爷出来了。” 上官海桐掀开帘子。 谢秋光恰巧望过来,即使隔着帷帽他们也感觉到四目相对。 干咳一声,谢秋光走过去:“你放心,事情办妥了。” “多谢。”上官海桐松一口气。多番筹谋,总算得到好结果。 贴身侍卫凌择守在不远处,警惕注视四周。 随着上官海桐的话落下,两人一时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 谢秋光一会看别处,一会又看车里:“姑娘以后有事,让人给门房递个话。我们老地方见。能帮的我尽量帮,不要和我客气。还有,请姑娘做事三思而行,多保重自己。” “谢王爷。”上官海桐眼睛瞟皇宫门口。她看到祝长吉进宫,按说该出来了。 皱眉想了又想,谢秋光别别扭扭道:“叫王爷怪生疏的。我字,时夏。” 上官海桐微微一愣,含笑道:“此番劳烦时夏公子,海桐拜谢。” 谢秋光有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小事一桩。我先走了,下次见。” “下次见。”上官海桐颔首。 谢秋光一步三回头,走远后高兴一蹦一跳。 凌择的表情一言难尽。他有种预感,王爷好像误会了什么…… 巷子口。 上官海桐看见刚刚出宫的祝长吉。 护卫过去把人请过来,而后站在不远处望风。 祝长吉拱手:“多谢上官姑娘筹谋。祝某才有机会化险为夷。” 上官海桐放下帘子,坐回车内:“祝副将,牢牢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任何人问起,你只忠于皇上。若三皇子、四皇子当面问,你可对他们效忠。但你心里要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一番话,祝长吉脑子一懵。 他不敢置信抬头,事情远远比想象的更复杂。 上官海桐红唇微勾:“指挥使是不是死于酒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可救你性命,来日也能收回。做好该做的事,我自然保你荣华富贵。回去洗漱,见见你妹妹吧。” 祝长吉大惊:“姑娘为什么……姑娘究竟从哪得到的消息?” “祝副将,不,很快将是指挥使。日后多注意你的那位好兄弟,回去吧。”上官海桐敲响马车。 护卫听见声音,回来驾马离去。 祝长吉心头震撼,明明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 没错,他对指挥使动了杀心。 死掉的指挥使无意间见到妹妹,几番开口要纳为妾。 一再施压,逼他就范。他忍了又忍,忍不下去了。 指挥使邀请他们去饮酒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几杯酒下肚,他特意支开好兄弟和参将。他算好了,处罚轻了不过罚俸。 重了最多革职。 但这个人必须死! 所以他强硬灌指挥使喝下一坛又一坛,直接把人灌死。 那是酒楼里最烈的酒,寻常人喝一杯都能醉好几天。 他亲眼看着指挥使咽气,心里无比痛快。 只是没料到,一个人的死牵扯出那么多事。他的一时冲动,困住自己。 三皇子、四皇子,甚至还有陵昭王…… 刀尖上行走,稍一不慎万劫不复。 祝长吉回到家,看到母亲和妹妹高兴迎出来。 “回来就没事了吧?快快快进屋,跨个火盆去去霉运。” “哥,这几天娘担心坏了。吃不下,睡不着的。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母亲抹掉眼角的泪:“饿了吧。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五十二、你是妻,她是妾。争宠古来有之 祝长吉百感交集:“娘做什么我吃什么。没事了,我一点事都没有。” “好好好。”母亲和妹妹都很高兴,担忧好几天此刻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哥,别干站着了,快进屋。”妹妹欢喜招呼。她手脚麻利,面容姣好。 祝长吉跨过火盆进院,无数的话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人,不过夺嫡之争中无比微小的棋子。 此后的日子如履薄冰,生死一念间。 他悔不该一时冲动…… 马车在长街上缓缓行驶。 一个小厮跑到车边:“姑娘,可找到你了。老爷喊你回去。” “知道了。”上官海桐轻轻抬眸。姨娘,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马车一路回府,停在门前。 上官海桐下车,进府后摘下帷帽交于小丫鬟。 气氛肃穆,下人们垂首。她行至大厅,无一人敢上前递消息。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福身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屏退左右,上官岿一拍桌子:“逆女,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说。” 上官海桐扫在场众人一眼,气定神闲:“女儿前往京郊庵堂为母亲和迟儿祈福,多日不在府中。不知父亲想让我说什么?莫非女儿祈福有错?女儿不明,请父亲明言。” 杨兰艺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牙尖嘴利。为我祈福?你巴不得我死吧。方嬷嬷。” 方嬷嬷端着药碗站出来:“大姑娘,里面掺了令人力乏的药。” 上官海桐微讶:“怎会如此?你端给我看干什么?我又不是大夫,不识药物。” “物证摆在面前,你还不承认?分明是你在药里下……”杨兰艺咬牙切齿。 上官海桐脸色一凛:“母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药不对劲就是我做的?你是我亲母,害你有什么好处?原来在母亲心里,我这个女儿竟如此恶毒。” 杨兰艺说不过,越发生气:“把人带上来,看她还有何话说。” 方嬷嬷出去,吩咐两个婆子把送药的小丫鬟带上来。 小丫鬟进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杨兰艺指着小丫鬟:“事到临头,你还不承认?” 上官海桐无奈:“母亲想我认什么?她是谁?我没见过。” “你!”杨兰艺胸口剧烈起伏。 周姨娘赶紧为她顺顺气:“姐姐莫气,我来问话吧。” 上官海桐嗤笑,眼神嘲弄。 杨兰艺好不容易气顺:“妹妹,你好生问她。” 周姨娘点头,上前一步:“大姑娘说没见过她,可她却说是受你指使在药里动手脚。” 小丫鬟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上官海桐淡定鼓掌:“我一直以为父亲母亲只是有点蠢,没想到蠢钝如猪。” “逆女!”上官岿和杨兰艺怒不可遏。 上官海桐抿唇一笑道:“我有说错吗?我出府祈福数日,府中何种情况一概不知。若说药被动手脚,嫌疑最重的难道不是日日守在床前的姨娘吗?哪次药没过她的手?” 杨兰艺气愤不已:“你少血口喷人,妹妹不可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可能?你是妻,她是妾。争宠古来有之。”上官海桐直言不讳。 上官云舒得知大姐回来,欣喜出来迎接。 没想到刚到大厅,听见如此言论。 她脚步顿住。 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上官岿拍桌而起:“放肆!无论生母、庶母,都是你的母亲。你简直大逆不道!” 周姨娘看到上官云舒,欲言又止。 她垂头一脸委屈:“大姑娘说的不错,说破了天我也只是一个妾。” 杨兰艺忙起身安慰:“她口无遮拦,妹妹切莫多想。” 上官云舒尴尬进厅给长辈请安,默默站在一旁。 桃夭和菲香跟随,眼神担忧。看今日这架势,恐怕不能善了。 上官海桐半分不惧:“我有说错吗?我出府那么些时日,如此凑巧母亲发现药被动了手脚。你们查过药方吗?究竟是每一副都有问题,还是单这一副有问题?” 杨兰艺沉默,而后狡辩:“我一时着急,还没来得及细查。” 眼神沉静无波,上官海桐注视周姨娘:“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查清楚,便来对我兴师问罪。母亲,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吗?遇事你不先怀疑外人,一口断定是我所为。” 周姨娘解释:“大姑娘,你别怪姐姐。她也是慌了神。” 上官海桐垂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小丫鬟:“话又说回来,母亲不怀疑天天伺候在身边的人。却笃定是离家数日,远在庵堂祈福的亲女。我倒想问问,事情真相到底为何。你说。” 小丫鬟俯身磕头:“今日我当值。到用药的时间,夫人还没喝药。我端药去提醒,被一番责骂。准备把药端下去时,姨娘叫住我。说我催促夫人喝药,是不是药被动了手脚。” 上官云舒不敢置信看向周姨娘。她紧咬唇,姨娘莫不是还…… 上官海桐微笑问:“丫鬟不过关心母亲的身体提醒喝药,怎么就是药有问题?姨娘那么笃定药被动了手脚,该不会恰好是你做的吧?除了心怀不轨之人,我想不到还有谁……” “住口!她不可能那么做。”杨兰艺肯定道。 上官岿皱眉,不动声色望周姨娘。 上官云舒心急解释:“大姐,姨娘她不会那样做的。” 周姨娘捏着帕子抹泪:“我不知道做了什么,竟惹得大姑娘如此误会。” 上官海桐莞尔:“我没有误会你,不过就事论事。姨娘何必这般小题大做。” 方嬷嬷此时插话:“姨娘不仅笃定此事是大姑娘所为,还怂恿去搜院子。” 周姨娘擦泪的动作慢下来。她垂眸,一时间心思百转。 上官海桐笑着点头:“原来如此,搜我的院子啊。搜出什么了?谁搜出来的?丫鬟婆子?还是姨娘?拿出来给我看看,让我辨认辨认。说不得真是我的东西。” “搜出了……”杨兰艺迟疑瞅丈夫。 上官岿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信拿出来质问:“先说药的事。” 周姨娘一使眼色。 赵嬷嬷跪下道:“老爷夫人,这件事我知道一些。” 五十三、我姓周,名景蜻! “你?你怎会知道?妹妹,这是怎么回事?”杨兰艺疑惑。 周姨娘惊讶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赵嬷嬷,你怎会和此事牵扯上?” 上官海桐静看两人演戏。 上官岿皱眉:“无关的人先下去。” 桃夭和菲香福身,退出去。 厅里除了两位嬷嬷,只剩自家人。 上官云舒小心翼翼看一眼父亲,眼神担忧瞥姨娘。 “赵嬷嬷,你知道些什么。说吧,好好说。”上官海桐蔑视一笑。 上官岿不耐烦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赵嬷嬷开口:“那一日,我见大姑娘独自外出。丫鬟和护卫都未跟随,一时好奇跟上去。岂料,竟然看见大姑娘与四皇子见面。两人相谈甚欢,看起来不像第一次见面。” “什么?”上官岿不自觉站起。 四皇子?联想到信的内容,他冷汗直冒。 上官云舒不信:“父亲,此事定有误会。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周姨娘适时煽风点火:“对啊,老爷。说不定大姑娘寻四皇子,有什么要紧事呢。” 杨兰艺看过信,一阵后怕:“家孝在身,她能有什么要紧事。老爷……” 上官岿怒目切齿,几步上前恨恨抬起手。 直视父亲,上官海桐语气冰冷:“父亲,你最好想清楚是否要动手。” 理智压制冲动,上官岿气得浑身颤抖:“逆女,干出这些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什么后果?”上官海桐嗤笑,“信上是父亲的笔迹,盖着父亲的私章。即便事情暴露,罪责在父亲,砍头首当其冲。家眷流放,家产抄没。父亲,我说的对吗?” 杨兰艺倒吸一口凉气,无力瘫坐。 上官云舒震惊:“大姐……” 周姨娘抓紧机会:“大姑娘,老爷夫人将中馈交你管理。是希望你在姐姐卧病期间,管好这个家。你怎能拿身家性命去赌?再者,大老爷那边靠着三皇子。你又何必招惹四皇子。” 上官岿越想越气,但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未落下。 上官海桐半点不惧,甚至上前一步挑衅:“父亲想打我,没人会拦着。你敢动手吗?” 看看父亲,又看看大姐,上官云舒无比担心。 周姨娘巴不得老爷一时冲动打下去,就此父女决裂。 然而,气过头的上官岿居然渐渐冷静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伯是大伯,我们是我们。父亲难道想一辈子矮大伯一截吗?父亲愿意,我可不愿意。父亲难道不好奇,我如何与四皇子搭上线的吗?”上官海桐唇角勾起。 周姨娘心惊,暗道不好。 赵嬷嬷反应很快:“老爷,别听她胡说。大姑娘不过想推卸责任。” 上官岿慢慢放下手:“闭嘴。主子没问,轮不到你说话。” 周姨娘怔愣,僵在原地。她闻到失败的味道,彻彻底底的失败…… 上官海桐走到赵嬷嬷身边:“说起和四皇子搭上线,还得感谢赵嬷嬷。前不久,我抓到她送一包银子去无人居住的宅院。一查才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你们猜,银子给了谁?” 赵嬷嬷脸色煞白。 上官岿眼神冰冷俯视。 上官云舒捂住嘴难以置信:“该不会……” “没错。给了四皇子的人。其实这件事并不难查到,对吧母亲?管着府里的账,你应当很清楚铺子里的钱被谁拿了,库房里的银两也对不上。”上官海桐注视母亲和姨娘。 杨兰艺摇头:“不关我的事。妹妹说家里有急用,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官海桐好笑道:“急用?什么急用?瞒着父亲和母亲,一次又一次拿钱供奉四皇子。姨娘,请你告诉我为的什么。总不能四皇子穷到需要你接济吧?” 周姨娘不回答。 上官岿一脚踹翻赵嬷嬷:“贱奴,说!你们怎么搭上四皇子?” 赵嬷嬷连忙磕头求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上官云舒焦急上前:“姨娘,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 周姨娘面无表情甩开女儿的手:“别碰我。” 冰凉又嫌恶的语气,是众人从未见过的面目。 上官海桐不解:“姨娘不再争辩几句吗?或许你哭一哭,父亲母亲依旧会信你。” 周姨娘捏着帕子,冷冷一笑:“演了那么多年,累了。怪恶心的。” 杨兰艺瞪大眼睛:“妹妹你……” “少妹妹妹妹的叫,我不是你妹妹。你姓杨,我姓周。算哪门子的姐妹。”周姨娘嫌弃一甩帕子,全身透着拒绝。 上官岿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不敢相信:“你……” 周姨娘翻个白眼:“大姑娘说的不错。是我寻得机会,刻意接近四皇子妃取得合作。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拿府里的银两,供奉四皇子府。数量多到我都记不清的地步。” 杨兰艺愣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多年来姐妹相称,眼前的陌生人是谁? 上官岿又气又恼,无法理解:“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究竟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恨透了你。”周姨娘满含恨意说出这句话,心里爽快不少。 “什么?”上官岿不敢相信。 恨他? 周姨娘嘲讽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是自愿进府,嫁给你做妾的吧?当年,你到地方任父母官。我只是路过好心指路,隔日你却送来聘礼。当时我有未婚夫,你知不知道?” 上官岿沉默不语。 周姨娘含泪笑出声:“看来你知道。我本可以嫁心上人为妻,你仗着官身施压强娶。让我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妾,还生下你的孽种。我恨你,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孽种二字,令上官云舒大受打击。她张张嘴,喉咙苦涩难言。 上官海桐表情冷漠:“姨娘……” “我不是姨娘,我有名有姓。我姓周,名景蜻!”周景蜻声嘶力竭。 这一刻,上官海桐感觉到强大的冲击力。 那是无数次压迫下,不断反抗发出的怒吼。来自一个灵魂的呐喊。 她不由自主看向上官云舒,一瞬间福灵心至。 上官岿呵斥:“你疯了!” 五十四、不求青史留名,必要功在当下 “我早就疯了!”周景蜻苦笑,“若非你逼迫,用我和他的父母要挟。我宁死不可能嫁给你。我多想随遇而安,放下以往好好过日子。可我忘不掉,忘不掉他吊死在我生产当日!” 上官云舒脸色发白后退一步,含泪摇头。难怪,每年她的生辰…… 周景蜻红了眼眶,悲愤又无力:“更忘不掉你碰我的日日夜夜,那恶心到想吐的触感。生下的孽种没有一日叫过我娘。她骨子里流着你恶臭的血,我只恨没趁她幼时亲手掐死!” 上官云舒落下两行清泪,别开头捂脸痛哭。 周景蜻大笑,为自己的人生不值:“所以我要毁掉你,毁掉整个府邸。抄家流放算什么,斩首示众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在府里那么多年,日日煎熬。我早受够了!” 不是没想过妥协,不是没忍受过。 越忍受越难以忍受。困在厌恶的地方,对着最恨的人笑。 屈辱,疼痛,似钝刀子在心头一点点割。 她忍过,忍不了男人愚蠢的满足。 “娇妻美妾,我的人生何其圆满。” 男人越开心,她越痛苦。这份痛苦日复一日折磨着,快逼疯她。 凭什么男人可以踩着她的痛苦享受快乐? 凭什么她要一直忍受? 这座困住她的府邸,那个可恶的男人,都去死吧! 可惜,功亏一篑。 人算不如天算…… 周景蜻仰头想看天,却只看到房梁。 她悲伤一笑,扭头冲出去重重撞击柱子。 众人大惊。 上官云舒扑上去:“娘,你别吓我。娘。” 赵嬷嬷急忙爬过去,泪盈满眶。 满头是血倒地,周景蜻手指微动缓缓闭上双眼。 她的女儿啊,终于喊了一声娘…… 杨兰艺呆呆站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血流在地上,如同慢慢绽放的花。 哭喊声渐远,仿若云烟飘向广阔的天空…… 质问一事告一段落,上官云舒带着母亲的尸体回房。 她想亲手为母亲梳妆打扮,送最后一程。 赵嬷嬷被关进柴房,等候发落。 上官海桐打开门:“我欣赏你的忠心,可惜……” 赵嬷嬷跪下磕头:“大姑娘,有一样东西我想交给你。由你决定怎么处置。” “什么东西?”上官海桐疑惑。 赵嬷嬷难掩悲伤:“主子房间的床边有一个暗格,劳烦大姑娘走一趟。” “好。”上官海桐转身离开。 赵嬷嬷重重磕一个响头:“拜谢大姑娘。” 门关上,家丁上锁。 上官海桐去到潋影院,没理会上官云舒走到床边寻找暗格。 墙壁有一块是空心的。她敲一敲确定后寻找机关,打开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木匣子,上官海桐开启看见一封封信。 周景蜻写给亲生女儿的信。从怀上时便一直在写,她拆开一封看。 绝望的字,扭曲的心,又贪恋女儿带来的一点温暖。 每一封信饱含周景蜻当时崩溃到极致的悲痛,在生死边缘徘徊。 其中有一封最近的信,无论纸张和字迹都很新。应该是这几天写的。 上官海桐翻开信,心头狠狠震撼。她果然猜的不错…… 周景蜻藏着这些信,定不希望女儿看见。 赵嬷嬷交由她处理。 上官海桐沉思片刻,转身将木匣子放在床上:“好好看看吧。” 满脸泪水,上官云舒盯着母亲一动未动。 上官海桐扭头离去:“里面有她留给你的话。” 脚步声渐远。 上官云舒转头看向木匣子,她拿过来从头到尾看每封信。 眼泪止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痛苦何其窒息。 唯一的光亮是她。小时候的她,蹒跚学步的她,笑着的她…… 上官云舒打开最后一封信,也是最新的一封。 “吾儿亲启:云舒,不知不觉你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便是大姑娘了。一想到你有一天嫁人,或遇人不淑,或受人蒙骗。为娘寝食难安,只想你永远待在娘的身边快快乐乐。” “抱歉,娘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得不以过激的手段报复,不然娘会疯的。或许娘早就疯了吧。娘教会了你很多。没了姑娘的身份,没了荣华富贵,娘相信我的孩儿亦能过得很好。” “娘为你取名云舒,盼你去留随心,悠闲平静。真可惜,此生没听你唤一声娘。若娘不是妾,你何至于如此委屈。云舒,答应娘。一定要嫁心爱之人,一定不要为妾。娘亲绝笔。” 泪水模糊视线,上官云舒扑在母亲身上痛哭:“娘——” 叫一声娘,听得见吗? 黄泉路上能不能回一下头,听一听她的呼唤? 落晚院。 上官海桐站在廊下,此局赢了却一点也不高兴。 周景蜻啊,一直在为女儿铺路。教导知识、实用的技艺,培养品行。 平日三妹妹与她们交好,对嫡母孝顺。周景蜻死前更与其撇清关系。 母债延续不到女儿身上。所以弥留之际明明想碰一碰女儿,却生生忍住。 上辈子,也是如此。 周景蜻害上官府抄家流放,仇恨并未延伸到三妹妹。 比起二妹,三妹会的更多。即便流放,也能凭自己的双手过日子。 上官海桐心情复杂。不是她赢了,是周景蜻让她赢了。 当机立断爆发,吸引所有仇恨。再果决赴死,将亲生女儿高高捧起。 她笑出声,笑出泪花。同为女子,她自能体会周景蜻的痛苦。 这一刻,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让周景蜻赢呢? 偏偏站在对立面,身不由己。 幻霜担忧靠近:“姑娘,姨娘她……” “以后不要叫姨娘,她有名有姓。拨出银子,将她好好安葬。”上官海桐扶住柱子。 若她上辈子软弱一些,何尝不是痛不欲生的境地。 嫁错人,毁一生。 女子之命,满布荆棘。 上官海桐想起之前看的话本子,她奔去书房找出来。 抱在怀中,上官海桐更坚定信念。 权力,必须站上权力之巅。 去打破男人缔造的规矩,去超越男人做下的功绩。 不求青史留名,必要功在当下。 她爽快大笑:“幻霜,我们的路还很长。” 幻霜微笑:“不要紧,我陪姑娘一同前行。” 五十五、来医馆能干什么,自然问医寻药 “好。”上官海桐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打算。 上辈子幻霜被逼无奈,没有选择。 她希望这辈子傻姑娘能够自己选择,选择最想活过的生活。 医馆。 银华平日边切药边识药,还不能抓药。 她可以看,可以问,张大夫和学徒都很乐意回答。 一个威武的汉子迈步进来:“请问张大夫在吗?” 学徒赶忙迎接:“蒙将军,你来了。师父在后头,我带您去吧。” 蒙将军抱拳:“你忙,我自己去吧。” “好嘞。将军请。”学徒热情把人引到通往后院的门边。 待人走远,银华好奇上前询问:“蒙将军?哪位蒙将军啊?” 学徒笑笑:“还能哪位蒙将军。镇守边关的蒙定山蒙大将军,没听过吗?” 银华有所耳闻:“是他。他来找师父,有什么事吗?” “来医馆能干什么,自然问医寻药。师父年轻时当过军医,认识几位将军。按说边城有大夫,蒙将军干嘛舍近求远问师父?还不是咱们师父医术高明。”学徒一脸骄傲。 师父当过军医,认识几位将军…… 银华心头震撼,姑娘到底想谋划什么? 上官府。 上官海桐被父亲叫到书房,两个人单独谈话。 周景蜻一事,让上官岿心情烦躁:“你赶紧和四皇子那边断了,我们不趟这趟浑水。” “断了?父亲在说笑吗?”上官海桐持反对意见,“莫说周景蜻投进去的银两,四皇子手里可握着盖有父亲私章的书信。惹恼了四皇子,不怕那封信明日出现在御案?” 上官岿愁眉紧锁:“你惹出来的事,你必须想办法解决。” 一笑,上官海桐自信道:“此事好办。父亲照常便是,四皇子那边由我周旋。审时度势,该退出时我自会退出。届时四皇子过河拆桥,父亲尽可把所有罪责推在我身上。” “好,就这么办。你干的那些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上官岿急忙答应。 上官海桐点头:“可以。父亲本来也不知情,全是我擅作主张。” 松口气,上官岿想起来安抚:“你别怪父亲无情。咱们一大家子不能受此牵累啊。” “我理解。”上官海桐淡淡笑着,眼里毫无温度。 医馆。 蒙定山恭敬抱拳:“此事劳烦张大夫多多费心。” 张大夫将人送到门口:“咱们什么交情,小事一桩。你且回去等消息吧。” “多谢。”蒙定山看一眼银华和学徒,颔首示意后离开。 张大夫叹口气转身去到药柜。 银华询问:“师父,蒙将军所求何事?” 张大夫眉头微皱:“边城有信来报,军中似有出现瘟疫的征兆。病情轻缓,很容易治愈。此事虽上报,却未引起重视。蒙将军恐疫情爆发,想让我去边城走一趟。” 瘟疫…… 银华微讶:“即便不重视,也会派御医前往一探究竟吧?” 张大夫点头:“你师兄康觅,官微人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落到了他身上。” 师兄将去边城? 银华立刻表态:“师父,我想跟去学习。” 张大夫满意捻胡须:“等你师兄再来,我帮你问问。” 银华点头。她有预感,这次边城之行会有不小的收获…… 下午。上官府。 上官海桐听闻整个事件点点头:“你想去便去吧。” “多谢姑娘。”银华有很多话想问,最后都咽进肚子里。 眼看到晚饭时间。上官海桐含笑道:“来,咱们一起用饭吧。” 银华福身。 饭桌上。 上官海桐状似无意说:“你去边城的路上,如果遇见一对卖身葬母的姐弟,救下他们。” 银华不解,只能点头应下:“是。不知姑娘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幻霜一个劲闷头吃饭。 上官海桐慢慢喝口汤:“看见熟人,尽量当做不认识。” 银华疑惑:“军营中会有我认识的熟人?”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其余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上官海桐放下碗垂眸。 银华看看幻霜。 幻霜一头雾水,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无奈抿唇,银华抱着满肚子的疑问吃饭。 饭后。 上官海桐面见展珣:“铺子的事我另有打算,你和翁得强去军营磨砺吧。” “军营?”展珣不明白。如今天下太平,让他们去军营做什么? 上官海桐端起茶:“不止你俩,卫承也一同去。几日后出发。铺子里那些孩子我会照拂,你们尽管放心。如今不是招兵的时节,去后怎么进军营看你们的本事。” 展珣拱手:“是。” 他走出府邸,不由眺望远方。 军营啊…… 庄子上。 上官思桐做不了下地的活,和丫鬟们干干手上的活计。 倒是安生了一段时日。 一想到地里都是那样吸血的虫子,她就浑身发麻。 老老实实干活,有饭吃。上官思桐感觉很无聊,她想回家。 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了,大姐、三妹过得好不好。 夜晚。 上官思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渐渐萌生一个计划。 次日一早。 今儿恰好又是牛板车过来送货的时间,为防上次的事件再发生家丁负责看守。 上官思桐远远躲在树后,等牛板车离开后悄悄跟上去。 坐不了车,跟着车印子走总能回到城里吧? 一天到晚吃的清汤寡水,还得干活。衣服粗糙得把她皮肤都磨红了。 今天就算是走,她也要走回城里去。 想着到家后的佳肴、绫罗绸缎,上官思桐跟着车印子一直走。 她不知道牛板车并未回城,而是去居住的村庄。 走了大半天,上官思桐又累又渴。 她好后悔没带点水出门,荒郊野岭的上哪找水喝? 这时,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 上官思桐欣喜跑上前:“两位大哥,请问你们有水吗?我快渴死了。” 两个汉子打量一番,默契对视一眼。 “当然有了,大妹子。你跟我们走,我家就在不远处。到家就有水喝。” “真的?那我们快走吧。”上官思桐一心喝水,没想那么多。 “好好好。大妹子,咱们一起走。” “我家不止有水喝,还有很多好吃的。” 上官思桐咽咽口水:“真的?那太好了。我们快点去吧。” 五十六、她一听夫子讲学就想睡觉 “第一次见到比我们还着急的。”两个汉子猥琐笑着,眼里满是不怀好意。 他们把人往小树林引。 “翻过这座山就到我们家了。走吧。” 上官思桐左右看看,迈步进山。 两个汉子在身后已经快等不急了。 树木遮去三人的身影,道路逐渐恢复安宁。 林中。 上官思桐走得双腿发酸:“还有多久能到啊?” “已经到了啊。”两个汉子邪笑逼近。 “哪到了?”上官思桐回头,看到两人凶恶的脸才感觉到害怕,“你们想干什么?” “荒郊野岭,两男一女。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瞧这娘们皮肤还挺嫩,卖掉也能值不少钱吧?今天运气真不错。” 两个汉子淫笑着。 上官思桐转身就跑,但双脚发软被草绊住摔在地上。 “哎哟哟,可别摔伤了。哥哥心疼啊。” 上官思桐努力忙躲避,抓身边的草丢过去:“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两个汉子扑过去。 上官思桐努力尖叫挣扎:“救命,救命啊——” “叫吧。你越叫我们越兴奋,没人会来救你的。” 下一刻,一个汉子动作顿住。 他捂着后脑勺缓缓转头,看见一个半大小子握着棍子。 “好痛。你小子谁啊。” 来人正是卫承,他手持棍子威胁:“不许动她!” 上官思桐着急忙慌爬起,火速跑到卫承身后躲藏。 “敢坏老子好事。我们一起上,揍死这个小子!” 两个汉子往前冲。 卫承用力挥动棍子直打下三路,对方腿上挨了重重一棍抱脚痛呼。 上官思桐眼神气愤,打得好! 卫承不给另一个人反应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去乱打。 汉子抱头鼠窜,嗷嗷直叫。 上官思桐高兴不已,拍手叫好。卫承回身抓住她的手,立马跑。 两个成年汉子,任他手里有棍子也不一定是对手。 趁他们分神,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上官思桐走了老久,哪里跑得动。 卫承见状蹲下:“快上来,我背你。” 没时间推脱,上官思桐趴上少年的背。卫承背着她,一路往城里跑。 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离庄子有些远,为了安全着想回城才是上策。 两个汉子愤怒不已,骂骂咧咧追上来。他俩到底受了伤,速度有些影响。 卫承背着一个人,脚下不敢停一下。 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一心快跑把人带回去。 直到看见城门,他们脸上终于浮现笑意。两个汉子看见守城的士兵,气愤走了。 踏进城门的那一刻,卫承把人放下后直挺挺倒下。 上官思桐着急喊:“你没事吧?你醒醒,别吓我啊。来人,快来人啊。” 士兵询问,得知是上官府的人立刻派人去通报。 很快一群家丁和婆子过来,把人带回府。 上官思桐回到家,第一时间关心少年:“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云屏劝道:“姑娘,他没事的。有大夫去看了。你这一身土,快换身衣裳吧。” 洗漱、换衣、梳妆打扮。 日思夜想总算回到家,上官思桐却没有想象中开心。 如虹拿来药膏:“姑娘,这些日子你怎么过的呀?瞧瞧,手上都是伤。” 一双细嫩的手,满是细痕。 上官思桐感受上药后的清凉,这点伤算什么? 那些婆子丫头,更深的伤口都有。做活哪有不受伤的。 她已经小心又小心了。 上官思桐转头询问:“救我的人在哪?我去看看他。” 云屏细致擦药:“他是府里的家丁,救姑娘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会得到赏钱的,姑娘不用忧心。姑娘饿不饿,渴不渴?如虹,去泡茶,再拿姑娘最喜欢吃的……” 说不通,上官思桐直接起身:“那人究竟在哪?不说我自己去找。” 云屏追上去:“哎哟姑娘。他是大姑娘那边的人……” 上官思桐没听完,提裙小跑去落晚院。救了她,不亲眼看见人平安怎能放心。 落晚院。 大夫看过卫承,开了药。 卫凌波含着泪照顾,只希望哥哥快点醒。 上官思桐冲进厅堂:“大姐,听说那个人送到你这里来。他还好吗?” 从卫凌波房里刚回来,上官海桐落座:“看过大夫,挺好的。” “太好了。”上官思桐小心翼翼抬眸询问,“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上官海桐注视二妹,微笑点头:“去吧。不过他尚未醒,你不要吵闹。” “知道了。”上官思桐转身跑走。小丫鬟带路。 卫凌波听说二姑娘来了,起身行礼:“多谢二姑娘来看哥哥。” 上官思桐第一次知道救她的人有个妹妹:“快别多礼。你哥哥怎么样了?” 卫凌波垂头回答:“大夫说是累到了,休息几日便好。” 松口气,上官思桐伸长脖子瞅:“我就看一眼,不吵醒可不可以?” 卫凌波点头。 上官思桐开心一笑,轻手轻脚走到床边。 床上的少年安静躺着,嘴唇有些白。 五官端正,力气也不小。 上官思桐看过十分安心,悄悄退出去。 她回到厅堂:“大姐,他救我有功……” “嗯。会有赏钱。”上官海桐淡定喝茶,“坐。你为什么想跑出庄子?” 上官思桐心虚坐下:“庄子上太无聊了。吃不好喝不好,还要干活。离开那么些时日,我想父亲母亲,还有大姐、三妹和四弟。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大姐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你受惊了,回去歇着吧。”上官海桐放下茶盏。 抿唇瞥一眼,上官思桐试探性问:“以后我能常来看他吗?” 上官海桐抬眸,注视不过十四岁的二妹。 她心情复杂:“二妹,你是主,他是仆。救你是本分。” “我知道。”上官思桐垂首。 大姐不让看,偷偷来不就好了。 上官海桐轻轻摇头:“看来你在庄子上的日子没白待,确实有一些改变……” 睁着一双大眼睛,上官思桐无比期待夸奖。是吧。她不错吧。 都学会干活了。 上官海桐起身:“母亲在给四弟寻夫子。正巧你回来了,到时一起上课吧。” “啊?”上官思桐哪是能坐得住的人。她一听夫子讲学就想睡觉。 五十七、他是去军营,不是四处游历观光 “今日之事闹出不小动静。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上官海桐语气不容拒绝。 上官思桐低头应声。 她是女孩,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反正早晚要嫁人。 看着头疼,上官海桐摆摆手。 上官思桐立马离开,到花园别提有多高兴:“如虹,我不在时有什么热闹?” 如虹和云屏互相看看。 云屏委婉道:“姑娘,你还是去看看三姑娘吧。姨娘出事了。” 三妹妹? 上官思桐即刻去潋影院,一路听见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尤为震惊。 相比以前,如今的潋影院冷清许多。桃夭看见她们,福身行礼。 上官思桐进屋:“我来看看三妹妹。” 丫鬟们一同下去,留姐妹俩说话。 院中正厅摆着一副棺材,棺盖已被钉死。上官云舒跪在灵前烧纸。 上官思桐担忧走过去:“三妹妹,节哀。” 垂眸,上官云舒落下一滴泪来。 如何节哀? 父亲以娘亲是妾为由,不进族谱,不入祠堂。 更因娘亲死前恨意滔天的一番话厌恶上,不许对外发丧。 她想送娘亲回故乡安葬,山高路远前途迷茫。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上官思桐坐在蒲团上,和三妹妹一起烧纸钱:“三妹妹,事情与你无关。我相信父亲不会迁怒你,至于安葬姨娘……我们一起去求求大姐,她一定有办法。” 将纸钱丢进盆中,上官云舒抹掉眼泪:“大姐让我将娘亲葬在城外。” 上官海桐的意思是,三妹妹年岁小,路途又遥远。扶灵归乡不现实。 不如先在城外寻个风水宝地安葬,待日后有机会再迁坟。 上官思桐认为可行:“我看大姐的提议很好。何时出发?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上官云舒摇头。 大姐交代过尽快,不宜拖延。 上官思桐抿唇:“那好吧。你去时多带些人,注意安全。” 家人过世,理当停灵三日。事急从权,上官云舒决定明日出城。 人手和地址,大姐已经帮忙安排好。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 上官云舒扶灵出城,亲眼看着娘亲下葬。新坟垒起,钱纸飘洒。 待来日,她定送娘亲魂归故乡。娘亲,原谅女儿此时无能为力…… 上官府。落晚院。 经过一天休息,卫承已经能下床。 运动过度引起的晕厥,再加上肌肉酸痛。他行动缓慢,好半天才坐到桌边。 卫凌波端来药:“哥,快把药喝了。” 完全不怕苦,卫承一口闷。 卫凌波收走碗:“哥,姑娘打算让你去军营磨炼,这几天就出发。你能行吗?” “又不是多严重的伤,什么行不行的。”卫承无奈笑笑。 这会儿,幻霜提着个包袱进来。她左右瞧瞧打趣道:“气色好多了。” “多谢幻霜姑娘过来探望。”卫承手撑桌子想起身。 幻霜忙把人按住:“你快歇着吧。喏,这是给你的盘缠。收好。” 卫凌波接过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有银两和一两件衣物。 她赶紧系好,琢磨着给哥哥再添些东西带走。 看小丫头上里屋忙活,幻霜坐下道:“此去军营,你们三兄弟多保重。银华也会去,但你们遇见最好装不认识。无大事不用报,早日有所成就才是当紧。” 卫承嗅出不一样的味道:“姑娘如此安排,莫不是边疆不久将有战事?” 幻霜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去了随机应变就是。” 点头,卫承明白了。 幻霜看看四周,凑近小声说:“姑娘吩咐你换个名字。” 卫承一愣,而后领命。 幻霜一笑,站起往外走:“该说的话我已经带到了,祝你们一路平安。” 卫承起身相送:“我此去归期不定,劳烦幻霜姑娘多照拂我妹妹。”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她勤快又嘴甜,可讨人喜欢了。你放心吧。”幻霜摆手言不用送,转身离开。 卫承目光灼灼,战事将起吗…… 回去的路上,幻霜遇见兴冲冲赶来的上官思桐:“二姑娘。” 上官思桐古灵精怪道:“他醒了吧?我去看看他。” “醒了。不过他到底是男子,亦是下人。二姑娘无须老往这边跑。”幻霜拉住根本不听劝的二姑娘,无奈道,“大姑娘有事交由他做,过几日便出发。” “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去做什么呀?”上官思桐追问。 幻霜摇头:“做什么我不知道,但需要去很长的时间。” 上官思桐咬唇:“这样,我更要去看看他。” 话音未落,人已跑远。 幻霜摇摇头,孩子心性。 厢房。 卫承刚坐下。 上官思桐风风火火跑进来:“听说你要出远门?” “二姑娘……”卫承起身欲行礼。 上官思桐直接把人按回凳子上:“你身体不好,不用多礼。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卫承尽量保持距离:“大姑娘交代的事不好办,所以不确定归期。” 不高兴坐下,上官思桐咬唇歪头问:“你可不可以每天写信给我?不,每个月也行。” “恐怕不方便。”卫承婉拒。 大姑娘让他改名,必然不想让人探出身份。 书信这类把柄,还是不要碰为好。 上官思桐一脸失落:“我去跟大姐说,让他换别人去。” 卫承急忙开口:“二姑娘,我是个下人,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是分内事。” 听到说话声,卫凌波躲在门后瞅。原来是二姑娘来了…… 上官思桐委屈巴巴:“好吧。你答应我,不要忘了我。” 卫承不置可否。 卫凌波立刻出去,不让气氛尴尬:“二姑娘,你来了啊。” 上官思桐立马高兴起来:“你哥要出远门,你还不快收拾行李?钱要带足,穿的用的能拿的都拿上。不够我那里有,等会儿我让云屏送过来。” 叹口气,卫承倒杯茶递过去:“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二姑娘尽管放心。” 上官思桐接住茶:“确定什么都不缺吗?” “不缺。”卫承摇头。 他是去军营,不是四处游历观光。除了钱和衣物,其余东西皆派不上用场。 五十八、女子立于世间,处处比男子艰难 上官思桐沉默,话题进行不下去静静走了。 卫凌波送到门口回来:“哥,你去到军营后,是不是会当上大将军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卫承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男儿一身血性,就该上阵杀敌,开疆守土。以血肉换军功,一步一步往上爬…… 之后,上官思桐又来看望几次。直到卫承出发,她心里空落落的。 落晚院。 上官海桐将书翻到下一页:“他们出城了?” “是。已经出城。银华与御医队伍,还需些时日方能启程。”幻霜回禀。 御医为防止瘟疫蔓延,调度人手,采买药材确实需要些时间。 上官海桐垂下眼眸,等天气热起来瘟疫会有一次大爆发。 张大夫等人医术超群,很快控制住。 但到底有所伤亡。 卫承三人正好补上空缺。康觅因遏制瘟疫有功,慢慢受到重视。 小丫鬟进屋禀报:“姑娘,三姑娘来了。” 上官海桐放下书道:“快请她进来。” 幻霜泡茶。 上官云舒进来福身:“近日妹妹我心情烦闷,未前来行礼。请大姐莫怪罪。” “咱们是姐妹,说的什么话。”上官海桐看出三妹妹有话要说,一使眼色。 幻霜递上茶,立刻出去。 屋中再无旁人,上官云舒直接跪下。 上官海桐赶紧去扶:“三妹,你这是做什么?有事尽管说,大姐一定帮。” 抓住大姐的手臂,上官云舒眼神恳切:“求大姐教我生存之道。” 一愣,上官海桐把人扶起来:“三妹,你想好了吗?” 上官云舒重重点头:“人生在世不外乎想好好活。娘亲为我所做,我岂能辜负。” 在边上落座,上官海桐注视三妹:“好妹妹,你既求到我面前,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女子立于世间,处处比男子艰难。读书习字,看账管家一样不能松懈。很苦,很累。” 上官云舒眼神坚定:“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想靠自己活得好。” 活得好,说来容易,做来何其难。 上官海桐颔首:“之前你学习看账管家还未有成效,之后继续。母亲为四弟请夫子,你也可去听学。等你何时能管好整座府邸,才有资格学习如何活得更好。” “我会努力。”上官云舒下定决心。要做好,要活得好。 此后铺子上的事交由她打理,不懂可以学,可以问。 当一个人真心学习一件事,很快能上手。上官海桐满意笑笑。 此时,母亲那边派人过来请。 她到主院,从周景蜻撞柱而亡那天起第一次母女再见。 杨兰艺有些局促:“上门教学的夫子不好请。你大伯有一门生,近日将来拜访。我想着能不能请他教导些时日,总好过老四的学业一直耽搁着。他人都快玩野了。”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大伯的门生?必是来参加明年科考的。让他教导四弟,先不说会不会答应。如此紧要关头,他会愿意浪费时间?母亲,为何不送四弟去国子监?” 脸色尴尬,杨兰艺解释道:“以前送老四去过国子监,因为一些事和教习发生冲突……” 想起来了。 上官海桐有些头疼:“母亲,你太溺爱四弟了。他在课堂上不听讲就算了,还干扰别人。教习打他手板小惩大诫,你非上门闹。把四弟闹退学了吧。” 杨兰艺自知理亏:“人不日便到,我问问总行吧。不行我再找别人。” “他叫什么?”上官海桐颇为无奈。要想个办法送四弟进国子监学习才行。 “听说姓时,名寄风。是你大伯的得意门生,连中三元呢。”杨兰艺提前打听了消息。 时寄风…… 上官海桐微怔:“母亲已经决定,便问问吧。” 杨兰艺一喜:“那敢情好。” “没其他事,我先走了。”上官海桐起身欲离开。 忐忑瞥一眼,杨兰艺试探性问:“老大啊,我这个病能好了吗?” 上官海桐回头,见母亲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杨兰艺被盯得心慌,忙改口:“不好也行。我在床上躺着挺好的,每日悠闲得很。” 亲生母亲眼里满是畏惧,上官海桐开口问:“母亲怪周景蜻吗?她一直在骗你。” 垂头,杨兰艺不由想起过往:“她其实告诉过我名字。不,她一直在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名字。没注意到吗?她的绣帕上始终绣着蜻蜓,或落于花间,或与蝶共舞。” 经此提醒,上官海桐想起来。 确实如此。 周景蜻的绣帕上一直是蜻蜓图案。大大方方展示在众人面前,时时刻刻贴身佩戴。 杨兰艺眼神哀伤:“我能感觉到她真心把我当姐妹。我们一起度过的开心快乐时光,无论如何做不得假。只是她走不出过去的束缚。如果我早点知道,早点知道……” 或许能帮上一帮…… 她不知道怎么帮,只知道要帮。 上官海桐转身:“母亲身体大好,不该长卧病榻。” 杨兰艺眼睛一亮:“好好好。你依旧管家,不用交还我。我乐得每天享受。” 无奈一笑,上官海桐发现自己上辈子一点也不了解母亲。 因为一些事闹得母女决裂,拒绝沟通。仔细想来,抛却当时的憎恶情绪,母亲真的不爱儿女吗? 上官海桐举步走出屋。不是不爱,而是只被教育固有表现爱的方式。 杨兰艺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低头抚摸手中绣帕。 帕上绣着蜻蜓与蝴蝶,两者在明媚的繁花间悠然飞舞。 “姐姐,你美丽大方,是优雅的蝴蝶。我呢,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蜻蜓。” “我们虽然看不了名山大川,一起欣赏盛开的花朵也是不错的。” 她眼含热泪,定定注视着栩栩如生的蜻蜓。 一滴泪砸下,杨兰艺扬起一丝苦笑。 妹妹若真想害她,何至于等这些年。妹妹恨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更恨权力压人,世道不公。有权有势,强取豪夺也能美其名浪漫邂逅。 谁人会问女子的悲苦? 一滴又一滴泪落下,打湿绣帕。 杨兰艺放声痛哭。 妹妹,飞向喜欢的故乡吧。看花看草,看山看水,展翅飞翔…… 五十九、跟哪学来的油嘴滑舌? 清晨。 一位书童向上官府递来帖子,门房收下交给大房那边。 杨兰艺得知消息十分高兴:“看来那位时公子已经到了,去打听打听他喜欢什么。” 方嬷嬷应声,出去吩咐家丁。 杨兰艺内心忐忑走来走去,万一时公子不答应怎么办? 不行,儿子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下去。她想着,准备去大房打声招呼。 方嬷嬷回来:“夫人,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是要去哪儿?” “光知道喜好送礼有什么用。我去大房那边走一趟。”杨兰艺说风就是雨。 “哎呀。”方嬷嬷把人拉住,“夫人,这件事你怎么能去求呢。而今大老爷和堂少爷都不在府里,堂少夫人又不是个能做主的。再说,你一个长辈怎能去求她。” 杨兰艺心急:“那你说怎么办?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去国子监闹了。” 方嬷嬷眼珠子一转出主意:“夫人,你不方便去。大姑娘可以去啊。” 眼睛一亮,杨兰艺欣喜一拍手:“对啊。去去,你快去告诉老大一声,别错过了。” “哎。”方嬷嬷赶紧跑一趟。 杨兰艺双手合十拜:“菩萨保佑,此事一定要成。” 落晚院。 上官海桐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时公子到了?” 方嬷嬷点头:“今儿一大早给大房那边递了帖子,估摸着这几天便会上门拜访。” 沉思片刻,上官海桐应下:“我知道了。之后我去大伯那说一声。” “是。”方嬷嬷退出去。 上官海桐端起茶慢慢饮一口,时公子,时大人…… 文采斐然,一举高中。官运亨通,历经三任帝王拜至相位。 幻霜摘了新花瓣进来,打算做香囊:“姑娘,想什么那般入神?”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想起一位故人。曾经算好友吧。” 一脸疑惑,幻霜仔细想想:“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他快到了。”上官海桐放下茶盏,“我去大伯那边坐一坐,让凌波随行。” 幻霜放下花篮准备一起,听到吩咐点头:“我去叫她。” 话音落,她迈步出去。 上官海桐凝望茶水,堂嫂啊,许久不见了…… 长廊。 幻霜边走边交代:“姑娘点名要你,一路你要循规蹈矩明白吗?” 卫凌波紧张点点头:“幻霜姐姐,我去好吗?平常都是你跟着姑娘。” “姑娘让你去,你就去。回来帮我做香囊。”幻霜拍拍小丫头的脑袋安抚。 “嗯。”卫凌波尽量缓解紧张。第一次随伺,决不能给姑娘丢脸。 回到主屋,两人为主子换了身衣裳。 上官海桐带卫凌波去大房那边。幻霜送到门口,远远看不见人才回院。 大房主院。 一位美妇人正抱着一岁大的孩子哄。 奶呼呼的小娃两眼含泪,哇哇哭个不停。 贴身婢女进屋说话:“少夫人,二房的大姑娘来了。” 美妇人抱起孩子边走边哄:“让她进来吧。” “是。”婢女退下去。 不一会儿,上官海桐含笑进屋:“老远便听见哭声,这又是怎么了?” 美妇人乃上官宴的正妻,名何诗娟。膝下一女一子,儿子刚满一岁。 她烦恼道:“不知道怎么了,哭得厉害。” 上官海桐伸出手:“来,我抱抱。好些日子没见,多重了?” 她接过奶娃娃,娴熟抱着孩子哄。 神奇的是小娃娃不哭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 何诗娟笑着打趣:“这小子看见漂亮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就会折腾亲娘。” 上官海桐戳戳嫩嫩的小脸颊,坐下将孩子放在膝盖上:“堂嫂,今儿一早收到帖子了?” “嗯。时家公子递来的。他到京里了,想来拜访。”何诗娟揉揉手臂。 贴身婢女立刻靠近,力度适中给主子捏肩捶背。 上官海桐颔首,捏着娃娃的小手把玩:“有说何时来拜访吗?” 何诗娟有些好奇:“妹妹怎么对此事感兴趣?” 叹口气,上官海桐无奈道:“还不是为了我那四弟寻夫子的事。我娘相中这位时公子,非让我来问问。我也说了人家是来考科举的,哪有闲工夫管这档子事。她非不听。” “原来如此。帖子上说明儿申时过来。”何诗娟也不藏着掖着。 上官海桐不安问问:“嫂嫂觉得,这事有谱吗?” 何诗娟想想,摇摇头:“我不确定。届时你过来,寻个机会说一说。成不成的看缘分吧。别人不情愿,我们也不能强求。你们怎不送四弟去国子监?夫子可不好找。” 尴尬笑笑,上官海桐有苦难言:“四弟去国子监学过,闹出了些事被退了。” 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何诗娟不好意思一笑:“抱累了?我来抱吧。” “不累。睡着了。”上官海桐瞅怀里的小娃娃。 别说,之前还闹腾,现在睡得正香。 何诗娟起身抱回孩子,放在床上轻轻拍:“等你哥回来,我跟他提一提。他与时公子有点交情,说两句好话这事指不定能成。明儿你早些过来,见一见那位时公子。” 上官海桐正有此意:“多谢嫂嫂。那我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含笑点头,何诗娟让婢女送一送。 上官海桐走出屋子。 一直很紧张,不敢乱动的卫凌波松口气。 屋内。 婢女回来后道:“小公子很喜欢大姑娘呢。平日哭的时候谁抱都不管用。” 何诗娟没好气轻戳儿子的脸颊:“小小年纪就喜欢漂亮姑娘,长大还得了。” 掩唇笑,婢女打趣:“又不是谁都跟他娘和大姑娘一样,生的貌美如花。” 何诗娟摇头:“跟哪学来的油嘴滑舌?再不正经,小心把你撵出去。” “是。奴婢不敢了。”婢女笑笑,转身去干活。 次日。申时。 上官海桐一身素雅,浅笑来到大房院中。 上官巍和上官宴回来不久,刚换下官服。 何诗娟叮嘱丫鬟注意时辰,厨房里的菜必须保持温度。 小厮进来禀报:“老爷,少爷,少夫人,时家公子的马车到了。” 上官宴起身:“他还是这般守时。我去接。” 六十、此生第一次碰面 大家坐在厅中等待客人到来。 上官宴来到大门,含笑拱手:“寄风兄,许久未见。” 时寄风拱手迎上去:“上官兄,怎劳你亲自出来。让门房带我进去便是。” “知道你要来,我从昨儿就准备着。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请。”上官宴抬手带路。 “请。”时寄风跟随进府。 两人边聊边来到正厅。 时寄风撩袍单膝跪下一拜:“学生拜见恩师。” 上官巍笑呵呵起身扶:“快起来。日盼夜盼可把你盼来了。快坐。” 何诗娟朝贴身婢女耳语,客人已到,可以准备上菜了。 上官海桐注视意气风发的时寄风,和她记忆中的人有些微偏差。 他们上辈子有所交集时,没有这么年轻。那时,时公子已在官场多年。 更成熟稳重,一身官威。 时寄风注意到视线,看过去微微一笑颔首。 上官海桐回礼,端起茶喝一口。 何诗娟小声提醒聊得无比开心的夫君。 上官宴起身:“饭菜已备好,我们移步吧。你嫂子为这顿饭费了不少心思。” 时寄风站起,郑重一拜:“多谢嫂嫂费心。” 何诗娟福身回礼:“时辰不早,你们几个边吃边聊吧。” “走走走。”上官宴拽住时寄风的胳膊,高高兴兴去饭厅。 上官巍摇摇头:“这小子。” 一行人随后而去。 饭厅。 男子一桌,女子一桌。 上官宴敬一杯酒:“寄风兄对这次科举,铁定信心十足。” 时寄风浅饮,放下酒杯:“此番来京,路上遇见不少举子。我一向自认学识不凡,亦不得不甘拜下风。尤其一位姓聂的公子,他名怀清。所写文章,简直叹为观止。” 再度听到聂怀清的名字,上官海桐不由一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两人半分未变。互为好友,遇人便夸。 时寄风注意到女子的笑,一时疑惑。 笑中怀念所为何? 上官宴瞥一眼:“她名上官海桐,是我二叔的女儿。今儿过来纯属凑热闹。” 时寄风点头:“此次科举我必中。至于名次,有怀清在。实在不容乐观。” “你这么一说,我倒好奇。究竟这位聂兄多惊才绝艳。”上官宴产生兴趣,想打听下。 上官海桐抿唇强压唇角,何止惊才绝艳…… 何诗娟好奇小声问:“到底什么那么好笑?” 上官海桐摇摇头:“没什么,吃饭吧。” 吃完饭,再喝茶聊一聊。 时间已到傍晚,时寄风告辞。 上官宴叫来堂妹:“我还有事。麻烦堂妹帮我送一送寄风兄。” 时寄风忙推辞:“不用不用,万万不敢劳姑娘大驾。” “好。时公子,请。”上官海桐福身请。 时寄风十分无奈。 上官宴耸耸肩,转身走了。 时寄风抬手:“姑娘先请。我认识路,姑娘其实不必听上官兄的。” 上官海桐先行,轻轻一笑:“实际是我有事相求。堂兄只是给我机会。” “有事相求?”时寄风不解。他刚到京城,能帮上什么忙? 上官海桐提裙缓行:“我四弟年十二,本该读书的年纪。因为一些事,他去不了国子监。我娘听闻公子前来拜访,想问一问公子可愿教导舍弟?只需教一阵,我会尽快寻夫子。” 了解到事情,时寄风沉思片刻:“并非麻烦事。在姑娘寻到夫子前,在下愿教导。” 上官海桐转头:“不耽误公子读书吗?时间宝贵,公子理当慎重。” 时寄风一笑:“教导学生,我亦能温故知新。焉知不是好事?” “多谢时公子。你何日有空?我派人去接你。”上官海桐心里已有想法。 总请夫子到家里不是个事,送弟弟去国子监才要紧。 时寄风轻轻摆手:“不用不用。从明日起,我自己来府上就行。巳时学到午时,再由未时学到申时。其余时间休息,姑娘以为如何?若觉得时间太长,姑娘定便是。” “我觉得甚好。我弟弟被娇宠怀了,有劳时公子费心。”上官海桐点头。 时寄风笑笑:“无妨。只他一个学生,我多费些心力便是。” 上官海桐想了想:“可能不止他一个学生。除了两个妹妹,还有我。” 一愣,时寄风大方笑道:“好。你们尽管来,我能教。” 上官海桐拜谢,她将人送到门口。 时寄风突然回头问:“姑娘,我们曾见过吗?” 欲言又止,上官海桐微笑摇头:“此生第一次碰面。” 时寄风越发疑惑。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为何姑娘露出那般怀念的眼神? 好像多年好友再重逢…… 他拱手,转身上马车。 时寄风掀开车帘,凝望那道身影。或许只是错觉吧。 上官海桐看着马车驶远,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的两位好友,在官场上对自己的儿子多有照拂。 若非如此,老侯爷不会忌惮到示弱隐退。设计一个大局,置她于死地。 上官海桐转身回府。 殊不知有人看到这副画面,并禀报给主子。 王府。 谢秋光眉头紧皱:“你说的是真的?” 家丁点头:“那男子名时寄风,今年参加科考的举子。他是上官巍的得意门生,今日上门拜访。我亲眼看见上官姑娘相送,两人情意绵绵,依依不舍。” “闭嘴!没影的事不许胡说八道,滚下去。”谢秋光气愤拂袖。 管家和凌择互相看看。谁教的下人?说话未免太夸张了。 谢秋光烦躁走来走去:“那姓时的有多好?” 凌择直言:“连中三元,状元之才。” 管家实话实说:“谦谦君子,探花之貌。” “你们。”谢秋光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气呼呼坐下,哪哪都不痛快。 管家凑上前:“王爷,没什么好生气的。上官姑娘在孝期,就算谈婚论嫁也要三年后。三年时间,变数太多了。别说时公子,多少个公子出现都不是事。” 凌择挑眉。他心里默默竖大拇指,这是懂安慰的。 谢秋光有些不相信:“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进门是客,她送一送也没什么。” “时公子是上官巍和上官宴的客人,哪用上官姑娘送。”凌择看热闹不嫌事大。 眉头打结,谢秋光咬牙一拍桌:“她想送就送,你管得着吗?” 六十一、他俩挺聪明,就是心思不用在学习上 凌择撇撇嘴看向别处。 管家试探性问:“要不,我们找个理由上门拜访一下?” “找什么理由?我才不去,你们也不许去。”谢秋光不肯做这种事。 凌择和管家对视一眼。得,死鸭子嘴硬。看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第二天上午。 时寄风按时到上官府。杨兰艺笑眯眯迎接,安排书房进行授课。 上官思桐被拽来一起学。 上官云舒自愿过来,想学习更多。 心玩野了的上官迟对上课十分抵触,一脸不情愿。 三姐弟见礼,坐成一排。 杨兰艺心情颇好:“有劳时公子,我去准备茶水。” 时寄风颔首,拱手拜送。 管着的人一走,上官思桐和上官迟装都懒得装。 一个趴桌上哈欠连连,一个把纸撕成条状再揉成小球丢人玩。 时寄风被小纸团砸了一下。 他并不生气,含笑道:“你们以前都读了什么书?” 上官思桐懒懒手撑下颌:“谁知道啊。好久没学,早忘记了。” 拿纸团丢二姐,打中后上官迟拍手叫好:“姐,你看我扔得多准。” 捡起纸团,上官思桐不服气砸回去:“无聊。你再打一下试试。” 上官云舒无奈:“抱歉,时先生。你先休息,大姐过来会收拾他们的。” 时寄风一笑:“无妨。你们写副字我看看吧。” “是。”上官云舒提笔蘸墨,开始书写。 小厮赶忙换新纸,提醒自家主子:“少爷,随便写写吧。” 上官迟不情不愿接过毛笔,十分烦恼该写什么。 写字就写字呗。上官思桐握笔想了想,写差点说不定就不让上课了。 她狡黠一笑,开始动笔。 时寄风负手走过去看看,瞧见老二和老四写的字无奈摇头。 看到上官云舒的字,他欣赏点头。情况比想象更糟,任重道远啊。 另一边。无人的宅院。 上官海桐与四皇子见面。 谢启衡倒一杯茶递过去:“指挥使的人选,父皇还未决定。” 抿唇而笑,上官海桐喝一口茶:“与其说皇上还未决定,不如说需要个契机。” “怎么说?”谢启衡轻扇热气闻茶香。 上官海桐放下茶杯端坐:“祝长吉刚被罚俸,他需要一点功绩。” 茶凉了一点,谢启衡倒掉重新斟满:“如今京城内外太平,他上哪讨功绩?” “功绩不分大小。可以遇难而上,亦可人为。”上官海桐浅浅笑着。 谢启衡抬眸:“有点意思。具体说说。” 上官海桐垂眸:“比如城外村庄里的地痞流氓。骚扰百姓,民怨沸腾。祝长吉将其捉拿算不算功绩?有此由头,指挥使的位子自然手到擒来。当然,需要提前运作一番。” 造势,把事情夸大。 届时这份功绩才拿得出手。 谢启衡沉思,不由好笑:“听说前段时间令妹受了委屈。你该不会在为她出气?” 上官海桐端起茶杯,浅抿凉掉的茶:“殿下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你心里清楚。既然要嫁祸,罪名不如再加大一些。拐卖人口如何?”谢启衡邪邪一笑,“掳走一些公子贵女,引发骚动。再由祝长吉把犯人抓回来,名正言顺立功。” “殿下好计谋。我会通知祝长吉做好准备。”上官海桐笑笑。 谢启衡举杯挑眉:“如此甚好。祝我们马到功成。” 上官海桐举杯。 事情商定,她离开宅院。 谢启衡立刻吩咐底下的人去做事。 上官府。 上官海桐回到院落。 幻霜迎出来:“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公子已经去上课了。” “嗯。”上官海桐进屋落座,想了想招手,“幻霜,让人跑一趟京郊大营。” 走近,幻霜询问:“需要交代什么?京郊大营可不好进。” 上官海桐颔首:“等会儿我写封信,你送过去。到地方会有人接应。” “好。”幻霜想想,“姑娘不去看看吗?二姑娘和四公子可不是专心听讲的人。” 无奈叹息,上官海桐起身:“我先写信。他俩啊,说起就头疼。” 幻霜掩唇轻笑。 上官海桐到书房,一气呵成写下一封信交给幻霜。 幻霜找来一个不起眼的下人,叮嘱送出去。 接过信,下人麻溜走了。 上官海桐换身衣裳,前往书房看看弟弟妹妹的上课情况。 她轻步接近,站在窗边往里瞅。 三人中上官云舒最认真。 上官思桐和上官迟一个睡觉,一个干扰别人。 时寄风拿着两人写下的字欲言又止。写得乱七八糟,一副字还只写一半。 上官海桐进屋。 时寄风欲打招呼。 上官海桐嘘一声,示意先不要出声。她走到二妹身边,敲一下桌子。 “谁啊。打扰我睡觉,是不是皮痒……”上官思桐转过头来看清是谁,立马站起身。 上官云舒眼睛一亮,无比欣喜:“大姐。” 上官迟寻找刺激,故意背着人往后丢纸团。 听见喊声他赶紧回头,但纸团已经扔出去来不及收回。 上官海桐轻巧抓住纸团:“你们便是如此上课的?刚刚先生教了什么?” “教了……”上官思桐答不上来,做小动作求助身旁的妹妹。 上官云舒假装没看见。 上官迟撇嘴:“大姐,他教得一点不好。我要换先生。” 上官海桐毫不客气道:“你这般学习态度,换谁都没用。你若不愿好好学,便将书房里的书从头抄到尾,再从尾抄到头。抄到你倒背如流,自解其意为止。” “啊?我不要。我不要抄书。”上官迟不高兴。 上官海桐厉声呵斥:“不想抄书就好好学。否则别怪我压着你去抄书。” “哼。”上官迟生闷气别开头。 上官海桐转身:“抱歉,时公子。舍妹舍弟顽劣,耽误你时间了。” 时寄风摇头:“其实他俩挺聪明,就是心思不用在学习上。或许需要换种方式教学。” “劳公子费心了。”上官海桐瞪不争气的弟弟妹妹,“还不向先生道歉。” 老二和老四有气无力道:“先生,对不起。” 两人这副死样子,上官海桐更头疼了。 六十二、若她博古通今,此时定能出口成章 脾性已经养成,想教导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上官海桐请时寄风到厅堂喝茶:“公子辛苦了,歇一会吧。我那弟弟妹妹实在让人头疼。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公子尽管开口。请你对他们严厉点,不然他俩蹬鼻子上脸。” 时寄风坐下,接过丫鬟上的茶饮一口:“他们还年轻,孩子心性。不用那般着急。” 杨兰艺得知老大回来,过来看看:“时先生,教得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时寄风起身行礼。 上官海桐无奈:“母亲,这次你可不许再惯着四弟。” 杨兰艺一口答应:“不会不会,肯定不会。无论先生多严厉,我一定什么话都不说。” 时寄风笑笑,他可没打算做个严厉的夫子。 上官海桐喝口茶道:“下午我和他们一起上课。倒要看看他俩还敢不敢。” 杨兰艺抿唇,那确实不敢。这样一来,儿子应该能学到东西了吧? 下午。 上官海桐搬了书案,坐在三个人后面。他们干什么能看得一清二楚。 上官思桐和上官迟大气不敢出,精神紧绷。但注意力一直在后面,依旧没学进去。 上官海桐眼神一冷:“既然没学进去,就把今天课上讲的抄十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啊。”上官思桐和上官迟要死不活哀嚎。他们不想抄书,一点也不想。 上官海桐亲自盯着他俩,不抄完不许睡。 杨兰艺很心疼,可不敢说什么。 上官思桐和上官迟越抄越累,越累越不想抄。 等到好不容易抄完,两人回去躺头就睡。 次日。 他们一个称肚子疼,一个说着了凉,不约而同逃课。 上官海桐来到二妹的闺房,停在床边:“真肚子疼?” “嗯嗯。”上官思桐缩在被子里捂着肚子。其实没病,她装的。 上官海桐眼神十分失望:“既然你不想学,以后都不用学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再管你。有事不要找我,有本事自己解决。” 说完,她转身离去。 上官思桐掀开被子:“大姐,大姐。” 任她怎么叫,大姐也没回头。意识到大姐真生气了,她赶紧下床穿鞋。 上官海桐前往四弟的院子。 外面诸多事需要考虑,家里还不让人省心。再厉害的人也会心力交瘁。 上官海桐站在院子外思考再思考。 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她何必操那么多心。 杨兰艺过来看儿子,出来正巧撞上尴尬道:“老四还好,歇歇就没事了。” 上官海桐静静注视许久,开口:“母亲。你知道时公子他的时间多宝贵吗?他是进京科考的举子,若非看在大伯的面上我们请都请不来。既然四弟不愿学,便不学了吧。” 话音落,她扭头就走。人是她请来,还得去道歉。 杨兰艺喊不住人,心急如焚。她回屋把老四拽起来:“赶紧去上课。” “娘,我身体不舒服。你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上官迟委屈巴巴撒娇。 杨兰艺没好气道:“今天你就是烧死,也要给我去上课。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上官迟不高兴捶枕头:“干什么呀。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上课。不学能怎么样?” “不学能死。赶紧起来穿衣服。”杨兰艺把老四拉起来,亲自为其穿衣。 火急火燎弄好后,她拽着人急匆匆跑去书房。 书房。气氛沉闷。 上官思桐低着头,想往后瞄又不敢。 时寄风察觉到不对,有心问又不知该如何问。 杨兰艺跑来,推老四到位子坐好:“先生,抱歉。他今儿起迟了,以后再不会。” “没事。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点能理解。”时寄风笑笑。 杨兰艺干笑两声,不动声色瞄老大。 上官海桐冷着一张脸,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 她此刻真不想管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别妨碍计划就成…… 上官海桐起身:“时公子,非常抱歉。我还有事处理,先行告辞。” 时寄风点头:“姑娘请自便。” 颔首示意,上官海桐离开书房。 杨兰艺想追,她最知道老大的脾气。看起来温和,其实倔得很。 恐怕没那么容易劝好。 她笑笑:“时先生,我也先走了。” 时寄风行礼。 屋里剩下三位学生,他一笑:“今天我们换个地方学习。去花园怎么样?” 三姐弟站起,跟随出去。 上官云舒小声问:“你们怎么惹大姐生气了?” “快别说了。你好好学,等会哪里不懂我问你。”上官思桐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不装病了。 不就是学习嘛,小意思。 上官迟吊儿郎当四处瞅瞅:“天天看的景致,有什么好瞧的啊。” “天天看?”时寄风含笑转身,“既然四公子说花园的景致你天天看,那么请问园里有多少品类的花草?又开了几种颜色的花?每天看的景色,你应该很容易答上来吧?” “我、我当然能答上来。五六种吧。”上官迟梗着脖子,随便猜一下。 时寄风走到花园入口:“四公子说花园里有五六种花草,我们来看看答案正不正确。首先认识兰花,你们应该很熟悉。谁能说出品名和花色?事前提醒,院中不止一种兰花。” 他们站在花园里,答案就摆在眼前。 上官思桐抬头瞅一瞅:“嗯?原来有那么多种啊?我一直以为就两三种。纯色有红、白、黄,还有黄绿、红白、黄白。兰花一种便不止五六种,四弟,你答错了。” 上官迟羞恼跺脚:“答错又怎么样?谁有空数些花花草草啊。” 时寄风微笑蹲下抚摸兰花:“你们每天看的只是表面,并未深入了解。你们只知道花园有花,具体不知道有多少种,花色如何。一叶障目。你们现在有何感受?说一说。” 上官思桐尴尬低头。 若她博古通今,此时定能出口成章。奈何学无所成,一问三不知。 上官迟直言:“不知道。就觉得很难受,很生气,很憋屈。” “才疏学浅,愧对先生。”上官云舒福身,“还请先生不吝教导。” 六十三、不过一颗棋子而已 “知耻而后勇。发愤图强,未来可期。”时寄风言语温和,完全不令人反感。 即便刺头也很受用。不过认识些花花草草,有什么难的? 上官思桐和上官迟升起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两个人卯着劲要超过对方。 京郊大营。 一个小兵左右看看,偷偷拿走放在石头底下的书信。 家丁见信被取走,即刻回去复命。 午休的时间,小兵直接进屋子。 祝长吉正和贾空一起吃饭,桌上两三小菜,两杯茶。 小兵反应很快拱手:“两位副将,吃得可以吗?要不要再添两个菜?” 贾空大方笑笑:“够吃了。我记得你不是伙房的吧?” “是。这不大家都忙着吃饭,我用得快就被打发过来问问。”小兵很是无奈。 祝长吉明白有事,喝口茶掩饰。 指挥使的位子还没坐上去,这么快行动? 他放下茶杯:“菜倒是够,茶喝完了。正巧你来了,给我们添茶。” “是。”小兵过去将两个杯子添满茶,“两位皆是副将,不知道谁会升上指挥使。到时可不要忘了兄弟几个,咱们也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贾空一派坦坦荡荡:“都是兄弟,谁当上都一样。说什么我们也不可能亏待诸位弟兄。” “是是是。哎哟。”小兵讨好笑着,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扫落筷子。 他赶紧弯腰去捡,趁此机会将袖中的信交给祝长吉。 拿了信,祝长吉不动声色收好。 这一切动作被桌子遮挡,贾空并不知道。 小兵满脸笑捡起筷子,用衣袖擦一擦:“瞧我毛手毛脚的。不打扰两位用饭了。” “去吧。”贾空摆摆手。 祝长吉接过擦好的筷子,有些心不在焉。 小兵立刻告退。 贾空看看对面的兄弟:“我说指挥使的位子一定是你的。这次有惊无险,你又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好过我这么个无名之辈。皇上压根不知道我是哪根葱。” 祝长吉见对方表情真切,一时无法判断真假。事已至此,身不由己。 他笑笑举杯:“说不定随便指个公子哥呢。谁让咱们没靠山。” “也是。”贾空饮一口茶。 两人把茶当酒喝,还很有滋有味。 用完饭,散场。 祝长吉从怀中掏出信拆开。信中寥寥数语,提醒他当心亲近的人。 烧掉信,祝长吉心情复杂。上官姑娘既然提醒,看来城中很快有动静。 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此次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京兆府衙。 连续几拨人先后过来报案,家中儿子或女儿失踪。 年龄小到几岁,大到十几岁。从昨夜开始,衙门接连收到报案。 万大人派衙役到处查,各处增加巡逻的人手。 案件依旧发生,且有增无减。 他焦头烂额上报,毫不意外被狠狠斥责一番。 皇上下令,三日内侦破案件,以安民心。 万大人亲自到报案人家中探查,犯人手法娴熟,没留下一点痕迹。 案子一日未破,百姓一日惶惶不安。 万大人领着衙役挨家挨户调查,辛苦一天后查出可疑人士。 那人逃得很快,冲出城门,遁入山林。衙役们搜山,一连两日无收获。 皇上震怒,劈头盖脸一顿骂。 “一股脑搜山,你这个榆木脑袋能不能转一转?山上有吃还是有喝?犯人能在山上待多久?周边的村庄查过吗?同伙多少人?失踪的人被抓到什么地方?你查出什么了?” 万大人垂首站在下方,大气不敢出。今儿是最后一天,再抓不到人…… 皇帝恨铁不成钢:“案子你已经查了快三天,闹得满城风雨。你说你探到蛛丝马迹,却仍有人不断失踪。你这个京兆尹干什么吃的?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犯案!” 姚不为站在边上,眼角瞅瞅万大人。 他扬起笑不紧不慢道:“陛下,京兆府衙的衙役有限。城外那么大,再找不到人该跑了。京郊大营人手充足,倒是可以借点人帮忙。怕只怕已经晚了……” 皇帝立刻下令:“让祝长吉带人协助搜查罪犯,天黑之前必须有结果。不然唯他是问。” “是。”姚不为领命下去筹备。 皇帝不耐烦摆摆手。 万大人躬身退下。 出了殿门,他叹口气。犯人岂是那般好抓的,离天黑不过几个时辰…… 姚不为恰巧没走远,停下等一等。 他笑呵呵道:“万大人,陛下知道你尽心尽力,如今正在气头上,说话才重了些。看看那个祝长吉,只给几个时辰拿人。” 祝长吉…… 万大人想想道:“是之前被抓进牢里的副将?” 姚不为点头:“万大人,陛下金口玉言。案子查不出来唯祝长吉是问,与大人无关。” 他说完,扬着意味深长的笑走了。 万大人皱眉站在原地。皇上如此看重那名副将? 专人快马加鞭传口谕到京郊大营。祝长吉等人跪下接旨,马上点人出发。 几个队伍分头行动,由不同方向展开地毯式搜寻。 祝长吉带一队人马,直奔一处村庄。 士兵小跑入村,挨家挨户搜寻。几个地痞流氓大惊失色,转身就跑。 祝长吉骑在马上,厉声呵斥:“抓住他们!” 士兵们一哄而上。 有些地痞流氓很快被抓,有些仗着熟悉地形不要命跑。 “兵爷,在这边!”一个村民高声喊。 祝长吉驾马追击,马鞭狠狠抽中地痞流氓的背。 对方吃痛摔倒,哪知骏马一声嘶鸣高抬前脚。 他吓得惊叫。 “啊——” 祝长吉勒紧缰绳,马蹄险险落在旁边。地痞流氓吓得尿了裤子。 士兵赶紧上来,把人押住:“说,抓来的人被关在什么地方?” “在,在我家。但人不是我们抓的,真不是我们抓的。” 没人听流氓说话,押着去寻人。祝长吉坐在马上,看队伍前行。 这便是上位者的手段,毫不顾忌老百姓的死活。 为了达到目的,把人命不当命。 一个小兵在旁边喊:“副将,该跟上去了。” 祝长吉驾马,他又有什么选择? 不过一颗棋子而已。 六十四、这个秘密太大,太惊世骇俗 士兵冲入茅草屋,主屋没有。 柴房的门打开,里面好些人手脚被捆绑,嘴塞得严严实实。 他们看见人,努力发出声音求救。士兵上前,给他们松绑。 被救出来的人出了屋子,终于重获自由。 祝长吉下马,把马匹让给两个年纪小的受害者。 士兵们押着犯人,带上救出来的人回城。 天渐渐黑下来,今日的城门还未关。 家人失踪的百姓自发站在城门口等,想等来好消息。 “回来了,回来了。”一个眼尖的高兴大喊。 人们沸腾起来。 当队伍越来越近,许多家人重聚。他们哭着,庆幸着。 万大人搜了一圈回来,终于露出笑容:“多亏祝副将,案子才得以告破。” 衙役接管犯人,士兵在城门等候。受害者随父母回家。 祝长吉和万大人进宫面圣,禀报案子最新进展。 皇宫中,灯火通明。 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二人,听闻喜讯满意一笑:“好,好啊。大功一件。” 祝长吉半跪在下首:“分内之事,不敢领功。” “你辛苦了,先回营吧。”皇帝越看越满意,心中主意已定。 “是。臣告退。”祝长吉退出去。 人一走,皇帝脸上的笑慢慢消失:“瞧瞧人家,再看看你。回去好生反省。” “是。”万大人立刻退下。 解决了一件烦心事,皇帝心情不错:“你别说,这祝长吉是不错。” 随伺的姚不为笑笑:“陛下独具慧眼。” “你啊你。”皇帝起身,负手离开。 宫外。巷子口。 祝长吉一出来便看见等候的家丁,默默上了马车。 车内。 上官海桐语出惊人:“前任指挥使是不是吃了不少空饷?” 没想到会问这个。 祝长吉一愣:“我不知道。我回去查一查。” 点点头,上官海桐想想道:“今日之事并非我意,四皇子一意孤行。我一介弱女子,如何劝得动他。今日功绩在身,你必会高升。这场闹剧也该落幕了,回去吧。” 祝长吉颔首,踌躇片刻问:“上官姑娘,三皇子和四皇子你两面交好,又能让九皇子出面说情。你到底想要什么?俗话说:贪多嚼不烂。你周旋在几位皇子间,不怕……” “下场凄惨?”上官海桐轻轻一笑,“你问我想要什么。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摇头,祝长吉看不透:“姑娘能谋的最尊贵之位,遥不可及。难保最后不是一场空。” 上官海桐掩唇笑出声,眼神嘲讽:“女子所谋的最尊贵之位,你想说中宫皇后吗?祝副将,你未免太看轻我。我想要的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位子,而是那个位子带来的东西。” 那个位子带来的东西…… 祝长吉不敢置信,怔愣当场。 上官海桐缓缓张开手。 没错,她想要的不是一个附庸般的位子,而是……权力。 唇角勾起笑,上官海桐慢慢收拢手掌,好似抓住什么东西。 大权在握,生杀予夺。 男子可以,女子亦可以。 祝长吉震惊得说不出话。他究竟被拉上了一艘什么样的船? 上官海桐抬眸:“祝副将,一路小心。我会好生照料你的母亲和妹妹。” 心头一跳,祝长吉下车落荒而逃。这个秘密太大,太惊世骇俗。 上官海桐眼神冷漠:“被抓住的人中有他们吗?” 轿边的家丁回话:“有。那两人当时追到城门边,许多人看清他们的长相。” “估计他们嘴硬得很,不肯交代罪行。”上官海桐拿出帕子擦擦唇角,“大刑伺候。” “是。”家丁躬身后退,隐于黑暗中。 上官海桐冷笑,四皇子这把刀可真好用…… 上官府。 幻霜等在后门,看见马车回来松口气。 她迎上去:“姑娘,你可回来了。我担心死了,生怕出什么事。” 上官海桐下车:“能出什么事。事情顺利,明儿把消息透露给二妹。” “哎。”幻霜扶主子回院,“这次的事姑娘完全没沾手。万一,我是说万一四皇子底下的那些人没个轻重伤到人怎么办?他们多无辜啊。好好在家待着,受此无妄之灾。” 上官海桐一笑:“是啊。指定会有人不甘心,想调查真相。” 啊,查出真相也不能拿四皇子怎么样吧? 幻霜撇撇嘴:“幸好没人出事。我们也替二姑娘出了这口气。” 上官海桐回到卧房,净手擦脸后坐在梳妆台前:“帮二妹只是一部分原因。” 更重要的是四皇子的信任和完全拿捏祝长吉。 而且此事会成一个隐患,以后有用。 幻霜替主子卸下发簪:“坏人被抓皆大欢喜。会不会判斩刑?” “不会。”上官海桐注视镜中的面容。因为那两个人活不过今晚…… 次日清晨。 上官思桐打哈欠起身:“好想再睡一会儿。” 云屏把人拉起来:“昨晚姑娘不是说要早起?好多背诵课文超越四公子?” “读书好累。”上官思桐浑身不得劲。输赢好像没那么重要,不如多睡一会儿。 如虹端水进来:“还困啊?告诉姑娘一个好消息,之前那两个坏人被抓了。” “哪两个坏人……”想到什么,上官思桐瞬间清醒,“真的?” 拧干毛巾,如虹点点头:“真的。听说干了不少坏事,昨晚被抓的。在牢里受了大刑,没撑住。我只跟你们说,你们千万不要出去乱传。好像那两个人被阉了。” 上官思桐瞪大眼:“啊?真的假的?” 如虹颔首:“管他真假,坏人受到惩罚我们应该高兴。” 云屏认同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姑娘听听就好。吃了早饭,还要复习。” 上官思桐呆呆坐在桌边,非常没真实感。那两个坏人就死了? 也太……活不起了吧。 府衙贴出告示,昭告两名犯人的死亡。百姓拍手叫好,大快人心。 府衙对面街道的茶楼。 谢秋光兴趣缺缺放下茶盏,白走一趟。 蔚景颜惊讶:“死了?一晚就给弄死了?” “有什么稀奇。这种人肯定用刑,实在嘴硬难免下手重些。”蔚雨游淡定喝茶。 “哦。”蔚景颜手撑下颌,感觉无聊,“还以为能看见审案呢。” 六十五、动手的该不会是王爷吧? 蔚雨游好笑打趣道:“王爷一大早邀我们兄弟前来,应该不是看审案吧?” “不看审案,哪看什么?”蔚景颜好奇望过去。 吹一口热茶,蔚雨游轻抬下巴:“这就要问王爷了。咦?那是不是上官府的马车?” 谢秋光即刻转头看下去。 什么啊,根本不是。 蔚雨游一脸无辜抿唇:“哎呀,我看错了。即便是上官府的马车,里面坐着的也不一定是上官姑娘。上官府可有三位未出阁的姑娘,王爷一脸迫切想看谁啊?” 蔚景颜凑近贴脸上下打量:“王爷,你刚刚很迫切吗?” 谢秋光推开放大的傻脸:“请你们喝茶还那么多话。喝不喝?不喝回家去。” “瞧瞧。转眼变脸,这就叫恼羞成怒。”蔚雨游放下茶杯起身。 蔚景颜满脸懵:“真走啊?你喝饱了,我还没尝出味呢。” 摇摇头,蔚雨游示意看下面街道:“被关在家里安分一段时间的李希祖,又出门了。” “啊?”蔚景颜赶紧往下看。还真是李希祖,带着一伙人耀武扬威。 谢秋光皱眉,暗暗翻个白眼:“反正无聊。要不我们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吧。” “……” 蔚家两兄弟瞪大眼。没想到王爷表面一本正经,实际一肚子坏水。 蔚景颜忙点头:“好啊好啊。不过他身边不少人,不好动手啊。” 敲一下弟弟的脑门,蔚雨游没好气道:“王爷说笑的。你琢磨个屁。” “不,我认真的。我想揍他很久了。”谢秋光表情十分认真。 好家伙,来真的。 蔚雨游挑眉扬起坏笑:“也不是不行,附耳过来。” 谢秋光和蔚景颜凑过去,听听有什么好主意。 听完,两人露出满意的笑。 街道上。 李希祖在家憋坏了,一出来只想奔着花楼去。 想起之前和王家那帮狗东西闹得不愉快,这次他打算换一家青楼玩。 一个低着头的人脚步匆匆靠近,用力撞一下后撒腿就跑。 “什么玩意儿,敢撞你爷爷我。”李希祖本想叉腰,无意间摸到腰间大惊失色,“不好,荷包没了!给我抓住他!敢偷小爷的东西,抓住后打断他的腿。你们全都上!” 护卫们一窝蜂追出去。 李希祖跑在最后面。 偷荷包的人专往小巷子跑,众人追得十分吃力。 李希祖渐渐被甩开。 他气喘吁吁站在原地歇息:“快,抓住他狠狠打!” 话音刚落,一个麻袋由后套住他。动手的正是谢秋光一伙的护卫。 李希祖被拽在地上。 谢秋光咬牙上去给几脚,抬手示意护卫们用力打。 “哎哟哎哟,你们谁啊。知道小爷我是谁吗?敢打我,你们不要命了。”李希祖一边痛呼一边叫嚣。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又被一脚踹翻在地。 蔚景颜捂嘴偷笑,招手让哥哥快看那小子的狼狈样。 蔚雨游摇摇头,给护卫们使眼色。 护卫们捏捏嗓子,边踹边骂:“打的就是你。李希祖,你不是很狂吗?” “上次在花楼没吸取教训,还敢出门。以后看见我们绕道走,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 李希祖一听大吼:“姓王的,你们敢玩阴的!有本事放开我,咱俩单挑。” “能群殴,谁跟你单挑啊。傻不傻。我看你不仅下面有问题,脑子的问题也不小。” 一阵哄笑,气得李希祖七窍生烟:“姓王的,你给小爷等着!哎哟……” 护卫们直打得他连连求饶。 谢秋光解气了,抬手命令大家撤。 他们前脚刚走,没追到人的护卫们后脚赶回来。 看见主子被麻袋套着,赶紧过去把人救出来扶起。 李希祖被打得鼻青脸肿:“你们死哪去了?哎哟,姓王的,老子跟你没完!回府。” 刚出门就挨一顿打,护卫们送他回去。什么事等伤养好再说吧。 另一边。 谢秋光三人回到茶楼。 蔚景颜高兴一拍掌:“痛快。哈哈哈。” 谢秋光心情颇好,倒杯茶喝一口。 蔚雨游嘘一声:“再大点声,你生怕别人听不见?” 赶紧闭嘴,蔚景颜抬眼眨巴两下小声说:“哥。他俩不会因为这事又干起来吧?” “管他呢。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在此喝茶,哪也没去。”蔚雨游坦荡坐下。 “哦。”蔚景颜撇嘴落座。可惜刚刚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有点不解气。 谢秋光踹了几脚,此时心里别提多爽。对待讨厌的人就该这样。 上官府。 上官海桐练完字走出书房:“幻霜,你上次说的香囊做好了吗?” 幻霜正在院子里晒花瓣:“还要一两天。姑娘,你急着用?” 走过去,上官海桐看看进展:“你的手巧,做好后我打算给堂姐送一些过去。” 侧妃娘娘?幻霜颔首:“她有孕在身,我注意些用香料。” 上官海桐点头。 这时,一个小丫鬟笑着进来:“姑娘,今儿有件好事。” 幻霜好奇:“什么好事?瞧你笑成什么样。” 小丫鬟没忍住,笑出声:“永安侯府的八公子,出门被打了?” “有这等事?你快仔细说说。”幻霜不忙活了,先问清楚。 小丫鬟绘声绘色讲述:“八公子今日出门,带上一堆护卫。谁承想荷包被扒,所有人便去追。八公子落了单,被人套上麻袋好一顿胖揍。据说是王家公子干的。” 幻霜发自内心笑:“活该。要不是府中尚在孝期,我指定在门口放鞭炮庆祝。” 上官海桐无奈笑笑,转身回屋。 幻霜拉着小丫鬟,追问更多细节。 坐于软榻,上官海桐随意拿起矮桌上的话本。 这件事很可能并非王家公子所为。 他们那群人做件事,恨不能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 说好听敢作敢当,说难听嚣张狂妄。 套上麻袋殴打,肯定不想被看见脸认出来。偏生又嫁祸给王家的公子,一肚子坏水。 不光打了人,还找人背锅。 那两人本来就有仇,这下不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反正与她无关,看戏便好。 上官海桐继续看话本,突然福灵心至。动手的该不会是王爷吧? 六十六、该是他的自然是他的 她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天潢贵胄,凤子龙孙,怎会做出套麻袋打人之事。应该是别人…… 前往边城的路上。 银华随御医队伍出行,穿着男装一切从简。 一路上,她有机会便多学习。 盼望抵达目的地后能帮上忙,不至于干瞪眼。 张大夫年岁已高,舟车劳顿身子不爽。康觅有心想减缓前行的速度。 张大夫摇摇头:“你我此去为救人,片刻耽误不得。我无碍。” 银华随身照料,一时按摩一时嗅提神的药香:“师兄,我会照顾好师父的。” “好。”康觅只能答应,队伍按原计划行动。 经过一座城,银华听见外面百姓的议论声。 卖身葬母的姐弟?她想起主子的叮嘱,掀开车帘瞧一瞧。 街道一角,一对不过八九岁大的姐弟跪在地上。 他们面前放着一卷草席,一位已逝的妇人躺在上面。 不管是不是他们,宁可全救下不能错过。 银华掏出些银两:“师父,我看他们挺可怜的。你们先走,我很快赶上。” 张大夫点点头。康觅得知事情,留下一匹马嘱咐尽快归队。 银华颔首,道谢后走向人群。她卖下姐弟俩,帮助他们安葬母亲。 而后带着瘦小又体弱多病的两人,骑马回到队伍。 问过后,他们得知姐姐名方意,弟弟叫方天合。 张大夫为两人把脉,啧啧称奇。 方意身染怪病,气血不丰。外表看起来只面色苍白,实则体弱无力。 不仅干不了粗活,还要靠药养着。 方天合还好,不过营养不良。 张大夫对怪病很感兴趣,把姐弟俩留在身边教导。 队伍继续往边城行进,并未因为这个小插曲掀起什么波澜。 京城。上官府。 幻霜端来刚坐好的一些香囊:“夏日炎炎,艾草驱蚊最好。” 上官海桐接过香囊闻一闻,点头道:“收拾好,我们走一趟三皇子府。” “是。”幻霜马上去准备。 卫凌波同样跟随,这是她第一次伺候出府。 坐上马车,小丫头紧张得不行。 幻霜笑笑:“多习惯便好。” 上官海桐一笑:“天塌下来有你幻霜姐姐顶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姑娘。”幻霜娇嗔。 卫凌波咽咽口水,僵硬点头:“我、我知道了。” 上官海桐轻笑。 幻霜无奈摇头。 孩子还小,慢慢教吧。 三皇子府。 马车停在门口,门房进去通传。 片刻后,管家出来迎接。上官海桐进府,随管家直接去侧妃居住的院落。 玉容在门口相迎:“海桐姑娘到了。听说你要来,娘娘一直盼着。” 颔首进屋,上官海桐福身行礼。 上官沫语起身,热情拉客人落座:“我在院里憋得不行,还好你来与我说话解闷。” 沉烟上茶:“娘娘身子有喜,府里上下格外紧张。倒也没拘着,只是她自个不愿动弹。说不得怀的是个大懒虫,什么都不愿做,只想吃吃喝喝睡睡。天生享福的命。” 上官海桐垂眸一笑。以后贵为公主,当然是天生享福的命。 “瞧我光顾着说话。沉烟,怎么光上茶?糕点呢?海桐妹妹喜欢的桃花酥,还不拿上来。非得我催你。”上官沫语注意到卫凌波,“新来的小丫头?长得挺标致,就是瘦了点。” 被点名,卫凌波提心吊胆行礼。她不停期望自己没出错,一步也不能错。 上官海桐笑笑:“是个体弱多病的。我瞧着可怜,放在身边养养。对了,我今儿可不是空手来的。幻霜,拿来。堂姐,我做了些香囊。天气渐热,佩戴可驱蚊。还望堂姐喜欢。” 幻霜含笑端上许多香囊:“娘娘有孕在身。姑娘费心挑选香料做成香囊,请娘娘笑纳。” 上官沫语拿起艾草的香囊闻一闻,又摸一摸上面的针线:“手真巧啊。” 玉容上前接过香囊,转身安放。 沉烟福身:“娘娘,午膳备好了。” 上官海桐吃惊:“还未到午时。午膳吃如此早?” 沉烟解释:“娘娘身怀有孕,嘴总馋。三殿下特意叮嘱厨房,娘娘想吃就做。” “原来如此。那我倒是赶巧了。”上官海桐得体笑着。 上官沫语抬手,由沉烟扶起:“走吧。看看府里的菜色合不合你的胃口。” “好。”上官海桐起身。 一行人前往饭厅。 精致的菜色摆满桌。 两人落座,丫鬟伺候用饭。 上官沫语慢条斯理喝粥:“指挥使的人选已经定了。不日父皇将下旨。” 意料之中。 上官海桐讶异:“这么快?我以为起码还要再等几个月。” “此次朝堂上父皇提出指挥使人选,认为不合适的大臣很少。父皇为此,还夸了一通。以往太子、四皇子等等多半人不同意。吵得不可开交。”上官沫语优雅擦擦唇角。 上官海桐垂眸,用勺子搅动粥:“运气好。该是他的自然是他的。” 放下碗,上官沫语不动声色瞥一眼。有些事不必戳破。 正在此时。 谢承明大步走进来:“今天下朝早,我来陪你用饭。堂妹也在?” 两姐妹起身行礼。 丫鬟们行完礼,立刻添上一副碗筷。 谢承明大方道:“坐,在自己家不用拘谨。堂妹,你如何认识祝长吉的?” 上官海桐坐下微微一笑:“他的妹妹在我铺子里做些活计,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站在旁边的幻霜大气不敢出。祝副将的妹妹还未招入铺子做活。 谢承明点点头,喝一口粥:“他拿下指挥使的位子,没想到出奇顺利。太子不反对,连老四也闷不吭声。他最爱装着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实际处处与我作对。” 上官海桐听着,不置可否。她慢慢喝着粥,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承明这时才想起来:“堂妹专程过来,想必是为了打听这件事。” 一愣,上官海桐诚惶诚恐:“姐夫,不,三殿下。并非如此。家里园中花开得好,我做了些香囊给堂姐送来。本想送到就走的,谁知赶上午膳。我,我即刻便走。” 上官沫语连忙打圆场:“他说笑的。堂妹做的香囊我很喜欢,有心了。” 六十七、不管她做什么,谁允许他们在背后编排的 谢承明大笑:“堂妹真不经逗。用膳吧,我不说了。瞧给你吓的。” “是。”上官海桐垂首,忐忑吃饭。 此后他们再说什么,她只旁听,偶尔应一声。 用完膳,上官海桐告辞。 上官沫语起身:“我送送你。” 谢承明抬手:“你休息吧。我送堂妹。” “有劳殿下。”上官沫语含笑应下。 谢承明颔首,先行离开。 上官海桐行礼,沉默跟在后面。 气氛尴尬。 行至长廊,谢承明突然开口:“堂妹很怕我?” 上官海桐恭敬回答:“殿下雄姿英发,气宇轩昂。小女子心怀敬仰,望而生畏。” “口才倒是不错。”谢承明一笑,“堂妹若有心仪之人,不妨告诉我。我给你做主,量李家那小子不敢多纠缠。你是沫语的堂妹,便是我的堂妹。我自会照拂。” “多谢殿下。”上官海桐福身行礼,低眉顺目。但一双眸毫无波澜。 谢承明满意点点头:“我尚有公务,便送到此处。堂妹慢走。” 上官海桐颔首。 谢承明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离去。 待人走远,上官海桐才出府。坐上马车,她微微皱眉眼里尽是厌烦。 卫凌波松口气:“皇子府好吓人,吓得我不敢动。” 幻霜担心看向主子:“姑娘,三殿下的意思是要过问你的婚事吗?” “不用理他。他做不了主。”上官海桐揉揉太阳穴。 前世巧妙避开他的觊觎,今生倒可以利用一下。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反正是个早死鬼,掀不起什么大浪。 回到府中。 上官海桐净手,问问授课情况:“二妹和四弟还安分吧?” 幻霜笑道:“不知道时公子用了什么招,二姑娘和四公子这几天勤奋着呢。” 点点头,上官海桐掩唇轻打哈欠:“我睡个午觉,醒来去看看他们如何学习。” 幻霜立刻伺候主子小憩。 卫凌波和其余小丫鬟退出去。 上官海桐卧于软榻闭目养神。幻霜点上香薰,轻轻打扇。 下午。 上官海桐来到书房,发现时寄风不在。两位妹妹和弟弟竟然自发学习,偶有打闹无伤大雅。 伺候的小厮回话:“时先生写了文章,去大房那边了。” 上官海桐颔首:“嗯。你好生伺候着。” 小厮行礼。 幻霜扶主子去花园:“不知道时公子的文章什么样。” 上官海桐笑笑:“科考的举子,文章自然是好的。拿给你看也未必看得懂。” “看不看得懂,总要看看嘛。”幻霜真好奇。 假山边,两人与时寄风迎面相遇。 “上官姑娘。”时寄风走近。 上官海桐微笑:“听闻时公子去大伯那边,应当写了篇锦绣文章吧?” 时寄风大方递出手里卷起来的纸张:“在下拙作,请姑娘赏析。” 幻霜拿过纸张展开,看了一眼放在主子面前。 第一眼,上官海桐惊叹字迹工整。第二眼,方为内容震撼。 她多想伸手摸一摸,又止了动作:“公子好一副字。” 幻霜再瞅一眼:“这字体……” 时寄风解释:“科考的专用字体。每个想考上功名的学子,必须从小练习。” 幻霜惊喜:“难怪写的这么好。姑娘,你觉得呢?” 上官海桐点头一笑,内心火热。 科举专用字体…… “练习之作,姑娘谬赞。”时寄风刚与老师讨论完,知晓文章的不足之处。 他所言并非谦虚,而是实话。 上官海桐一使眼色,幻霜将文章还回去。 时寄风还要授课,先行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幻霜随口一问:“姑娘,时公子会高中吗?” “会的。幻霜,帮我做件事。”上官海桐凑近耳语。 幻霜领命,立刻去办。 上官海桐抬眸望宽广的天,一切尚未晚。 傍晚。 幻霜回来复命:“姑娘,我不知道哪种好。于是把最近书铺卖的都买来了。” “我看看。”上官海桐拿起她怀中的字帖翻开,满意点头。 字帖太多,幻霜有些抱不住:“姑娘,这些送去书房?” “嗯。”上官海桐一同去。 书房。 幻霜将字帖分类,摆放书架上。 除了她抱着的那些,家丁又送进来许多。如此花费,不是个小数目。 上官海桐立于书案前,提笔蘸墨照着字帖练习。 改变从小练成的习惯非常不容易,她感觉浑身别扭。 幻霜走到边上瞅瞅:“姑娘,做什么练这字体?咱们又不科考。” 动作一顿,上官海桐莞尔:“看着顺眼,想学罢了。” “哦。”幻霜出去泡茶。 上官海桐一笔一划练,从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能完整写一个字。 习字没有捷径,只能日复一日练习。她稳定心神继续。 一直练到深夜,上官海桐才休息。 次日。书铺。 时寄风想寻字帖练字,走了几家被告知字帖昨儿买完了。 这一家又是。 时寄风讶异:“什么人买那么多字帖?” 掌柜的笑眯眯道:“昨儿我们送货上门,是上官府的人。” 上官府…… 时寄风心头一震,他匆匆离去。 买走那么多字帖的人是上官姑娘?为何只买一种字体的字帖? 时寄风来到上官府,在花园里踌躇。 想过去问清楚,又害怕问清楚。犹犹豫豫,心中纷乱。 王府。 谢秋光皱眉:“你说她买了许多科举专用字体的字帖?” 下人点头:“上官姑娘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时公子备考。肯定送给他的。未免有些大手笔,那些字帖整理起来能摆几大箱。不过上官姑娘与时公子郎才女貌,也算般配。” “闭嘴!滚出去。”谢秋光怒喝。 下人嘀咕:“不止我一人如此认为。不少得知此事的举子,皆笑谈这段佳话。” 谢秋光气得抓起茶盏。 下人赶紧跑了。 管家立刻上前夺走茶杯放好:“王爷,息怒。” 谢秋光狠狠瞪一眼:“不管她做什么,谁允许他们在背后编排的。” 凌择开口:“万一真是送给时公子的呢?” 身体一僵,谢秋光皮笑肉不笑:“不就是字帖,谁都可以买。送给谁是她的自由。” 六十八、他总不能是来参加科举的吧? 凌择耸耸肩。他估计就算到死,王爷的嘴依旧是硬的。 提到送礼,谢秋光站起嗖一下奔出去。 管家腿脚不利索,追不上干脆不追。凌择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紧紧跟随。 谢秋光跑到库房,命人打开门后窜进去。他东翻翻西找找。 夜明珠?俗气,不要。 珊瑚?太大,引人注意。 玉佩?纹饰不合适,丢开。 手镯、发簪、步摇…… 谢秋光挑选了一大堆,让人搬出库房。他叫来每次回禀都嘴贱的家丁:“那个谁。” “王爷,我叫季青。你命我专程关注上官姑娘的动向。”家丁季青不知从哪蹦出来。 谢秋光吓一跳,立马淡定:“我选出来的这些每天送一样给她。” 季青伸长脖子瞅瞅:“王爷,你在为难我。上官姑娘肯定不会收啊。” “让你送就送。哪那么多废话。”谢秋光咬牙。他早晚让这个不懂事的下人滚蛋! “好吧。但我不保证上官姑娘会收。到时退回来,脸可丢大了。”季青摊手。 屋顶上的凌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师兄,丢的是王爷的脸。你操什么心。” 一声师兄,让谢秋光想起来这人是谁。难怪每次回话能气死人。 谢秋光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季青的肩膀一把撕下人皮面具:“果然是你!” 晃一下肩膀,季青轻松摆脱钳制后退几步:“师弟,你提醒他做什么。让我看看他眼瞎到什么地步,过多久才能认出我来。王爷,好久不见。你小时候,我还打过你屁股呢。” 谢秋光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季升仙!你不是滚去大漠了吗?” 季青,原名季升仙。 凌择的师兄,舒妃娘娘的好友。 季升仙叹气:“白跑一趟,没找到想找的。这不,灰溜溜回来了。” “没找到?”谢秋光眉头紧皱,“消息是假的?” 凌择一跃落下地面。 季升仙摇头:“应该是走漏了风声,他们跑了。” 谢秋光眼神失落:“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倒是有点线索。他们族群有一人,似乎进了京城。”季升仙无奈,“但不知道是谁。” 凌择想想:“他既然进城,必然有自己的目的。” 季升仙耸肩:“谁知道呢。城中大事无外乎科举,他总不能是来参加科举的吧?” “……” 三个人顿时大眼瞪小眼,不会吧? 谢秋光转身:“既然他进了城,总能找出来。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东西送去上官府。” “还送啊?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意思吗?”季升仙噘嘴不服。 凌择拍拍师兄的肩:“送吧。万一上官姑娘收了呢?” 季升仙头脑一热:“她要是收了,我以后天天给王爷洗脚。” 谢秋光迅速过来,抓住他的手强制击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看自己的手,季升仙又看看王爷:“你小子搞偷袭。我不管,不算不算。” 谢秋光歪嘴一笑:“哟,赖皮啊?好好好,我去告诉母妃。” 他装模作样要走。 季升仙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冉冉啊,快来看看啊。你儿子欺负我。” 谢秋光脚步顿住:“如果母妃还活着……” 一句话唤起在场所有人的回忆。 王爷小时候,整个皇宫就他们最闹腾。每天鸡飞狗跳,笑声又大又响亮。 季升仙站起拍拍屁股:“行了,我去送就是。” 谢秋光晃晃手掌:“别忘记咱们的赌约哦。我很期待你给我洗脚。” “你小时候,我又不是没洗过。”季升仙别开头嘟囔。 上官府。 时寄风思来想去,终究踏入落晚院。 上官海桐微笑相迎:“时公子,找我有事?幻霜,上茶。” “哎。”幻霜端来茶,随伺在一旁。 时寄风思虑再三,拱手开口:“听闻姑娘买了许多字帖。在下去书铺没买到,特来请求匀一些给我。钱不成问题,还望姑娘……如果实在不方便,我再多走几家就是。” 上官海桐一笑:“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幻霜,去取字帖来。四弟十二了,之前的学习一直耽误着。我这才多买些字帖,好给他练练字。没想到给公子造成麻烦,实在抱歉。” “为四公子买的……”时寄风这才明白是自己误会了,如坐针毡。 幻霜取来好几本字帖:“公子,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取。” 时寄风慌忙双手接过道:“够了够了。多少银两?” 上官海桐起身:“时公子教导四弟,我本该致谢。小小字帖,不成敬意。” “这……”时寄风一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幻霜笑道:“公子,你便收着吧。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上官海桐岔开话题:“四弟的字跟狗爬似的。有劳公子日后多费心。二妹和四弟顽劣,一定给公子造成很多麻烦。我已经在寻夫子,请公子再帮着教导一阵子。” 时寄风摇头:“姑娘严重,并非什么大事。” “瞧我们客气的。公子用过午饭吗?留下一起吃吧。”上官海桐含笑道。 看似挽留,实则赶客。陌生男子,但凡知礼怎会留下用饭。 时寄风即刻告辞:“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姑娘,再会。” “幻霜,送公子。”上官海桐最多送到门口。 “请。”幻霜抬手。 时寄风点头,就此离开。 他们刚走到院落,一个家丁过来禀报:“幻霜姑娘,王府的人送来东西。” 幻霜止步:“王府?送了什么东西?” 时寄风不好多听,颔首示意后先走。远远的,他还是听见。 “说是王爷送给姑娘的。我不敢接,特来请示姑娘。” 王爷?时寄风不由回头,陵昭王? 他心头一沉,转身离去。 院门口。 幻霜也不敢做主:“你且等等,我去问问姑娘。” “是。”家丁等着。 幻霜进屋:“姑娘,下面的人来禀。王爷送了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上官海桐喝着茶疑惑问。 幻霜摇头。 上官海桐无奈:“让他进来吧。” “是。”幻霜立刻出去,让家丁把人带进来。 一会儿后。 重新戴上人皮面具的季升仙进屋,行礼道:“见过姑娘。” 六十九、登门三日是我的诚意,进这道门方为手段 上官海桐含笑道:“不必多礼。王爷让你送什么东西过来?” 季升仙揣着三个长盒子,一一打开:“听闻姑娘买了不少字帖,王爷特意送来适合练字的毛笔。分别为紫毫、狼毫、羊毫,姑娘看着用。若这些都不喜欢,王爷库里还有。” 幻霜接过盒子,回身展示给主子看。 上官海桐瞅一眼:“王爷有心了。” 她不过买个字帖,却闹得满城皆知。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盯着她做什么。 季升仙不动声色瞧一瞧,看不出上官海桐脸上的表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太过平淡。 上官海桐微笑抬手:“东西我便收下了,替我谢谢你家王爷。” 啊?收了? 季升仙垂首,还收的如此干脆? 这…… 他最后再挣扎一下:“王爷库里还有更好的。姑娘若不喜欢这些,我拿回去更换。” “王爷所送之物定然都是极好的,我很喜欢。”上官海桐一使眼色。 幻霜笑着打赏些银两:“辛苦你走一趟。小小心意,拿去喝茶吧。” 季升仙看看手里的银两,屁大点却重的不行。 坏了,打赌输定了。 上官海桐见此人发呆,吩咐道:“幻霜,以后他过来直接带进来。无须那些虚礼。” “是。”幻霜应下。 季升仙再没理由待下去,无可奈何行礼后告辞。 小丫鬟将人送出去。 幻霜拿出毛笔端详:“姑娘,你刚买字帖,王爷便送来毛笔。算不算送到你心坎里?要不然立刻试一试吧。看看新毛笔写出来的字怎么样。” 上官海桐摇头:“找个箱子,把东西装进去。以后王爷再送东西,全放一起。” “啊?姑娘既然不用,为什么收下呢?”幻霜不是很明白。 “他……”上官海桐欲言又止,欠着恩情不好直接回拒。 幻霜好奇等待,他什么? 然而并没有下文。 上官海桐微微摇头:“收起来吧。有机会再还回去。” “哦。”幻霜抱起三个盒子,找地方收好。 总觉得姑娘对王爷的态度有点特别。换做任何人送来的东西,都不可能收下。 王爷送的收了,却不用。 想不通。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只能压箱底了。 王府。 季升仙一进门,谢秋光围着转两圈十分欣喜:“她收了?” 管家和凌择皆吃惊。 季升仙翻个白眼,挽起袖子:“算你小子运气好。来吧,我给你洗脚。” 谢秋光连忙摇头:“和你开玩笑的。我哪能真让你给我洗脚。” 他怕一脚下去,直接烫熟了。 季升仙一屁股坐下,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算你识相。不枉我辛苦跑一趟。” 管家依旧不敢相信:“上官姑娘真的收了?” “收了。没带一点犹豫的。”季升仙喊个小丫鬟,要盘花生米。 小丫鬟应声,下去准备。 谢秋光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收了就好,收了就好。” 季升仙手肘放在膝盖上:“而且我打听清楚了。上官姑娘之所以买那么多字帖,是因为她的四弟字写得不行。特意买一大堆回去,押着他天天练。不信练不出一手好字。” “我就说嘛。外面那些人净造谣。你以后少听风就是雨。”谢秋光尽量表现得很淡定。 管家和凌择互相看看。总觉得事情有蹊跷,不可能这么顺利。 小丫鬟端来一盘花生米。 季升仙抓两颗扔嘴里:“不过她弟弟怎么不去国子监?让个举子在家里授课。待明年科考结束,无论中不中,姓时的不可能还留下教导吧?” 谢秋光眼睛一亮:“你说的对。我想个法子为她分忧。” 凌择挑眉。王爷又头脑发热了。弟弟的事,上官姑娘肯定上心。 说不定已经有主意。王爷胡来一通,指不定落个吃力不讨好…… 上官府。 一个家丁进屋复命。 上官海桐问话:“调查清楚了?” 家丁回答:“调查清楚了。一切正如姑娘所料。”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上官海桐摆摆手。 家丁退下。 幻霜端上新泡的茶:“这位阮夫子真能帮四公子重回国子监?” 上官海桐接过茶抿一口:“当然能。有句话说的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四弟之所以被国子监开除,是因为得罪教习。阮夫子正是那位教习曾经的老师,不看僧面看佛面。” “可我们如何能请动他呢?咱们和他并无半点交情。”幻霜想想都觉得难。 上官海桐唇角轻扬:“马上就有了。备车,我们出去一趟。” 幻霜领命,马上让人准备。 上官海桐换了身衣裳,戴上帷帽前往阮宅。 然而叫门后,却吃了闭门羹。 幻霜回到马车边:“姑娘,怎么办?” 上官海桐脸上挂着浅笑:“不急,慢慢来。今日我们先回去。” 一连三天,她们日日造访。 门房均以各种理由打发,摆明主人家不想见。 上官海桐下车,提裙来到门边:“麻烦小哥告诉阮夫子一句话。我能解他当下难题。” “姑娘稍等。”门房想想,立刻去禀报。 幻霜有些不高兴:“姑娘早有主意,为何现在才行动?平白受了几天白眼。” 上官海桐神色淡然:“登门三日是我的诚意,进这道门方为手段。不先让人看到诚意,怎能施展手段?幻霜,我们有求于人,要有礼数。尤其对待读书人。” 读书人讲究的规矩多。 但凡失一点礼,事情便不成。必须耐着性子,一步一步走才行。 宅子的门很快打开。 门房躬身:“姑娘请。我家老爷正在厅内恭候。” “多谢。”上官海桐颔首。 幻霜掏一块碎银子,塞给门房。 一开始对方不肯收,推脱几次便乐呵收下了。 正厅。 德高望重的阮夫子端坐:“姑娘请坐。” 上官海桐颔首,优雅落座。 阮夫子开门见山:“姑娘有法子解决老夫当下难题?” 上官海桐点点头:“夫子老来得女,无比宠爱。令爱而今年方二八,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她看上一位落魄书生,寻死觅活要嫁。夫子越不同意,令爱闹得越凶。我说的可对?” “是。”阮夫子叹口气,“那落魄书生老夫早托人打探清楚,不是个好的。” 七十、成婚后过的是柴米油盐 上官海桐自信一笑:“夫子劝不动,不如让我劝劝。她必能回心转意。” “当真?”阮夫子欣喜几欲起身,想想又坐回去,“不知姑娘慷慨相助,所求为何?” 闹出的事情没什么好瞒的,一问便知。不如态度敞亮直言。 上官海桐大大方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四弟早前在国子监与一名教习发生过冲突,致使无法继续学习。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家学习的日子,他知道错了。” “我想请夫子写封推荐信,让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再入国子监。我保证,他绝不会再犯。十来岁的年纪正贪玩,犯点小错不至于断了学路吧?知错就改,亦是品格。” 阮夫子气定神闲捻胡须。 不怕对方有所求,只怕没所求。 他颔首一笑:“此事好办。老夫可以写这封推荐信。不过……” 上官海桐一口应下:“我定会让令爱不再贪恋那落魄书生。” “好。好。上官姑娘爽快。请。”阮夫子起身,让丫鬟给客人带路。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站起,福身行礼后随丫鬟去往后院。 阮夫子意味深长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感慨。 管家不免忧虑:“上官姑娘真能让姑娘回心转意?来来去去多少人劝过,越劝越拧。” 思及爱女,阮夫子叹息摇头:“都怪我平日对她太过溺爱。若非她母亲早逝……” 老来得女,千娇万宠。宠得心思单纯,娇纵任性。 容易受骗,又听不进劝。但愿上官姑娘能为他解决这道难题…… 阮夫子举步:“走,去书房写推荐信。” 管家疑惑:“尚不知上官家的小子与哪位教习发生冲突,会不会过于草率?” “死脑筋。定然是我那脾气火爆的学生。要不然,别人怎求到我这里来?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若非罪大恶极岂能退学处置。他此事做的太过。”阮夫子负手,往书房而去。 上官府背靠三皇子,虽在此事上未有行动。以后呢? 他那学生啊。 也不想想万一上位的是三皇子,上官家岂能继续容忍。 他一封推荐信,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好过一点小事,积攒成大仇。 不管懂没懂,管家点点头。 阮夫子来到书案前,提笔写信。 后院。 丫鬟敲响闺房门:“姑娘,有客人前来探望。” 屋里传来不高兴的话语:“不见,谁来我也不见。让他们都走,我不听他们胡说八道。” 丫鬟一脸为难。上官海桐笑笑,示意剩下的交给自己。 丫鬟福身,先行告退。 上官海桐抬手敲门:“阮姑娘,你想出去走走吗?” 里面发生响动,门很快打开。阮夫子的女儿,名唤阮伊。 她面若桃李,唇红齿白。正是鲜艳绽放的花朵,美丽又生机勃勃。 阮伊上上下下打量门外的陌生女子,绝世的容颜,淡雅的笑。 好似一切烦恼都可轻松解决。 她无比好奇:“你是谁?” 上官海桐自我介绍:“我姓上官名海桐。我能进去坐坐吗?” “进来吧。”阮伊注视上官海桐的一举一动。 眼前的姐姐一颦一笑相当有魅力,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一向认为自己长得标致,与此一比倒像个乡野丫头。 上官海桐进屋落座,轻轻一笑:“我今日有事前来拜访夫子,见他满面愁容问起来。得知你与他正闹别扭,特意来看看。妹妹若有烦心事,不妨同我说。指不定我可以解决。” 阮伊坐下,表情不悦:“原来是爹爹的说客。有什么好说的,我非他不嫁。” 注视真真正正十几岁的少女,上官海桐神色淡然十分有耐心。 她倒上两杯茶,递过去一杯:“可以和我说说他吗?能得你倾心,定是极好的人。” 说起这个,阮伊眼睛一亮。 她接过杯子放下:“我们是在诗会上认识的。他虽不是最有才的,却温柔有礼。或许他很穷,可从不气短。我相信他一定能高中,闯出一番大事业。” 上官海桐垂眸喝口茶。不是最有才,还很穷。这书生挺能说会道…… “姐姐,我们不该瞧不起一时落魄的人对不对?”阮伊眼巴巴等待答案。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一笑:“你说得对。你们多久没见了?” 阮伊瞬间情绪低落:“好几天了。还不是爹爹把我关在家里。无论如何不让我们相见。” 上官海桐微笑起身道:“走,我去与夫子说。姐姐陪你一起去瞧瞧你的如意郎君。” “真的?姐姐你真好。”阮伊撒娇挽住上官海桐的胳膊。 这位姐姐不光长得漂亮,人也很好。 上官海桐带着阮伊来到正厅,面见阮夫子:“妹妹在家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阮夫子看看自家女儿一脸心虚的模样,又瞧瞧上官海桐无比自信的样子。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 他心累摆摆手:“确实拘她太久。早去早回。” 阮伊惊讶瞪大眼,这就可以了? 上官海桐福身:“我会将妹妹平安带回。” 阮伊赶紧行礼,紧跟上官海桐离开。 姐姐漂亮人好,还非常厉害。 阮夫子看着她们的背影叹口气。他的女儿啊,何时才能懂事…… 阮宅前。 上官海桐上马车,阮伊立刻一起。 马车缓缓启动。 阮伊掀开帘子,眼神欣喜:“真的出来了。姐姐你真厉害。” 上官海桐笑笑,在幻霜帮助下戴上帷帽。 阮伊回头,瞬间被惊艳到。 朦朦胧胧,犹抱琵琶半遮面。让美丽又添神秘。 上官海桐转头:“身在孝期,出行不便露脸。” 阮伊摇头:“很好看,真的。姐姐孝期还来看我,你真好。” “……” 上官海桐和幻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怪会被骗。 不被骗才不合理。 上官海桐用帕子擦擦额角:“妹妹,你当真非他不嫁?” 阮伊认真点头。 上官海桐淡笑道:“你们两情相悦是好事,但成婚后过的是柴米油盐。” 阮伊歪头,一脸疑惑。 幻霜欲言又止,真是个傻姑娘。 七十一、揭开一切伪装,骗子原形毕露 上官海桐温柔道:“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前,可以先和我去一下别的地方吗?” “好啊。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呀?”阮伊心情极好,一口答应。 “对你来说,恐怕不算好玩。”上官海桐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希望别吓到小姑娘。 阮伊一脸不解,随后释怀。不管好不好玩,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车停在一处巷子里。 幻霜先行下车,而后扶客人和主子。 阮伊好奇四处打量。逼仄的巷子,偶有行人来往。 这里是哪? 上官海桐走进巷子:“从这里去你那如意郎君的家很近,算一条捷径。” “好吧。”阮伊跟上去。 幻霜交代马车去指定的地点等候,随即跟上主子。 巷子狭窄,仅够一人通过。 避让对面过来的行人时,她们不得已站在别人家门口。 里面传来吵闹的声音,男人破口大骂,女人哭泣。 还有老人没完没了的絮叨。 一声巨响,吓阮伊一跳。 她害怕往上官海桐身边躲:“姐姐,他们……” “他们是夫妻,这便是婚后的生活。”上官海桐拍拍阮伊的手安抚,“柴米油盐,处处需要钱。你与夫子闹僵,执意下嫁。那书生是个穷的,能给你什么好日子?” “你以为的穷日子,是今天吃不到喜欢的桂花糕,改成绿豆糕。实际上的穷日子,什么都吃不上。米按颗算每天的量,没有新衣服、新首饰,更没有鲜花、点心和茶。” 阮伊瞪大眼:“他、他不会让我过这样的日子。他说过会努力养我的。” 行人已过。 三人再度前行。 上官海桐走在最前面:“妹妹,你真的了解他吗?” “什么意思?”阮伊不明白。 她爱上才情,爱上温文尔雅,爱上胸有大志有错吗? 恰巧此时。 前面一道门打开,一位妇人跌出来。 一个醉酒的男人一把揪住妇人的头发:“老子让你去买酒,听没听到?” 妇人满脸泪水哭求:“家里已经没钱了。孩子连饭都吃不上,哪有钱买酒。” “啪!” 男人重重甩妇人一巴掌:“老子知道你把钱藏起来了,快拿出来。拿出来!” “喂,你干什么!”阮伊想上前阻止。 幻霜将她拽住。 阮伊回头:“拦着我干什么?没看见他在打人吗?” 幻霜无奈:“那是他的妻子。无论打死还是发卖,都与我们无关。” “什么?”阮伊懵了。 妻子与丈夫不是共同扶持,一起幸福的关系吗? 她扭过头。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上官海桐上前,扔一块碎银子:“麻烦让路。” 碎银落在地上滚了又滚,男人如狗闻到骨头般扑上去:“银子,银子。哈哈哈。” 妇人躲在角落哭:“姑娘给他银子,我们还不起。” 听到这话,男人转身恶狠狠又扇一巴掌:“老子捡到的银子,还什么还。” 上官海桐逐渐失去耐心:“你到底让不让路?” 男人转头,醉醺醺的眼打量三个女人。看穿着便知是富贵人家,尤其领头的女人。 即使隔着帷帽,也能感觉到冰冷的视线。压迫感十足,带着杀意。 酒瞬间醒了三分,男人谄媚退到门口:“挡了贵人的路,实在抱歉。” 路已让开,上官海桐头也不回往前走。阮伊经过男人身边时想说什么。 幻霜立即推着客人前行。 巷子的路不算长,出来后豁然开朗。 阮伊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姐姐,我们为什么不帮帮她?” 上官海桐微微回头:“帮?怎么帮?救急不救穷。看仔细,这便是你日后的生活。” 她说完给了幻霜一个眼神。主仆心有灵犀,马上明白。 阮伊固执己见:“赵郎不会这么对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是吗。来看看。对面便是你那如意郎君的家。”上官海桐看向对面。 巷子外是片开阔地,隔着条河。 对面为另一处住房。 阮伊一瞧周围有点熟悉,还真是。 此刻,对面三三两两妇人在洗衣。 一个穿着旧衣服的女人尤为引人注目。因为她小腹微微隆起,应该怀有身孕。 上官海桐沿河岸走,准备从桥上过:“那女子是你的如意郎君买来,伺候他们一家子的。没娶,不算妻子。但已怀了三月,每日脚不沾地干活。她,就是你嫁过去的样子。” 阮伊不敢置信看着那名女子,呆呆站在原地。赵郎和她…… 巧了。 这时一个老妇从巷中出来,气势汹汹过去一脚将女子踹翻在地。 阮伊大惊,快步过去。 上官海桐和幻霜赶紧跟上。 一走近,阮伊看清老妇的脸。分明是赵郎的娘,当初见面时可是一脸慈祥笑着。 老妇左右开弓扇两巴掌:“丧门星,洗个衣服那么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想饿死我们一家吗?干活不利索,吃的还多。买你回来还不如买一头猪。” 同一张脸,一个狰狞,一个慈祥。 阮伊不免背脊发寒。可她仍心存侥幸,赵郎情深义重…… 老妇抱起装衣服的盆,揪住女子的头发回巷子:“懒鬼,回家做饭。” 阮伊追上去,从慢到快。她站在巷子口,看见两人进了家门。 阮伊鼓足勇气过去,门开着。她无比犹豫,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 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属于梦中情郎,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饭还没做好?都什么时辰了?别以为怀着孕就能少干活。” 一瞬间,阮伊如坠冰窖。什么温文尔雅,什么胸有大志,刹那碎裂。 屋里传来击打声,然后是老妇的咒骂:“干活不利索,就知道吃。我儿子是要中状元的,饿坏了你赔得起吗?好好干,说不定以后我儿娶了千金贵女,还能赏你一口饭吃。” 那女子似乎习惯这种生活,闷不吭声干活。 阮伊身体颤抖,无比害怕。害怕以后过上这样的日子…… 上官海桐和幻霜站在后面,将一切看在眼里。 揭开一切伪装,骗子原形毕露。若阮姑娘还爱,谁也救不了。 七十二、你肚里的孩子留不留? 事实摆在眼前,阮伊心里哪还有什么情啊爱啊,只剩恐惧。 她二话不说,扭头匆匆离去。 目的已经达成,此地不宜久留。 上官海桐与幻霜转身正欲离开,听到里面的对话止住步伐。 老妇又在骂骂咧咧:“哎哟,丧门星。谁让你煮这么多米,浪费死了。你个有娘养没娘教的,买你回来就知道吃吃吃。你是故意的吧?今天别想吃饭。” “喂,干活的。你过来倒茶。别干杵在那。一天天的,一点眼力见没有。” 女子从不反抗,第一次出声:“我有名字。我叫莫颖。” 里面老妇骂的更凶。 上官海桐惊讶回头,莫颖? 是她…… 幻霜小声询问:“姑娘,怎么了?” 既然遇见,便是天意。上官海桐掀开帷帽一角耳语,幻霜点头领命。 两人走出巷子,离吵闹的一家越来越远。 阮伊站在桥上等,看见她们回来松一口气。三人到约定的地点上马车,打道回府。 一路上,阮伊再无来时的欢欣雀跃。 她苦着一张脸,打死不敢再靠近那处地方。 阮宅。 回到家,阮伊委屈扑到父亲怀里:“爹,我不嫁他。不嫁他了。” 阮夫子一边安慰女儿一边看向上官海桐,得到对方颔首示意。 他无比心疼:“好好好,不嫁他。那东西还敢登门,让人打出去。” 阮伊撒娇过后,不好意思回房。 阮夫子满意笑笑:“多谢姑娘。” 管家递上早写好的推荐信。 幻霜收下,福身行礼。 上官海桐微笑:“有劳夫子。小女子先行告辞。” “管家,送客。”阮夫子眉头舒展,难题解决后一脸笑。 管家客客气气请。 上官海桐出了宅院,直接回府。 王府。 谢秋光惊讶:“国子监的事,她已经解决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帮忙呢。” 季升仙一脸嫌弃:“这么多天你一个主意都没?等你出手,黄花菜都凉了。瞧瞧上官姑娘,三两下拿到阮夫子的推荐信。不仅能重回国子监,那名教习亦会看老师的面子。” 管家和凌泽认同点点头。果然靠别人靠不住,万事还得自己有法子。 谢秋光自知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事情解决就好,解决就好…… 上官府。 上官海桐回府换了衣裳,先去见母亲。她拿出推荐信:“寻个时间,母亲送四弟去国子监上学吧。” 杨兰艺十分讶异:“这,阮夫子写的推荐信?你怎么拿到的?” 上官海桐无奈:“别管我怎么拿到的。时公子到底不算正经的夫子,只能教一时。京中哪家不是铆足了劲把孩子往国子监送。不光能学习,还可提前交际。” 小心翼翼收好书信,杨兰艺喜不自胜:“娘知道了。娘去的时候会给那个教习道歉。” “不用卑微道歉。说明你拿到推荐信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别说,省得多说多错。”上官海桐生怕母亲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当初即便错了也不能认,到此为止。 刻意道歉,不仅降低身价,还让别人觉得教习仗势欺人。 有些事不用弄太明白,稀里糊涂双方心里有数就成。 杨兰艺赶忙答应,越看大女儿越顺眼。 上官海桐回院,等授课结束还需将此事告知时公子。 麻烦多日,送什么礼好呢? 小丫鬟进屋:“姑娘,王爷的人又送东西来了。” 这次是一方砚台。 上官海桐端详许久,不禁一笑。笔墨纸砚,王爷实在有心。 东西往好了送,都是平日用得上的。 她将砚台收起来,以后还回去。 下午。书房。 一下课,老二和老四立刻跑没影。 老三行礼,缓缓离去。 上官海桐含笑等在门口:“时公子,这段时间劳烦了。” 自上次误会,时寄风心烦意乱。如今再见,竟有一丝想念…… 两人行至花园。 上官海桐说明来意:“有阮夫子的推荐信,四弟不日重回国子监。二妹和三妹,我会请教习嬷嬷。科考在即,时公子应当专心备考。莫为些小事分了心。” 时寄风颔首:“四公子能回国子监,自然极好。姑娘请得阮夫子的推荐信,名正言顺。” “运气好罢了。”上官海桐不想多说。四弟若能拜阮夫子为师…… 阮夫子桃李满天下,四弟以后的路将顺很多。 起码之前的教习看在这层关系上,日常必定照拂一二。 时寄风含笑:“四公子近日的字进步许多,想来练习字帖有成效。” 上官海桐又思及另一件事,有些心不在焉:“他性子野,不怎么坐得住。若非强押着,别说一副字帖,半个字都不会练。何来进步?只望他去国子监,能多学一些。” 注视明显有心事的她,时寄风莞尔:“我还有事,就此告辞。姑娘,不必送了。” 上官海桐礼貌点头:“时公子慢走。” 时寄风转身离开。 他无奈摇摇头,姑娘说得对。科考在即,应当专心备考。 其他事等科考结束再说。 到时他亦有底气。 别了时寄风,上官海桐又走一趟堂嫂那。 何诗娟正理着针线,打发时间:“行。我会告诉你堂哥一声,让他代你感谢时公子。” 上官海桐一笑:“多谢嫂嫂。离科考没有多少时日,我看送些有用的书最好。” “你不说,你堂哥也会送。我半夜瞧见他整理书籍,肯定想弄好送给时公子。待他日,时公子高中入朝为官。你堂哥指不定多高兴。”何诗娟打趣道。 笑笑,上官海桐不置可否。此事总算尘埃落定,能稍稍松口气。 她回到院落,有些乏。 一天下来,为四弟奔波劳累。上官海桐坐于软榻,手撑额角闭目养神。 幻霜快步进屋,见此放轻声音。 心里装着事,上官海桐没法真正放松。她慢慢睁开眼:“事情办得如何?” 幻霜点头,从袖中掏出卖身契:“不过略施小计,那姓赵的书生便卖了。” 上官海桐接过卖身契,唇角勾起一抹笑:“带她进来。” 幻霜出去片刻,而后领进来一个女人。正是莫颖。 莫颖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上官海桐随意将卖身契放在桌上:“你肚里的孩子留不留?” 七十三、化敌为友,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莫颖眼神微动,不自觉抚摸肚子。 幻霜看不下去:“问你话呢。姑娘悯你可怜,救你出火海。你以后的路还长,留着这么个孽种做什么。莫非你还想回去?” 莫颖含泪摇摇头,俯身磕头:“一切全凭姑娘做主。” 上官海桐俯视跪着的人,淡淡一笑:“幻霜,陪她去服堕胎药。等身子养好再来伺候。” “是。”幻霜把人扶起来带下去。 莫颖始终低着头,并未欣赏到半分院中美景。 幻霜来到卫凌波的房间:“小丫头一个人住,你和她挤一挤。我已让人去抓药,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姑娘不是严苛的人,你好好养身子。那地方和那些人,再和你无关。” 莫颖点头坐下。 卫凌波捧来衣服:“这位便是新来的姐姐吧。我叫卫凌波。” 幻霜捏捏小丫头的脸:“她叫莫颖。你们住在一起,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我会教姐姐伺候姑娘的规矩的。”卫凌波脆生生说话。 中气十足,这些日子养着哪还有当初体弱多病的模样。 幻霜一笑:“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药。” 话落,她出去。 卫凌波和几个小丫鬟打水进屋,说笑着给莫颖洗澡。 换上干净衣服后,世界仿佛变得软软香香的。 莫颖不禁眼眶一热,捂脸痛哭。 小丫鬟们见状,悄悄退出去。 卫凌波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拍拍她的肩安慰:“一切都过去了。有姑娘在,再没人敢欺负你。你好好养身子。放心,这段时间我照顾你。” 傍晚。药熬好。 莫颖端起堕胎药一饮而尽,不过片刻疼得死去活来。 血从她身体流出,彻底与过去了断。 书房。 上官海桐练好一副字,得知莫颖服用堕胎药的消息点点头。 幻霜在旁边研墨:“铺子里,掌柜招了祝副将的妹妹做活。她和那些孩子相处得不错,换到离铺子更近的房子住。一来方便干活,二来能更好照顾老母。” “知道了。”上官海桐放下毛笔。接下来,该见见六爷了…… 幻霜欲言又止。 想说说之前喝醉酒打妻子的那个男人,赌钱输光被砍了手。 现在要死不活躺在床上,纯受罪。那位妇人如果有点成算,日子应当会好过些。 上官海桐轻轻打个哈欠:“这一天够累的。都歇了吧。” “是。”幻霜伺候主子休息。她放下床帐,出去关上门。 次日。 杨兰艺拽着老四,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前往国子监。 当时与那位教习吵的凶。如今推荐信一拿出来,对方哪还敢放屁。 国子监同意收下老四。 杨兰艺挑眉一笑:“哎哟,那敢情好。明儿我就送他过来。” 说完,她拉着老四故意从教习面前走过。气不气?气也得憋着。 坐上马车,杨兰艺高兴得不行:“他到底还是本事差了点,不敢不收我儿子。” 上官迟没精打采:“必须去国子监不可吗?我在家里学的挺好。” “好什么好。你大姐好不容易弄来的推荐信,敢不去我打断你的腿。”杨兰艺脸色一沉,“你不仅要去,还得拿出成绩。好孩子,你也不想被别人看扁吧?” 噘嘴看向别处,上官迟不回话。回国子监,教习肯定给他小鞋穿。 撒娇打滚对母亲有用,大姐那半点不好使。 有了,再闹一次退学就好了…… 街道。 马车停在铺子前。 戴帷帽的上官海桐下车,由幻霜搀扶直接上二楼。 掌柜的满脸笑相迎。原本他将铺子经营得不行,被主家换掉也没话说。 二位姑娘闹了事被打,大姑娘还送了银两过来慰问。 让他在展珣底下做了一段时间,如今又提回掌柜。 掌柜的心里十分感激,无论什么年头讨口饭吃都不容易。 姨娘已死,他劝说好些掌柜。 现在各铺子的经营状况越来越好,人人心中知道谁当家。 上官海桐落座,掌柜的亲自上茶。前来帮忙的孩子们一一过来拜见。 他们好奇打量,拘谨站在一旁。 衣服穿得干净,以前瘦巴巴的人胖了一些。 上官海桐满意点头:“不用紧张,你们都下去干活吧。祝姑娘呢?” 掌柜的赶紧带孩子们下去:“在后院忙,我立刻让她过来。” 祝长吉的妹妹,名唤祝芷君。她大大方方上楼,含笑见礼。 布衣裙钗,清丽脱俗。 上官海桐抬手:“无需多礼,坐吧。” 祝芷君坐下,偷偷打量。 面对千金贵女,她小门小户的女子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上官海桐温柔问:“读过书吗?寻常用的字可都认识?” 祝芷君回答:“早年读过一些,认得几个字。后来父亲病逝,兄长忙碌。我一人照料母亲,便耽搁了。不过我数数很在行,不会弄错账目的。还请姑娘放心。” 上官海桐颔首一笑:“铺子里的活计不忙,你平日可来府中读读书。” “真的?”祝芷君眼睛一亮,觉察自身反应太过又有些不好意思。 幻霜掩唇轻笑:“自然是真的。姑娘一向说到做到。” 上官海桐打趣道:“我为铺子里的孩子们请了夫子教学,你莫被他们比下去。” 祝芷君喜出望外,慌忙站起行礼:“不会。多谢姑娘,我一定好好学。” 唇边挂着淡笑,上官海桐状似无意问:“你与兄长有特别的暗号吗?通书信,只有你们能看懂那种。我有些事告知祝副将,想请你转达。可否劳烦你写封家书?” 笑容渐渐淡下去,祝芷君抿唇垂头:“此事我需先问过大哥。” “没问题。得到回复后,随时欢迎你来府上。幻霜,我们走吧。”上官海桐起身。 幻霜应一声,陪主子出去。 祝芷君望着她们的背影,心情复杂。 大哥是不是卷入什么麻烦事?她心情烦忧,半点不敢告诉母亲。 上官府。 幻霜摘下帷帽:“姑娘,刚刚小丫鬟禀报。夫人去过国子监了。” “嗯。”上官海桐净手坐于榻上。母亲想必扬武耀威,好不高兴吧。 小丫鬟接过帷帽,躬身去放好。 幻霜拿起扇子轻轻扇风:“我看四公子不会老老实实去国子监上课。” 上官海桐一笑:“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岂能不懂。放心,等会我给阮夫子写封信探探口风。若他肯收四弟,教习便为师兄。平日理当多教导,好帮助四弟改正顽劣的性子。” 幻霜喜上眉梢:“如此甚好。咱们也不用时时盯着四公子,生怕他闯祸。” 化敌为友,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上官海桐一笑,起身去书房写信。 墨迹刚干,幻霜立刻让人送去阮府。 她不免担心:“阮夫子会答应吗?万一不答应……” 七十四、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读书的机会 “他会答应的。”上官海桐唇角轻扬。 若没写推荐信,不一定答应。 写下推荐信,本意便是促进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岂会半路撂挑子? 果不其然,阮夫子很快回信同意。 并以书信告知教习此事,待择日正式行拜师礼。 如此一来,上官海桐放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兰艺送老四去国子监。一路上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再闹事。 好好学习,拿出成绩才是要紧。 上官迟敷衍应着,心里有自己的鬼主意。 教习姓王,今日特意等在门口。 远远看到上官家的马车,他瞧见上官迟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皱眉。 以前只是众多学生之一,看不顺眼可以毫不客气。 如今是老师新收的弟子,他正儿八经的师弟。 孩子年轻,性子顽劣。 不要紧,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他会好好纠正这棵歪脖子树,别想继续长歪。 上官迟察觉到视线,不由自主背后一凉。怎么回事? 教习看他的眼神好可怕。 杨兰艺一脸笑上前:“王教习,我这不成器的孩子就交给你了。” 王教习点点头:“落下的课业,他需要加倍努力补回来。” “没事,他能吃苦。愣着干什么,还不行礼?”杨兰艺没好气扯一下老四。 上官迟心不甘情不愿开口:“王教习好,王教习辛苦。” 身份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王教习冷硬的脸露出一丝温和:“嗯,好。” 杨兰艺眼睛一亮,把老四往前一推:“赶紧进去学习,别耽误时间。” 上官迟回头。 杨兰艺挥着帕子不耐烦催促,人家已经给台阶下了,懂点事。 王教习微微颔首:“跟我来吧。上课的时间和以前一样,你应该可以适应。” 上官迟跟在后面做鬼脸。随身伺候的小厮缩着脖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王教习突然止步回头:“学习之事需亲力亲为,伺候的小厮回去吧。放课再来接。” 小厮行礼,把府里准备的笔墨纸砚往主子怀里一塞。他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上官迟在后面叫,怎么叫都叫不住。 王教习随手拿过小包:“不懂的可来问我。” 才不会,上官迟撇撇嘴。 王教习把人带到课堂,安排座位。简单介绍一下后,继续上课。 大家好奇看看上官迟,有些不感兴趣,有些交头接耳。 教习面无表情一哼,底下立刻安静。上官迟坐在位子上,手撑下巴兴趣缺缺。 一堂课上完,他整个人哈欠连天压根没听进去多少。 下课后。 王教习看过去:“上官迟,你跟我过来一趟。” 上官迟瞬间皮绷紧。 听课就想睡觉,他又没干扰别人。不会又打手心吧?好痛的。 教习有自己的备课室。 王教习来到书案前,找出几本书:“读一遍。” 嗯?上官迟不明所以接过,翻开第一本书磕磕巴巴读。 王教习负手慢慢走来走去,时不时提问。 无论词句意思还是生僻字,上官迟统统答不上来。 他念完第一页,只觉松口气。太难熬了,浑身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王教习转头:“可以了。以后下课你都过来念书,直到将这几本倒背如流。” “什么?上课已经很累了,为什么单单我下课还要念?”上官迟一百一千个不乐意。 叹口气,王教习耐心解释:“你落下太多课业,光靠上课听讲不可能追上同龄人。这几本是我的教案,能帮你更快提升进度。何况你上课时哈欠连天,根本没听进去多少。” 上官迟虚张声势:“那又怎样?我没捣乱,你别想借机罚我。什么破书,谁爱念谁念。” 将书丢在案上,他头也不回走了。 走出老远,上官迟迅速躲在柱子后回望。他松一口气,还好没追上来。 摔教习的教案会不会有点不好? 管他呢。一气之下让他退学更好。上官迟没心没肺转身,到处逛逛。 休息的时间转瞬即逝。 他走着走着看到坐在角落背诵的一位小公子,十分胆小怕人的样子。 上官迟从背后跳出去,拍一下对方的肩膀:“你在干什么?” 小公子吓了一跳,慌忙把怀里的书藏好。 上官迟随意坐在旁边:“书而已,有什么好藏的。” 双手抱紧书,小公子一副怕人抢的模样:“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我叫上官迟,今儿刚来的。你呢?”上官迟大大方方自我介绍。 小公子低头,声音很小:“年归云。” 上官迟看看四周:“已经上课了,你不去课堂听讲吗?” 一惊,年归云这才发现误了时辰。他赶紧起身,着急忙慌往课室跑。 上官迟悠闲跟在后面:“反正已经迟到了。急什么,慢慢来呗。” 课室。 教习已经在上课。 年归云紧张站在门口:“抱、抱歉,我来迟了。” 上官迟决定讲义气一回:“这小子挺好玩。着急上课的样子太好笑了。” 好几个同样玩心大的小子哈哈大笑。 年归云低着头,不敢看教习的脸。 教习皱眉瞅瞅上官迟:“你们两个回座位上坐好,不许再有下次。” 要不是王教习打过招呼,非得教训一顿不可。 没想到如此轻松。上官迟无所谓回位子上,可一听课他只想睡觉。 年归云坐在最后一排。等下课后他快步从上官迟身边走过:“谢谢。” 很小的声音,上官迟却听见了。 他跟刚混熟的小子打听:“他是谁家的?” 众人看一眼。 一个小子笑笑:“能是谁家的。一个捕头的儿子,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捕头的儿子?上官迟满心好奇。 从别人那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他去找王教习。 中午休息的时间比较长。 上官迟抿唇进备课室:“王教习,你知道年归云吗?” “他怎么了?”王教习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提笔记要点。 真的知道? 上官迟来了兴趣:“他一个捕头的儿子怎么能进国子监?跟我说说呗。” 王教习微微抬头:“你不情愿上课学习,殊不知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读书的机会。他的事你少知道为妙。还有,不要打扰他学习。他和你不同,没有家人可以依靠。” 七十五、年?好特别的姓 上官迟撇撇嘴:“我不过问问,又没真的打扰他学习。你不能冤枉我。” 王教习拿出书本一笑:“正好你来了,继续读吧。” 区区几本书…… 上官迟望而生畏。 他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出了门,他一溜烟跑没影。 王教习无奈摇头,想起年归云又不免皱起眉。 上官迟和一众小子用过饭,在一棵树下看见读书的年归云。 他过去一把抽出书:“休息的时间就该好好休息。咱们去马厩,你去吗?” 年归云起身想夺回书:“我不……” 上官迟搭上他的肩,半强迫式往前走:“走吧走吧。有刚出生的小马看。” 一众小子拥上来。年归云有些不适应,缩着身子不敢说话。 一行人到马厩。 喂马的下人带他们参观,然后去看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 “咱们学习骑术的时候骑大马还是小马啊?大马太大,小马太小。” “当然骑大马。小马多没劲啊。不过这马真漂亮。” 年归云注视跟在母马屁股后面的小马,不知道想到什么欣慰一笑。 上官迟捕捉到:“你小子总算有点表情。原来你喜欢马啊。” 年归云慌忙低头。 大家齐声笑。 看过马后,众人天南海北聊。 年归云看着他们自信张扬的样子,视线最后定格在上官迟的脸上。 无忧无虑,意气风发。 上官迟回头招手:“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啊。” 年归云抿唇,缓步跟上。十几岁正年少,他放肆一下也可以吧? 上官府。傍晚。 用过晚饭,上官海桐前去探望四弟:“第一天上课还适应吗?” 上官迟眼睛发亮:“除了读书,其他都挺好玩的。大姐,我还认识了一个很神秘的人。他虽是捕头之子,却能进国子监学习。一整天抱着书,好像要和书过一辈子似的。” “谁啊。这么有意思?”上官海桐笑笑。四弟多认识人是好事。 上官迟开心道:“他叫年归云。” 脸上的笑僵住,上官海桐一愣:“你说谁?” “年归云啊。和我差不多大。胆子小,特别怕人。”上官迟乐意分享高兴的事。 年归云…… 脑中闪过一道身影,上官海桐震惊站起身。真的是…… 上官迟不明就里:“大姐,你怎么了?难道你认为他吗?” “不认识。既然有意思,以后不许再胡闹。别想蒙混过关,改明儿我检查你的课业。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上官海桐转身,脚步匆匆离开。 上官迟不悦望一眼,大姐怎么看起来不是很欢喜? 天色完全黑下来。 府中点起灯笼。 上官海桐行在廊下,心绪纷杂。年归云,年归云啊…… 幻霜看出什么,轻声问:“姑娘,怎么了?四公子说的那个人有什么不对?” 上官海桐轻轻摇头:“没什么不对,只是没想到如此早有联系。” 原来年归云曾在国子监就学。 前世四弟并未回去继续上学,而是一直在家请夫子。 因此才错过吗?十二岁…… 年归云将在五年后崭露头角,此时应当还未…… 上官海桐垂眸。 是啊,还未认识三皇子。还未成为三皇子的刀,最后遭遇卸磨杀驴。 年归云的身份不应该出现在国子监,此事需调查清楚。 她一笑,对昔日亦敌亦友的年归云势在必得。 上官海桐吩咐:“准备好,明日去趟阮宅。” “是。”幻霜领命。 上官海桐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得到的人越多,日后越有利…… 隔日清晨。 一向不爱学习的上官迟,异常勤快起床吃了早饭去国子监。 上官海桐乘马车来到阮宅。阮夫子正在接待客人,她到阮伊的闺房稍等。 阮伊边吃点心边说:“你不知道,那姓赵的还好意思找上门。听说他买了个什么值钱物件,为此把怀有身孕的媳妇卖了。结果一去当铺,被告知那物件是假的。不值什么钱。” 上官海桐纠正:“未行礼,不算夫妻。何况那女子已与他再无干系。” 一脸嫌弃,阮伊喝口茶继续道:“他两手空空上门提亲,一张脸皮不要。幸好姐姐提醒,我才没踏入火坑。以后他再来,让家丁直接打走。省得脏了我家门楣。” 抿口茶,上官海桐不置可否。 阮伊凑近:“姐姐,以后我只信你。” 上官海桐无奈一笑:“你应当信夫子。他是你父亲,挑女婿自然是配得上你的。” 摇头,阮伊有些不高兴:“哪能啊。昨儿爹爹给我看了几幅画像,让我从中挑一个。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怎么好意思拿来。我和我爹的喜好不一样,我才不信他。” 丫鬟也打抱不平:“对啊。其中还有一个死了妻子的,想娶姑娘做续弦。” 幻霜吃惊:“不会吧?夫子难道看好?” “何止看好,他最相中的就是那个。快四十的人,膝下还有子女。是个捕头。”阮伊越说越不忿。 她再如何也不该配那样的条件吧? 丫鬟也气:“老爷还说什么年纪大会疼人,有子女姑娘可以不用生养。瞧瞧什么话。” 幻霜简直要惊掉下巴。身为父亲,便是这般为女儿着想的? 上官海桐察觉一丝不对劲:“那位捕头是?” “姓年。不知道叫什么名。我才不嫁,打死也不嫁。姐姐,你帮我说说情。”阮伊撒娇。 如此凑巧?该不会今日会见的客人正好是…… 上官海桐站起:“好,我去帮你说说。且等我好消息。” 阮伊赶紧起身,将人送到门口。她远远望着,巴巴等待。 前往厅堂的路上。 幻霜百思不得其解:“夫子到底为什么看中一个捕头啊?年龄还大。” 上官海桐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正厅。 屋里的人正商谈事情。 上官海桐含笑走进去:“夫子,家中有事。我来告辞。” 阮夫子惊诧。 年捕头转头望过来。 看见人的那一刻,上官海桐确定了。年捕头,不,或许叫年大将军更准确。 传闻在一场战役中消声觅迹,有人说死了,有人说远走他乡。 都不是。 而是重回京城,暗中搅弄风云。 难怪上辈子的年归云选择三皇子,也必须选择三皇子。 年大将军与贵妃娘娘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上官海桐福身行礼:“惊扰客人实在抱歉。小女子上官海桐。” 年捕头拱手:“鄙姓年。是我占据夫子太多时间,以至于耽误了姑娘的事。” 上官海桐一笑:“年?好特别的姓。恰巧我四弟在国子监认识一位同窗,也姓年。年归云,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夫子理应有所听闻,毕竟王教习对其多番照顾。” 七十六、你为她铺的路,操的心,未必能给她幸福 阮夫子含笑打圆场:“抱歉,让上官姑娘久等了。确实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 “夫子说笑。这位年公子必然有过人之处,你们才会相谈甚欢。我不过一介小女子,自然插不上什么话。原本我来是询问年归云之事。夫子忙,我改日再来。”上官海桐福身。 在她转身之际,阮夫子连忙阻拦:“上官姑娘,且慢。有事坐下慢慢聊。” “好啊。”上官海桐毫不犹豫落座。 年捕头拱手:“年归云正是在下之子,不知姑娘想问什么?” 丫鬟上茶。 上官海桐端起,含笑慢悠悠刮茶沫:“不过是我四弟一时好奇,一个捕头的儿子如何能入得国子监学习。回家跟我说起这件事。我也好奇,所以特来问问。” 阮夫子解释:“年捕头与老夫有些交情。亲自来求,我岂有不帮之理?” 上官海桐慢条斯理喝口茶。 年大将军归属三皇子,与其相熟的阮夫子…… 看来在不知道的暗处,不少人支持三皇子。 而她上辈子居然只看到表面。年归云站在台前,幕后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错综复杂,难以探究。 所以前世的堂姐贵为太后,不得不归还权力。 因为未真正掌控住。 上官海桐垂眸,唇角轻扬。 这一切无论是贵妃娘娘的手段,或是三皇子的布局。 既然被她知晓,别想如上一世那般顺利。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转头:“原来如此。怪我多心。年这个姓氏不多见,我还以为是贵妃娘娘的故人。之前我去探望堂姐时,无意听到一耳朵便上了心。实在不该啊。” 年捕头和阮夫子沉默。上官姑娘的堂姐,三皇子的侧妃…… 上官海桐抬眸淡笑:“若那人尚在,必能解贵妃娘娘当下烦忧。” 年捕头立即询问:“不知贵妃娘娘有何烦忧?或许在下可解决一二。” “唉。”上官海桐叹口气,“还能为什么,你们可知道京郊大营指挥使醉酒而死的消息?朝堂上吵翻了天,指挥使的人选目前还未定。最有可能之人不外乎下面两位副将。” 阮夫子点点头:“上官姑娘此言有理。莫非贵妃娘娘心中亦有人选?” 上官海桐注视年捕头:“贵妃娘娘与三皇子虽尽力为祝长吉造势,到底因上任指挥使受了些牵连。而另一副将,同样有不少人举荐。花落谁家尚不可知。” “另一位副将?”年捕头微微皱眉。 “是啊。名唤贾空。明明几人一起去饮的酒,他却先行回营置身事外。难怪四皇子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夸其稳重。”上官海桐并非凭空捏造,只不过曲解意思。 当日朝堂上,皇帝问指挥使的人选。一个个名字被提及,贾空自然不例外。 四皇子深知这种看起来没背景的人更让皇帝满意,特意提上一嘴。 如此一来,贾空的名字当场被否。皇帝一句无功无过,平平无奇略过。 然而由上官海桐一转述,年捕头和阮夫子难免觉得贾空与四皇子有点关系。 上官海桐不怕他们查。 贾空本就鬼鬼祟祟,所作所为必留下蛛丝马迹。 此人并非毫无背景,身后有人。至于是谁,贾空捂得严实查不出来。 但这样一个讯息,对年捕头来说已经足够。 阮夫子有一种别扭之感:“朝政之事,皇上自有定夺。” “夫子说的是。”上官海桐轻轻一笑。年大将军会如何做呢? 迂回解决还是快刀斩乱麻? 年捕头若有所思,起身告辞。 阮夫子送一送,回头直言:“姑娘猜到他是何人?” 上官海桐顾左右而言他:“夫子,伊妹妹的婚事还请慎重。你为她铺的路,操的心,未必能给她幸福。伊妹妹只想找一个爱的人过一生,若嫁给不爱的人比杀了她还难受。” 阮夫子皱眉细思。 上官海桐福身:“言尽于此,望夫子珍重。小女子告辞。” 话毕,她离开宅院。 回到府邸,上官海桐先后让人送出去两封信。 一给六爷,一给王爷。 幻霜心有疑惑:“皇上既然已经决定指挥使的人选,为何迟迟不下旨?” 上官海桐淡淡一笑:“他在等那些牛鬼蛇神浮出水面。现在未必清算,以后嘛……” 圣旨一日未下,底下的人一日不会安分。想尽办法去抓那个位子。 三皇子和四皇子偃旗息鼓,太子未必。只是宫中消息不易得,不知太子举动。 上官海桐若有所思:“采买太监出宫的时辰为戌时初刻到丑时三刻,你派人盯着点。最快半月,最迟一月我要他们见面。像如今这般不知道宫里的消息,简直宛如一个睁眼瞎。” 幻霜点头:“我命人时刻盯着。人已经确认,只等时机。” 想到什么,上官海桐话锋一转:“等四弟回来,让他过来一趟。” “是。”幻霜领命,交代下去。 下午。 上官迟开开心心从国子监回来。小厮等在门口有请。 上官迟屁颠屁颠到落晚院,坐下直接拿点心吃:“大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怎么饿成这样?”上官海桐让丫鬟上茶,别把人噎着了。 灌一口茶,上官迟吃慢一些:“王教习让我每次下课去念书,实在太为难我。我脑筋一转,让年归云代我去。他回来再教我。你不知道,他教起来可有意思了。我也能听懂。” 上官海桐笑笑:“人家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不请人到家里来坐坐?” “哎呀。忘了。”上官吃懊恼一拍脑门,“明天,明天带他回来。” 上官海桐招手吩咐:“四公子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你们可要好生伺候。” 幻霜福身:“是。” 上官迟不好意思笑笑:“大姐,不用太麻烦,省得吓到他。” “瞧瞧,这才认识多久就操心上了。你有个好朋友不容易,我好好款待怎么了?”上官海桐打趣道。 “行吧。别太夸张就成。”上官迟如今犹如泡在蜜罐子里。 上学好玩,放学也好玩。天天这么开心,上学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幻霜眼神担忧。 四公子未免太过单纯…… 七十七、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上官海桐饮茶,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四弟,人生的课题在学堂上可学不到。 又一日清晨。 温暖的阳光驱散黑夜的凉意,令大地慢慢升温。 用过早饭,上官海桐戴上帷帽:“今日你不用随行,时刻关注各方消息。” 幻霜颔首:“是。姑娘,六爷不是个好相与的。若事情不成……” 上官海桐拍拍她的肩:“放心,会成的。为此,我不得不借王爷的势。” 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无论说什么皆如空中楼阁。 虚无缥缈,难以信服。所以她拽上王爷,让六爷的心落地。 只是又要欠王爷一个人情,但愿尽早还清吧。 穿戴妥当,上官海桐出门上马车。熟悉的茶楼,她下车前往包间。 原以为要等,岂料王爷已在屋里。 上官海桐讶异:“王爷来得如此早?” 她提前出门,按说还未到约定好的时辰。 谢秋光起身:“嗯。醒得早。” 上官海桐坐下:“王爷想喝什么?我请。劳烦你等下陪我去见一个人。” “好。”谢秋光随意叫壶茶,慢慢饮,“送去的笔墨纸砚可好用?若用不习惯,我再寻更好的。练习字帖,没有好的纸笔怎么行。近日我也在练字,能否与姑娘切磋一二?” 掀开帷帽一角,上官海桐掩唇轻笑:“王爷左一口姑娘右一口姑娘,实在生分。你既让我唤时夏,王爷何不喊一声我的名?如此方公平,不是吗?莫非王爷不愿?” 谢秋光连忙摇头,脸瞬间爆红。 他扭捏来扭捏去,慢吞吞吐出话语:“海桐。” 上官海桐唇角上扬,眉目弯弯。王爷此般模样,倒是新鲜。 谢秋光看愣了神,赶紧喝口茶掩饰:“我们要去见什么人?” 上官海桐松手,重新遮去面容:“去了便知道。” 一壶茶,两个人安静饮着。 待尽兴,方启程。 王府的马车等在楼外,谢秋光扶上官海桐先上车。 他随后上去,叮嘱充当马夫的季升仙和凌择:“驾车稳当点。” 凌择嘴角一抽。 季升仙白眼一翻:“知道了。” 谢秋光这才放心进车厢。车内放置软乎乎的兽皮,还有糕点书籍。 上官海桐拿起一本来看,竟是种花先生的话本子。 她不免惊奇:“这类话本子看的多为女子,没成想王爷也喜欢看。” 谢秋光眼睛一亮:“海桐喜欢看种花家写的话本子?” “嗯。很有新意。”上官海桐翻开来,发现与她看过的有些不同。 市面流通那些应该是修改过的,而现在这本更像最初的版本。 与受大众喜欢的誊抄本不同,字迹不算工整。 偶有错处,直接涂改。 这是……原稿? 谢秋光望着上官海桐认真的模样,眼神温柔含情。海桐喜欢啊…… 上官海桐一页一页翻,越看心中越震撼。女子字迹,六年前封禁再未出新书。 种花先生是…… 她抬头:“舒妃娘娘令人敬佩。” 从话本子的内容不难看出舒妃娘娘是个怎样的女子。 文字汇成的不仅仅是话本子,还是一场革命。只不过以失败告终。 皇权强压,香消玉殒。 或许王爷猜的不错,凶手是至尊之位上的那个人。 舒妃娘娘的文字威胁到他的皇位,所以除之后快。 谢秋光抿唇一笑:“母妃之志,传承有人。” 一言,震撼灵魂。 上官海桐握紧书本,人死志未灭。 她轻轻一笑:“此路满布荆棘,纵有无数人倒下,亦有无数人站起。时夏,可否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为完成舒妃娘娘志愿,为天下女子争更多出路,为下一代子女造福。” 谢秋光含笑伸出手:“我愿意。扶你上青云,开创新的时代。” 母妃未完成的心愿,即便满身伤痕也要前行的道路。 是改革,是开创。是必须由女子完成才有意义的功绩。 上官海桐放下书本,搭上稍显稚嫩却依旧宽大的手。 自重生而来,心中宏愿一日比一日清晰。未成想,得遇知己。 亦没料到,悍不畏死的先驱曾距离自己那般近。 就算被封禁,被掩埋,被抹去。依旧留存下来一颗颗炙热的心。 舒妃娘娘当年所作,她不过瞥见冰山一角。 其志向之远大,行为之伟大。不管过去多久,犹如永不熄灭的火苗长存人心。 温香软玉在手,谢秋光撤开偷瞄:“冒犯了。” 上官海桐微笑轻轻摇头:“知己难寻,我之荣幸。” 谢秋光干咳一声:“现在我们要去见的人很重要吗?” “一个小人物。”上官海桐并未多说。 马车缓缓停下。季升仙跳下车掀开帘子:“到了。” 谢秋光先下车,回身伸出手。 上官海桐由他搀扶下车,抬头望眼前的宅院。 门口守卫吊儿郎当,看见来人抬手请。 季升仙挑眉,提前打过招呼啊。这地方,不是那个六爷的地盘吗? 他朝凌择使眼色,咱们来这干什么? 凌择摇头,他知道才有鬼。 上官海桐迈步入宅。三个男人面无表情跟在后面,活像打手。 六爷听闻消息,拱手笑着出来迎接:“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姑娘盼来了。” 上官海桐颔首进屋。 几人落座。 六爷招呼丫鬟:“还不上茶。” 上官海桐直接开口:“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吧。六爷想保自己和所有兄弟的性命,事情好办,也不好办。你们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 谢秋光毫不掩饰被惊艳,全程两眼放光盯着瞧。 季升仙和凌择无奈,有点出息好吗? 六爷看向谢秋光:“这位是?” 衣着华贵,举止高雅。通体的气派高人一等,来头定然不小。 上官海桐介绍:“六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认识他吗?陵昭王,谢秋光。” 候在一旁的兄弟大惊,陵昭王?! 六爷未有多大反应,似乎早有所料。 谢秋光漫不经心颔首:“不用在意,本王只是跟来坐一坐。” 六爷看到如此态度,心中已有成算。堂堂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拿捏。 啧啧,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七十八、王爷哈喇子快流出来了 上官海桐任由六爷误会:“我可以帮你,但你能给我什么?” 六爷笑笑,手里盘着两颗球:“姑娘无须诈我,你当真知道我所烦之事?” 事情隐秘,又是掉脑袋的买卖。 除了亲近的几个兄弟,底下的人统统不知。 他不信这位上官家的姑娘知晓,无外乎想加大筹码。 这点伎俩,他见多了。 上官海桐起身,走到六爷旁边倾身耳语。 六爷脸色一变:“你从何得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官海桐转身坐回去,含笑道,“小女子带王爷前来便是诚意。你若不展现一下诚心,这笔生意不好做啊。还是说你今日敢不让我们走出去?” 六爷沉思。 小弟们焦急。 上官海桐扬着自信的笑,生与死一念间。 季升仙与凌择自幼习武,耳聪目明。即便刻意压低声音,他们依然听清。 不由震惊,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谢秋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坐着,心里却在盘算等会去哪家酒楼吃饭。 这家菜色好,那家茶水香。海桐有孝在身,不宜饮酒。 其实不一定非要到外面吃饭,王府的厨子厨艺也很不错…… 上官海桐淡定喝口茶:“六爷,我有法子将你从此事中择出来。别说保住你和底下人的身家性命,还能许你们荣华富贵。我知道,京城周边的场子不止你们一家。你没点想法?” 能在京城做大买卖的人,哪个没背景? 六爷眼睛微眯:“姑娘有几成把握?” “十成。”上官海桐干脆利落。 不将整个京城的势力换血,如何撼动权力中心? 六爷一惊,不自觉站起。十成,哪怕上面的人也不敢如此笃定。 一介弱女子哪来这般自信?他看看谢秋光,因为陵昭王? 见对方瞅过来,谢秋光赶紧摆足架势。实际心里担忧谈话太久,会不会耽搁午饭? 啧,错过的话再邀请一起用饭会不会被拒绝?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不管什么事赶紧答应啊。 民以食为天,他着急吃午饭。 季升仙和凌择第一次见王爷这么拿得出手的样子,果真是天潢贵胄…… 如果再耐心点就好了。 王爷眉头微皱明显不耐烦,估计惦记着邀请上官姑娘吃午饭。 六爷对谢秋光的皱眉有不一样的看法。王爷屈尊降贵,他却迟迟不做决定。 刚被封王,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得罪不起。 六爷走到谢秋光面前,躬身一拜:“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拉小人一把。” 成了。 上官海桐唇角微勾:“自然。当下正有事需要你做,这可是表现诚意的好机会。” 六爷站直身体:“愿闻其详。” 还没谈完吗?谢秋光开始神游天外。 这人谁啊? 揣着两颗大珠子一直叭叭。 仔细一瞧,某个角度有点像鸭子。要不,午饭吃烤鸭吧。 不知道海桐喜不喜欢吃。那家的烤鸭最棒,今儿正好带海桐去试试。 上官海桐小声与六爷商定。 季升仙和凌择听了一耳朵,不由自主挑眉。要搞事情啊,而且是大事。 王爷…… 王爷哈喇子快流出来了…… 谢秋光确实越想越馋,美食不可辜负。何况还有海桐这个美人作伴…… 得知要做的事,六爷拧眉稍稍犹豫。 富贵险中求,他下定决心:“在下一定办好。” “有劳了。”上官海桐看向一旁的小弟,随意道,“以后便由他来往递信吧。叫什么?” 小弟一脸骄傲:“我叫燕大耳。” 季升仙没忍住笑出声:“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燕小耳啊?” “我没有弟弟。我家就我一个。”燕大耳双手叉腰,一本正经道。 耳…… 谢秋光又想起一道美味。 来盘猪耳朵也不错,脆骨的部分一口下去…… 上官海桐颔首:“就你了。瞧你挺机灵,应该能将事情办好。” 燕大耳拍胸口保证:“当然能做好,顶呱呱能做好。” 上官海桐笑看他。 难得见三帮六舵的龙头老大这副憨厚的模样,与上一世认识时天差地别。 她嫁入侯府煎熬很多年,外面发生许多大事。 六爷牵扯上大案,被推出去成替罪羊斩首。 燕大耳收拢余下的兄弟,拉帮结派继续做大做强。 前世他们第一次会面。 一个是侯府主母,众人簇拥。 一个杀伐凌厉,白发丛生。因为各自身份的关系,互相还算客气。 谢秋光看看燕大耳,又看看上官海桐。原来如此,海桐也想吃猪耳朵。 口味相近,能过到一起去。 多不好意思啊…… “……”季升仙和凌择完全看出他在想什么。 有时候他们挺想挖开王爷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上官海桐含笑:“此事已定,我们告辞。事不宜迟,望六爷尽快办妥。” 六爷点头:“定不负王爷和姑娘所望。以后仰仗二位提携。” “好说。”上官海桐转头一笑,“时夏,我们该走了。” “嗯。”谢秋光面上淡定,内心乐开花。终于谈完了,走走走,去吃饭。 六爷送到大门口,亲眼看到谢秋光扶上官海桐上马车。 待马车驶远,燕大耳抓抓头:“六爷,我怎么瞧着那王爷不怎么靠谱?” 六爷满脸感慨:“你知道什么。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有几个省油的灯。你没看刚刚谈话时,他身上散发出那种大局在握的气场?他来了,我们必须答应。不答应,死路一条。” 燕大耳瞪大眼睛:“这么可怕?看来外面传言不可尽信。” “凤子龙孙有几个好相与的。我们夹缝中求生,拼命也要生存下去。”六爷眼神坚定。 不是他不忠心,实在保命为上。前任主子光要结果,不给半点好处。 他们一帮兄弟把脑袋栓在裤腰上卖命,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若死后家人无法安置,他们那么拼命做什么? 不如早投明主,换个更好的活法。 马车里。 谢秋光试探性问:“海桐,饿不饿?我们去吃猪耳朵怎么样?” 上官海桐一脸疑惑。 午饭时辰没到吧?还有,为什么单单吃猪耳朵? 此行有王爷帮忙才如此顺利,一起用饭未尝不可。 七十九、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 上官海桐一笑:“你拿主意吧,我都行。” “好。”谢秋光立马吩咐,“改道上酒楼。咱们去吃午饭。” “……” 季升仙和凌择无奈翻白眼。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啊! 马车就此改道,去酒楼。 几人到酒楼,主子进包间,师兄弟俩在外面用饭。 上官府。 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登门,后门打开。 妇人笑脸相迎:“我是玉苹的娘。麻烦告诉她一声,我来了。” 值守的门房应一声,关上门。妇人耐心等在外面,没多久门再度打开。 玉苹乃粗使丫头,穿着方便干活。 她欢喜迎上去:“娘,弟弟,你们怎么来了?” 妇人宽慰笑笑:“你弟弟上学的事,想找你寻个门路。” “快,快进来。”玉苹把人领进府。 妇人一路往下人房去,看到途经的雕梁画栋满目惊叹。 男孩扯扯她的衣角:“娘,我饿。我饿嘛。” 妇人连忙哄:“包袱里有饼,等会吃。先忍忍,忍忍啊。” 玉苹走进下人房,这时候没什么人。 她从自己的行装中拿出银两:“娘,我就这些。” 一些铜板和碎银子用手帕包裹着。 妇人赶忙包好收进袖子里:“之前村子里有夫子,年事已高,不教了。你这边有没有门路?好让你弟弟继续上学。他非常勤奋,可讨喜了。” 玉苹十分为难:“给我点时间,我打听打听吧。弟弟饿了吧?我这有点心。” 她又拿出藏着的点心。 妇人接过,全给了男孩。男孩开心吃着,不给别人分一点。 快到午饭时间,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男孩闻到闹起来:“好香。娘,我要吃。” 妇人为难看向女儿:“玉苹,你看能不能给你弟弟弄点来?” 玉苹想想:“正是午饭的时辰,添副筷子的事。我去给他们说说。” “好,好好。我女儿就是孝顺。”妇人牵着男孩,跟随玉苹去厨房。 玉苹平日与大家关系还算可以,一个小孩能吃多少。 同桌的人同意添碗筷。 食堂。 炒好的菜一一上桌,家丁丫鬟们说说笑笑去打饭。 男孩坐在长椅子上,盯着从来见过的菜口水直流。 妇人随女儿去打饭。她与女儿分吃一碗,给儿子单独一碗。 边上的丫鬟名叫善芳,刚干完活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 她打着饭寒暄:“玉苹,这是你娘?” 玉苹点头:“今儿来看我。她和我吃一份,只添我弟弟那份。” 善芳没说什么。 等大伙打来饭,却看见满桌菜被男孩霍霍了个遍。 没碗筷,他双手抓着吃。一桌菜眨眼功夫只剩残羹剩汤,别人怎么吃? “哎哟,你干什么?快吐出来。”妇人忙上前抠男孩的嘴巴。 男孩挣扎:“我饿嘛。有吃的做什么不吃。我还没吃饱呢。” 玉苹赶紧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没看好他。” 妇人抱着男孩示弱:“吃都已经吃了,吐出来也不是个事。要不,算了吧。” “算什么算。”善芳火爆脾气一下上来了,她怒而掀桌。 噼里啪啦一顿响,众人吓了一大跳。有家丁见情况不妙,立马出去。 善芳将手中碗往地上一摔:“好不容易吃个饭,菜全给这野玩意儿祸害了。有娘养没娘教的东西,一张嘴只知道吃是吧?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起开!” 说着,她上去撕扯男孩。 妇人慌忙拦,玉苹边道歉边拉扯。 几个同样不高兴的丫鬟在旁骂。 “原本添副碗筷的事没什么。谁料到一个孩子这么大胃口,把菜全吃了。” “猪都没吃这么脏,看着真反胃。以后可不敢再让这种人进来。” 男孩叫喊,声音刺耳。 妇人死死抱住孩子。 玉苹拦住善芳:“善芳姐姐,你行行好,饶了过他这回吧。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另一个小丫鬟去拉玉苹:“你赔,你怎么赔?月钱多少谁心里没个数。午饭没得吃,我们下午还干不干活?按我说,府外的闲杂人等本不该放进来。大伙给你行方便,你呢?” 善芳甩开玉苹的手,一副要撕了男孩的样子:“赔吧。你还有钱赔吗?你这个老子娘哪次来不是拿走你所有积蓄?你也不擦亮眼睛看看,用你的钱养出什么个烂东西!” 玉苹垂头不吱声。 男孩尖锐的叫喊刺得人耳朵疼,大家纷纷皱眉。 善芳撸起袖子:“喜欢叫是吧?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贪吃的嘴。” 玉苹慌忙拦在前面:“善芳姐姐,他真的知错了。” “你起开。不给这小贱种一点教训,他不知道死活。”善芳不管不顾,用力推。 玉苹无论如何不让。 就在场面僵持时,早前离开的家丁请来幻霜。 “怎么了这是?”幻霜进屋,大家顿时都安静了。 一个小丫鬟上前,简明扼要把事情说一说。 幻霜听后看向善芳:“好大的气性,桌子掀了,以后不吃饭了?大中午闹这么一出,你们想干什么?幸好姑娘不在府中,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来人,狠狠打五下那张贪吃的嘴。” 妇人马上求情:“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要打就打我吧。” 幻霜一笑:“这里是什么地方,有你说话的份?” 家丁上去拉开妇人。 两个人抓住男孩,一位嬷嬷拿来竹片用力抽打嘴巴。 一下痛得男孩哇哇大叫,周围人看着不由心一紧。 五下重重打完,他再也叫不出。 嘴巴见血,痛到麻木。 幻霜看向玉苹:“府外之人在府中闹事,这点教训合该他受。至于你,罚半月月钱。再有下次,直接撵出去。善芳,你掀了桌子。损失的物品一律按价赔偿。你们可有不服?” 众人垂头,没人敢不服。 妇人被放开,哭着扑到儿子身上。 幻霜淡淡扫一眼:“当父母的不好好教,外人教起来轻则挨打,重则丧命。都散了。” “是。”底下的人大气不敢出。 等幻霜走了,他们才敢小声议论。 “不知道银华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今日若是她在,断不会罚这么重。” 善芳哼一声:“你那么喜欢银华,怎不随她去?” 八十、永安侯府要倒大霉了 小丫鬟赶忙闭嘴,悻悻然走了。 善芳翻个白眼。在背后议论算什么,有本事当面说。 街道上。 王永荣带着一帮狐朋狗友边走边商量去哪玩,他们所到之处百姓纷纷避让。 一个家丁瞅见,立刻回去禀报。 永安侯府。 李希祖躺了一段时间,伤好得差不多。 他一想起被打的事就气愤:“姓王的,老子跟你没完。你们悄悄找十来个人,拿上家伙什跟小爷走。敢套麻袋打我,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你们谁都不准走漏风声,听到没有?” 狗腿子们谄媚笑着。 很快,十来个家丁手拿棍棒聚集。李希祖气势汹汹带着人冲上街。 两拨人迎头撞上,王永荣不带怕的。 他们看见来人,仰头大笑。 王永荣言语嘲讽:“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没进宫的太监。” 两边的人都不好惹。街边百姓关门的关门,跑的跑。 茶楼包间。 上官海桐听到动静往下瞅,可真巧,能看一出好戏。 谢秋光斟茶慢饮:“瞧他们这架势,要打群架?” “看着像。”上官海桐眼神探究,“李八公子前段时间被套麻袋打了一顿。依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他似乎认定动手的是王家公子,我看未必。” 心虚咳两声,谢秋光眼神躲闪:“他们一直有恩怨,见面掐起来很正常。” 上官海桐心如明镜,含笑道:“王爷说的对。” 下方街道。 面对无情的嘲笑,李希祖气急败坏操起棍棒。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一个箭步上去狠狠打中王永荣的脑袋。 重重一声响,王永荣险些晕过去。身边的人立马扶,生怕出个万一。 片刻后,王永荣缓过劲。 他怒不可遏:“姓李的,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上!” 出门没带趁手的家伙,一群人就地取材。什么支撑小摊的竹竿,遗落的扁担…… 实在找不到的撸起袖子直接开干。不过一刹那,两拨人打成一片。 和王永荣一起的那拨人,别看穿得富贵。一个个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什么插眼睛,猴子偷桃,还有搓腚的…… 一时间乱成一团,不堪入目。 楼上观望的上官海桐掩唇,不忍直视。 谢秋光瞪大眼睛,这…… “……” 季升仙和凌择目瞪口呆。 打架逐渐白热化。那些个贵公子相当凶悍,赤手空拳抢走好些棍棒。 “啊——”有个使阴招的,竟然趁机咬住李希祖的耳朵。 鲜血横流,可见十分用力。家丁们上前拉,愣是好半天才拽开。 李希祖捂住耳朵:“你他娘属狗的?” 满嘴血,那人还耀武扬威:“来啊,继续啊。谁不来谁孙子。” 王永荣当然帮好兄弟:“啧啧啧,瞧瞧。下面残疾,现在上面也残疾了。” 李希祖顿时火冒三丈,手持棍棒过去胡乱挥舞。 王永荣一群人戒备后退,紧紧盯着随时准备一拥而上。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们!”李希祖发疯般乱打,越打不中越气。 王永荣瞅准机会,示意大伙上。一群人散开,从好几个方向扑上去。 李希祖却发了狠,只盯着王永荣一个人。他使出浑身力气,恶狠狠抡棍子。 没料到这出。 王永荣反应慢了一刻。只这一下,棍子结结实实打中他的脑袋。 王永荣当朝倒地,没了动静。 空气瞬间安静。 李希祖重重踹息,手有些发麻。 一直没见人起来,搞偷袭的贵公子连忙上前查看。 靠近后他发现不对劲,好像、好像…… 贵公子伸出手指探到王永荣鼻下,不会吧? 手指微颤,他惊吓收回手:“死了。他死了。” 声音颤抖,满是惊惧。所有人大惊,最为害怕的人是李希祖。 其他公子哥不信,立马查探。他们眼神惊恐,心里涌起无限畏惧。 王永荣死了?太子妃最疼爱的弟弟,王家的宝贝疙瘩。 李希祖握棍子的手颤抖:“怎么可能。我就打了他一下,怎么可能……死了。” 楼上包间。 目睹一切的上官海桐惊愕站起,李希祖杀了王永荣? 谢秋光惊呆了,倒的茶满出来也未发觉。 季升仙和凌择互相看看,咽咽口水。应该牵扯不到他们吧? 下方街道。 搞偷袭的贵公子突然爬起来跑掉:“死人了,死人了。” 其他公子怕惹祸上身,自顾自逃走。 李希祖反应过来,慌忙丢开手里的棍棒。怎么就死了呢? 受了伤的家丁立刻出主意:“少爷,赶紧回去找夫人。” “对,对。找娘,娘一定有办法。她会救我的。”李希祖魂不守舍,转身一个踉跄。 他慢慢加快脚步,好似后面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追。 两拨人作鸟兽散,只留下王永荣的尸体无人问津。 楼上。 上官海桐落座:“永安侯府要倒大霉了。” 谢秋光回神,放下已倒空的茶壶。杯中茶水溢出,流了满桌又洒到衣服上。 他心不在焉擦擦:“我们要不要给他收尸?” “不用。大庭广众,事情马上传开。王家的人会来接手。未免麻烦,我们即刻离开。”上官海桐起身。 谢秋光点头。一行四人出了酒楼,马车停到上官府后门。 谢秋光下车,转头扶上官海桐:“今日你未出府,事情全当不知。” 她出行一直戴着帷帽,不承认别人也没办法。 上官海桐颔首:“你也当心。最好不要牵扯其中。” “我知道,快进去吧。”谢秋光满心懊恼。找的什么破酒楼,居然赶上这么一回事。 上官海桐应一声,转身回府。 谢秋光立刻上车却不打算回王府,而是进宫。 马车一路前行,停在宫门口。 谢秋光叮嘱几件事后,步入皇宫。 季升仙撇撇嘴:“说好的不牵扯其中,他上赶着做什么?” 凌择无奈道:“哪来那么多话,走吧。” 二人驾车离去。 皇宫。 谢秋光先到偏殿换身衣裳,再去面圣。 皇帝批奏折烦着呢,看到他高兴招手:“来得正好,陪我下盘棋。” 姚不为躬身上前抬起手:“陛下劳累,是该歇歇了。” 八十一、莫说太子妃,皇后也会过问 谢秋光上前,含笑接替姚不为的位子扶皇帝到内室而坐。 这里有软榻,榻上放置矮桌。 小太监们搬来棋盘棋子,姚不为亲手泡上好茶。 皇帝选择黑子先行:“今儿进宫,惦记上哪道御膳了?” 谢秋光含笑落子:“不能是儿臣想念父皇,特意进宫探望吗?” 一句话,逗得皇帝大笑:“众多皇子中属你最孝顺。姚不为,今天让老九点菜。” “是。”姚不为乐呵呵道,“知道王爷来,御厨们可等不及大展身手了。” 谢秋光喝口茶,味道不错:“今年新上的贡茶?味道确实不错。” 皇帝笑笑:“刚定下御膳,又盯上朕的贡茶。你贪嘴的毛病,长这么大还没变。今年收上来的茶不多。朕留一些,皇后得一些。还有你的份,剩余的留着赏赐吧。” 姚不为应一声,让小太监去取茶罐。 待王爷走的时候捎上。 皇帝和姚不为心情不错,一唱一和打趣。 谢秋光下着棋,有自己的盘算。 东宫。 宫女焦急进殿跪下:“启禀太子妃。永荣公子没了。” “什么?”太子妃王渡云震惊站起,“怎么回事?怎么说没就没了?” 宫女说明事情:“永荣公子和李家八公子素来有恩怨,今日在街上遭遇大打出手。李八公子下手重,棍棒直打脑袋。永荣公子身娇肉贵,当场便没了。王家众人刚去收尸。” 王渡云失魂落魄坐下,含泪咬唇:“我的好弟弟。你才十七岁啊。” 宫女继续禀报:“奴婢知道您伤心。永荣公子无故被打死,岂能放过凶手。” “当然不能放过。走,去见父皇。”王渡云眼神由伤转恨。 永安侯府,李希祖! 她定让凶手血债血偿! 秋瑶宫。 椿萱嬷嬷快步进屋:“贵妃娘娘,王永荣死了。” 懒懒躺在软榻上的董若笙睁开眼,她缓缓坐起:“如何死的?” 立刻上前扶,椿萱嬷嬷回话:“在街上遇到李八公子,被棍棒击中脑袋打死的。” 董若笙红唇微勾:“这么好的消息可派人告知皇后娘娘?” “王家的人已向东宫递了消息,此刻皇后娘娘应该已经知晓。”椿萱嬷嬷忧心道,“不巧的是,事发当时陵昭王在附近的酒楼吃饭。前前后后他全看见了。” 微微皱眉,董若笙沉思片刻:“他如今在何处?” 椿萱嬷嬷百思不得其解:“王爷进了宫,在御书房与皇上下棋。不知他想干什么。” 董若笙若有所思:“酒楼里,他与何人同行?” 早已打探清楚,椿萱嬷嬷一五一十相告:“一个家丁一个护卫,还有一位姑娘。” “上官家那位?”董若笙无奈摇头,“由他去吧。坏不了事。” 椿萱嬷嬷解释:“上官姑娘出行戴帷帽,未让旁人看清面容。应该无碍吧?” 董若笙行到窗边,玉葱般的手轻触花瓣:“该知道的人自会知道。今儿他掺和这么一出,保不齐皇上动什么心思。老九的婚事皇上一直挂怀,不敢来硬的只能来软的。” 恍然大悟,椿萱嬷嬷点头:“王爷属意上官姑娘,皇上顺水推舟赐婚。但以上官姑娘的家世做不得王妃,最多侧妃。这么说,皇上心中已有王妃的人选?” “他想得美。”董若笙一把揪住盛放的花朵。 椿萱嬷嬷吃惊:“难不成相中王家的姑娘?那怎么行。” 董若笙摊开手,一点一点撕碎花瓣:“王家,皇后,太子妃。哼。” 御书房。 小太监匆匆进来跪下:“皇上,刚刚得到消息。李家八公子当街打死了王永荣公子。” “什么?”皇帝大惊,手微松棋子落在棋盘上。 好好一局棋,全乱了。 姚不为赶紧询问:“事情属实?人证物证可有?” 小太监垂头:“大庭广众,许多百姓瞧见。尸体和凶器皆被王家带回去。” 皇帝站起,皱眉负手:“永安侯教的好儿子。让他滚进宫来见朕。” 小太监领命退下去。 谢秋光端起茶:“父皇莫气,说不定有误会。先喝杯茶,润润喉。” 皇帝烦躁摆摆手:“王永荣可是王家的宝贝疙瘩。莫说太子妃,皇后也会过问。” 话音未落。 小太监禀报:“皇上,太子妃在外求见。” 皇帝拧眉:“瞧瞧,这就来了。让她进来吧。” 小太监退下去请。 须臾。 王渡云抹着泪进殿跪下:“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的弟弟死得冤啊。他虽与李家老八平日有过节,但不过拌几句嘴的小打小闹。今儿却被那狠心的打死了。” 皇帝脸色一沉,转身坐下:“你先起来。堂堂太子妃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 谢秋光放下茶盏,悄悄落座。 姚不为上前扶起太子妃:“太子妃,皇上刚得知此事,正恼怒。已宣永安侯觐见,当面对质。你莫急,也莫气。皇上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目的达成,王渡云款款而起。她擦掉泪,眉眼微动立在一旁等候。 陵昭王怎会在此? 永安侯府。 李希祖慌慌张张跑回府,第一时间面见侯府夫人下跪:“娘,你救救我。” 侯府夫人准备午歇:“我的儿,怎么了这是?” 李思蓉伺候在母亲身边。自打成婚后,她一直表现得极为孝顺。 李希祖往前跪行两步:“我一不小心把王永荣打死了。” 什么?李思蓉震惊。 王永荣可是王家最宠爱的小辈,居然给打死了? 侯府夫人一惊,坐直身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干了什么?” 李希祖哭求:“娘,我不是有意。我只打了他一下,就一下。我没想到他会死。” “胡闹!”侯府夫人气急,抬手想打。 见儿子委屈躲闪,她又下不去手。恨铁不成钢探口气,只能焦急想办法。 李思蓉眼神嘲讽,能有什么办法?死路一条。 既然死路已定,不如帮帮姐姐。 她温柔提意见:“娘,八弟。王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要么逃,要么好好认错。只是逃的话隐姓埋名,颠沛流离。八弟受得住吗?” 李希祖慌忙摇头:“娘,你想想办法。我不想离开家,也不想进大牢。” 八十二、既已认罪,请八公子上路 “这……”侯府夫人思来想去,“不用担心。有老爷在,你不会有事。” 她立刻让人打探李善齐在哪。 一个家丁回来禀:“皇上召见,老爷进宫了。” “这么快?”三人震惊。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侯府夫人马上收拾包袱:“儿啊。你先出去躲一阵。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娘。”李希祖一百一千个不愿意。为了小命着想,又不得不行动起来。 皇宫。瑾明宫。 茂馨嬷嬷匆匆步入佛堂,行至正参禅礼佛的皇后身旁小声道:“永荣公子被打死了。” 缓缓睁开眼,皇后抬起手。 茂馨嬷嬷连忙搀扶:“消息说,是李家八公子当街打死的。” 皇后走到软榻安坐,轻捻佛珠:“太子妃呢?” “得了消息,已到皇上跟前告状去了。”茂馨嬷嬷垂头回话。 “不止吧?”皇后轻轻一笑,“她那性子,不把凶手拆骨扒皮能甘休?” 茂馨嬷嬷颔首:“已传信给京兆尹,必不能让凶手跑了。” 皇后沉默半晌悠悠开口:“看来,要与永安侯府撕破脸了。不是个好兆头。” 御书房。 李善齐进殿行礼:“微臣叩见皇上。见过王爷,太子妃。” 谢秋光颔首示意。 王渡云语气不善:“侯爷,你可真教出了个好儿子。” 李善齐进宫时有人递了消息,此时他却装作不知:“此话何意?还请太子妃明言。” “你家八公子当街杀了我弟弟王永荣。这么大的事,侯爷没听到半点风声?”王渡云岂会相信。 这个老狐狸,肯定憋着什么主意。不要紧,万事敌不过她先斩后奏。 李善齐一脸冤枉:“我实在是不知道啊。那个小兔崽子,我即刻命人抓来请罪。” 皇帝静静看完两人表演:“不必了。姚不为,派人把他抓来。” “是。”姚不为领命出去。 李善齐气定神闲,好似半点不担心。 王渡云恨恨,铁了心一命抵一命。 谢秋光抿口茶,瞄皇帝一眼。 永安侯府。 包袱收拾好,侯府夫人从后门送儿子走。 哪知刚打开门,一队衙役拦住去路。 为首捕头手搭在佩刀上:“府衙捉拿嫌犯,望侯府夫人行个方便。” 侯府夫人挡在最前面:“你们敢!放肆,这里是永安侯府。” 李希祖害怕缩在后面,不想进大牢。 李思蓉眼眸一沉,走到弟弟耳边低语:“京兆尹背靠王家,无论如何会把你抓走。弟弟,听我一句。你且去牢里委屈一阵子。有父亲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真的?”李希祖半信半疑。想起爹爹的本事,他又信心满满。 李思蓉一脸不舍:“牢里用刑手段颇多。不管他们想知道什么,你全招就是。省得受皮肉之苦,娘该心疼坏了。爹已进宫,定会帮你说情。他们怎么抓的你,便会怎么送回来。” 想想有道理,李希祖点头。 亲姐姐必不会害他,总好过出去东躲西藏,担惊受怕。 他仰头站出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们走,不要为难我娘。” 捕头爽快道:“是条汉子。李八公子,请。” 侯府夫人心疼含泪。李思蓉忙扶住:“娘,八弟会没事的。” 李希祖拜别母亲,转身随衙役离去。侯府夫人泪流满面,遥遥而望。 李思蓉唇角微不可见勾起,好弟弟,去了就别回来。 捕头将人直接押入大牢。 李希祖摆摆手:“你们别忙活了,人是我杀的。我认,我画押。” 衙役对视一眼,没想到事情这般顺利。迅速写好供词,李希祖画押签字后向上递。 皇宫。 传唤的人还未出宫,京兆尹的供词已入宫。 万大人捧着供词进殿跪下:“皇上,李希祖已画押认罪。” 李善齐微微皱眉。 王渡云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姚不为接过供词,呈于皇上。 皇帝拿过细看:“他倒是供认不讳,可有用刑?” 万大人回答:“并未用刑。” 王渡云察言观色:“当街杀人,行为恶劣。犯人已认罪,请父皇定夺。” 李善齐行礼:“皇上,此案关系重大。微臣请求传唤犯人入宫,当众审问。” 皇帝不言,随意放下供词。 姚不为最懂皇上什么心思,默默出去传话宣召李希祖。 王渡云气得要死,却不能表现出来。 李善齐松口气,还有回旋余地。 大牢。 狱卒端上白绫:“既已认罪,请八公子上路。” “不。”李希祖慌忙起身,想不通事情怎会如此发展。 为首的狱卒使眼色。两个狱卒一拿白绫,一上前控制李希祖。 李希祖剧烈挣扎:“你们不能杀我,我要见皇上!” 两个人竟一时拿他不下。 拿白绫的狱卒发了狠,由后套住李希祖的脖子用力勒。 李希祖抓住白绫想扯开,后面的人越发用力。眼看他的脸憋青,一只脚已踏入鬼门关。 就在这当口,一个小太监匆忙进来:“住手!皇上宣召李希祖觐见。” 狱卒赶紧松手。 李希祖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喘气。 小太监走进牢门笑着说:“李公子,请吧。” 李希祖全身发软,还没恢复力气。 小太监招手,另外两个太监进来抬胳膊把人请出去。 狱卒的心跌至谷底,晚了一步。 小太监笑呵呵走到牢房门口:“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迈步出去。 狱卒这才松一口气。没有证据,即便永安侯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皇宫。御书房。 李希祖跪在下首,头都不敢抬。鬼门关前走一遭,他真的知道怕了。 王渡云咬牙切齿,看李希祖的眼神要吃人。 李善齐开口:“事情到底如何还不从实招来?就你这点胆子,怎会杀人?” 总算反应过来,李希祖立刻反口:“皇上,冤枉。我没杀人。” 皇帝心如明镜:“你现在喊冤,认罪画押时怎那般干脆?” 李希祖畏畏缩缩道:“牢里那些东西吓人得很。我怕疼,不敢不认罪。” “是这样啊。”皇帝看一眼万大人。 万大人冷汗直冒:“胡说,我们未曾威胁半分。明明是你主动认罪。” 李希祖怂如鹌鹑道:“可你们听王家的。皇上,我差点被勒死了。瞧瞧我的脖子。” 八十三、若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世道何其不公 姚不为上前仔细瞅瞅,随后回到皇上身边:“确实有道印子,不确定是不是勒痕。” 京兆尹失了手。 王渡云心里又恨又气。 永安侯想翻盘,做梦! 她跪下梨花带雨:“皇上,我弟弟死的惨啊。当街被打死,他今年才十七啊。” 李善齐发言:“皇上,查案理当人证物证充足。既有尸体,不妨命仵作验一验。” 王渡云回头,眼神怨毒:“我弟弟被你儿子打死,你还想开膛破肚验尸?” 李希祖吓一大跳,往父亲身边挪一挪。 李善齐义正言辞:“但凡命案,为查清真相还死者公道,验尸必不可少。太子妃不愿验尸,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命关天,我又岂知是不是你们胡乱攀咬。” “你。”王渡云恨极。 好一张利嘴,好歹毒的心思。 李善齐胜券在握:“人证物证俱在,是你们说的。我们可是人证物证都没见。有人出来作证吗?谁亲眼看见犯人杀人?凶器呢?随便找来一根棍子就是?” 王渡云垂眸,即便今日凶手逃过去。她不信以后每一天都能躲过。 皇帝已有结论:“好了。查案的事交给刑部,京兆尹无须过问。” 万大人更为恭敬。 王渡云咬唇,父皇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偏袒。 谢秋光轻轻刮茶沫:“人证?本王算吗?” 众人皆惊,同时望过去。 谢秋光神色淡定:“事发当时,本王正在街边的酒楼吃饭。本以为又是两位公子的小打小闹,想看个热闹。哪里想到,李公子持棍棒直击脑袋。” 王渡云转头,恨不得撕了凶手。 李希祖万分惊惧,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 李善齐即刻发问:“王爷当时一人用餐,还是有人陪同?” “随身伺候的家丁和护卫在,有什么问题吗?”谢秋光放下茶盏,“李公子说自己冤枉。本王看未必。你持棍行凶的模样尚在本王脑中,历历在目。晚上估计要做噩梦了。” 王渡云抓住机会哭诉:“父皇,凶手杀人毫无悔意。还巧言令色,企图颠倒黑白。视王法如无物,其心可诛!父皇,今日不杀此贼以正视听,难堵悠悠众口啊。” 皇帝看向儿子:“老九,你当真亲眼瞧见?” 重点在亲眼二字,谢秋光明白什么意思。他此番进宫,不为是别的。 只为把李希祖摁死。何况所言皆所见,偶有隐瞒算不得什么。 谢秋光点头:“亲眼所见。不止我,与王永荣交好的那些公子哥都能作证。李公子纠集一帮人拦路,个个手持棍棒,明显有备而来。他不动别人,专打王公子。目标十分明确。” “那是、那是……”李希祖还想狡辩,被侯爷一个眼神镇住。 此时多说多错。王爷说的很细,可见事发时的确在场。 李善齐若有所思。 事情发生不到一个时辰,王爷早已身在皇宫。 难道从酒楼离开后直接进宫?巧合?蓄意? 王渡云心里憋着一口气。 王爷出面作证,那些不敢得罪永安侯怕引火烧身的公子哥们也会站出来。 她趁热打铁:“父皇,既然九弟言之凿凿。不如请那些公子进宫说明事情原由。” 皇帝有些头疼,无奈摆手。 姚不为领命,即刻出去吩咐人传唤。 不多时,参与打架的公子哥们均被请入御书房。 知晓目前状况,家中早有叮嘱。 他们所有人老实交代。 “皇上,李公子不止打了一下。他用棍棒重重击打王公子的头,前后两下。” “我当时在场,他耳朵上的伤就是我咬的。谁知道他不冲我,只冲王公子打。” “对。我们刚好上街,商量出城踏青。李公子带着一帮人冲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李公子打中王公子的头后。王公子当场倒地没了,我们都探了鼻息。” 听闻弟弟出事时的惨状,王渡云痛哭出声:“我的弟弟啊。” 皇帝不耐烦闭眼:“够了,朕知道了。李希祖当街杀人,其后毫无悔意。妄图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其心不正,不除难平众怒。李希祖罪大恶极,判处斩刑,择日问斩。” “皇上,我冤枉。皇上。”李希祖痛哭流涕。他不想死,不想死。 李善齐沉默站在一旁,仿佛和整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瞥谢秋光一眼,想起一件事。之前王爷好像帮过上官家那位。 独自在酒楼用饭?只有家丁和护卫陪同?相当可疑…… 皇帝不悦皱眉。 姚不为立刻下令:“来人,将犯人拖下去押入大牢。” 两个侍卫进来,迅速堵住李希祖的嘴拖走。 皇帝摆摆手:“好了,事情已了。你们退下吧。老九留下。” 众人退下。 御书房中只剩父子俩。 皇帝眼神探究:“朕道你今儿怎么无缘无故进宫,原来目的在这。李希祖得罪过你?” 谢秋光摇头:“未曾。天理昭昭。若杀人凶手逍遥法外,世道何其不公。” 端起茶,皇帝慢慢喝一口。 守在门口的姚不为接受到皇上的眼神,躬身退走。 上官府。书房。 幻霜脚步轻快进屋:“姑娘,好消息。李希祖当街杀人,被判斩刑。” 上官海桐正在练字:“哦?侯爷居然没保他?倒是稀奇。” “怎么没保。只不过没保住。”幻霜神秘兮兮凑近,“你猜怎么着?王爷出来作证,说亲眼看见凶案现场。外面百姓纷纷叫好。都说王爷为民除害,大为赞赏呢。” 一愣,上官海桐动作停顿:“王爷作证?他没回府,而是进宫?” 幻霜点头,瞅见毛笔滴墨忙唤:“姑娘当心。哎呀。” 上官海桐回神,手中毛笔的墨汁还是落在纸上。好好一幅字,毁了。 她心不在焉,想不明白。 王爷自身处境尴尬,理当置身事外,不沾染麻烦。 为何掺和进去,与永安侯府撕破脸? 幻霜赶忙换一张纸:“姑娘在想什么?” 上官海桐百思不得其解:“想王爷为何进宫。他不该牵扯其中。” “还能为什么。为了姑娘呗。”幻霜心直口快,“别看咱们退了婚,那李家八公子指不定还惦记姑娘。而今他自己犯错,按死最好。省得以后又来恶心姑娘。” 八十四、他是我的传承、理想,以及未来 上官海桐摇摇头:“你不明白。王爷一向与朝中重臣没有来往,更无恩怨一说。他这般独善其身很好,应该持续下去。王家和永安侯府闹腾,因为双方积怨已久。王爷牵扯进去……” 只能为私怨。 皇上会派人查,必然知晓她之前退婚时王爷出手相助。 帝王之心难测,她担心惹祸上身。 至高的权力,一句话便能毁她所有…… 永安侯府。 侯府夫人得知爱子被判斩刑,悲伤过度晕倒。 李思蓉贴身照料。 李世航前来探望,屏退左右:“八弟为何爽快画押认罪?他不傻,知道认罪的后果。定是有人说了什么,是不是你?这样会害死八弟的,你知不知道?” “那又怎样?”李思蓉回头,“他自己蠢,怪得了谁?” 因为画脂一事,兄妹俩已经撕破脸。 李世航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如此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是我们的弟弟。” 不禁冷笑,李思蓉眼神嘲讽道:“父亲,兄长,弟弟。对你们有利时,跟我讲亲情。你们呢?有真心把我当妹妹吗?你何尝不想杀了我?现在又来装什么兄妹情深。” “你,无可救药!简直是个疯子。”李世航推开她。 李思蓉站稳,哼一声。 若疯能过得更好,疯便疯了。 “你最好祈祷我能把八弟救出来,不然有你好看。”李世航狠毒威胁。 说完,他转身出去。 李思蓉才不怕,转念一想明白六哥要做什么。 她赶紧追出去焦急喊:“你们快拦住六哥。马上通知爹和大哥,六哥要做傻事。” 下人们分成几队,立刻去办。 演完戏,李思蓉回屋坐着慢悠悠喝茶。 柳心音进屋来,让贴身婢女守在外面。她落座问:“母亲身体如何?” “痛失爱子,悲愤交加。好不了了。以后管家权在我们手里。”李思蓉扬起笑。 柳心音垂眸,不,不是她们。管家权只会握在她手里。 侯府八子,将去一子。剩余的窝里斗才有看头。 对不对?上官姑娘…… 皇宫。御书房。 小太监匆匆而来,与姚不为耳语几句。 眼中闪过惊讶,姚不为摆手让其退下。他沉思片刻,进屋附耳禀报调查结果。 谢秋光瞅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听完笑着看过去:“是朕疏忽了。老九已年十六,该成家了。上官家的那位,身份低了点。不过你喜欢,纳了做个侧妃便是。明日朕就下旨赐婚,成全你们。” 儿子大了,心上有人。不然哪会牵扯这么一桩事,年轻气盛,理解理解。 姚不为笑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府又添一喜。” 谢秋光捏紧手中杯子,而后重重放下:“我拒绝。” 瞧王爷黑了脸,姚不为赶紧止住笑。 皇帝微微皱眉:“你老大不小了,早该娶妻生子。以往你任性,朕容你。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上官家那位最多做个侧妃,不然只能是个侍妾。再多,就过分了。” 谢秋光起身,撩袍跪下:“我拒绝赐婚,请父皇责罚。” 姚不为见情况不好悄悄退下关上门,让父子俩独处。 门一关上,皇帝气愤拍桌:“放肆!别以为朕宠着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你这般大的年纪,哪个皇子不是当了父亲?她做侧妃,就此决定。圣旨赐婚,你不愿也要愿。” 谢秋光抬头直视高高在上的父亲:“我不知道父皇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执意赐婚。父皇乱点鸳鸯谱,先定侧妃之位。然后呢?王妃人选是谁?王家贵女吗?弥补他们失去一个儿子?” 皇帝面色冷然:“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不会亏了你。” 自嘲一笑,谢秋光眼里满是失望:“父皇当初也是这般强逼母妃吗?她不愿待在深宫,你关着母妃直到身死。而今又来逼迫我,是希望儿臣早早去面见母妃吗?” 被戳中痛处,皇帝又气又怒。 舒妃……他与舒妃也有过恩爱时光。 在民间,夫唱妇随。他体会到寻常夫妻相处的幸福,真诚表露身份。 刹那,爱人变了脸。 他是贩夫走卒、商人名流都行,哪怕只是个泥腿子。 可他偏偏是皇帝,住在华丽又冰冷的皇宫。 后宫佳丽三千,皇后、贵妃皆尊贵。 从那以后,他再没见到心爱之人脸上的笑容。至少面对他,一丝也没有。 舒妃平民出身,他尽全力给足荣宠。 把孩子交给舒妃亲自抚养,除了出宫其他事都不拘着。 他以为做的足够多,终有一日能重新捂暖那颗心。 然心已死,永不热。 舒妃关切太监宫女,关切嫔妃大臣,唯独对他视若无睹。 病也好,伤也罢,从不过问。 比陌生人还不如。 为什么?仅仅因为他皇帝的身份? 勤政爱民,制衡世家,雨露均沾,他自认功绩斐然。 皇帝望着儿子,恍惚看见曾激烈反抗的舒妃。 她不愿出宫,不愿为妃。宁死不从,若非当时已怀有身孕…… 谢秋光自小养在舒妃娘娘身边,学的和所有皇子都不一样。 皇子会的他会。皇子不懂的某些东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皇帝攥紧桌角:“朕为天子,是君。君命不可违。” 谢秋光垂眸,缓缓起身。 他走到墙边,拔下挂着的宝剑横在脖颈上:“父皇想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吗?先君臣后父子。如同你对母妃,始终施舍荣华富贵。” 这一幕,恍如昨日重现。 皇帝不由痴痴站起。 谢秋光一双眼生得与舒妃娘娘极像。那份决绝、愤懑、顽抗,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想起来了,舒妃临死前满足的笑。 “我虽死,壮志不灭。他是我的传承、理想,以及未来。” “你只知皇权在手,强取豪夺。永远不会明白我真正想要什么。” “他懂,他是我的骄傲。是我精雕细琢,留给这个时代最珍贵的宝物。” 笑容温柔又怀念,话未尽却吐出一口鲜血。黑色的,有毒的血。 那时的皇帝心疼,伸手想扶。 舒妃娘娘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满眼嫌弃:“别碰我。脏东西。” 八十五、咱们王爷要的是名正言顺,斩首示众 无怨无恨,亦无爱。 舒妃娘娘倒地的瞬间眼神惋惜,若能亲眼看见宝物成长多好。 长成与这个时代男子截然不同的人…… 可惜,她看不到了…… 当时的皇帝愣愣看着逝去的舒妃,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手悬在半空,抓不住想抓住的东西。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何为无能为力…… 谢秋光手上用力,利剑划破脖颈流出血:“父皇,儿臣从不畏死。儿臣只想求一个真相,既然父皇不肯回答。儿臣只有自己去问母妃,问究竟是谁杀了她。” “不!住手,住手!朕叫你住手!”皇帝双眼大睁,双手颤抖往前摸索。 不要问!不能让老九知道真相。他奔向前,一把抓住宝剑。 谢秋光毫不松手。 皇帝捏住剑,不让其再近一分:“依你,都依你。不赐婚了,不赐婚了。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父皇再不逼迫你。听话,把剑放下。放下吧。” 注视鬓边已有白发的父皇,谢秋光缓缓松开手:“儿臣不明白。父皇真的爱母妃吗?若爱,怎舍得强迫于她。若不爱,父皇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为何独独对母妃恋恋不忘?” 皇帝一把丢开剑,心里松口气。 听到儿子的话,他转头:“天子无爱,只有宠。” 谢秋光嘲讽一笑:“父皇说得对。儿臣多言,就此退下。” 话音刚落,他转身打开门出去。 姚不为看见王爷脖颈上的伤一惊。 谢秋光停下脚步伸出手:“拿来。”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姚不为脑子一转赶忙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茶罐奉上。 谢秋光拿走茶罐抱在怀里,心满意足走了。 姚不为忐忑进殿,看见皇帝受伤立刻喊御医。 地上的剑带血,他命人收拾好。 今日之事必须保守秘密,若泄露出去都要死。 皇帝呆呆坐着,一瞬间好似又老了几岁。他在想儿子的话。 身为帝王,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为何独独对舒妃恋恋不忘? 因为新鲜吧。没人敢那般不要命反抗,说翻脸就翻脸。 更因为求而不得。舒妃宠冠六宫,皇后、贵妃都要避其锋芒。 他付出了能付出的极限,却没得到相应的回报。 只有冷言冷语,冷脸冷情。 赏赐再多金银珠宝也得不到当初最真挚的笑脸…… 御医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皇帝眼神警告:“朕受伤之事不得外传。” 所有人领命。可依旧挡不住消息传到皇后和贵妃耳中。 两人没多大反应,该礼佛礼佛,该睡觉依旧睡觉。 另一边。 谢秋光出宫。季升仙和凌择在宫门口等候,见到人忙迎上去。 “王爷,你在宫中遇刺了?谁那么大胆子?”季升仙着急忙慌翻衣袖找伤药。 谢秋光上马车:“一点皮外伤,不打紧。季升仙,麻烦你帮我去上官府传个话。” 季升仙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伤药递过去:“传什么话?” 手掌盖住茶罐,谢秋光垂眸:“抱歉,以后不能送小礼物了。” “就这?”季升仙扭头去传话。 凌择见王爷情绪不对,驾车回王府。 王爷受伤回来,管家急得不得了:“哎哟,这是怎么弄的啊。” 谢秋光无奈:“擦破点皮,瞧你们紧张的。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上官府。 季升仙被请进院,当面回话:“王爷命属下来传话。十分抱歉,以后不能送姑娘礼物了。” 上官海桐一愣,点点头:“知道了。幻霜,送他出去。” 幻霜立刻请。 人走后,上官海桐手撑下颌沉思。 看来皇上调查到,问了起来。王爷不得不避嫌。 也是,她什么身份,王爷什么身份。 过于深交,难免有攀附之嫌。道理是这个道理,她心里到底不爽快。 无形中皇权之威已然压下…… 永安侯府。 李善齐刚回府,得知夫人晕厥,老六打算莽撞劫狱的消息。 好在老七通知及时,把人拦了下来。 书房内。 李善齐头疼不已:“你长脑子了吗?” “若非七妹阻拦,我此刻已经救出八弟。把人送走藏起来,皇上还能砍了我们全家?”李世航半点不惧。他不信皇上会动侯府。只要找不到八弟,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李宗允恨铁不成钢:“即便劫狱也该晚上去。光天化日,未免招摇。” 恍然大悟,李世航一脸受教:“大哥说得对。是弟弟考虑不周了。” 揉揉疼痛的眉心,李善齐眼睛微眯:“没想到半路跳出个陵昭王。容他们高兴一会儿。我会安排好。老大晚上带人把老八接出来送走。老六,你在外面接应。” 李世航无比高兴:“是,爹。” 王府。 谢秋光上了药,冰冰凉凉的十分舒适:“交代你们的事都办好了?” 凌择点头:“已派人盯着永安侯府和王家。今晚有场恶战。” 管家拿走茶罐打开闻闻:“依我看,让他们两家去斗。咱们看戏不更好?” “小心些,父皇赏赐的贡茶。就这么点。”谢秋光见不得管家毛手毛脚的,夺回来。 撇撇嘴,管家翻个白眼。又不是第一次赏赐贡茶,至于那么宝贝吗? 凌择微微皱眉:“我觉得管家说得对。咱们没必须继续掺和。无论王家想今夜杀人,还是永安侯府要劫狱,跟我们都没关系。晚上赏赏月,喝点小酒吃烤肉不香吗?” 谢秋光用衣袖擦擦茶罐:“你懂什么。有句话叫什么?送佛送到西。” 管家双手无聊晃来晃去说:“李老八那种东西,让他死在王家手里就是。他杀了王家的宝贝疙瘩,肯定会被好好款待一番。咱们干嘛救他。早死晚死都是死。多此一举嘛。” “不对。既判斩刑,他理应被斩首示众。旁的不行。”谢秋光突然想起来。 海桐会不会害怕看斩首?那到时还邀不邀请一起去看? 唔……问问好了。 凌择努努嘴,偏头小声说:“咱们王爷要的是名正言顺,斩首示众。” “哦。不懂。”管家单手叉腰,“我还是去看看病人吧。” 谢秋光动作一顿:“她还没醒?” 管家摊手:“中毒太深,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什么时候醒,看造化吧。” 八十六、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做我姐夫 “嗯。”谢秋光抱着茶罐若有所思。 凌泽瞥一眼。 管家耸耸肩表示不懂。 上官府。下午放学。 上官迟兴高采烈带着几位同学回来玩耍,其中便有年归云。 年归云本不想来,架不住邀请的人太热情。自己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类人。 上官海桐得到消息,特意过来。 上官迟邀请大伙在自己院子里,看见大姐迎上去:“大姐。” 同窗们皆是半大的小子,面对长辈总有些拘谨。他们不好意思站起来。 上官海桐第一眼注意到年归云,与记忆中有些偏差。 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哪有后来的自信沉稳。 她笑笑:“知道你带朋友回来,我让厨房备了些点心。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幻霜招呼丫鬟们端上糕点。一个个精致小巧,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上官迟一脸骄傲:“大家快吃,别客气啊。我大姐特地给大家准备的。” 同窗们试探性拿起一块,尝一尝纷纷夸奖。 上官海桐见年归云小口品味糕点,走过去拿起一块青团递上前。 抬眼望面前的没人,年归云不明所以。 上官海桐将青团放在对手手里,凑近耳语:“我知道你的秘密。” 闻言,年归云全身僵硬不敢置信。为什么会知道? 上官海桐一笑:“你们好好玩。晚饭正在筹备,大家稍等。” 她说完,意味深长看一眼年归云转身离开。 那一眼让年归云心惊,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第一次见面的人居然知道那个秘密…… 长辈一走,大家轻松很多。无论聊天或是玩乐,能够完全放开。 唯独年归云心不在焉,吃饭时埋头一句话也没说。 傍晚。 吃完晚饭,到告辞的时间。众人左右看看:“年归云怎么不见了?” “刚刚不还跟在后面?是不是我们走太快没跟上?” “该不会迷路了吧?可别闯到不该去的地方。” 大伙互相看看,异口同声:“分头找。” 落晚院。 上官海桐用过晚饭,在书房练字。她相信勤能补拙,定能出成果。 幻霜领人进来:“姑娘,年公子到了。” “嗯。坐。”上官海桐全神贯注写字,并不着急交流。 幻霜退出去。 年归云如坐针毡,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写完一幅字,上官海桐放下毛笔:“我见过你父亲。” 年归云惊讶抬头:“姑娘见过我父亲?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上官海桐走过去坐到旁边,“他送你入国子监,希望你学治国之能。你亦勤奋用心,不想辜负他的期望。年公子,不,该叫你年姑娘。你想过未来吗?” 果然知道…… 真正说开,年归云反而冷静下来:“辅佐明主,一展宏图。” 明主?三皇子? 上官海桐不屑一笑。 上一世,那是个卸磨杀驴的主。 登位后毫不留情向世人表露年归云的女儿身,强行纳入后宫。 无人在乎年归云身负多少功绩,从此以后只有一个身份:皇帝的女人。 有些人想得开,或蛰伏或反抗。 年归云因家族不得不妥协,亲生父亲更从未看好。 说白了,年将军送她入学不过想多一些筹码。被三皇子看上的筹码。 待大局已定,年将军强势回归。 再不用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儿出谋划策,却需要一个女人让他和新皇多一层关系。 两个男人将年归云彻底利用,最后抛弃。年归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郁郁而终。 上官海桐微笑伸出手:“良禽择木而栖。年姑娘,你真以为年将军选的那个人是明主?他选他,不过为私心。年姑娘何不亲自看,亲自选。找一个能真正完成你心中理想的明主。” 心头震撼,年归云凝望眼前人:“你知道我心中的理想……” “我知道。因为我们一样。而且我有能力有信心实现。”上官海桐扬起势在必得的笑。 她本张扬狂傲,因手中无权不得不暂收锋芒。 前世的手下败将,今生更不可能赢。 年归云怔住,心情复杂。 上官海桐抓住她的手握上:“年姑娘冰雪聪明,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决断。” “我……”年归云犹豫。 她的决定不仅代表自己,还有…… “大姐,年归云是不是在你这……”上官迟奔进来,见到屋里的一幕笑容僵住。 上官海桐松开手,淡淡一笑:“我们相谈甚欢,已是好友。以后多带她来玩。” 年归云起身行至门口,思虑再三回答:“我会好好考虑。” “敬候佳音。”上官海桐胸有成竹。 年归云迈步而出。 上官迟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跟上去。 天已黑,府里亮起灯笼。 年归云心事重重,说实话她有些心动。为何非要选皇子? 为何一定要从龙之功? 她的理想分明与他们背道而驰…… 上官迟咬牙盯着年归云的背影,本以为会听到解释。 结果等半天对方屁都不放一个。 他忍无可忍快步走到前面:“喂,你小子喜欢我姐?” 年归云回神,一脸不解:“你说什么?” 上官迟不情不愿再说一遍:“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姐,想当我姐夫?” 满脸无奈,年归云好笑不已:“没那回事。你想多了。” “最好没有。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想做我姐夫。告诉你,没门。”上官迟双手环胸。 年归云看着他,鬼神使差问出口:“如果你父亲希望你完成一件事,但你有自己的想法。你会怎么选?你父亲定是为你好,那件事完成后也能帮助你。而你自己的想法有风险……” “当然遵从自己的想法。风险算什么。”上官迟想也没想回答。 遵从自己的想法…… 年归云一笑:“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上官迟眼睛一亮:“兄弟,你笑起来挺好看耶。平时干嘛不笑?多沉闷啊。” “我回去了。”年归云转头匆匆离去,无人瞧见她耳根微红。 “哦。我送你到门口。”上官迟追上去。 夜色下,两人还在掰扯。 “跟你说,不许打我姐的主意。听到没有?” “都说我不是……你放心,不会的。” “不会就好。不然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 八十七、不会让犯人跑了的 落晚院。 墨迹晾干,上官海桐卷起来收好。 幻霜表情有些不对进屋:“姑娘,王爷登门。我怕别人看见,先把他请进来了。” “王爷?我去瞧瞧。”上官海桐心中疑惑。白天才划清界限避嫌,晚上来做什么?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去到厅堂,却见王爷抱着个茶罐一派悠闲等候,不想出什么事的样子。 上官海桐走过去:“王爷这是?” 谢秋光递出茶罐道:“新得的茶,拿来给你尝尝。以后不能明着送礼,晚上我亲自来。” 幻霜憋着笑接过茶罐,打开盖子闻一闻:“好香的茶。姑娘,我们还没吃过这种呢。” 上官海桐扫一眼:“王爷,这该不会是贡茶吧?我可不敢收,收了也不敢喝。” 贡茶?幻霜赶紧塞回去。 谢秋光直接原路返回:“不给别人喝,我来你泡上就是。如此你能喝上,也不算僭越。” 幻霜挑眉,不由看向自家主子。 上官海桐无奈一笑:“去泡上吧。” “哎。”幻霜乐呵呵去泡茶。 一同跟来的凌择和季升仙默契对视一眼。难怪那么宝贝,原来是送人的。 王爷不会想以后天天来吧? 上官海桐注意到王爷脖颈的伤口:“你受伤了?” “不小心擦破点皮。上过药,没多大事。”谢秋光大大方方道。 点点头,上官海桐落座:“王爷请坐。” 谢秋光坐下,眼角瞄还跟柱子一样杵着的两人。 有没有点眼力见? 季升仙和凌择白眼一翻,出去守在门口。 上官海桐用帕子擦擦唇角:“王爷特意前来,只为送茶?” “当然不止。之前你买了许多字帖,我近日亦有练习。想来比较一番。”谢秋光直赞自己机智。 多完美的借口,还能看看送来的笔墨纸砚被使用的情况。 “原来如此。王爷请移步书房。”上官海桐起身带路。 谢秋光赶紧跟上。 两人走进书房。 上官海桐打开刚收起来的字,有人欣赏才知是否达标。 谢秋光扫一眼,遗憾没看到自己送来的东西。 他颇为惋惜:“海桐不喜欢那些东西?改明儿我送更好的来。” 上官海桐反应过来说的什么,含笑解释:“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寻常的用习惯了。王爷送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平日使用未免有些浪费。我刚练这种字体,写的还不怎么好。” 谢秋光拿起纸张仔细看:“应该是你腕力不足,有些该用力的地方没用力。来。” 他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白纸。 上官海桐研墨,递上毛笔。 谢秋光一笑,蘸墨提笔一蹴而就。 刚学和常年练习的人写出来的字,一眼便能看出。 上官海桐揉揉手腕:“看来我还有的练。” 谢秋光吹干墨迹,卷起来递到她手里:“虽比不上字帖,也能当个范本。” “多谢王爷。”上官海桐收下,“茶应该泡好了,我们回去吧。” 谢秋光点头,抬手请。上官海桐颔首,放好纸张后先行出去。 二人回到厅堂。 幻霜上茶。 茶香弥漫,闻之怡人。 上官海桐抿一口:“真是好茶。若非王爷,我可喝不上。” 谢秋光早喝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琢磨着找皇帝再要些来。 幻霜候在门口,朝季升仙两人使眼色。他俩轻手轻脚靠近,三个人到旁边小声议论。 幻霜开门见山:“王爷晚上登门到底为什么?” 季升仙双手一摊:“还能为什么,见你家姑娘呗。就那贡茶,皇上只赏赐这一罐。从宫里回来后,王爷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寻思原来也不这样啊。结果嗨,巴巴送来了。” 一脸惊讶,幻霜指指里头:“白天才说不送小礼物了。我以为王爷打算避嫌。” “……” 季升仙和凌择目瞪口呆。 避嫌?王爷还知道这玩意儿? 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向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何曾在意过别人的评价。 季升仙一捶手掌:“我说王爷怎么让丫鬟准备针线,敢情想绣东西送上官姑娘。” “啊?”幻霜震惊不已:“王爷还会绣东西?” 凌择点头:“会啊。绣得可好了。” 幻霜半信半疑,特意趴在门边瞅瞅王爷的手。骨节分明,但有茧子。 习武之人的手,能绣花? 她回头轻声问:“你们确定?” 凌择给出答案:“刺绣算什么,王爷还会厨艺、剪纸、裁衣等等。” “挺……挺全面哈。”幻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升仙撇撇嘴:“舒妃娘娘从不强制王爷学什么。小时候王爷对很多事情感兴趣,舒妃娘娘大手一挥让他都学。学会学精了,或者不感兴趣了便换下一样。” 幻霜一直以为皇子从小学习骑马射箭、经史子集。 小孩子最是对什么都好奇,没想到王爷因此学了一身手艺。 厅内。 谢秋光放下茶盏:“李八公子的斩刑,海桐想去看吗?” 上官海桐微笑摇头:“他罪有应得,我看做什么。” 完全不在意…… 谢秋光有些失落:“你不想看到他被绳之以法吗?” “我从不关注一个死人。”上官海桐尚有许多事做,李希祖没资格获得关注。 挡路了便除掉,没挡路顺其自然。永安侯府已存在不安定的人物,会搞出事情的。 谢秋光低头:“我还以为海桐想看呢。早知道让他死在今夜算了。” “死在今夜?李希祖吗?”上官海桐转念一想明白了。 王家和永安侯府的斗争还没结束。一个想致人死地,一个打算劫狱。 双方今晚无可避免要干一仗。无论谁输谁赢,关系只会不断恶化。 这一局,如背后之人所料。 挑起太子党和四皇子党的纠纷,坐收渔翁之利。 三皇子好手段。 不,更准确来说贵妃娘娘好手段。牺牲一个小辈,让两大势力形同水火。 过了今晚,或许是牺牲两个小辈。 上官海桐垂眸看杯中茶,这便是宫里人的计谋,不是宫外之人可比的。 一切的巧合都是蓄谋,得到的好处难以估计。 谢秋光关切:“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上官海桐含笑摇头:“没有。今夜注定不安宁。可惜不能知道最新消息。” 最新消息…… 谢秋光眼睛一亮:“凌择,去打探消息。” 凌择领命,消失在夜色里。 上官海桐明白了:“王爷今晚有部署?” 谢秋光点头:“王家不打算留李八公子活过今晚,而永安侯府预谋劫狱。双方遭遇,很难保证李希祖的去向。他是钦命要犯,万不能丢。圣旨昭告天下,他只能被斩首示众。” 喝口茶,上官海桐不置可否。 谢秋光不好意思道:“我派人从中阻拦,不会让犯人跑了的。” 八十八、好一个永安侯府,胆敢劫狱 上官海桐笑笑:“你螳螂捕蝉,焉知没有黄雀在后。” “这……”谢秋光明白说的是三哥。 三哥应该希望双方打得头破血流,不可能偏旁任何一方吧? 夜渐深,大多安安静静。然而有些地方,正喧嚣。 永安侯府。 李宗允点齐人,上马出发。李世航随后,前往指定地点接应。 火把照亮道路,队伍跑步前行。李善齐负手站在大门口,仿佛胜券在握。 李思蓉立于门内,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八弟平时斗鸡走狗,无半分本事。 一旦出事,父亲兄长想方设法施救。对她呢?只当做一个拉拢权贵的工具。 只因八弟是男子,而她是女子。何等不公平。这便是所谓的骨肉亲情。 李思蓉眼神狠辣。他们不仁,别怪她不义。以后走着瞧。 李家两兄弟的队伍在一个岔路分开。一个继续前进,一个原地等待。 大牢门口。 两个狱卒押解犯人出来,李希祖再见大哥感动得无以复加。 李宗允下马:“八弟,你受苦了。父亲已经安排好,你且到外面躲一阵。” 他想扶弟弟,近前一看囚服带血。 李宗允大惊失色,扒开弟弟的衣服查看。 面色苍白,李希祖身上好些鞭伤。手脚筋被割断,根本没法自己走路。 李宗允咬牙切齿,好一个王家。 自从被拖出皇宫,李希祖受了不少酷刑。他哭诉:“大哥,快带我走。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好,大哥带你走。”李宗允揽住弟弟,一把扛上马匹。 待他上马准备走,一队人冲出来包围。 为首的男人无比嚣张,正是王家年轻一辈,名唤王永苹。 死者王永荣的哥哥,没直接结果杀弟仇人就在等这一刻。 王永苹接过护卫递来的弓箭,抬手拉满弓:“李宗允,你们想去哪?皇上金口玉言,此人是朝廷钦犯。好一个永安侯府,胆敢劫狱。今夜我便将你们射杀,明日再上奏弹劾。” “王永苹!你敢对我八弟用刑!”李宗允怒喝。 哼一声,王永苹勾起邪笑:“若非等你,我早杀了他。正好,你一起留下吧。”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箭射出去。 李宗允立时反应,抽刀挡掉:“众人听命,跟我冲出去!” 双方交火,皆有死伤。 王家有备而来,增援的人赶到。 李宗允知道不能久留,他骑马挥砍冲出重围。 “牵马来。”王永苹将弓丢给护卫,翻身上马追去。 另有一批人骑马跟上。 黑夜中,马蹄声尤为醒目。 等在原地的李世航翘首以盼,没成想看到一飒爽女子带队逼近。 他眼睛微眯:“王金婷。” 王家年轻一辈,王永荣的姐姐王金婷。脾气火爆,出了名泼辣。 王金婷二话不说,驾马奔袭而来挥舞大砍刀。 李世航身子往后仰躲过,随后勒马转向。 王金婷一击不成,转头又冲上来。 “要打是吧?我奉陪。”李世航持大锤而上。 两人的兵器在空中碰撞发生剧烈声响。 李世航手臂被震麻。 臭娘们,好大的力气。 王金婷比一般女子长得高壮,手臂用力时肌肉鼓起。 自小练武的她,多少男儿不是敌手。 她的婚事不顺,家族唯有招赘。成婚多年,未有子嗣。 家中过继一个孩子到她名下。 王金婷勒马转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别想带走犯人。” “我李家子孙,想如何便如何!”李世航大吼,再度攻上去。 双方来来回回几回合,一时不分上下。 无法战胜一个女子令李世航尤为恼怒,更何况这是王家的女子。 王金婷动动脖子,好似没出全力。 李世航气急败坏,手攥紧大锤。 屋顶上。 两个人穿着夜行衣观看这场战斗。他俩对视一眼,继续无声无息等待。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李世航欣喜转头:“大哥,八弟。” 好不容易冲出重围的李宗允,看到王金婷一伙人眉头紧皱:“王金婷。” “是我。等你很久了。我的任务只有一个,生擒你们。”王金婷桀骜扛起大刀。 李世航不服:“就凭你?女娃子就该回家吃奶,少来掺和男人们的事。” “是吗。”王金婷一笑。 一瞬间,各处巷子涌出更多人。 李家等人再度被包围。李宗允终于知道王家的目的。 杀八弟泄愤为其次,生擒他们兄弟为主。 当场抓获,劫狱无可抵赖。届时皇上震怒,侯府讨不到半点好。 王金婷歪头:“你们是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打断你们的腿抓起来?” “做梦!”李世航吼着,就要上去干。 李宗允拦住:“你们王家该不会以为,我们真的这点人来劫狱吧?” 王金婷半分不惧:“不论多少人,你们尽管来。杀我弟弟,血债血偿。” “大哥,别跟她废话。咱们上。能杀一个是一个。”李世航手痒只想痛痛快快打一场。 局势不利,不能莽撞。 屋顶上的两个黑衣人瞧见李希祖,互相使眼色。 他们默契同时出击,一攻击李宗允,一眼疾手快夺走李希祖。 “什么人?!”李宗允只顾得上抵挡攻击,没防备人被抢走。 两个黑衣人得手,立刻遁向远方。 王金婷挑眉,好利落的身手。看武功路数,像江湖中的人。 为何抢李希祖? 两黑衣人扛着李希祖在街上狂奔,没出几条街被一队人马拦住。 谢承明含笑坐于马上,俯视冒出来的黑衣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三皇子。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果断丢下李希祖跃上屋顶扬长而去。 底下的人想追。 谢承明淡定道:“别追了。这么漂亮的轻功,岂是你们能追上的。” 侍卫上去,拖着李希祖到马前:“殿下,是李家八公子。” 谢承明看看李希祖软趴趴的手脚,嘴角勾起:“王家挺下得去手。把人带回去。” “是。”侍卫们带着李希祖打道回府。 谢承明微笑慢悠悠骑马,来到永安侯府。有了筹码,才好谈判。 他不在乎李希祖的命,有人在乎。 八十九、祝愿她才华横溢,名扬天下 上官府。 身穿黑衣的凌择进屋禀报。 谢秋光惊讶:“失手了?人落到三哥手里?” 果然…… 上官海桐起身:“李希祖既然已在三皇子手里,无论王家或永安侯府都不好再出手。今晚的闹剧暂告一段落。听你描述,李希祖被挑断了手脚筋无法自己行动?” “是。身上有不少鞭伤,应当受过刑。”凌择遭遇三皇子,第一时间选择撤离。 只要李希祖不被劫走,落在谁手里都一样。 他们的身份不能暴露,会给王爷引来麻烦。 等了大半天等来这么一个消息,谢秋光不好意思道:“还是海桐猜得准。” “不是猜得准,而是利益驱使。”上官海桐一笑,“我想三皇子拿住人,第一时间不是上报。他会去永安侯府,和侯爷做一笔交易。至于侯爷会不会答应……” 听她语气是不确定,实际万分笃定。一个儿子而已,哪有侯府重要? 三皇子的计划恐怕要落空。 也不算落空。 知道三皇子去过永安侯府,四皇子难免心有芥蒂。 不管永安侯府有没有背叛,这颗不信任的种子已然在心里种下。 谢秋光抓抓头,好复杂。 他单纯只想李希祖不被劫走,哪来这么多弯弯绕。 王家。 李希祖被抢走后,李宗允和李世航放弃抵抗被抓获。 王金婷向父亲复命。王家族长坐在主位,其余晚辈坐于下首。 族长皱眉:“侯爷那个老狐狸。这两小子抓来没用,放了吧。” 王永苹不忿:“放了?今晚我们折损那么多人,岂非半点收获也无?” 父亲抬手解释:“犯人不知去向,你以什么罪名抓他们?明日若当真弹劾,只会被皇上训斥,还落个不好的名声。李希祖已是半个废人,按说走不远。看来有人渔翁得利。” 族长点头:“你们可看清那两个黑衣人的路数?” 王金婷仔细回想:“出手果决,身法相当漂亮。看着很像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父亲疑惑,“没听说谁与江湖人士有来往啊。” 族长沉思片刻抬眼:“陵昭王。你们别忘了,舒妃娘娘曾有多少追随者。” 提起舒妃娘娘,所有人沉默。 那不仅仅是皇宫的禁忌,也是王家的禁忌。 族长看向父亲,眼神探究:“你不也曾是其中一员吗?” 王金婷的父亲名王中宏,曾是家族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庶子。 他垂眸,记忆中的身影依旧明媚。若非遇见舒妃娘娘,不会有今天的他。 王中宏面无表情:“未必是王爷。他那点家当谁不知道,身边哪有什么奇人异士。” 有人附和:“中宏说的未尝没有道理。这些年王爷生活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瞧出什么不对。要说近日有哪些不对劲的举动,无外乎和上官家的姑娘走得近些。” 大家扯开话题。王金婷瞧着父亲,看出波澜不惊下那份隐忍。 最后结果,释放李家两兄弟。但把随行的下人扣留,随意按个罪名。 散场。 王永苹还是不高兴:“早知道我就该杀了李希祖。” 夜色中,蝉鸣阵阵。 王中宏停下脚步,眼神锐利:“你们听好了。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许对王爷出手。” “为什么?只要他不妨碍我们,也不是不行……”王永苹不服,却听话。 王中宏转身,无比严肃:“没有为什么。照办便是。” 吓了一跳,王永苹低头回话:“知道了,爹。” “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跟你妹妹说。”王中宏负手,遥望远方。 王永苹退下。 气氛安静。 王金婷开口:“爹对王爷与众不同,是因为舒妃娘娘吗?” “金婷,你知道为什么你做什么爹都支持吗?你身为女子,想做成一件事千难万难。爹拼尽全力帮你,维护你。”王中宏喉头滚动,恍惚间似乎看见那张如花笑颜。 垂眸想想,王金婷很快得出答案:“与舒妃娘娘有关?” 王中宏点点头:“与她认识时,我还只是一个在家族中可被任意欺凌的庶子。她毫不嫌弃与我搭话,告诉我人定胜天。她困于深宫,心中理想不灭。我愿意倾尽一切帮她完成。” 那是他身处黑暗时撒下的光,是他的救赎。他把她的理想当做自己的理想。 他开始学会算计,学会去抓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掩埋住肮脏,展现纯白的一面见她。他的奔走有成效,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 但一道圣旨降下,前功尽弃。 宫中消息被封锁,等再听到却是她病逝的消息。 她健康活泼,怎可能短时间内病逝?是谁?究竟是谁? 他查过,舒妃娘娘并非病逝,而是中毒。喝下后,几息便会毒发身亡的剧毒。 王中宏沉痛闭眼:“我们一起编织的梦碎了。金婷,要守护好她留下的唯一血脉。” 点点头,王金婷表情郑重。她最能感觉到父亲的理想和爱是什么。 在别人只顾名声,完全不顾女儿生命和幸福的时候。 父亲力排众议,让她按照自己的喜好练武。 许多人指指点点,说她嫁不出去时。 父亲再度站出来为她招婿,堵住了外人恶臭的嘴。 但评头论足从未停止,成婚数年未有身孕。 男人们鄙夷,不会下蛋的母鸡。 女人们惋惜,不会生孩子何谈人生完整? 王金婷其实一直不懂,难道女子生于世间的意义只有嫁人生子吗? 又是父亲,过继一个孩子到她名下。 让她不用在意外面的闲言碎语,开开心心做自己就好。 王金婷幼时有不少好姐妹。 长大后无一例外在父母之命下嫁人,下半辈子于后宅讨生活。 聚会时,她们时常打扮光鲜亮丽。可每每望过来的眼神,羡慕有之,嫉妒有之。 同人不同命。 她们的父亲不会毫无条件维护,因为家族更重要。 王金婷下定决心:“舒妃娘娘对我们父女的恩情,金婷没齿难忘。” 欣慰一笑,王中宏摸摸女儿的头。 当年他发现女儿比一般人力气大时担忧又纠结,生怕女儿嫁不出去。 舒妃娘娘听后无所谓一笑:“力气大好啊。拳打这个,脚踢那个,谁也别想欺负。” 那时的他瞬间醍醐灌顶,女儿又如何?女儿凭什么不能习武? 不能与众不同? “你的女儿让我取名?叫金婷怎样?祝愿她才华横溢,名扬天下。” “我为什么给儿子取秋光这个名?秋天硕果累累,波光粼粼。不好吗?自由,丰收。” “偷偷告诉你,我还给他取了两个字。分开很好听,合在一起是我的向往和眷恋。” “一为时夏,另一个是……” 王中宏至今仍不明白。 那两个字合起来,对舒妃娘娘来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九十、姑娘料事如神 永安侯府。 三皇子突然造访,李善齐亲自迎接将人请进厅。 下人退下,两人单独说话。 李善齐开门见山:“不知三殿下到府,有何贵干?” 谢承明负手而立:“侯爷今夜闹这么一出,想来很看重八公子。实不相瞒,我散步时遇到一群宵小劫走八公子。对方做贼心虚,见到我直接把人丢下跑了。侯爷说,我该怎么办?” 一席话,李善齐明白目前状况。 老大和老六失手,老八如今在三皇子手里。 他面不改色:“三殿下何出此言。钦命要犯理应在牢里。” 谢承明走近两步:“侯爷,八公子在哪你说了算。只需一点小小的诚意。” 李善齐完全不吃这套:“我听不懂三殿下的话。莫非你能为了小儿违抗圣旨?” 暗骂一声老狐狸,谢承明后退一步。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 他一笑:“侯爷怎会如此理解?八公子罪大恶极,当斩不饶。” 李善齐毫无反应。即便人在三殿下手里,也并非穷途末路。 谢承明懒得再浪费时间:“我闲来无事路过,这就告辞。” “恭送三殿下。”李善齐装腔作势一拜。 “不必,我知道路。”谢承明离去。 他高估了八公子在永安侯心里的地位。白跑一趟不说,还捡了个烫手山芋。 别怪他,这可是老狐狸自找的。 上官府。 得知三皇子离开永安侯府,谢秋光不由自主看向上官海桐。 又猜中了,好厉害。 他松口气:“既然交易未成,三哥应该会把人送回大牢吧。”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未必。大晚上白忙活一场,你觉得他会甘心?” “该不会……”谢秋光惊讶不已。 即便没有永安侯作证,攀咬出四哥。 为了从中捞点好处,三哥还是决定明日上奏弹劾? 上官海桐点头:“他此番弹劾,王家必然帮腔。明日永安侯轻则被训斥,重则罚闭门思过。不能上朝,无法参与朝政,犹如断四皇子一臂。这么划算的买卖,你猜他做不做?” 谢秋光叹口气道:“或许闭门思过永安侯府才会安分吧。” “不,他们还有最后一次救李希祖的机会。”上官海桐知道他们做得出来。 还要救? 谢秋光皱眉:“难道他们打算光天化日劫法场吗?” 上官海桐摇头:“行刑前掉包。人头落地,李希祖便可隐姓埋名活下来。” 季升仙啧啧两声:“永安侯府胆子不是一般大。不过劫狱都能做出来,其他事一点不稀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杀了人想安然无恙,哪有那么好的事。” 天色已晚,事情告一段落。 上官海桐微笑下逐客令:“天色不早,王爷该回了。” “确实。我明天再来。给你带好吃的。”谢秋光半分没多想,乐呵呵告辞。 人一走,幻霜进屋:“姑娘,王爷真打算天天来?” 上官海桐坐下,有些头疼揉揉太阳穴:“以后给他留个门吧。万一真有事。”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见上一面。 幻霜想起白天府里丫鬟发生的纠葛,虽说小事还是要告诉主子一声。 上官海桐听后沉默片刻:“明儿叫善芳过来我瞧瞧。” “是。”幻霜应声,伺候主子梳洗。 次日早朝。 谢承明禀明昨夜劫狱之事,王家帮腔说拿住人犯。 两者都没明说主使是谁,但被抓获的下人全出自永安侯府。 皇上大怒,李善齐百口莫辩。他直接跪下请罪,言没管教好下人。 谢承明恨铁不成钢瞥王家一眼,若是没把李家两个公子放走,事情能闹得更大。 王家不置可否。 李家两个儿子皆为官身,私自扣留一定会被反咬。 水被搅浑,谁胜谁负不好说。见好就收,还不到赶尽杀绝的时候。 永安侯被皇帝斥责,罚闭门思过半月。未免再生事端,李希祖行刑的时间提前。 上官府。 善芳一大早被传唤,来到落晚院拜见。上官海桐正慢条斯理用早饭。 善芳恭恭敬敬等在一旁。 饭毕,东西撤下去。 上官海桐坐于榻上喝茶:“昨儿的事我听说了。你虽好心,有些人不见得领情。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管太多小心引火烧身。我有个事交给你做。” 没想到心思被看穿,善芳更加恭敬:“请姑娘吩咐。” “我很欣赏你的脾性。铺子里有群孩子,从今以后由你照看。你可随他们一起读书,学到多少看你的本事。月钱你不用担心,亏待不了你。”上官海桐含笑放下茶盏。 卫承等人一走,孩子们如脱缰的野马。暂时不过小打小闹,长久容易出事。 有个性子泼辣的人管束,防止他们走歪路。 善芳感激跪下磕头:“多谢姑娘。我一定尽心尽力办好事情。” “嗯。下去吧。”上官海桐轻摆手。 善芳起身退下。 幻霜将人送出去,回来道:“姑娘料事如神。永安侯果然被罚闭门思过。” 上官海桐嘴角勾起。 朝堂上少了这么一个助力,正是对四皇子下手的好机会。 不知道六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错过这个时机,后面不好行事。 今日早朝除了永安侯被罚,皇帝正式下旨任命祝长吉为指挥使。 圣旨下达京郊大营,祝长吉领旨谢恩。同时,李希祖的斩刑提上日程。 谢秋光长了个心眼,果然发现永安侯府想用死囚掉包。他又让人换回来,等人头落地才安心。 永安侯府。 李世航气得咬牙切齿:“不是说一切打点妥当?为什么人没带回来?” 他气愤摔了茶盏。 好好好,一再阻拦他们救八弟。别让他知道是谁,不然一定手刃仇敌。 李宗允拧眉,同样心情不佳:“人已经死了,先办丧事吧。” 被罚闭门思过的李善齐十分淡定,气定神闲喝茶。 侯府夫人得知爱子被斩首,晕过去躺在床上有气无力。 李思蓉陪伴在侧:“娘,八弟走了你还有我们。你要振作,千万不能出事啊。” 侯府夫人望着女儿十分欣慰:“偌大的侯府我是没精力打理了。这些日子你大嫂管得不错,你协助她一起管理吧。祖儿去了,跟掏我的心一样。我的祖儿啊……” 九十一、还有很多病人,我不能倒下 总算得到想要的结果,李思蓉唇角为不可见上扬。 八弟,死的真值得。 边城。 张大夫等人抵达目的地后,经过一日休整迅速投入工作中。 城中大夫十分及时处理疫情,已出现症状的人被隔离在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 目前人数不多。张大夫一行展开诊查,城中所有人排队验身体。 谁敢不去,士兵上门押着去。 接连忙碌好几天,城中大部分检测完毕。 银华救下的方家姐弟,姐姐方意或许是久病成良医,一点就通。 方天合倒是对毒更感兴趣。 银华带着他俩给张大夫打下手,一整天脚不沾地。 午间休息吃饭。 一个刚当上的御医的年轻小伙扒拉饭菜:“全部检查完没问题,我们就能回去吧?” 康觅无奈:“等检查完再看吧。没大问题的话应该可以。” “这地方我早待腻了。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着。” 一起用饭的人苦笑,谁不是这样?初到陌生地方,好些人水土不服。 “大夫,大夫,不好了。城里有人发起高烧。”一个士兵焦急在外喊着。 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手脚麻利带上药箱去看。 未防止被传染,他们进屋前全部蒙住口鼻。 简陋的茅草屋。 一个男子浑身发烫躺在床上,妻儿守在边上抹泪。 张大夫眉头紧皱把脉。 年轻御医仔细看男子惊讶:“我认得他。他来做过检查。” 此话一出,大家心中一紧。做过检查的人当时没查出来,现在直接发病。 他们忙活好几天,半点作用没有。 康觅立刻带人出去,通知守城将领封城。 府衙发布公告,所有人待在家里不许外出。 士兵敲锣沿街喊,谁都不许出门。如果家中有发烧的人,在门口挂上红布。 仅仅一天,城中不少百姓门口挂上红布。士兵遮住口鼻,把病人抬走统一救治。 然而发烧的人越来越多,疫情终于全面爆发。 这是一种新的瘟疫,来源不明确。张大夫等人没日没夜找药试药。 银华端着水盆,穿梭在病人间帮他们擦脸降温。消息第一时间递回京城,寻求支援。 是夜。火把烧得正旺。最先发高烧的病人开始呕血,无论如何止不住。 张大夫带人忙碌一夜,未有成效。次日一早,将尸体拉去城外焚烧。 气氛压抑,好似半点希望也无。 纵然张大夫试了一次又一次药方,不起作用。 京城。皇宫。消息快马加鞭送达,皇帝命令边城周边城市火速增援。 无论药还是人,必须跟上。信中详细写了疫情的症状,御医们连夜研究救治方法。 上官府。边城传来的不好消息,让上官海桐心情沉重。 她只知疫情可解,却不知如何解。束手无策的滋味并不好受。 忧心忡忡,坐立难安。上官海桐望向天边,希望疫情早日结束。 皇帝大量征收药草,在最短时间内火速运往边城。 于此同时还派去更多医术更高明的御医,更张贴皇榜广纳医科圣手。 不少大夫自发前往边城,投入这场疫情战斗中。 边城。又一个人死亡,张大夫无力放下手:“抬出去吧。” 紧绷的神经,压抑的气氛,家属们悲痛的哭嚎。 他们慢慢被绝望掩盖,根本看不到半点希望。边城,会成为一座死城吧…… 然而还有更不好的消息,最先接触的城中大夫开始出现症状。 张大夫年事已高,多番劳累脚步踉跄。银华赶紧扶住:“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还有很多病人,我不能倒下。”张大夫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 行医多年,第一次感觉到这般无力。源头在哪?水、鼠等都查过。 到底是什么?他重重捶打头,想起来,快想起来还有什么。 银华忙阻拦:“师父,你不要这样。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方意端着水盆,不觉咳一声。她想到什么,放下盆跑出去。 银华注意到,焦急喊:“你去哪儿?快,你们快跟上去。” 士兵听令,跟去两个。方意跑到一处水井,在附近转悠。 水井边有杂草,砖的角落偶有小洞。一般人都会认为这是老鼠洞。 方意身体不好,跑得喘气咳嗽更甚:“是蛇。咳咳……疫情来源是蛇……” 士兵听见,其中一个忙回去禀报。 醍醐灌顶,张大夫迅速翻找医术。 康觅马上下命,各处撒雄黄把蛇逼出来。 尤其水井等地,多撒一些驱蛇。 “啊——”一个士兵在水井边撒雄黄,好奇往井里看。 哪知一条蛇正好爬上来,立起来的头相当有攻击性。 士兵们被吓得连退好几步。 蛇整个身子爬出水井,边戒备边在地上爬行。 一个士兵回过神来大喊:“愣着干什么,抓住它!”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不能就这样放走。怕蛇的不敢上,不怕蛇的围追堵截。 那是一条又长行动又快的蛇,士兵们好几次险些被咬伤。 一个士兵从百姓家里借来装鱼的竹篓,另一个胆大的士兵脱掉衣服扑上去盖住蛇。 蛇奋力挣扎,他卷巴卷巴将蛇放进竹篓。 任务完成,大家回去。 张大夫赶紧接过蛇,准备研究解方。 银华发现一个士兵不对:“你是不是被蛇咬了?” 闻言,康觅果断上去查看士兵的伤口。在手背上,伤口又黑又肿。 “快,拿药来。”康觅迅速解下腰间的葫芦,倒出里面的药水为士兵清洗伤口。 银华转身去找药箱。还好发现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蛇毒猛烈,士兵的身体损伤严重。 一同执行任务的士兵心情复杂,一个个紧抿唇憋住泪。 银华没空关心他们的情绪:“又有百姓门前挂起红布,麻烦你们去抬病人。” 不是伤心的时候,士兵们赶紧去。 一个个病人被抬来,很快棚子装不下。 只能在旁边的空地上,临时再搭建。 张大夫专心研究蛇带来的瘟疫,康觅等人照料新来的病人。 除了士兵,还有百姓组成的队伍在城里撒雄黄。 一时间逼出许多蛇,各种类都有。 花花绿绿的,看着十分瘆人。 九十二、有人想生生不出来,有人生了不好好珍惜 蛇捕了一批又一批。 那段时间士兵们白天抓蛇,晚上做梦都是蛇。 张大夫窝在蛇堆里,只盼望能找出瘟疫来源,再去想药方。 京城的增援很快赶到,众位御医一起钻研。 皇天不负有心人,半月后有所进展。一个月后摸索出试验的药,能够缓解疫情。 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相信不久便能配出对症的药方。 得此喜讯,百姓们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京中收到消息,皇帝稍稍松口气。 而在此期间,京城里的人也没闲着。 永安侯闭门思过几天时。 上官府。 幻霜快步进屋:“姑娘,听雨让人送来的信。” “拿来我看看。”上官海桐拿过信拆开,看完内容后沉思。 瞧见信的内容,幻霜惊讶:“侯府夫人已将管家权交给柳姑娘和七姑娘。好消息啊。” 上官海桐若有所思:“信上说,李思蓉可能身怀有孕……” “她成亲已近两月,有身孕不奇怪吧?”幻霜不懂主子为什么在意这点。 太巧了。 上官海桐慢慢踱步,李善齐闭门思过,李思蓉身怀有孕。 柳心音特意在信上提及,怕是已有成算。永安侯府刚失一子,又要再起波澜。 柳心音与她上辈子便是盟友。 这辈子她早早派幻霜和听雨接触,传递一些消息。 前世柳心音敢弑夫,今生亦不会手软。可能还会捎带上别的…… 幻霜折好信:“姑娘,我们怎么回?” 永安侯府…… 李…… 上官海桐想起两个人来:“李家老四和老五快回京述职,提醒她当心。” 幻霜点头,立刻写信送去。 李家老四李元南,李家老五李元北。两人为同母兄弟,相差两岁。 容貌相似,默契十足。 最擅伪装的两兄弟,上一世费了她好大功夫才除掉。 永安侯府。 听雨从后门进来,左右观察后回到院子。 柳心音面无表情刺绣,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回来了。” “夫人。”听雨将袖中藏着的书信拿出,小声说,“那边叮嘱有行动尽快。” 接过信,柳心音快速扫完。确实要尽快,在老四和老五回来前解决。 听雨端来蜡烛,柳心音烧掉信。 看着信一点点成灰,她丢开绣绷:“香安排好了吗?” “好了。”听雨回话。有了管家权,很多事做起来十分方便。 柳心音冷哼一声:“李宗允,我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行动吧。” 听雨颔首,下去准备。 这时,外面的小丫头进屋禀报:“夫人,两位姨娘前来请安。” 请安? 平日仗着孩子傍身,百般推脱拜见。这当口来干什么? 柳心音调整好心态,取回绣绷扬起淡淡的笑:“让她们进来吧。” 小丫鬟退下去。 一会儿,两位美妇人携孩子进屋。 一男一女,一人一个。两个姨娘行礼,不等夫人开口自顾自落座。 柳心音习以为常:“两位妹妹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 两位姨娘一姓郑,一姓陈。 郑姨娘年长些,生的女儿。她笑笑:“陈妹妹有了身子,我们特来报喜。” 陈姨娘的儿子已满三岁。 她抱着娇羞一笑:“如今府里夫人管着事,爷让我来报个喜。” 柳心音惊喜道:“那敢情好。妹妹身子重要,缺什么让人知会一声便是。” 郑姨娘抽出帕子掩唇:“妹妹好福气,一胎接一胎。我自生了女儿,好几年没动静。” 她说着,故意看一眼夫人。占着正妻的位子又如何?膝下无一儿半女。 陈姨娘不搭腔。 正妻总归是正妻,现今又掌管中馈。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柳心音放下绣绷,走到郑姨娘身后按住对方的肩膀:“妹妹说的是。爷纳妹妹回来就为多生,你这一直没动静可怎么好。要不,我悄悄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郑姨娘听出话外之音,气得够呛。偏生夫人一脸真诚,好似没半点坏心。 听雨端来糕点,招呼两个孩子:“小少爷,小姑娘。刚出炉的糕点,可香了。” 小姑娘也才四岁,看见糕点想尝一尝。 郑姨娘一把揪住女儿的手臂,狠狠掐一下:“贪嘴的东西,平时没给你吃的吗?” 那一下很痛,小姑娘当即哭嚎。 柳心音微微皱眉:“她还是个孩子,无须管那么严。” “小时不管严点,长大还得了。哭什么哭,走了。”郑姨娘气呼呼起身,拉着女儿离开。 陈姨娘不好久留,也寻借口告辞。 人走后,听雨不高兴道:“哪有这样当娘的。在夫人面前都敢动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打骂。我听伺候的下人说,郑姨娘盼着生儿子,十分不待见小姑娘。” 柳心音惋惜坐下:“有人想生生不出来,有人生了不好好珍惜。” 眼珠子一转,听雨提议:“夫人,不然我们跟爷提一提,把小姑娘接过来照顾吧。” 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毕竟是别人的孩子。柳心音沉默,再不好也是亲母。 母子连心,大概不愿意离开。 她交代:“陈姨娘有了身子,吃穿用都多注意些。” “哎。”听雨知道没戏,失落退出去。 上官府。落晚院。 祝芷君前来拜见:“我可以为姑娘和哥哥传信。” 上官海桐注视面前不卑不亢的人,看来兄妹俩通过信了。 她起身走过去,握住祝芷君的手含笑道:“瞧你紧张的。我又不吃人。京中情况复杂,风云莫测。你哥虽离得不远,得知消息到底不便。指挥使的位子坐上去,不一定能稳啊。” 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祝芷君与兄长互相传信,得知其难处。 高升指挥使,看起来鲜花着锦,实际成为众矢之的。 多少双眼睛盯着,错一点便有性命之忧。她不能让兄长一力承担,该出一份力。 上官海桐语气轻柔:“上任指挥使不知道是谁的人,有吃空饷的行为。前日我嘱咐你哥查,不知道查得怎么样。若不赶快把情况摸清楚,当心那些人把罪责推到他身上。” 吃空饷?祝芷君吓一跳:“我回去立刻传信问哥哥。” 上官海桐叮嘱:“越快越好。不久京中将发生大事,我担心他被人胡乱攀咬出来。” 九十三、这软饭他吃定了 “怎么会。”祝芷君不敢置信。 上官海桐叹息摇头:“怎么不会?上任指挥使已死,你哥知情却不上报。他有证据没同流合污吗?或者对方干脆指认他是主谋,难说是不是因为事情暴露故意谋害上任指挥使。” 祝芷君一听,心焦站起:“那怎么办?我哥什么也没做啊。” “告诉你哥,火速把所有事情调查清楚。该控制的人控制住,不要走露消息。”一直没有消息,上官海桐难免有些心急。 若晚了,可能真会出事。 祝芷君点头告辞:“我马上去。姑娘,等我消息。” “好。”上官海桐让幻霜送一送。希望祝长吉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拖后腿。 永安侯府。 李宗允下朝回家,疲惫坐下。 丫鬟上茶,柳心音为其更衣。 自李善齐闭门思过后,朝上总有一群人像疯狗一样盯着他不放。 一点小事也当面禀告圣上,参他德行有亏。 李宗允抬起双手:“爹在哪?我有事情和他商量。” 柳心音微笑解开腰带:“今日爹心烦得紧。娘卧病,后院又没几个知心的。七妹妹如今温柔又孝顺,应当在她那。七妹妹有了身孕,乃喜事一件。想来能让爹心情好些。” “嗯。”李宗允微微皱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又察觉不出来。 换好常服,他去寻父亲。 柳心音冷眼送到门口,眼里满是嫌弃。 李宗允穿过长廊,来到七妹妹的院子。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尤为安静。 伺候的下人呢?简直玩忽职守。李宗允烦躁进院,发现屋子的门紧闭。 青天白日的,关门干什么?想起妻子说的话,他鬼使神差放轻脚步。 李宗允来到窗边,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一阵香气袭来,他拧眉。 屋内。 李善齐侧躺在榻上。 李思蓉跪在软榻里边,轻轻为父亲揉捏肩膀:“爹,力道可还行?” “嗯。”李善齐神情放松,一脸享受。 桌上燃着熏香,香气浓郁。 李思蓉垂眸,说到底永安侯府父亲说了算。 讨好父亲,比做任何事都有用。 她身怀有孕,生下的孩子同样姓李。如何才能让父亲更看重这个外孙呢? 李思蓉含笑撒娇:“爹,蓉儿想为孩子取名。可看来看去都不好,请爹取一个吧。” “孩子才多大,你便这般焦急。行了,名字我来取。”李善齐一口应下。 女儿招赘的那个男人没什么背景,孩子自然姓李。 失去一个儿子,得一个外孙。 也算有些慰藉。 李思蓉满心欢喜:“谢谢爹。有爹给我的孩儿取名,他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 此话逗乐李善齐。父女两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窗外的李宗允眉头越皱越紧。父亲与七妹的距离,是否过于近了? 后院那么多妾,一个都不能讨父亲欢心? 七妹的孩子姓李,上族谱。 他的竞争对手岂不又多了一个? 等等,七妹的孩子为什么上李家的族谱? 李宗允想到什么,蓦然瞪大眼睛。不可能,不会的…… 屋里的笑声刺耳,周围无下人服侍。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迹可循,莫非…… 李宗允心事重重回到院子。 柳心音一脸疑惑:“怎这么快回来了?没找到爹吗?这些天他一直在七妹那,按说……” “闭嘴。”李宗允面色难看。他脚步匆匆回到屋内,重重关上门。 柳心音看丫鬟一眼。 听雨躬身退下。 夜晚。 李宗允翻来覆去睡不着,为脑中出现的想法心惊。 七妹宁愿招赘一个普通男人,也不出嫁。 为什么非要留在家里?当日父亲居然允了,难道他们串通好的? 不行,他必须问清楚。 次日一早,李宗允再次去寻父亲。 小厮前来禀报:“老爷不在后院。说是在七姑娘的院子歇下了。” “什么?”李宗允大惊失色。 他紧握拳头,下定决心。 另一边。 李思蓉刚起伸个懒腰,新调制的香果然好用。尤为安神,连爹烦躁的心绪也能抚平。 入赘的男人长得还算过得去,坐起打个哈欠。 他开口抱怨:“客房的被褥一点不软。干嘛不让爹回自己屋住,非在我们屋里歇下。” 李思蓉梳妆打扮:“你一个赘婿,少管闲事。每天继续你的吃喝玩乐。” 男人撇撇嘴:“好歹我也要当爹了。父凭子贵,你懂不懂啊。” 他名石仲桥,是小门小户的浪荡公子。一生没大的愿望,只愿享受。 李思蓉千挑万选找上他的时候,石仲桥二话不说答应。 那可是永安侯府,入赘算什么。一辈子荣华富贵,这软饭他吃定了。 李思蓉戴上发簪:“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爹给的。睡你的床怎么了?” “是是是。给他睡。但能不能把客房布置得稍微好些?”石仲桥一点苦不想吃。 “有得睡你就偷着乐吧。”梳妆完毕,李思蓉站起。 石仲桥躺下,拉好被子打算睡个回笼觉。 李思蓉回头皱眉:“你还不赶紧起来,和我一道去伺候爹。” 石仲桥深深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爬下床穿衣:“有丫鬟伺候,我们上赶着干什么。” “闭上你的嘴。信不信我给你缝起来。”李思蓉看着不争气的丈夫实在头疼。 若非不得已,谁会选择嫁给这种人。等没用便踹了。 夫妻俩一同出门,到主屋伺候。 这些日子,李善齐难得睡个好觉。 他看不够格的男人也有了好脸:“正好,一起用早饭吧。” 李思蓉用手肘捅丈夫,大好的机会愣着做什么? 石仲桥夸张嘶一声,捂住腰干笑:“爹,您请您请。” 李善齐看看站没站相的男人,神色冷了下来。 三人共用早饭,父女俩闲话家常。 石仲桥埋头猛吃,一句话不说。吃完不是睡回笼觉,就是去外面溜达。 李善齐走后。 李思蓉没好气揪住男人的耳朵:“你没本身,还没点眼力见吗?” 石仲桥跳脚求饶:“痛痛痛,松手,快松手。我说七姑娘,你找上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嫌弃的话,你当初干嘛找我?既然退而求其次,将就着过算了。” 九十四、我的好妹妹,乖一些,痛苦便少一些 李思蓉不想将就。 她生来骄傲,在婚事上迫不得已才委屈自己。 丈夫可以不上进,但不能拖后腿。 她松手不乐意多看一眼:“滚吧。少来烦我。” “好嘞。”石仲桥揉揉耳朵,麻溜跑了。能吃好喝好玩好,何苦找罪受。 躺得够多,李善齐闲来无聊在池塘边钓鱼。 对于现状,他好像一点不着急。 李世航路过,站在远处欲言又止。身后的护卫禀告:“六公子,该出门了。” “走吧。”李世航无奈转身。八弟乃皇帝下旨斩首,丧事不得大操大办。 他与大哥为八弟收尸,选了副好棺材城门刚开无人时上山掩埋。 新坟简陋,比平头百姓还不如。家中立起牌位,却不能入祠堂。 李世航为此恨透王家,若非他们从中阻拦八弟也不会身首异处。 越气愤,连带着他看七妹越不顺眼。 偏生这段时间,爹十分疼宠七妹。李世航难免心里有些怨气。 但爹始终是爹,他最多眼不见为净。 院落。 听雨提裙进屋:“已命厨房熬汤盅,大爷回来便能喝。” “嗯。”柳心音慢条斯理刺绣。 这一张帕子,她绣了很多次。 绣好又拆,拆完再绣。原本挥舞刀剑的手,终于可以绣出完整的花样。 听雨无比心疼。她从小服侍,见过夫人最自信自由的模样。 骑术超群,弯弓拉箭。而非每日虚度光阴,去做不喜欢的事。 柳心音垂眸:“香尽快撤掉,别露出马脚。我等着他们兄妹翻脸。” “是。”听雨福身。 她们的设想,大爷和七姑娘闹翻。如今七姑娘正得宠,大爷必遭侯爷训斥。 当一直偏袒他的父亲偏心别人,大爷自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越与七姑娘扯皮越不受待见,最好父子离心。 永安侯府当家做主的到底是侯爷,大爷永远迈不过去。 侯爷膝下子女不少,能挑起大任的不止大爷一人。 墙倒众人推,届时有几个弟弟会真心诚意帮忙? 虽说有些温水煮青蛙,可柳心音还有另一番动作。 大爷曾经的谎言是不在乎她不能生育。只有和她变得一样,大爷才会感同身受。 不是吗…… 针扎破手指,柳心音淡定含住伤口。上阵杀敌的她居然学会玩弄这些心机…… 上官府。 祝芷君再度登门,并带来一些消息。 上官海桐吃惊:“吃空饷虚报的人数有五十人之多?” 一个京郊大营几万人,虚报五十人看起来不多。 然而这是在京城边上,皇帝眼皮子底下。 京郊大营护卫皇城,除了日常训练还有巡逻周边之责。 五十人,每个月算下来也有不少银两。不得不说上任指挥使胆子真的大,或者说上面拿好处的人太贪心。 祝芷君点点头:“因为上任指挥使的离世,多出来的饷银落在哥哥手里。哥哥还从上任指挥使的住处搜到不少藏起来的银票,应该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姑娘,哥哥他该怎么做?” 钱肯定不能拿,拿了寝食难安。也不能上报。 一来无法自证清白。 二来会给早已虎视眈眈的人机会,夸大其词蓄意栽赃。 上官海桐沉思片刻:“这些银子不能留在大营,需赶快送出来。营中人员皆登记造册,少那么多人一查就能查出来。你哥想坐稳指挥使的位子,必须把这个窟窿堵上。” “啊?”祝芷君心焦不已,“如何堵?上哪找五十个人入营?” “你放心,我有办法。当务之急,先把银子带出大营。”上官海桐眼神郑重。 祝芷君一口答应,立刻去办。 人走后,幻霜好奇问:“姑娘,五十人能得多少银两?” 上官海桐坐于榻上,饮口茶笑笑:“那要看一个士兵算多少饷银。普通兵卫的月饷为一两,五十人便是五十两。其中不包括在营中的开销。虚报五十人,可白得五十两。” 幻霜震惊:“倘若不是普通士兵呢?每个月七八两的月饷岂不是……” 全落入上任指挥使的口袋,至于留多少,往上送多少无人知晓。 留下的或者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因为上任指挥使的突然死亡,现在都落到祝长吉手里。 他必然不敢私吞。何止是烫手山芋,更是抄家罪证。 上官海桐敢拿。提及空饷这回事,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银子。 周景蜻送走的银子太多,能回一点本也是好的。至于其他原因,需等六爷那边的消息。 永安侯府。下午。 李善齐钓鱼累了,正在小憩。 下朝的李宗允知道机会来了,让小厮尽快行动。 他派去一个人盯着李思蓉的动向。 既然决定做,便要一击即中。 一个厨房的嬷嬷小心翼翼瞅四周,脚步匆匆找上听雨汇报消息。 “什么?你快回去,我去禀报夫人。”听雨无比震惊,快步跑去禀告。 院落。 柳心音惊讶站起:“大爷吩咐人熬堕胎药?他一直宝贝陈姨娘的肚子,断不是给她用的。坏了,他想对七姑娘下手。快,我们去找七姑娘。” 主仆俩立刻出发。 她们料准了李宗允会被激怒,却错算了其心狠程度。 亲生妹妹的孩子,半点情分不念? 柳心音着急进屋,拉着七姑娘往外走:“你大哥想对你肚子里的孩子动手。你快躲起来。” 李思蓉大惊:“躲?往哪躲?不行,躲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去找爹。” 柳心音颔首相送。 待人走远,她回头却看见丈夫面无表情的脸。 李宗允扬手,几个家丁追出去。 柳心音忙拉住丈夫的袖子:“她是你的妹妹啊。” 李宗允一把甩开。 听雨忙扶住险些跌倒的主子:“夫人,你没事吧。” 冷哼一声,李宗允眼神冰冷:“你最好本分些,少管闲事。” 话毕,他抬脚追去。 柳心音心知阻止不了,和听雨分头通知侯府夫人和侯爷。 花园一角。 李思蓉被四个家丁围住。 她紧张捂住肚子:“放肆!敢拦我的路。狗东西,还不滚开!” 家丁让开路,李宗允上前。 一个小厮端来汤药。 李宗允张开手掌握住碗逼近:“我的好妹妹,乖一些,痛苦便少一些。” 九十五、欺负我媳妇,我弄死你! 两个家丁把人押住。 李思蓉剧烈挣扎:“大哥,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宗允勾唇冷笑,眼里毫无情绪:“误会?没有误会。你肚子里的野种必须除掉。”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亲妹妹啊。你不能动我的孩子。”李思蓉力气有限,怎么挣扎也甩不开家丁的手。 看着越来越近的药碗,她泪流满面摇头。不行,孩子不能有事。 李宗允完全不给机会,一把捏住妹妹的下巴灌进去。 药苦难当,李思蓉想吐出来。 李宗允直接卸掉妹妹的下巴,一股脑灌药。药灌完,家丁松开手。 痛,好痛。 李思蓉捂住肚子倒在地上。 “啪。”李宗允丢掉碗,眼神冷漠注视亲妹妹痛苦哀嚎。 “你在干什么!”柳心音找来李善齐,但为时已晚。 李善齐上前,狠狠扇大儿子一耳光:“畜生。为兄不慈,混账东西!” 家丁们大气不敢出。 尽管只是听命行事,但七姑娘真出事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下巴被卸,李思蓉只能发出柔弱的喊叫。柳心音大惊:“血。爹,七妹妹她……” 李善齐大踏步上前,抱起女儿就走:“快叫大夫。” 柳心音着急想跟。 李宗允抓住妻子的手腕拉回:“吃里扒外,你真是好样的。” 柳心音回头怒视:“你昏什么头!谁是里,谁是外?七姑娘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亲妹妹又如何?”李宗允邪邪一笑。挡路的阻碍都要除掉。 挣脱开桎梏,柳心音一巴掌重重打过去:“清醒了吗?” 半张脸,先后挨两耳光。 李宗允恢复那么丝清醒,有没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柳心音懒得理会,转身离开让人去找大夫。 家丁们战战兢兢,赶紧跪下。 李宗允摸摸被打的脸冷声下令:“全杀了。” “是。”随行的护卫抽出佩刀,毫不留情抹掉家丁们的脖子。 另一边。 李善齐把女儿抱进卧房,放在床上。书韵万分焦急,吩咐小丫鬟端水。 李思蓉一张脸苍白,肚子绞痛。她扭动身子,落下一行又一行泪。 侯府夫人拖着病体赶来,无比心疼:“我的儿,这是怎么了?” 血渗透床单,侯府夫人心惊胆战。儿子刚出世,女儿不会也…… 柳心音进屋,不忍看此等状况。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此刻她总算明白,上官姑娘为何提醒三思而行。 她开了一个头,却无法控制后面所有发生的事。 她不想害七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从未想过…… “大夫来了。”小丫鬟领大夫进来。 大夫上前把脉,一探便知是十分强劲的堕胎药,毫不顾忌母体那种。 “侯爷,夫人,我只能尽力保住大人的命。至于以后能不能再生育,还需多调养。” 李善齐摆摆手:“快去找药。” 大夫立刻行动。李善齐看着女儿痛苦万分,心情复杂。 儿子顽劣,闯下种种祸事。越发衬得女儿温柔贴心。他自然怜惜三分。 八儿子刚去没多久,兄妹间竟出此等事。老大一向沉稳,此番行事怎会如此莽撞? 大夫抓了药,先为李思蓉掰回下巴。 父母关切询问,嫂嫂关怀。 李思蓉感觉血不断从身体流出,泪盈满眶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孩子是怎样一点点离开的。 她的孩子…… 李思蓉放声痛哭,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街上。 一个家丁找到正溜达的石仲桥:“姑爷,七姑娘出事了。” “什么?”石仲桥闻言,马不停蹄往家跑。 在院子门口,他瞧见李宗允。 二话不说,石仲桥上去就是一拳:“欺负我媳妇,我弄死你!” 李宗允冷脸把人推倒。 护卫上去拳打脚踢。 不会武的石仲桥根本反抗不了,但他的嘴不依不饶:“有本事咱们单挑,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老子的媳妇也是你能欺负的。你给我等着,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无论被打得多惨,骂骂咧咧的声音打死不停。 李宗允拧眉,抬手阻止后转身走了。护卫住手,跟随离开。 石仲桥浑身疼痛,鼻青脸肿。他爬起来回家,走到卧房门口听到哭声。 书韵端着血水出来,看见吓一跳:“姑爷你……” 石仲桥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拉到远处:“我没事。思蓉怎么样?” 书韵眼神哀伤:“孩子没保住。大夫开了药,难说以后能不能再有孕。” 孩子没了,媳妇受伤。石仲桥咬牙:“怪我。我不该出门的。” 书韵摇摇头。石仲桥无奈叹息:“你先去忙吧。我去安慰安慰她。” 书韵福身退下。 因李思蓉要清理身子,长辈不好在场。侯府夫人和侯爷走了。 一个去教训大儿子,一个默默流泪。 李思蓉喝了药,血爆发流出后慢慢止住。丫鬟们抬水进屋。 李思蓉进木桶沐浴,眼看着清水泛起红色。 她含泪咬唇,心里恨极。六哥杀她贴身婢女,大哥害她腹中孩子。 都是好哥哥啊,好哥哥…… 李思蓉重重拍打水面,落下两行清泪。 石仲桥在外面敲门:“媳妇,事情我听说了。你没事吧?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有。你要保重身体,知道吗?还好咱们有钱,那些名贵的补药全能吃上……” “闭嘴!”李思蓉愤愤不已,“什么叫孩子没了还能再有?你不配为夫,为父。” 即便被骂,石仲桥依旧忍着疼扬起笑:“多大点事。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好的。”李思蓉目露凶光。 她再清楚不过,不会好的。 大哥也好,六哥也罢。做出多少伤害她的事都不会得到惩罚。 必须她自己来,她自己来…… 李思蓉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 石仲桥想逗媳妇心情好些,只换来更多厌恶和嫌弃。 上官府。 上官海桐看完信微微皱眉。 幻霜拿起从头看到尾:“啊?怎么闹成这样?” 摇摇头,上官海桐叹息:“她太急了。而且对侯府众人的性子不够了解。” 侯府李家子孙个个心狠手辣。但凡威胁到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 九十六、无论什么位子,理应能者居之 幻霜不免唏嘘。 亲生兄妹因为一点不靠谱的猜测闹崩,人心不古啊。 小丫鬟在屋外禀报:“姑娘,祝姑娘到了。” 那边有消息了。 上官海桐点头示意:“带他进来。幻霜,去置办一面屏风来。” “是。”幻霜退出去,顺便处理掉信。 小丫鬟领人到门口,退下。 祝芷君进屋,慌忙把门关上。 上官海桐起身相迎:“事情办得怎么样?” 从袖中掏出叠整齐的帕子,祝芷君翻开露出里面的银票:“全在这了。” 即便有心理准备,上官海桐还是被数额震惊到。 上任指挥使究竟贪了多少? 祝芷君眉头微皱:“上任指挥使不仅吃空饷,还会找各种理由苛刻士兵的待遇。现在我哥接手,处理起来很棘手。不管还不还给士兵,皆存弊端。重要的是,营中尚有同伙。” 同伙?上官海桐略微思索:“贾空?有他一份?” 祝芷君点头:“不知道两人如何共谋,但他确实分了一杯羹。” 三皇子的人…… 上官海桐慢慢踱步,不把贾空踢出去到底不放心。 得想个法子,她叮嘱:“让你哥收集好证据,必要时有用。” 祝芷君欲言又止。此事太大,后果不堪设想。她心生退意。 哥哥如履薄冰,她战战兢兢度日。如果可以,他们只想过简单的生活。 祝芷君交出银票:“我不知如何处置,全凭姑娘做主。” 上官海桐毫不客气收下:“告诉你哥,营中一应事暂时保持原样。静待时机。” “我明白。”祝芷君心情沉重,行礼告辞。 她行至长廊,与一男子擦肩而过。燕大耳回头好奇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落晚院。 丫鬟通报后,燕大耳进屋抱拳:“上官姑娘,多日不见。” 上官海桐抬手一笑:“请。你此番前来,是否带来好消息?” 燕大耳随意坐下:“当然。关乎身家性命,我们半点不敢马虎。” “好。”上官海桐无比满意。 终于可以实行计划…… 丫鬟上茶。 燕大耳单手提起喝一口:“这茶不错。上官姑娘,六爷的事妥了。接下来是我个人与姑娘交易。兄弟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求的不过一个荣华富贵。姑娘能保障吗?” 上官海桐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若六爷优柔寡断,你敢取而代之吗?” 好问题。 燕大耳仔细思考,很快得出答案:“必须的。无论什么位子,理应能者居之。” 有能力,擅决断。 上官海桐看好这类人:“三帮六舵,你能胜任我敢给。” 闻言,燕大耳难得认真起来:“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上官海桐清楚若想完成心中理想,需要很多助力。 后宫、朝堂、御医、江湖帮派…… 她能利用的都会利用起来。 不管路多难走,有生之年她必走到! 燕大耳豪气拱手:“上官姑娘大气。姑娘如此豪爽,我也不能抠抠搜搜。送姑娘一个消息,舒妃娘娘生前一直在找一个神秘家族。虽寻得蛛丝马迹,但始终错失。” “神秘家族?”上官海桐第一次听说。舒妃娘娘为何找他们? 燕大耳吊儿郎当一笑:“是不是很好奇舒妃娘娘为什么寻找他们?因为这个家族手里拥有保管完好的我朝历史书籍。从开国至今,所有帝王名录皆记载其中。” “开篇第一页:天降神女,佑我王朝。但这是经过无数争抢传下来的残本,这八个字并非相连的一句话。曾有人猜测,我朝第一任皇帝为女子。所以才有这个开篇。” 上官海桐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潮澎湃。 女子地位一再被打压,当权者总打着遵循旧例的旗号肆无忌惮。 若历史曾有女子为帝,史书记载,证据确凿。 那些女子不得干政之言,男人们拿什么继续扞卫? 即便传言是假,到必要的时刻也能是真的。 上官海桐眼眸异常平静:“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如果事情属实,你要告诉全天下我朝开国皇帝是位女子吗?我朝历经千年,天灾无数。史书残缺,谁能保证他们手里是真的?” 燕大耳耸耸肩:“信与不信全在姑娘。我只是说出我知道的。” 舒妃娘娘一直在寻找,王爷肯定知晓一些内情。 上官海桐再没心思应付旁人,起身送客。 燕大耳拱手告辞。 屋里剩上官海桐一人,她静静坐着手激动颤抖。 幻霜命人将屏风搬进来:“姑娘,屏风的样式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去换别的。” 上官海桐转头,看见山峦叠嶂,云山雾绕。其中似有凤鸣,只待有朝一日冲天而起。 她勾唇:“我很喜欢。” “姑娘喜欢便好。”幻霜亦很满意,安排家丁摆放位置。 傍晚。 上官海桐在书房练字,天黑下来不久等到王爷登门。 她放下毛笔去厅堂接待。 一盏茶过后,上官海桐开门见山:“舒妃娘娘寻过神秘家族?” 谢秋光无比吃惊:“你怎会知道?此事没什么好瞒的。母妃确实派人找过。” “因为天降神女,佑我王朝八个字?无证据,难说真假。”上官海桐垂眸注视茶水。 放下茶盏,谢秋光认真道:“你知道史书传下来为何多残本吗?因为大肆争抢,所以损坏?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根本原由是至尊之位上的皇帝,不允许女子干政。” 所以烧毁,封禁。 神秘家族以命护书,藏匿行踪。 每隔几十年他们会派族中年轻一辈出来,考察当今皇帝是不是迂腐愚昧之辈。 很可惜,至今无一个皇帝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拿出史书。 更没有一个皇帝希望那样歌颂女子的书籍出世,广昭天下。 上官海桐攥紧手:“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谢秋光摇头:“每每查到踪迹,追过去什么都没有。不过有一个好消息,那个族群中的年轻一辈已然出山。此次会前来京城,只是不知道是谁。简直大海捞针。” 确实。 上官海桐拧眉:“他们没有什么突出的特征吗?” 谢秋光想想:“才华横溢,乖张古怪算吗?” “……” 上官海桐扶额。 九十七、亲兄妹间哪有隔夜仇,应当互相扶持 既然毫无头绪,平时只能多注意符合条件的人。 谢秋光叹息,找寻多年无果。 哪怕用尽一生,他也要完成母妃遗愿…… 两日后,永安侯府。 一个家丁递上帖子:“四皇子妃思念兄弟姐妹,特邀请过府一叙。” 李善齐收了帖子,叮嘱子女们都去。 李思蓉流产的第三天,身为皇子妃的姐姐不顾她的身体下帖邀请。 心中气恼,她却不得不梳妆打扮前往。 书韵慢涂胭脂:“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非这时候下帖。” 李思蓉眉头微蹙:“她是皇子妃,想怎样便怎样。谁让我嫁了个没本事的。这两天除了在窗户外说话,人影不见。本以为他只是个好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没想到还是个窝囊废。” 一脸惊讶,书韵说好话:“姑娘,你误会姑爷了。你出事当天,他一听到消息马上赶回。在路上撞见大爷,上去就是一拳。大爷哪是吃亏的主,让护卫把他揍了一顿。” 李思蓉疑惑回头:“当真?那他躲着我干什么?” 书韵解释:“那护卫是个练武的,下手没轻没重。姑爷现在还鼻青脸肿呢。估计怕你看见担心,便躲着。姑爷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以为他真不伤心?为了宽慰你罢了。” 原来是这样……李思蓉心情复杂:“明知道打不过还冲上去。笨。” “笨是笨了点,却是真心实意。”书韵倒不认为姑爷有多不堪。 一不上青楼,二不沾赌。 上街最多吃吃喝喝,回来还给主子带点尝鲜。 她看多了浪荡的公子,觉得姑爷这样也不错。 “思蓉。你身体好点了吗?我让人煮了补气益血的汤,你记得喝。”石仲桥轻敲窗在外面说话。他当时在气头上,哪里想到对方下手那么重。 被打的当天晚上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今儿才消肿一点。 可不敢进屋,吓着媳妇怎么办? 等脸好了,再进屋…… 耳边传来脚步声,石仲桥转身想躲。 李思蓉没好气道:“站住。你要是敢走,以后就别回来了。转过来,我让你转过来。” 石仲桥低头着不情不愿转过身。 “抬头,我让你抬头。”李思蓉看见他躲闪的动作,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媳妇的话不敢不听。 石仲桥紧抿唇委屈巴巴抬头。 看到丈夫鼻青脸肿的脸,李思蓉心头震撼。 怕吓到人,石仲桥赶快用双手捂住脸:“你不要看。我已经上药了,很快就能好。” 李思蓉上前,拉开丈夫的手抚摸明显肿一圈的脸。 她眼神复杂,心里很乱:“疼吗?” “不疼。没有你疼。”石仲桥观察媳妇的情绪,好像不是生气…… 一句话说到心里去,李思蓉眼含热泪。 爹宠娘爱,大招旗鼓找大夫拿补药。 却从不心疼问一句疼不疼。 因为他们更看中大儿子。因为她是女子。 李思蓉一把捏住丈夫的脸:“现在知道疼了吧?我要出门,你回屋呆着去。” “哎。”石仲桥听话回屋。 李思蓉回头,正巧与丈夫的视线撞上。 石仲桥干干笑着,麻溜进屋。 书韵抿唇一笑:“姑娘,我们该走了。” “走吧。”李思蓉搭着书韵的手,启程去四皇子府。 四皇子府。后院花厅。四皇子妃名李丹秀,在永安侯府排行老二。 李思蓉进屋时,除了李丹秀,排行老三的李淑怡已先行赶到。 她福身行礼:“二姐,三姐。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快,快坐。”李丹秀命人上茶。 李淑怡嫁了个五品官,原本看中对方高中进士。 哪里知道好几年还是老样子,一点不求上进。 每次姐妹聚会,她自然而然矮一头。 七妹在家招赘,有爹娘撑腰。不用伺候婆母,日子必然比她好过。 下人们退出去。 李丹秀含笑道:“七妹,现在只有我们姐妹三个。都不是外人,我和你说几句体己话。大哥做的事我知道了,他一时误会做了错事。你别放在心上。” 本就淡的笑,听到这些话李思蓉表情冷下来。 所以着急忙慌下帖子邀请,只为给大哥说情? 她压抑心中怒火:“二姐贵为四皇子妃,你说的话小妹不敢不听。事已至此,追究无益。我理解大哥,不会和他计较的。二姐尽管放心,我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那敢情好。你身子刚好,应当多补补。留下吃饭吧。”李丹秀宽慰一笑。 她是二姐,说的话相信妹妹还是听的。孩子还能生,兄妹情分不能断。 李淑怡消息不灵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全程装哑巴。 饭桌上。李丹秀客气夹菜:“咱们虽是不同的母亲所生,到底是兄弟姐妹。亲兄妹间哪有隔夜仇,应当互相扶持。我会说大哥的,你无须担心。” “多谢二姐。”李思蓉吃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味同嚼蜡。 什么亲姐妹,只知道在她们面前摆皇子妃的架子。 不管李丹秀如何絮叨,李思蓉面无表情。 吃了饭,姐妹俩告辞。 李淑怡缓步行走:“二姐倒是很看重七妹。” 停下脚步,李思蓉皮笑肉不笑:“这种看重还是给你吧。三姐,少给我阴阳怪气的。姐夫是你自己相中的,比不上别人说明你眼光不好。回家过日子过吧,没事少见面。”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李淑怡气得够呛,回家直冲丈夫发火。 男人受不了,跑出府到外室那躲清净去了。 永安侯府。李思蓉刚回来,在院子外遇上李宗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思蓉咬牙忍耐,微笑上前行礼:“见过大哥。” 看着明显疏离的七妹,李宗允别扭道:“此事错在我。七妹莫要放在心上。” “不会的。我们是亲兄妹,理应互相扶持。”李思蓉仰起头笑得很甜。 她眼里毫无笑意,只信血债血偿。 李宗允心里松口气:“七妹能明白便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大哥慢走。”李思蓉看着兄长的背影,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她转身回到院子。 小丫鬟禀告:“姑娘,大爷送来许多东西。” 九十八、怀清所思,功在千秋 有名贵药材,金银珠宝。 李思蓉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东西照单全收。 与此同时。 一男子造访萧府,他容貌俊秀,大方得体。正是聂怀清。 萧风和好奇与其会面,两人虽有婚约,却生疏得很。 上官府。 上官海桐喝茶的动作一顿:“他想退婚?” 萧风和轻轻颔首:“当年我爹救了他爹,感激之下才有这桩婚约。他说救命之恩,舍命相报,而非以身相许。又说我们未曾相处,毫不了解彼此。不该听从父母之命,盲婚哑嫁。” 像怀清会说的话。 上官海桐一直觉得奇怪,前世她并未听闻好友与萧姑娘曾有婚约。 原来刚进京便退了,而后各自婚娶。上官海桐放下茶盏问:“你的想法呢?” 萧风和沉思片刻:“以我目前接触来看,他相貌出众,才学不凡。若科考高中,定是许多人争抢的如意郎君。我知道若我不愿退婚,他会遵守约定迎娶。可我不想那样做。” “我不知道上官姑娘能不能明白。以往我心里只想着未来嫁什么样的夫君,如何相夫教子过好下半生。经过逼婚一事,我心里对成婚有点排斥。不是他不好,是我的问题。” 明白了。 上官海桐吩咐幻霜拿来话本子:“或许你看完这些,会更明确心中的想法。” 萧风和迟疑接过书。 父亲严厉,她很少看这类书。 母亲所教端正有礼,读该读之书,不可被旁门左道引诱做出有损门风之事。 上官海桐一笑:“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看完自然知晓。” 萧风和收下书起身告辞:“多谢上官姑娘,我该告辞了。” “我送你。”上官海桐送人到门口。 看着马车远去,幻霜感叹:“听着萧姑娘与那位倒是般配,不成想……” 上官海桐露出怀念的笑:“去查查怀清在哪落脚。” 许久未见,好友是否光彩依旧? 幻霜一愣,随后应声。姑娘何时认识萧姑娘的未婚夫? 客栈。 聂怀清正静心读书。 时寄风携两位友人造访:“怀清兄,别来无恙。” 聂怀清起身相迎:“寄风兄,请坐。茶水简陋,还望海涵。” 众人落座。 时寄风颇为无奈:“怀清已至,怎不告知一声?我还想着给你接风洗尘。” “是啊。寄风兄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你整天窝在客栈里算怎么回事。” “要不是我无意间看见,还不知道你已经到了呢。” 聂怀清笑笑:“各位有心了。我喜静,不擅应付热闹场面。” 时寄风不好强求:“今日我打算与老师谈论文章,怀清可愿一同前往?” “这,不好吧。”结伴过一段路程,聂怀清知晓寄风兄口中的老师是谁。 工部侍郎,上官巍大人。 时寄风热情相邀:“老师对怀清兄早有耳闻,一直想见见。你可不许推辞。” 聂怀清颔首:“那好吧。” 几人喝杯茶聊一聊,随后出发前往上官府。 上官府。 上官海桐得知好友驾临,前去迎接。 此时大伯和堂哥尚未下朝,她负责接待客人倒也说得过去。 花园。 几位公子边欣赏美景边吟诗作对。 上官海桐远远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格外出类拔萃。 不是多高冷,多鹤立鸡群。而是有种一眼看过去便吸引目光的魅力。 前世他们相识时,已有些年纪。如此年轻的模样,她第一次见。 抛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后呈现的沉稳,此时的好友稚嫩又锋芒毕露。 上官海桐的视线太火热,几位公子转过头。 时寄风有些紧张。 两位公子好奇又疑惑。 聂怀清怔住,此女子是谁?为何有种莫名的怀念和亲切? 上官海桐含笑走近,福身行礼:“海桐见过几位公子。请到厅中一叙。” “好,那走吧。”两位公子先行。 时寄风欲言又止,还是转身跟上。 唯独聂怀清站在原地:“姑娘,我们是否见过?” 未走远的时寄风停下脚步,回头望。他好像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或许上辈子见过吧。”上官海桐扬起笑。 前世阅人无数,唯怀清是她的至交。大部分事情上,他们观念一致。 但自从堂姐当上太后,她成为永安侯府的掌权人。 怀清眉宇间总有抹不去的愁,每每见面欲言又止。 询问又不肯说。那一刻,是他们相识以来最疏离的时刻。 后来怀清毫无预兆辞官,归隐山林。她前去相送,隔着马车对方不愿相见。 她一直想不明白,哪怕现在也不懂。怀清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聂怀清一笑:“前世之说虚无缥缈,但感觉做不得假。我们前世定然认识。” 上官海桐打趣道:“说不定不仅认识,还是至交好友。只是最终陌路。” 闻言,聂怀清微讶。他仔细打量眼前女子,一瞬间仿佛明白什么。 两个人好像有共同的秘密,时寄风不觉握紧手。 聂怀清想求证:“寄风兄,你先过去吧。我有话与这位姑娘说。” 上官海桐转头吩咐:“幻霜,带时公子去正厅。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时公子,请。”幻霜上前领路。 时寄风不得不离开。 在远处等着的两位公子,一道走了。 花园里只剩两人。 聂怀清开门见山:“姑娘可否言明,为何陌路?” 上官海桐摇摇头:“我比你更想知道答案。一对知心好友,经历磨难,终于过上好日子。究竟什么原因,曾经的无话不谈变成蹙眉冷对。哪怕临走,也不愿再见一面。” 上一世不懂的问题,这一世问出。 她知道不一定能得到答案,现在的怀清不是未来的怀清。 “大概因为理想不一样吧。姑娘所图富贵荣华,平安度日。怀清所思,功在千秋。”聂怀清扬着自信的笑。他自信以自己的才华能完成,完成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功在千秋…… 前世的怀清早已做到。怀清之功绩,必然青史留名。 即便那样,依然满面愁容。 除非怀清真正的理想并未达到…… 一瞬间福灵心至,上官海桐不敢置信开口:“你,你是……” 九十九、她乃我朝开国皇帝,名号鸿圣大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当真如此,上一世许多事有了解释。 上官海桐激动抓住聂怀清的手腕,拉到假山后询问:“你此次进京所为何?” 聂怀清一笑:“春闱科举,报效国家。” 摇头,上官海桐的手攥紧:“不对。不对。你是来考验皇帝的。当朝皇帝不过关,你便决定选一个能助你完成理想的君主。难怪我们最终陌路,是我害你选错了人。” 以她的身份想压制永安侯府,只能扶三皇子上位。 当时,怀清应当尚未选中人。 因为她,才帮助三皇子。 可三皇子登基后,局面毫无改变。怀清并未气馁,一直等待三皇子驾崩。 等到堂姐成为太后垂帘听政。 从那以后,怀清才真正看明白。 理想破碎,明主不存。至此彻底心死,归隐山林。 如果陵昭王未死,或许尚有一线希望…… 是她断送了好友的理想,是她熄灭改革的火焰。她是千古罪人…… 抓着好友的手微微颤抖,上官海桐眼含热泪。 难怪好友最后不愿见她…… 聂怀清注视眼前女子,微抿唇:“上官姑娘,我认为路走错了不该怪别人……” “天降神女,佑我王朝。”上官海桐红着眼抬头,紧盯好友。 八个字,令聂怀清愣住。 他神色复杂:“上官姑娘,此为禁言。” 上官海桐咬唇:“果然是你。你携满腔热忱而来,却带一生愁绪而去。并非因为世上无明主,而是明主在前慧眼不识。错过一瞬,再难挽回。怀清,对不起。” 前世她乃井底之蛙,只看得见后宅争斗,不知何为伟大理想。 她因掌握侯府沾沾自喜,享受富贵荣华。却不知自己亲手断送了什么。 聂怀清之聪慧,猜到大概轮廓。或者说,以他的见识这不算奇闻。 自己什么性子自己清楚,若当真陌路只有一种可能。 他大胆猜测:“上官姑娘,你当真明白这八个字吗?我自小熟读家中藏书,对一人极其向往。她乃我朝开国皇帝,名号鸿圣大帝。我毕生心愿得遇明主,重铸女皇光辉。” 上官海桐愕然。 所以前世怀清心中的明主不是三皇子,不是陵昭王,而是她…… 什么观念一致,原来是她一叶障目。拘泥于永安侯府,不曾看到更广的风景。 上官海桐松开手,脑子飞快运转。前世已毕,今生刚开始。 她抬眸:“怀清,我能完成你的理想。可否一览藏书?” 聂怀清含笑:“当然可以。我会彰显我的诚意,也请姑娘展露你的能力。” “前路艰难,但我不会后退。至尊之位,女子亦能坐。”上官海桐眼中野心十足。 后退一步,聂怀清恭敬一拜:“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上官海桐眼神复杂,扬起微笑:“怀清,祝你一举高中,平步青云。” “必不负姑娘厚望。”聂怀清负手而立,胸有成竹。 谈话结束,两人前往正厅。 须臾,上官巍父子下朝。 上官海桐行礼退下,回院的途中望向假山。 抱歉,不得已要利用怀清。 她答应的都会做到,只是有些事没有那么容易…… 晚上。落晚院。 幻霜捧起来一个匣子:“姑娘,聂公子送来的。他送到就走了。” 上官海桐赶紧打开,里面躺着几本书。她迫不及待翻看,不是原版,而是抄写本。 其内容震古烁今。若非故意打压和文明断层,他们何至于越活越回去。 上官海桐被内容吸引,思维越发开阔,想做的事更为清晰。 次日。 永安侯府,花园。 李思蓉缓步欣赏盛放的鲜花:“嫂嫂每日为大哥熬补药,辛苦了。” 柳心音停下脚步:“夫君在外劳累,身子最是要紧。应该的。” 勾起一抹笑,李思蓉眼里的杀机一闪而逝:“今日我代嫂嫂送过去吧。咱们兄妹一直不尴不尬的也不是事,总要有个人先低头。嫂嫂应当会体谅我吧?” “自然。你送去便是。”柳心音看出七姑娘想做什么。 慢性药喝着,早晚的事。亲兄妹再如何,应该不会互相残杀吧…… 下午。 李宗允下朝,疲惫坐在书房。 李思蓉端着汤盅进屋:“大哥,之前是我不好。我特来向你赔罪。” 她优雅把汤盛出来,端过去。 李宗允看一眼:“先放着吧。我等下再喝。” 李思蓉放下碗,捏帕子委委屈屈道:“大哥不肯喝,莫不是还怨妹妹?” 心里实在烦闷,李宗允端起碗一口闷:“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七妹,没事你先下去吧。” “是。打扰大哥了。”李思蓉收拾碗,低头走出去。 她眼里满是愤恨,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大哥,汤的味道不错吧? 水边凉亭。 陈姨娘与郑姨娘闲话家常。 一个丫鬟焦急过来:“姨娘,不好了。小公子落水了。” “什么?”两位姨娘惊惧起身,慌忙赶过去。 池塘边。 小公子已被家丁救上来,可无论怎么拍怎么喊都没反应。 李宗允闻言赶到,抱起孩子回屋:“还不快叫大夫来!” 大夫匆匆赶到,诊脉后摇头:“小公子已经去了。” 李宗允大怒:“庸医!我儿子不会有事的,再去找大夫。” 陈姨娘听到儿子出事大受打击,肚子突然绞痛。 她捂住肚子脚一软,丫鬟赶紧扶住。 陈姨娘脸色煞白:“孩子,我的孩子……” 大夫立刻上前查探,想尽一切办法也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柳心音刚进门,屋里传来哭嚎。 连失两子,李宗允表情极其难看。 陈姨娘哭着哭着,晕过去。郑姨娘大惊失色,呆愣原地。 李思蓉站在门外,歪头扬着笑。 柳心音不敢置信,拉住她立即到无人的角落:“是你做的?” 李宗允注意到妻子的不对,暗中跟上来。听到谈话,他眉头紧皱。 李思蓉笑出声:“是又如何?一报还一报。他让我失去孩子,我便加倍讨回来。” “你疯了。”柳心音震惊,第一次觉得七姑娘如此陌生。 李思蓉眼神狠辣,勾起邪笑:“别急。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一百、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狼子野心 柳心音赶紧抓住七姑娘:“你不能这么做。不可以。” “凭什么他做就可以?害了我孩子不仅没惩罚,我还得上赶着原谅。凭什么我做就十恶不赦?这是他欠我的!不还,我自己讨!”李思蓉大笑,一吐胸中郁结。 偷听的李宗允忍无可忍,冲出来一把掐住七妹的脖子:“你,你敢!” 即便受制于人,李思蓉半分不惧:“你敢,我为什么不敢?” 柳心音忙上前阻拦:“你冷静一点。她是你亲妹妹啊。”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我杀了你。”李宗允恨红了双眼。 未免出事,柳心音使出全力拉拽。 李宗允烦不胜烦,一把将人甩开。 柳心音摔倒在地,知道阻止不了只能去禀告父亲。 李宗允用力掐妹妹的脖子,恨不能当场掐死。 渐渐呼吸困难,李思蓉却丝毫不服软:“杀了我他们也活不过来。大哥……现在你更该担心自己。那碗汤……好喝吗?我下了最重的药量,喝下去你此后再也无法同房。” 什么? 李宗允大惊:“你,你好狠毒的心。” 李思蓉双眼含恨:“相比大哥,我自愧不如……只能有样学样。没了子嗣,大哥还能继承侯爵之位吗?皇上答应,四哥五哥六哥答应吗?哈哈哈,后继无人,受人欺凌。” 无子嗣这方面,好似男女皆一样。 只有惨和更惨的区分。 李宗允恨到极致,他手上用力只想杀了这个贱人。 “放肆!你干什么!”李善齐赶到,一巴掌扇过去救出女儿。 柳心音站在远处,不敢接近。 李思蓉抚住脖子咳嗽:“爹,是我惹大哥生气了。” “生气便可弑妹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李善齐愤怒。 大儿子如此弑杀,难以掌控。他眼神冰冷,生出放弃的心思。 李宗允目眦欲裂:“爹,是她杀了我儿,又害陈姨娘流产。” 皱眉,李善齐看向女儿。 李思蓉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大哥说是我做的,便是我做的吧。” 她越这样,李宗允越气愤。当着父亲的面也要动手。 李善齐怒喝:“身为大哥,一而再伤害亲妹。你心中还有半点骨肉亲情吗?” 痛失爱子,父亲还护着凶手。李宗允咬牙切齿。 柳心音立时过去解释:“误会,都是误会。爹,我会好好劝他的。” “最好是。”李善齐眼神不善,转身离开。 李思蓉跟上,走前眼神挑衅,用口型无声说着“活该”二字。 李宗允拳头紧握,冲动便想上去。 柳心音忙把人拦住:“你想一无所有吗?” 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李宗允努力平复情绪。 他不信自己身体有问题,抬手搂住柳心音回房想验证。 结果并不理想,他真的无法同房。 柳心音慢慢穿衣瞥一眼:“你目前膝下尚有一女。” “女儿有什么用!”李宗允气急败坏捶床。 别开头翻个白眼,柳心音换上温柔的笑:“你不惦记,七妹可惦记着。郑姨娘能保护好她吗?她现在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身为父亲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被害?” “不行!你说怎么办?”李宗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柳心音提出建议:“七姑娘虽然疯,对我这个嫂嫂还有几分尊敬。不如把小姑娘抱到我房里养着,以后嫁人也是嫡出。只是怕郑姨娘不同意,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李宗允冷哼一声道:“她平日不待见,养不好女儿。不同意也要同意。” 原来知道啊,小姑娘过得不好。柳心音内心嗤之以鼻。 现在倒关心上了,不知道还以为多疼爱这个女儿。 事情已决定。 李宗允亲自去把女儿带走,任郑姨娘如何哭闹也没用。 “你不好好养,自有人好好养。以后没事别见,省得哭哭啼啼。” “我的女儿啊——”郑姨娘趴在地上哭喊,房门渐渐关上。 为防止她闹事,李宗允派人看着。直接将郑姨娘软禁。 李宗允把女儿带给妻子后便不管了。柳心音心疼小姑娘,怜爱摸摸头:“没事了。” 小姑娘年纪还小,只以为来住几天:“姨娘和我一起来就好了。” 不管平日被打还是被骂,到底血浓于水。 柳心音轻轻将孩子揽在怀里:“等你再长大些,便能和姨娘一起了。” 可惜,没有以后了。 女儿被带走,自己被软禁。郑姨娘从一开始的哭嚎,到后面疯疯癫癫。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趁护卫睡着跑出去掉进池塘淹死了。 柳心音听后整夜睡不着。 她不知道郑姨娘的死是意外,还是某个人的手笔。 更加想不到从自己开口讨要小姑娘,郑姨娘便必死无疑。 她无此意,却最终造成这样的局面。心绪无法平静,只能写信询问。 上官海桐看一眼便烧掉。今生的柳心音,到底不是前世的柳心音。 时间不够,还未到恨到发疯的地步。所以行事瞻前顾后,后悔自责。 幻霜进屋汇报:“姑娘,一切准备就绪。六爷那边已开始行动。” 上官海桐起身走到门口,望向天空扬起笑:“风暴要来了。” 永安侯府的一系列事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放他们去窝里斗,早晚大厦倾倒。真正的斗争在朝堂,在权力中心。 是夜。 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夜晚,也为一场权势争斗拉开序幕。 早晨。 衙役收到举报登门,进到一所宅邸。 一家十口人,惨遭灭门。 衙役前后搜查,未找到凶手踪迹却查到更严重的东西。 甲胄。 超过三副以上的甲胄以及众多兵器,衙役不敢隐瞒立刻上报。 京兆尹万大人立刻上书,得天子接见。 皇帝眉头紧锁:“既见甲胄兵器,可有私兵?” 万大人摇头:“案件昨日刚发,还在调查中。皇上,此案重大……” 姚不为毕恭毕敬,看似没反应,实则心如明镜。 城中将掀起腥风血雨。 多数的甲胄兵器,代表有人豢养私兵。天子脚下,谁如此大胆? 又是谁想谋反? 皇帝震怒:“查!给朕仔细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狼子野心。” 一百零一、姑娘果真妙人 万大人领命,调派人手查探。一查才知道,死者并非一家人。 毕竟哪有整整齐齐的一家人全是青壮年的,难免细思极恐。 谢秋光与蔚家两兄弟在茶楼悠哉悠哉听书,完全不理会朝堂上的纷纷扰扰。 他们不想知道,无奈事情太大。 老百姓少不了茶余饭后讨论,偶尔听了一耳朵。 “你们说,那家人到底得罪了谁?灭门啊,这是多大的仇。” “谁跟你说是一家人的?最新消息,他们不是一家人。” “对对对,我也听说不是一家人。搜出那么多兵器,估计是负责守卫的人。” “这事很难查吗?宅子是谁的,往上面一查不就知道了。” “怪就怪在这。宅子的主人已过世多年,总不能下阎王殿问吧?” 蔚景颜手撑下颌:“王爷,你说到底谁胆子那么大?光兵器没什么,还有多套甲胄。傻子都能看出来幕后黑手想干什么。不过那宅子的位置很奇妙啊。哥,你说是不是?” 他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搅和来搅和去与他们没关系。 谢秋光拿起盘里的点心尝尝,发现味道不错。 他朝凌择使眼色。赶紧让王府的厨子学会,晚上做好送给海桐品尝。 凌择翻个白眼退下去。他找到茶楼老板,花银子买点心的配方。 不仅如此,还要承诺不开店售卖。 老板知道他是王府的人,相信这份诚信。 蔚雨游抿口茶:“好些人焦头烂额。无论他们是不是真与此事有关,但凡牵扯上很难洗清嫌疑。有时候事情看的不是真相,而是最终对什么人有利。” “没意思。洗清嫌疑还不简单,找替罪羊呗。”蔚景颜烦透那些人的这招。 东宫。 太子接见万大人:“你查个什么劲?查来查去你侄子住在附近。事情这么大,别说住在附近,路过都需抓起来审问。赶紧让你侄子搬家,该封的口都封好。” 万大人战战兢兢:“是是,我马上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慢着。”王渡云细思后开口,“此事不能瞒,必须把查到的统统禀报父皇。” 太子迟疑:“我们的人牵扯其中,一旦禀报恐父皇震怒。” 王渡云一笑:“正因如此,才更要上报。别忘了,不止我们的人牵扯其中。老三、老四也难以摆脱干系。我们如实上报,反而嫌弃最小。倒是老四一向表现得醉心山水……” 若被怀疑上,有什么后果不言而喻。 太子了然点头:“知道该怎么做了?” 万大人额头直冒冷汗:“知道了。下官即刻进宫禀明圣上。” 三皇子府。书房。 谢承明抓起砚台砸向下首趴跪着的人:“选什么地段不好,选在那。” 忐忑跪着的乃左冯翊赵大人,头被砚台砸中半点不敢躲。 疼痛传来,血顺着脸颊留下。 他态度更加卑微:“儿子刚买的宅子,还没住几天。” 买宅子干什么? 置外室。 好巧不巧住在隔壁,周围百姓好几次看见出入。 谢承明压下怒火:“往日你们如何胡来我不管。大事上敢拖后腿,你知道后果。好在并非只牵扯到你,太子和老四那边也不安生。太子估计会如实上报,你必须表现坦荡。” 赵大人连忙答应。 谢承明揉揉太阳穴摆手:“下去吧。好好教导你的儿子。” “是。”赵大人站起躬身出去。此事一个弄不好,有抄家之祸。 院落。 沉烟进屋福身:“打探清楚了。案子确实同时牵扯上太子、三殿下以及四殿下的人。” 上官沫语微微蹙眉:“实在巧得过分。他们为什么在附近置办宅子?” 确实过于巧合。 沉烟回话:“万大人的侄子因和家人争吵,闹离家出走。一月前看中那套宅子买下来,住的还挺舒服。赵大人的儿子有个外室,特意置办宅子养着。” “至于永安侯府的六公子,听闻在那地方的宅子玩一些见不得人的花样。路过的百姓曾听到猛兽的嘶吼和人的惨叫。宅子是他过十五岁生辰时父母给的,至今两年了。” 永安侯府六公子,李世航? 上官沫语不由想起堂妹,将所有人牵连进来这种大手笔不会是她…… 不,不可能。 布局需要人,更需要时间和心计。 有此谋算之人,断不会是年岁才十六的堂妹。 上官府。 幻霜从袖中掏出信:“如姑娘所料,四皇子要求见面。” 上官海桐接过信,看后即焚。 她起身一笑:“为我更衣吧。” “是。”幻霜伺候。 又是独身一人,上官海桐前往无人的宅院。 护卫打开门,抬手请。 上官海桐走进屋,摘下帷帽过去:“四殿下有何要紧事?” 谢启衡一派悠闲斟茶,看不出半分急切:“姑娘请。” 浅浅一笑,上官海桐落座。 倒茶递上去,谢启衡慢慢说:“当下京中最大之事,姑娘是否有所耳闻?敢问姑娘,换成你会如何破局?我而今看谁都像幕后黑手,又仿佛谁都不是。” 上官海桐捧着茶却不喝:“四殿下怎会牵扯其中?莫非……” 谢启衡试探性道:“不过养几个下人玩乐。兵器之事,我真不知情。” 是吗。若不知情怎会慌。 上官海桐莞尔:“倘若只是几个人,四殿下不该如此烦忧。” “确实是人,只是数量多了点。”谢启衡含笑,“姑娘可否为我解忧?” 解忧?是做替罪羊吧。 上官海桐颔首:“藏人不成问题。不知数量……” 谢启衡先不答,而是反问:“姑娘打算如何藏匿?不说清楚我无法安心。” “四个字,藏木于林。”上官海桐勾起笑。 藏木于林…… 谢启衡惊叹:“妙啊。姑娘果真妙人。” 上官海桐抿口茶:“四殿下忘了吗?京郊大营指挥使是你的人,他不光能帮忙把人藏起来,还能训练成才。只是人数不宜过多,上限五十。四殿下认为如何?” 五十…… 谢启衡拧眉:“不能再想想办法?起码一百。” 上官海桐摇头:“殿下,五十已是极限。万大人和赵大人借遭受牵连,查案子的担子保不齐落在祝长吉身上。他本有巡逻周边之责,顺便把人带回营并非难事。” 一百零二、王爷这叫大智若愚 谢启衡沉思,把人藏到京郊大营是个好主意。 不耽误训练,还不用担心被发现。 但…… 他抬眸再度询问:“当真无法增加人数?” 上官海桐但笑不语。 谢启衡无奈做出选择:“剩下的人怎么办?” 自然不能留。 上官海桐装模作样想想:“四殿下若舍得。不如让他们成为祝长吉的功绩。案子总要有个结尾,兵器已出,人找到。祝长吉从此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利大于弊。” “这……”谢启衡犹豫。 花大把银子和精力豢养的私兵,让他舍弃如同割肉。 岂能不心疼?可一直不结案,屠刀悬在头上寝食难安。 他不得不答应。 谢启衡艰难点头:“劳烦姑娘筹谋。” 上官海桐眼眸平静:“既无后顾之忧,四殿下何不主动出击。不管谁把这件事挑出来,太子和三殿下已然牵连。即便不能动他们,也要断其臂膀,削其势力。” 她知道四皇子一直有个心病。掌管京中诸事的三位大人无一人投靠。 万大人背靠太子妃,赵大人是三皇子的人。 萧大人本可以拉拢,无奈一波三折。 当下有个最好的机会,拔除这两颗碍眼的钉子。以后行事才方便。 谢启衡满意一笑:“姑娘大才。若非女子,理应封侯拜相。” “谢殿下赞赏。”上官海桐谦虚颔首。狗咬狗,才是好戏的开始…… 上官府。 上官海桐回府摘下帷帽净手:“晚上准备些酒菜,我要招待王爷。” 幻霜抿唇偷笑。 往日两人只坐在厅里喝茶,看着怪尴尬的。姑娘总算想起来摆些酒菜,好畅聊一番。 “我这就吩咐下去。” 晚上。 谢秋光如期而至,手上还提着个精致的食盒。 上官海桐站在门口迎接:“今日我备了些酒菜。王爷,里面请。” 眼睛一亮,谢秋光展示手里的食盒:“王府厨子新学会的糕点。带来给你尝尝。” 守在门口的凌择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可不新学会的嘛。 幻霜退出去,轻轻关上门。 凌择双手抱剑,又一个想多了的。 屋内。 上官海桐斟满酒:“我不胜酒力,只饮一杯。” “我也不好酒。”谢秋光接过酒杯。二人碰杯,小酌。 傍晚特意吃得少,上官海桐边吃边聊:“时夏觉得皇上会派何人查此案?” “谁都可以吧。京兆尹不行,还有大理寺和刑部。”谢秋光夹菜,吃得特别香。 上官海桐抬眼一笑:“或许可以是京郊大营的指挥使。” 谢秋光一愣,而后傻呵呵点头:“对,他也可以。还是海桐聪明。” 两人心照不宣,和谐吃饭。饭毕尝点心,数量有些多没吃完。 谢秋光留下食盒,心满意足打道回府。凌择驾马车:“上官姑娘分明在利用王爷。” “啊?是吗?不挺好的嘛。”一杯酒,加上马车摇晃让谢秋光昏昏欲睡。 等到王府,他跳下马车直接回院。凌择没好气丢开缰绳。 季升仙啃着猪蹄凑上去:“怎么了这是?我看王爷心情不错,你臭哪门子脸。” 背靠大门,凌择无奈道出原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姑娘对王爷无意。不过看他好说话,利用他。王爷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非上赶着。” 嚼吧嚼吧,季升仙的眼神犹如看傻子:“哟,合着你以为王爷蠢呢。” 凌择别开头。 他没说,但就是那个意思。 季升仙满手油拍上师弟的肩膀:“王爷这叫大智若愚。不懂你瞎操什么心。他不知道上官姑娘的利用?当然知道。他乐意,嘿嘿,看上官姑娘开心他就高兴。你管得着吗?” “……” 凌择看看师兄贱兮兮的脸,又看看肩膀上那只油乎乎的手。 他毫不犹豫拔剑。 季升仙一个后跳,麻溜转身跑了。 “有本事你别跑!”凌择提剑追上去。 季升仙回头一看,跑得更快了。 管家在屋顶上躺着赏月,无聊打个哈欠:“你俩可消停点吧。” 必然不能够。 季升仙到底是师兄,轻功卓绝。凌择越追越追不上,顿时更气了。 师兄弟俩闹腾得鸡飞狗跳,直到后半夜才安静。 次日。 谢秋光用过早饭悠闲进宫,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蹭到午膳。 早朝时,各路人马吵得不可开交。 说什么的都有,听着头疼。 皇帝倍感厌烦,把牵扯其中的几位宣到御书房说个明白。 太子首先发难:“若说可疑,李世航首当其冲。你敢说你在宅子里干什么吗?” 李世航当然不敢,低头装鹌鹑。 谢启衡阴阳怪气:“怎么?万大人的侄子就不可疑?离家出走客栈住不得?庄子住不得?非现买一座宅子。赵大人的儿子不可疑?花重金置宅子养外室,可真舍得。” 万大人和赵大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谁能想到偏偏那么凑巧。 谢承明笑着打圆场:“四弟何必夹枪带棍,说不定当真如此巧。” 太子不依不饶:“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天底下巧合的事多了去。本宫真好奇,李世航隔三差五往那宅子跑,一跑就是两年。宅子里到底有什么?” 谢秋光恰好这时候到:“有什么去搜一搜便知道。父皇。” 他行礼后,在一旁站定。 瞧瞧屋里站着的,地上跪着的这些人。啧啧啧,都急了。 皇帝头疼摆摆手:“去搜,全都仔细搜。” 姚不为领旨下去。御林军整队出发,直接上门搜三座宅子。 什么藏着掖着的,全都搜出来。 自昨日起宅子前已有衙役看守,出不去进不来。 御林军浩浩荡荡冲进屋,搜到的东西连他们也很震惊。 御书房。 御林军统领姓卢名骁,进屋半跪拱手:“启禀皇上,三座宅院搜查完毕。” 皇帝招手示意平身:“来。大家都听听,他们干了什么。” 卢骁起身瞧一眼皇帝的脸色才道:“赵大人的儿子确实在宅子里安置外室。但外室不止一个,还有好些妙龄少女。赵公子似乎在经营暗娼馆,专为富家公子哥服务。” “好些是多少?具体数目,说清楚。”皇帝怒而拍桌。 一百零三、受害者没有错,不该被痛苦笼罩 赵大人连忙磕头,瑟瑟发抖。 他只以为儿子置办外室,哪里想到胆子居然这么大。 卢骁直言:“已救出十五名少女,在宅中水井、花园土壤中共发现八具骸骨。” “好啊。赵爱卿,你教养的好儿子。姚不为,派人把姓赵的押入大牢细细审问。天子脚下,竟如此草菅人命。谁给他的胆子!这般恶人,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皇帝咬牙切齿。 姚不为领命退下,又一拨禁卫军出动。 暗娼馆并非赵公子一人经营,存在同伙。禁卫军分头拿人。 圣上金口玉言,谁摆官威都没用。 赵府。 老太太被儿媳搀扶,含泪追出门:“我的乖孙。差爷,你们是否弄错了?” “是啊。我儿最是乖顺,虽有些小毛病,但从不违法乱纪。” “老爷呢?还不快去请老爷回来。儿子出了这等事,他还在外面做什么。” “回禀夫人,老爷还未下朝。” 丫鬟的话让老太太等人嗅出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领头的禁卫军毫不客气:“赵公子犯的事已上达天听,谁来也没用。赵大人还在御书房跪着请罪,怕是分身乏术。劝你们莫再阻扰,否则别管我的刀不认人。” 他抽出闪着寒光的配刀,满含杀气扫众人一眼。 老太太一行人被吓一大跳,再不敢说什么。 领头的禁卫军这才收刀:“把人带走,押入大牢。” 赵公子被两个禁卫军押着,脚软哭喊:“娘,祖母,救我。救我啊——” 他已吓得走不动道。 两个禁卫军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抬走,别想耍无赖。 这种情形在好几家上演,皆是官宦子弟。平日宠溺,万事不管。 在家里嘴甜装着孝顺模样,在外面胡作非为。 茶楼包间。 上官海桐倚靠窗边,饮着茶欣赏禁卫军抓人的场景。 百姓指指点点,家人哭哭啼啼,凶手叫冤喊屈。 幻霜往下瞅,愤愤不平:“可怜那些女子花般的年纪。” 上官海桐眼眸平静:“幻霜,依你看已经死掉的女子和还活着的女子,谁更可怜?” 不解其意,幻霜想也没想道:“当然失去生命的女子。活着的现下被救,尚有未来。” “怎样的未来?”上官海桐把玩手中茶杯,“案子昭告天下,她们的遭遇人尽皆知。若父母迂腐,为正家风逼她们自尽。父母若相护,筑起的墙能抵挡流言蜚语?” 幻霜哑然。 她仰起头骄傲道:“有姑娘在,我相信她们自有活路。” 上官海桐垂眸,可前世案子爆发时她尚且自身难保,如何顾得上旁人。 活下来的那些女子,百姓们一边惋惜同情,一边要求她们贞烈。 逼着她们表态,逼着她们去死。 甚至牵连家人,生不如死。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一抹笑:“有些事既无前例,便当下创造。堵不住悠悠众口,便不看不听。我把事情挑开,必然还她们公道。幻霜,随我去一趟护国公府。” 护国公蔚家? 幻霜双眼明亮:“是。姑娘所向,我定所往。” 大牢。 赵公子等人被抓进牢里,分开关押。他们扒着牢门喊冤,无人理会。 待官员到来,一一分开审问。 护国公府。 马车缓缓停下,幻霜下车回身扶主子。 上官海桐下车望匾额,真正隔世再见。她提裙前去叩门。 门房得知来人是谁,立刻通禀。 护国公很是诧异:“上官府的姑娘登门?老夫与她交情不深,所来为何?” 门房说不清楚。 蔚雨游和蔚景颜正好陪伴在侧。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蔚雨游含笑劝:“说不定为上次帮忙的事前来道歉。客临门,总不好拒之门外。” “是啊。祖父。见见吧。咱们偌大的护国公府,不至于欺负一个弱女子。”蔚景颜言语雀跃。 国公夫人慈祥而笑,顺着两个孙子说话。孙子看中的人,必不会错。 护国公无奈摇头:“你们啊。让她进来吧。莫说我们怠慢了客人。” 门房躬身出去。 不多时,上官海桐进来福身行礼:“见过国公,见过夫人。两位公子。” 国公夫人眼神探究,越看越满意。长得标致,举止有礼,确实不错。 护国公坐于主位,亲切又威严。 他笑呵呵招手:“姑娘请坐。不知今日为何事登门?” 上官海桐抬头,背脊挺直,坚韧不拔。她微笑道:“可否屏退左右?” 两兄弟互相看看。 国公夫人疑惑。 护国公想想,让仆人们都下去。 蔚雨游不放心,走到门口看看外面。确定无外人,他回头道:“姑娘但说无妨。” 上官海桐轻轻跪下,幻霜跟着下跪。 国公夫人哎哟一声:“使不得,使不得。” 护国公眉头微皱,知晓事情并不简单。 上官海桐先磕三个头表示尊敬,而后抬头:“今日朝堂上,众人争吵不休。甲胄为起因,如今查出赵家公子经营暗娼馆。囚禁少女十余名,杀害近十人。圣上大怒,下旨抓人。” 蔚景颜讶异:“居然又牵扯出案子。赵公子罪有应得,皇上自会严惩。” “凶犯严惩理所应当。被解救的女子呢?她们能如未出事前一样活吗?”上官海桐直视护国公。 她知道自己卑鄙,将揭开国公府众人的伤疤。可她现今能力微薄,唯有如此方能成事。 闻言,国公夫人变了脸色。 护国公眼眸一沉:“姑娘找上门,究竟为何?” 蔚雨游心知不好,上前想阻止。 上官海桐直言:“令爱曾遭受的痛苦,国公大人是否忘怀?这些女子若无人相救,定会走上同一条路。求国公大人垂怜。” 蔚景颜收了嬉闹,忐忑望祖父祖母:“上官姑娘,这件事我们帮不上忙。” 上官海桐坚定不移:“不,此事唯有国公大人能帮忙。受害者没有错,不该被痛苦笼罩。今日不救这些女子,以后将会出现千千万万这种情况。请国公大人垂怜。” “垂怜那些受到伤害的女子,她们想活下去。帮助她们,何尝不是帮助国公大人曾经的女儿。千金贵女尚且被逼走向绝路,何况寻常百姓。可她们并没错啊!” 一百零四、当所有巧合撞在一起,必然是预谋 蔚雨游走过去拉住上官海桐的胳膊,眼神悲伤:“上官姑娘,别说了。” 一席话,昨日重现。国公夫人掩唇啜泣,是他们没保护好女儿。 蔚景颜焦急道:“祖父,祖母。请你们息怒,上官姑娘并非有意触及伤疤。” 另一边。 李宗允带人从后门接近宅子:“进去后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杀掉知道吗?” 下朝前,圣上传话李世航进宫。他知晓大事不妙,快马加鞭想销毁证据。 但里面的东西实在不好处理,禁卫军又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去往宅子还有一道暗门,他们可以借此悄无声息进去毁灭证据。 仆从门领命。 李宗允小心翼翼带人前往暗门,经过暗道进入宅子。 宅中出口在假山后面,不易察觉。 李宗允下令:“你们往这边,我带人去那边。动作轻一些别让人发现。” “是。”众人分头行动。只要没有证据,哪怕皇上知道这件事最多小惩。 永安侯府。 李思蓉惊讶起身:“你说什么?大哥往那处宅子去了?” 书韵点头:“还带了不少人。禁卫军在外面抓了几波人,大少爷应该想毁掉证据。” 冷哼一声,李思蓉眼神怨毒:“他想毁灭证据,我偏不让他如愿。附耳过来。” 书韵凑近,听到计划后颔首。 她转身去办。没多久,百姓大声讨论看见有人摸进宅子。 “里面该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官爷围在外面还摸进去。” “有钱人住的宅子,谁知道呢。” 守卫的禁卫军大惊,立刻推门而入。听到声音,李宗允第一时间命令撤退。 但为首的禁卫军带人冲进来的速度很快,两拨人正面撞上。 “李大人,束手就擒吧。不要让我为难。”为首的禁卫军抽出佩刀。 李宗允毫不废话,直接冲上去。 双方战成一团。 护国公府。 上官海桐即便被阻拦,依旧不停劝说:“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国公大人,令爱已逝,但她的经历是个血淋淋的教训。国公大人尚有小女儿,还有孙女。” “今日不作为,难道再出意外你们不会后悔吗?我们不能指望坏人放下屠刀,亦无法预知意外和明天谁更先到来。我们能做的只是最大程度减轻受害者的伤痛,让她们活着。” 蔚雨游喉头哽咽:“上官姑娘,我们真的帮不了你。请回吧。” 气氛僵住。 上官海桐缓缓起身:“帮不了和不帮是两回事。两位公子,你们尚未成婚不懂其中苦痛。待他日你们生儿育女,千娇万宠的女儿遭遇祸事。届时,你们怎么办?” “怒发冲冠,进宫面圣。罪人得到惩治,受害者心里的伤能消除吗?你们可以把她一辈子关在家里,不听外面人的指指点点,不惧此事带来的一切影响吗?她又承受得住吗?” 国公夫人哭得越发伤心。出事后,他们一直细心呵护女儿。 谁承想,外面的闲言碎语还是被女儿听到。 女儿强颜欢笑,反过来安慰他们。 他们以为女儿够坚强,以为女儿能看开。 可他们谁也不是女儿,又怎么能明白女儿心中的痛苦? 备受煎熬,肝肠寸断。堂堂正正的家人因为自己的遭遇受辱。 女儿终究遂了外面那些人的心愿,求清白保贞烈而去。 他们察觉时,已经来不及。 痛哭也唤不回爱女的性命…… 护国公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他的内心同样不平静,丧女之痛谁懂? 蔚雨游沉痛闭眼:“上官姑娘,算我求你。走吧。” 上官海桐直视护国公:“我不会走的。你们大可把我打出去。事情是我挑出来的,便要为那些女子争取到底。或许我力量微薄,不过蚍蜉撼树。但我要做,必须做。” 众人惊讶望过来。 护国公认真审视眼前女子:“你说事情是你挑出来的?” “正是。”上官海桐不卑不亢。既然无法动之以情,利益相诱又何妨。 蔚雨游大惊:“上官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此事……” 源头是灭门惨案,发展至如今岂是人力可控? 上官海桐扬起自信的笑:“世间巧合事不达三。当所有巧合撞在一起,必然是预谋。” 她的预谋。 削弱敌人的势力,壮大自身。 蔚雨游难以置信:“若一切都是个局,仅凭姑娘一人如何能做成?” 上官海桐回答:“当然并非一人。我出谋划策,自有能人办事。国公大人不希望如今朝堂上的势力变一变吗?此等大好时机,国公大人当真愿意放过?” 两位公子迟疑看向祖父。蔚家本属中立,实在不宜冒险。 护国公终于开口:“不知上官姑娘属意谁?太子、三皇子、四皇子皆涉及此次事件,看来不是他们。我的两个孙儿想约陵昭王茶楼听曲,却被告知王爷已然进宫。” 上官海桐一笑:“王爷若不进宫,怎么推波助澜?尽管目前动不了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但此次事件定能拉下京兆尹、左冯翊以及永安侯府。肥差空缺,国公大人没想法?” 不可能没想法。 护国公动了心思:“即便王爷与我都出面,依旧难说能成事。” 上官海桐自有后招:“再加上长公主呢?她为女子发声,名正言顺。” 世人皆知长公主当年嫁给驸马,实非自愿。婚后一直未有子女。 驸马顶不住压力,在皇上首肯下纳妾。长公主大怒,与驸马争吵后彻底分居。 至今仍不见面,夫妻名存实亡。 皇上为拉拢驸马背后的势力不得已嫁公主,始终心存愧疚。 这些年,长公主可谓横着走。 她一旦出面,事情极有可能成。 护国公沉思,京兆尹和左冯翊的位子若换上自己的人…… 蔚雨游一直怜惜上官海桐,一介弱女子被永安侯府欺负。 如今看来女子是女子,却不见得弱。 他有一种被掌控的感觉,好似全部反应都在上官姑娘的预料之中。 护国公站起郑重问:“皇上选人心意难定。你能保证上位之人如老夫所愿?” “小女子有十成把握。”上官海桐眼眸认真,姿态极其自信。 这一刻,她褪去掩人耳目的柔弱外壳,展露出果决的手段和耀眼光芒。 一百零五、海桐愿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 护国公踱步,未尝不可一试。 他吩咐:“雨游,让下人备马车。” 蔚雨游马上去办。 上官海桐福身行礼:“静候国公大人佳音。小女子告辞。” 她转身离开。 护国公看着背影若有所思,这么大一个局乃一介女子所布? 上官海桐出府,上马车:“幻霜,我们去长公主府。” “是。”幻霜提醒车夫。 马车缓缓前行,去往公主府。 公主府。 长公主名谢贞芝,每日赏赏花喂喂鸟,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如果讨厌的名义丈夫不隔三差五来卖弄深情,便更好了。 门房躬身禀报:“启禀长公主,外面有位上官姑娘求见。” 谢贞芝逗弄笼子里的鸟:“不见。什么上官姑娘,本公主听都没听说过。” 门房迟疑下试探性说:“她说可解公主心病,还望拨空一见。” 贴身宫女名唤寻微。 她想想道:“公主,见一见吧。万一真有办法呢?” “皇兄不松口,谁都没办法。算了,看在你的面上,让她进来吧。”谢贞芝转身进去。 寻微让门房赶紧去请人。 门房麻溜退下。 谢贞芝侧靠在软榻上,怀里抱一只漂亮的白猫。 小丫鬟们捶腿的捶腿,扇风的扇风。 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屋里满是果香。 上官海桐被领进来,福身行礼:“海桐见过长公主。” 谢贞芝慢条斯理撸猫:“你说能解本公主心病,仔细说说。说得好,本公主有赏。说的不好,别怪本公主不留情面,让人把你打出去。你叫上官……什么桐?” “上官海桐。海纳百川,凤栖梧桐。”上官海桐含笑回话。 谢贞芝抬眸:“好大的名字,也不怕压不住。你说吧,我听着。” 上官海桐垂头莞尔:“事关重大,还请长公主屏退左右。” 哼一声,谢贞芝挥手让人下去:“本公主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除了寻微,所有下人出去。 谢贞芝无聊打个哈欠:“现在能说了吧?” 上官海桐提裙缓缓跪下:“长公主心病,不外乎无法与夫家和离。一皇上不允,二宣平候不允。即便你们分居多年,仍有父亲名分。宣平候每隔一段时间还登门骚扰。” 寻微颔首:“说的不错。你有什么好法子?” 上官海桐勾起唇角:“唯有一个法子能够一劳永逸。世人皆道牝鸡司晨,女子不得干政。同为皇室血脉,一母同胞。那个位子凭什么男人能坐,长公主不能坐?” “何况当今的位子还是牺牲长公主的位子得来的。拿你换取权势,说什么骨肉亲情。帝王无情,长公主何不取而代之?一朝登顶,言为圣旨。宣平候同不同意,长公主皆可弃。” 寻微大惊,看向公主。 谢贞芝坐直身子:“有点意思。虽有理,但难度很大。” 上官海桐继续言:“有志者事竟成。当下便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此次案件京兆尹和左冯翊,永安侯府皆牵扯其中。赵大人的儿子经营暗娼馆,还杀人埋尸。圣上震怒,命人捉拿。” “长公主何不借着为那些受害女子发声的理由,走入大家的视线。受此案连累,万大人和赵大人很有可能革职查办。职位空缺,谁都能争抢。长公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谢贞芝眼神探究:“你为何帮我?有何目的?” 上官海桐叩首一拜:“世道艰难,女子不易。海桐深知女子想出头,上位者为女子才可行。海桐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女子处境一日比一日好。若有幸得公主垂青,海桐愿赴汤蹈火。” 女子不易四个字戳中寻微的心,她垂眸难掩哀伤。 谢贞芝抚摸猫头思索。上官海桐言语诚恳:“海桐知晓此路难如登天,可不前行便会一再受压迫。不仅自己,后人也会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中。长公主乃先皇血脉,名正言顺。” “圣贤书曰:英雄不问出处。翻看史书,古往今来为何功绩卓绝的女子遭受各种非议?他们一边高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却又以性别为借口剥夺女子本该有的荣耀和尊重。” “女子一直在牺牲。和亲远嫁,亡国祸水。被殴打,被买卖,被视为个人财产。可我们是人,是孕育生命伟大的人。凭什么遭受这些不公平对待?我们要争,必须争最高之位。” 只有手握大权才能发言,才能把那些男人的恶臭言论打回去,再骂一声狗屁。 谢贞芝看到上官海桐的真心诚意,大好机会在眼前为何不搏一把? 她起身放下猫咪,过去扶起上官海桐:“我感受到你的诚心。多少男人踩在女子尸体上高歌,还拥有好名声。凭什么牺牲的是我们?那个位子必须争。” 寻微眼神坚定,主子做什么她誓死跟随。 上官海桐眼含热泪:“海桐愿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 “不必如此。我先行进宫,见机行事。”谢贞芝吩咐寻微送客。 上官海桐行礼告辞。 待人走后。寻微回来问:“公主,她真的可信吗?” 谢贞芝一笑:“可不可信以后自见分晓。如今我须进宫稳住局面。” 有句话说得好,墙倒众人推。事情已经爆出来,牵涉其中的人别想全身而退。 街道上。马车内。 上官海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长公主出面,事情能成。 宅子里。李宗允和禁卫军打得不可开交。 他想突出重围,无奈支援的禁卫军迅速赶到。 更多人包围,他插翅难逃。 为今之计,不得不牺牲掉随从,自己先跑出去。 禁卫军看出其意图,怎可能让他如愿。 追得更加凶,很快杀光护卫的仆从,只剩李宗允一个。 与其负隅顽抗,不如投降。 李宗允放下刀。禁卫军上去把人抓住。 “带走!”为首的禁卫军大喝,擦拭刀身扬起笑。 永安侯府也有今天。 先失一子,又有两子置身案件。 侯爷尚未禁足中,神仙难救。 皇宫。御书房。禁卫军复命:“启禀皇上,犯人捉拿完毕。” 一百零六、狗忠心是本分 皇帝直接气笑了:“好好好,你们果然是兄弟情深。好得很。” 李世航并不想连累大哥:“皇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大哥他……” “误会是吧?把人带进来。朕倒要看看是怎样的误会。”皇帝眼神锐利,呈现杀意。 一个两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毫无恭顺敬畏。 好大的胆子…… 禁卫军把人押进来。 李宗允跪下请罪:“微臣有罪,请皇上发落。” 秋瑶宫。 椿萱嬷嬷见贵妃半点不着急,疑惑:“娘娘,我们不去护三殿下吗?” 董若笙淡定欣赏鲜花:“皇后有动静吗?” “没有。皇后还在潜心礼佛,看起来并不想管这件事。”椿萱嬷嬷实在猜不透。 礼佛…… 董若笙唇角扬起嘲讽的笑:“皇后不动,我们也不动。说白了案件并未直接牵扯到承明,管不住的狗应当立即舍弃。他该想的是换什么人顶上左冯翊这个位子。” 皇后若有行动,贵妃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可对方没有行动…… 不由分说过去护子,只会惹皇上不耐。她不做落下成之事…… 瑾明宫。 皇后跪在佛像前,闭眼虔诚念经。 茂馨嬷嬷过来禀报最新消息:“事情打听清楚了。本是件小事,人已经安抚。永安侯府和左冯翊翻出来的事情闹得挺凶,对比下来,京兆尹这边的情况好一些。” 拨动佛珠,皇后缓缓睁眼:“一起搅和进来,没有好坏之分。姓万的不中用,便换了。” 茂馨嬷嬷有些犹豫:“是否再保一保更好?万大人还算忠心。” 皇后无动于衷:“狗忠心是本分。但给主子添麻烦的狗,不要也罢。” “奴婢明白了。”茂馨嬷嬷出去传话。 手上一颗颗拨佛珠,皇后朝佛像一拜。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若不早做应变将吃大亏…… 御书房。 皇帝冷哼:“你认罪倒是快。” 李宗允重重磕头:“事发突然,微臣不知道六弟做错了什么。我身为兄长,理当保护弟弟。望皇上看在我们兄弟情深的份上,网开一面。微臣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不想再失去。” 他的话让几位皇子侧目。好一个撇清关系,把自己摘出来。 李世航无比感动:“皇上,事情是我做下的。与大哥无关,他只是想保护我。” 皇帝眼眸一沉:“你说你不知道他在那个宅子里做什么?” “是。”李宗允脸不红气不喘。 谢启衡帮腔:“父皇,虽然他的行为欠妥,但本意不坏。兄友弟恭,骨肉亲情。他做了身为兄长该做的,不得已为此犯下罪行。儿臣觉得可以谅解,不应惩处寒人心。” 太子可算逮到机会:“为护弟弟所以毁灭证据?此为包庇罪。捉拿他时禁卫军难免死伤,结果你说不应惩处?四弟,你的心可真宽。犯人在你口中成了无罪。” 而谢承明选择和稀泥:“太子的话有道理,也不能说四弟全错。父皇,李世航所犯之罪,我们尚未看到证据。不如等一等,待所有事情调查清楚再定夺。” 没人反对。 皇帝看向老九:“你赶上好时候看戏,对此怎么看?” 谢秋光扫跪着的几人一眼回话:“案件频发,审问确实需要时间。好在父皇不急,可以慢慢来。赵大人的儿子被抓到牢里了吧?不知道审讯有没有结果,另外的共犯又说了什么。” 话题又转到赵大人身上,他冷汗直冒。只想悬在头上的屠刀落下时慢点,再慢点。 此时。 一个小太监躬身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护国公和长公主求见。” “他们来做什么?宣。”皇帝被几个案子搞得头晕脑胀,正想听听无关人的意见。 片刻后,护国公和谢贞芝进屋。 他们大大方方行礼。 皇帝抬手:“平身。护国公,皇妹,你们来得正好。赐座。” “谢皇上。”护国公和谢贞芝坐下。 护国公先说话:“今日禁卫军连抓几波人,赵公子一案闹得满城风雨。皇上,臣特意来为被害的死者请命,求万岁还他们一个公道。” 几位皇子看过去,护国公为何趟这趟浑水? 谢贞芝款款跪下,声泪俱下:“听闻此案,贞芝痛心疾首。死者含冤而终,活下来的女子生存艰难。望皇兄庇护这些可怜的女子,证身份,明奸恶。以安民心。” 几位皇子实在惊讶,护国公与长公主此行前来是为受害者发声? 谢秋光适时开口:“父皇,儿臣以为凶犯可恶,受害者无辜。律法严明,惩治犯人不可以手软。但受害者无错,理当为她们正名。发放抚恤,给予一定的帮助。” 皇帝沉默。 他笑得慈祥:“皇妹快快请起。朕知你苦心。” 谢贞芝抹掉眼角的泪,起身坐回去。 她瞥一眼跪着的几人:“贞芝身为女子,最知晓女子生存的不易。她们的人虽被救出火海,心里受到的伤却要花一辈子去治愈。还望皇兄垂怜,给她们一条活路。” 此言一出,皇帝看看谢贞芝又看看护国公。一瞬间,他想到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 难怪会此刻站出来说话,原来…… 谢秋光暗暗松口气,还好有帮忙的。 让他一个舌战这么多人,实在有些为难。 他可不信护国公和长公主会无缘无故相助,定是海桐做了什么。 禁卫军搜查三座宅子。 结结实实查出三件案子,一个比一个骇人听闻。 与之相比,万大人侄子犯的事或许不值一提。 从抓捕到审问,一切都很顺利。 刑部负责审讯的官员进屋,呈上口供:“口供在此,请皇上过目。” 姚不为过去拿来,奉给圣上。 皇帝打开口供,面无表情看完。这些人犯的事,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谁私造甲胄和兵器才是关键。 口供上一句未提,看来并不相关。 皇帝看向万大人:“你说你的侄子负气离家出走,碰巧买了宅子。看看,你自己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一个京兆尹,好一个统管京中事务。朕看是方便包庇罪犯!” 一百零七、官乃民的表率,他实在不配 刑部负责审讯的官员进屋,呈上口供:“口供在此,请皇上过目。” 姚不为过去拿来,奉给圣上。 皇帝打开口供,面无表情看完。 这些人犯的事,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谁私造甲胄和兵器才是关键。 口供上一句未提,看来并不相关。 皇帝看向万大人:“你说你的侄子负气离家出走,碰巧买了宅子。看看,你自己看看他做了什么。好一个京兆尹,好一个统管京中事务。朕看是方便包庇罪犯!” 口供被丢在地上,万大人急忙爬过去查看。 上面白纸黑字写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犯人已画押签字。 他慌忙磕头:“皇上,微臣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他会做出如此畜生之事。” 谢秋光着实好奇,过去拿走口供一观。 原来万大人的侄子强抢民女,差点闹出人命。 为了避风头才躲出去,哪里知道在宅子附近又看中一位姑娘。 一再成功,让侄子得了甜头。 专找黄花闺女,俨然一个采花大盗。 谢秋光坐回去,把口供给护国公。 护国公皱眉看完,传向长公主。 谢贞芝越看眼神越冷:“京兆尹的府邸养出一个采花大盗,受害者投告无门。京城何时改名换姓,是你万家的了?这种人略教不改,我看还是阉了省事。万大人,你说呢?” 万大人头磕在地上,什么也不敢说。 太子发言:“父皇,事情谁做下的惩处谁的。万大人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劳苦功高?”谢承明嗤笑,“他劳苦功高?阳奉阴违才对吧。受害者投告无门,为什么?为什么犯案者是万大人的侄子,毁掉那么多女子的清白还能逍遥法外。” 皇帝俯视问:“万爱卿,你自己说。” 万大人身体颤抖:“微臣罪该万死。教养不当,未曾严加管束。致使多名受害者出现,冤案频频。微臣无从辩驳,求皇上发落。” 太子急了:“父皇,万大人一向清正廉明。定是犯人刻意隐瞒……” 谢贞芝抬眸:“太子,你乃储君。不为受害者着想,反而帮着犯错的人说话。万大人管教不严,任职京兆尹却枉顾案件蓄意谋私。皇兄,将城中防务交给这种人,你安心吗?” 自然是不安心的。 皇帝冷冷下令:“京兆尹革职查办。罪犯依长公主所言,先施阉刑。” 头上的铡刀终于落下,万大人反而松一口气。 他郑重磕头:“谢陛下隆恩。” 皇帝不想多看一眼:“带下去。” 两个侍卫进来,脱去万大人的官服押下去。 三个案件解决其一。 皇帝冷冷瞧赵大人:“连儿子都管不好,别说管理一座城。赵爱卿,你可有话说?” 赵大人沉痛闭眼,再睁开心如死灰:“罪臣无话可说。” 谢承明猛然看清局势,立刻上前一步:“父皇,京兆尹已被发布。再动赵大人,恐生事端。不如让他戴罪立功,限期查出私造甲胄和兵器之人。若查不出,数罪并罚。” 赵大人似乎看到曙光:“罪臣愿意戴罪立功,求皇上再给一次机会。” 太子不服气:“若赵大人能给机会,为何不给万大人机会?” 谢启衡知道机会来了:“查案子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巡逻周边有京郊大营,父皇无须用一个罪人。不说右扶风萧跃断案如神,大营新上任的指挥使亦才干出众。” 新上任的指挥使? 护国公和谢贞芝沉思,此人倒是陌生。 提起祝长吉,皇帝有点印象。 私造甲胄这种大案,后面难保不会惊动京郊大营。 谢秋光恍然大悟:“你说祝长吉啊。之前城里有人失踪,京兆尹查不到。还是他把人找回来的。可他驻扎在城外,城里的案子不好过问吧?” 护国公和谢贞芝此刻咂摸出点不寻常的味道。 太子拧眉。 案子不管交给谁,他都心里不舒服。 如果是祝长吉…… 谢承明默默退回去。 这一步,彻底熄灭赵大人希望的光。 他嘴唇颤抖,想说什么说不出。 护国公想想:“这个后生我没见过,不知道具体怎么样。皇上,不如宣来见见?” 谢贞芝含笑附和:“皇妹也好奇得很。如此青年才俊长什么模样。” 皇帝总算心里舒坦,笑呵呵道:“宣祝长吉进宫觐见。” 姚不为领命下去宣旨。 一个侍卫携口谕快马出宫,当即出城前往京郊大营。 京郊大营。祝长吉接到口谕心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 已然踏进去,他没有后路。 祝长吉起码随侍卫进城,在城门口附近发现上官府的马车。 上官海桐掀起车帘一角,微笑轻轻颔首。 勒紧缰绳,祝长吉装作没看见进宫。 上官海桐放下帘子:“去吧。回府。” 马车缓缓前行,离开城门口。 皇宫。御书房。祝长吉进屋一扬披风半跪行礼:“微臣拜见皇上。” 皇帝眉眼带笑:“爱卿平身。喏,他就是祝长吉。” 护国公上下打量,满意笑笑:“果然是英雄豪杰。皇上慧眼。” “皇兄提拔的人,精气神都不一样。”谢贞芝夸耀。 祝长吉不认识两人,光听言语只猜出长公主的身份。 他拱手道谢。谢秋光一笑:“浩然正气。这才是朝中官员该有的气度。” 皇帝点点头:“祝长吉。现如今有件案子交给你办,你可敢接?” 祝长吉毫不畏惧:“皇上有命,臣赴汤蹈火。” “好。甲胄一案便交由你调查,不要辜负朕的期望。”皇帝眼中寒光一闪。 初出茅庐,若无用处只能…… 祝长吉一口应下:“臣定然全力以赴。” 皇帝眼神满意,转而看向赵大人:“在其位,谋其职。赵爱卿,你还在令朕失望。来人,把人带下去革职查办。涉及此案者,严惩不贷。” 侍卫进来,脱掉赵大人的官服带下去。 三案只剩一案。剩下的案子,案情尚未呈上。 大家只知道李世航犯下罪行,不知道犯的什么罪。 太子有意不让他们好过:“父皇,李世航如何发落?官乃民的表率,他实在不配。” 一百零八、禁卫军尽忠而亡,理当嘉奖 皇上绝口不提,无人敢问。 谢启衡神态放松,永安侯府说不定能借此翻身。 皇帝起身:“摆驾豹房。” “摆驾。”姚不为抬起手领路。 皇帝手搭上去慢悠悠出门,让人猜不透内心想法。 豹房。 顾名思义是豢养豹子的地方,其实里面不光有豹子。 老虎、狮子等猛兽也有。这些东西运进宫前,由专人负责驯服。 谢秋光等人跟随来到此处,当即明白什么。护国公与谢贞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负责的领头太监迎上去行礼:“拜见皇上。” “平身。”皇帝往里走,“送来的老虎可调教好了?” 太监随侍在侧笑呵呵回答:“有些进展。到底是个畜生,野性难驯。” 李世航一听到老虎,眼睛止不住瞟。不愧是宫中的豹房…… 众人沿着长廊去往正殿。 一路上在园子里看见闲适的孔雀,瞧着十分温驯的大象…… 谢秋光幼时骑过象,扯过孔雀的羽毛,并不觉得稀奇。 李世航看直了眼睛,还是李宗允提醒好几次才跟上队伍。 进入正殿,皇帝坐于主位。 公主皇子等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下首,而后是臣子。 宫女上酒水瓜果。 太监立于一旁服侍,自信拍手。 声音刚落,一群身强力壮的侍卫抬着一个大笼子进来。 大笼子被红布盖着,时不时发出碰撞的响声。 太监兴奋介绍:“皇上,请看。” 笼子被放在大殿正中间,一个侍卫揭下红布。 一只凶猛的白色老虎映入众人眼帘。它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震人心魂。 皇帝不自觉站起:“白虎。” “是。神兽白虎降世,皇上洪福齐天。”太监精准拍上马屁。 李世航瞪大眼睛,双手蠢蠢欲动。 谢秋光无聊喝口茶,什么神兽。母妃早说过这种叫白化病。 李宗允脑子转得飞快,他用手肘捅六弟。 心中惊叹白虎之美,李世航回过神站起跪下:“皇上,微臣捕获一只金钱豹。原想调教后献给圣上,谁知闹了误会。不知道卢统领是否派人安置豹子?” 卢骁拱手回禀:“尚未妥善安置,还在宅子中。” 富贵人家养些野兽并不稀奇,但宅子里的金钱豹异常凶猛。 禁卫军冲进去时看到满地血肉,一个个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什么调教,那些血肉中尚有人的骨头。分明是看人被撕咬而取乐。 不管死者是百姓还是奴隶,皆为有权有势之人享乐的工具。 皇上不问,他也不会上赶着揭穿。 皇帝心情极好,大笑道:“世航有心了。误会解开就好。” 太子哼一声:“究竟是误会,还是别有意图。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承明可不会让永安侯府糊弄过去:“捕获猛兽,调教好后进献给父皇。你的确用心。但你当真有好好调教吗?我听说金钱豹以人肉为食,你该不会另有居心吧?” “微臣不敢。”李世航诚惶诚恐。 皇帝眯眼看向禁卫军统领:“你去搜的宅子。说清楚什么情况。” 卢骁左右为难,谁都不想得罪。 他只能模棱两可:“喂豹子的肉食中确有骨头。臣尚未来得及细查,不知是不是人骨。” 谢承明眼神一冷,没眼力见的东西。 李世航立即磕头:“皇上,微臣一片赤诚。进献入宫的豹子,万万不敢喂人肉啊。” “皇上。六弟一心盼望调教好豹子,进献后讨圣上欢心。怎会自断后路。”李宗允帮腔。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豹子没杀掉换种说法就是。 皇帝面无表情,不知道更在意谁的话。 姚不为打破僵硬的气氛:“事发突然,李大人还未调教好豹子。不如再给他些时日。” 李世航极力揽下:“微臣一定竭尽全力,把豹子调教得服服帖帖。” 谢秋光随意说一句:“既然是进献给父皇的豹子,李宗允李大人你想毁灭什么证据呢?为此不惜和禁卫军刀兵相向。卢统领,辛苦了。禁卫军伤损如何?” 卢骁颔首:“多谢王爷关怀。禁卫军死两人,伤十来人。不算特别严重。” 前后不通,在场众人皆猜出究竟怎么回事。 不外乎李家六公子私下豢养金钱豹,以人喂之。 因突然被宣进宫,唯恐事情暴露。 李宗允当机立断毁灭证据。没有证据,他们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 然禁卫军切切实实有死伤,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 太子疾言厉色:“父皇。身为朝廷官员,李宗允带人闯入封禁之所,害禁卫军伤亡。视王法何在,父皇何在?儿臣以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应严惩李宗允。” 这么好的机会,谢承明同样不想放过:“李宗允,你是否清白自有刑部查证。真相不明,纵使你不用革职查办,也该闭门思过。父皇,禁卫军尽忠而亡,理当嘉奖。” 皇帝眼神不善。 禁卫军死两人,伤十余人?只因抓捕一个李宗允? 卢骁一片坦坦荡荡,这口锅永安侯府不想背也要背。 禁卫军有人数优势,抓捕过程中会受伤不至于死。 谁让那两人该死。慌乱中,他亲自结果其中一人。 另一人被心腹干掉。 他的队伍不需要怀有异心者。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殿:“皇上。永安侯到了。” 太子等人皱眉,来得倒是快。 皇帝摆摆手:“宣。” “是。”小太监退下去。 不多会,李善齐步入殿中。闭门思过多日,他丝毫不见颓色。 李善齐行礼:“臣参见皇上。” 皇帝表情缓和:“李爱卿,正好说到你两个儿子的事。你且听一听。” “是。”李善齐站到一边。 有些人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光存在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永安侯便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场面异常安静。 谢启衡终于看到胜利:“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和三哥说的都有道理。但事情尚未查清,处罚是否操之过急?此案不如先交刑部调查,待清楚来龙去脉再行定夺。” 太子不服:“事情明摆着,还用查什么?” 一百零九、能受邀进来,我为何要翻墙 谢启衡反驳:“但凡案件,皆需证据。不是谁空口白牙就可以定案的。” “你。”太子气急。 该死的老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一直默不作声的祝长吉努力降低存在感,他只想赶快离开皇宫去办差。 皇上没让走,谁也不敢走。戏看了一出又一出,真真如坐针毡。 谢承明不认可道:“就算豢养豹子一事存疑,禁卫军死伤有何疑虑?” 太子立马顺着说下去:“对啊。禁卫军死伤有何疑虑?李宗允就是没把父皇放在眼里。怎么不能惩处?必须重重惩处。若轻饶,以后人人效仿还得了。” 李宗允和李世航低头,似乎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当下处境。 皇帝若有所思。 李善齐淡定开口:“皇恩浩荡,臣以为不仅要把皇上放在眼里,还需记在心里。此案皇上已然知晓,为臣者只待敬候便可。太子,你一再强逼惩处,是否有些越俎代庖?” 越俎代庖四个字一出,太子惊愕。 他是太子,是储君。却只是太子,其上还有皇帝。 太子惊慌:“永安侯,你少信口雌黄。父皇,儿臣没有那个意思。” 李善齐低眉:“有没有那个意思,大家都看在眼里。” “你……父皇我……”太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众人关注点皆在此事上,唯有谢秋光神游天外。 什么时候结束啊?中午吃什么?下午吃什么? 还没说完吗?几个时辰了? 快到饭点了,别耽误时辰啊…… 皇帝不耐烦打断:“好了,朕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李世航,念在你有心进献的份上,误会之事既往不咎。李宗允,与禁卫军动手简直胆大妄为。你必须协助调查,抚慰死者家属。” “是。”李宗允和李世航领命。 这关算过了。 太子很气,又恐说多错多。他愤愤别开头,眼不见为净。 皇帝又道:“永安侯,你受儿子牵连,反省够了吧?明日开始上朝吧。” “臣遵旨。”李善齐恭敬行礼。 不仅没摁死李家两个儿子,还让永安侯回到朝堂。 太子和谢承明心情并不好。 谢秋光回神,瞧瞧气氛眼睛一亮。结束了?可以开饭了? 并没有。皇上邀众人一起欣赏白虎,命人上了些菜。 谢秋光生无可恋嚼着,对着一只老虎要看多久? 除了颜色不一般,有什么地方值得一直观看夸奖? 另一个想走的人是祝长吉,简直坐立难安。 皇帝注意到:“祝爱卿,酒菜不合胃口?” 祝长吉赶紧行礼:“臣心怀案件,想早点回去展开调查。” 对如此尽职的态度,皇帝很是满意:“祝爱卿有心,你便先去吧。” “是。”祝长吉行礼,头也不回告退。 谢秋光睁大眼睛,他找个什么借口离开好呢? 护国公和谢贞芝的到来,除了拉下万大人和赵大人,其余远没到预期。 太子喝闷酒,时不时瞪李家两位公子。 谢承明唇角噙着笑举杯,皇上每说一句他都能接上。 此番大获全胜,谢启衡心情不错。他朝永安侯举杯,一口饮尽。 护国公待不下去,起身寻个借口告辞。皇帝笑呵呵允了,眼里满是探究。 谁人能请动护国公趟这趟浑水?看来空出来的两个职务需更加慎重。 谢贞芝很有耐心,悠哉悠哉吃吃喝喝。若没一点成果就出宫,岂不白来一趟…… 酒过三巡,谢秋光悄咪咪溜走。反正没人注意,走了便不回了。 出了皇宫,他深吸一口气。可算完成任务,能自由呼吸。 谢秋光瞧瞧左右,麻溜拐进一个巷子。他快步抄小道往上官府去。 上官府。 幻霜把人请进院:“姑娘,王爷到了。” 上官海桐刚练完字,净手坐下打趣道:“王爷不是晚上才来吗?光天化日也敢登门?还大摇大摆走后门,偷摸之事不该翻墙而入吗?万一被人看见,王爷又该如何变通?” “能受邀进来,我为何要翻墙?翻墙入室,乃登徒子所为。”谢秋光自认乃正人君子。 而且他来的时候观察过四周,没被人发现。 万一被发现,大不了以后半夜见面。 上官海桐笑笑:“王爷辛苦一上午,饿了吧?幻霜,摆饭。” “是。”幻霜退出去。 少顷,丫鬟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上桌。 幻霜端来水,伺候王爷洗手漱口。而后,两人开始用饭。 谢秋光边吃边说宫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落。 他感慨:“忙活白天,永安侯又回到朝堂。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宠信他。” 上官海桐不置可否:“我们的目的达成便是。其余的人和事管不了。” 谢秋光想到什么:“护国公和长公主是你请去的吧?他们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不,他们很有作用。”上官海桐莞尔,“以后你便知道了。” 三个案件不同的处理方式,足以看透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力壮便也罢了,偏生皇帝老了。 众位皇子皆已成年…… 人,首先为自己着想,才会去想别人。此时的护国公应该明白了。 若当真旁观那个位子的争斗,护国公府将走不远。 如此一来,他们需要考虑支持哪位皇子。 至于长公主,可是个协助她完成理想最重要的棋子。 她很期待这颗棋子发挥作用…… 皇宫。 酒足饭饱,永安侯府一行人告退。 谢贞芝和姚不为扶皇上到寝殿休息。皇帝没喝多少,但年纪大了不胜酒力。 姚不为退下:“劳烦公主照顾,奴才去取醒酒汤。” 谢贞芝解开皇上的衣领,让其能够好受些:“去吧。这里有我。” 宫女太监们皆候在外面。屋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皇妹,你很恨朕吧?” 谢贞芝垂眸:“皇兄哪里话。你是皇上,谁敢恨你。” 扬起一丝苦笑,皇帝坐起来:“平日我们兄妹说不上几句话便吵起来。今天你听听朕的心里话,不是朕不愿遂你心意。你知道朕多苦吗?治理天下,平衡朝堂,管理后宫。” 一百一十、希望她懂点事,少给朕添麻烦 位高权重,肩负社稷。 当初争那个位子,就该想到这些都是必须做的。 踩在谢贞芝身上得到的权力,现下却在她面前大吐苦水。 她无法感同身受,冷漠已算最好的回应。 皇帝握紧谢贞芝的手,眼里满是期待:“你能理解朕的对不对?你会帮朕的对吗?就像以前一样。我们是亲兄妹,世上再没有比我们关系更亲近的人。皇妹,你一定懂朕。” 懂是一回事,理解是一回事,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谢贞芝轻轻抬眸,看着鬓边已生白发的皇帝:“皇兄,那你懂我吗?皇妹十五岁为稳固你的皇位出嫁,五年间每日面对讨厌的人。你说过待皇位稳固便准我们和离,结果呢?” 结果她提出和离,第一个反对的人便是皇帝。 她的皇兄,至亲兄长。 无人知道当时的她有多错愕,更想不到那些劝解的刺耳话出自最信任的皇兄之口。 皇帝皱眉苦恼:“宣平候到底哪里不好?身份、长相、才学样样出挑。即便母后在世,为你相看人家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样的男人一心为你,你究竟在闹什么?” “闹什么?”谢贞芝含泪而笑,“他再好再出众我也不喜欢。仅此一点,无从调解。” 宣平候,同龄一辈的佼佼者。 多少名门贵女心中倾慕的男子,在长公主口中一文不值。 为什么?因为不喜欢。 谢贞芝出生时,先皇和先皇后关系很僵。 她童年没得到父爱和母爱,更看不到夫妻之间的情爱。 先皇后去世后,夺嫡之争爆发。她与皇兄日日在生死边缘徘徊。 长久下来,谢贞芝的脾性变得古怪。 她很不喜欢被强迫做什么,能忍一时,不忍一世。 宣平候做得最错的一点便是毫不询问谢贞芝的心意,直接以利益交换请求皇帝赐婚。 把堂堂公主摆在一个物件的位置,成为权力交易的工具。 满是算计的行为,宣平候却每每标榜真爱。 称其对长公主一见钟情,特意求娶。 谢贞芝冷眼旁观,在皇帝和奶娘没日没夜的劝解下嫁了。 后来呢? 后来她几年无身孕,打定主意不给厌恶的人生子。 婆母焦急,家族压力。 宣平侯又一次进宫,美其名曰在众人的逼迫下请求纳妾。 尚公主的驸马,根本不在乎公主是否同意。因为皇上说了才算。 皇帝允了。 婆母喜滋滋安排妾室,有一便有二,有二更有三。 每逢庶子庶女出生,宣平侯喜笑颜开把孩子抱到谢贞芝面前。 “咱们有孩子了。等断了奶便放在你名下养。” 好一个如意算盘,庶子变嫡子。 谢贞芝忍了两年,不忍了:“本公主不同意。” 宣平侯惊讶不已:“你说什么?我知道你在意自己生不出孩子……” “我不在意,更不想生。”谢贞芝斩钉截铁,“本公主要与你和离!” 说罢,她起身进宫。 当初皇兄答应过,谢贞芝满心以为会很顺利。 却遭当头一棒。 皇帝好言相劝:“谁生的孩子不要紧,放在你名下就是你的孩子。夫妻携手才能走得更远,皇妹应当大度些。世上男儿哪个没些妾室,宣平侯何曾薄待你?” 谢贞芝气笑了,含泪彻底醒悟:“原来皇兄一直在骗我。什么我想和离时就和离,一概不作数。堂堂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全是笑话。皇兄,你真的有当我是你亲妹妹吗?” 皇帝又一番劝解,说来说去无外乎那些话。 谢贞芝一句也不想听,负气出宫。 更和宣平侯府的人不打一声招呼,搬出去回到自己的公主府。 从此分居,名存实亡。 所有人皆以为她善妒,因丈夫纳妾闹别扭。 不是的。 她只是不想过不开心的日子,每日面对讨厌的人。 直到现在,外面还谣传宣平侯是个痴情人。 这么些年来,坚持挽回发妻的心。 谢贞芝听了只觉得恶心,越发不愿意出公主府。 被至亲的人欺骗利用,她的心已死。 若只有登上至尊之位才能拿回自己的尊严,那便争! 皇帝还不明白谢贞芝的心理变化,这些年为他们夫妻吵架没少费心思。 他揉揉疼痛的额角:“皇妹,别任性过了头。宣平侯在意才容忍你,继续折腾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妾室寻个理由打发了就是,你又生不出孩子。不留下庶子,怎么稳住地位?” 谢贞芝无言,纵死也不会给那个男人生孩子。 自成婚开始,为了不有身孕她日日服药。他们可以强迫她成亲。 绝逼不了她生孩子。 她连宣平侯都不在意,更不会在意什么侯府主母的地位。 皇兄不是她,不会知道她心里有多苦。无数次说出来,皇兄也只是认为她在胡闹。 谢贞芝累了,不想继续说了。 与其说给不懂的人听,不如做出行动彰显决心。 谢贞芝垂眸:“皇兄,我们夫妻间的事自己会解决。此番案件中受磨难的女子,还请皇兄施恩。她们也是你的子民,请皇兄善待。皇妹言尽于此,躬身告辞。” 话毕,不等皇帝反应,她转身离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且看吧。 “公主慢走。”姚不为匆匆端着醒酒汤进来。 皇帝眼神如炬,哪有半点酒醉的模样:“朕这个皇妹,真让人操心。” 姚不为捧上醒酒汤:“女儿家,心思难免多愁善感些。皇上,请。” 接过碗,皇帝一饮而尽:“拟旨,赐那些受害的女子银两。派人专程抚慰。” 姚不为笑呵呵端着空碗道:“皇上仁善。长公主知道定体谅皇上的苦心。” “朕满足了她的请求。希望她懂点事,少给朕添麻烦。”皇帝眉宇间透着不耐烦。 在后宫应对众嫔妃,还要稳住这个妹妹。女人,总是没事找事。 皇宫门口。 谢贞芝出宫,刚上马车。 马车并未启动,寻微掀开车帘一愣:“公主,宣平侯拦着马车不让走。” “撞过去。”谢贞芝心情不好,不想看见那个男人。 寻微小心翼翼劝:“公主,他到底是驸马,还是宣平侯。” 一百一十一、我才是公主名正言顺的驸马 谢贞芝拧眉开口:“宣平侯,你到底想怎样?平日挡公主府的大门不够,如今又拦本公主的马车。本公主不想见你,你最好识相滚远点。别逼本公主下令马车直接撞过去。” 宣平侯,即便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 他深深一拜:“我只求见公主一面。” “不见。寻微。”谢贞芝真想自己驾驶马车撞过去,省得碍眼。 寻微下车,上前福身:“宣平侯,众目睽睽别让人看了笑话。请到马车旁说话。” 宣平侯看一眼寻微:“你以前都是叫我姑爷,什么时候开始这般生疏。” 寻微含笑道:“奴婢是公主的人。公主认可谁,奴婢自然亲近谁。” 言外之意何其明显。 宣平侯无奈叹口气,走到马车边轻言:“请公主安。” “不见到你,本公主再安不过。有什么事直说,本公主赶着回府。”谢贞芝没什么耐心。 宣平侯唇角带笑:“我们的大女儿即将及笄。公主不回去主持如何说得过去。” 谢贞芝气笑了:“宣平侯,本公主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本公主会在意一个妾生的女儿。你们家的事不要拿到本公主面前说,晦气。寻微,走。” “是。”寻微上车,吩咐车夫驾车。 宣平侯双手扒住马车不让走:“公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记得初次见面,你笑颜如花。为何自你嫁于我,再不见笑容?我自问待公主极好,母亲也未曾责难。” 谢贞芝只觉得好笑:“宣平侯,知道本公主为什么不笑吗?因为本公主不开心。本公主不开心一个臣子,把自己当工具交易。不开心你强娶,却事事标榜真心。谁稀罕你的真心?” 强娶? 宣平侯极力解释:“当年公主花容月貌,多少富贵公子心存爱慕。若我不求皇上赐婚,公主岂会看我一眼。若我再晚几天,怎知你不会嫁给别人为妻。我对公主之心日月可鉴。” 跟听不懂话的人说话真累。 谢贞芝摇头:“本公主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你却还是不懂。你的聪明才智莫非是假?说白了,本公主不喜欢你。下嫁不过是因为圣旨,从头到尾本公主一丝一毫都没喜欢过你。” 被迫嫁入宣平侯府的几年,她没有一刻想过妥协。 什么算了,将就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她堂堂公主凭什么将就! 凭什么任人踩在身上不反抗? 为了百姓,为了和平,身为公主她可以牺牲。 和亲也好,殉国也罢。 她都能接受。 却忍不了毫无尊严被当成一个工具交易。 以前忍,因为皇兄需要宣平侯相助。 后来不忍,是因为他看透两个男人自私的本质。 厌恶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厌恶,什么婚后培养感情全是放屁。 践踏公主之尊,她多贱才会喜欢上这种人。 幸而从来没有,也没把任何劝解的话放在心上。 皇权稳固,她自是随心所欲的长公主! 宣平侯不敢置信:“一丝一毫都没有吗?哪怕一刻,一瞬,一个念头。” “没有。永远也不会有。”谢贞芝不想再待下去,命车夫赶紧走。 车夫领命,驾车离开。 宣平侯看着马车远去的身影失魂落魄。 夫妻那么多年,竟一刻也没有吗? 他知道强娶不好,也知道公主不开心。他以为朝夕相处,可以用真心打动公主。 可公主的心如千年寒冰,无论他如何掏心掏肺也捂不热。 为什么? 是他做的还不够多吗? 就在这时,一个穿墨蓝劲装的男子走上前。 他眉眼冷冽,双眼锐利。 男子攥紧手中剑:“宣平侯,公主不愿意见你。以后不许再来打扰。” 是他! 当年心系长公主的其中一人。将军府的南宫少移! 宣平侯面容冷下来:“总比你自甘堕落好,堂堂将军府的独子去当公主的随从。十几年来,公主有正眼看过你吗?学学贺兰竭,公主成亲后立马放弃。转头娶妻生子,平步青云。” 南宫少移利落拔出剑,架上对方的脖颈。 若说世上他最讨厌谁,宣平侯无疑。 快过所有人请皇上赐婚,得到却不珍惜。短短三年便纳妾生庶子。 南宫少移冷笑:“至少我每日得见公主面容。而你,只会让公主厌恶。” “那又如何。我才是公主名正言顺的驸马。你又算什么东西?”宣平侯嗤笑。 事实证明,当年他的决定没错。 不管南宫少移还是贺兰竭,但凡他晚一些公主便是他人妻。 公主现在生气不要紧,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南宫少移收回剑,果决宣战:“是吗。我们拭目以待。” 说罢,剑入鞘,他转身而去。 宣平侯摸摸脖颈,摸到血迹。这个男人真的想杀了他。 公主府。 谢贞芝回府疲累躺下:“看到讨厌的人,倒一天的胃口。” 寻微端来葡萄:“公主尝尝,换换心情。” 贴身婢女剥皮喂葡萄,小丫头捏肩捶腿,谢贞芝好不快活。 下人在外禀报:“公主,南宫侍卫回来了。” 谢贞芝心情好了些,摆摆手:“让他在外面候着吧。” “是。”外面没了声音。 寻微挥手让小丫鬟下去。 待无人后,她担忧道:“公主,咱们接下来怎么做?此次进宫并未成事。” 谢贞芝没骨头般坐起来,靠在寻微怀里:“这才哪到哪,还没完。要是冉姐姐在就好了,她主意多。她说的话我现在觉得无比对,女人不能靠男人,必须靠自己。”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只有自己最可靠。 舒妃娘娘啊…… 寻微想起那位美人一笑:“娘娘的话本我还藏着,可惜没新的。” 谢贞芝翻身起来,下榻去书房:“走,看话本子去。九侄子那有冉姐姐的原稿,改天借来一观。好东西要分享啊,哪有他那样藏着掖着的。我想看没改过的情节。” 寻微凑到公主耳边说几句。 谢贞芝讶异张嘴:“这么刺激?” “还有更刺激的。”寻微又说上几句。 两个女子调笑着去书房,把南宫少移完全忘在外面。 一百一十二、人的偏见不是一道圣旨便能瓦解的 上官府。 上官海桐练完一幅字,看向一旁:“你还不回?” “再待一会。没听到圣旨的消息,我不放心。”谢秋光在看游记杂书,颇有趣味。 不放心什么? 上官海桐疑惑,祝长吉不是已经领差去办事了吗? 幻霜端茶进来:“姑娘,王爷。圣旨已下,给予受害的女子抚恤,勒令任何人不得轻慢侮辱,不得造谣诽谤,不得抢夺钱财,违令者严惩不贷。这下,她们的日子会好过些了。” “难说。”上官海桐轻轻摇头,“人的偏见不是一道圣旨便能瓦解的。” 大惊,幻霜满面愁容。 上官海桐宽慰:“所以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杀鸡儆猴。” 谢秋光唇角扬起一抹笑,难怪寻长公主出面请旨。 确实合适做那个杀鸡儆猴的人。 他心中更好奇另一件事:“两个职务空缺,当真能捧上有用之人?” 上官海桐意味深长一笑,颔首道:“无须特别推荐,从下往上推便是。” 从下往上……实在选不出人,或者人选不满意。 以下职往上顶,一个排一个确实是简单有效的方法。 谢秋光不明白的是,那么凑巧?这些人皆不属于别的势力? 上官海桐抿口茶:“其实这时候皇上听不进别人的推荐,唯有一人。” 谢秋光细细想,恍然大悟:“右扶风萧大人?” 三位大人平起平坐,两个下马。剩下的这个往日无错,近日无大问题。 皇上自然欣赏一些,极大可能询问萧大人的意见。 可这并不好回答。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错前途尽毁。 上官海桐吩咐:“幻霜,帮我邀萧姑娘一叙。” “是。”幻霜退下去。 谢秋光偷瞄两眼美人,喝口茶:“我接下来做什么?” 上官海桐垂眸:“王爷方便的话,明日陪我去见个人。” 又见?谢秋光满眼期待:“我能问问见谁吗?” “礼部侍郎,贺兰竭。” 这…… 谢秋光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见他做什么?”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起身,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本书递过去:“你看看。” “好。”谢秋光站起拿过书,翻开第一页怔住。 他难以置信继续翻,越翻越激动抬眼急切求证。 上官海桐点头:“完整史书的手抄本。” 谢秋光攥紧书感觉不可思议:“你见到神秘家族的那个人了?” “见到了。但他的身份不好透露。”上官海桐对王爷并不完全信任,“史书藏在某个人的手里没有意义,唯有公之于众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这个过程必须循序渐进。” 所以需要帮手。 礼部侍郎贺兰竭…… 谢秋光仔细想想:“同龄人中他升迁最慢。乃平民百姓考上来,并无雄厚家世。” 相比同龄人,一个宣平候,一个将军府的嫡系。 贺兰竭上无位高权重的长辈庇荫,下无惊才绝艳的后辈帮衬。 唯有他自己撑起府邸,任职不功不过,当然升迁慢。 谢秋光疑惑:“为何选他?何不直接寻一位史官?” 上官海桐笑笑:“王爷是否觉得他过于平庸?在我看来,他相当聪明。不功不过,说明他能胜任当前的职位,而且得心应手。自为官以来,他可一点错都没让别人拿住。” 初任职,犯小错十分正常。 但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平庸之辈,连一个小错都没有。熬着资历,慢慢爬上礼部侍郎的位子。 这种人活得最通透。 知晓自身没有家世依傍,便收敛锋芒。一步一步长成大树,护佑家人。 十几年前的科举,谁能想当是他力压所有人成为状元? 或许其中吃过不少苦,那一次的昙花一现后再无出彩之处。 安安分分娶妻生子,本本分分做事。不阿谀奉承,也不欺凌弱小。 他走着独属于自己的步调,无灾无难到如今。 谢秋光惊讶想起一件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藏身远祸乃智者。母妃似乎曾夸过这样一个人,我当时还好奇究竟是谁。但我从未见过,母妃后来也没再提及。莫非是他?” “是与不是,明日见过便知道。”上官海桐忆起上一世。 皇帝驾崩,三皇子登位。贺兰竭依然未显山露水。 幼帝登基,太后临朝。贺兰竭照旧老实本分。 待年轻的帝王成年,太后还政。 他强势展现自身才学,成为当朝第一红人。 仿佛多年前的状元再度闪耀光芒,力压群雄。 此后数年,唯有她的儿子能与其分庭抗礼一二。 看透局势,把握时机。 韬光养晦,静待时机。 千古一相,百官跪灵。这便是上官海桐所认识的贺兰竭。 不嫉贤妒能,不打压属下。劳心劳力培养人才,最终过劳猝死。 谢秋光颔首:“我明日派人来接你?” 上官海桐回神摇头:“我们在茶楼会面。” “好。那我先走了。”谢秋光有些不舍,无奈没有很好的理由留下来。 他把书还回去,以后再来便说看书。海桐必不会赶他。 上官海桐命丫鬟相送。 外面蝉鸣阵阵,她垂眸望手里的书本。明日会顺利吗…… 公主府。 一个小丫鬟站在书房门口禀报:“公主,外面有一女子求见。” 又来?谢贞芝站起:“可问清楚是谁?为何求见?” “她说自己是此次受害的女子,特来感谢公主求得圣旨。烦请公主会见。” 此次受害的女子? 谢贞芝思索片刻:“带她去正厅,本公主稍后便来。” “是。” 寻微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公主,无论何事想成必少不了人手。若此人有用,不妨收入麾下。她若能帮公主赢得百姓赞誉,实乃大功一件。若无能,打发了就是。” 谢贞芝点点头:“走,我们去见见她。” 两人前往正厅。 进入厅中,谢贞芝坐于主位。 寻微一旁伺候。 下方跪着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虽略显憔悴,却面容姣好。 女子俯身磕头:“朝雨拜见公主大恩。愿为公主当牛做马,以报恩德。” 交叠放在地上的手并不白皙,带着淤青和伤痕。 谢贞芝本能想到不好的地方,难免嫌弃:“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一百一十三、四皇子大方还钱,以后咱们每月都有进项 朝雨跪直,仍旧垂着头。 寻微含笑道:“同为女子,公主体谅你们的遭遇。求圣旨降恩,并非想要什么报答。朝雨姑娘,不必如此。现下手里有银两,又有圣旨庇护。你们可安心过日子。” 朝雨再度叩拜,声音哽咽:“朝雨父母皆亡,无处可去。只求片瓦遮头,死后魂魄有栖身之所。朝雨身份卑微,本不该登门为难公主。但我们姐妹实在没地方去,求公主收留。” 寻微疑惑:“你们姐妹?莫非与你一同受难的都未回家?” “有家的自然回了,我们没家的能去哪?朝雨恳求公主收留。”朝雨重重磕头。 不是一人,而是好些人…… 谢贞芝沉思片刻:“本公主心善,你们留下做个粗使丫头吧。” 朝雨万分激动:“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起身,谢贞芝轻掩口鼻吩咐:“找个大夫给她们瞧瞧,别染上什么病。” “是。你跟我来吧。”寻微把人带下去。 人一走,谢贞芝立时吩咐:“来人,把大门和正厅好好清扫一遍。” “是。” 尽管如此,谢贞芝还是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火速回屋,避之不及。最好没有什么传染病,不然全赶出去。 下人房。 寻微从后门把其他女子皆接到府里:“以后你们就住这。被褥都是新的,等会儿你们先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还有,我安排了大夫给你们检查身体。” “谢谢寻微姐姐。太好了,我们不用流落街头。” “寻微姐姐,替我们感谢公主。以后我们会勤快做事的。” “对,我们都会很勤快。” 姑娘们感激涕零。 寻微笑笑,叮嘱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干活便走了。 朝雨带着姐妹们先去洗澡换衣服,然后看大夫。 大夫一一为大家诊脉。大伙以为是进府必须的流程,夸赞真好。 朝雨脸上的笑容很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官府。 幻霜进屋:“姑娘,萧姑娘递来话,明日可以见面。时间赶得及吗?” 上官海桐颔首:“明日上午见萧姑娘,下去见贺兰大人。” “好。我记下了。四皇子那边有消息,姑娘现在去吗?” “现在去。” 幻霜立即拿来帷帽,为主子带上:“姑娘早去早回。我让祝姑娘在屋里等着。” “还是你贴心。”上官海桐一笑。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教,幻霜越来越有上一世的风范。 幻霜搀扶主子:“我送姑娘到门口。对了,宫人出宫的日子我也记着。” 上官海桐放心点点头:“事情交给你,我很放心。” “那是。等银华回来给她一个大惊喜。”幻霜直乐,开始幻想银华惊讶的表情。 “你啊。”上官海桐伸出手指戳她的脑门,随后出府。 无人的宅院。 侍卫放行。 上官海桐摘下帷帽福身:“海桐见过四殿下。” 谢启衡相当高兴:“上官姑娘真乃我的福星啊。此次让太子和三哥损兵折将,而我大获全胜。痛快,痛快。来,我特意带来的美酒。畅饮。” 落座,上官海桐接过酒杯却不喝:“事情还没完。剩下的尾巴要处理好。” “你说得对。”谢启衡半点不生气,“你传话给祝长吉,什么时候都能把人带走。这个功一定是他的。现在他那边我倒不担心,反而是两个空缺职务的人选……” 上官海桐垂眸:“殿下,这件事自有该做的人去做。大营的事还未成,小心为上。再者,殿下可能要出一些银两。祝长吉查过账,上任指挥使贪污,亏空了账目。” 谢启衡眉头一皱:“什么?有这等事?如此紧要关头,祝长吉可不能出问题。” “我知道。所以来与殿下商量,拿一些银两补上这个亏空。还有那五十人到大营后的开销。殿下现在能拿出多少银两?我算算看够不够。”上官海桐眼神焦急,一脸认真说。 银两…… 谢启衡在心里算算:“马上能拿五千两,不够的后面再补。” 上官海桐颔首:“能应个急。后续的花销,殿下需提前准备好。多出五十人的用度,若被人发现祝长吉麻烦很大。为今之计,只能等人员上的流动,然后冒名顶替。” 听到这,谢启衡觉得自己确实高兴得有点早。 应当稳重些。 上官海桐手指摩擦杯沿,上任指挥使背后的人好像不是四皇子。 是谁?太子?三皇子? 或是哪个藏在更深角落的人? 谢启衡立刻命人拿来银票,约定以后每半月交付一次银两。 上官海桐欣然收下,揣进自己的腰包。四皇子以前从周景蜻手里拿走的银子,理当还回来。 多余的算利息。 上官府。 幻霜恭迎主子,帮忙摘下帷帽。 祝芷君等在一旁:“我哥为掩人耳目,开始绕城巡视。” 上官海桐净手坐下,端起茶喝一口:“告诉他,五十个人分批带回营里。别被发现。” 上前一步,祝芷君为难又焦急:“哥哥递来的消息说,贾空好像有所察觉。最近一直派人偷偷跟随,还夜探过他的营帐。好在我哥并未留下什么证据。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眼神凌厉抬眸,上官海桐放下茶盏。既然有人找死,便送上一程。 幻霜皱眉:“指挥使刚没,副将再出事会不会太可疑?” 上官海桐唇角轻扬:“所以要让他们觉得抓到把柄,主动跳出来。贾空不是想找证据吗?告诉你哥,卖几个破绽给他。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的人会怎么做。” 祝芷君点头:“好,我马上给哥哥传消息。” “去吧。小心些。”上官海桐摆摆手。 幻霜把人送出去。 回来后,她道:“四皇子说了什么?” 上官海桐一笑,从袖中取出银票:“四皇子大方还钱,以后咱们每月都有进项。” 幻霜抓住银票一看:“五千两?我去收起来。” “财迷。”上官海桐无奈笑笑。此番筹谋,从四皇子那拐了人又拿了钱。 削弱了太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引护国公和长公主入局。 还有…… 永安侯府。 李思蓉得知两位兄长安然无恙回来,愤愤道:“算你们好运。下次走着瞧。” 一百一十四、不吸取教训,将自取灭亡 而李宗允和李世航对视一眼,越发得意。 只要皇上不想动,谁也动不了他们。 次日。 上官海桐用过早饭前往茶楼。 萧风和按时赶来,进入包间。 丫鬟退出去,守在门口。 上官海桐亲手斟茶:“萧姑娘,近来可好?” 萧风和含笑回答:“挺好。父亲已同意与聂公子退婚,因并未公开,倒也没什么负累。上官姑娘今日寻我来,是否有什么事商谈?若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 茶香四溢,热气氤氲。 上官海桐态度诚恳:“当前局势萧姑娘知道多少?” 萧风和神色疑惑:“几件大案皆已落幕。再如何应当也和我们萧府没关系。” “三去其二,独留下的一个可是众矢之的。萧姑娘过于置身事外。”上官海桐劝诱。 闻言大惊,萧风和着急询问:“还请上官姑娘明言。可是我府有危机?” 上官海桐颔首:“两个重要职务空缺,各方势力必然争抢。皇上主意不定,很大几率问令父的想法。他的回答关于你们全家生死,一字错人头落地。一字差青云路断。” “如此严重。”萧风和难以置信,“还请上官姑娘救我一家。” 上官海桐起身,慢慢走过去:“须知伴君如伴虎,萧大人的回答当慎之又慎。不能偏向任何一方势力,不能敷衍,也不可回避。依我看,最好的回答是下位者补上。” 萧风和抬头:“下位者补上?你的意思是空缺官职以下,皆官升一级?” 轻轻拍对方的肩,上官海桐微笑言:“此为最稳妥的回答。不触怒圣上,不开罪任何人。若成,升迁的官员会感激萧大人。即便最后不成,他们也会感念萧大人的一份心。” “官员每三年进行一次考核,科举之后便到考核之期。他们本该升迁,不过早一年而已。皇上考虑这点,指不定会同意。哪怕不同意,对萧大人来说又有什么损失呢?” 萧风和细细想来,确如上官姑娘所说。 这是最好的回答。 胡乱推荐,盲目搪塞都不行。 天子一怒,萧家岌岌可危。 唯有此,方能保住全家上下。 她感激起身:“多谢上官姑娘提醒。我回去会提醒父亲,让他多加注意。” 上官海桐莞尔:“你我姐妹,何必多礼。去吧,莫耽搁。” 萧风和点点头离开。 上官海桐坐下,淡定饮口茶。 萧大人最好照做,负责大祸临头。 萧府。萧风和急忙赶回,与母亲说起这件事。 萧夫人皱眉细思:“上官姑娘说的在理。当职务差不多的人都出事,没出事的那个反而危险。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恨不得找出丁点错漏。此事一定要告诉老爷。” 她吩咐下人去寻萧大人,有空立刻回家一趟。 萧跃收到消息赶回家,听着这番言论踱步思忖。 看似有理,却又觉得不对劲。 到底哪里有问题? 恰在此时,门房来报:“老爷,宫里来人,皇上宣召。” 一家三口惊愕,心提到嗓子眼。 萧跃尽量保持冷静:“我先进宫,你们在家等消息。我会随机应变的。” “老爷,万万当心。”萧夫人一百个不放心。 萧风和满眼担忧。 萧跃大步出府,进宫面圣。 皇宫。御书房。 皇帝边批阅奏折边问话:“早朝商议的人选,萧爱卿你怎么看?” 果然问起这个。 萧跃冷汗直冒,躬身回答:“皇上心中自有定论,微臣不敢……” 他还未说话,看见皇帝眉头微皱。显然,并不满意如此答案。 姚不为满脸笑开口:“萧大人,不用紧张。皇上问你什么,你说就是。” 新如擂鼓,萧跃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微、微臣以为,下位者补上最为合理。” 皇帝闻言抬眸:“哦?下位者补上?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下面是谁来着?” 萧跃刚想说自己不熟。姚不为不紧不慢回答:“老奴记得一个姓陶一个姓杨,年纪大了,名字记不住。只记得一个陶大人写的一副好字,杨大人文采斐然。皇上还夸过他俩呢。” “是吗?”皇帝没什么印象,“让吏部提前给他俩考核,先看看吧。” “哎。”姚不为退下去。 萧跃紧张站着,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姚不为摇摇头,示意出去。 萧跃才如梦初醒,赶紧跟上走出御书房。 姚不为笑呵呵问:“萧大人并非初见天颜,怎如此紧张?” 萧跃干巴巴笑两下:“多谢公公指点。不然今天我……” 见萧大人的手微微颤抖,姚不为用拂尘敲两下:“回去吧。今儿没事了。” “是。多谢公公。”萧跃脚有些软,一双脚好像踩不到实地往外走。 姚不为看着背影摇摇头,转身去办差。 萧府。 萧跃失魂落魄回到家,一屁股坐下。 萧夫人赶紧问:“怎么样?” 看向女儿,萧跃无比庆幸:“全被上官姑娘说中了。好险,好险。” 还好他得到消息直接回府,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此次不仅仅随意询问,也是一种试探。 别人都有事,就他没事。 怎不起疑?以后需更加小心行事。 萧风和一阵后怕。 时间夹得刚刚好,如果皇上一退朝直接宣召父亲,那…… 萧夫人安慰丈夫,又安抚女儿:“没事,没事了。” 茶楼。幻霜进包间关上门:“萧大人回府了。看表情怕是被吓坏了。” 上官海桐倚窗饮茶:“官场上没有得过且过一途。以为安分守己就行?需知祸从天降。两位同僚也是竞争对手,他们出事萧大人一开始心里估计乐开花。现在知道怕了?” 掩唇轻笑,幻霜打趣:“估摸着以后都不敢了。” “若还不吸取教训,将自取灭亡。”上官海桐倒掉杯里凉掉的茶,重新倒一杯。 幻霜看看天色:“王爷应该还要些时辰才到。” 上官海桐眼角瞄楼下:“谁说的。看,他到了。” 这么快?幻霜到窗边望,果然见谢秋光几人走进茶楼。 她抿唇笑:“王爷这般心急,比约定时间早多了。这是多惦记姑娘啊?” 一百一十五、那玩意儿不是用来垫桌脚的吗 上官海桐唇角挂着淡笑,不置可否。 幻霜开门迎接。 谢秋光今日倒有些不一样,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装腔作势。 上官海桐一眼认出折扇上的题字,佯装不知抬手:“王爷,请。” 含笑落座,谢秋光神秘兮兮道:“海桐是否看出我这把折扇是谁题的字?” 上官海桐摇摇头,倒杯茶递过去:“已快午时,要用些饭菜吗?” “用些吧。凌择,去点菜。”谢秋光自信满满。 凌择应一声,去找掌柜的。 王爷爱吃什么不用管,点上官姑娘喜欢的就成。 幻霜不放心,跟过去瞧两眼。 居然连个侍卫都知晓姑娘的喜好,可见王爷的重视。 点完菜,两人一同上楼。 凌择表情淡淡道:“我觉得他俩没戏,你觉得呢?” 幻霜不悦停步:“为什么没戏。哦,我们家姑娘配不上王爷。早说啊,我告诉姑娘一声,以后不用出来见面了。王爷高高在上,咱们高攀不上。免得还得看人脸色。哼。” “我就说一句,你连珠炮似的冲谁呢。看那边,我说他俩。”凌择示意瞅楼下。 楼下?幻霜转过头去,发现上官思桐正与几位男子一桌说笑。 她大惊失色,忙上楼进包间:“姑娘,二姑娘在楼下和陌生男子一桌。” 上官海桐急忙起身,走到栏杆处向下望。 楼下靠边的一桌,上官思桐与两男一女有说有笑。 其中一男子的脸熟悉到上官海桐咬牙切齿,她握紧栏杆毫不掩饰杀意。 谢秋光走近,打量那几人:“看穿着好似是江湖人士。二姑娘从哪认识的?” 幻霜无比焦急:“姑娘,我立刻下去唤二姑娘回府。” “不用。”上官海桐瞬间恢复平常,眼眸紧盯那个该死的男人,“交朋友,很正常。” 但未松开的手表露她的内心。史忘析……他还是出现了。 上一世,二妹与其机缘巧合下相识。被他身上的江湖习气吸引,心生向往。 本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二妹却突然离家出走。 再出现时,身怀有孕投奔。 当时的上官家获罪流放,除已然出嫁的女儿外全在名单中。 搜查的官兵没找到上官思桐,发布海通文书通缉。 上官海桐在侯府的处境不算好,瞒着所有人收留妹妹。 她防着官差找上门,又要提防侯府所有人。 而孩子的父亲,带着二妹私奔的史忘析从头到尾未露面。 二妹艰难产下一女,交由她抚养后又投身江湖。 她不知道打打杀杀,颠沛流离的日子究竟有什么吸引力,迷得二妹找不到北。 上官海桐今生严加管束妹妹,想改变一些东西。 可该遇见的人还是遇见,稍不注意便纠缠在一起。 谢秋光担忧问:“真不管?万一二姑娘出什么事……” “便是她活该。”上官海桐转身,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这般表露情绪还是第一次。压抑、愤恨、悲痛…… 幻霜惊讶。凌择疑惑。 谢秋光满眼心疼。 他们全看出来了,那些情绪不是冲几个江湖人士,而是上官思桐。 恨铁不成钢?不。更像…… 上官海桐回到包间,死死咬住唇按捺想杀人的冲动。 那份忘不掉的恨…… 幻霜忧心忡忡,姑娘怎么了? 谢秋光使眼色。 凌择即刻下楼去。上官姑娘说不管,但不能真不管。 他过去拱手,喊上官思桐回家。 史忘析等人尴尬互相看看。 “既然上官姑娘家里管得严,便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聚。” “我们此次进京,会停留好几天。住在离这不远的客栈。上官姑娘尽管来寻我们。” “是啊。别让家里人担心。上官姑娘,快回去吧。” 上官思桐打量凌择:“我又不认识你。你管我回不回家呢。” 幻霜看不下去了,冲下去疾言厉色:“二姑娘,我记得现下的时辰你应当在府里随教习嬷嬷学规矩。偷跑出来也就算了,还不乐意回去。姑娘这些日子没管你,二姑娘又皮了?” 看见幻霜,上官思桐震惊站起。她小心翼翼瞥四周:“大姐在附近?” “不在。我正巧路过看见,特来劝你回府。走还是不走?”幻霜语气有些冲。 她真没想到,二姑娘刚消停几天又胡来。不知道府里什么情况? 居然敢出府见些不三不四的人。 上官思桐秒怂:“走,我马上走。我只是出来透透气,你不要告诉大姐。” 她说完,跟史忘析等人打声招呼麻溜跑了。 幻霜瞪几个江湖人,转身上楼去。 史忘析瞧一眼邪邪一笑:“倒是个辣脾气的。先过来的男子,看出什么路数了吗?” 同行几人摇头。 “我原想试探一番,刚出手就被打回来。现在手还麻着。他是个高手。” “那两人是一路的吧?不像哪家公子,莫不是护卫?” “令牌在京城万一牵扯上什么达官显贵,我们动不动手?” 史忘析略微思索:“先打探情况吧。这位上官姑娘单纯得很,从她身上下手。” “有理。” “她才不会怀疑我们,还叫我姐姐呢。” “美得你啊。” 楼上包间。 上官海桐眉头皱得死紧。 上一世成婚后举步维艰,许多事摸不到头绪。 江湖人士进京,必有所图。以前没关注过,根本猜不到他们的目的。 门被敲响。 谢秋光望过去:“进来。” 凌择和幻霜进屋。 幻霜禀报:“姑娘,我已将二姑娘劝回去。” 凌择面色凝重:“王爷,我接近时他们暗中试探。看武功路数不像正派人士,有可能是魔教。此番到此,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我回去后叮嘱师兄注意,打探清楚情况。” 魔教? 上官海桐讶异抬头:“你确定?” 凌择点头:“出手狠辣,直击要害。很阴毒的杀招。” 谢秋光合上扇子:“该不会是魔教教主吧……” “……” 空气一瞬间很安静。 说起魔教,上官海桐想起一件事:“魔教内部似乎有个很重要的令牌,什么得之称霸。” 谢秋光瞪大眼睛:“那玩意儿不是用来垫桌脚的吗?” 上官海桐看过去,一时说不出话来。 幻霜惊喜道:“莫非令牌在王爷手里?” 一百一十六、上官姑娘,此举难如登天 谢秋光想想:“在好像是在。可……” 幻霜松一口气:“说不定他们正是来找令牌的。给他们肯定就走了。” 给…… 谢秋光无奈笑笑:“大概、可能、也许给不了。” “为什么?”幻霜不懂。 王爷需要一个江湖门派的令牌? 凌择解释:“那是舒妃娘娘的遗物,不是说给就能给的。” 幻霜一惊,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如果他们来抢怎么办?” 谢秋光耸耸肩:“令牌可以给,但只能给特定的人。这是母妃和好友的约定。” 上官海桐注视意气风发的王爷,脑子里不受控制出现一个假设。 拥有令牌,说明王爷在江湖上有点势力。身边又有高手保护,自身武功也不弱。 上一世,王爷当真死在那场政变吗?有没有可能金蝉脱壳? 然而直到她死都再没听见有关王爷的消息,人若活着会消失得如此彻底? 谢秋光迟疑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上官海桐摇摇头:“没什么。王爷熟知江湖上的事,劳烦费心盯着那几个人。” “上官姑娘放心。毕竟如果江湖乱起来,我们会很头疼。”凌择面无表情道。 倘若真是为令牌而来,魔教内部一定发生了大事。 王府需加强戒备,还要让师兄去解决一下。 上官海桐微笑颔首:“多谢。改日请你喝茶。” 闻言,谢秋光转头怒瞪护卫。他送的茶,凭什么给别人喝! 凌择无语翻个白眼,小气鬼王爷。以前的贡茶没见这么护食。 事情要解决,他给点银两让小二帮忙跑一趟把季升仙叫过来。 季升仙一听说上茶楼,屁颠屁颠来了。一进包间,发现是遇见麻烦事。 他幽怨望过去:“还以为终于想起来请我搓一顿呢。” 凌择没好气道:“把事情办妥,少不了你的大席。” 季升仙叉腰不服:“那能一样吗?王爷请的,和你这铁公鸡请的能一样吗?” 眼看师兄弟俩又要吵起来,谢秋光赶紧劝架:“好了好了,别吵了。先去打探消息,回府你想吃什么让厨子做就是。别光想着吃分神,到时被偷袭受伤我可不管。” “开玩笑,谁能偷袭我。”季升仙双手叉腰十分嚣张。 想当年……当年……当年好像也没什么事迹。 他一甩手,算了,先去探消息。 走到门口,季升仙猛地回头:“办好回来,上官姑娘能亲手为我泡壶茶吗?” 上官海桐一愣,随即点头应允:“自然。” 手中的扇子无情丢出去,谢秋光咬牙骂:“又吃又喝,消化得了吗你。” 季升仙贱兮兮一躲,轻松接住扇子又丢回去:“包在我身上,妥了。” 说完,一溜烟跑没影。 幻霜掩唇轻笑:“真是个活泼的人。” 上官海桐抿唇一笑,之前的负面情绪散了不少。 谢秋光接住扇子偷瞄一眼,松口气。开心了就好。 午时,店小二上菜。 四个人分两桌,简单吃点。 上官海桐用好放下碗筷:“我吃好了,王爷慢用。” “我也吃好了。”谢秋光喊小二过来撤碗筷。 老板笑呵呵送上两盘饭后水果,而后恭恭敬敬退出去。 慢喝茶,等时间。 下午。 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挤到糕点铺买好东西。他正是贺兰竭。 如往常一样提溜着糕点,准备回家给儿子惊喜。 凌择突然出现拦路:“贺兰大人,王爷有请。” 王爷? 贺兰竭微讶。当今圣上很奇怪,至今唯有一子封王。 三皇子、四皇子等皇子,即便参与朝政却久久不封。 而远离朝堂的九皇子,一朝封王风头无两。 看似恩宠,实则不给权力。拥有权力的皇子,又极少恩宠。 不得不说,有些怪。 贺兰竭含笑婉拒:“爱子在家中等候,恕不能作陪。还请……” 凌择如一座山挡在前面,一动不动:“贺兰大人,王爷请人。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或者你更喜欢我扛着你去。放心,用不了多少时间。耽误不了你回家陪儿子。” “好吧。请带路。”贺兰竭无奈叹口气。他没有得罪王爷的地方吧? 左想右想,想不出一星半星。 那就没关系,见便见。 凌择侧身让开路:“贺兰大人,请。” 贺兰竭颔首先行。两人进入茶楼,直接上包间。 门关上,凌择和幻霜守在外面。 贺兰竭惊讶发现还有一位姑娘,不知道是谁。 他拱手行礼:“下官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 谢秋光潇洒展开折扇:“不是本王寻你,而是这位上官姑娘寻你。” 扇子打开的一瞬,贺兰竭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好字,好字啊…… 嗯?上官姑娘寻他? 贺兰竭稍微想一想:“莫非是上官海桐姑娘?” 上官海桐起身行礼:“海桐见过大人。事出有因请大人前来,还望见谅。” “小事小事。”贺兰竭摆摆手,“不知道姑娘因何寻我?” 桌上放着一个锦盒,上官海桐含笑打开:“请大人一观。” 贺兰竭疑惑上前,见盒子里是本书。该不会是什么禁书吧? 找他没用,解不了禁的。 上官海桐优雅抬手:“大人请。” 贺兰竭一边想着婉拒的话,一边拿起书翻开。 寥寥几字便将他怔在原地,这是……史书! 上官海桐坐下泡茶:“大人请坐。我们不急,你可以慢慢看。” 贺兰竭看得入迷,落座喝茶细细瞧。不是原本,乃手抄本。 即便如此,依然珍贵。墨迹不算新,也不是很旧。最多三五年光景。 也就是说史书原本保存完好,才能出现如此毫无错漏的手抄本。 他沉浸其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真正的历史比所有人想象的更波澜壮阔。 上官海桐和谢秋光耐心等待,没多厚的书一下午却看不完。 杯中茶已空,贺兰竭回神惊觉已至傍晚。 上官海桐一笑:“贺兰大人,此乃上册。尚存下册。” 贺兰竭眼神复杂望上官姑娘,一瞬间想通所有关节。 他很想把书还回去,又如割肉般不舍:“上官姑娘,此举难如登天。” 一百一十七、我儿想做的事,不管什么尽管去做 “任重而道远。世间事若皆怕艰险,岂会成功?”上官海桐执意走这条路。 不问功在千秋,只求惠泽后人。 想要保护曾失去的家人,必须从源头开始改变。 谢秋光眼睛明亮,唇角不自觉溢开笑容。海桐正是如此女子。 贺兰竭一脸为难。并非一般艰险,而是一错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他看着手里的书,心情复杂。 上官海桐含笑轻言:“贺兰大人看到史书上的真实内容,舍得它们明珠蒙尘?如此瑰宝,前人的心血,我们珍之重之却不敢承认。贺兰大人怕什么?” “怕抄家灭族?你好好看看,青史留名之人怕过这些吗?他们怕的只有一样,我们不能将真正的历史昭告天下,不敢昭告天下。他们的血性,传承下来只剩苟且偷生。” “祖宗先辈见此,将大失所望。失了铮铮铁骨,一腔热血,我们有何脸面存活于世?瞻前顾后,畏畏缩缩,背弃祖宗,焉是君子?言尽于此。贺兰大人若心意已决,海桐不敢强求。” 贺兰竭拳头握紧。他心里多想答应,不,已经呐喊着答应。 可他并非孑然一身。上有老下有小,怎能不深思熟虑? 谢秋光抽走史书,轻轻盖上放回锦盒:“贺兰大人,天黑了,你该回家了。” 贺兰竭猛然抬头,看见外面漆黑的夜。如同迷茫的前路,不知该往哪走。 幻霜敲门而入,将灯摆到桌上。 被灯罩包围的蜡烛,散发莹莹光亮。黑夜不再冷,泛起橘色的暖。 上官海桐起身:“我也该回了。王爷,大人,告辞。” 幻霜收走锦盒,跟在后面。两人走出包间,上马车回府。 贺兰竭如梦初醒:“我……我……” 心中汹涌的话语说不出口,一时间他羞愧难当。 谢秋光一笑:“贺兰大人,回去吧。此等大事,多走走,多想想。会有答案的。” 贺兰竭站起行礼,恍恍惚惚出去。走在回家的街上,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轻松。 谢秋光站在窗边俯视下方。他叹口气摇摇折扇,特意带的扇子没用上。 贺兰府邸。 贺兰竭进门,抱起开心奔出来的儿子。妻子难产而亡,这些年他既当爹又当娘。 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怎敢身陷险境。 父母笑呵呵出来。 “儿子回来了?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热。” “别在院子里站着,快进屋吧。今天遇上事了?这么晚回来。” 贺兰竭应一声,没有多说。他把糕点交给父亲,看爷孙俩笑闹。 他们一家人口简单,所想不过粗茶淡饭,平平安安。 他岂能自私,怎敢自私。 可是,可是…… 手里还残留史书的触感,观其文字,越发知晓历史的厚重。 那些埋没在历史长河中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名字,更是一个个伟大的灵魂。 贺兰竭心不在焉,味同嚼蜡。 父母看出有心事,提醒孙子不要打扰。 用完饭,贺兰竭来到书房。坐在书案后,他颓然发呆。 明哲保身,悍不畏死…… 理智在拉扯,心在咆哮。 他知道自己想做,愿意做,无论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但他为人子,为人父。必须想方设法护着家人…… 父亲轻轻敲门。 贺兰竭慌忙站起:“爹,你怎么来了?” 父亲进屋,温和笑着:“看你心事重重,发生了什么事?万事我们一起扛。” 贺兰竭垂眸,片刻后吐出心里话:“有一件大事,儿想做,愿意做。但此事风险极大,稍有错漏满门有祸。这件事很难,即便儿费劲心力也不见得能成功。可这件事有意义。” 知子莫若父。父亲懂了:“儿啊,你想做便去做。咱们一家四口,共同进退。” “爹。”贺兰竭为难。爹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支持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听我说。”父亲拍拍儿子的肩。“人生在世最大且最难以逾越之事莫过两件,生和死。我们一家一起生,是幸福。一起死何尝不是?我儿想做的事,不管什么尽管去做。” 母亲含笑牵着孙子走进来:“是啊。与其来日后悔,不如放手一搏。” 儿子仰头坚定道:“爹想做的事一定很重要。儿子愿意追随。” 贺兰竭注视家人热泪盈眶,他深深一拜:“多谢爹娘,也谢谢我的好儿子。” “一家人多什么礼。” “为点小事郁郁寡欢不值得。来,我的乖孙。咱们点心还没吃完呢。” “晚上不宜多吃。牙齿会受不了的。” 幸而有家人。 贺兰竭握紧拳,眼神坚毅。 此路他要走! 上官府。 上官海桐慢悠悠喝着汤:“二妹偷跑出去,你们真的不知情?” 如虹和云屏点头。 “二姑娘瞒着所有人偷跑出去。我们发现时人已经不见。” “教习嬷嬷带着人到处找,快把府里翻了也没找到。” 上官海桐敛眸:“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如虹和云屏诚惶诚恐退下。 幻霜半点不信:“我看她俩铁定帮忙,不然二姑娘能顺利出府?” “她们是二妹的贴身侍女,听命行事理所当然。”上官海桐回想起史忘析那张脸,“近日府里看严一些,别让她再跑出去。如果关起来还不听话,只能……” 瞧一眼主子无情的面容,幻霜低下头。姑娘真的生气了。 另一边。 如虹和云屏回到院子。 上官思桐坐在檐下赏月:“你们去哪了?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不留。” 两人含笑上前,一左一右坐在旁边。 如虹好奇问:“姑娘,今儿出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遇见几个有趣的人。”上官思桐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 云屏小心问:“有趣?多有趣啊?” 上官思桐痴痴望月:“别说他们了。你们看月亮多圆,不知道卫承过得好不好。” 卫承?原来是睹月思人。 如虹抿唇:“应该挺好的吧。” 云屏点头赞同:“大姑娘不会派什么危险的任务。等事情结束自然回来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上官思桐有些泄气。 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卫承是不是也在看呢? 一百一十八、忤逆圣旨,其罪当诛 翌日。 谢贞芝起床梳妆打扮:“那些女子安排妥当了?” 寻微颔首,拿来发簪为主子带上:“大夫都看过,没染上什么传染病。” “那就好。”谢贞芝松口气。 若得病,再有用也不能留。 发髻弄好,寻微接过丫鬟捧着的披帛:“酒楼今儿有新菜色,公主可前往一尝?” “是你这小妮子嘴馋了吧?走吧。记得让朝雨跟上。”谢贞芝穿戴整齐出门。 寻微颔首,吩咐下人去传令。 朝雨得到消息,迅速赶往。 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口,正准备出发。看到寻微,朝雨赶紧过去跟着。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前行。不一会儿到达酒楼,今日尤为热闹。 寻微掀开帘子,扶公主下车。 朝雨瞄一眼跟在马车另一边的护卫,正是南宫少移。 谢贞芝步入酒楼。 老板亲自迎接:“公主前来,小店蓬荜生辉。楼上有请。” 谢贞芝颔首,随老板上楼。酒楼一层有舞姬表演,她颇感兴趣。 没选择进包间,反而坐在外面。 朝雨站在不远处,不敢乱动乱看。 寻微先询问食材,再点菜。老板躬身应着,确定菜色后下去准备。 楼下舞姬舞姿曼妙,引无数掌声。 谢贞芝端茶喝一口,有时候她挺理解那些见异思迁的男人。 美人谁不喜欢?千人千面,美的完全不一样。而美人,从不分男女。 新鲜出炉的菜端上来,寻微伺候公主享用。 楼上几名男子喝了点酒,行为渐渐放肆。猥琐的眼睛恨不得贴在舞姬身上。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喝得满脸通红,仰头歇息时注意到朝雨的身影。 他拍拍身边同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大笑出声。 不怀好意的眼神和视线,刺得人皮肤生疼。 朝雨不用想,便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站在此处,仿佛衣不蔽体被人观赏。 中年男人猛灌一壶酒,摇摇晃晃上楼走向朝雨:“哟,有点眼熟啊。” 朝雨咬唇,一步未动。 中年男人转着圈打量,还陶醉吸上一口:“别说,你这么一打扮还真有味道。来吧,好好服侍爷。陪爷高兴高兴,少不了你的好处。” 朝雨身体颤抖,想躲却僵在原处。 寻微怒喝:“放肆!” 南宫少移眼神一厉,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中年男人。 寻微疾言厉色:“公主面前胆敢放肆,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什么公主,哪门子的公主。”中年男人爬起来,打着酒嗝吼,“哪个敢踹爷!爷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好个千人骑的婊子。来酒楼接客,装什么贞洁烈女!” 老板匆匆赶来相劝:“这位爷这位爷,有话好好说。咱们好好说。” 中年男人推开老板,一把抓住朝雨:“今儿爷就要她伺候,谁敢拦!” 同桌的人喝着酒大笑起哄,醉意让他们胆大包天。 朝雨用力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中年男人更为嚣张:“以前不伺候得挺好,以为皇上下旨你就不是婊子了?不可能!” “原来你质疑圣旨。”谢贞芝放下筷子,用帕子轻擦嘴。 老板知道事情不能善了,躲远些。 中年男人大吼:“谁,谁跟爷说话!” 谢贞芝起身:“在谁面前称爷?” 南宫少移果断出手,几下把人打趴下踩在脚底。 中年男人奋力挣扎,无法动摇半分:“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单挑。” 谢贞芝冷眼俯视:“胆子大的人本公主见多了,第一次见敢质疑圣旨的。皇兄有令,任何人不得欺辱,不得轻慢受害的女子。大庭广众你还敢强拉硬拽,好大的胆子。” 一席话,让中年男人清醒不少。 他不敢置信抬头:“公、公主……” “忤逆圣旨,其罪当诛。”谢贞芝一拍桌子,“带下去。” 南宫少移领命,揪住男人的衣领拖走。 中年男人吓得尿了裤子:“公主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南宫少移将男人拖到一楼,舞姬表演的台子上。 众人慌忙退散。南宫少移抽出佩刀,架在男人脖子上。 中年男人全身颤抖,不住求饶:“公主,求公主饶命啊。” 谢贞芝居高临下俯视:“本公主今日便替皇兄惩治不尊圣旨之人。行刑!” 南宫少移冷漠挥剑。 冰冷的剑划破中年男人的脖子,血流如注当场死亡。 谢贞芝唇角勾起笑:“藐视圣旨,便是藐视皇上。今后谁还敢口出狂言,不妨想想此人的下场。本公主心善,祸不及家人。把他的尸体拖出去,挂在城楼示众。” “是。”南宫少移立刻照办,提起尸体往外走。 血流了一路,触目惊心。 在场众人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什么时候惹怒公主。 “老板。”一声喊,吓老板一哆嗦。 寻微掏出几张银票:“脏了老板的酒楼实在不好意思。劳烦老板好好清理一番。” 老板哪敢接:“不,那人罪有应得。公主无须如此客气。” 把银票塞在老板手里,寻微含笑道:“公主给的银票,老板还是好好收着吧。” 咽咽口水,老板心惊胆战应下。 寻微满意转头,回到公主身边。 谢贞芝坐下,继续品尝美食:“这汤不错,够鲜。” 寻微微笑:“公主喜欢,是汤的荣幸。” 朝雨惊魂未定,注视闲话家常的主仆俩。 今日一切都是个局,公主不在乎她遇到什么,也不在乎犯人是谁。 公主只要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 朝雨咬唇,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有些触感挥之不去,有些心理阴影一生无法摆脱。 她跪下,掩饰自己的不对劲。 谢贞芝和寻微并未在意,一个眼神也没给。 尸体被挂上城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迅速传播。 百姓们围观,惊叹公主的杀伐果断,对犯人的行为议论纷纷。 上官府。 上官海桐得知消息合上书,深宫养出来的公主,果然有手段。 幻霜一脸嫌弃:“真是自作自受。姑娘,公主不愧是公主。” “是啊,不愧是公主。”上官海桐眉头微皱。 快刀斩乱麻,强势展现存在感。 一百一十九、少拿你对外人那套对待家里人 皇宫。 一大早来这么一出,皇帝当然要过问一下。 谢贞芝一脸委屈:“皇兄,你前脚刚下圣旨,后脚就有人不遵守。简直不把你放在眼里,皇妹怎能饶过这种人。相信有此前车之鉴,再也没人敢不尊圣旨胡作非为。” 皇帝笑呵呵道:“有劳皇妹了。朕给你记一功,重重有赏。” 姚不为顺势夸赞:“公主当机立断,杀得好。” “谁说不是呢。皇兄,若无别的事,皇妹告退。”谢贞芝行礼退下。 她转身的瞬间笑容敛去,皇兄,这才哪到哪啊。 皇帝看着妹妹的背影,眼眸深邃。 连皇妹都跳出来掺一脚,可想而知底下的人个个心怀鬼胎。 见皇上不高兴,姚不为脸上的笑淡下去。 上官府。 上官海桐陪两位妹妹上教习嬷嬷的课,亲自盯着二妹学习。 中午休息,她再三叮嘱:“不许出府知道吗?” 上官思桐忙不迭点头:“不敢,绝对不敢。” “最好是。”上官海桐转身回院。 行至廊下,幻霜迎上来搀扶:“姑娘,昨夜好几家府邸遭贼。奇怪的是没丢什么东西。” 上官海桐了然:“没丢东西,行窃之人便是在找东西。还没找到罢了。” 幻霜讶异,不会真被她猜中了吧?来找令牌的? 王爷那边没消息传来,应当无事。 永安侯府。 两位男子骑马而至,潇洒下马后把马鞭丢给家丁。 他们模样相似,正是李元南和李元北。两人按照预定时间回府,先后拜见父母。 侯府夫人慈祥让他们起来:“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累了吧,快去歇歇。” “多谢母亲。”兄弟俩兴高采烈去后院。 他们乃妾所生,打算见过生母后再去休息。 李思蓉行至花园,迎头撞上:“四哥五哥,你们回来了。” “我们不在家的时日,七妹还好吧?” “听说你成亲了。哥哥们惭愧,没能亲自来祝贺。” “你们回来便好。”李思蓉看看四周,小声凑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两兄弟洗耳恭听,随即又惊又喜。 “当真?” 李思蓉一脸真诚:“我是一个女儿家,爵位无论如何传也轮不到我。四哥五哥,我可是为了你们才开罪大哥的。以后你们得了势,不许忘记我这个妹妹。” “自然。”兄弟俩对视一眼,险些被这个好消息砸懵。 大哥后继无人,论资排辈他们皆有可能。 不管七妹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到底成全了他们。 “真是我们的好妹妹啊。七妹,稍后再聊,我们先去见过姨娘。” 两兄弟说着,先行离开。 李思蓉转身,唇角勾起一抹笑。 两位哥哥高兴归高兴,还顾念着兄弟之情。 夺权之路上哪有骨肉亲情,只有仇敌。两位哥哥很快会知道的…… 另一边。 李宗允愁眉紧锁回屋。 柳心音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没见到四弟五弟?” “见到了。真是意气风发,红光满面。”李宗允寻医问药没有结果。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原本他为嫡为长,爵位乃囊中之物。 如今没了子嗣承继,难保底下的弟弟不生出别的心思。 尤其老四和老五。 李宗允放在桌上的手拳头捏紧:“他们一向和七妹走得近。” 柳心音明白了丈夫的顾虑,当即宽慰:“都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七妹一事纯属误会,你想岔了。她又魔怔了,才做事荒唐了些。这些日子不是挺好的。” 七妹可不止荒唐一点。 李宗允冒出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总好过坐以待毙。 属于他的东西谁都别想抢走,哪怕是亲兄弟。 下午。 除了四皇子妃,其余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宴席还未开,丫鬟泡上热茶。 李思蓉大大方方举杯:“大哥,以前小妹不懂事多有冒犯。今日我以茶代酒赔不是,还望你莫要见怪。亲兄妹说什么仇不仇的。同在一个屋檐下,不过磕磕碰碰。是不是?” 排行老三的李淑怡带着丈夫回娘家,吃穿用度全落下成。 她不由瞪身旁不争气的夫君。 但凡有点上进心,爹爹都会安排更体面的差事。 李淑怡嫁的丈夫家世一般。 他哪里见过这种名贵的茶,忙不迭品尝一口:“好茶。” 实在感觉没脸,李淑怡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李思蓉手里的茶杯一直举着,拉回众人的关注:“莫非大哥不肯原谅我?” “多大点事。大哥你跟七妹计较什么。” “是啊。七妹都郑重道歉了,大哥还想记一辈子不成?” 李元南和李元北帮腔。 大哥已废,该让的东西还是早些让出来为好。 李世航不服气:“你们刚回来知道什么。七妹厉害着呢,大哥哪是对手。” 抽出帕子,李思蓉泫然欲泣:“大哥不原谅我,连六哥也怪我。” 李元南看不过去:“六弟,不许欺负七妹。少拿你对外人那套对待家里人,还有没有点兄妹之情?大哥也是,跟亲妹妹较真。那么记恨,怎么?还想杀了她?” 柳心音扯扯丈夫的衣袖,形势比人强。大好的日子,别闹太僵。 李宗允深吸一口气:“四弟说的是。身为大哥,怎能和妹妹计较。” 说完,他拿起手边的茶一饮而尽:“满意了?” 往日恭顺的弟弟妹妹,露出锋利的爪牙。他们都大了,再不是幼年天真的模样。 当众给他难看,想抢爵位。既然如此,别怪他心狠手辣。 “多谢大哥体谅。”李思蓉志得意满坐下。大哥,没想到有今天吧? 李淑怡总算看出兄弟姐妹间关系很僵。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宴席上。 李宗允半点食欲没有,却不得不陪坐到最后。直到席散,众人酒醉被下人搀扶回房。 柳心音命人去取醒酒汤。 李宗允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床帐似乎格外清醒。 今日见识到弟弟妹妹嚣张的嘴脸,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咽了,以后更会变本加厉。 柳心音转头,看到丈夫冰冷的眼神心里一惊。 一百二十、他们插翅难逃 上官府。 上官海桐立于廊下望月:“两位公子回归,永安侯府有好戏看了。” 主子高兴,幻霜便高兴。 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姑娘,祝姑娘来了。” 上官海桐转头:“这个时辰她怎会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到交代祝长吉办的事,有种不好的预感。 祝芷君快步进屋,急切行礼。 上官海桐迎上去:“不必多礼,出了什么事?” “我哥把人带去大营时,被发现了。”祝芷君急得不行,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幻霜震惊。 上官海桐抬手示意不要慌张:“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祝芷君稳定心神:“我哥巡逻时按照姑娘吩咐的,把人分批带回大营。其中一次,他感觉被谁盯着。当时没查探到人,以为是多心。回到营后,哥哥不放心回去又探查。” “没成想和一个黑衣人撞上。我哥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初的不是错觉,立即和那人交手。对方武功很高,伤了哥哥,自己也受了伤。听哥哥描述,那人可能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幻霜想到什么。 该不会是他们吧? 上官海桐唇角扬起一抹笑:“也就是说他们只是看到,并无实质性的证据。” 祝芷君想想:“可以这么说。我担心他们是其他势力的人,万一带人来抓现场。” “让他们自顾不暇便好了。”上官海桐正愁没机会除掉那个该死的男人,“今儿京中闹贼,你哥遇见的应该是贼寇。当然,他们也能不止是贼寇。懂了吗?” 咽咽口水,祝芷君不敢置信问:“姑娘想……” 上官海桐扬起冷笑:“他们自己掺和进来,我岂能不顺水推舟。告诉你哥,即刻向皇上汇报此事。就说反叛之人已有眉目,抓捕时将其打伤。当务之急,全城戒严搜捕。” 幻霜明白了:“他们住在客栈里。进城时并无遮掩,很容易查。” 祝芷君点头应下:“我即刻传信给哥哥,让他做准备。” “城门已闭,他们插翅难逃。”上官海桐眼中蕴含滔天杀意。 进了这个瓮,就别想出去。速战速决,方有成效。 祝芷君毫不耽搁,马上去办。 幻霜看看主子:“姑娘,那人万一说出实情。” 上官海桐胸有成竹:“他没机会说出实情。祝长吉只要不傻,必定抓住这个机会杀人灭口。人死了,是黑是白我们说了算。他们要怪只能怪自己,出现得太不是时候。” 护城河外。 什么东西顺水漂流,一个人影勾住东西迅速取走。 营帐内。 祝长吉光着胳膊换药,心腹匆匆而入。他拆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书信。 独属于兄妹俩的暗号,说清楚一切。 烧掉信,祝长吉解开绷带用力抓伤口。直到抓出血他才罢休:“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夜深人静之际,城门从外被敲响。 祝长吉骑马到来:“我乃京郊大营指挥使祝长吉,有急报禀皇上。请放行。” 他胸口带血,似乎刚经历过战斗。 士兵见状,立即开门。祝长吉策马而去,直接进宫。 急报入宫,灯火通明。 皇帝眼神阴鸷:“全城搜捕,必须将犯人捉拿归案!” 祝长吉领命,与禁卫军统领卢骁分别带队出宫。 身上有伤,祝长吉恐不是贼人的对手。他特意让卢骁去搜客栈那边,自己带着人马巡街。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三皇子府。 谢承明冷眼俯视跪在下首的人:“没用的东西,这都能被发现。看在你带回情报的份上,免你今次责罚。回去好好养伤,以后尽量少在人前露面。” “是。”脸上带疤的男人起身退下。 家丁与其擦肩而过,进屋跪下禀报:“京郊大营指挥使进宫面圣,称与谋逆之人遭遇。皇上大怒,下令全城搜捕。看方向,指挥使朝我们府邸过来了。” 谢承明唇角勾起:“反应真快。好一个贼喊捉贼。本皇子去会会他。” 四皇子府。 谢启衡收到消息以为计划提前,满意一笑:“闹吧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上官府。 幻霜步入卧房:“姑娘,天色不早。你要不眯一会?” 上官海桐手撑额角,坐于榻上:“贼人不死,我哪里睡得着。” “事情进展顺利,自有好结果。”幻霜拨亮油灯。 会有好结果吗?上官海桐眉头紧皱,为何她心里惴惴不安? 客栈。 卢骁带人敲开门:“奉旨搜查,马上开门。” 小二被惊醒,赶紧打开门。 掌柜的边系腰带边出来:“官爷,出什么事了?” 卢骁面无表情抬手,士兵们果断冲上楼搜。 小二和掌柜的吓一跳。 卢骁负手踱步:“你们可见过什么江湖人?他们乃谋逆犯人。” “什么?”掌柜的吓得腿一软。 小二赶紧把人扶住。 掌柜的着急忙慌解释:“楼上确有几个江湖人,但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谋逆犯人啊。” 话音未落,楼上传来打斗声。卢骁眼睛一厉,带着剩下的人火速上楼。 掌柜的和小二望上面瞅,下一刻一个士兵被打下来。 他们吓得要死,尽快回后院躲起来。 二楼。 卢骁持刀与史忘析等人对上:“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史忘析等人偷摸到处找东西,以为被官府发现前来捉拿。 他们分头逃窜,先跑出去再会合。 士兵们抽出刀,冲进屋里动手。 史忘析等人拿出武器,有软剑、鞭子、双刀。 兵器与兵器碰撞,喊杀声惊心动魄。 史忘析等人纵使武功高强,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他们管不得前面,管不了后面。一旦不小心便被砍伤。 “冲出去!”史忘析手上又被砍一刀,大喊。 三人一同往外冲,但士兵太多他们刚打出去一点又被逼回去。 看看四周,史忘析不得不跳窗而出。 卢骁果断追击。大好的功劳在面前,哪能让人跑掉。 士兵乌泱泱下楼,从街道追击而去。 热闹的客栈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掌柜的和小二从屋里探出头,楼上的破窗户落地发出好大一声响。 他俩迅速躲回去,一晚上都不敢出来。 一百二十一、本统领正要将其一同绳之以法 城门紧闭,史忘析等人根本逃不出去。 他们只能先找地方躲起来,待天亮再想办法。 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地上难免留下些血迹。 卢骁一行沿着痕迹猛追,抓住人必是大功一件。 三皇子府门前的街道。 祝长吉带人悠哉悠哉搜索。 一个侍卫前来禀报:“卢统领那边找到人了,正在往上官府追击。” 上官府?祝长吉立刻掉转头:“走,去支援卢统领。” 队伍当即远去。 三皇子府的门房见状,赶紧回禀。 谢承明疑惑:“他们找到人了?你确定没听错消息?” “就在不远处说的,小的听得真真的。说是犯人往上官府逃去了。” 不知道阴差阳错,还是另有隐情。 谢承明了然,他的人没暴露。既如此,不妨好好看戏。 上官府。 外面喊声早吵醒门房,他将门开出一条缝见三个人跑过来。 眼看要被追上,史忘析等人不得不翻墙入室。 门房看见这种情况,立刻关上门跑去禀报。 落晚院。 幻霜震惊:“你看到三个人翻墙入府了?大概去了哪个院子?” “估摸着在花园一带,很接近二姑娘和三姑娘的院子。” 上官海桐起身:“你去开门引官兵进来。我去稳住贼人。” 门房领命跑出去。 幻霜焦急道:“姑娘,你何必亲自犯险。不如我去吧。” 上官海桐扶一下发间的珠钗:“不,我要亲自去。必须去。” 亲手去结果那个该死的男人。话毕,她又交代一些事情出发。 幻霜怕出意外,立刻去办。 上官海桐独身前往花园,观察贼人躲在何处。她走至假山旁。 突然,一只手捂住上官海桐的嘴。 史忘析压低声音:“姑娘,我们并非坏人。你不叫,我就放开你。” 上官海桐点头,对方松开手。 她回头害怕又谨慎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史忘析拱手:“姑娘,我们被人追击受了伤。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见谅。” 看到三人身上的伤,上官海桐眼眸沉沉。她腼腆一笑:“你们跟我来吧。” “多谢姑娘。”史忘析三人对视一眼。 上官海桐颔首,在前带路。 她有意把他们带去正厅,官兵进来恰好抓捕。不过再那之前,先要出其不意动一下手。 正厅已然点亮灯笼。 史忘析三人入内:“姑娘,可有金疮药?” 上官海桐手缓缓抬起伸向珠钗:“我已命丫鬟去取。劳烦几位稍等。” “贼人在哪?速来受死!” 就在此时,卢骁带入冲进府中。 不消片刻,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史忘析果断出手,掐住上官海桐的脖颈充当人质。 门房大惊:“官爷切莫冲动,那是我们家大姑娘啊。” 卢骁眉头一皱,随即松开:“大胆贼人,还敢劫持人质。” 人质死不死看命,他的任务是抓人归案。一个小小五品官,还敢闹腾不成。 上官海桐看出统领的意图,小声说:“公子,我认识路。我能带你们出去。” 史忘析面色凝重:“抱歉,姑娘。事急从权,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上官海桐手伸入袖中,只能采取另一个办法了。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祝长吉等人赶到。他见此情况大惊:“卢统领,情况如何?” 卢骁神色淡淡:“上官家的女儿勾结贼子,意图谋反。本统领正要将其一同绳之以法。” 祝长吉拧眉:“卢统领,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有没有误会,你自己不会看吗?不用管这些人的死活,上。”卢骁直接下令。 “慢着。”祝长吉喝住,“两位上官大人并未分府。你确定要得罪吗?” 卢骁犹豫看过去。 上官海桐听到统领的话,唇角扬起一抹笑。有些人真的很会找死。 府里这么大动静,上官巍和上官岿几人匆匆赶来。 上官宴无比担忧:“放开我堂妹,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卢骁脸色不善:“皇上有令,全力捉拿犯人。上官大人,你们想阻拦?” 皇上的命令? 上官岿干干笑道:“不敢不敢。但请卢统领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人跑了算谁的?你们负全责吗?”卢骁怒喝。 上官巍脸色一变:“卢统领,皇上下令全力捉拿犯人,可命令不顾百姓死活?因抓捕害人殒命,你又敢负全责吗?还是说想让皇上为你承担骂名?被天下百姓议论草菅人命?” 卢骁哑口无言。 局面一时僵持住,谁也没法先动手。 上官海桐低声劝诱:“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信我吗?” “师兄,人质还算有用,不如抓着她杀出去。” “这种时候哪还有别的办法。万万不能听她的妖言惑众。” 史忘析沉默半晌问:“姑娘有什么好办法?我愿一试。”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笑,拔下头上的珠钗反身刺入史忘析的肩膀。 鲜血喷涌,她满脸歉意:“抱歉。” “师兄——”一声喊震醒所有人。 卢骁立刻带人出击,祝长吉也冲进去。上官巍几个想往里挤,被推到外面。 史忘析捂住伤口,眼神不敢置信:“你……” 上官海桐微笑轻言:“公子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士兵们一拥而入,本就受伤的三人没怎么反抗便被抓住。 上官巍和上官宴第一时间奔上去关怀。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动手的?” 祝长吉回头看一眼,吩咐士兵押犯人去大牢。 上官海桐擦掉脸上被溅到的血,含笑宽慰:“我没事,害你们担心了。” 一瞬间的电光火石,她想通一些事。该死的男人,死之前应当发挥最好的作用。 上官岿来迟,神色尴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幻霜听闻事情吓一跳,慌忙进屋:“姑娘,你手上也有血。咱们去洗洗。” “有劳大伯善后,我去梳洗一下。”上官海桐行礼告退。 上官巍点头:“快去吧。再让厨房熬点安神汤,好好休息。” 待人走后,他恨铁不成钢望弟弟:“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一点不关心?” 一百二十二、他们能活过今晚吗? 上官岿一脸委屈巴巴:“人太多。我被挤在外面有什么办法。” “爹,我相信二叔不是有意的。先善后吧。”上官宴提醒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狠狠瞪一眼,上官巍拂袖离去。 上官岿无奈背着手,他一介柔弱书生真的没办法。 落晚院。 幻霜迅速打来水。 上官海桐将手放入盆中清洗,清水泛起一丝红。 幻霜心疼:“姑娘何必如此冒险。就算不出面,他们也会被抓住。” “不一样。”上一世那件事是上官海桐的心结,若不做些什么无法解开。 换一盆水,幻霜拿来药水倒进去:“姑娘再好好洗洗,说不定手上沾染到。” 上官海桐一遍又一遍净手,右手指尖肉眼可见泛红。 “呀,果然沾上了。”幻霜急得不行。 上官海桐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点点而已。” 小丫鬟进屋:“姑娘,王爷来了。是不是把人领进来?” “不用。告诉他我受了惊吓,服安神汤歇息了。”上官海桐擦干净手,转身不再理会。 幻霜摆摆手:“快去吧。王爷问起来,你说清楚今日的情况便是。” 小丫鬟退下,来到后门按交代回话。 谢秋光心里很急,一听说事情便赶过来。哪里想到根本见不到人。 他忧心忡忡:“你家姑娘怎么样?” “贼人翻墙入府,恰好与姑娘撞上。和官兵对峙时,他们挟持姑娘威胁。虽然被解救,姑娘还是受了惊。好在贼人已被拿下,姑娘也没出什么事。睡一晚,明日便好了。” 谢秋光颔首:“告诉幻霜,好好照顾她。我今天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恭送王爷。” 谢秋光转身离开。 小丫鬟关上门,回去复命。 王府。 谢秋光回来后一直坐在凉亭里发呆。 若非他这边进展慢,海桐不用遭此无妄之灾。 远处一个身影落在房顶上,脚踏瓦片快速移动。 管家盘坐在屋顶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眼睛都没睁一下。 季升仙飞身而下,笑嘻嘻走过去坐下:“调查清楚了,他们确实是魔教的。为令牌而来。魔教内部动荡,有令牌才能名正言顺上位。别生气了,我去牢里替上官姑娘出气。” 谢秋光翻个白眼:“所以他们和之前的案子无关?卢统领抓错人了?” “好像是。”季升仙手撑下巴,“这件事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猜猜我见到谁了?刀疤男,没想到吧?他如今在你三哥手底下做事。我远远瞧着,他应该受了伤。” 察觉到关键信息,谢秋光想明白其中的阴差阳错:“是他,而非他们?” 季升仙耸耸肩:“算是吧。还有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关于上官姑娘的。想不想知道啊?算了,告诉你好了。今晚祝长吉的妹妹到过上官府,然后传信出城。最后祝长吉入宫。” 闻言,管家缓缓睁开眼。 谢秋光惊讶得说不出口,好一会儿后惊叹:“海桐好厉害。” “……” 管家和季升仙同时无语。舒妃娘娘到底教育出怎样一个奇葩? 谢秋光疑惑:“难道不对吗?入宫今晚的一切都是海桐的计谋,你们扪心自问真的不厉害吗?你们自己做不到,还不夸赞。我看你们就是嫉妒。小心眼,遭人嫌。” “……” 季升仙握拳抬起,真的很想给王爷一锤:“厉害当然厉害,更直观的感受应该是畏惧吧?上官姑娘心机深重,王爷你不是她的对手。天下姑娘多的是,早早换人吧。” 谢秋光抿唇不服气:“什么心机深重,那叫有勇有谋。你果然是嫉妒。” 直接给气笑了,季升仙站起一脚踩上石桌:“她在利用你。我话说得够明白了吧?” “哦,我知道啊。然后呢?”谢秋光眼神真诚询问。 他一直知道的事情做什么总说?有利用价值,才会被利用不是吗? 季升仙哑然,默默坐回去:“你赢了。上官姑娘似乎想要他们的命,我们得想个办法阻止。至少现在不行,他们必须回去。魔教一乱,江湖动荡。难免腥风血雨……” 说了半天,他发现王爷在神游天外:“你有在听我说吗?” “听着呢,你继续。对了,海桐受了惊。明天该送什么好吃的?”谢秋光没想出结果。 人参?会不会太补了? 金银珠宝?会不会太直接? 点心又没什么新花样…… 季升仙深吸一口气:“王爷,我很想知道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为什么和一般人想的不一样。她骗你利用你,你却一天到晚只关心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点王爷能不能学学舒妃娘娘,坚决点一刀两断! 谢秋光皱眉想想,最后得出结论:“明明是你的想法很奇怪。母妃教过,如果我本身不觉得受到伤害。那么欺骗也好,利用也罢,都无关紧要。你啊,别太较真了。” 季升仙神色复杂,是较真的问题吗?这孩子真的,没救了。 管家脚一蹬,几下落到地面。 他揣着手一本正经走近:“娘娘说的话,一定没错,” 季升仙嘴角抽搐:“你可别说话了。你什么时候觉得她错过。在宫里的时候,她让你打皇上你都敢。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个皇子有时无缘无故摔倒都是你干的。” 管家伸出一根手指,面无表情控诉:“诽谤。明明有几次是你干的。” 谢秋光两眼放光:“快说说,都有谁。以后遇见我好嘲笑他们。” “……” 季升仙和管家默契转头,一个字不吭。往日不堪回首,那些事就当他们没做过吧。 谢秋光瞬间没了兴趣。又不说了,每次都这样。 凌择从外来:“牢里的人要救吗?救的话尽快,我担心他们活不了多久。” “救……吧。”谢秋光想起吃到的闭门羹,“他们能活过今晚吗?” “不好说。”凌择翻个闭眼,救个人磨磨唧唧的。 谢秋光不好意思笑笑:“咱们救人得先和海桐商量一下。今晚不能去打扰。明天一早我再去一趟。所以你们辛苦一下,保证他们活到早上。应该不难吧?” 一百二十三、三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季升仙感觉头都要炸了:“你说得容易。他们在大牢里啊,你当狱卒吃干饭的吗?” “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可以的。天色不早,我先去睡了。”谢秋光干脆回屋睡大觉。 “什……”季升仙看看师弟和管家。 对方无情别过头,明显不想帮忙。 季升仙翻个白眼。 算了,指望他们不如期待母猪上树。还是他自己上手干吧。 皇宫。 人已抓获,卢骁和祝长吉向皇上复命。 皇帝注意到祝长吉胸口被血侵染:“祝爱卿,是否伤口裂开?你多保重身体啊。” 祝长吉惭愧低头:“多谢皇上关心。微臣伤势不重,但因伤在胸口导致昏迷过一段时间。未能及时进宫汇报,险些让贼人逃脱,实乃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收了探究的眼神:“幸而成功抓捕犯人。朕恕你失职之罪。” “谢陛下。”祝长吉暗暗松口气。皇上果然起了疑…… 姚不为低声提醒:“皇上,夜色已深,该歇息了。” 皇帝颔首:“祝长吉,卢骁。你们连夜审问贼人,一早朕要知道结果。” “是。”祝长吉和卢骁领命。 皇帝这才满意摆摆手:“去吧。” 两人退下。 姚不为伺候皇上回寝殿休息。 出宫的路上。 卢骁斜眼看过去:“那几个贼人没多厉害。祝指挥使被他们所伤,看来平日训练不到家。今日不过三个贼人,若哪天叛军攻城。你拿什么保护皇城,保护皇上?” 祝长吉不客气反击:“而今天下天平,哪来的叛军。卢统领应当谨言慎行。当着我面说自然没什么,倘若毫无分寸在皇上跟前提及。卢统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冷哼一声,卢骁先行。 祝长吉面无表情跟上,如此嚣张跋扈,迟早惹祸上身。 大牢。 三个贼人被绑在木架上,狱卒已用刑具伺候过一遍。 季升仙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狱卒,暗自啧啧两声。 惨,真惨。 卢骁走进来:“怎么样?招了吗?” 牢头谄媚上前行礼:“三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不管怎么问,他们都不说。” “你……放屁。”被打得气息奄奄的男人心中火起,“我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抓错人了。我们什么也没做,压根不知道什么兵器。我们才进京几天,哪有那么大本事……” “看,就是这样。”牢头很是无奈。死不招供,又要熬通宵。 祝长吉站在牢门外,有点不忍进去。他不知道这三个人怎么得罪上官姑娘,被栽赃如此重罪。 进了牢里,有嘴也说不清。最后恐怕会被折磨致死…… 季升仙瞧见祝长吉,眼珠子一转。王爷脑子不对劲,他可不能没心没肺。 该盯着的要盯着。季升仙走过去,用手示意到外面说话。 祝长吉皱眉疑惑,还是跟出去。 无人的通道。 季升仙提防四周,压低声音道:“计划有变。上官姑娘交代留他们一命。” 祝长吉沉思一会问:“什么上官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哟,嘴还挺严。 季升仙扬起吊儿郎当的笑:“警惕性不错。堂堂大营指挥使,听一个弱女子的。说出去谁信。你不用狡辩,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保住他们的命。” 祝长吉脸色一变:“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真是个死脑筋。 季升仙抬手想拍肩,被对方躲开:“好,我退一步。留他们活到天亮。天亮后你等消息。如果上官姑娘传来话,届时烦请指挥使帮个小忙。怎么样?” 祝成吉眉头皱得死紧:“我还要从贼人嘴里撬出东西,自然不会让他们死。” “那敢情好。他们伤得不轻,需要药丸吊命。便宜他们了。”季升仙从袖子里摸出瓷瓶。 他相当不舍倒出三颗,表情如割肉般痛。可惜了啊…… “我去了。”季升仙指指里面。 他痛心疾首的模样在进去前切换,找机会行动。 留在外面的祝长吉拿不定主意。 此人是谁?莫非真是上官姑娘的人?他如今走不开,身边又无心腹。 只能指派一个狱卒跑一趟,回家替他报个平安。 狱卒收了银两,很乐意跑一趟。 祝芷君一直在等消息,听到敲门声忙开门。 狱卒笑呵呵传话:“祝指挥使并无大碍,特来遣我报个平安。” “有劳了。”祝芷君从荷包里取出碎银子。 狱卒推诿两下,还是收了。 送走客人,祝芷君悄悄出门。 上官府。后门。 门房打开门左右瞅瞅,把人放进去。 祝芷君直接进到落晚院。此时的上官海桐刚喝完安神汤,打算歇息。 幻霜觉得奇怪:“祝姑娘怎么来了?莫非事情有变?” 祝芷君摇头:“贼人已被抓获,我哥受命连夜审问。他让一个狱卒回家传话报平安。” 上官海桐喝口茶润润嗓子:“报平安只是个借口,他想传递信息。” “是。姑娘,是否留那三人性命?”祝芷君认真问道。 原本的计划让那三人死在牢里,彻彻底底背锅。 而今特意前来询问,恐怕事情有所变化。 上官海桐沉思,现今情报不够,难以决定。 她唯有折中:“先留他们到天亮吧。或许还有用……” “我明白了。”祝芷君得到答案退出去。 她前往大牢一趟,拜托看守传话。 牢里。 守卫找到祝长吉:“指挥使,刚刚你妹妹过来探望。她很担心,说会等你到天亮。” 天亮…… 祝长吉掏出银两:“知道了,多谢。拿着和兄弟们喝点茶。” 守卫也不客气,接过抱拳出去。祝长吉看向牢房里面,等到天亮吗…… 牢房。 狱卒搬来椅子,卢骁大刀阔斧坐着。 三个狱卒手拿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 “说,还不说!老实交代,你们的同伙在哪!” 解释了无数遍,史忘析三人已经解释累了。说了不听让他们说什么? 季升仙兴奋抽了几鞭子靠近:“哎呀。你们看他的伤口,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一百二十四、今日我来为海桐梳头 什么?!众人大惊。 几个狱卒过去瞧。 只见史忘析被珠钗扎破的伤口化脓溃烂,触目惊心。 一听可能是传染病,狱卒连忙退开。 卢骁大踏步上前查看,随即皱眉:“找个大夫来。” “还不赶紧去。”牢头随意叫一个。 狱卒回神,麻溜跑出去。 季升仙点头哈腰:“统领请到外面歇息,这里我来收拾。一切等大夫来了再说。” “晦气。”卢骁拂袖离去。 牢头跟随,留下狱卒善后。 季升仙大包大揽:“哥几个忙一晚也累了。我一个人可以,你们去歇会儿。” 两个狱卒互相看看,说两句客套话出去了。 总算没人。 季升仙拿出药丸:“不想死就把药吃了,能保你们到天亮。” 三人紧抿唇死活不吃。 季升仙一笑,卸掉下巴塞药丸,吃下去后再装上。 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他拍拍手:“不识好歹。就你们这样,谁救你们谁倒霉啊。” 不过……季升仙凑近瞅史忘析的伤口,是毒吧?上官姑娘挺狠啊。 药吃下去,明显感觉身体好受许多。 史忘析抬眼:“你是谁?” 季升仙双手环胸:“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明白我会救你们就可以了。你们三个江湖人,没事到京城来做什么。瞧,得罪人了吧。被害到牢里吃苦头,够你们长记性了吧?” 得罪人? 史忘析一头雾水:“我们……没做什么,怎么会得罪人。” “有时候,存在的本身就碍眼。你们以为有武功傍身就能在京城横着走?天真了不是。直到现在,你们都还不知道得罪了谁。”季升仙啧啧摇头。哪怕魔教,在京城也吃不开啊。 若是他们知道幕后黑手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纵使能以一敌百,防不住明枪暗箭。 江湖人便在江湖好好待着,少往别的地方跑。 江湖快意恩仇,哪懂京城的生存之道。那么显眼入京,早晚被盯上。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狱卒拽着老大夫进来。 季升仙退到一边。老大夫年纪大了,一路跑来气喘吁吁。 狱卒心急火燎:“大夫,你快看看。他身上的是不是传染病。” 传染病,发现一个就有潜伏的无数个。若是真的,将全城戒严。 老大夫喘匀气,提着药箱上前察看。史忘析的伤口开始流脓,散发恶臭。 狱卒害怕捂住口鼻,转身跑出去。老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个木片挤压伤口。 “嘶。”史忘析刺痛,脸色刷白。 老大夫气定神闲,又看看其他两人的伤。 他最后得出结论:“不是传染病。是毒。倒也不严重……” 师妹大惊:“毒?师兄,我就说那个女人不可信。” “早知道还不如冲出去,哪至于困在牢里。” 季升仙不客气打断他们的埋怨:“天子脚下,皇城境内。官员府邸,你们能逃到哪里去?被抓才正常好不好。大夫,能不能请你告诉统领他这个是病。但不是传染病。” 此话一出,两人住了口。 老大夫眯起眼:“你是……” “我只是个不起眼的狱卒。”季升仙笑笑,“大夫活到这么大年纪,应该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毒什么的,平常人哪懂。还是说病更好理解,你说对不对?” “老夫知道该怎么说。”老大夫收起药箱出去。 季升仙边挥手边跟上:“撑住,等着我来救你们。” 老大夫回统领的话:“犯人有病,但不是传染病。如若不及时医治,会越来越严重……” 卢骁抬手打断:“不是传染病就行。他本来就该死,不用浪费药材。” 众人皆松一口气。 太好了,不是传染病。 老大夫见状没说什么,拎着药箱离开。活到他这个岁数,比谁都明白明哲保身的重要。 卢骁坐于案后:“愣着做什么,继续严刑拷打。不信他们不说。” “是。”狱卒撸起袖子又去干活。 那三人骨头是真的硬,愣是没喊一声。 一夜缓缓过。 天蒙蒙亮,树叶上结满露珠。 谢秋光起了个大早,屁颠屁颠跑去上官府。 心里装着事,上官海桐起得也早。 她听到丫鬟的传话无奈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谢秋光进屋。 他安安静静坐在桌边,看上官海桐洗漱。 丫鬟把水端出去。 上官海桐在梳妆台前落座。幻霜拿起木梳为主子梳发。 谢秋光不由自主走进,站在边上看痴了。 幻霜打趣道:“王爷一大早登门,就为看我家姑娘梳妆?” 谢秋光回神,不好意思笑笑:“我来给牢里的三人求情。已经查清楚,他们是魔教的人。来京城确实为寻找令牌,若有得罪海桐的地方还望高抬贵手。” “魔教?”上官海桐回眸,“看来他们的身份不简单,能劳烦王爷来求情。” 谢秋光含笑解释:“令牌之所以在我手中,是因为母妃有一位好友乃魔教出身。如今魔教动荡,得令牌者方能服众。我想让他们带令牌回去镇压,以免掀起血雨腥风。” 上官海桐莞尔:“若今日王爷肯帮我梳头,我便饶过他们。” “当真?” “当真。” 谢秋光伸出手:“梳子拿来。今日我来为海桐梳头。” 幻霜眼神非常怀疑:“王爷,你会吗?” “当然。母妃教过我的。”谢秋光信誓旦旦。虽然只在小时候教过。 上官海桐使眼色:“给他。我倒要瞧瞧王爷的手艺。” 谢秋光一脸骄傲讨要。 幻霜没好气递过去:“给你。若梳的不好,别怪我笑你。” 上官海桐掩唇轻笑。 谢秋光拿过木梳,一手抓住青丝。他轻轻梳发,好似怕用一点力便弄断了。 谢秋光并未说大话,梳起发髻来有模有样。 上官海桐惊叹:“没料到王爷还有这一手。实在是失策。” “现在想反悔,迟了。”谢秋光梳好发髻,挑选首饰,“戴哪一支?” 幻霜上前找出:“今日姑娘穿蓝衣,搭配这套蓝宝石的吧。” 谢秋光瞧着宝石颜色偏暗,边插到发髻上边说:“改明儿我送一套好的过来。” “你想送便送吧。”上官海桐并未拒绝。至于会不会戴,另说。 一百二十五、祝指挥使手底下的兵,是个人物 一袭水蓝色长裙,搭配整套蓝宝石首饰。上官海桐宛若水中仙子,清丽脱俗。 谢秋光得了准信,一同用过饭才离去。届时,季升仙等人已实行救人计划。 王府。 史忘析三人被通宵用刑,全身是伤基本没有好的地方。 季升仙命人把他们抬进屋里,放在床上。管家一一诊脉,然后开药。 谢秋光站在窗外,季升仙退出去。 三人中史忘析的伤势最重,肩头的溃烂已蔓延到手臂。 管家需要先剔除烂肉才能上药,好在三人皆在昏迷中,倒是省事。 谢秋光转身走向长廊:“牢里都安排好了?” “我办事你放心。找了三具尸体易容成他们。不会露馅的。”季升仙信誓旦旦。 想了想,谢秋光叮嘱:“等他们伤势好些再通知海桐,免得看见伤口吓着她。” “哦。”季升仙撇撇嘴。 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明白? 上官姑娘并非寻常娇滴滴的闺阁千金。有的是狠辣和手段。 皇宫。御书房。 一退朝,皇帝便宣卢骁和祝长吉觐见询问审问结果。 卢骁惭愧抱拳:“皇上,那三个贼人实在嘴硬。问了一宿,什么都不肯说。” “这就是你的回答?祝爱卿呢?和他一样?”皇帝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祝长吉从袖中取出纸张:“贼人虽已死,但临死前将一切交代清楚。这是口供。” 什么?!卢骁不敢相信转头。 何时有的口供?为什么他不知道? 姚不为过去取来口供呈给皇上。 皇帝接过一观,满意点点头:“还是祝爱卿办事稳妥。既已知晓贼窝,立即铲除!” 祝长吉谦虚低头:“微臣有伤在身,又操劳一夜。恐办差时出岔子,不如将此事交由卢统领。他精神头好,必然能为皇上办好这件事。或者皇子、将军领队,更加合适。” 看一眼卢骁,皇帝的表情明显不喜:“此案祝爱卿一直劳心劳力,哪有最后关头交给旁人的道理。念在你有伤在身,又操劳一夜的份上。朕命南宫将军给你当副将,可行?” 祝长吉惶恐:“微臣岂敢。但皇上看重,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朕就喜欢你这份赤胆忠心。姚不为,传旨。”皇帝对卢骁视而不见。 上次捉拿一个富贵公子哥折损禁卫军,这次审问一夜一无所获。 皇帝相当失望。 若才不配位,理当另择人选。 两人退出御书房。 卢骁拦住去路:“我整夜都在牢里,怎么不知道有他们的口供?” 祝长吉挑眉:“或许他们愿意告诉我,却不想被你知道呢。我尚有皇命在身,恕不奉陪。” 说完,他推开挡路的人离去。一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下? 卢骁转身,望着祝长吉远去的背影。 得圣宠,掌军权。 此人绝不能留! 将军府。 年近五旬的南宫将军接旨,叩谢圣恩。将军夫人给太监打赏,命管家相送。 “爹。皇上此举何意?”一贵气少年发问。 他叫南宫麒,是南宫将军的第二子。 长子一意孤行追随长公主,拦不住只能再生一个。 虽瞒着外面的人,不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南宫将军拍拍衣服转身:“接了圣旨,好好办差就是。哪有闲工夫想些没用的事。” “哦。”南宫麒极好武,双眼铮亮,“爹,我能一起去吗?保证不拖后腿。” “行。不过你只能当个小兵,不许乱来。”南宫将军有意磨炼儿子。 南宫麒开心对着空气打拳:“我一定大显神威,不给爹丢脸。” “刚说不许乱来。”南宫将军无奈摇头。 南宫夫人温柔笑道:“随他去吧。这般年纪最是闲不住。” 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南宫将军眼露满意,盼望次子承接衣钵。 上官府。 上官海桐正练字,心里放心不下望向窗外。 幻霜端茶而入:“姑娘担心祝指挥使那边不顺利?队伍已经出发。” “随行人是南宫将军……”上官海桐很难不忧心。 看似是个不通人情的莽夫,实际乃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不好对付啊……不过南宫将军的次子,倒是可以接触一下。 但愿祝长吉演好一些,别让人看出破绽。计划已到此,万万不能出错。 “姑娘,下午预定的出门还去吗?”幻霜端走冷茶。 上官海桐点头:“皇上已对卢统领不满,是时候动他了。” 幻霜赞同,那人居然不将姑娘的性命放在眼里,该给点教训。 城门口。 祝长吉骑马领队,南宫将军随行,从京郊大营调来三百精兵。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前往贼寇躲藏之地。 祝长吉抱拳寒暄:“下官有伤在身,恐心有余而力不足。此行劳烦南宫将军。” 南宫将军仰头骄傲:“哪里哪里。都是为皇上办事,齐心协力才能办好。” 穿着士兵衣服,南宫麒混在队伍里。 听两人客套他努努嘴,大丈夫哪来那么多话? 队伍的目的地在一处较偏远的村庄,恰好在大营巡逻范围外。 村庄四周开阔,不好藏身。 隔着老远,祝长吉下令原地休息。 斥候先去打探情况,大部队等待。不许擅自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斥候弓着身子小心翼翼接近,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开始在地上找刁钻的角度匍匐前进。 南宫将军眼神欣赏:“祝指挥使手底下的兵,是个人物。” “得南宫将军夸赞,是他的荣幸。”祝长吉比谁都清楚村庄里的情况。 不久前,他带走过一半的人。剩下的,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南宫麒不时张望,明显等得不耐烦。什么时候开打啊? 斥候摸清楚情况回来:“里面有大概五十来人,守卫相对松散。但村庄四周都是开阔地,我们冲过去他们很轻易四散而逃。我建议兵分几路形成包围,不放过一个贼人。” 祝长吉转头询问:“南宫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你怎么看?” 南宫将军看看天色:“刚过午饭时辰,他们跑不快。祝指挥使带一队人到对面拦截,我领队从这边发起进攻。我们皆以扇形往前推进,会合时正好形成包围圈。” 一百二十六、大丈夫应该当机立断 “好。我先带人绕到对面去。给我来几个人。”祝长吉立马行动。 一半人自发跟上,全程发出的动静很小。 南宫麒兴冲冲跑到父亲身边,打定主意等会当先锋。 城内。 上官海桐乘坐马车出行,车子拐入一个无人的巷子缓缓停下。 巷子不远处有家酒馆。 幻霜前去,一眼看到买醉的男子。 他名窦坚,乃禁卫军副统领。一直被打压,郁郁不得志。 幻霜拿走酒壶,微笑福身:“窦副统领,我家姑娘相邀。请随我移步。” 窦坚酒量极好,想醉都醉不了。 他皱眉:“你家姑娘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你来了自然知晓。”幻霜放下酒壶,转身走了。 窦坚思来想去,决定跟去一探究竟。 他付好酒钱追出去。来到无人的巷子,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 幻霜抬手:“请。” 窦坚岂会怕一介女子,过去上了马车。 上官海桐头戴帷帽,轻轻颔首:“海桐见过窦副统领。” “你是……”以前从无交集,窦坚没什么印象。 马车内放着一个长盒子。 上官海桐将其奉上:“这是海桐给公子的见面礼。” 窦坚好奇接过盒子打开,没想到里面躺着一支箭。 拿起箭矢仔细检查,他大惊失色:“这是……” “能让你晋升为统领的宝物。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吗?”上官海桐淡淡笑道。 窦坚把箭放回去,心惊胆战:“姑娘从何取得这种东西?知不知道若被外面的人发现是要杀头的。祝指挥使带队出征,捣毁贼窝。我怎敢私藏这种东西?奉劝姑娘早早毁掉。” 上官海桐不以为意:“窦副统领,你不想再往前一步吗?一直被卢统领压着,很不好受吧?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窦副统领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做。” 要不要做…… 窦坚不由自主把手放在盒子上。他何尝不想更进一步,但…… 上官海桐伸出手握成拳:“大丈夫应该当机立断。犹犹豫豫,只会错失良机。卢统领连续两次令皇上失望,此时不发难且待何时?难不成你想一直屈居他之下?” “我当然不想。可……”窦坚万分纠结。栽赃嫁祸,实在卑劣。 上官海桐抢回盒子:“看来窦副统领不是个干大事之人,小女子自会找他人去做。请窦副统领权当没来过这,没见过我。只希望事成之后,你莫要后悔。毕竟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窦坚想解释。 冷着脸,上官海桐态度坚决:“请窦副统领下车,不要耽搁小女子的时间。” 窦坚望着盒子依依不舍,起身掀开帘子。他出了马车,心中郁闷。 幻霜面无表情:“请。” 一刹那,窦坚想了很多。以后若还是这般,不如放手一搏! 他立刻回头钻进马车:“我做。恳请姑娘把宝物给我。” 上官海桐唇角勾起笑,郑重交出盒子:“小女子敬候佳音。” 窦坚抱住盒子,犹如抱住前途和未来。 他转身下车,头也不回离去。 幻霜掀帘上车,有些担忧:“姑娘,万一他又犹豫呢?” 上官海桐一笑:“待祝长吉进宫禀明战况,便由不得他畏畏缩缩。” 似懂非懂,幻霜好奇问:“皇上会重用一个举报上峰之人吗?” “谁知道呢。”上官海桐垂眸。 幻霜抿抿唇,出去驾车离开。 皇宫。 窦坚将东西藏在食盒中,心惊肉跳拎进宫。 只要把东西放在统领的房间,然后看准时机去皇上面前揭发…… 他见四周无人,摸进卢骁的房间。关上门,窦坚小心翼翼把东西拿出来。 他选来选去,最后决定藏在一个大花瓶里。花瓶够高,刚刚好。 窦坚做完,收拾东西准备出去。谁知刚出门撞上房间的主人。 卢骁往后瞅瞅:“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窦坚心狂跳,面上不显。 他提提食盒:“家里做了些吃的,想拿给统领吃。我还以为你在屋里,结果一个人影也没。统领,你看看,都是你爱吃的。我的一份心意,别嫌弃啊。” 窦坚主动打开食盒。 卢骁看见里面的酒菜,疑心降了不少:“客气了。给我吧。” “哎,好。统领喜欢吃,我下次再带。”窦坚谄媚笑道。 卢骁提着食盒进屋:“没必要这么麻烦。有空我自己上你家去,反正一顿饭。” “是是是。”窦坚紧张瞄向花瓶,生怕被发现。 把酒菜端上桌,卢骁回头:“你还有事吗?” “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窦坚干笑着离开,又不敢走远。 他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会不会揭穿? 城外。村庄。 祝长吉火速就位。约定的时辰已到,南宫将军立刻出击。 大队人马疾冲,迅速接近村庄。祝长吉这边同样。 双方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呈扇形往前推进,见人便杀。 这些人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辈,反应过来后一个个拿刀反击。 他们边打边高喊:“撑住!卢统领会来救我们的!” 南宫麒第一次真刀真枪厮杀却毫不畏惧,反而十分兴奋越杀越勇。 血溅到他脸上,见证一个少年将军的崛起。 祝长吉骑在马上指挥:“堵住那道口子,别让他们跑了。” 人一个个倒下,成为尸体。血流在地上,染红土地。 南宫将军高坐于马背上,冷眼看贼人负隅顽抗。 卢统领?事情比想象中更有趣。 “我们生是卢统领的人,死是卢统领的鬼!杀啊!” 这些贼人仓促应战,到底不如有备而来的士兵们。 刀砍在甲胄上,根本无法造成威胁。 包围圈不断紧缩,贼人逐渐变少。 直到剩下几人,他们满身鲜血背对背紧盯敌人。 祝长吉驾马走近,居高临下命令:“放弃抵抗!否则……” “我们只认卢统领,谁来都不行!” 话音刚落,剩余的人全数自戕。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南宫将军意味深长瞥一眼指挥使,死无对证了。 祝长吉勒马下令:“搜捕是否还有活口。聚拢尸体焚烧。” “是。”士兵们立即行动。 南宫麒杀红了眼,到处找漏网之鱼。可惜,一根毛都没找到。 一百二十七、圣上面前,我们岂敢隐瞒 直到尸体焚烧完毕,在周围搜了几遍都没见到人。 祝长吉下令回城,到达城门后一部分士兵返回大营。 南宫将军交代儿子回家,他与指挥使进宫复命。 皇宫。御书房。 皇帝听到贼寇已灭,心情颇佳:“好哇。不负圣命,都重重有赏。” 祝长吉思考一会,站出一步拱手:“禀皇上,我们铲除贼人时,他们一直高喊生是卢统领的人,死是卢统领的鬼。宁愿自戕也不被活捉,在场士兵以及南宫将军皆是见证。” 面色一沉,皇帝神色肃穆:“南宫爱卿,事情果真如此?” 南宫将军微微躬身:“确如祝指挥使所言。全村上下共五十人,皆誓死高呼。缴获的兵器与之前命案所发现的一模一样,其中有刀、甲胄、弓箭。均运回城等候处置。” “好,好得很。姚不为,传卢骁。朕要看看他怎么说。”皇帝使个眼色。 姚不为立刻领会,躬身下去传旨。 彼时的卢骁用完饭菜正在散步,恰好遇上。 姚不为笑呵呵上前:“卢统领,皇上有事急着见你。快去吧。” “多谢公公。”卢骁抱拳,立刻赶往御书房。 脸上的笑容消失,姚不为领着太监们继续前行:“走。” 他们来到卢骁的房间,四处翻找仔细搜索。 一个小太监查看花瓶,看见藏在里面的箭矢。 他慌忙用帕子捏起呈上:“公公。” 姚不为接过,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继续搜,看看还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是。”太监们搜得更加细致。 屋外远处的一角。 窦坚看见太监进去又出来,明白藏着的东西已经被搜到。 物证有了,若再出现人证…… 卢统领铁定无法翻身。 御书房。 卢骁进屋半跪下:“臣拜见皇上。” 皇帝冷眼俯视,未言。 察觉到气氛微妙,卢骁看看身边站着的两人。 祝长吉抱拳发难:“皇上,贼寇们死前皆高喊卢统领之名。还请彻查,还卢统领清白。” 什么? 卢骁大惊,双膝跪好:“皇上,臣与贼寇没有一点关系。此事定有蹊跷。” 南宫将军揣着手,垂头不说话。 当一个局已经布好,毫无所觉的猎物很难逃脱。 皇帝盯着卢骁,不怒自威。 卢骁背脊发寒,绞尽脑汁想办法。 铲除贼寇一事怎会牵扯上他?究竟谁在背后出谋划策? 就在这时,姚不为捧着箭矢进来:“皇上,从卢统领的住所搜到这个。” 皇帝拿起箭,仔细端详。 卢骁看到箭,情绪激动:“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没见过。” 皇帝越看脸色越沉,手愤怒拍桌子。在场之人急忙跪下。 起身,皇帝走到卢骁面前递出箭矢:“不是你的东西?从你房里搜出来怎么解释?” 卢骁汗流浃背,慌忙找补:“定是谁对臣心怀恨意,蓄意栽赃。皇上,臣敢用性命发誓。这真的不是臣的东西。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就算给我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种事。” 皇帝眼神无情:“你是禁卫军统领。你不干净,禁卫军也不见得全忠心。姚不为,带人去搜。朕要知道护卫皇宫的禁卫军,有多少和此人同流合污。检举者赏,但凡隐瞒,杀。” “是。”姚不为退出去。 卢骁暗暗松一口气,他平日待底下的兄弟不错。 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相信好兄弟们会还他清白。 卢骁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待搜查结果。 另一边。 姚不为带人搜禁卫军的住处,翻箱倒柜,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窦坚知道机会来了,上前询问:“公公,不知在搜什么?若我们知道,绝对不敢隐瞒。” 看看此人,姚不为含笑道:“也没什么。卢统领屋里有支箭,你们可见过?” 大部分人摇头。 窦坚装模作样想想:“箭啊。我好像见过,卢统领十分宝贝呢。” 几个侍卫附和。 “是啊。我们都见过。统领特别宝贝,不让任何人摸。” “我有次不小心碰到。卢统领发了好大的脾气,吓死个人。” 姚不为满意点点头:“你们几个跟咱家来吧。到皇上面前说出你们知道的。” 几个侍卫看向窦坚。 窦坚抱拳答应:“劳烦公公带路。” “走吧。”姚不为转身领路。 窦坚带着几个侍卫跟上,眼中狠辣一闪而过。 御书房。 姚不为躬身进殿回禀:“回皇上,找到几个人证。” 听到人证,卢骁眼睛一亮。果然都是好兄弟,关键时刻愿意为他出头。 皇帝颔首:“让人进来。” “宣窦副统领等进殿。”姚不为高声唱。 窦坚几人进屋跪下行礼,一个个紧张得很。 皇帝问话:“你们见过卢骁房里的箭?” 卢骁满眼期待,恨不得他们马上答。 窦坚第一个开口:“见过,上面有特殊的符号。卢统领又十分宝贝,所以有印象。” 皇上看看手里的箭,在尾羽处确实有个特殊符号。 侍卫们见状,纷纷表示见过。 “卢统领从不让人碰,谁敢碰绝对发好大的火。” “我们知道那是卢统领宝贝的东西,之后不敢乱摸。” 卢骁愣住,眼神冒火。 他双拳紧握颤抖:“你们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做过那些事!你们受了谁的蛊惑?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枉我平日拿你们当兄弟,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窦坚丝毫不惧:“卢统领,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你冲我们吼也改变不了。圣上面前,我们岂敢隐瞒。就算平日我们关系不错,但忠义当先。我们知道怎么选择。” 其余侍卫低头。 卢骁不敢置信一一扫过他们,视线最后落在窦坚身上。 出事前,唯有这个人进过他的房间。出事了,又来做人证。 好一个副统领! 卢骁咬牙,目眦欲裂:“是你?是你栽赃给我!” 窦坚眉头一皱:“统领这是知道大势已去,要拉个人垫背吗?你说我栽赃你,有证据吗?皇上,统领如此攀咬臣百口莫辩。自请搜查以示清白,还请皇上批准。” “准奏。南宫将军,劳烦你替朕跑一趟。”皇帝传下口谕。 一百二十八、你胆敢御前行凶 南宫将军领命,退出御书房。 姚不为瞄一眼提醒:“皇上,祝指挥使劳累至今未歇息。虽说年轻人身子骨硬,胡乱折腾也不是个事。老奴看,等待的期间不如让祝指挥使去偏殿歇息片刻。” “还是你想得周到。去吧。”皇帝脸色缓和,摆摆手。 祝长吉抱拳:“多谢皇上。” 他退下,在太监带领下前往偏殿休息。 皇帝懒得看跪在地上的一行人,站起去御花园散散心。 姚不为笑眯眯跟上,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一眼窦坚。 上官府。 幻霜笑着进屋:“姑娘真神了。皇上果然派南宫将军出宫搜查。” 放下毛笔,上官海桐拿起刚写好的字欣赏:“一个被诬陷,一个检举上峰。祝长吉虽得圣宠,可最近太多事与他有关。皇上自然存一丝怀疑,派信得过的南宫将军行动。” 似懂非懂,幻霜捧起手里的盘子:“厨房新做的糕点,姑娘尝尝。” 上官海桐想到什么问:“南宫麒还未回府吧?刚经历厮杀他正热血沸腾,哪静得下来。” 幻霜点头:“在茶楼口若悬河宣扬他的骁勇呢。姑娘要见他?” “附耳过来。”上官海桐含笑招招手。 凑近,幻霜侧耳倾听。 得到命令,她开心放下盘子:“姑娘吃,我去办事。” “慢点,小心摔着。”上官海桐无奈笑笑。 茶楼。 南宫麒一脚踩在长凳子上,一脚踏着桌子说的正兴起:“那贼人冲上来,我迎面上去一刀砍在他的脖颈。这个地方。血噗嗤一下喷出来,溅了我满身。看见没,我衣服上都是。” 客人们聚精会神听着。 哪个男儿不向往上阵杀敌,威武不凡的将军呢。 一个矮小的男子混入人群喊话:“你杀了那么多贼寇,皇上赏赐你什么?” 一时间,大家纷纷起哄。 “对啊,皇上赏赐你什么?” “我看呐什么都没赏赐。要不然能藏着掖着?” 众人哈哈大笑。 南宫麒不服气:“谁说皇上没赏赐,在路上还没到呢。” “听说禁卫军统领和贼寇有勾结,肯定会被革职。不然你当统领好了。” “我看可以。小子,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 “当就当!”南宫麒跳下桌子,拍胸口保证,“我一定挣个统领回来。” “看好你,我们大家都等着。” “哈哈哈哈。多大点的孩子,还想当统领。” “说不准他真能当上呢……” 南宫麒憋着一股气,气冲冲往皇宫跑。远远看见宫门口的守卫,他冷静下来。 不行,根本进不去。 此时,南宫将军搜查完窦坚的宅子准备回宫。 南宫麒赶紧上去:“爹,爹,带我进去呗。我想看看皇宫长什么样。” “起开,我有正事。你马上回家去。”南宫将军不耐推开凑上来的儿子。 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情况,跟着闹腾什么。 南宫麒张开双臂拦住去路:“不带我进去,你也别想进去。爹,带我进去吧。我保证乖乖的不胡闹。你不让我说话,我就当哑巴。你不让我乱走,我就当自己没腿。” 实在拗不过,又着急进宫。 南宫将军无奈道:“不许乱动乱说,听到没有?” “听到了。保证说到做到。”南宫麒笑嘻嘻跟上。爹对他最好了。 御花园。 南宫将军不得已带着儿子面圣:“皇上,已搜查完毕。未发现可疑之处。” “嗯。他是你那小儿子?”皇帝慈祥一笑,“果然一表人才。” 南宫将军垂头:“顽劣着呢。跟着去杀贼寇,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皇帝摆摆手:“年轻人闹腾点好。姚不为,派人带小公子去洗漱换衣裳。” “是。小公子,请吧。”姚不为上前抬手。 南宫麒有话想说。 姚不为压低声音道:“小公子,你身上有血。未免冲撞皇上,还是先去换衣裳为好。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如此,咱家不为难,你父亲也不为难。” 只好这样。 南宫麒不情不愿跟着小太监离开,下定决心等会绝对要说。 人一走。 姚不为让其余太监宫女退远一些,他自己也走开。 皇帝负手而立:“不合理。卢骁要兵和武器做什么?” 南宫将军垂头应答:“是。他并未和哪位皇子走得近,最可能的解释只有得罪人。” 冷哼一声,皇帝慢慢往前走:“从命案开始,处处透着诡异。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好本事,不过也好。借着此次机会清理下禁卫军,省得变成卢骁的一言堂。” 南宫将军缓缓跟上,静静听着。 皇上叹口气:“撤了卢骁,谁当这个统领呢。” 纵观满朝,暂无合适人选。 南宫将军打趣道:“不如比武选人,魁首为统领。” “馊主意。怎么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呢。”皇帝慢悠悠踱步。 “是。臣出的是馊主意。皇上英明神武,臣自惭形秽。”南宫将军熟练拍马屁。 皇帝摇摇头:“你啊。也罢,总能选到。先处理眼前的事吧。” 两人回到御书房。 姚不为进殿,站到皇上身边服侍。 祝长吉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皇帝关切道:“祝爱卿休息得如何?” “甚好。有劳皇上挂心。”祝长吉确实很累,可身在皇宫哪敢休息。 他只能假装睡着,闭目养神一会。 皇帝颔首:“窦坚,南宫将军已搜完你的住所,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你确实是清白的。卢骁,你还有何话说?物证指向你,人证也说是你。连已死的贼寇都高喊你的名字!” 卢骁连忙磕头:“皇上,臣冤枉。臣真的冤枉啊!” “冤枉?”皇帝一把丢出御案上的箭矢,“你好好看看!整整五十人,制造刀具、甲胄、弓箭。你还敢喊冤枉!你想说五十个人用命诬陷你,昔日的好兄弟不顾情义冤枉你吗!” “臣……臣真的冤枉。”证据确凿,卢骁被打入深渊。 他说任何话都没用,不过垂死挣扎。就算要死,也不能让背叛的人上位! 卢骁眼神狠辣,猛然捡起地上的箭矢刺向窦坚。 众人吓一跳。 姚不为护住皇上大喊:“来人!护驾,护驾!” 事发突然,窦坚只来得及避开致命伤。他捂住流血的脖颈怒喝:“你胆敢御前行凶!” 一百二十九、我是来救驾的 “你栽赃我想取而代之,我纵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纳命来!”卢骁凶狠冲上去。 窦坚转身跑到外面。 卢骁追击。 两人到开阔地大打出手,全是杀招想置对方于死地。 皇帝等人出来观望。 侍卫们围住皇上。他们不明真相,看着打斗的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帮谁。 窦坚受了伤,又是赤手空拳。他被迫防守,节节后退。 卢骁越打越凶猛,手中箭被他耍出花样出击。 胳膊和脸上都被划出口子,窦坚脸色阴沉。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他改守为攻,双手勾成爪直逼敌人咽喉。 卢骁不退反进,用箭挡住对方的攻击再一旋转。 他们脚下也没闲着,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卢骁到底有武器,趁机挥出一掌。然后他抓着箭头,猛往对方的眼睛扎去。 窦坚双手交叉拦住箭,立时抓住箭身拧断。 箭断成两截,一人一半。 卢骁干脆从缺口将断箭撕成两边,一手一边当双刀用。 窦坚疲于应付猛烈的攻击,不停往后退。直到脚触碰台阶,他退无可退。 卢骁大吼,左右开弓飞速抽打。窦坚双手剧痛,狼狈翻身朝边上滚。 “哪里走!”卢骁抓着断箭狠狠往下插,可惜被躲开。 他直接摁着断箭往前滑,木棍又被劈成连着的几片。 木片崩断,卢骁顺着力道当暗器射出去。 窦坚为躲避攻击,一直在地上滚。没能预料到暗器的存在,肩头被刺中。 他咬牙站起,拔掉木片。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不过也要打! 窦坚不再躲避,选择冲上去硬碰硬。 卢骁求之不得。 他挥舞断箭时又趁机撕下一个木片,狠狠在窦坚的脖颈一滑。 动作骤然停顿,看似细小的口子渗出鲜血。 侍卫们躁动不安。若卢统领对皇上出手,他们谁拦得住? 窦坚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卢骁握着木片重重拍下,直击天灵盖。 最后一击,结果往日兄弟的性命。 窦坚双腿一弯,砸在地上倒下。 卢骁报了仇,转头看向皇上。他御前行凶自知有罪,只求不连累家人。 卢骁正欲跪下请罪,一道掌风从身后传来。 他毫不犹豫转身,和偷袭的人对上。 “大胆!敢御前行刺!”换好衣服的南宫麒满眼兴奋。 卢骁边躲避攻击边解释:“我并非行刺,而是报仇雪恨。” 南宫麒才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遇见个高手,当然要战个痛快! 皇帝揣着手看戏:“南宫爱卿,你这小儿子有点本事啊。卢骁的武功可不弱。” “谢皇上夸奖。他年轻气盛,尚不成气候。”南宫将军谦虚躬身。 少年是南宫将军的儿子?祝长吉默默记下。 已然知晓对方是谁,卢骁更不可能全力出手。 他只顾防守,无奈对方攻势太猛:“你快住手,我自会向皇上请罪。” “我才不上当,看招!”南宫麒越打越激动,出招越发快。 皇帝见此,嘴角勾起笑:“卢骁,朕命你全力出击。赢了朕恕你无罪,输了不祸及家人。” 一句话,令在场众人震惊。 皇上此举分明测试南宫小公子的斤两,恐有特殊安排…… 圣上有命,不敢不从。 卢骁眼神变得认真:“罪臣领命。” “要来真的了?好啊好啊。快快快。”南宫麒跃跃欲试。 有活路,没人想死。 卢骁知道自己不管输赢,想不牵连家人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死得憋屈,不如死得壮烈。 测试后起之秀,全力以赴而死。未尝不可。 他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姿势迎战:“来吧,战个痛快!” 南宫麒双眼一亮:“你果然是个难得的高手。我要打败你!” 他全神贯注,双拳紧握出击。 两人立时战成一团,拳拳到肉。 别看南宫麒年纪轻,但他好似不怕痛般。越打精神越足,力气与速度节节攀升。 卢骁和窦坚一战,消耗了不少力气。 他知道不能和更年轻精神充足的肉体正面碰撞,开始迂回以柔克刚。 皇帝眼神欣赏又惋惜,不得不说卢骁是个好统领。 无奈太过执拗,想把禁卫军管成一言堂。卢骁啊卢骁,禁卫军是护卫天子的禁卫军。 无论何时只能听一个人的命令…… 攻击被化解,南宫麒的手臂感觉到疼痛。 对手看似软绵绵的攻击,实则击打在穴位上。 他两眼放光,好有趣的招数。 南宫麒死死盯着那双攻来的手,犹如猎豹般等待时机。 当卢骁故技重施,如蛇般缠绕上去。 南宫麒从中找出细微的破绽,一把抓住十根手指用力一掰。 “啊——”十指连心,卢骁剧痛叫喊。 好似没玩够,南宫麒松开勾勾手:“还有别的招数吗?再来再来。” 卢骁难以置信盯着面前的少年。 他自幼习武,不说天赋卓绝,当属出类拔萃。 少年才多大? 一招击溃他多年之功。一瞬间,他脑子里响起师父的话。 “你啊,勤奋有余,天赋不足。绝顶高手别想了。” “再好的天赋不努力,也不过废物一个。我不求天下第一,至少天下第二。” “哈哈哈。想法不错。可惜,习武天赋最重。当你真正遇见绝世天才,你才会知道。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你多年之功,不敌别人一招。而这种人,往往很年轻很年轻。” 多年轻呢? 意气风发,毫无畏惧的少年…… 卢骁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输了。我输了……” 南宫麒瞪圆了眼睛:“啊?不打了?别别别,大不了我下手轻点。再陪我玩会吧。” 笑着笑着,卢骁眼神悲凉:“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麒。” “哪个字?” “麒麟的麒。” “好名字啊,好名字……”卢骁念叨着,突然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 他自断经脉,含笑而亡。输于麒麟子,无憾今生。 算一个好结局吧…… 尸体在面前倒下,南宫麒拧眉抓抓头。他看向自家老爹:“他自己死的,跟我没关系啊。我是来救驾的。” 皇帝哈哈大笑:“虎父无犬子。南宫爱卿,你有个好儿子啊。” 一百三十、姑娘筹谋这些,想得到什么? “他年纪轻,不懂事。还请皇上不要见怪。”南宫将军在心里无奈叹口气。 不指望大儿子后,他把所有希望倾注在小儿子身上。 小儿子在习武一途,天赋卓绝。 六岁便能把教头耍得团团转。 十岁打得教头们纷纷请辞。 他唯有亲自教导,从输到平身用时不过三年。 为了稳住父亲的面子,从那以后他绝对不再和儿子动手。 年轻气盛的少年到处找对手,一出门才发现压根没几个人跟和他过招。 如今十五岁,不说天下无敌,起码已是高手级别。 南宫麒想起进宫的目的:“皇上,禁卫军统领是谁啊?我和他打一场,我赢了让我当统领怎么样?输了……输了再来,总有一天我能赢的。统领,统领你在哪?” 皇帝笑呵呵指地上的尸体:“你刚刚对战的人就是禁卫军统领。” “啊?”南宫麒瞅瞅卢骁的尸体。 这人就是禁卫军统领? 真的假的? 南宫将军没想到儿子来这么一出:“皇上面前岂容你胡闹。统领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在圣上面前大打出手,还不过来请罪。皇上,臣教导无妨,还请恕罪。” “哦。”南宫麒走上前,半跪下抱拳,“南宫麒拜见皇上。” 皇帝一脸慈祥:“好孩子。告诉朕,你为什么想当禁卫军统领啊?” 南宫麒嘿嘿一笑:“今天我随队伍出城剿灭贼寇。我听说军营中人头算军功,我杀了近十个。要不是被被人抢了,我能单挑贼窝。皇上,有功是不是该赏啊?” “哪有讨赏的。本来也没让你去。”南宫将军真是操碎了心。 撇撇嘴,南宫麒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皇帝看这性格直爽的少年,越看越喜欢:“有功该赏,你说得对。可这禁卫军统领的位子,不是你想要就能给的。这样吧。你能让禁卫军上上下下认可你,朕就同意。如何?” “真的?说了不许反悔。”南宫麒一双眼熠熠生辉。 皇帝颔首:“君无戏言。让禁卫军上下都认可你,不是件容易的事。看你本事。” “草民领旨。”南宫麒开心看向父亲,表情十足炫耀。 南宫将军微微皱眉:“皇上,此举不妥。他一无功绩,二非官……” 皇帝拍拍将军的肩宽慰:“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今日忙了大半天,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你这儿子好好教导大有前途。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恭送皇上。”所有人跪下相送。 皇帝心情不错带着姚不为走了。 侍卫们拖走尸体,太监清洗地面。 祝长吉拱手:“小公子武功出众,纵然是我也自愧不如。” 南宫将军谦虚道:“祝指挥使过誉了。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耍点力气。” “指挥使你现在有空吧?我们过两招。”南宫麒开心凑过去。 祝长吉摆摆手:“小公子,不是我不想,实在不方便。在下身上有伤。” 南宫将军把儿子拎回来:“指挥使带伤从昨夜操劳到现在,哪有闲工夫陪你胡闹。” “哇。好厉害。”南宫麒双眼冒光。 他骨子里慕强,指挥使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几人一道出了宫。 祝长吉告辞,他还要去上官府一趟。 南宫麒眼珠子一转:“爹,你回家吧。我去茶楼听书。” 手刚伸出去人已经跑没有,南宫将军只能叮嘱:“早点回来,别让你娘惦记。” “知道了。”南宫麒并未去茶楼,而是跟在祝长吉身后。 他本以为会去京郊大营,届时好好和士兵们比试一番。 没想到指挥使到一座府邸,他四处瞅瞅。 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麒飞身上墙,施展轻功到落晚院。 见祝长吉进屋,他飞速过去掀开瓦片往里瞅。 祝指挥使为何来见一个女子? 不懂,再看看。 屋内。 上官海桐命幻霜呈上药膏:“伤口很疼吧?辛苦你了。” 祝长吉收下药膏,将宫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他有些担忧:“这位新冒出来的南宫小公子,皇上似有意让他当禁卫军统领。此子武功奇高,连卢骁都不是对手。即便我没受伤,也不敢轻易和他交手。他怕是个变数。” 上官海桐轻轻一笑:“他名南宫麒对吧?南宫将军的次子。” 祝长吉惊讶:“姑娘知道?他此前并未展露人前。” 屋顶上的南宫麒也很好奇,这位女子为何知道他? 上官海桐端着茶盏言:“南宫麒当上统领,是必然的结果。他天赋卓绝,武学造诣极高。出身名门,和任何势力皆无牵扯。皇上只要见到他,定然十分欢喜。” 幻霜掩唇轻笑:“不瞒祝指挥使,南宫小公子还是姑娘略施小计弄进宫的。” 祝长吉细细一想,明白了:“姑娘想拉拢南宫将军?恐怕很难。” 偷听的南宫麒很惊讶,是这位姑娘使计让他进宫的? 啊,是茶楼怂恿那些人。 这位姑娘到底是谁? 为何如此了解他? 上官海桐放下茶盏:“所以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南宫将军,而是南宫麒。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能当上禁卫军统领。会深得皇上信任,忠心不二。这也是南宫将军想看见的。” 祝长吉很是好奇:“姑娘打算如何拉拢南宫麒?他这般专一的武痴,我第一次见。” 趴在屋顶的南宫麒也很好奇。 上官海桐起身:“不用拉拢。水到渠成之时,情势所迫。他不选也要选。” 南宫麒双眼大瞪,心中惊叹。 好耀眼的姑娘。 祝长吉颔首:“今日之事暂告一段落。下一步……” “先不急。你好好养伤。”上官海桐想到在王府的几人,江湖…… 幻霜送客:“指挥使,我送你出去。有事我们会与祝姑娘说。” “好。告辞。”祝长吉拱手离去。 幻霜送人出去。 屋里只剩上官海桐一人。 想了想,南宫麒翻身下去。 上官海桐看到他并不意外:“你来了。” 面对面,南宫麒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你认识我?” “算认识吧。坐。”上官海桐回到主位坐下。 南宫麒落座,光明正大打量:“姑娘筹谋这些,想得到什么?” 一百三十一、我还能再来玩吗? 上官海桐垂眸:“想得到什么……南宫麒,我问你。如果你有姐妹,她们受了欺负你会怎么做?或者你的母亲,你以后的女儿被外面的人指指点点。你会做什么?” “呃……打他们一顿?”南宫麒知道答案不对,有时候打打杀杀并不能解决问题。 然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反正谁都不准欺负他的家人…… 上官海桐抬眸一笑:“当有些伤害已经造成,你把他们杀了也回不到事情没发生前。我认为,应该从根源解决问题。或许有些难,但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到。你觉得呢?” 南宫麒想想,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对。姑娘真是聪明。” “算不得什么。”上官海桐淡淡笑着。 毕竟上辈子那般血的教训…… “姑娘……这位是?”幻霜回来,看到莫名出现的陌生男子疑惑。 上官海桐介绍:“南宫将军的次子,南宫麒。她是我的贴身婢女,名叫幻霜。” 幻霜福身。 南宫麒抱拳还礼:“多谢姑娘解惑,我该走了。” 上官海桐起身送到门口。 走到院子,南宫麒突然回头:“我还能再来玩吗?” “当然可以。随时恭候。”上官海桐微笑颔首。 得到回应,南宫麒开心一笑跑了。 幻霜想送一送,慢一步已没看见人影。 上官海桐无奈摇头:“以后他来,直接领进来就是。” “这……姑娘如此信任他?”幻霜不明白,两人不是第一次见吗? “傻丫头。”上官海桐伸出手指戳一下婢女的额,“以你的斤两,想拦就能拦住他吗?还不如大大方方请他进来。他并无恶意,何妨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好过多个敌人。” 幻霜摸摸额头:“哦。难怪姑娘要在厅里放个屏风,这是防止某些人撞上。” “你。越发牙尖嘴利了。”上官海桐含笑娇嗔。 幻霜赶紧哄,扶着主子进屋。 将军府。 南宫麒心情不错,一蹦一跳回院子。 好小子这么快回来了?南宫将军看看天色:“回来挺早啊。” 停下脚步,南宫麒有些心虚:“啊,哦。说的书不好听,我就回来了。” “你……”儿子明显有事隐瞒,南宫将军欲言又止。 不会又闯了什么祸吧? 南宫麒急忙走上前,岔开话题:“爹,我肯定当上统领给你长脸。” 论武功,儿子确实没得说。 南宫将军点头:“我知道你能当上。问题是当上以后,就你的性子什么时候得罪人都不知道。上任统领就是前车之鉴,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怕什么,有爹为我撑腰啊。除了皇上,看谁敢动我。”南宫麒一脸骄傲。 儿子长了个武夫脑子,阴谋诡计半点不懂。 南宫将军不知该欣慰还是担忧:“行了,少拍马屁。在宫里当差,收敛着点。” “哦。”南宫麒没怎么听。 又被抓到机会说教,好想走啊…… 王府。 谢秋光在灶房里忙活,一会炒菜一会试味。 凌泽守在门口,把厨子们拦在外面。 香味传出来,令人垂涎三尺。 厨子们伸长脖子往里瞅,想看王爷到底在烹饪什么。 凌择不耐烦跺跺脚:“哎哎哎,我划的这条线看见没?不要过界。” 大厨讨好询问:“凌侍卫,王爷在做什么好吃的啊?想吃让我们下手不就好了。” “是啊。王爷随便鼓捣一下,味道便这么香。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起码让我们瞧瞧做的什么啊。以后王爷想吃,我们也能做。” 凌择抬手打断:“王爷下厨不过心血来潮,抢不了你们的饭碗。把心放肚子里。” 大厨摸摸肚子嘿嘿一笑:“你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凌侍卫,你跟王爷提一提。想吃什么写个谱子,或者交代一声,让我们做就行。没必要到都是油烟的灶房亲自动手。” “主子的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好好站着,不要跨过线。”凌择懒得搭理。 王爷想做什么,谁阻止得了? 何况研究美食想送与上官姑娘,更劝不住了…… 季升仙闻到香味找过来:“里面在做什么好吃的?老远我就闻到香味。” 凌择挑眉,看师兄的架势可能没憋什么好屁。 他伸出胳膊阻拦:“师兄。王爷交代,谁都不要进去打扰。” “哦。那我在外面等等。”季升仙老实站好。 正在凌择疑惑之际,他施展轻功一溜烟奔进去。 谢秋光满意成品,正准备端出去。 季升仙风一样接近,捏起盘子一块菜转个身丢嘴里。 谢秋光瞪大眼睛。吃他的新品,还用手抓?! 凌择想追,已经来不及。 季升仙背靠灶台细细品味:“嗯~味道不错。好厨艺。” 谢秋光此时此刻完全理解,什么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他做的菜不干净了。 凌择见状,默默往后退把门关上。 厨子们睁着清澈的大眼睛。 “凌侍卫,干什么关门啊?” “王爷菜做好了,让我们看看啊。” “嘭!” 屋里一声巨响,大家瞬间闭了嘴。 随即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屋里两个人影一会到这边,一会奔到那边。 等里面终于安静,谢秋光打开门整理下衣裳:“都脏了,换新的吧。” 说完,他负手大踏步离去。 凌择立即跟上。 厨子们慢慢往厨房挪,站在门口看见一片狼藉。 季升仙扶着腰站在灶边强撑:“哎哟,我的老腰啊。臭小子,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一时间,厨子们表情丰富。他们想笑不敢想,憋得实在难受。 正厅。 谢秋光揍了罪魁祸首一顿还是觉得不解气,烦躁走来走去。 管家过来,轻咳一声:“南宫将军的次子南宫麒,皇上允他当统领。” “当就当吧。”谢秋光坐下。他对这种事没兴趣。 凌择给个眼神,示意王爷心情不好。 懂了。 管家老神在在道:“上官姑娘似乎有意拉拢南宫将军。” 谢秋光猛然抬头:“拉拢南宫将军?这可不容易办到。我必须想办法帮忙。” 凌择挑眉,悄悄竖起大拇指。 管家走上前:“王爷与其关注这件事,不如另辟蹊径。” 一百三十二、以后她问什么你答什么 “另辟蹊径?仔细说说。”谢秋光侧耳倾听。 管家含笑揣着双手:“王家有一个武艺不错的女儿,叫王金婷。王家给她在国子监安排了个教头的活,干得还不错。据我观察,以她的本事理应爬到更高。” 上不去是因为女子不能为官。 能当个教头,还是因为有王家的支撑。 谢秋光一愣:“你让我想法子扶她当官?借此和王家有交集?” 管家眼神冷漠:“倒也不全是。咱们都知道,太子是个平庸的。若太子登基,很可能成为王家的傀儡。三皇子和四皇子至少本身有能力,即便上位也能做个合格的帝王。” 凌择微微思索道:“你想让王家动摇?从支撑太子改为支撑王爷?” “别。我不想当皇帝。”谢秋光站起身,抗拒走远。 管家勾起嘴角:“早知道王爷不感兴趣,我还不如去跟上官姑娘谈。想必她很乐意给太子找麻烦,也很乐意捧一个女子为官。世间难事,都是有一就有二。一往往最难……” 谢秋光立马回去乖乖坐好:“我觉得你的主意很好,请与我详细探讨。” 凌择别开头,王爷的变脸速度看一次惊叹一次。 上官府。 天色刚黑,王爷便提着食盒登门。 丫鬟们摆上桌子,退到外面。 上官海桐尝一下菜色:“味道不错。” 谢秋光眉眼带笑,倒上两杯茶:“今日来有正事。王家有位武艺不错的女儿,名叫王金婷。你知道吗?他在国子监做教头,无人相助一辈子最多这样。海桐有想法吗?” 王金婷?她啊…… 上官海桐放下筷子,端起杯子抿口茶:“听说过。王爷有什么想法?” 谢秋光扬起笑:“新统领上位,禁卫军迎来大换血。让她女扮男装混入其中如何?” 女扮男装做禁卫军? 上官海桐心中一惊,此计还真的可行。 南宫麒固然忠心,也讲义气。 即便发现王金婷的女儿也不会揭发,还会帮忙遮掩。 如此一来,南宫将军和王家不得不和他们有所牵连。 欺君之罪,即便是他们也不敢暴露出来。 问题是怎样说服王金婷…… 她抬眸看过去:“你有把握说服王金婷吗?” 谢秋光一脸自信:“我有把握说服她的父亲。只要她父亲答应,她也不会拒绝。” 王金婷的父亲……王中宏…… 王爷与这个人有联系? 上官海桐眼中的怀疑一闪而过:“能说服自然极好。王爷的想法甚妙。” 被夸了。谢秋光露出傻傻的笑。什么烦躁烦恼,此时统统抛到脑后。 门外。幻霜瞅瞅冷着一张脸的侍卫:“王爷脑子突然开窍了?” “……” 说的王爷平时很傻似的。凌择保持沉默。 幻霜怎能放过套消息的机会:“王爷以前不是只关心早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吗?脑子突然灵光,我还有些不适应。应该不是他的主意吧?你们谁提供的点子?” 凌择勾勾手指。幻霜凑上去听。 “你脑子才不灵光。”凌择没好气道。敢说王爷,好大的胆子。 幻霜气急:“你。不愿说算了,我还不乐意听呢。” 凌择别开头。 两个人互不搭理,如两座门神一左一右站着。 屋里。 上官海桐心里纠结许久,到底直言:“至尊之位只有一个,王爷没兴趣吗?” 谢秋光愣了一下,而后摇头:“权力大责任也大。在我没打算承受那么大的责任前,不想去争夺巨大的权力。才不配位,只会把一切搞砸。有更好更合适的人选,当然他们优先。” 优先?如此谦让的词。 上官海桐微微皱眉:“王爷乃皇子,怎出此言?” 谢秋光理所当然道:“皇子一定要争皇位吗?三哥、四哥明显比我更合适。他们当皇帝,我可以做将军、王爷、甚至商人等。发挥自己的价值,以另一种方式支援国家。” “我的想法很奇怪吗?母妃说过,国是一个个人组建而成的。不管在哪个位置,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一员。渔民打鱼,绣娘织布,官员治理……各司其职,做出贡献。” 上官海桐惊讶一个皇子有如此想法。 若是舒妃娘娘所教,似乎也不那么奇怪。 谢秋光倒满茶,举杯喝一口:“当然,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必须我承担起责任。身为皇子,万民供养,责无旁贷。我想情况应该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我们的国家很富强。” 上官海桐进一步了解到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闲散、乐观、心中没有强烈的权欲。 习惯做出对大局最好的安排。 不争不抢,需要时亦能撑起一切。 一刹那,她有点想看这般不一样的帝王,会缔造怎样一个盛世。 上官海桐咬唇,抛到脑中的想法。 不行,不能打乱计划。 谢秋光一脸疑惑:“海桐,你身体不适吗?” 上官海桐摇头:“可能今天太忙,有些累了。这件事王爷去办吧。” “好。那你歇息吧。我不打扰了。”谢秋光起身,招呼丫鬟进来收拾。 他回头挥挥手,转身离开。 上官海桐看着王爷的背影,更为确定一件事。 王爷上辈子很大概率假死,隐姓埋名成为百姓的一员。 或走南闯北送货,或教书育人……也许什么都做过。 抛却皇子的身份,真正与民同乐。 幻霜进屋搀扶:“姑娘,我伺候你歇息。” 上官海桐握住婢女的手:“幻霜,我不会动摇的。该走的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为了更好的未来…… 她闭眼再睁开,心中信念坚如磐石。 幻霜一笑:“姑娘想做什么尽管做,我永远跟随。王爷身边应该有个不一般的谋士,想出这么一出。可惜那侍卫嘴巴紧得很,没问出更多消息。我担心,王爷和谋士的想法不一样。” 王爷不争不抢。 底下的人盼望蛟龙出海。 上官海桐眼神冷下来。若当真如此,他们便是敌人。 街道上。谢秋光走在前面:“你跟幻霜说了什么?” 凌择回答:“我什么都没说。王爷,我嘴巴紧得很,她什么都打探不出。” 站定,谢秋光回头:“以后她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隐瞒。” 一百三十三、母妃之难,当为前车之鉴 凌择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挤出话语:“王爷,你脑子又搭错筋了?” 谢秋光没好气翻个白眼:“老实听命就是。能让海桐更了解我,何乐不为?” 王爷彻底没救了。凌择无奈垂头,神仙来了也挽救不了王爷卖自己。 谢秋光一拍侍卫的肩,竖起大拇指:“没关系。她不会害我的。” “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上官姑娘想害你,你能察觉到?”凌择表示很怀疑。 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一下,谢秋光郑重回答:“我只察觉得到她的爱意。” “……” 这一刻,凌择无比怀念舒妃娘娘。只有娘娘才能制住作死的王爷。 谢秋光转身,背着手高兴往前蹦:“世界这么美好,你要勇于发现。不然没人爱的。” “……” 凌择无语跟上去。 回到王府,他忙不迭向管家吐槽。 同为王爷身边的人,应该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吧? 管家直接泼冷水:“王爷说得对,内心阴暗没人爱。难怪你小子孤家寡人一个。” 凌择愣神半晌,一把揪住管家的衣襟:“你说谁内心阴暗?王爷这样下去,被卖了都不知道。你不劝王爷就算了,还跟我面前冷嘲热讽。娘娘早晚被你的不负责气活。” “淡定,淡定。你平日的冷酷理智呢?恢复下。”管家从容安抚。 季升仙从屋顶一跃而起,看看两人捂嘴偷笑:“你们在玩什么快乐的游戏?” 凌择赶紧松手,把今晚的事又说一遍:“师兄,王爷这样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啊。”季升仙一脸无所谓,“上官姑娘直接询问,而非暗地试探玩阴的。表示他对咱们王爷还是有点信任的。王爷如果这时候遮遮掩掩,不是自掘坟墓吗?” 管家瞥一眼:“所以说你小子注定孤家寡人。一点不懂讨好心上人。” 季升仙无情嘲笑:“他哪有什么心上人,连讨好的机会都没有。” “……” 很好,狼狈为奸的两个人。 凌择转身离去,决定不理会他们。 次日。茶楼。 王中宏步入包间,关上门拱手:“见过王爷。” 谢秋光抬手:“劳你跑一趟,请坐。” 走过去坐下,王中宏暗暗打量王爷。 气度不凡,容颜俊秀。恍惚间能看到舒妃娘娘的影子。 谢秋光斟茶递上前。 王中宏双手去接:“多谢王爷。不知找臣何事?” 谢秋光饮口茶抬眸:“你的女儿在国子监任教吧?她武艺超群,有些埋没了。禁卫军换血,有没有兴趣送她进去?或许最终无法成为统领,但副统领还是能争一争的。” 进禁卫军? 王中宏沉默片刻问:“此举风险甚大,王爷所图为何?” “母妃虽逝,信念未灭。”谢秋光微微笑。母妃想做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尽管半路夭折,但传承有人。 或许他们这一代不行,但还有下一代、下下一代…… 终有一日,母妃撒下的火种会燃起熊熊大火,烧毁长年累月的欺压和沉疴…… 王中宏眼睛一震,手微抖有些激动:“王爷想……” “是。母妃之难,当为前车之鉴。我们行事不能太过激进,也必然存在风险。或许当下不见成效,但定能福泽后人。”谢秋光起身躬身下拜,“我孤立无援,请王大人相助……” “王爷万万不可。臣怎能受此大礼。”王中宏立时起身扶住王爷。 谢秋光眼神恳切:“南宫将军次子南宫麒,即将任职禁卫军统领。他可以信任。我一定竭尽全力保证令女的安危,还请王大人慷慨相助。若不主动向前,大业难成。” 王中宏后退一步,撩袍跪下磕头:“臣此生最悔,未为舒妃娘娘尽绵薄之力。王爷雄才大略,臣誓死追随。王家有臣在,定全力相助王爷。绝不让王爷有后顾之忧。” “王大人,快快请起。”谢秋光感动得无以复加,将人扶起。 两人慢慢收敛情绪,商讨执行计划。 待一切商定,凌择送王中宏下楼。回来后,他看见王爷虚脱般倚靠椅子。 谢秋光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他一跪,给我紧张得话快说不利索。” 凌择耳聪目明,没瞧出王爷有半分紧张。 缓和好,谢秋光开心蹦起来:“事情顺利,快快去给海桐报喜。” “王爷,这才刚开始。等进展再多一点说会不会更好?”凌择真觉得没必要天天见。 谢秋光回头:“啊?也是哦。太频繁打扰海桐也烦。” 凌择无奈。重点不是这个。 皇宫。练武场。 南宫麒一人单挑所有侍卫:“你们尽管一起上。” 侍卫们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南宫麒不退反进,冲进人堆里一拳一个。 远处。 皇帝站在廊下眼神欣慰:“英雄出少年啊。” 姚不为笑着点头:“小公子实力超群,忠心不二。确实是统领的不二人选。” 勾起笑,皇帝缓缓往前走:“被他老子藏了十几年,总算肯露面。南宫家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出众。老东西命好啊。哪像朕的儿子们,生来便是讨债的。只会添堵。” 这话皇上可以说,姚不为可以听。 但绝对不能附和。 他躬身笑笑:“诸位皇子皆孝心可嘉,只不过不会表达。” “什么不会表达,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皇帝看看天色,“今儿老九没进宫?” 姚不为赶紧问问守在门口的侍卫,得到否定回答后道:“估计肚子不馋。” 皇帝摇摇头:“他啊,一天到晚就在乎填饱肚子。从小也没饿着,怎那般馋。” 随了舒妃娘娘吧。姚不为敢想不敢说,只能赔笑。 皇帝去后宫走走,无意间走到熟悉的宫殿。曾经他最喜欢来这里。 姚不为瞟一眼。 皇上又想起舒妃娘娘了…… 上官府。 上官海桐收到一封书信,看后眉头皱起。 幻霜端茶点进来,见此询问:“姑娘,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吧。”上官海桐端茶喝一口。 放下茶店,幻霜接过信一看震惊:“四皇子疯了?那可是瘟疫。” 一百三十四、爱民如子四个字不明白吗?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你觉得他在乎?他只想一举把太子拉下来,顺便嫁祸三皇子。几番得利,他开始急了。银华来信,边城那边已找到治疗瘟疫的药方。不日消息传回京。” 幻霜对四皇子越发嫌弃:“姑娘,阻止不了吗?若让四皇子如愿,多少无辜之人遭殃。” “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上官海桐沉思片刻,“看来要打压一下四皇子了。” 街道上。 燕大耳快步前行,匆匆回家呈递书信。 六爷看完信,一言不发。 瞧瞧脸色,燕大耳试探性道:“六爷,咱们做吗?” “事关身家性命,能不做吗?但风险太大了……”六爷转动手中核桃。 燕大耳想想:“这件事一做,我们就真正和四皇子撕破脸。此次要么一击必中,要么直接不做。优柔寡断,只会万劫不复。六爷,我们选择和上官姑娘合作,早没有退路。” 六爷叹口气,站起身:“事到如今,只能做了。吩咐兄弟们,办事利索些。” “是。”燕大耳退下去。 他眼神坚毅,四皇子心思歹毒,别怪他们背后捅刀。 三皇子府。 一支箭从外射入,侍卫们警惕四周。 许久没动静,贴身侍卫拔箭取下绑着的信。他看后,立刻呈给三皇子。 谢承明扫一眼。 贴身侍卫进言:“殿下,信上所言未必是真。” 撕碎信,谢承明唇角微勾:“不管是不是真,都是对付老四的最佳时机。或许,还能趁机扳倒太子。你派人暗中查探,别被人发现。我倒要看看,这次老四如何翻身。” “是。”替身侍卫领命。 上官府。 幻霜研墨担忧道:“三皇子会阻止吗?我怎么觉得不会呢。” 上官海桐提笔写信:“他当然不会,只会推波助澜。无辜百姓的性命,哪有争权夺利重要。可这次的事件,谁也别想从中得到好处。无论是太子、三皇子,还是四皇子。” 长公主府。 寻微匆匆进屋,让伺候的人下去。 谢贞芝吃葡萄正高兴,懒懒起身:“出什么事了?” “公主,上官姑娘递来的信。”寻微表情沉重。 “什么事啊……”谢贞芝接过信,看后震惊坐起,“他们好大的胆子。” 寻微皱眉担忧:“瘟疫一旦蔓延,谁能控制住?四皇子何止胆大,简直草菅人命。” 一例瘟疫,全城戒严。 若扩散开来…… 谢贞芝愤愤不已:“不行,绝对不行。这么危险的事必须阻止!” 寻微看看外面:“公主,我们不便亲自出面。不如让外面那位去查……” 南宫少移…… 谢贞芝眼睛一亮:“让他进来。” 寻微立刻出去叫人。 南宫少移进屋跪下:“拜见长公主。” 谢贞芝微笑起身,温柔将人扶起:“不必客气。虽说你在府里当侍卫,但你到底是将军府的人。本公主本不好使唤你什么,但有件事拜托。听说近日有流民进城,你去查查?” “公主有命,在下义不容辞。”南宫少移拱手。 第一次和公主距离这么近,他一时有些恍惚。 谢贞芝退后一步,含笑挥手:“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南宫少移转身出去。 人一走,谢贞芝收敛笑容。 她抽出帕子擦擦手,随即丢掉:“寻微,这条帕子烧掉。” “哎。”寻微进屋,用帕子包裹脏东西丢出去烧毁。 国公府。 护国公皱眉看完书信,转身递给两个孙子。 蔚雨游和蔚景颜一观,惊讶不已。 护国公脸色沉重坐下:“此事你们怎么看?” “当然要阻止。”蔚景颜义愤填膺。 蔚雨游想想:“当场抓获,或者收集证据检举。看上官姑娘的意思,应该想直接抓现行。但谁去抓,是个难题。寻常人,即便祖父出面。四皇子抵死不认,必然反咬一口。” 护国公也为这个人选头疼:“最好是皇上信得过,又绝对不涉及权力争斗的人。” “南宫麒。”蔚景颜脑筋转得很快,“他最合适不过。” 蔚雨游点头。 护国公认可:“你们想法子把他引过去吧。注意控制事态。” “明白。”两兄弟拱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出一点错。 王府。 谢秋光听闻此事不敢置信:“谁给四哥出的馊主意?” 管家耸耸肩:“是不是馊主意,要看他最后得到多少。四皇子不可能冒天大的风险,最有可能边城那边有他的人。药方已经研制出来,或者四皇子手里就有备好的药方。” “就算如此也不能……”谢秋光站起身走来走去。 季升仙侧坐在椅子上:“我去悄无声息把药方偷出来。先备好药,有备无患。” 谢秋光点头:“你马上去。小心点,别被发现。” “放心。”季升仙站起,施展轻功上房顶。 眨眼人不见。 谢秋光依旧焦急:“派人随时跟着,关键时刻立即阻止。” 管家揣着双手往外走:“我去吧。别人碰上瘟疫,难以保证安危。” 凌择抱拳:“早去早回。王爷这里有我。” 管家撇撇嘴,慢慢走出去。 谢秋光皱眉坐立难安:“我好想禀报父皇。心里又清楚不过,直接去禀报只会引火上身。凌择,你说四哥怎么想的?他不是想当皇帝吗?爱民如子四个字不明白吗?” 凌择叹气:“谁知道呢。或许明白,或许不明白。” 上官府。 上官海桐站在廊下,望红彤彤的天空。今夜难以平静。 四皇子终是不明白仁君之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南宫麒打了一天,出宫依旧生龙活虎。 “抓贼啊!”突然,一妇人大喊。 南宫麒惊觉,看见贼人朝巷子逃窜。 他立即追上去,每次快抓住人时又被拉开距离。 有些不对劲…… 无人的巷子,四周漆黑。荷包被丢下,贼人不见踪影。 南宫麒捡起荷包。能从他手里逃脱,对方不是普通的贼人。 猛然,黑暗中掌风袭来。 南宫麒抬手挡开,反手一掌击出。 对手反应极快,侧身避开。两人缠斗几下,发现武功路数有些相同。 南宫麒试探性开口:“大哥?” 一百三十五、小兄弟,有时候不要过度好奇 黑暗里的南宫少移一愣。 恰巧,巷外两个男人经过。 南宫少移拉过弟弟,躲到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在这?” “有人抢荷包,我追过来的。大哥你这么紧张,有什么大事吗?”南宫麒兴致勃勃。 巧合? 南宫少移来不及多想:“这里没你的事,回家去。” 一看就有好玩的事,南宫麒能走?他当然不乐意:“大哥,我可以帮你。” 南宫少移皱眉:“别胡闹。事关重大,你别牵扯进来。” 听到这话,南宫麒更来劲了:“什么事啊?有多大?快跟我说说。” 巷子外两个男人似乎听到声音,停下十分警惕左看看右找找。 南宫少移立刻捂住弟弟的嘴:“先别说话。” “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你太紧张了吧?这偏僻的巷子能有什么人。” 实在没看到人,他们转身继续往前跑。 等人走远,南宫麒抓开哥哥的手:“他们跑远了,快追。” 不管什么事,先追上去再说。南宫少移没来及阻止,弟弟已跑出老远。 他不得不跟上去。 两个男人来到一个破败,杂草丛生的院子。 进去前,他们用帕子捂住口鼻。 院里杂草很高,阻挡视线。南宫兄弟俩施展轻功上房顶,居高临下观望。 一口枯井被繁茂的杂草掩盖。两个男人拨开杂草,小心翼翼下到井底。 等他们再上来,抬着一具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品。 看形状和大小,像个人。 不,应该是尸体。 没人注意到,角落的黑暗里站着一个揣起双手的男人。正是管家。 他一动不动,毫无存在感。 两个男人扛起尸体往外跑,看方向是去河边。 城中河流四通八达,是百姓吃用的水源。 南宫兄弟立马追。两个男人果然跑到河边,有意把尸体丢进去。 南宫麒大惊,准备上去阻止。 南宫少移听到脚步声,马上拉着弟弟躲起来。 一队人马快速奔来,围住两个男人。为首的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卫。 “带走!” 士兵们领命押走两个男人,尸体也被抬走。 南宫少移皱眉:“三皇子的贴身侍卫?” “三皇子?他可做了件好事。”南宫麒不吝夸奖。 南宫少移跟过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回家去,我再看看。” 好玩的事不带他?南宫麒一百个不乐意:“不,我也要一起去。” 实在拗不过,南宫少移只能带上弟弟。两兄弟走远。 管家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棵大树旁,南宫家的? 南宫两兄弟一路跟到一处别院,小心躲在屋顶上查探。 侍卫站在院中拱手禀报:“殿下,人抓来了。” 屋门禁闭,谢承明在屋里悠闲喝茶:“问清楚了吗?” “他们嘴很硬,什么也不肯说。” 谢承明抿口茶,唇角勾起:“嘴硬便成全他们。” “是。”侍卫拔刀。 手起刀落,收割两人性命。 被包裹严实的尸体放在地上,侍卫们知道是什么不敢打开检查。 谢承明把玩茶杯:“老四想干这出,怎么能不从他自己的府邸开始呢。丢去四皇子府。” “属下遵命。”侍卫抬手,命人把尸体悄无声息扔去四皇子府。 待瘟疫爆发,便是他们发难之时。 南宫两兄弟尾随,寻找时机把侍卫打晕劫走尸体。 “大哥,我们不打开看看吗?我很好奇啊。”南宫麒心里跟猫爪子抓似的。 什么样的尸体让那么多人争来抢去?不看一眼晚上肯定睡不着。 南宫少移扛着尸体,突然停住步伐看向前方。一中年男子拦住去路,似乎来者不善 管家气定神闲:“小兄弟,有时候不要过度好奇。这东西你们处理不了,交给我吧。” 南宫麒不服:“我们抢来的,凭什么交给你?有本事你来抢啊。” 说实话,管家很不愿意动粗。可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南宫少移拦住冲动的弟弟:“敢问先生哪路人?要尸体做什么?” 这位先生接近时,他们完全没发现。 可见不是一般人。 管家客客气气道:“自然是毁掉。此尸体携带瘟疫,不能留在城里。” 携带瘟疫?! 南宫少移按住弟弟的手松开:“抱歉,不可以交给你。” 来路不明,不能信。没人阻拦,南宫麒冲上去直接动手。 管家左躲右躲,仿若猫戏老鼠。 南宫麒逐渐冷静,观察敌人的动向。 步伐飘逸,形如鬼魅。跟不上,抓不住。 南宫少移吃惊,这步法…… 南宫麒通过仔细观察,自以为找出破绽攻上去。 管家出手阻挡,看似很慢,实则很快。 攻击被轻而易举化解,南宫麒心中升起疑惑。怎么回事?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好像不管怎么攻击都不会奏效。 “前辈,手下留情。给。”南宫少移把尸体丢过去。 管家用脚接住,皱眉嫌弃。 一道人影路过,见此一跃而下。 季升仙蹲下戳戳尸体:“裹得这么严实,应该没事吧?” 南宫麒不高兴:“大哥,我们辛苦抢来的,做什么白给他。” 管家叹气:“尸体从边关运来的。一路上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谁敢保证没一两个手欠的打开来看?光烧掉不是事,还需沿路彻查。南宫麒,看你的了。” “我?我能做什么?”南宫麒有点不好意思。 季升仙站起单手叉腰:“禀报皇上啊。让皇上下令各城严查,扼制住瘟疫蔓延。” 南宫麒恍然大悟:“哦哦哦,我知道了。那尸体要给我吧?” 管家脚上用力一踢。 南宫麒忙接住尸体:“我去了。你们等我好消息。” 说风就是雨,他瞬间跑没影。 南宫少移注视两人:“两位前辈……” 季升仙不客气打断:“呸呸呸,什么前辈。论年龄你比我大好不好。” “没大多少吧。”管家果断泼冷水。 “你。算了,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瞧我拿到什么?瘟疫的药方。”季升仙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 还得看他。 什么四皇子府,照样手到擒来。 一百三十六、请皇上当机立断 管家抢走瓷瓶,转身离开:“先回去。” “哎,你还给我。我搞回来的东西,你别想抢功劳啊。”季升仙赶紧追。 南宫少移遥望两人的背影。 他们背后的人是,陵昭王…… 四皇子府。 谢启衡眼神一厉:“办事的人死了?尸体丢了?” 禀报侍卫不敢抬头:“是。一刀毙命,尸体被扔回院中。那具带瘟疫的尸体不见了,去枯井找过,没有。我们沿路探查痕迹,除了一些血迹发现别的。” “废物!”谢启衡抓起手边的茶杯摔出去,“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茶杯砸中侍卫的头,掉落地面摔得粉碎。 侍卫额头流血,滴在地上丝毫不敢有怨言。 谢启衡反应过来有人走漏消息,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上官海桐。 看来要给她一个教训。 冷静下令,他坐下:“去打探一下,谁进宫了。” 侍卫退下,很快带回消息:“南宫将军的次子,南宫麒刚刚进宫。好像还扛着尸体。” 南宫麒! 谢启衡起身,走到书架旁打开暗格。里面放着书信,他拿出来。 上官姑娘,做人应当忠心。 两面三刀,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三皇子府。 谢承明刚回府,还未坐下:“尸体被抢走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办差路上被打晕,东西被抢走。两个侍卫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缓缓坐下,谢承明沉思片刻:“我看看有谁进宫。紧盯老四那边的动向。” “是。”两个侍卫领命去办。 必须戴罪立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上官府。 谢秋光听到好消息心情不错:“尸体进宫,父皇自会追查到底。百姓无忧,好事一件。不过你说治疗瘟疫的药方有问题,是什么问题?” 上官海桐大大方方打量,这位便是王爷幕后的军师吧? 管家打开瓷瓶闻一闻:“不是完整的药方,只是个半成品。能抑制瘟疫,无法根除。” 谢秋光喝茶的动作一顿:“你的意思是四哥手里没有完整的药方,却敢置全城人的性命于不顾?他到底在想什么?打垮太子和三哥有那么重要吗?居然做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上官海桐细思解释:“边关瘟疫已有根除之法。四皇子之所以用不完整的药方,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等真正的药方进京,他拯救全城人的性命,功不可没。” 比起王爷时刻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管家相当欣赏上官姑娘。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不求王爷能开窍,起码多学一学吧。 季升仙斜靠柱子吃花生:“真被他做成功,功劳何其大。再把散布瘟疫之事往太子或三皇子身上一推,谁还能与他抗衡?以前不是很沉得住气,现在怎会如此急躁?” 上官海桐垂眸。之前没兵权,而今有。 身负人人称颂的功绩,打压下其他兄弟。 待时机成熟,便是逼宫。手中有权,野心当真膨胀。 幻霜端来汤盅:“小公子已进宫,这件事应该会有个好结果吧?” “不好说。没有确凿证据,矢口否认就是。甚至可以把整件事往夺嫡上引。到底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皇上大概不会追根究底。”上官海桐微微皱眉。 消息走漏,四皇子首先疑心她。 这件事最后很可能演变成…… 管家吃块糕点,喝口茶夸赞:“很美味。幻霜姑娘手真巧。” 幻霜开心笑道:“真的吗?你喜欢吃,下次来我多做些。” 季升仙翻个白眼:“你多大年纪了,知不知羞。” “夸赞心灵手巧的姑娘,和年纪多大有必然的关系吗?你自己嘴笨怪得了谁?”管家嫌弃摇头。摆明表示自己不信,不要质疑别人。这样只会显得更无能。 “哎,你个老不死的。”季升仙如同一只凶恶的狗狂吠。 凌择熟练按住师兄的肩。 他没怎么用力,师兄动作太大就冲出去了。 季升仙走出两步又退回去,把师弟的手按在自己的肩上继续狂吠。 谢秋光有些无语:“不好意思,他们太闹腾。我以后不让他们来了。” “挺好的。热闹。”上官海桐含笑回应,心里已在想反击四皇子的办法。 “你不介意就好。”谢秋光松口气。 这群没眼力见的,到底什么时候走? 皇宫。大殿。 尸体放在地上,南宫麒把遇到的事说一遍。 不过隐去大哥和其他人的戏份,全程只有他自己。 皇帝听闻尸体携带瘟疫,赶忙宣旨:“御医,立刻宣御医。” 姚不为轻轻为皇上顺气:“皇上,保重龙体。此事重大,还需陛下主持大局。既然是三殿下身边的侍卫,不如传进宫问清楚。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皇帝怒喝:“宣,宣这个逆子进宫!朕看他如何狡辩!” 侍卫立时领命下去。 南宫麒揉揉膝盖。 话已经说完,他能起来了吗? 太监送来安神茶。 姚不为接过喂皇上喝下:“皇上,小公子还跪着。” 情绪缓和,皇帝这才抬手:“起来吧。此事你办得不错。” “多谢皇上。”南宫麒抬眼瞅瞅,“皇上,我觉得已经立刻彻查从边关到京城的沿路城镇。倘若有人曾接触过被传染,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请皇上当机立断。” 皇帝颔首:“你说的不错。这件事交由你去办,务必扼制住事态。” “是。”南宫麒喜滋滋拱手。第一次办差,必须办得漂漂亮亮。 皇帝立刻拟旨。 南宫麒带一队人马,捧着圣旨出发。 见圣旨如见皇上,各城官员必须通力配合。 谁敢在这件事上拖后腿,不用皇上惩处,南宫麒直接斩了。 坏就坏在,尸体运进京的途中。确实有人手欠碰触尸体,染上瘟疫。 起初以为是病,没人在意。等小范围蔓延开,情况往往比想象更严重。 话回当下。谢承明被宣进宫,跪下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看见不省心的儿子就来气:“今晚这事你好好解释,朕听着。” 双眼含泪,谢承明情绪激动:“父皇,不要怪四弟。今天有一支箭射进府里,不知道哪位义士告知。四弟运了一具有瘟疫的尸体进京,儿臣担心受骗又怕事情属实。只能暗中调查。” 一百三十七、人物色好了吗? “继续说。”皇帝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也不知信没信。 谢承明痛心疾首:“一查才知道,四弟当真如此做。儿臣不愿兄弟反目,又怜百姓无辜。唯有吩咐下属把尸体夺过来烧毁,好平息这场灾难。谁知他们办事马虎,尸体半路被人抢走。” 按他的说法能说得通。 抢走尸体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皇帝沉思片 在一片议论纷纷当中,秦冥不动如山,神色如常,他半跪下来,然后拿出了银针,在阳陵泉穴、丘墟穴、委中穴、三阴交穴分别入针。 看到这一幕,申屠琼芳大惊失色,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完全无视她这个法术的。 按理说,陈潇和对方的关系,即便并没有多亲近,也绝对算不上是恶劣。 看着洛辰走来,围在大门跟前的一众武者们,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对她们来说,有人愿意帮忙已经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哪里还敢有任何怨言她们都感激地点着偷,表示自己一定配合。 “这个需要炼制什么样的,陛下你大概讲一下。”凌渡宇对玉帝道。 就要死到临头了,有什么可得意的!……塞浦路斯水手们心中不忿地想着。 霸道炽热的炎力爆发,扫在宣慧雪胸口,她抬手去挡,双手咔嚓一声同时骨折,就连饱满的胸脯都凹陷下去,被陈潇一掌轰落擂台,砸进一旁的废墟之中,生死不知。 但是蟠桃对他们来说却是很有吸引力,早就听闻其大名,可是无缘一见,如今天庭遍发请柬,受到邀请的人自然不会错过,纷纷准备等到蟠桃盛会召开时赴宴。 一旦有生灵闯入其中,雷区中立刻会有雷霆滋生,将闯入者彻底劈成焦炭。 由于股市调休,国内证券行业每年的休息日凭空多出来很多,虽说多出来的那几天也不会真放假,不过还是让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那紫毛僵尸的身体瞬间被撕成数段,黑色的血和腐烂的内脏喷射而出,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孔洞,浓烈的腥臭味如同烟雾一般喷发出来,弥漫全场。 在这些金光之中,有一道最为明亮的光柱并一直照射向玄机峰,最后落在后山之上,笼罩在华天机的身体上。 “哼,就让你见识见识!”闭嘴抬起爪子,推了一下绑在右眼前面的那半块镜片。 毕竟,穷人没有所谓的资本,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凌驾于规则之上。 王虎在汜水关内排名前三,是一名实打实的悍将。曾因在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而被韩荣发掘,三年内从一名普通士卒升为副将。 孙成刚显然就是不作就不会死的典型,配合庄家炒作也就罢了,好歹找个靠谱点的合伙人,结果庄家见势不妙跑了,跟着浑水摸鱼的孙博士可就惨了,炒股炒成了股东,还登上了上市公司的财报。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胡叶的法力和神识都不够,无法进行这样超远距离的信息传输。 在他们设想走向人生巅峰的时候,李修缘却被安排去了一家饭馆。同样跟人一起来的,这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看着虚云笑眯眯的神情,张凡也笑着回应,他知道虚云是不了解自己真实的修为进度所以想虚晃着问个明白。 “茳老爷,今日咱们一见如故,不如就在这里多留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穆杰向茳卢说道。 一百三十八、臣受皇上隆恩,不敢不报 “好了。有些舒妃娘娘的神韵。”茂馨嬷嬷动作一顿,垂眸回答。 皇后轻轻一笑:“神韵这世上谁能有舒妃妹妹半分神韵不过皮囊相像罢了。找个机会让皇上看见她,听命行事自有她的好处。王家的女儿混入禁卫军了” 茂馨嬷嬷抿唇颔首:“是。其中有王爷的手笔。娘娘,我们要不要提醒下王家” “对王 白素贞笑,“你家娘子可没那么娇惯。”说完,将汤药一饮而尽。 他也听说到过李子霄如何处置临阵脱逃者,所以即便是怕的想要尿裤子,他还是坚持着没有掉头逃走。 “万两之巨……”何璟晅摸着下颔,不禁有些眼晕,万两之巨,这个数目就算是把自己卖了都凑不出来。 “他们还是跑到这里来了。但是他们就不能走正门吗非要破窗而入”王风嘀咕道。 开玩笑,区区一个年老体弱,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老家伙罢了,他们几个七阶高手联手应对,怎么可能会搞不定 仙殿之外,胜负已分,仙殿出现一道金色光门,踏入其中,便可进入仙殿,获得传承。 而且这种步卒方阵的两翼,还有两支骑兵游走,人数大约在千余骑,刚刚击杀两个鞑子白甲兵的,正是两支骑兵中一支带头的将领。 落枫握了握拳,他的梦想,便是陪着喜欢的人,宁静祥和的生活,永永远远。 等了好一会儿,预料之中的调侃没有到来,房间里一片安静,青灵不禁疑惑的转头,顿时惊叫出声。 何璟晅一想也对,别吴媚儿刚没事,自己就出了事,那也着实太苦逼了,当下点了点头,反身去去嘉丁真人。 但是盈满还是理智的,到底没有彻底忘记自己的身份,因此,每次她给的都很少,这是她的坚持。 面目清秀,与程璇卿和姬白宿有几分相似,年轻人眉头轻皱,看起来有些心事。 “你先说。”万恒也没有觉得这样不符合世俗,事实上,在他身体没有办法好之前,他也没有娶妻的打算,并不想按照父母的想法那样留一个后代传承,反正他不是独子。 “这就不劳烦你张先生操心了。”男子说完,不再理会张晨,直接扭身就走。 张晨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此时已经回去了。毕竟是寄宿在别人的家里,总不能回去的太晚吧。 “张医生!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元刚内心十分的愧疚。 “到底想干嘛”容婳收起了笑容,目光阴沉沉的,看来今天是有的忙了。不过,夏濮墨的身体应该是撑不住的,得马上带他离开。 虽然前几年反封建,还有民国那段时期的崇洋媚外导致国人对于国内的一切都否定了,再加上清朝弄得那些留头不留发,让后面说起种花国的民族服装也是旗袍而不是汉服。 该死的蕾娜,这妮子一定是开始就算计好了,用集中猛烈攻势来吸引李狂的注意力,从而忽略了躲起来的瑞萌萌。 念及着一会在街上打起来会伤到无辜的百姓,甚至是方才才从她脚边跑过的孩子。所以秦明昭转念一想,便带着大雪和秋分晃晃悠悠地、状似无意地走向了愈发偏僻的地方。 ym部一行人离开平衍湖后,廉部长提出请客吃饭,于是众人来到‘二次缘酒楼’,要了个包厢,在里面吃起饭来。 一见元之芥示意城门,慕倾华紧跟而上,余下盾球内同样疑惑的于京墨与尹川穹,尹川穹瞧城门即将合并,反手一戳于京墨。 一百三十九、杀了我,四殿下能拿回已失去的吗? 谢启衡的心一沉,他听见的并非如此。好一个上官姑娘,嘴里究竟有没有真话? 上官海桐一派从容。 死无对证,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别人可以,他们也可以。 谢承明眼眸一暗:“父皇,如此大事不可草率决定。将人宣来一问究竟才是。” 皇帝使个眼色。 姚不为立刻下去派人宣旨。 今天事情又是一件接一件,多久没消停了? 上官岿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赶快离开。已经没他事了吧?可以走了吧? 众人等待。 随着时间推移,皇帝越发不耐烦:“人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去宣旨的小太监进来跪下:“启禀皇上,贾副将畏罪自杀了。奴才赶到时,他已拔剑自刎。桌上留着一封信,还请皇上一观。” 姚不为接信呈上。 皇帝展开一看,是封血书。承认罪行,悔过自戕。 又一个死无对证。 祝长吉垂下眼帘,手臂上的伤隐隐刺痛。贾空,他的好兄弟…… 祝长吉进城前,带人设伏。 待贾空发现,为时已晚:“亏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想杀我。” 闻言,祝长吉笑了:“好兄弟?你真是从头到尾把我当猴耍啊。贪墨军饷,给上面的递消息。人都是自私的,这些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我只问你,为何害我妹妹?” “不查不知道,一查竟然是你带指挥使见我妹妹。你不喜欢她直接跟我说,没必要把她往火坑里推。不要说一切都是我逼的,还记得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要娶她吗?” 贾空被包围,也不装了:“人往高处走,她配不上我。我顾念往日情分,给她找个好归宿有什么不对?指挥使有钱有权,做他的女人荣华富贵,下半辈子不用愁。你何必不满?” 所谓的好兄弟,祝长吉总算真正认识。是他瞎了眼,以为是妹妹的好归宿。 “没错。人往高处走。如果在走的过程中遇见挡路人,除掉就是。”祝长吉果断出击。 众人围攻,贾空不是对手。 祝长吉毫不留情将其抹了脖子,收拾现场放下血书。 什么清者自清,不争不抢只会被吞噬。这里是京城,权力的中心。 从有人开始,不间断上演着厮杀的戏码。胜者王,败者寇。 死无对证……谢承明暗暗咬牙。 干净利落的杀人灭口,根本不给翻身的机会。 恰在此时,太子匆匆而来献上一支箭:“父皇,儿臣今早遭遇刺杀。此乃凶器。” 姚不为立刻取来。 皇帝看到箭的模样眼神一冷:“可看清贼人?” “并未。对方出手极快,一击不得手马上撤退。请父皇做主。”太子面带委屈。 实际上心里乐开花,送上门的好机会啊。他排除嫌疑,出手的必然是…… 皇帝扫老三和老四一眼。 两兄弟一惊,立即低头。 谢启衡又怒又烦,武器事件本已过去。如今又翻出来,一猜便知是谁。 皇帝大怒:“查,给朕查到底!天子脚下,贼人猖獗!全力打击,一个不留!” 所有人垂首,大气不敢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多事之秋啊。 贾空之事证据确凿,皇帝下令抄家。 不能苛待士兵,命户部发放抚恤金。祝长吉谢恩,再次加强周边巡逻。 三皇子和四皇子之事掰扯不清,责令回家闭门思过。 上官父女被冤,安慰几句放回家。 处理完这些,皇帝头疼背靠椅子。 姚不为轻轻为主子按摩太阳穴:“皇上,龙体为重。喝点安神汤吧。” 皇帝摆摆手:“南宫麒可有传来消息?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皇上放心。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姚不为内心叹息。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 一行人出宫。谢启衡与上官海桐对视一眼,各自离开。 无人的院落。 上官海桐刚进院,刀便架在脖子上。 她丝毫不畏惧,看向屋里:“四殿下,我不过礼尚往来而已。何苦呢?” 谢启衡没了往日的闲适,负手走到门口冰冷道:“上官姑娘把本皇子耍得团团转,还敢来此?本皇子真是佩服姑娘的胆子,不怕架在脖子上的刀真杀了你?” 上官海桐唇角微勾:“杀了我,四殿下能拿回已失去的吗?小女子一片忠心,殿下非要试探一番。我若不自保,现在能站在这和殿下说话?殿下心急了,做出错误的判断。” 美丽的脸犹如蛇蝎,谢启衡真想一刀结果掉。 可以,但不行。 损失过多,弊大于利。 他抬手:“放她进来。上官姑娘,你最好有办法挽回今日的局面。” 冰寒的刀刃入鞘,上官海桐提裙步入屋内。 她远远站在门口,并不上前落座:“小女子想问问,谁给殿下出的主意?瘟疫不可控,也不能成为夺权的武器。这步棋太臭,才导致如今局面。够狠够毒,却无仁无德。” 谢启衡抬眼,不愿意回答。 上官海桐不强求,继续自己的见解:“四殿下,为君者民为重。这件事当真做成,无论如何是个隐患。一旦爆出来,你想过群情激奋,怨声载道吗?你的位子能稳吗?” 把茶当酒喝,谢启衡升起一丝悔意。此举确实欠妥,有些急了。 风险大,但回报高。 可惜没能成功…… 上官海桐福身:“小女子言尽于此,还望殿下三思。” 她说完,转身离开。四皇子背后有人出此恶毒的主意,会是谁…… 四皇子府。 谢启衡心情不佳回来,正打算去书房静一静。 丫鬟行礼:“殿下,永安侯府的七姑娘到了。正在王妃屋里说话。” 永安侯府…… 谢启衡眉头一皱:“本皇子没空,便不去探望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去书房。 王妃的院落。 丫鬟一五一十禀报。 李丹秀有些不高兴:“殿下不来就不来吧。准备好的菜都撤下去。” “二姐,殿下不来你可以过去啊。怎可就此认输。”李思蓉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 四殿下不来,看来事情没成。也是,成了的话外面哪会那么安静。 李丹秀摆摆手:“算了,不去打扰殿下。你我姐妹多日不见,自该好好聚聚。” “二姐说的是。”李思蓉脸上的笑未达眼底。 一百四十、我们一起完成母妃的遗愿 上官府。 上官海桐刚回。 幻霜边伺候边汇报:“永安侯府的七姑娘,近日时常去四皇子府。瘟疫一事,大概和她有关。或许不是明说,而是旁敲侧击。姑娘,她想染指权力。” 李思蓉……上官海桐有些意外。 上辈子的李思蓉从未走出过后宅思想,没有争权夺利的概念。 这辈子经历太过苦痛,对权力如饥似渴。 她垂眸注视双手。 自己的双手造出怎样的怪物? 狠毒非常,无半点底线。 长此下去,被吞掉的不止是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石仲桥提着钱袋晃悠出府,一路吃吃喝喝。 行至无人的巷子,他观察左右翻墙远遁。 王府。敲门声响起,门房打开后门:“请。” 花园凉亭。谢秋光试吃新做的差点。 管家带人过来:“王爷,人到了。” 谢秋光转头:“许久不见。请坐。” 石仲桥行礼,过去坐在对面:“在下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只有一个请求。” “不急。来,尝尝味道怎么样。你觉得女子会喜欢吗?”谢秋光递块糕点过去。 接过点心,石仲桥尝一口眼睛亮了:“非常好吃。” 谢秋光乐了:“是吧。甜而不腻,芳香爽口。管家,晚上备一份。” 石仲桥几口吃完点心,继续正儿八经道:“王爷,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手撑下颌,谢秋光打量一番:“多少年没见,你的性子没变多少。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入赘永安侯府的人是你。虽然你好吃好玩,心思不在仕途上。但入赘……” “我本以为你潇洒不羁,是个爱好游历天下之人。看走眼了,看走眼了。至于为我效劳,你能做什么呢?无权无地位,唯一有用的地方便是你生活在永安侯府。” 石仲桥叹口气:“王爷,成大事者,小人物必不可缺。我能做的事,别人未必能做。我孑然一身,所以不会有人关注。谁会想到我在为王爷办事?你说对不对?” 谢秋光颔首:“好,我同意了。说说你的条件,我尽量满足。” 喝口茶解嘴里的甜,石仲桥抿唇一笑:“我唯一的请求便是,事成之日请王爷饶我妻子一命。以前甚至之后,她会做很多很多错事。我想阻止,却又不忍……” 劝慰,阻止…… 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 他承认,自己有过这种卑鄙的想法。 可妻子夜夜噩梦惊醒,满脸泪痕痛哭时。 他想,一切对错或许在妻子心中没那么重要。 只是太痛苦,想宣泄,想复仇…… 石仲桥叹息:“我无能,为她做不了太多。望王爷成全,来日放过她。” “你……”谢秋光没想过,幼时最洒脱的玩伴遇上爱情是这样的。 管家瞥一眼,几步上前揉乱石仲桥的头发:“少伤春悲秋了,你不适合。” 谢秋光捂嘴偷笑。 石仲桥整理发冠:“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要弄我的头。” “是吗。我看你还是小孩心性。”管家双手环胸,一本正经道。 谢秋光一口答应:“我同意你的请求。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成之后饶她一命。” “真的?太好了。”石仲桥松口气,或者说心中大石落地。 幼时的谢秋光有不少玩伴,性格迥异。母妃时常出题,奖励优胜者小红花。 大家争先恐后争取小红花时,唯有石仲桥不参与。 总是独自干掉桌上的糕点,吃饱就窝在桌子底下睡觉。 没有太大的野心,吃饱喝足就是最大的幸福。 书籍封禁,母妃逝去。谢秋光与小伙伴们已是多年未见,再见物是人非。 石仲桥撩袍下跪:“属下石仲桥,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谢秋光起身,将人扶起:“你我之间不用来这套。反正你闲,联系其他人的事交给你办。石仲桥,我们一起完成母妃的遗愿。事成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好。”石仲桥十分感动。从小向往自由自在,长大却不愿游走天下。 为什么?因为家中有人等待。最美最好的风景就在身边,何必四处找寻。 上官府。 上官海桐接到来自边关的信:“年前,银华会随队伍回京。” 幻霜惊喜:“真的?可喜可贺,瘟疫总算解决。我们可以过个好年。” 待开春,便是科举。 而后官员考核,升迁的升迁,贬斥的贬斥。 上官海桐收好信。 相助之人越来越多,她离目标越来越近。 几日后。王府。 马车停下,上官海桐下车进府。 谢秋光早早等候,亲自迎接:“他们恢复得不错。再过些日子便能离开。” 上官海桐颔首:“王爷一番照顾,辛苦了。” 客房中。 两人扶起伤势最重的史忘析,进京一趟何等遭罪。 上官海桐含笑进屋:“史公子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下床了。” 史忘析三人起身行礼:“多谢王爷和上官姑娘相救。” “你们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坐吧。”谢秋光和上官海桐落座。 丫鬟上茶。史忘析三人坐下。 管家捧来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看见里面的东西,史忘析三人震惊:“令牌?” 谢秋光点头:“替人保管,如今物归原主。希望你们平息魔教内乱。” 史忘析真诚拱手:“多谢王爷。” 要离开,有些不舍。他看向上官海桐。 谢秋光微微皱眉:“事不宜迟,我看你们明日就出发吧。” 上官海桐掩唇轻笑。史忘析一时看呆,随即低头:“王爷说的是。” 谢秋光猛喝一口茶,看什么看! 交代完事情,上官海桐起身准备回去。 行至花园,谢秋光挽留:“王府景致不错。海桐既然来了,何不逛一逛?” “好吧。”上官海桐实在不好拒绝。 身份不同,府邸的规格不同。王府精致又气派,确实好景色。 来到水中凉亭,谢秋光命人上菜:“又看又吃,才是一种享受。” 上官海桐笑笑没说话。不料没多久,天空飘起小雨。池水中泛起层层涟漪。 雨中赏景,别具一格。谢秋光心里直乐,天公作美啊。 一百四十一、为人子者,为母报仇天经地义 管家站在廊下看雨帘,意味深长道:“下雨天留客,诗情画意啊。” 凌择遥望凉亭中的两人,但愿上官姑娘莫辜负王爷的一片情意。 雨越下越大,确实不好走。丫鬟送去雨伞,上官海桐二人回到正厅。 天气已经入秋,雨一下驱散所有暑气。空气中泛起凉意,上官海桐感觉有些冷。 谢秋光见她裙摆湿了,安 不过现在这样绝对黑暗的状态,想要拍到什么还是比较困难的吧为了以防万一,唐志航还是拉开被子将林漠溪一起拉着钻了进去。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灵石,“咔咔咔!”随着几声脆响,放在盘中的灵石顿时化为碎片,再也没有之前那种黑黢黢,充满灵气的模样。 一旁的夏静都无语了,还以为杨边是凤语八级可以听得懂凤凰说什么,原来只是个拿谐音开玩笑的家伙,太低级了。 那只狐妖也已修炼有成,这黄色的天雷威力虽大,但是还比不上天劫出现之后的天雷,在无法逃脱之下,狐妖也准备拼命一搏,朝着劈来的黄色天雷,张口吐出一道殷红的气团。 也正是因为堪称可以和人形终端做姐妹的公主殿下,就在学生宿舍居住的缘故,池镜溪在之前了解过全岛搜捕这一行动后,可以用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确认,那个黑袍人就是他这个升级任务中要找的目标人物。 星期一,唐志航正在球场之上与同学们打着篮球,在他面前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友王俊杰。 龙象尊者脸一沉,未曾想到自己手底下的这百名士兵如此的不中用,挥动折扇,就要亲自动手。 子墨有些窘态,要不是国家广征兵员,自己一个穷苦的平民,哪里还有机缘练习战法,更不用说练习这个起点很高的技能。 三人正说话间老板娘出现在楼梯门口,四处乱看,像是找什么人。 两天后,柳若汐的身体已经恢复好了,实力也达到了剑师中期之之境,只是沈慕云一直在梁州,短时间里不能回来,柳若汐便不再继续等着,准备回家。 作为大炎王朝最负盛名的年轻人,江玉风一直压力很大,走到哪都有人认识,搞得他想低调一些都不行。 脑瘫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傻一辈子没男人要一辈子孤身一身孤独终老连死了都没有后人料理后事。 许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紧张,林钊摇摇头,非常稳重的强调了一句。就主动去清扫地面铺席子拿被子,自顾自的合衣先睡下了。 自己还没有和尤伊正式打过交道呢,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无论是路西法还是该隐,都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完全不理莉莉丝。 卫襄顿时困意全消,师父来了这个念头,比什么醒酒汤蜂蜜水都管用。 终于在前一天将选中的五首歌录完的沐灵歌有些无所事事地逛着论坛。 陈芸轩点了点头,但她还是有些没想明白“老师问,也不要说实话吗”在芸轩心里,老师雪莉还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告诉老师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可也知道以林钊的地位,她想超越过对方是难如登天。再加上秦黎是莲都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她便只剩下高兴欢喜,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姚雨辰的心上宛如挨了一记重拳一样猛地一震,歌词毫不留情地打动了他。 一百四十二、你爬得越高,她便能过得越好 皇宫门口。 三个太监匆匆出宫。 “快点,误了时辰你们谁也担待不起。” 戌时初刻到丑时三刻,负责采买的太监这个时间段出宫办差。 其中一个小太监姓花,平时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长相白净,有些讨喜。 采买的东西很多,他们分头行动。约定一个时间会合,一同回宫。 街道上。 幻霜开开心心猜谜,一个家丁走近汇报。她一笑:“知道了。” 家丁躬身退开,淹没在人群里。 幻霜拉过身边的人:“猜谜没什么劲,我们去桥上走走吧。” 莫颖点头。 两人往桥上去,人多容易走散。她们紧紧抓着彼此的手。 迎面走来一个小太监,幻霜故意撞上去:“哎哟,你怎么走路的。” 花公公赶紧道歉。 莫颖劝慰:“没撞伤吧?人太多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花公公不敢置信抬起头:“颖儿……是你吗?” 这一声呼唤让莫颖的身体一僵,她震惊不已。两人相望,泪眼婆娑。 幻霜大度道:“没撞伤,看在你们认识的份上不计较了。” 花公公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又缩了回去。 莫颖经历太多,没有勇气往前。 幻霜看看四周:“这里人太多了,找个人少的地方再聊。” 她带着两人到人少的河边一角。 波光粼粼,柳树轻摇。 “你们聊,我给你们守着。”幻霜识趣走开。 沉默许久。 花公公终于开口:“你过得好吗?对不起,若不是我娘……” 莫颖未语泪先流。 二人互诉衷肠,揭开悲伤的过往。 他们乃青梅竹马,自小互许终身。 奈何花公公的母亲不同意,几次三番阻拦。 他们反抗、劝解,以为总有一天能感动老人家。 谁知花母铁了心不让他们在一起,悄摸着联系人把莫颖卖了。 莫颖被抓到船上,大浪打来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活下来,又被拐走。 她想回家,却离家越来越远。后来被姓赵的买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而花公公也不好过,得知心上人被亲生母亲卖掉,遭遇风浪丧命。 他彻底失望,挥刀自宫:“你想逼我娶别人,我偏不如你愿。从今以后,你没儿子!” 事到如今,花母才哭喊着错了。可为时已晚,花公公不愿面对恶毒的母亲。 他好不容易活下来,拖着残破的身体到京城当太监。 花公公满脸泪水跪下自抽耳光:“是我娘害了你。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 莫颖捂脸抽泣,她多恨花母啊。 可每次心存死志时,又是心上人给她信念。怪只怪命运不公,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 莫颖别开头:“你起来吧。怨我当初太天真,以为总有一天会得到她的认可。” 闻言,花公公泣不成声。 他怎会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 为了拆散他们,仅仅为了拆散他们…… 莫颖抹去眼泪:“上官姑娘救我出水火,给我一个安身之所。我必须报答。你我的过往,就此一笔勾销。我不怨你,不恨你。是我们无缘,以后各自安好吧。” 说完,她哭着跑远。 花公公垂头痛哭,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不怨不恨?为什么…… 幻霜走上前。 花公公听到脚步声,忙擦干眼泪站起。 幻霜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姑娘交代的事还要办:“你还好吗?” 转过身,花公公努力扬起笑:“多谢姑娘关心。可否麻烦姑娘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非常乐意。”幻霜含笑领路。 世间痴情人众多,为何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茶楼。 幻霜敲门后进来。 花公公打量屋里的人,躬身一拜:“多谢姑娘搭救颖儿。” 上官海桐抬手请:“莫颖哭肿了眼睛,我让她先回去了。公公请坐。” 花公公过去坐下。 幻霜关上门,走到主子身边斟茶。 上官海桐举杯一笑:“我救她纯属偶然,公公不必记挂在心。” 花公公起身下跪,重重磕头:“若非姑娘,她活不到现在。大恩大德,必然相报。” “公公无须多礼。在宫里当差,有些事情你比我清楚。无权无势只会任人欺凌,公公这样下去能保护她吗?我不过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许多事办不到。”上官海桐居高临下俯视。 一语点醒梦中人。 花公公抬头:“多谢姑娘指点。不知奴才能为姑娘做什么?” 上官海桐一笑:“现在的你还做不到。我希望你往上爬,一直往上爬。爬到皇上的身边,做那个无可取代的人。为了莫颖,我相信你能办到。你爬得越高,她便能过得越好。” 往上爬,一直往上爬…… 花公公俯首:“奴才知道怎么做,定不负姑娘厚望。” 上官海桐含笑将人扶起:“我等你的好消息。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是。”花公公深深一拜。 幻霜将人送出去,回来叹口气:“姑娘,我们回府吗?” “再坐会儿吧。”上官海桐遥望热闹的街道,每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活。 有叫卖的小贩、闲逛的一家、相约的有情人…… 多美好温馨的场景啊。 幻霜站在旁边:“姑娘,他能办到吗?” “能。”上官海桐笃定道。 前世两位帝王面前的红人,岂能小瞧。抓住了软肋,自然能操控。 她红唇轻扬,这枚重要的棋子终于掌握在手里…… 上官府。 莫颖窝在房里哭红了双眼,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怎么也止不住。 幻霜回来后前去探望,拿出帕子关切问:“还哭呢?快擦擦。” 接过帕子,莫颖擦拭眼泪。 身边有个信任的人,她把心里的话一一道来。 曲折,悲苦。 幻霜拥抱安抚:“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莫颖忍了又忍,忍不住眼泪又落下:“幻霜姐姐,我心里其实想见他。想见又害怕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如此情况,幻霜不知道该不该劝他们在一起。 两个人皆受磨难。花公公是太监,此生子嗣无望…… 或许莫颖该放下,去寻找幸福。 可她说不出口。最后的答案,只能他们自己去选。 一百四十三、世上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没有谁像谁 几方势力各有损失,罕见迎来安静期。 边关的消息传来,瘟疫得到控制令全国上下振奋。 皇帝大喜,论功行赏。 南宫麒也带来好消息,各处瘟疫的苗头被掐灭。 秋高气爽,又悄无声息迈向冬季。 银华回京,带方家姐弟认人。她含笑福身:“你俩快给姑娘磕头。” 方家姐弟老老实实磕个头。 上官海桐眼神满意:“不必客气,快起来。” 幻霜扶起两人:“怪瘦的,平日没怎么吃饭?来,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他们看向银华,得到应允才跟去。 屋里没外人,银华为主子捏捏肩:“边关一趟,我受益良多。生死的界限那么模糊,活着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多谢姑娘送我学医。” 上官海桐一笑:“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只是委屈你劳累一番,并无奖赏。” 银华随张大夫前去,并非皇榜征召。 论功行赏,她不在其列。 银华轻轻摇头:“我,以及许多寂寂无名的大夫日夜劳累,不是为赏赐。而是希望百姓们活着,好好活着。看过太多生离死别,方知无病无灾平安一生才是福。” “是啊。”上官海桐倍感欣慰。 去边关对抗瘟疫,银华眼界得以开阔。 再不是前生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看不见天高海阔的井底之蛙。 有学识,会医术,银华的人生有了更多选择。 方家姐弟在上官府住下,各种好药随便用。 他们每日和银华一起去医馆帮忙,学习医药知识。 冬天的第一场雪静静落下,飘飘洒洒,如纷飞的鹅毛。 上官海桐穿着毛领的衣裳,揣着汤婆子站在廊下。 冷风吹在脸上,带来清冽的空气。 今年新坟,全家人一起去拜祭。 过年时大家知道他们不方便走动,无人送来帖子。 吃完团圆饭,看天空烟花璀璨。这一年,感觉过得很快。 开春后,元宵灯会又是一番热闹。各地举子蜂拥,为科举做最后的冲刺。 春寒料峭,树枝抽嫩芽。鲜花陆陆续续绽放,春闱近在咫尺。 客栈。 上官宴比考试的人还紧张,帮着收拾东西:“夜里凉,多穿点。护膝什么的都带上,还有笔墨,万万不要出错。等寄风兄中举,我好好为你庆贺一番。” 时寄风打趣道:“你怎么比我们上考场的还紧张?你说是吧。怀清兄。” 站在窗边看信的聂怀清回神:“他那是关心你。不领情?看下次还有没有。” “我再不敢了。东西都在这了?没落下吧?”时寄风没找到想找的,有些失落。 上官宴仔细想想:“应该没落下。家里清点了一遍,到这又点一遍。” 聂怀清收起信走过去:“寄风兄想找什么不妨直说,我们好一起帮忙找。” “没,没什么。都在就好,我这不是怕落下什么了嘛。”时寄风有些心虚道。 上官宴无奈:“今儿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不便送你们去考场,提前祝你们马到功成。” 时寄风和聂怀清拱手:“承上官兄吉言。” 上官府。 幻霜微笑进屋:“姑娘,信已经送到了。聂公子带话,静待佳音。” 上官海桐手上拿着书,转头看向窗边:“明天便是春闱了。” 次日。 一大早,参加科考的举子们动身。 贡院前,大排长龙检查。无数相送的家人望眼欲穿,期望有个好成绩。 他们个个在家里烧高香,求神拜佛。 会试分三场,每场三天。 除了文采过硬,身子骨也要好,否则很难撑过去。 上官府。 上官海桐又一次发呆。 谢秋光好奇问:“海桐似乎很关心此次春闱。莫非有看中的人才?” “我只是在想,考上的举子更愿意留京还是外放。”上官海桐合上书,接过茶饮一口。 幻霜不懂:“一般更愿意待在京城吧。谁愿意外放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升迁。” 谢秋光点头:“外放三年,考核不通过又要等三年。哪有个头。” 上官海桐垂眸,近几年夺嫡争斗越发激烈,外放出去避避风头未尝不好。 除非这一世的皇上更早驾崩,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宫。 皇帝醉卧美人膝,他迷迷蒙蒙睁开眼。美人脸蛋有几分像故人,微微一笑,柔情似水。 她本是宫女,年宴时偶然被皇帝看中。盛宠至今,获封淑妃。 姚不为躬身进殿:“皇上,王爷进宫了。” 皇帝闻言起身:“这么久不来看朕,他还知道进宫。走,去见见他。” 御花园。凉亭。 宫女太监摆上瓜果茶水。 谢秋光等得有点不耐烦,没事宣他进宫干什么? “皇上驾到。” 皇帝携淑妃而来,进亭落座:“不宣你,你就不知道进宫看朕吗?” 谢秋光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摆摆手,皇帝拉住淑妃:“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朕新封的淑妃。老九,你看她像谁?” 站直身体,谢秋光抬起头。只一眼,心情直落谷底。 他冷淡道:“恕儿臣看不出来。瞧着谁都不像。” 淑妃娇笑依偎:“皇上,臣妾害羞。你莫要为难王爷了。” 皇帝神色一凝低呵:“我们父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老九,朕给你机会再回答一次。” “不管回答多少次,儿臣的答案都一样。世上每个人都独一无二,没有谁像谁。互相比较没有意义,更是一种侮辱。父皇不该如此。”谢秋光半点不惧,梗着脖子硬刚。 “你。”皇帝眼神冰冷,他愤怒砸碎茶盏。 太监宫女,包括淑妃心惊胆战跪下。 谢秋光依然背脊挺直:“父皇是天子,吃醉了酒胡来普天之下无人敢管。但请父皇记住,您年事已高。糊涂事还是不要青天白日做为好。若无别的事,儿臣告退。” 说完,他大踏步离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皇帝怒火中烧,扫落桌上所有碗碟:“逆子!逆子!抓起来,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 侍卫领命下去。 姚不为上前劝:“皇上,王爷年轻不懂事……” 皇帝抬手打断:“他今年十七了。该懂事了。” 一百四十四、母妃只教儿臣仁孝,从无弑君弑父之说 侍卫客客气气拦住路,把谢秋光请去大牢。 狱卒问清楚情况后,小心伺候着。 父子吵架,他们这些小人物最好不要触霉头。 不嫌脏乱,谢秋光靠墙随意坐在牢里。 “王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尽力给你办。”牢头讨好道。 谢秋光沉默摆摆手。 牢头带人下去,叮嘱底下的人好生照看。 上官府。 上官海桐惊讶站起:“皇上下令,把王爷关进大牢?” 幻霜点头:“不知道父子俩又因为什么闹得不愉快,听闻龙颜大怒。” “打点一下,我去探望他。”上官海桐眉头紧皱,前世没有这一出。 “是。”幻霜领命出去。 府外备好马车,牢里银子开路。上官海桐身穿暗色斗篷,尽量遮住脸。 牢头知道探望王爷,收下好处果断放行。 来到牢房前,上官海桐脚步放缓。 谢秋光听到脚步声转头,见到来人立即起身。 “我去守在外面。”幻霜知情识趣退出去。 上官海桐开门见山:“王爷做了什么惹怒皇上?竟将你关进大牢。” 隔着牢门相望,谢秋光苦笑:“父皇新得了美人,赐封淑妃。他刻意宣我进宫,问我她像谁。像谁?他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我不会如他愿的,怎么可能如他愿。” 皇上究竟是糊涂,还是想压迫王爷认可一个替身? 认可了,便不许追查真相。让底下掩埋的一切烂在泥里,谁都不许提起。 父子间的对抗,看谁更先妥协…… 上官海桐眼神担忧:“王爷,你不能一直被关在牢里。我不信皇上心血来潮这般做,他唯一的目的只有可能是婵嫣姑娘。她一死,我们再难找到线索。” 谢秋光猛然抬头,眼神不敢置信:“他知道……” “他是天子,眼线遍布全城。即使只是猜测,他也会下令官兵包围王府。或许已经晚了……”王爷身陷囹圄,上官海桐必须采取行动。 她快步出去上马车,尽快抓紧时间将人转移。 谢秋光抓住牢门大喊:“牢头,告诉父皇,我要见他!” 皇宫。 南宫麒接到命令疑惑,包围王府搜查?发现可疑之人就地格杀? 他点兵出宫。 皇上到底一时气话还是来真的?父子吵架,搞得他左右为难。 一行人到王府。南宫麒命人围住,几队士兵冲进去。 幻霜左右看看,小声喊:“南宫统领,南宫统领。” 听见喊声,南宫麒立刻过去:“幻霜姑娘,有什么事吗?” 幻霜把人拉到角落:“皇上和王爷吵架,不过一时之气。姑娘知道你为难,让我来告诉你随便搜一搜便是。这会儿王爷应该已经进宫,和皇上重修旧好了。” 南宫麒点头:“我也不是半点人情不懂,知道该怎么做。” “府上新得了茶,统领想吃随时欢迎。”幻霜福身。 “好,姑娘请回吧。”南宫麒转身,进入王府。 幻霜观察四周,前往不远处的巷子。 一辆马车停在其中。她上了马车:“姑娘,已经将话带到。” “好。”上官海桐转头,看向安详睡着的婵嫣。 王府的事管家会应付,先把人带走。 幻霜点头出去,驾马车回府。 王府里。 南宫麒让人随便搜一搜,不用仔细。哪怕发现不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管家谄媚塞一袋银子:“拿着给兄弟们喝点茶,劳烦大家跑这一趟。” 南宫麒眼睛一亮:“哪里的话,这就走了。替我向王爷问好。” 送走禁卫军,管家脸上的笑消失。 皇上,做贼心虚了么…… 皇宫。御书房。 皇帝面无表情批阅奏折。 谢秋光跪在下方一言不发。有些话不能说,唯有当面跪着。 南宫麒回来复命:“皇上,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皇帝皱眉。 姚不为心领神会上前:“统领辛苦了,外面备了茶。请。” 又喝茶?跑一趟,被请三回茶。南宫麒看看王爷,钱是不是收多了? 姚不为把人带出去,顺手关上门。 屋里寂静,气氛压抑。 皇帝拧眉:“不是有话对朕说吗?朕听着,你说吧。” 谢秋光抬头直视:“父皇心中存疑,不用费这般工夫。儿臣就在此,孤家寡人,一刀便能结果。母妃生我养我,儿臣不过想求一个真相。为什么不可以?!” 扔下手中毛笔,皇帝深吸一口气:“你还是执迷不悟。” “究竟是儿臣执迷不悟,还是父皇问心有愧?”谢秋光站起身,抽出墙上的宝剑逼近。 皇帝起身:“你想干什么?弑君弑父吗?” 谢秋光站定,用力把剑塞过去:“父皇何须那么麻烦,杀了儿臣一切全都解决。” 他抓着皇上的手毫不犹豫猛然刺向自己的腹部。 “老九!”皇帝大喊。 为什么?为什么跟他娘那么像? 宁死不妥协,不低头。温热的血染了满手,却让心变得冰凉。 谢秋光抽出剑再捅:“母妃只教儿臣仁孝,从无弑君弑父之说。父皇疑心儿臣,儿臣定然要给个交代。儿臣随母妃去了。父皇从此可以安心……” 血流了满地,触目惊心。 皇帝奋力挣扎,终于丢开剑。 谢秋光往后踉跄几步,捂着伤口摔倒在地昏迷。 皇帝惊慌失措扑上去:“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御医,快宣御医!” 姚不为打开门,见如此情况立刻命人请御医。 皇帝双手按压伤口,却不管怎么压血都止不住。 他满眼通红,好像看见昔日舒妃倒下的场景。 姚不为见状,立刻从书架上找出药瓶。他倒出药丸喂给皇上:“皇上,药,快吃药。” 太监匆匆进来,边按压伤口边把王爷抬到软榻上。 皇帝咽下药,脚步虚浮站起:“她,他,没事吧?她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 没人清楚皇上口里的他到底在说谁,皮囊相似不及万分之一。 灵魂的相同何其震撼。 皇帝紧紧抓住姚不为的手:“朕不该让她教导的。不该让她教导的。她怎么能把孩子教成这样,怎么可以教成这样。这样像她,这样像她……” 御医着急忙慌赶到,迅速为王爷诊治。 一百四十五、慢慢养着能醒,但寿数消减 太监宫女忙碌,血水一盆盆端出去。 皇帝扶着疼痛的头焦急等待,事情怎么就到这地步…… 夜幕降临,太监点上灯笼。 殿里顿时灯火通明,谢秋光的伤势逐渐控制住。 御医跪着回禀情况:“王爷伤势虽重,好在未伤及根本。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皇帝松口气,微微抬眼:“好生伺候着。还有,管好你的嘴。” “是。”御医躬身下去。 姚不为轻声宽慰:“皇上,王爷的情况已经稳定。累了一天,也该歇歇了。” 皇帝起身,姚不为赶紧扶住。 太监宫女立刻退到两边。 皇帝走到床边,瞧瞧脸色苍白的谢秋光。 他掖掖被子,盯着看好久才转身:“走吧。别打扰他休息。” “哎。”姚不为扶住皇上,朝太监宫女们使眼色。 今天的事嘴巴都闭紧些,漏出去一点不会有好下场。 明面上王爷只是在宫中留宿,没别的事情。 但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皇上与王爷隔段时间便要闹一次,大多数人已经习惯。 不过此次闹得特别难堪,不知道父子俩谈了些什么。 夜色渐深。 后半夜,谢秋光悠悠转醒。 伤口已经包扎,太监在外面守夜。 他慢慢坐起,小心翼翼下床。 开门的声音惊醒太监,见状慌忙跪下:“王爷,您伤势颇重不宜走动。” 谢秋光捂着伤口,不理劝说继续往外走。一路太监跪了一地,有人赶紧去禀报。 皇上还睡着,姚不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王爷,身体要紧啊。” 谢秋光停下脚步,凄然一笑:“在宫里我休息不好。我会照顾好自己,公公不必担心。” 见拦不住,姚不为让人马上备轿送王爷出宫。 太监们立刻行动。谢秋光走得不快不慢,尽全力护住伤口忍耐伤痛。 姚不为叹息,父子俩啊…… 王府。 轿子停在门口,谢秋光下轿。 管家迎出来把人扶住。 进了门,谢秋光语气急切:“人还好吗?” 管家担忧道:“上官姑娘带走了。南宫统领行了方便,没查太仔细。王爷,你的伤……” “无碍,不是致命伤。府里有父皇的眼线,你好好查一遍。”谢秋光抓紧管家的手,“事关重大,不能连累海桐。用药如何?给个准话,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扶王爷回卧房休息,管家摇头:“最快几个月,慢的话几年。” 谢秋光慢慢躺下:“父皇铁了心不让我查,惹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为查明真相,我愿意豁出性命。只是牵连了你们,跟着我这个没用的王爷,日子过得一点也不安生。” 门外倒悬一颗头,季升仙跳下地面:“说这么见外的话,你伤的不是脑子啊。” 管家转身往外走:“我去拿药,你照看下王爷。” “哦。”季升仙在床边坐下,“王爷,你没搞清楚状况。不是你要查明真相,我们跟着一起干。而是我们都想查清楚真相,所以才一起干。我才不信冉冉是病死的。” 再小心伤口还是被扯动,绷带渗出鲜血。 谢秋光喃喃自语:“婵嫣中的毒,应当和母妃一样。她吃了解毒丸没死,只是一直昏迷。有人在帮忙,不然她不可能活到现在。有可能的人就那么几个,是谁呢……” “别管那么多了,你好好休息吧。”季升仙抬手,果断把人点晕。 管家提着药箱进来,清洗伤口、上药、缠绷带。 季升仙在边上帮忙:“要是冉冉还活着,看见王爷受这么重的伤该多伤心。” “不可能的话就别说了。”管家弄完,合上药箱。 “说的也是。”季升仙撇撇嘴,“我其实不是很懂冉冉怎么想的。王爷是皇子,干嘛不教他夺嫡,而是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王爷坐上那个位置,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管家发呆一会儿回答:“舒妃娘娘教了的。是王爷自己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 该学的都学了,他们推着上位也能成。然而如此违背了舒妃娘娘的初衷。 把压力压在王爷身上,剥夺其内心真正的想法。 舒妃娘娘从来不想这样…… 季升仙摊手:“谁这样教孩子啊。家里有产业,哪个富家公子不是从小培养。何况是皇子,就算资质平庸,也要有那份野心。你看看咱们王爷,扒开一百层也看不到半点野心。” 他不知道对还是不对,就觉得如此教育方式怪怪的。 显得王爷和众皇子一比也怪怪的。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格格不入。 管家注视王爷,不觉一笑:“我觉得王爷很好。你少危言耸听。” 季升仙哼一声别开头。 不说就不说,不说也改变不了事实。 翌日。一大早。 季升仙敲响后门进去,说一遍昨晚发生的事。 上官海桐刚起,边梳妆边听。 她回头:“王爷身上有伤,需好好休养。婵嫣姑娘我已安顿妥当,你们无须担心。等王爷伤势好些,再商量如何妥当把人藏起来。” 季升仙点头:“皇上盯着王府。我看没拿到人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你这里也不安全。” 上官海桐微微一笑:“暂时没事。你回去叮嘱王爷好好养伤,别太忧心。” “行。”季升仙拱手告辞。 人一走,银华进屋来:“姑娘,那位姑娘中的毒十分罕见,不好治。” 上官海桐颔首:“等会请张大夫过来看看。他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银华明白,立刻去办。 幻霜不放心:“姑娘,宫里的毒就算他知道,必定也不敢说。” “知道能不能救就成。”其余的,上官海桐不关心。 早饭时辰刚过,银华请来张大夫。隔着纱帐诊脉,张大夫眉宇始终皱着。 上官海桐坐在一旁询问:“张大夫,我这位姐姐究竟生的什么病?” 张大夫收回手,犹豫再三道:“姑娘,若非必要还是不要与此事牵扯上为好。” “怎么说?”上官海桐起身走近。 幻霜跑去看看外面,把门关上。 张大夫叹息:“不瞒姑娘,此毒罕见。毒性大,见效快。这位姑娘还活着,是因为有人喂她吃了解毒丸。可惜此毒霸道,并不能完全解除毒性。慢慢养着能醒,但寿数消减。” 一百四十六、我有分寸,不会危及性命 可以救,但始终不肯说清楚是什么毒。有时候不说,也是说了。 上官海桐拜托张大夫开药,对真相又有了一番猜测。 不过猜测始终是猜测,做不得准。 谢秋光安分在床上躺了近五天,终于可以下床活动活动。 皇帝大概被这一出闹怕了,除了流水般的赏赐没再有什么行动。 谢秋光每天在花园散散步,晒晒太阳。 门房进来找管家:“外面有位女子找您,说是您的表妹。” 表妹? 管家过去:“我去看看。” 大门口。 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用帕子擦擦汗,看见人她高兴迎上去:“表哥。” 面对女子的热情,管家不自觉后退一步:“表妹?许久不见,你变样了。” “表哥,你说什么呢。不管过去多久我都是一枝花。”表妹娇羞一笑。 门房低头忍笑。 管家尽量礼貌:“你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表妹抱住管家的胳膊:“表哥,你忘了?小时候你说过娶我的。为了嫁给你,我推了多少婚事。谁知你一去不回,我只能来找你。多少年啊,我总算找到你了。你别想甩开我。” 季升仙趴在屋顶上看戏。管家平日看着挺正经,没想到玩得也挺…… 管家尴尬把手抽出来:“咱们年纪也不小了,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你要始乱终弃吗?”表妹不服输又抱上胳膊,“不行,我就要嫁给你。” 路过的百姓驻足。 大庭广众确实有点丢脸。 管家无奈道:“先进来吧。我们慢慢商量这件事。” 表妹高仰头,一扭一扭进门:“商量什么商量,天塌了你也要娶我。” 管家想抽出手,对方死命缠着。他无可奈何,完全没办法。 季升仙毫无形象哈哈大笑。总算有人能制得了管家。 正厅。 谢秋光刚坐下休息,看见管家和表妹进来疑惑:“这位是?” 表妹大大方方打量屋子:“我是他的表妹,特意来嫁他的。” 看看管家,又看看表妹,谢秋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管家扶额:“这事我们真要好好商量商量。成亲乃人生大事……” 表妹一甩帕子逼近:“怎么?你想说话不算数?有本事当初你别说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点诚信没有,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我人已经来了,你不娶也要娶。” 谢秋光手撑下巴看热闹。这世上还有人能让管家变了脸色,稀奇啊。 管家一步步后退,直到撞到门退无可退:“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前也是事。由不得你不认!”表妹泼辣叉腰大声吼。 季升仙特意跑进来看戏,甚至帮腔:“对,你个大男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管家辩解:“儿时的玩笑话,怎能当真。” 表妹不服气:“玩笑话?我当真了就不是玩笑话,你必须负责!” 谢秋光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啊。必须负责。娶妻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王爷……”管家叹口气。 表妹再度凑近:“王爷都这么说了,你还想抵赖?” 管家无语望天。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出去见人。躲在府里什么事都没有。 科举考试过去,一月之期阅卷。随着放榜日子的接近,举子们越发紧张。 谢秋光伤好大半,火速安排婵嫣到别庄去。为防暴露,只派管家照顾。 表妹死活要跟,每日嚷嚷着成亲。管家怕了她,只能妥协。 放榜之日。有人欢喜,有人哭泣。 十年寒窗,一朝榜上有名。时寄风和聂怀清均上榜,且名列前茅。 他们还要准备殿试,不能懈怠。 殿试上皇帝主持策问,确定考生最终名次。 殿前唱名,参加琼林宴,打马游街。 一甲三位春风得意,引得多少女子脸红心跳。 上官府。 幻霜端茶进屋:“今儿外面热闹,姑娘不去看看。” 上官海桐轻轻摇头:“知晓结果便好。凑热闹不合适。” 外面的纷纷扰扰吹不进她心里,低头又读手中书。 第二日。 谢秋光登门:“还未好好向你道谢,能否给我这个机会?” 上官海桐含笑:“王爷送来的东西哪样不能当谢礼?这等小事无须挂怀。倒是王爷此次行事未免莽撞,幸好伤势不重。若伤及根本,岂不得不偿失?以后别这样了。” 欣慰一笑,谢秋光不自觉看向伤处:“我有分寸,不会危及性命。我了解父皇,不达目的不罢休。若我不这样做,此事不会善了。他会一步步压迫,一步步逼近,直到我妥协。” 可他不愿意妥协。然而他的父亲是天子,不能祸及身边人。 每一次父子冲突,谢秋光深刻感受到窒息、无力和压抑。 一次比一次明白母妃为何不肯服软。 有些东西,即使失去生命也要扞卫到底。 就算知道挣脱不了,依旧不顾一切去反抗,去抗争。 上官海桐不知道怎么劝。 皇权在上,该服软时就服软。皇上对王爷来说不仅仅是父亲,更是君。 蛰伏,等待时机才是上策。 谢秋光振奋精神:“今年的贡茶到了,我给你拿了些来。” 幻霜进屋接过:“我立刻泡给姑娘和王爷喝。” 上官海桐抿唇笑笑。 谢秋光看到笑脸,心情放松。 茶水泡好,幻霜端来:“今年的茶好像比去年的好些。味道更香。” 上官海桐品尝一口:“确实。你的鼻子越来越灵了。” 谢秋光正欲夸赞两句。 小丫鬟站在门口禀报:“姑娘,时公子来了。” 上官海桐看看王爷:“要不,不见吧?” 谢秋光端茶走向屏风:“见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我躲一躲。” “这……”上官海桐认为不妥。 幻霜退出去。 谢秋光藏在屏风后慢慢品茶。 片刻后,时寄风进屋。 上官海桐起身:“时公子,请坐。有何要事?” 时寄风站定一拜,鼓足勇气道:“在下已高中,此番前来诚心求娶姑娘。” 这话一出,上官海桐一愣。 屏风后。 谢秋光喝茶的动作一顿,微微转头。这人刚刚说什么? 求娶海桐? 一百四十七、他配不上你,没人能配得上你 上官海桐注视眼前人,看得出说这番话对方很紧张。 她后退一步郑重问:“求娶我?为何?” 时寄风大大方方直言:“姑娘温柔体贴,上孝顺父母,下关怀弟妹。你善良、贤惠,与人为善。在我眼里,你的优点说不完,道不尽。我知你尚在孝期,愿等两年成婚。” 屏风后的谢秋光眉头一皱,手里的茶也不喝了静静等回复。 上官海桐沉默半晌:“在你眼里我温柔善良,贤惠孝顺,娶回去是个好妻子对吗?” 好像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时寄风内心忐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海桐眼神冷淡,似有敌意:“时公子想娶一位好妻子,天下女子心甘情愿者比比皆是。他们愿意,但我不愿。我不愿真正的名字被夫人二字取代,不愿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一惊,时寄风辩解:“上官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下心悦姑娘,真心求娶。” “心悦美貌,还是温柔贤惠?你所谓的心悦,便是不了解我,不体谅我。一句求娶便将我的一生困于后院,再也看不到更广阔的天。”上官海桐语气平淡,内里全是冰凉。 她不强求世人皆懂,起码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女子是人,不是物! 谢秋光垂眸,杯中茶已凉。女子亦有青云志,怎可被无情的手拖入泥沼。 时寄风慌乱道:“上官姑娘,你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 上官海桐平静以待:“或许你本身没有那个意思,但你确实无意间看轻我。你从小被如此教导,即便保持君子之风也掩盖不了最本质的东西。时公子,请回吧。以后莫要来了。” 心上人越平静,时寄风越慌。那张脸上毫无笑意,只剩冷漠和疏离。 “姑娘……”时寄风百口莫辩,说多错多。 上官海桐背过身:“幻霜,送客。” 幻霜站在门口:“时公子,请。” 皱眉犹豫,时寄风一步三回头。他知道自己搞砸了,惋惜叹口气离去。 谢秋光走出屏风,轻轻放下茶盏:“他还算有礼,并未当众求娶。” 那样才是真的难以收场,闹得无比难看。 上官海桐瞪一眼:“怎么?你认为我该答应嫁给他?” 谢秋光抿唇摇摇头:“你不会答应的。他配不上你,没人能配得上你。” 包括他。 所以就算谢秋光知晓自己的心意,还是毅然决然拒绝赐婚。 他知道,海桐不愿意嫁。不愿意嫁给任何人,阻碍前进的步伐。 上官海桐别开头:“抱歉,我心情有些不好。” “不要紧。茶凉了,我先告辞。改日再来。”谢秋光落寞离场。 因为太懂心上人,他保持着那份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懂之人拥有的那份勇气,他这辈子也没有…… 上官海桐转头,望着远去的背影沉思。 幻霜送完人回来:“姑娘,我觉得时公子并无看轻之意。” “那样才更可怕。幻霜,你明白吗?”上官海桐泛起一丝苦笑。 下意识的思想,理所当然之事。 天底下有多少人明白其中的可怕?她要走的路比想象中更艰难。 别庄。 婵嫣依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表妹在屋外煎药。 一只鸽子落地。 管家抓起来拿走绑在腿上的信,看后匆匆离去。 表妹急忙站起:“哎,你去哪啊?药好了我直接喂吗?你倒是交代完再走啊。” 人早没影,哪里能回答。 表妹蹲下继续扇火:“着急忙慌的,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 她掀开药罐的盖子,找来碗倒出药。药很烫,她边吹边端进屋。 站在床边,表妹很无奈:“这怎么喂啊?喂得进去吗?” 她扶起婵嫣,用勺子舀起药塞到嘴边。病人的嘴紧闭,压根喂不进去。 试了几次,表妹无奈将勺子丢回碗里:“喂什么喂,少吃一次死不了。” 四周寂静,屋里只有二人。 她突然眼睛一厉,翻手指间藏着一根细针。 正当表妹刺下去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管家悄无声息出现:“杀手要沉得住气。你太浮躁了。” 表妹放开病人,抬手格挡。 管家速度非常快,几次三番拦截住杀手的杀招。 表妹旋身跳开:“我演的不像吗?你居然怀疑我。” 管家揣起双手一本正经道:“我的表妹小时候便摔死了,不可能死而复生。你身后的主子没告诉你我的身份?怎么会有女人愿意嫁给我,那不是守活寡么。” “你是太监?!”表妹惊诧,转身欲跑。 一柄剑当即架在她脖子上,凌择逼近:“不想死就老实交代。” 见逃不了,表妹直接咬破嘴里的毒自尽。 凌择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管家眼若寒冰:“尸体拖去乱葬岗喂狗。我来转移婵嫣。” 凌择点头,扛上尸体遁远。 管家转身抱起病人,离开别庄。 王府。 季升仙时不时看看无精打采的王爷:“有必要垂头丧气吗?她不是没答应。” “你不懂。”谢秋光抬头望天,伤春悲秋。 管家迈步进屋:“杀手已经解决,婵嫣重新放回客房了。” 谢秋光手撑下颌:“可怜我们的管家,没了媳妇。” 季升仙捂嘴偷笑。 管家白一眼:“皮痒了?我可以请你吃一顿竹笋烧肉。” 一个激灵,季升仙正襟危坐。 谢秋光眼眸微垂:“父皇已经急到掩饰都不想掩饰了。或许,该改朝换代了。” 季升兴致勃勃:“好啊,要玩就玩大一点。反正我们孑然一身,只有一条命值点钱。” “错了,你的命不值钱。”管家毫不留情泼冷水。 改朝换代啊…… 谢秋光盯着一处发呆,从谁开始下手呢…… 皇宫。御书房。 正批阅奏折的皇帝突然晕倒。 姚不为拼命呼喊御医,太监宫女们心惊胆战忙起来。 皇后和贵妃收到消息立刻赶来,守在病床前询问情况。 御医诊脉回话:“皇上疲劳过度,多休息便好。臣去开些药,平日滋补身体。” “去吧。”皇后坐在床边,“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我和贵妃照顾。” 一百四十八、姐姐还没成亲,哪有妹妹出嫁的道理 宫女太监退下。 董若笙冷冷一笑:“皇后不礼你的佛了?” “皇上龙体有恙,本宫自然要来探望。倒是你,不是一向冷淡吗?”皇后反唇相讥。 手中绣帕擦擦唇角,董若笙眉眼冷冽:“皇后说笑,妹妹哪敢啊。” 皇后转头紧盯:“你不敢?你不敢谁敢?贵妃妹妹,是吧?” 剑拔弩张,气氛压抑。 姚不为端着药匆匆进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药来了。” 皇后伸手:“本宫来喂吧。贵妃妹妹可以回去休息了。” 董若笙自然不可能走:“皇后姐姐侍疾,做妹妹的岂敢回去休息。” 姚不为躬身:“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要不还是老奴来吧。” 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给三分颜面。 皇后起身,董若笙让开几步。 头痛欲裂,皇帝悠悠醒转。 姚不为赶忙放下药碗去扶:“皇上,您可算醒了。” “吵吵吵。你们出去吵。”皇帝皱眉,语气不佳。 皇后和董若笙福身,退出去。 姚不为重新端起碗:“皇上,老奴喂您喝药。” 殿外。 董若笙扶扶鬓发:“皇上果然老了,头发白了许多。” 皇后捻佛珠:“人都有老的一天,天子也不例外。” “姐姐说得对。妹妹受教。”董若笙颔首,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茂馨嬷嬷急忙上前搀扶主子:“皇上龙体抱恙,太子理应有所表示。” 皇后瞥一眼贵妃的背影:“嗯,去办吧。他啊脑子笨就算了,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儿子不够出息,母亲操碎心。她眼眸微抬,唇角扬起笑。 太子入宫侍疾,众皇子陆陆续续进宫问安。 皇帝烦不胜烦,下旨不许他们在身边。皇子们一个个退下,离开皇宫。 与此同时,永安侯府孙辈先后意外殒命。几个儿子势同水火。 李思蓉坐在镜子前,露出狠辣的笑。 不够,还不够…… 上官海桐安静坐在书案后练字,日复一日不停歇。 转眼两年过去。 出孝的第二天,上官海桐穿上鲜艳的衣裳,佩戴金钗。 与以往清丽脱俗的模样不同,十九岁的她一身贵气,雍容典雅。 幻霜一脸笑:“姑娘越发美丽。如今出孝,估计整座城的媒婆都要来说亲。” “贫嘴。”上官海桐含笑起身。 相比三年前,幻霜更为稳重:“这两年,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公子在姑娘的教导下逐渐成才。二姑娘十七,三姑娘十六,也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 上官海桐不置可否。 实际上杨兰艺已然在四处相看,想为三个女儿找个好归宿。 幻霜知道姑娘不喜欢听,识趣转移话题:“边关打了胜仗,七日后设宴。出孝后姑娘第一次参加宴会,可要好好打扮一番。皇上新封的将军姓卫,正得圣宠。” 卫…… 上官海桐一笑:“是啊。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去参加宴会。” 十七岁春风得意的将军,策马归京。身边跟随两个结拜兄弟,均身居要职。 皇帝亲自接见,设宴接风洗尘。 宴席当日。 上官思桐挑衣服怎么都不满意:“这件不好看,那件颜色不好。就没有合适的吗?” 云屏收起散落的衣服:“要不姑娘去问问大姑娘,有没有好缎子临时赶制一件?” 她是打趣,上官思桐却当了真:“我这就去。” “哎,我说笑的。”无论云屏怎么喊,人已经跑远。 如虹赶紧追上去。 上官思桐跑至落晚院,远远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来。 虽三年未见,还有熟悉的模样。她放慢脚步,整理下衣裳走过去。 男人停下脚步拱手:“卫斗见过二姑娘。” 上官思桐有些不好意思:“原来你去边关历练了。回来还走吗?” 卫承,如今已改名卫斗。 他还有事:“去留还需看皇上的旨意。在下告辞。” “哎。”上官思桐望着男人的背影,想叫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失魂落魄进院。 上官海桐瞧见说两句:“你来就为在我这干坐着?” 回神,上官思桐想到什么:“大姐,你能不能跟母亲说说别给我相看什么人。我还不想出嫁。大姐你先嫁,等你嫁了再考虑我。姐姐还没成亲,哪有妹妹出嫁的道理。是吧?” 看破不说破,上官海桐一笑:“自己去同母亲说,别指着我。” “哦。”上官思桐慢慢起身,失落离去。 幻霜与其擦肩而过:“怎么瞧着二姑娘没什么精神?她不是最爱参加宴会吗?” “情窦初开,有心事了。”上官海桐摇摇头,回房更衣。 宴会从下午开始,直到晚上。 所有官员可带家眷参加,恭贺将军凯旋。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上官海桐一家人下马车。他们一同进宫,在太监带领下找到位置。 因父亲官职不高,一家人的座位比较靠后。 上官思桐四处张望:“大姐,我们坐这么后面,卫将军能看见吗?” “这里是皇宫,安分坐着。”上官海桐皱眉提醒。 此次只来嫡出,上官云舒在家。 上官迟肚子有点饿,拿起桌上的葡萄吃起来。 他远远看见年归云,挥手打招呼。 年将军回归,年归云的身份水涨船高。不过尚未恢复女儿身。 谢秋光进来,一眼看见心上人。那般明亮,艳丽。 上官海桐感觉到视线转头,微微一笑打招呼。 谢秋光乐开了花,心里无比嫌弃往前走。就不能让他坐后面吗? 卫斗几人一进场,许多官员围上去寒暄。 上官思桐眼睛一亮,也想上去打招呼。 赶紧把人拉住,上官海桐低声警告:“敢乱来,回去跪一天祠堂。” “哦。”上官思桐不情不愿坐回去,但一双眼始终追随那道身影。 “皇上驾到——” 众人齐齐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比起两年前又苍老许多,身边带着依旧得宠的淑妃。 皇后缺席。贵妃称病。 皇帝落座,笑呵呵道:“平身。” “谢皇上。”大家起身。 皇帝宣布开宴后,众人坐下品尝美食。乐声起,舞姬进场献舞。 美食美女,何等快哉。 一百四十九、你为何求赐婚? 席上觥筹交错,上官海桐悄悄离开。 一直关注的谢秋光注意到,立刻找个借口离席。 其后,又有一男一女离开座位。 他们不是今晚的主角,没人在意。 上官海桐在附近走走,一个太监快步接近。眼神交汇,两人心领神会。 手里被塞入东西,上官海桐不动声色藏起来。 太监毫不停留,继续往前走。见到谢秋光时,他行礼:“王爷。” 上官海桐停下脚步,回头。 谢秋光颔首:“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 太监躬身退走。 谢秋光含笑上前:“不习惯宴会?” 上官海桐笑笑:“三年没参加,确实有些不习惯。吵得脑袋疼。我随便走走,你呢?”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谢秋光抬手请。 二人并行,边闲聊边往前走。 池塘对面,一男一女望过来。远远看到这一幕,女子搅紧帕子。 男子担忧看一眼,心里似乎下了很重要的决心。 几人回到席上。歌舞已换好几曲,不少人还围着卫将军敬酒。 上官海桐落座,喝一口茶水。 这时,乐声停。 刚回来的男子走到中间行礼:“皇上,我愿舞剑助兴。请皇上准许。” 他乃毅勇侯之子,陈惊涛。十九岁,被父亲安排了个闲职。 皇帝笑呵呵同意:“好,好。你既有心,朕自然成全。” 舞姬们退下。 太监捧来表演用的宝剑。陈惊涛一把接过,一个潇洒转身挥舞。 舞剑这种东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上阵杀过敌的将军们固然看不上,但不会当场打人的脸。 陈惊涛长相俊俏,一手剑舞的花里胡哨。不少贵女看中,掩唇害羞而笑。 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眼神有意无意间瞟向礼部尚书之女祝亦柔。 可惜,人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陈惊涛眼中一闪而逝失落,随后更确定心中所想。 舞剑落幕。皇帝带头鼓掌:“好,好。赏。” 文武百官附和。 陈惊涛将剑交回,跪下情愿:“臣有一请求,还望皇上成全。” “哦?说来听听。”皇帝心情正好,要求不过分都能答应。 陈惊涛眼神坚定:“臣心悦上官家上官海桐已久。她已出孝期,恳求皇上赐婚。” 一时间,热烈的气氛冷下来。 谢秋光紧握酒杯,眼神难掩敌意。 卫斗不动声色看一眼主子,又瞄皇上的脸色。若圣旨赐婚…… 贺兰竭等脸熟的人一个个惊讶无比,他们早已默认王爷和上官姑娘是一对…… 突然蹦出来一个人求赐婚,他们不理解。 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上官海桐?这名字朕有些印象……” 上官海桐出列,上前行礼:“民女上官海桐叩见皇上。” 姚不为低声提醒:“皇上,她乃上官岿之女。两年前,入宫觐见过。” “有点印象。”皇帝打量片刻,“他求赐婚,你有何想法?” 上官海桐垂眸:“回皇上,民女没有想法。毅勇侯的门楣,民女高攀不上也不敢高攀。婚姻大事最重门当户对,家母已在物色合适人选。海桐在此多谢公子厚爱。” 皇帝眼露满意。 陈惊涛急切拱手:“皇上,臣心意已决。此生非上官姑娘不娶,求皇上成全。” 上官海桐眼眸一冷。 皇帝表情有些不快,喝口酒并不做声。 卫斗站起身抱拳:“皇上,今晚乃接风宴,怎好赐婚。陈公子有心,改日再立大功求娶。在下刚回京,第一次在文武百官面前亮相。陈公子,你就莫要抢风头了吧。” 玩笑般的语气,缓解僵硬尴尬的气氛。 皇帝大手一挥:“朕乏了,先回去歇息。” “起驾——”姚不为一边高喊一边扶皇上离去。 淑妃陪同在侧。 陈惊涛慌忙叫喊:“皇上,皇上。” 没人搭理。 上官海桐小声询问:“我与陈公子素未谋面,你为何求赐婚?” 转头,陈惊涛理所当然道:“上官姑娘不觉得自己和王爷走得过于近了吗?一个云英未嫁,一个尚未娶妻。怎不让人生误会?王爷之尊,岂是你能高攀的?认命吧。” 微微皱眉,上官海桐眼角瞥到一女子靠近王爷:“因为她?” 陈惊涛不说话,已然默认。 上官海桐气笑了:“简直荒唐。你喜欢她尽管上门求娶,自己是个窝囊废还要拖我下水。陈惊涛,我看起来很好欺负是吗?” “嫁入侯府并不委屈你。希望你早些看清。”陈惊涛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认命,看清。上官海桐缓缓站起,欺她无权无势是吧? 谢秋光满眼担忧,大庭广众之下却不得不离去。 上官思桐奔过去:“大姐,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的是别人。”上官海桐唇角扬起微不可见的冷笑。 再没心思参加宴席,上官一家提前出宫。毅勇侯府什么名声,谁不知道。 杨兰艺满脸愁容:“那样一个地方嫁过去怎么好。” 上官岿不这样认为:“嫁进侯府是她高攀,别人想嫁还嫁不了呢。” “你知道什么。不行,我要趁早把她嫁出去。”杨兰艺心急火燎。 好在皇上没答应赐婚,只要早早把女儿嫁了,一切迎刃而解。 回到府中。 上官海桐刚进门,转身想吩咐却看见王爷:“你怎么来了?” 谢秋光走近两步:“我担心你。父皇没当众赐婚,便是不同意这门婚事。” “你又知道了?我没事,你回去吧。”上官海桐坐下揉揉额角。 陈惊涛不能让皇上赐婚,不代表毅勇侯不行。 说到底,陈惊涛的底气来自毅勇侯。所以杜绝此事,必须从根本入手。 谢秋光上前,半蹲下仰头:“我知道你心中有主意,不可能受人欺负。我只是见不得你委屈的样子。有我能做的事情,尽管说。哪怕是杀了他,我也不会推辞。” 上官海桐望着眼前人,少年成长,样貌逐渐成熟稳重。 十分接近前世的模样。 她含笑摇头:“我自己能应付。回去吧。不用担心我。” “好。”谢秋光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你也早些休息。” 上官海桐点头。她看着高大的背影远去,与上一世的身影重叠。 一百五十、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不至于受伤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杀气腾腾。 毅勇侯府,找死怪不得别人! 次日。礼部尚书府邸。 尚书夫人相劝:“为娘几次三番打探,王爷对你并无意。你已十九,再不嫁拖成老姑娘不成?亦柔,何苦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祝亦柔背过身:“可他们都不是王爷。除了王爷,我谁也不嫁。” “若是旁人,娘豁出脸面求皇上皇后赐婚也就是了。偏偏那是王爷,敢对皇上甩脸子的人物。你想嫁,他不想娶啊。亦柔,听娘一句劝,死了这条心吧。”尚书夫人苦口婆心。 可惜祝亦柔完全听不进去。 她倾慕王爷,有朝一日定能成为王妃。他们琴瑟和鸣,幸福快活。 现在只是王爷还没发现她的好。 此时,小丫鬟前来禀报:“夫人,姑娘。李七姑娘来了。” 祝亦柔欢喜不已:“娘,不跟你说了。我去见思蓉。” 说完,提起裙摆小跑出去。 尚书夫人摇摇头,女儿看中谁不好,为什么非是王爷。 祝亦柔见到李思蓉,忙不迭拉到凉亭聊天:“我娘又劝我放弃王爷。你说她怎么就不明白呢。王爷英俊挺拔,又是王爷之尊。我嫁给他对家里多好,何况我自己喜欢。” 丫鬟上茶点,而后退下。 李思蓉神秘一笑:“你想达成心愿其实很简单。” “当真?你有什么好办法?”祝亦柔高兴询问。 看看四周,李思蓉凑近小声说:“生米煮成熟饭。哪怕他是王爷,也不敢不娶你。” 祝亦柔迟疑:“这……不好吧。你确定可行?” “当然可行。想嫁给王爷就要豁得出去。”李思蓉从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塞过去。 慌忙收起瓶子,祝亦柔心里七上八下:“万一,万一王爷就是不娶呢?” 李思蓉一脸笃定:“那就闹,闹到皇上面前。他理亏,你怕什么?” 祝亦柔抿唇点点头。如果这样能嫁给王爷,试一试又何妨。 她期待一笑:“谢谢你。还是你为我着想。” 李思蓉握住对方的手,笑容未达眼底:“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谁让毅勇侯的公子看上好姐妹呢。只能因此牺牲了…… 几日的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涌动。 卫斗正炙手可热,受邀去毅勇侯府。 他带着几位好兄弟一起去,美酒美食美女好一番享受。 酒喝多了,卫斗找茅房。不小心到书房,无意中翻出一封书信。 他的酒瞬间醒了,立刻入宫禀明圣上。皇帝看过信大怒,宣毅勇侯觐见。 通敌的书信,白纸黑字。 毅勇侯辩驳,却无法自证清白。 证据只有一封书信,不好妄下决断。皇帝心里有了刺,罚毅勇侯闭门思过。 侯府失了圣心,所有人避之不及。就算罪名没定,在所有人眼中已无法翻身。 这下,陈惊涛别说求赐婚,连皇宫的门都进不去。 他在宫门前跪求皇上明察,被侍卫驱赶。 陈惊涛想找证据,寻卫斗争辩:“我爹没通敌,你找到的信哪来的?” “在你爹书房发现的,我怎知哪来的。你该不会怀疑我吧?我与你们家无冤无仇,岂会栽赃嫁祸。不如公子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谁,才遭如此大祸。”卫斗关门送客,再不接见。 陈惊涛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得罪了谁。 另一边。 祝亦柔无数次寻机会想接近王爷。好不容易找到茶楼,无奈连三步以内都进不了。 凌择尽职尽责把人拦在包间外,别说弱女子,彪形大汉也别想过去。 祝亦柔气馁,转身之际看见上官海桐上楼来。 对方走近,凌择侧身让行。上官海桐直接进包间,门又被关上。 祝亦柔捏紧帕子,原来不是王爷想清静不见人,而是要见的另有其人。 她愤愤离开,越想越气。 陈惊涛恰巧偶遇,远远跟在身后。 丫鬟最先注意到,小声提醒。 祝亦柔回头,故意邀请陈惊涛去酒楼包间。 二人独处,有人欢喜,有人无动于衷。 祝亦柔仰头一口闷掉杯中酒:“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一定要嫁进王府,不然我会死的。求你帮帮我,帮我杀了她。杀了她!” 陈惊涛拿走酒壶:“你别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醉,你帮我杀了她!”祝亦柔满脸泪水哭求。 那个女人死了,王爷就是她的了。 醉意朦胧,祝亦柔靠在陈惊涛怀里。谁都别想挡她的路,她才是未来的王妃! 美人在怀,陈惊涛的手缓缓搭上去:“好,我答应你。帮你杀了她。” 他本来打算求皇上赐婚,无奈府里已是这般光景。 如今看来只有杀了,才能以绝后患。为了心上人,他心甘情愿这么做。 夜晚。 上官府的马车停在门口。 谢秋光下车伸手:“我扶你。” 上官海桐搭着手下车:“王爷回去路上小心。” “好……” 话音未落,一伙黑衣人冲出来。 为首的黑衣人直攻上官海桐,满眼杀意不死不休。 谢秋光拥人入怀,抬起胳膊阻挡。刀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幻霜第一时间回府,叫来家丁。 两拨人当即战成一团,凌择一人对战几人。为首的黑衣人气恼不已,再度欺身而上。 谢秋光将上官海桐往屋里推:“你快走。” 黑衣人的杀招已到。谢秋光抬脚踹出老远,但手臂上又被砍了一刀。 屋顶上一个身影飞快接近。 季升仙飞身而下给黑衣人一掌:“王爷,走!” 谢秋光进屋。 上官海桐扶住人:“幻霜,赶快叫大夫来。” “是。”幻霜匆匆离去。 上官海桐扶王爷到正厅,撕开衣服露出伤口。 血淋淋的两道伤,血还在流。 谢秋光不好意思笑笑:“武功不济,让你看笑话了。” “胡说。分明是我拖了你的后腿。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不至于受伤。”丫鬟打来水,上官海桐亲手清洗伤口。 谢秋光嘶一声,而后一直强忍痛楚。 他痴痴望着心上人着急的模样,唇角扬起一抹笑:“他们冲你来的。” “嗯。抱歉,连累你了。”上官海桐真心觉得抱歉。 谢秋光反而庆幸:“还好今天我送你回来。不然受伤的就是你。” 一百五十一、整个毅勇侯府陪葬,你应该高兴 上官海桐不置可否。 银华匆匆赶来接手:“姑娘,我来上药吧。” “嗯。外面情况怎么样?”上官海桐询问一道而来的幻霜。 府外。 巡逻的士兵赶到,黑衣人一干人不得不退。 他们不仅及时撤退,还把同伴的尸体带走。 家丁牺牲几人,将领进府盘问相关情况。 谢秋光自发躲到屏风后,银华上好药包扎伤口。 将领看到盆里的血水疑惑:“姑娘受伤了?这伙黑衣人训练有素,不像普通贼寇。” 上官海桐捂住手臂:“受了点小伤,不碍事。贼人可有留下什么线索?” “尸体被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将领的心一沉,上面可能要问失责之罪。 “没想到京中如此不太平,大人辛苦了。”就算对方没留下痕迹,上官海桐心中有数。 冲她而来,摆明了要命。 看来自己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应该第一时间斩草除根。 将领没问到什么,带人撤退。 家丁的尸体先抬回衙门勘验,希望能找出点线索。 送走客人,上官海桐叮嘱:“幻霜,安抚牺牲的人家属。多给些抚恤。” “是。”幻霜退下去。 手臂上的伤包扎好,谢秋光走出屏风:“天子脚下行刺,这些人未免太嚣张。” 银华与丫鬟收拾善后,福身出去。 上官海桐过去扶王爷坐下:“看得出来对方临时起意,仓促行事。” 谢秋光点头:“而且直冲你而来,不管会波及到谁。” “我第一次知道,娶不到的人要杀掉。毅勇侯府给我上了一课。”上官海桐微微皱眉。 姓陈的到底多自以为是? 先是当众求赐婚,试图强逼她出嫁。现在又派人刺杀,得不到就毁掉。 何止把她当软柿子捏,简直没当人。 谢秋光担忧道:“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你往后小心些。我想办法给他找点麻烦。” “多谢。”上官海桐微微一笑。她要做的的事还是别告诉王爷为好…… 翌日。皇宫。 皇帝听闻昨夜之事恼怒:“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居然有人胆敢行刺。给朕查!” 底下的人领命,衙役与巡逻的士兵们跑断腿。 城中风声鹤唳,陈惊涛暂时安分。 他想缩起脖子度过这段日子,上官海桐自不会任其如意。 陈惊涛只因往前多走一步,被官兵视为有嫌疑抓捕。 在牢中,狱卒毫不客气大刑伺候。不到一个时辰,陈惊涛已满身是伤。 他咬牙喊冤枉,相信父亲定会相救。一个穿暗色披风的身影进来,狱卒们低头退出牢房。 陈惊涛疑惑,随后一脸不可思议:“是你?” 上官海桐抬头淡淡一笑:“是我。陈公子,是不是很惊喜?” 不可能。陈惊涛想不明白:“你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使了多少银子进来?” “不少,也不多。”上官海桐从袖中掏出匕首,拔出锋利的刀刃接近。 她在陈惊涛手臂上比划,而后狠狠往下刺一道口子。 血流如注,陈惊涛怒吼:“你干什么!你一个无官无职之人敢乱用私刑!” 上官海桐毫不理会,用力在另一条胳膊上也划下一道口子。 看着血不断流下,她满意点头:“陈公子,有什么遗言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你敢!你敢!”陈惊涛奋力挣扎,“即便我有罪,也该朝廷官员审问,皇上下旨处罚。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决定的。我是毅勇侯府的公子,我爹会来救我的。他会救我的!” 上官海桐抽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匕首:“毅勇侯府自身难保,如何救你?凭你指认通敌的口供?陈公子,时间不多。你若无话说,便上路吧。毕竟你真的很呱噪。” 陈惊涛惊恐瞪大眼睛:“什么口供?我不知道,不是我。” “整个毅勇侯府陪葬,你应该高兴。”上官海桐匕首入鞘,微笑后退两步。 这时,两个狱卒进来。 一人捏着口供,一人强压着陈惊涛带血的手指画押。 纸上赫然写着毅勇侯府的罪名,通敌叛国。 一旦查实,满门抄斩。 陈惊涛不要命抵抗:“放开我!你们胡乱栽赃!我爹没有,毅勇侯府没有!上官海桐,你虚设罪名构陷。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不得好死,放开我,放开我!” 上官海桐姿态优雅,唇角带笑:“可惜,先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话音落,她转身离去。 口供被强制画押,两个狱卒拿来绳子勒犯人的脖子。 用力之大,完全不给活路。 陈惊涛渐渐无法呼吸,视线模糊。 他想不明白,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如何能做到这一切。 一个女人,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犯人气绝,狱卒退出去禀报。 口供被一层层往上递交,最后落在御案。 姚不为低声咳嗽:“我今儿身体不适,皇上跟前你好生伺候着。” “是,师父。”低眉顺目的公公,姓花。 皇帝进御书房。 姚不为告假,退下。 花公公端来茶盏,端详圣上脸色。 皇帝看过口供,愤怒一拍桌子:“好大的胆子!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就此,毅勇侯府罪名已定。 没人在乎真假。 皇上心有芥蒂,宁杀错不放过。 大批士兵包围毅勇侯府,男女老幼全拉去大牢。 曾经自命不凡的毅勇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看起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李思蓉坐在对面的茶楼上,望着这一幕终于出了心中恶气。 京城中局势瞬息万变,有人一朝得宠,也有人刹那落入尘埃。 上官府。 上官海桐手上拿着书卷站在窗前,天变了。 银华端着汤盅进来:“姑娘,师兄近日为皇上把脉。龙体年迈,时日无多。” 唇角勾起笑,上官海桐转身:“银华,你去一趟三皇子府。代我向堂姐问个好。” “是。”银华福身退下。 幻霜看完热闹回来,绘声绘色讲述:“活该,谁让他们无法无天。” 与此同时。 永安侯府发出一声哀嚎,除养在柳心音膝下的女儿外,所有孙辈殒命。 其中有病逝,也有意外。却不知到底是不是人祸。 李善齐鬓边出现白发,儿女背地里相斗,一个比一个手段狠辣。 一百五十二、难道在你眼里我只配一个江湖莽夫吗? 表面上他们还听父亲的,一个个表现得兄友弟恭。 其实早斗红了眼,谁也不让谁。爵位只有一个,想上位只能争! 公主府。 南宫少移贴身伺候。 谢贞芝侧躺着优雅吃葡萄,突然恶心犯呕。 寻微吓坏了,赶紧让人找大夫来。 府中养的大夫匆忙过来把脉:“公主,是喜脉。” 南宫少移面露欣喜。寻微瞧一眼打发大夫去抓药,自己也退下。 谢贞芝坐起身:“难怪近日感觉身体疲乏,昏昏欲睡。原来有喜了。” 南宫少移坐到旁边,揽公主入怀:“公主,我们有孩子了。” “不,是我有孩子了。这个孩子出生姓谢,上皇家族谱。”谢贞芝靠在男人怀里,抚摸肚子温柔而笑。 她的孩子,姓谢。为了孩子,那个位子也要争上一争。 南宫少移亲吻公主的额:“公主开心就好。我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 谢贞芝心中欢喜之余,更多了份报复的爽感。她不信知道此事,宣平候还不愿和离。 街道上。 上官思桐刚与一位相亲的公子见面,不甚高兴半路溜走。 如虹跟在后面:“姑娘,万一夫人知道怎么好?我们回去吧。” “不回去。每天相看男人,搞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似的。”上官思桐走进首饰店。 老板热情招呼。 一套新打的首饰不错,可惜没有搭配的衣服。 一只手递过来银票:“这套首饰我买了。” 上官思桐转头一脸惊喜:“史大哥,你进京了?” 来人正是史忘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思桐姑娘收下。” “多谢史大哥。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上官思桐开心去茶楼。 二人进包间,要了一壶茶。 如虹守在外面,眉头紧锁期望主子别做傻事。 上官思桐喝口茶:“史大哥这次进京,有什么事吗?” 史忘析含笑道:“没什么事,顺路经过前来拜访。你大姐……定了人家吗?” “还没呢。我娘正在挑选,都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哥。我想应该很快会定下来吧。”说起这件事,上官思桐别提多郁闷。 大姐一旦嫁了,母亲肯定更催她成亲。那些人她根本看不上,怎么成亲? 史忘析欣喜一笑:“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相助。” “说来听听,我能帮一定帮。”上官思桐大方道。 傍晚。上官府。 上官海桐疑惑:“二妹邀我去花园?又整什么幺蛾子。” 说归说,她还是动身前往。 幻霜和卫凌波随侍在侧。 远远看见花园的石桌上摆放酒水,一个身影站在那等候。 灯笼靠近,灯光照耀她们才看清那人不是二姑娘。 上官海桐脸色一沉:“史公子,怎么是你?我二妹呢?” 史忘析抱拳拱手:“是我请二姑娘帮忙,约海桐姑娘到此一叙。” 让丫鬟在不远处等候,上官海桐落座:“有什么事你说吧。” 内心忐忑坐下,史忘析抬眼偷瞄:“听闻海桐姑娘在寻良人,不知寻到没有?” “此事由家母操持,自会寻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公子。有劳史公子挂心。”上官海桐皱眉有些不耐烦。 她能忍住不杀了眼前这个男人,还是看在王爷的面上。最好别不识好歹。 史忘析一听,激动伸手:“在下心悦海桐姑娘,请你不要嫁给别人。” 上官海桐起身避开:“多谢公子厚爱。你为江湖人士,我乃官宦人家,不合适。” 仗着会武功,史忘析快速接近强抱:“我是真心爱慕姑娘。姑娘怎不懂我的一片心。” “你放开我。放开。”上官海桐用力挣扎,却挣不脱桎梏。 此刻,她内心的杀意到达顶峰。 男人把女人当什么?适婚年纪一到,一个个扑上来…… 美人在怀,史忘析情绪越发激动。他低下头就想强吻。 上官海桐抬手欲打,却被抓住。 史忘析喘着粗气,动作越发过分:“姑娘,你就……” “放开姑娘!”幻霜尖叫冲上去,但有人比她更快。 “放开她!”谢秋光一拳把人打开,救出上官海桐。 习武之人与弱女子,力气差距甚大。上官海桐手腕被抓出一道印子。 谢秋光将人护在身后,眼角瞄到十分心疼:“很疼吧?先去擦药,这里我来解决。” 上官海桐点头。 幻霜赶紧扶主子离开。刚刚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反应,实在失职。 人一走,谢秋光沉脸坐下:“史公子,强逼他人不是君子所为。” 史忘析揉揉被揍的脸,落座对峙:“王爷夺人所好,也非君子所为。” “史公子桀骜不驯,忘了一件事。这里是京城,不是你胡乱之地。你若安安分分离开便罢,若纠缠不休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季升仙,押他出京。”谢秋光站起,不愿多谈。 跟这种人说话简直浪费时间,不懂礼数,不知尊重。 季升仙悄然出现:“史公子,请吧。” 史忘析起身,眼神挑衅:“王爷,至少我比你有种,有话敢说。你就是个窝囊废。” 直接上手点穴,季升仙没好气道:“话真多。回家洗洗睡吧,有你什么事。” 说着,他扛上人飞身离开。 谢秋光握紧拳头,咬牙说不出辩解的话。 另一边。 上官海桐回到院中,丫鬟迅速端来水和伤药。 银华匆匆赶来处理伤势。 丫鬟们见主子脸色不佳,大气不敢出退出去。 想看看情况的上官思桐凑到门口,抿唇进屋:“大姐,这么快回来了?” 手腕上了药清清凉凉,上官海桐冰冷抬眸:“都下去。” “是。”丫鬟们全部退下,离得远远的。 上官思桐不明所以,上前询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进展很顺利?” 看着妹妹的脸,上官海桐眼神冷然抬手毫不犹豫打一耳光。 “啪!” 上官思桐怔愣捂住脸,从小到大大姐从没打过她。 不管闯再大的祸,最多跪跪祠堂。 她眼含泪水不敢置信:“为什么打我?史公子有情,我不过想成全你们。” “成全我们?你只知道他的心意,问过我吗?不说他一个江湖人士,居无定所。我出生官宦人家,自小被精细养着。难道在你眼里我只配一个江湖莽夫吗?”上官海桐气得手抖。 她很尽力忘掉上辈子,很努力教育。可有些人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上官思桐慌忙拉住姐姐的衣袖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是有情人?同胞姐妹竟不敌外人三言两句。”上官海桐满眼失望。 上官思桐一脸委屈:“大姐,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一百五十三、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恨我 “原谅你?我原谅你太多次了。才会纵得你胡作非为。”上官海桐甩开妹妹的手,“在你草包的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看谁都是。算我这些年白教你了,简直毫无进步。” 看到大姐眼里的嫌弃和失望,上官思桐心里慌乱。 有时候第六感没错,只是她不敢相信。大姐或许比想象得更…… 上官海桐转身:“滚出去。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到院子里来。” 谢秋光过来,见两姐妹说话停在门口等待。今日之事海桐受委屈了。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上官思桐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眼眶微红:“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恨我?三年前,从永安侯府回来后。你看我的眼神,对待我的态度就变了。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你时不时爆发出的恨意吗?我又不傻!” 谢秋光看看心上人,不是二姑娘想的那样。姐姐怎会恨妹妹…… 恨……上官海桐垂下眼眸,她怎么可能不恨? 午夜梦回,想忘都忘不了。 上官思桐越说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大姐,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恨到把我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恨到明知我心里喜欢卫承,但你就是不肯成全。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傻,只是当初没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所以不在意。 如今想来全是委屈。她是府上的二姑娘,凭什么受那些委屈! 前世历历在目,上官海桐眼中含泪。 她喉头哽咽,内心挣扎又挣扎才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现在跟我说什么做梦。”上官思桐气愤不已。 大姐到底在想什么? 陷入前世的回忆,上官海桐自顾自说下去:“在梦里我嫁入永安侯府,如履薄冰。而你,我的好妹妹与一个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私奔。大着肚子回来求我收留,随后成功诞下一女。” 上官思桐瞪大眼睛,愤怒的情绪慢慢减弱。 在大姐的梦里,她是这样的? 转头的瞬间,上官海桐落下一滴泪:“因你颠沛流离,孩子出生后身体不太好。你无法带她走,便交由我抚养。她那么小,那么软,哭声微弱得好似随时会断气。” “我日夜照料,精细调养,终于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她很听话,很聪明,十几岁成长为京中有名的淑女。她有了心上人,待及笄便下聘成亲。可这时,你回来了。” “明知她身体弱,受不住长途跋涉。还是以母亲之名带走她,说什么让她见见父亲。她多好啊,不忍我为难,不舍你伤心。两边劝慰坐上马车离开京城。我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上官思桐听着这个故事,并没有多大触动。反正都是假的。 谢秋光无比心疼,他第一次见到心上人落泪。 那么伤心,那么痛,痛到骨子里。 抬手抹掉脸上的泪,上官海桐双眼沉痛:“她没见到父亲,因为走到半道身体承受不住,咳血不止。你不得不将她送回,等身体好些再行动。我娇养十几年的女儿,脸色苍白。” “她躺在床上还露出微笑宽慰,希望我们姐妹不要因此离心。她本就身体弱,一直被好好养着突遭风雨。她受不住,强撑几日没能熬过去。她是我辛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啊!” “你怎么敢,怎么敢!直到最后你还在找借口,说什么不知道她身体弱成那样。上官思桐,你若不是我妹妹,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你夺走了我的宝贝,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从女儿小小的模样,各方面仔细教养。吃穿住用,处处用心以免出现意外。 女儿不负所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成一名大家闺秀。 青梅竹马的两个小辈,分别前还在甜甜蜜蜜商量婚期。 再见面,却是永别。 病榻前,少年哭得肝肠寸断,握着的手谁劝都不肯松开。 上官海桐白发人送黑发人。 青梅少年痛失一生所爱,后来遁入空门,不理红尘。 谁懂他们的痛? 前世的妹妹不懂,怕被迁怒连夜逃走再没出现。 今生的妹妹更不懂…… 上官思桐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不理解:“那只是一个梦。你因为一个梦恨我?” 那不止是一个梦…… 上官海桐失望又心痛:“若我这两年没严加管教,你敢说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吗?官宦人家的女儿与人私奔,生下孩子更不闻不问。长大了,倒是惦记还有个女儿。” 一番话,上官思桐哑口无言。 若真心相爱,是她会做出的事。 但梦不是现实,不能把梦里的一切怪到她身上! 上官思桐大声辩解:“梦就是梦,大姐何必与现实混淆。我们是亲姐妹,这样对我不公平。我承认这次我做错了,我道歉我反省,我去跪祠堂。大姐,你不能因此恨我。” 气笑了,上官海桐后退两步:“我当然可以。我还可以报复你。” “大姐。你因为一个梦恨我?”上官思桐不敢置信。 上官海桐抿唇坐下,别开头眼神无情:“在你心里爱情大过天,姐妹、女儿都不重要。你喜欢卫承?呵呵呵,笑话。他是我的狗,娶谁都行,唯独不能是你。” “不。大姐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因为一个梦毁了我一生!”上官思桐慌乱上前。 眼前浮现女儿的笑脸,上官海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不是我妹妹。没有这层血脉,我定杀你报仇。可她不想我这么做,临死还惦念着我们。” 女儿告诉她不要恨。 说自己身体弱不怪任何人。 劝解亲生姐妹不要为此离心。 上官海桐不愿女儿走得不安心,紧握着手含泪点头。 “太好了……” 女儿苍白一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和姻缘,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剩下痛不欲生的未婚夫和母亲,午夜梦回满脸泪痕。 上官思桐摇头:“大姐,我真的错了。你不能为一个梦剥夺我一生的幸福。” 幸福…… 上官海桐咬唇,可她的女儿原本也能幸福一生。 一百五十四、你那叫执迷不悟,一厢情愿 挺过了早夭,吃了无数药成长。 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再过半年就能成婚。 一切骤然停止。 十四岁的花季少女长眠,唾手可得的幸福变为遥不可及。 “大姐……”见姐姐无动于衷,上官思桐难以相信,“你当真如此绝情?” 上官海桐转头注视,苦笑道:“我的确绝情。你毁掉我在意的,我就毁掉你的。” 咬唇,上官思桐崩溃。 她跺脚转身跑出去:“我知道大姐在气头上,等你气消我再来。” 谢秋光与其擦肩而过,轻轻走进屋里。 他来到心上人面前蹲下,仰头温柔询问:“还好吗?” “还好。”上官海桐努力露出一丝笑。 其实一点也不好。 她以为可以好好教育,可以改变。 无奈有些人改变不了。 谢秋光微笑问:“在你梦里,我是什么样的?” 望着眼前的脸,上官海桐想起前世。 她情不自禁说出口:“成熟的,稳重的,值得依靠的。” 这一瞬间,仿佛前世的王爷与她隔着时空相望。 谢秋光满意点头:“还不错。至少都是好的印象。” 上一世王爷可能活着,只是上官海桐的猜想。 如果当真死在那场政变呢? 她双手紧张交握:“如果我说,在梦里你救了我,而我害死了你呢?” “那一定是我该死。”谢秋光毫不犹疑回答,垂眸展露幸福的笑,“能死在海桐手里,梦里的我真让人羡慕。不过他居然惹你不快,死得不冤。不知道他的死有没有让你消气?” 对方抬眸,上官海桐不经意撞进那双柔情似水的眼中。 她低头闪躲:“和他无关,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会害了他……” 谢秋光抿唇摇头:“不对,不是海桐的错。不是你害他,是他到死的时辰了。” 还能这样解释? 上官海桐有些心虚,王爷不知道说的是谁才随口胡言。 “心情好些了?我已让季升仙把人赶出京,不会再来骚扰你。他确实胆大,敢轻薄你。既然他不知天高地厚,魔教换个人统领也一样。我来处理,你无须担心。”谢秋光柔声安慰。 上官海桐颔首:“我没事了。多亏王爷来得及时。” 她吸取此次教训。以后面对习武之人,还是不要单独相处为好。 谢秋光起身:“你今日受了惊,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好。”上官海桐站起相送。 “不用送了。”谢秋光回头摆摆手,随即转身离去。 上官海桐望着王爷的背影,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幻霜进屋:“姑娘,我伺候你歇息。” “嗯。”上官海桐转身回卧房。 今日一番发泄,彻底与妹妹撕破脸。 她压抑了许久,从上辈子到现在。 心里的话吐出来畅快不少,整个人很轻松。 坐在梳妆台前,上官海桐突然问:“卫承可有心仪之人?” 幻霜想想:“好像有一个,在边关认识的。两人同生共死。” 上官海桐点头:“明日把他叫来。如果确实两情相悦,我自然成人之美。” 想起二姑娘,幻霜有心劝两句。 最后她什么也没说:“是,明日我通知他过来。有姑娘祝福,他们必然和和美美。” 上官海桐望镜中的面容,二妹一厢情愿,还是早些打消念头为好。 次日。 如虹进屋:“姑娘,卫将军进府往大姑娘那去了。” “真的?”上官思桐欣喜。 想到什么,她心里担忧着急跑过去。 大姐不会真因为一个梦,故意拆散他们吧? 落晚院。上官思桐来到门口,小丫鬟出手阻拦。 “二姑娘,姑娘正在见客,不方便见面。” 上官思桐岂会罢休,推开丫鬟冲进去:“大姐,你还生我的气……” 心上人转过头,她不由自主压低声音。 上官海桐坐在主位抿口茶:“你既有心,我自然成全。你们两情相悦,择个良辰吉日成婚吧。外面那些碎嘴子确实烦人。不如你请皇上赐婚,看他们还敢不敢说三道四。”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卫斗眉眼带笑,拱手行礼。 上官思桐有不好的预感:“你们在说什么?” 唇角勾起笑,上官海桐放下茶盏:“你来得正好,省得再去通知。卫将军与心上人择日完婚。他曾救你,你也算他半个主子。大婚当日你必须到场给予祝福。” “什么?”上官思桐慌忙上前追问,“她说的是真的?” 卫斗点头:“是的。我们在边关相识,同生共死。我此生非她不娶。” 上官思桐瞪大眼睛:“你有心上人?以前怎么没听说。” “她是个平民百姓,未免有人寻事不怎么出门。”卫斗眉眼间尽显温柔。 这副模样落在上官思桐眼里,心仿佛在滴血。 上官海桐含笑:“你放心,大婚当日我们必然到场。有情人终成眷属,想来二妹也是愿意看见的。你先回去吧。只要你自己喜欢,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在下告退。”卫斗拱手离开。 上官思桐转身追出去两句,到嘴的话喊不出来。 她咬唇抓紧门框:“大姐,你真的那么恨我吗?明知道我只求幸福……” “幸福是相互的。他不爱你。”上官海桐起身,缓缓上前,“你那叫执迷不悟,一厢情愿。卫将军大婚你必须到场,好好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总之不会是你这样的。” 一句话,戳到上官思桐心窝里。 不会是她这样的,不会是她这样的…… 上官思桐不服气,立刻跑出去。 她要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能得到卫将军的心。 幻霜担忧不已:“姑娘,二姑娘她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上官海桐垂眸转身:“随她去吧。不爱她的人,任她再怎么闹也不会爱。反而惹人厌烦。” 街道上。 上官思桐追在卫斗身后,她不死心,怎么能就此死心。 卫斗察觉到,不动声色。 他回到家,与出门迎接女子的笑语晏晏。 上官思桐见到如此画面,心如刀割。 等门关上,她失魂落魄不知该去何方。 她爱的人不爱她…… 泪水无声落下,瞬间模糊视线。 上官思桐站在一棵树下嚎啕大哭,为什么,为什么啊!…… 一百五十五、年将军,为人父怎可贬低自己的女儿 朝臣办公地。 同为礼部侍郎的方大人瞧瞧四周凑近,压低声音问:“知道最近坊间流传什么吗?” 贺兰竭一愣,摇摇头:“坊间流传最广的书,不外乎一些话本。方大人感兴趣?”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些胡乱编造的话本。是不一样的史书版本。” “史书?”贺兰竭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版本能让方大人这般神神秘秘?” “你没看过是吧?没看过或许是好事。不过你想看可以来我家里。” 贺兰竭一笑点头。 方大人叮嘱:“一定要来。你一定要来。” “一言为定。”贺兰竭继续忙手头上的工作。 待方大人离开后,他抬头瞅瞅周围。 效果甚好,抄录的史书不仅在百姓间流传,连官员也私下观看。 皇宫。御书房。 姚不为端上热茶:“皇上,近日京中一本书流传甚广。” “书?又是谁编造的话本?”皇帝咳嗽两声,喝口热茶润润喉。 观察皇上神色,姚不为轻声回答:“传闻是保存完好的真正史书。” 皇帝动作一顿,眉头一皱:“史书?给朕弄一本来。” “是。”姚不为退下。 花公公接班,进殿伺候。 上官府。 幻霜进来递消息:“姑娘,抄录的史书到皇上手里了。” 上官海桐平静练字:“新事物必然带来冲击,巨大的冲击引来朝廷动荡。皇上年迈,压制不住。四皇子的钱袋子乃户部尚书,能拉拢最好。拉拢不了只能……彻底打垮。” “是。”幻霜躬身退下。 卫凌波匆匆进来,与其擦肩而过:“姑娘,年将军那边有动作了。” 上官海桐抬头,放下毛笔:“他还是要走老路,明明给过无数次机会。” 前往三皇子府的路上。 年将军乘坐的轿子并未按照原定路线,而是拐进一条小巷。 轿夫在小巷中穿梭,最终由后门进入一所无人的宅院。 轿子落地,轿夫掀开帘子:“将军,到地方了。” 年将军下轿,陌生之地哪像三皇子府:“你说到地方了?” 轿夫慢慢后退。 管家揣着双手步出房子:“年将军,请进屋一叙。” “若本将军不呢?”年将军虽上了年纪,身体依旧健硕。 凌择和季升仙一左一右虎视眈眈。 管家眼神认真:“有话能好好说,我们还是不愿动手的。” 年将军审视当下局面,哼一声迈步进屋。 谢秋光坐于桌前斟茶:“年将军,父皇赐的好茶,请品尝一二。” 年将军大踏步过去,掀袍落座:“王爷用这种方式将我请来,不知所为何事?” 饮一口茶,谢秋光镇定自若:“年将军去三哥府上,想为年姑娘换个什么位分?贵人?妃?贵妃,还是皇后?依本王看,将军未免操之过急。年姑娘也未必愿意。” “你知道……”年将军皱眉,何时暴露的? 谢秋光一笑:“将军不喝茶吗?怕本王下毒?” 年将军瞄一眼,毫不犹豫一口饮尽。 他正欲说话,季升仙拎进来一个人。 那人身穿官服,一开始还想挣扎。看见王爷和将军,立刻吓得跪在地上。 户部尚书荣利峰?年将军疑惑。 管家捧来一些账本:“王爷,这是搜查出的罪证。” 账本放在桌上,谢秋光随意翻翻:“户部真有钱啊。这些罪证递上去,一半抄斩,一半革职。荣大人,你有什么话说吗?本王并非不近人情,准许你为自己申辩。” 荣利峰思来想去,果断磕头:“请王爷饶命,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他自以为做的隐蔽,没想到被抓到把柄。既然王爷没直接上交罪证,便有转圜余地。 年将军眼神不屑,贪生怕死的小人。 谢秋光唇角带笑,神态威严:“如此怎么好,你们不是四哥的人吗?” 连这都知道? 荣利峰大惊:“不敢瞒王爷,之前我们确实为四殿下办了些事。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王爷的狗,除了王爷谁的话都不好使。求王爷放我们一条生路。” 谢秋光瞄季升仙,来的路上看来并不无聊。瞧给人吓的。 季升仙望天望地,不关他的事。明明是对方胆子小。 年将军看不上这种墙头草,还贪。一刀结果都是便宜了。 谢秋光直接发落:“能不能保住性命,要看你以后够不够忠心。本王给你机会,你最好抓住。不然可没有第二次。季升仙,带他下去。以后由你负责盯着他。” “是是是。属下一定忠心不二。”荣利峰心里松口气,忙不迭保证。 季升仙把人提溜出去。 年将军心里不甚痛快:“如此蛀虫,王爷居然放过?” 谢秋光落落大方:“不暂时放过能如何?杀一半抓一半?户部不运作了?年将军,万事有两面,你不能光看坏的一面。而今证据在本王手里,相信他不敢再胡作非为。” “诡辩。王爷还没言明寻在下做什么。”年将军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谢秋光倒茶:“年姑娘之才,本王十分看重。与其让她成为三哥后院中不起眼的姬妾,不如随本王打拼。将军可以拒绝,本王亦有别的办法争取。但愿别走到那步。” 年将军眼睛危险眯起:“你在威胁我?女子出嫁,天经地义。” 放下茶盏,谢秋光摇头:“应该是女子自愿出嫁,天经地义。你强加给她的婚姻,实际是个牢笼。她本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不是成为谁的附庸。年将军,三思。” 愤怒站起,年将军拳头握紧:“附庸?她乃女子,所学皆为找个好夫婿。三殿下人品贵重,她本配不上。若非条件交换,她岂能入三皇子府。王爷,还是莫要管我的家事。” 谢秋光抬眸认真道:“年将军,为人父怎可贬低自己的女儿。她之出众,你明明看在眼里。拿她当筹码,用她争夺权力,却又不承认她的优秀。你这个父亲当真失败。” “王爷!请慎言!”年将军恼羞成怒。 谢秋光气笑了,缓缓起身:“你敢做还怕人说?年将军,如果你执迷不悟,本王只好用些手段。年姑娘出类拔萃,没有你她也能撑起将军府。” 一百五十六、抢占先机又怎样?后来居上才是本事 年将军冷笑:“你欲作甚?杀了我?” “有何不可。”谢秋光不畏不惧。 “你敢!”年将军话音刚落,被管家和凌择包围。 谢秋光伸手抹唇:“将军,父皇赏的茶确实好喝。对吧?” 突感浑身无力,年将军不敢置信:“你在茶里下毒?” “怎么可能是毒,一点药而已。毕竟本王不确定能不能拿下将军,只能用点小伎俩。”谢秋光扯下腰间的香囊,深吸一口。 气力渐渐恢复,他朝管家使眼色。 凌择和管家立时出手。 年将军反击,就算如此也不肯束手就擒。 两人打一个,以抓为主。年将军毫不恋战,只想跑出去。 凌择和管家岂会给机会,死死缠住。 几个回合下来,年将军半跪在地再无办法反抗。 管家上前将人拿住。 谢秋光站在廊下:“将军,你不该看不起女子。” 一道身影慢慢走出。 年将军瞪大双眼:“年归云!你个不孝女!” 一袭青衫的年归云英姿飒爽,她淡淡注视父亲:“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原来在你眼里,我那般不堪。爹,我真的是你亲生女儿吗?我要让你看看,女子也能做出一番大业!” “带下去。”谢秋光下命。 管家和凌择把人押走。 年将军不忿怒吼:“不孝女,你个不孝女!” 声音渐远,谢秋光安抚两句:“他脑子估计坏了,你别在意。” 年归云轻轻摇头:“我没时间在意。多谢王爷相助,我会靠自己撑起将军府。” “如此甚好。”谢秋光满意点头。 将军府。 年将军被押入地牢,手脚绑上铁链。他奋力嘶吼挣扎。 年归云站在牢门外:“要想重见天日,爹最好乖一点。” “不孝女,我杀了你!杀了你!”年将军怒吼。 年归云淡淡一笑叮嘱:“好好看着,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牢头毕恭毕敬回话。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走。 年归云转身离开地牢。她要站得更高,高到历史长河也抹不掉。 城外。 谢贞芝携一众婢女赏花踏青。 她坐在凉亭里俯瞰山下景色,心情无比愉悦。 宣平候独身前来,那么多年来公主首次邀约。他换了新衣,满怀希冀。 “公主。”宣平候行礼。 寻微带众人退到亭子外。 谢贞芝坐起身,眉眼带笑抚摸肚子:“特意请你前来,是因为本公主有件喜事要告诉你。本公主有喜了。你是不是很为本公主高兴?本公主的第一个孩子,在肚子里就很乖巧。” 宣平候愣住,随即看向肚子。一时间脑子里思绪纷杂,他欲言又止。 眉头皱起又舒展,宣平候抿唇低眉:“我很高兴。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 谢贞芝脸色一沉:“孩子是本公主一个人的,和你无关。” 宣平候喉头滚动,拳头捏紧:“我们并未和离,名义上还是夫妻。公主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不在乎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定会爱如己出。请公主放心。” “放屁!本公主的孩子姓谢。你想当他爹,做梦!”谢贞芝怒而站起。 顾虑到肚子,她又慢慢坐下。 宣平候不敢看不敢想:“公主闹脾气,我忍着就是。但孩子只能是我们的孩子。” 谢贞芝眉头紧皱:“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和离?” “不。绝不。”宣平候咬牙回答。 他的坚决让谢贞芝心情烦躁:“看来你要缠本公主到死。好,好得很。本公主与你无话可说,滚吧。南宫少移,送宣平候下山。以后本公主十步以内,不许他接近。” “是。”南宫少移上前,“侯爷,请吧。” 宣平候一拜,转身便走。 南宫少移跟上去。 寻微忙进亭子扶住公主:“公主,别气别气,身子要紧。” “为他生气不值当。本公主一定会摆脱他的纠缠。”谢贞芝轻轻抚摸肚子,眼神坚定。 下山的路上。 宣平候忍了又忍:“孩子的亲生父亲是你?” 南宫少移扬起一抹笑:“是又如何?侯爷,公主恨你。她不愿为你生儿育女。” 看着对方得意的表情,宣平候气愤一拳打过去。 侧身避开,南宫少移抬手一推。 宣平候脚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新衣服染上泥土,脏不拉几。 南宫少移居高临下俯视:“抢占先机又怎样?后来居上才是本事。” 宣平候愤愤抬头:“我死也不会和公主和离。孩子名义上的父亲是我!”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尽管自我安慰。”南宫少移半蹲下,挑衅道,“陪在公主身边的人是我,与公主夜夜缠绵的人也是我。公主愿意诞下我的血脉,而你连门都进不去。” “啊——”宣平候愤怒抬手,却被对方抓住。 南宫少移不屑甩开:“得了吧,你个不会武功的书生。跟我打,十条命都不够。” 宣平候恨恨捶打地面:“我不和离,不和离!她是我的妻子,我的!” “随便你。反正早已名存实亡。侯爷,还要我送吗?”南宫少移挑眉一笑。 看来是不需要了。他转身回山上。 人走远,宣平候站起拍打身上的泥土。他颓废下山,全然不如上山时的意气风发。 上官府。 上官海桐含笑点头:“做得好,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谢秋光后怕拍拍胸口:“你不知道,当时我吓死了。他可是声名远扬的年将军,要是药不生效怎么办?或者药量不够……我哪够他打的。还好托你的福一切顺利。” 幻霜进屋泡茶,掩唇轻笑。 上官海桐端起茶盏:“接下来朝堂将掀起大风暴,估计有人要按捺不住了。” 谢秋光沉思片刻,抬眸道:“婵嫣醒了。” 动作一顿,上官海桐当即询问:“当真?她说了什么?” “什么也不肯说,一直发呆。”谢秋光摇头叹息。好不容易盼人醒来,无奈始终不开口。 上官海桐想想:“要不我去见见她?也许有些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谢秋光颔首:“好。现在去吗?” “行。”上官海桐起身。 一百五十七、你的鬼话我早不信了 王府。 婵嫣静静坐在窗边望外面,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上官海桐步入房中,缓缓接近。 她站在同一角度试图发现婵嫣在看什么。窗外景致不错,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 上官海桐坐到旁边:“婵嫣姑姑,真高兴你醒了。” 婵嫣看过来,瞥一眼又一言不发别开头。 唇角扬起淡淡的笑,上官海桐注视窗外仿佛在自言自语:“睁开眼九年过去,你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王爷一心追求真相,你从小看他长大忍心把话埋在心里不说吗?” 说?该怎么说? 对婵嫣而言事情并未过去九年,而是闭眼睁眼的一瞬间。 她看着主子逝去无能为力,被灌下毒药以为能随之而去。 为什么要救她?让她再睁开眼看世界,陷入两难的境地。 谢秋光和管家等人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观望,他们都想知道真相。 上官海桐细心观察表情:“婵嫣姑姑,你不说便不说吧。其实这些年来王爷查到很多事。所有线索皆指向一个人,高坐至尊之位,王爷的亲生父亲。对吗?” 婵嫣眼睫微动,轻轻摇头。她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上官海桐眼眸一沉:“原来不止,还有……皇后娘娘?或是贵妃娘娘?” 略微吃惊,婵嫣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猜中一部分。可仅仅是一部分…… “舒妃娘娘之所为,不光得罪皇权,士族也不能容忍。我虽未与舒妃娘娘相处,看她笔下的故事感觉得出是个坚强的女子。所以……”上官海桐猜到大概,观其表情更加确定。 婵嫣吃惊站起,眼神哀求摇头。有些事即便明摆着也不能说。 上官海桐明白了,但今非昔比:“婵嫣姑姑,九年时间王爷长大了。他该知道真相。” 说完,她起身往外走。 婵嫣大惊,忙追上去抓住胳膊摇头想阻止。 察觉到动静,谢秋光等人匆匆赶来。 婵嫣见状,更为急切。 上官海桐按住胳膊上的手轻轻拍:“婵嫣姑姑,皇上年迈,夺嫡之争正激烈。你此时不说,打算等到什么时候?皇上驾崩,新皇登基?或是王爷被打发到遥远封地时?” 谢秋光心急:“婵嫣姑姑,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能承受住。请告诉我。” 管家面无表情:“就算你不说,我们该做的事一点没变。” “当年你和冉冉一同前往贵妃的宫殿,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升仙做梦都想知道,“你们中的是同一种毒吧?是皇上那个老匹夫灌你们喝下的,对不对?!” 昔日幸福光景历历在目,眼前皆为熟悉的脸孔。 婵嫣沉痛闭眼,缓缓放开手。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无力又悲凉:“是皇上和皇后,又不止皇上和皇后。” 季升仙追问:“还有谁?你说,但凡相关之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士族。”上官海桐说出答案。 暗处有隐居的神秘世家,明处存在屹立不倒的士族。 皇权和士族,两个庞然大物。 管家了然:“他们认为舒妃娘娘的所作所为,会动摇他们的利益。” 上官海桐一笑:“不是会,而是一定会。” 谢秋光咬牙握紧拳:“所以他们一起毒死了母妃,还宣称病逝。” 事情已经揭露,婵嫣颓然坐下:“当年,我们受邀前往贵妃娘娘的宫殿。半路上察觉到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有毒,舒妃娘娘立刻处理掉。谁知转头被皇上抓住……” 一碗从御膳房出来的汤盅被下了剧毒,由宫女送到贵妃娘娘的寝宫。 舒妃瞪视高高在上的两人:“为什么?她刚小产,你们竟下此毒手。” 皇后垂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碗汤本该送往你的宫里,没想到阴差阳错到贵妃妹妹这边来。舒妃,你的理想很美好,但动了太多人的东西。所以你不能活着。” 闻言,舒妃松口气:“原来冲我来的。早说啊,那群老顽固又整什么幺蛾子?” 皇帝平静开口:“两条路,一你死,二我们的皇儿死。舒妃,朕没得选。” “是没得选还是喜闻乐见?”舒妃毫不留情戳穿,“你们支持我做这些事,不过用来对付士族。如今眼看要玩崩了,推我出来平息他们的怒火。皇上?皇后?你们真可悲。” 即便她恨皇上,为了心中理想也曾秉烛夜谈。 以为找到知己,原来是两面三刀的叛徒。 皇帝微微皱眉:“舒妃,你怎能不知朕的良苦用心。秋光还小,防得了一时,防得了一世吗?他自小由你带大,你忍心他因你丧命?舒妃,朕答应你,定护他周全。” 舒妃嫌弃退后一步:“你的鬼话我早不信了。圣上,拿出点骨气来。什么士族,胆敢威胁你。派兵杀过去,按着族谱一个个杀。杀到他们服,或者杀光为止。” 此等大胆之言,令皇帝和皇后哑然。 “为了国家安定,不能……” 舒妃气笑了:“借口找一次就够了,不用次次强调。皇上当得像你这么窝囊,不如早早让位。内被士族压制,外用和亲安抚。刀架在脖子上你还处处忍让,毫无半分血性。” 她真的怀疑当初自己瞎了眼。这个人除了长得很行,哪哪都不行。 被戳中痛处,皇帝冷了眼神:“这碗汤今日你喝也要喝,不喝也要喝。来人!” 两个太监上前押住舒妃。 婵嫣慌忙跪下求情。 姚不为也极力劝解。 舒妃全然不惧:“不就一碗汤嘛,拿来我自己喝。你们松开。” 皇帝拧眉,抬手让人松手。 太监送上汤碗。 舒妃接过,毫不犹豫一口饮尽。 她将碗摔向皇帝:“我的命他们想要尽管拿去。告诉那些士族,敢动我儿一根汗毛让他们断子绝孙。别以为我死了他们就可以安心,普天之下有的是人要推翻他们!” 碗砸在龙袍上,沾上汤水。 皇帝一瞬间回神,伸出手想拉住摇摇欲坠的人。 嘴角流血,舒妃无情甩开。她眼神坚毅,宁死不妥协半分。 或许刚折易弯,但她不想改变。她叫舒冉,出生的土地在遥远的东方。 一百五十八、以后便叫你夏花。如何? 舒妃一死,皇帝下令婵嫣陪葬。 姚不为阳奉阴违,留下一线生机。 上官海桐凝望婵嫣。事情说得通,但有没有美化只有当事人知道。 凌择想起一件事:“我记得皇后娘娘是王家女。” 王家,士族之一。 嫁女入宫,心思本就不纯。 上官海桐抿唇一笑看向王爷:“不过多几个目标,不是大问题。” 舒妃娘娘最后的话语,可见留了一手。哪怕皇上和士族翻脸,也有手段保全王爷。 可见前世王爷活着的猜测大有可能。 不说季升仙,管家也是深藏不露。 谢秋光揪着的心,被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抚慰。 他轻轻颔首:“海桐说得对。不过多几个目标,对我们而言不是大问题。” 婵嫣不敢置信:“士族势力盘根错节,舒妃娘娘赴死才保下你的性命。王爷,你不能莽撞啊。安安分分去封地,当个闲散王爷度过一生吧。舒妃娘娘定不愿看到你铤而走险。” 上官海桐不认同:“我觉得你错了。你没明白舒妃娘娘最后一席话的意思。她从小教导王爷随心而为,想要就争,不想要就不争。但若王爷愿意推翻他们,舒妃娘娘绝对支持。” “上官姑娘说的不错。冉冉才不会对王爷说什么不要铤而走险的话。”季升仙叉腰。 管家点头。 凌择一笑:“舒妃娘娘肯定开怀大笑,指着远方大喊:去吧!” 婵嫣震惊看着众人,仿若压抑的黑暗中撒下一束光。 有信念,有理想,便去奋不顾身! 她含泪露出欣慰的笑。舒妃娘娘,王爷真的长大了啊…… 知晓真相,下一步做什么尤为清晰。 谢秋光相送,两人行至廊下:“多谢海桐。若不是你,婵嫣姑姑不一定肯开口。” 上官海桐突然转头紧盯。 谢秋光被盯得不好意思:“你这样看着我……我……” 眉目弯弯,上官海桐掩唇轻笑:“我只是想起来你说过,舒妃娘娘为你取了两个字。” “这个啊。”谢秋光一脸骄傲,“一为时夏,二为华曜。第二个只有母妃叫过。” 上官海桐仔细揣摩,想不出其中蕴含的意义。 她抿唇打趣道:“那我要更特别,以后便叫你夏花。如何?” 谢秋光一点不在乎像女孩名:“海桐喜欢就好。” 四目相对,有什么在发酵。 上官海桐垂首:“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谢秋光慢慢跟在后面。看着心上人的背影,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大门口。 上官海桐上车:“好了,快回去吧。难不成你还想送我回府?” 谢秋光站在马车旁,眼里映出心上人的模样:“自我们相识以来,你脸上的笑变多了。以前总觉得心事重重,有着经历许多许多的沧桑感。而今年岁大了,反倒活泼开朗。” 一番话,说到上官海桐心里。她垂下眼帘,回身进入车厢。 马车缓缓行驶。 车内的上官海桐伸手抚摸脸颊,自己变得更爱笑了吗? 刚重生回来时,她小心谨慎,步步为营。皇权重压,仇恨满腔。 三年过去,此刻的她充满安全感和自信。似乎不管遇到什么都能解决。 上官海桐掀开车窗的帘子回头望,不经意唇角上扬。 以前遇事她总往坏处想,而今习惯朝好处想。算不算近朱者赤? 马车走远,谢秋光转身回府。 管家站在门口:“王爷。确定选三殿下吗?” 谢秋光吓一跳,拍拍胸口往里走:“海桐选他,便是他吧。三哥的侧妃是海桐的堂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届时上官府的地位水涨船高,海桐做许多事会更方便。” 季升仙倒悬梁下:“时间定在皇上寿宴?也就下个月。” “你们能别仗着轻功卓绝突然冒出来吗?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谢秋光翻个白眼,“就那天吧。太子那边多怂恿,四哥的势力这两年被瓦解不少。局势一面大好。” 管家揣起双手:“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有话说,别让我猜。”谢秋光不耐烦进屋。 跟着进门,管家一本正经道:“三皇子登基,你不能再留在京城。或被发往封地,或派往边关。不管哪一样,你都要离开上官姑娘。她已是适婚年纪,你不怕……” 谢秋光整个呆愣住,回过神一拍椅子:“哎呀,我忘了这茬。” 季升仙笑嘻嘻蹦进来:“这还不简单,和三皇子做个交易。让他当了皇帝不许强逼上官姑娘嫁人。当然,如果上官姑娘自愿也不许阻拦。王爷,你说是不是?” “还是你脑筋转得快。就这么办。”谢秋光沾沾自喜。 这下真的妥了。 管家又来泼冷水:“王爷,你真不怕上官姑娘嫁给别人?” 谢秋光委屈巴巴理所当然道:“怕啊。怕有什么用。她幸福就好。” “……” 管家三人再说不出什么话。 说王爷聪明吧,有时候傻啦吧唧的。说王爷傻吧,有时候又能突然聪明一下。 上官府。 上官海桐刚回来。 幻霜递来消息:“四皇子要求见面。” “知道了。皇上的寿宴,都按捺不住了。”上官海桐换身衣裳,去书房写信。 有人暗中干预,这场政变比上一世来得快。 她写好信装进信封:“紧要关头不方便见面,把信递过去就是。” 幻霜颔首,即刻去办。 卫凌波抱着一只鸽子进来:“姑娘,六爷那边来消息了。” 上官海桐接过纸条,看到内容微微皱眉。 三年前在铺子上帮忙的孩子们,被善芳调教一番后潜入各府。 这两年没少传递消息。而六爷在谢秋光暗中扶持下,帮派越做越大。 燕大耳正式成为二把手,开始接触江南一带水路的帮会。 发展不错,但还不能完全掌握。 本地最大势力的帮派,地位依旧不能撼动。 运钱运粮无非两条路,水路和陆路。 通往全国的水路,有自己人把关比什么都重要。 卫凌波有些担忧:“太子那边,又被太子妃劝住了。事情进展不是很顺利。” “能劝住一两次,不可能一直劝住。还有时间,抓紧就是。”上官海桐微微思索。 地方帮派的争斗,目前还不适合官府介入。 江湖……寿宴在即,季升仙几人还是不要离开为好。 她立刻提笔写信:“京中事情紧急,江南那边撑一撑。待大局一定,自有转机。” 卫凌波收好纸条,绑在鸽子腿上:“当夜,需要盯着二姑娘吗?” “她不会去的。”上官海桐垂眸。如此重要的时刻,她不允许任何人坏事。 皇宫。御书房。 康觅把脉,看出什么仍旧不动声色:“皇上龙体康健,并无大碍。” 一百五十九、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不用着急慢慢选 淑妃陪伴在侧娇笑道:“皇上的勇猛,臣妾比谁都清楚。” 皇帝开怀大笑,揽美人入怀。 花公公随御医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瑾明宫。佛堂。 茂馨嬷嬷扶起主子:“娘娘,皇上寿宴我们还是不去吗?” 皇后抬眸,眼神锐利:“不,这次要去。让人叮嘱太子,必须沉住气。” “太子妃已经劝了好几次,时间越近恐怕越难以劝住。” 停住脚步,皇后轻推开嬷嬷:“关起来,绑起来,无论如何不许他胡来。放他在重要关头坏事,要你们这些伺候的人何用?你去,牢牢盯着他。必要时刻使些手段。” “是。”茂馨嬷嬷福身退下。 皇后捻动佛珠,回身看佛像。太子,最好争点气…… 秋瑶宫。 董若笙修剪盆中盛开的花:“太子那边抓紧,有碍事者直接除掉。” 椿萱嬷嬷垂首:“刚收到消息,皇后派茂馨前去盯着。我们的人怕是不好下手。” “茂馨。”董若笙勾唇,剪掉一根花枝,“她算什么东西。”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了。”椿萱嬷嬷行礼后退,即刻下去办差。 董若笙拿起被剪落的花,扯下一片片花瓣。有些账早该算了…… 公主府。 寻微取来衣裳:“公主,寿宴那日穿这身如何?” 华丽的服饰,精美的刺绣。 谢贞芝十分满意:“皇兄的寿宴,做妹妹的自然盛装出席。” 一处官员府邸。 几位大人聚在一起讨论。见到方大人,他们纷纷拥上去。 “方大人,坊间流传的史书是真的吗?我朝的建国皇帝怎会是个女人?” “听说只有上卷,下卷在哪?方大人,你有头绪吗?” “我们要不要向皇上禀报?这类妖言惑众的书,理当废禁。” 方大人出声安抚:“好了,你们安静一点。皇上早就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那为什么没有动静?十年前连话本也封禁,当下如此荒唐的书不管?” 叹口气,方大人解释:“皇上当然想管,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皇上老了,精力不比年轻的时候。他现在成天混在温柔乡,哪有心思管别的。你们别急,找时间问就是了。” “问?怎么问?皇上多久没上朝了?请求觐见全被太监挡回来。” “什么淑妃,我看就是红颜祸水。怎么没人上奏?” 贺兰竭站在众人中间,不发表任何意见。 皇上不上朝,朝臣进不去内宫。 不满的情绪一直积压,而今又遇上这档子事。 “皇上寿宴在即,不如我们一同在宴上奏明此事。皇上定会有所反应。” “如此甚好,我赞同。” 所有人同意。 方大人点头:“既然大家心意已决,到时我们一起上奏。” 贺兰竭唇角微不可见上扬。有些东西暗中处理了谁也不会发现。 一旦挑明,消息如长了翅膀不消几日人尽皆知。 辛苦各位大人为此辛劳,替他们做嫁衣。 上官府。 上官思桐坐在台阶上望天,她情绪低落,心事重重。 如虹过来问:“姑娘,皇上的寿宴你去吗?去的话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 “去吧。”上官思桐到底不甘心。 去了能看见心上人,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如虹一笑:“知道了。一应事物我提前备好。” 云屏欲言又止。两人互相看看,什么也没说转身进屋。 另一处院子。 桃夭采来花瓣:“皇上寿宴,咱们姑娘又不能去。” “身份摆在那,有什么办法。每次有宴会,二姑娘比谁都开心。”菲香打趣道。 上官云舒坐在案前记账:“在家待着挺好,清净。铺子上的账算不完,让我去也去不成。桃夭,等会儿把我绣的帕子拿出来。去大姐那边时,我一并带过去。” “哎。”桃夭去翻出帕子,“姑娘,昨儿绣好的荷包也带去吗?” 上官云舒含笑应:“带吧。大小是个心意。” 桃夭点头,又拿来荷包。 这些年上官云舒的绣工越发精湛,成品好的没话说。 她隔段时间送给家人,不求夸赞感激,只想尽份心意。 对好账,上官云舒前往落晚院。 走到院门口时,一个身影窜出来。她惊呼一声,险些跌倒。 那身影忙伸手相扶:“抱歉,在下莽撞了。” 站稳后,上官云舒后退一步福身:“公子有礼。是我走得急没怎么看路。” 差点相撞的男子正是南宫麒。 明明是他着急忙慌的,没想到让姑娘家揽了责任。 打量一番,南宫麒好奇问:“你是上官姑娘的……” “妹妹。小女子上官云舒,姐妹中排第三。”上官云舒偷瞄,大姐院中竟出现陌生男子。 “云卷云舒天自空。好名字。在下南宫麒。见过姑娘。”南宫麒大大方方拱手。 上官云舒行礼:“公子不必多礼。我有事找大姐,失陪。” 话毕,她快步进院。 南宫麒一笑转身欲走,看见地上有个荷包。 他捡起想喊,人已经进屋。 南宫麒将荷包抛在手中玩撇撇嘴,没办法了…… 屋内。 上官云舒福身,先交账本再奉上手帕:“妹妹的一点心意,大姐莫要嫌弃。” 接过帕子,上官海桐摸一摸针脚微笑道:“三妹的手艺越发好了。” 卫凌波捧住帕子,退下收起来。 上官海桐起身:“三妹可想过未来做什么?” “想过。”上官海桐直言,“如果可以我想做生意。每日看账本时,我感觉格外轻松和满足。大姐,我已十六,到嫁人的年纪。母亲让我相看的那些人家……” 上官海桐含笑安抚:“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不用着急慢慢选。这些年铺子你管得很好,但做生意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回去再考虑考虑,下定决心再来找我。我自会帮你。” “好。”上官云舒倍感温暖。 姐妹俩闲话家常,等她再回来看见陌生男子居然等在院外。 南宫麒提着荷包笑容灿烂:“你东西掉了。手真巧,做得特别好。” 桃夭赶紧上前接过荷包:“多谢公子。” 上官云舒行礼,准备离开。 南宫麒突然开口:“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