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在古代从零开始建国这件事》 第一章 物理学诚不欺我 2024年夏,盐城大学外的一家餐厅。 楚颐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帅哥,半晌,扭头“哼”了一声。 孟子君听到她这一声,扭头和她讲悄悄话,百思不得其解的说:“喂你不是吧,我把一切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才从附近几所大学里挖出这么多优质帅哥,结果你给我来个哼?!” 楚颐这祖宗最近嚷嚷着太寂寞了要谈恋爱,孟子君一听那可不得了,千年铁树开花啊,赶紧到处找关系联系适龄单身男青年,几乎把附近几所大学的优质青年搜罗了个遍。 为了保证楚颐那挑剔的毛病不犯,她可是从几百人中优中选优,为此还得罪了几个铁哥们儿,这才凑出这一桌人。 是的,这是一个专为楚颐准备的联谊会,够豪华吧,她只求楚颐那万年铁树赶紧开花,脱单成对,不要再每天抱着书啃。 卷生卷死,伤害的是他们这些学渣好吗,偶尔也要享受一下恋爱的感觉好吗,不然一睁眼楚颐正在抱着书啃,一闭眼再一睁眼,楚颐从图书馆回来了又抱着书啃。 大姐啊,是个铁人都知道休息,你到底要卷死谁啊?! 所以就有了这次联谊会。 对面四人,都是男的。 赵砚安,化学专业学霸,博士生在读,高冷型的帅哥,单眼皮长睫毛,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可勾人了。据说手里面握着几项专利,手底下还有几个大项目。 周阳,水利水电工程专业在读硕士,是个温润小帅哥,皮肤特别白,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特别温柔,这帅哥也是还没毕业就已经手握某水利方面国企的offer了。 叶文嘉,机械工程专业,也是学霸一枚,不是典型帅哥,头发半长,略带卷曲,遮住了那双半眯着的双眼。楚颐觉得他好像没睡醒一样,脸色臭臭的,孟子君说那叫厌世脸,很高级。 最后边上还有一个,是个巧克力肤色的阳光开朗小帅哥,叫陆尧,染着一头金毛,人也给人一种迷之像会乖乖坐着吐舌头的金毛狗狗的感觉。 这小帅哥年纪看着要比他们小点,这是孟子君私心添进来的,是体育学院的小学弟,孟子君想着虽说楚颐看着应该不像是会喜欢这一款的,因为不咋有共同语言。 但是万一呢?万一楚颐口味多变,说不定就喜欢这一款呢?要是不喜欢,孟子君觉得自己可以帮楚颐解决一下。 为了缓解气氛,同时也为了给楚颐出出主意,女生这边她们出动了最强僚机——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孟子君,以及善于洞察人心的心理学达人柯月。 此二人就是今日的最强僚机,随时准备给楚颐支招。 结果准备了这么一场豪华联谊,楚颐这祖宗却来了个“哼”?! 孟子君搂住楚颐,两人背过去说话:“你哼什么呢?干嘛,这几个都不满意吗?” 楚颐傲娇扭头:“不满意,特别是中间那男的,哼!” 孟子君眯眼,嗯?中间那男的?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对面坐中间的是清冷帅哥赵砚安。 楚颐和这位清冷帅哥,有故事? 一场联谊结束,孟子君也没没看出来楚颐和赵砚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倒是那清冷帅哥似乎有点不好相处,整场联谊都在“嗖嗖”向外放冷气。 联谊就这么毫无成果的结束了,这一片是大学城,几所大学都挺近的,倒也用不着打车,大家都决定走路回各自的学校,顺便散散步,增进一下感情。 孟子君和柯月落在最后,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交流什么,楚颐想凑过去被她俩一脸嫌弃的推到了前边的帅哥堆里:“玩你的去吧。”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了一道巨大的雷声,陆尧被吓了一跳,皱眉道:“这怎么晴天还打雷呢?” 今天确实是个大晴天,在夜里都能看到天空中的繁星,没道理会突然打雷。 抬头看天,天上依旧繁星点点,看着也不像要下雨,当几人正在研究那道落雷时,天空突然亮如白昼,大家诧异的抬头看天—— 无数道雷光突然从万米高空,裹挟着风雨,以雷霆之势落了下来,这是一瞬间的事,谁都来不及反应。 高阳仰头看天,喃喃自语:“光速比声速快,物理学诚不欺我。” 随后,剧烈的雷声炸响于天地间,而那几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 ……………… “……天杀的!你大哥才去,你就来分家产,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孤儿寡母逼死!!” “我大哥福薄没有个带把的小子,家产不分给我分给谁,分给你这个外人吗?” “谁是外人?!什么叫外人?!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枉你大哥平日里对你那么好!” “……” 意识浮浮沉沉,就像飘荡在水中。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吵嚷声,可就像隔着一层玻璃,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楚颐皱了皱眉,死了难道也不能得个安宁吗?怎么这样吵? 想到这里她便心头冒火,睁开眼便要骂人—— 等等! 楚颐睁开的眼睛一下子定住,她不是被雷劈死了吗?怎么还能睁眼? 入眼是个昏暗的房间,看着像睡觉的里屋,光源只有屋子里点的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看不清四周,只能看见头顶陈旧的房梁和瓦片。 里屋没人,只听见外间有人正在吵嚷,其中一道声音吼得声嘶力竭,宛如被逼到绝处的母兽。 嗓子眼里干得像冒火了一样,楚颐张开口想叫他们别吵了,好歹给她倒杯水来。 可惜张了几次嘴都没喊成,实在是嗓子太过于嘶哑了,喊不出声。 那边眼见得吵得越来越厉害,楚颐只得抬起虚弱的右手,杵着床板,强撑着坐起来。 缓了一会儿,她拖着无力的身体站了起来,脚步虚浮的往外间走去,一步一步,宛如踩在棉花上,摇摇晃晃。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外间,扒着门框一看,顿时愣住了。 门外那跌坐在地上的中年女子,头发花白,脸色憔悴,看着怎么那么像她妈?! ……? 楚颐一时间不知做何反应,她妈不是前年就去世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见她被几个人围着,像是故意刁难一般,楚颐再也顾不得去思考什么,心里的火“噌”一下就起来了,敢欺负她老妈,活腻歪了! 她四处环顾,一眼看到墙角桌子上摆着一只装着茶水的土陶碗,当即拿着往桌腿一磕,“哗啦”一声,震得外间吵嚷的人都静了一下。 楚颐往碎掉的陶碗碎片里捡了一片尖的,用袖子包着手捏住,很满意碎片前面那尖尖的锐角。 她就这么揣着这件凶器,跌跌撞撞的冲到她妈前面挡着,扯着破锣嗓子放狠话:“谁敢欺负我妈,我立马戳死他!” 第二章 家产争夺战 众人没防备还有这一出,都被吓了一跳,一个看着约摸二十多岁的男子还被吓得差点跌倒,扶着旁边的人才没有摔下去。 他的一只脚有些瘸,难怪会被吓得差点跌倒,面色也看着比较虚。 待他回过神来,立刻就恼了,大骂起来:“妈了个巴子原来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滚一边去,不然老子就把你收拾了!” 跌坐在地上的她妈立刻起身护着她,眼神凶狠:“你敢!你要是动她一根手指头老娘就和你拼了!” 屋里一时间陷入僵局,眼见着楚颐母女俱是一副要拼命的架势,那眼神凶的像两匹孤狼。 有人害怕出事,就在中间和稀泥,拉着瘸腿男子道:“算了三娃子,别在这吵嚷了,下次再来说。” 又劝楚颐他娘:“大嫂,不是我说你,吵吵嚷嚷的做什么呢,三娃子也是为你们母女两个好。” 此人稀泥和得极为熟练,一套套的理由张口就来:“建业这一去,你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守得住这个家,你就把家产都给了三娃子,若是有什么事,他还可以照拂你们一下。” 楚颐冷哼了一声,真是好一朵为他人着想的绝世圣母白莲花,她可不吃这一套。 她勾起一个疯癫的笑:“那好呀,把你的家产也给他继承继承要不要?” 劝和那人愣了一下,从未见过如此不顾情分,说话直得像棒槌的小辈,一点都不尊敬长辈! 他还想说什么:“你……” 楚颐接着说:“让他也照拂一下你呗。” 楚颐暗地里冷哼一声,对付此等慷他人之慨的白莲花,就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就要比他更癫,更不要脸一点。 她看这堆人实在心烦,索性回忆起自己以前看的电影,扭出一个瘆得慌的笑来,手里捏着陶片跃跃欲试的往前戳:“嘻嘻~快走哦,再不走我要开始杀人了哦~~” 那两声“嘻嘻”,真是瘆得人慌,仿佛一个疯子一般。 众人对视一眼,互相都在眼睛里看到了怯意,大家吵吵嚷嚷丢了几句狠话,纷纷走了。 瘸腿男子原本还想再说什么,被其他人拉了出去。 等到了门外他还想说什么,话刚一出口就被方才的“白莲花”说了一通,只能不情愿的跟着走了。 楚颐发了一通癫,浑身的负面情绪都发泄了个一干二净,终于舒坦了,人也出了一身汗,觉着浑身上下终于没有那么难受了。 此时借着昏暗的天光,楚颐才见着,她妈身上怎么穿的是盘扣高领的袄子,袄子下则是一条颜色陈旧的百迭裙,这样的装扮她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再环顾四周,土坯墙、木质房梁,还有墙角桌上那盏摇着一豆火苗的油灯,都昭示着,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现代。 挣扎着,楚颐走到屋外,往院里一看,好家伙,扑面而来的历史感,入眼的所有东西都像是该摆在博物馆里一样。 受到的冲击过大,静静站了一会儿,楚颐才扶额叹气,自己这是,碰上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吧,闲暇时看了那么多穿越文,没想到今天碰到真的了,还真有穿越这回事。 也是呢,也就只有穿越,才能解释她为何能在这遇到早就过世的妈妈了。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短短的手指,这还是个魂穿,占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体了,也不知道原来的小姑娘去哪了。 原以为被那么大雷劈下来,估计会死得很难看,没想到白捡了一条命,这下可得好好珍惜着。 她折回屋里,扯着破锣嗓子,摇摇晃晃的喊:“妈,妈,我要喝水……” 再不喝水,你闺女又得渴死了。 她娘听见了,赶快去拿桌上的茶壶:“你快去床上歇着,娘给你倒。” 楚颐惜命的躺回床上,她娘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慢慢的给她喂水,就怕她喝急了呛到。 半碗水下肚,楚颐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身上也松快了些。 她妈将碗放在桌上,坐到床边来摸了摸她的脑门儿:“摸着是不烫手了,可算是不烧了。” 楚颐软乎乎的任她摸,整个人乖巧伶俐,她娘眼里泪花闪闪,搂过她开心道:“娘刚才见你的样子,像是不傻了,原来道长说的竟然是真的……” 楚颐刚穿过来,啥都不知道,自然装乖,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心里也是激动的,打小她就与她妈妈相依为命,后来老妈身患绝症去世,楚颐一度消沉痛苦,无法走出母亲离世的伤痛。 如今竟然又见到活着的老妈,就让她再尽一尽自己的孝心,再续母子情缘吧。 楚颐正内心激动,她妈在一旁絮絮叨叨说到:“不过丫头啊,你一向是喊‘娘’的,怎么今日竟叫‘妈’,听着怪别扭的。” 楚颐内心os:哦豁,喊习惯了,忘记改过来了! * 一晃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楚颐也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听说她刚穿过来那阵,村里人都传王寡妇家的那个傻子姑娘突然间不傻了,不过虽然不傻了,人却看着有些疯癫,整日喊打喊杀的。 楚颐头一次听到这番传言时还挺得意的,疯癫就疯癫,下次谁再欺负他们娘两个,就别怪她发疯。 这几日摸了底,她对这边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她所处的这个国家叫大晟,年号泰安,现在在位的皇帝尊号顺天帝,在位十六年,已是迟暮。 这是一个在史书上从未记载过的朝代,楚颐估摸着,她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世界,就是不知道孟子君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人家穿越以后得到的身份,不是公主就是皇后,全都吃香的喝辣的。 只有她穿越到某个偏僻到鸟都不拉屎的小村庄里,爹死的早也就算了,家里还穷的揭不开锅。 虽说又见着她娘——王翠梅女士了,确实把她高兴坏了,可总不能饭都吃不饱吧,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吧。 更惨的是,还摊上了一个好吃懒做的小叔叔,哥哥一死就开始惦记着他的家产,楚颐刚穿越过来时到家里来闹事的瘸子就是他。 这种无赖是最难缠的,只要有利可图他就会死死盯着你,终究要拿出办法把这个隐患决绝了,不然这个不安分的小叔叔,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定时炸弹的。 第三章 小露一手 自从来了大晟,楚颐就和王翠梅没日没夜的在地里忙活,正赶上农忙,要抢着割麦子,天天都要割到天黑才能回家。 今天也是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家,天快黑了就看不清,楚颐背篓里的麦杆摞得冒尖,用一根麻绳绑着。 她背着背篓,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王翠梅后面走。 王翠梅肩上挑着的担子更重,一根两头削尖了的棍子插在两大捆麦秆上,棍子担在王翠梅肩头,压得她直不起头来。 这些本该是男子做的事,她做起来也得心应手,用坚韧的身姿,撑起了家里的半边天。 到家后,王翠梅把一捆捆的麦子放到屋檐下靠着,赶紧去灶房生火做饭。 晚饭就随意弄弄,将早上剩下的馒头烙了几个,又弄了两个小菜,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 八月的天气热得要命,中午在田里割麦子,麦芒儿又长又戳人,扎到衣服上又痒又疼,进了院子楚颐马上就放下背篓,跑去打井水擦洗身上。 打了水倒进木盆里,抄水清洗几下,终于把脸上混着汗水的麦芒给洗掉了,可算舒服多了。 胡乱擦洗了一下身上,听见王翠梅招呼吃饭,楚颐便擦了手将布巾脸盆收拾好赶紧进屋。 到了灶房,她自己抬个凳子站上去,踮着脚去盛锅里的杂粮稀饭。 第一碗给了王翠梅:“娘,你吃。” 王翠梅笑着接过碗,又将她从凳子上抱下去:“瑾娘乖,去桌边坐着,娘来弄。” 盛了一碗杂粮稀饭放在楚颐桌前,又将馒头掰碎了给她放在碗边,这馒头硬,用稀饭泡一泡才好吃。 桌上就是一碗咸菜,一碗地里挖的野菜,看不见半点荤腥。 他家吃的实在太寒碜了,但据楚颐观察,不光他家这么吃,村里其他家差不多也是这么吃,看来大家都穷。 王翠梅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乡野小民,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明个儿把麦子割了脱粒,后天你就不要跟着我下地了,你在家里好好守着麦子,这几天天晴得好,正好晒麦子。” 楚颐一边艰难地咽下一口馒头,一边点头。 看着女儿这样乖顺,王翠梅感叹道:“你三岁那年,有个云游到村里的道长非要给你看相,说你先天缺了一魂一魄,所以呆傻。” “那道长说不打紧,等你满了九岁,丢失的一魂一魄就会回来。我原先以为他诓我,还怨你爹非要拿些供奉给他。” “没想到那道长说的竟然是真的,你掉水里那天刚好过了九岁生辰,烧了一场醒来竟然真的不傻了……” 王翠梅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知那道长住在哪个道观,也好去捐点香油钱。 楚颐表面平静吃饭,内心却思绪翻飞,没想到原身身上竟然还有这一出,看来原身也不简单。 也不知那老道是胡说的,还是真算出了她会穿越过来,占据这具身体。缺的那一魂一魄难道指的就是她的灵魂吗? “娘,那道长真有那么厉害吗?”楚颐尝试搭话。 “可不是,说的半点不差,都灵验了。” “那道长还说了什么没有?” 王翠梅艰难回忆:“很久之前的事了,都有些记不清了。” “我就记得那道长最后还摸着你的小脑瓜说了句话,叫‘大道五十,天什么四九……还有什么什么其一’,可拗口了,学不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这是周易里的一段内容,不知那老道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晚上躺在床上,楚颐挂念着田里还剩下那么多麦子没割,便开始思索起来。 那些没收回来的麦子得抓紧时间收,他们家里只有两个人,楚颐人小力气小,还算不上什么劳动力,到麦田里挥着镰刀吭哧吭哧割半天,麦田只受了轻伤。 找个人来帮忙肯定也不行,楚颐看她娘为人很谨慎,从不单独和外男相处,应该是怕别人讲闲话。 看来只有从工具方面入手改善效率了,现在他们所用的割麦工具是镰刀,使用时要蹲着,一天下来,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割麦时,还得用上力气,连割带扯的才能把麦子割倒,等到周围的麦子没了,还得站起来挪地方,总之不算方便。 楚颐回想前世自己的专业,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翠梅没叫她去割麦,让她在家守着晒麦子。 楚颐拿出家里剩下的一把镰刀,便开始操作起来。 先把镰刀的短木柄退下来,这一步比较简单,接着找一根半人多高的木柄替换上去。 找来找去,楚颐终于在灶台旁找到一根合适的木棍了,是一根身经百战的烧火棍。 将烧火棍一头烧焦的痕迹削掉,再将一削成圆锥形,插镰刀把里。 接口还有些松,楚颐便削了几块木片锲进去,这下就稳固了。 这还没完,她又找了两根木棍来,用布条竖着绑在刀背上,布条是缠在镰刀上的,时间长了肯定会被割破,即使楚颐在布条和刀刃接触的地方包了一些木片也不大行。 不过没办法了,以目前的条件也只能做成这样了。 等到王翠梅从地里送麦子回来时,楚颐便将这把改造得怪模怪样的镰刀递给她,让她用用。 王翠梅看着递到眼前的长柄镰刀,哭笑不得,这……瑾娘怎么弄出这么个东西来了,可别割到手了。 她忙着割麦,便随口敷衍楚颐到了地里就用,但到时候哪能真用,正忙着呢,耽误不得。 楚颐早就看出她娘的敷衍了,等王翠梅喝完凉水回地里时,她就闹着要一起去,大有不给去就要在地上打滚的趋势。 王翠梅没法,只得让她跟着去。。 目的达成的楚颐感叹:看来变成小孩子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到了田里王翠梅还是用原来的镰刀割麦,楚颐就闹着让她用长柄的那一把来割。 闹不过楚颐,王翠梅真用长柄镰刀割了几下。 一割之下,才发现这是个好东西,长长的镰刀柄能让她站着就割到麦子,刀背上两根竖着的木棍又能将割倒的麦子给拦住,随着镰刀往回收,就可以把麦子带到空地上堆着。 不一会儿王翠梅就掌握了这把镰刀的割法,割的时候不需要过度用力,而是要从一边抡过去,借着惯性顺势将麦子割倒。 今日这把镰刀没有磨得很锋利,王翠梅能想象到,若是一把锋利的镰刀,那割起来还会更快。 不一会儿麦子就倒下去一大片,她回头看了看,暗自高兴,平日里半个时辰才能割完这么多麦子,今日不到两刻钟就完成了。 而且今日是站着割的,腰也不酸,没有那么累人,割到下午,原本要明天才能割完的麦子也都割得差不多了。 只是镰刀上绑着的布条也被割断了,看来像这样绑着只能暂时用一下,楚颐人小力气也小,锲进镰刀的木柄没有到位,已经开始有松脱的迹象了。 剩下的麦子不多,王翠梅还是换回了原来的镰刀,蹲着割麦。 第四章 趁热打铁制镰刀 割着割着,田埂上突然有人叫王翠梅,楚颐抬起头一看,是个老大娘,手里拿着把镰刀。 那老大娘下到地里来,王翠梅直起身一看,连忙道:“伯母,您怎么来了?” 老大娘拿着镰刀坐到地里熟练的割着麦子:“我家的麦子割完了,想着你家应该是还没割完,就来帮帮你。” 王翠梅连忙感谢道:“真是太谢谢您了,瑾娘,把背篓里的饼子拿两个来给你刘奶奶垫垫肚子,都这时候了,肯定饿了。” 刘奶奶笑着摇头道:“别叫孩子拿了,赶紧把麦割了吧。” 看着眼前的麦子,她奇怪道:“往年你家的麦子都割得慢,怎么今年就只剩这么点了?” 以往刘奶奶割完自家的麦子,都会来给王翠梅搭把手,今年站田埂上一瞧,都割到尽头了,就剩下一小片了。 王翠梅为人一贯谨慎低调,没有将楚颐做了长柄镰刀的事说出去,只是推脱说自己早上来得早,所以今日割的快些。 刘奶奶也不大在意,帮王翠梅把最后一点麦子割完,还要帮她挑回家去,王翠梅哪敢让她老人家真帮忙,只让她拿了一小捆,剩下的都压在自己肩头一并挑着。 过了几日,王翠梅便寻思着,之前做的长柄镰刀虽然好用,但做的太过于粗糙,不耐用,一会儿就散架了。 她想着家里还有些麦子没割完,而且以后还得割其他庄稼,总有用到长柄镰刀的时候。 不如干脆叫镇上的铁匠按着样子重新打一把,也好把家里庄稼全割了,反正这镰刀打来日后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第二日还没吃早饭,王翠梅便带着楚颐去了镇上,那里才有铁匠铺。 临裕镇不大不小,不是特别繁华,但该有的商铺都有,王翠梅到了铁匠铺,那里生意挺好,里面还有人在,她立时松了口气。 死了丈夫以后她就怕遇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要是被别人看见了,真怕传出点什么去。 王翠梅按着楚颐之前做的长柄镰刀的样子和铁匠说了,问他能不能做。 那个黝黑的汉子摸摸脑袋,憨厚一笑:“大姐你说的样式挺稀奇的,我没见过,得有图纸。” 他把胸膛拍得邦邦响:“只要有图纸,我王二牛什么都能打!” 王翠梅有点犯难,她虽然见过长柄镰刀,可不会画图纸啊。 这时旁边的楚颐拽拽她的袖子,递过一块布,家里没纸,她只能用碳条画在布片上,早知道要来打镰刀她就预备着了。 铁匠打开布片一看,顿时乐了,这布片上的炭笔印记因为折叠已经被弄花了一些,但是还能大概的看出来长柄镰刀的构造。 他拍拍胸脯:“放心,一定给你打得妥妥的。” 王翠梅一问,打一把这样镰刀要二百文铜钱,这也太贵了,她顿时就开始犹豫要不要打。 汉子看她犹豫,解释道:“大姐,不是我故意要多收你的钱,实在是因为铁价太贵,给你打一把镰刀,我是没赚着多少。” 王翠梅没料到要这么多,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打,那打铁汉子见她犹豫,爽快的说“这样吧,那二百文钱我不收你的了,就当买了你这图纸,日后我再照着打了卖给别人也能赚些钱。” 他是打铁的老把式,自然看得出来这镰刀要是真打出来,肯定要比之前的镰刀好用得多,不愁卖不出去。 王翠梅一听还有这好事,哪有不同意,当然答应了。 她回家时眉眼都是笑的,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下省了好些钱,瑾娘你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楚颐当然只能胡编乱造,说自己是胡乱想到的,只是做来试试,没想到挺好用。 王翠梅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我们瑾娘真是小福星,给家里省了一大笔钱呢。” 长柄镰刀做好还要几天,吃了饭王翠梅还是下田去割麦,把楚颐留在了家里。 楚颐在自家院子里晒麦子,割下来的麦子摊开晾在院子里,等晒到又干又脆,抄起连盖一顿敲打,就可以把麦粒打下来了。 这连盖是家家户户都在用的一种农具,一根长长的粗木棒在一端挖洞,插进一根短棍做转轴,再与编成长方形的藤网连接,一甩长木棒,藤网就会跟着转圈。 这滕网别看是用藤做的,晒干以后挺结实的,也有用竹子来做这网的,但竹子没有藤条耐摔,容易断。 连盖在用的时候要有技巧,若是甩的不对,长棒上连着的滕网就会打脑壳。 楚颐大学读的是农学专业,她对这些感兴趣,所以知道怎么用。 但是以她现在九岁生辰才过完的矮冬瓜身材,抬起连盖来那肯定是要打脑壳的。 所以脱麦粒是王翠梅做的,楚颐自觉去灶房烧火做饭,给她娘弄早饭,还是熬的杂粮稀饭,她娘吃完就下地干活去了。 楚颐则留在家里干活,她将脱好的麦粒用筛子迎风一扬,渣子就被风吹走了,只剩下饱满的麦粒。 她家院里是泥地,是她那去世了的爹细心夯实的,虽然已经很用功了,泥巴基本不会起来,但还是会有些灰尘。 扫干净地上的尘土,再摊开麦粒晾晒,现在也只有这条件了,楚颐太想念现代的水泥地了,那晒出来的麦粒才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石子灰尘。 为了防止鸟雀来吃,她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阴凉处守着,古代树多空气好,这鸟雀还是挺多的。 闲极无聊,楚颐杵着下巴发呆,脑海里想着其他事。 ……想吃肉……吃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她好想吃肉啊啊啊啊。 来这已经十几天了,一顿肉是没捞着。 在现代天天嫌吃肉会变胖,到了这里,一顿肉都吃不起,真想给那个挑肥拣瘦的自己两巴掌。 她明明看见后院有鸡窝,却捞不到肉吃,她娘把鸡看得可宝贝了。蛋也不行,她娘说蛋可是精贵东西,要留着到镇上去卖了攒钱。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家太穷了,所以才没有肉吃。 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办法,多赚点银子吧。 其他的楚颐也不擅长,还是看看农业上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学生。 说到农学,也不知道她养在试验田里的那些油菜花还好不好,可千万别被人摘去涮火锅了啊,那她就得延毕了。 ……不对,还延毕个啥,人都到古代来了。 第五章 坑蒙拐骗二伯母 正想着,院子外突然来人了,楚颐抬头一看,身宽体胖,是二伯母来了。 这村里楚是大姓,半村人都姓楚,二伯母家就住在他家上面不远处,经常会从她家院门前过。 二伯母进了院门,看见坐在凳子上守着晒麦子的楚颐,立即凑近了来,一张脸都笑出褶子来了,可亲热了。 二伯母说:“哎呀瑾娘,看麦子呢?你娘在家吗?” “不在。” 二伯母听闻不在,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早先我跟你娘说过了,回头来你家买两个鸡蛋,哎呀家里鸡少,这下的蛋哪够。” 这事她娘早上确实跟她说过,楚颐就带二伯母去灶房里看。 她娘喂鸡勤快,平时还经常割些嫩草来给鸡啄,家里的鸡下蛋勤快,鸡蛋攒了好些个了。 一只陶罐儿搬出来,鸡蛋都快要堆尖了。 楚颐问:“二伯母,你要几个鸡蛋。” “要二十个,回头拿给沟头陈秀才交束脩。”二伯母看见那堆得冒尖的鸡蛋,有些羡慕。 她家鸡喂得少,没那么多鸡蛋,这鸡蛋拿到镇上卖也挺值钱的。 楚颐拣出二十个以后,便给她算账,一个鸡蛋两文钱,共是四十文钱。 二伯母笑了一下,想着就楚颐一人在家,便说:“前面我都同你娘说好了,两个鸡蛋卖三文,你再算算。” 楚颐心里翻了个白眼,早上她娘就交待过了,一个鸡蛋要卖两文钱的,这是看她小忽悠她呢。 于是楚颐就说:“是吗?我娘没给我说过这事,要不二伯母我先不卖了,买错了要挨骂。 “等我娘回来我问问,到时候再把鸡蛋送你家去,你再给我钱就行了。” 二伯母一听那哪行,那不穿帮了吗,到时候说不定鸡蛋都不卖给她了。 于是她只好勉强笑着数出四十文铜钱来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给,你点个数在不在。” 买完鸡蛋拎着出去,见楚颐没跟出来,二伯母啐了一口:“呸,小丫头片子赔钱货,心眼儿真多!” 还嘀嘀咕咕的说:“不是说人疯得很吗?怎么今日瞧着倒是精明得很。” 没成想一出院门,刚好看见挑着麦子回来的王翠梅,当即下了一跳,鸡蛋都差点拿不稳摔了。 王翠梅也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吓一跳,急忙给她打招呼,还问她:“二嫂刚才说什么呢?” 二伯母笑得有点心虚:“那啥,夸你家闺女孝顺呢。” “是吗?”王翠梅有些怀疑,方才她在门外听着那语气可不像夸人。 二伯母背后说人坏话被撞见,脸都有些红,她赶紧找话说:“还是闺女好,知道帮家里干活,不像我家小毛,成天在外面野。” “男娃野些好,皮实好养活。”王翠梅顺着搭话。 “成天到处野,烦着呢,还是你好,姑娘养到十四五找个婆家嫁了,就能少操些心。” “哪像我家大毛大毛,养大了还得给他俩张罗盖房子娶媳妇的事,操心着呢。” 二伯母家生了俩儿子,古代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谁家生了儿子,在村里腰杆都挺得直,没人欺。 要是谁家只有闺女,那头都抬不起来,偏偏王翠梅只有瑾娘这么一个闺女,二伯母这几句话,直直戳中她的痛处。 王翠梅被说到痛心事,脸上笑意也少了几分,随意说了几句便进院子去了。 二伯母看她走远了,想到买鸡蛋多花了那么些钱,又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我呸,个破落户儿,早晚绝后。” 院里楚颐接过她娘肩上的担子,仗着如今自己只有九岁,告状道:“娘,她骂人!” 王翠梅摸了摸她的头:“不要同她计较,免得被她攀咬。” 孤儿寡母在村子,日子并不好过,能少一事便少一事,若是吵嚷起来,二伯母背后有她男人儿子撑腰,他们却只有孤儿寡母。 楚颐只好咽下这口气,想着日后有机会,定要叫二伯母吃个暗亏。 过了一会,院子外面进来一个姑娘,看着一十二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桃红色的短袄,粉面桃腮,长得清秀漂亮。 这是二伯母的秋玉姐,年纪比楚颐大上一些,性格温柔,很会照顾人,她家里的两个弟弟时常都是她照顾的。 在原身记忆里,原身也经常受她照顾,秋玉姐一点也不嫌弃她是个傻子,经常带她一起出去玩,所以她对这位姐姐很有好感。 秋玉进了门,衣服上兜着几个桃子,看见王翠梅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婶婶,我娘她说话不好听,请您不要同她计较。” 王翠梅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会同她计较这些,我知道她嘴上不饶人,但心是好的。” 秋玉准是在家里听到二伯母骂人,这才来的,有时候楚颐不得不感叹,怎么歹竹尽出好笋。 嘴上不饶人的二伯母是怎么生出这样知书达礼的秋玉姐来的? 秋玉姐见了她,将衣服兜着的桃子都给了她:“瑾娘拿去吃吧,这是我早上在山上摘的,挺甜的。” 其实山上的桃子也甜不到哪去,始终疤疤癞癞的带些苦味,但楚颐觉得甜滋滋的,看人家秋玉姐这么会做人,再看看二伯母,真是一言难尽。 秋玉姐来邀她去河边洗衣服,楚颐和王翠梅说了一声,回屋搜罗了几件衣服,端着盆同秋玉姐一起去了河边。 上坪村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从村子边上穿过,河边搭了些青石板,可以供人在上面捣衣服。 河边全是来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以及各家的婆婆妈妈,女人一多,八卦立刻就孕育而生。 楚颐着实在这里听到了好多劲爆的八卦,自打穿越过来没有手机电视机等现代娱乐工具以后,这里就成了她的精神圣地。 老一辈人的八卦,那可太劲爆了,随便说一个都相当炸裂。 比如村南头谁谁谁喝醉酒了打媳妇,被媳妇抄起擀面杖打得嗷嗷叫,到处飞窜…… 谁谁谁偷偷割了人家地里的庄稼被发现,主人家放狗追着撵了几里地…… 谁谁谁老来不知羞,和谁家的人又裹在了一起,儿女都没眼看…… 秋玉姐看她听得简直如痴如醉,连手里的衣服要顺水流走了都没发觉,就笑着摇了摇头,拿过她的衣服帮着洗,让她自去听八卦去。 第六章 给古代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楚颐在旁边支着耳朵听八卦,忙都忙不过来,吃完瓜一回家,王翠梅却已经收拾了一口袋麦子,说是要去交田税。 大晟实行均田制赋税,土地在百姓手里流转,按人口数分给百姓田地,男子一般是五亩水田五亩旱田,女子五亩旱田。 她们家人丁单薄,本来田就少,她爹去世以后,他的那几亩田地也被收回另分,如今家里只有十亩旱地。 大晟田税高昂,一亩田就得收三斗税,按她家的田来看,总共十亩地,应交三十斗的田税,还只收麦子。 听说要交那么多田税,每天起早贪黑的楚颐可心疼死了,他们家的麦子总共也就只收了七十五斗,这都快去掉一半了。 因为要交的麦子多,楚颐也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都背着背篓装麦子,从上坪村用脚走到临裕镇,等真到了镇上,肩膀也疼,腿脚也疼。 收田税的粮长面前排起了长队,每个人都把自家的粮食倒到他面前的工具里去量,若是没量够,还得补上。 到楚颐家时,一袋粮食倒下去,明明看着够三十斗的量了,粮长却说不够,还得再加一斗。 楚颐想说什么,却被王翠梅捂住嘴巴塞到身后去了。 粮长抓起一捧麦子看了一眼,和旁边记账的人说:“成色不好,再加两斗。” 楚颐怒火中烧,非常想问候一下这位粮长的全家,什么叫成色不好?她们家的粮食是她看着一点一点收上来的,她娘来交田税时半分不敢以次充好,都是拿的最好的麦子。 现在她终于知道出门时,她娘为什么要多背些粮食。 原来其中原因在这,不管粮食多好,不管够不够数,上头的人总能找到些理由再克扣些粮食。 至于克扣下来这些粮食进了谁的口袋,大家心知肚明。 离开时,楚颐心绪复杂,她第一次见到这样中饱私囊的情况尚且愤怒,她的母亲、大晟的人民见了那么多次,又该何其愤怒啊。 可他们是农民,是最卑微最低贱的,谁会管他们的日子是不是过不下去,谁会管他们是不是吃不饱? 难怪整个上坪村,没有哪家能吃得起荤腥,大家都是一样的穷,一样的被欺压着。 离开收税的地方,王翠梅又将攒的鸡蛋拿去街上卖,还好遇到个府里夫人要生产,府中的丫环将所有鸡蛋都买了,共得三百多文钱。 这是家里的一个大进项了,王翠梅仔细的将铜钱装好,絮絮叨叨的说得省着花。 末了见楚颐小小一个人儿,眉头皱得紧紧的,像个大人一般忧愁,便领她到处逛逛,好让她高兴高兴。 来到一家卖包子的店铺,铺子门口灶台上几个蒸笼摞得高高的,正在冒着腾腾热气,店家在热气后面高声招揽着客人。 叮当,叮当……一文又一文的钱被买包子的客人投进钱匣,楚颐听得很羡慕。 啊好多钱!钱的声音真好听!她也想赚钱! 一个包子被塞到她的手里,蒸得白白胖胖又松松软软,咬一口,包子里面是香香的肉馅。 楚颐吃得眼睛都冒金光了,可算吃到肉了。 可一回头,见王翠梅没吃,她便沉默了。 将包子掰了一半递给王翠梅:“娘,你也吃。” 王翠梅笑着将包子又塞回了她的手里,一个肉包子要三文钱呢,给瑾娘尝尝味道就行了:“你吃吧,娘不喜欢吃。” 楚颐一边吃包子,一边将眼泪憋回去,呜呜太心酸了,等她赚了大钱,一定天天给她娘买包子吃。 今日这肉包子难得吃到,楚颐吃的特别仔细,末了,看着还剩下一块的包子皮,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小麦粉揉成面团醒发,蒸出来就是包子,若是烤出来……哼哼哼,大晟人民,没吃过面包吧,让你们见识见识。 制作面包其实并不难,楚颐在现代时经常下厨研究东西。 它的制作过程不复杂,难的是没有适合的烤制工具。现代烤面包用的是烤箱,再不济也有用明火的面包炉。 但是她家只有灶房里的一个土灶,以及土灶上的一口铁锅。 但这没有磨灭楚颐想要靠面包赚钱的决心,没有面包炉,她就用一个铁盆扣在铁锅上进行密封,模拟封闭环境下面团被加热的过程。 今年新收的小麦用碾子磨得又细又白,若是平时,楚颐都舍不得吃,这次烤面包才舍得用。 小麦粉加水加糖揉成面团,再盖上湿布,静置醒发半个时辰。 醒发好的面团扯开时像蜂窝一样,一扯就拉丝,让楚颐想到了现代的水晶泥,那玩意儿也是这样。 将醒好的面重新揉搓,排出空气,然后擀成片状,卷成长条形再切几刀,典型的吐司面包就完成了。 再醒发两刻钟左右,就可以将面包放入锅中,盖上盖子烘烤了。 从来没有用灶台烤过面包,为了不浪费珍贵的面粉和糖,楚颐将面包分成了几小块,用不同的火候来烤,就算这样,也失败了很多次。 断断续续实验了几天,才掌握好了烤面包的火候,烤出不错的面包来。 这天吃完饭以后,王翠梅就见自家闺女神秘兮兮的拎出一个篮子,隔着布巾,从篮子里透出一股小麦被烤熟以后的香气,但又和王翠梅在镇上见过的炊饼香气不同。 只见楚颐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表皮有些焦黄的面团,塞给王翠梅:“娘您尝尝好不好吃?” 王翠梅接过面包看了看:“这几日我看你总往灶房跑,白面揉了一团又一团,家里平时吃饭都不舍得掺白面,娘还以为你在浪费粮食,差点都要骂你了。” 楚颐挤到她娘身旁,古灵精怪的眨眨眼睛:“那您怎么又不骂我了呢?” 王翠梅给她捋了捋头发:“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干出浪费粮食这种混账事来。” 楚颐没脸没皮的笑了一下,不管哪个时代,娘总是无条件的对她好,相信她。 王翠梅拿起面包,仔细端详,这面团表皮微黄,不像烧饼那样硬,松松软软的像棉花一样。 她撕下一点来送入口中,微甜中带着一股麦子的香味,和以往吃过的包子和馒头都不同。 “这面团确实烤的不错,娘从来没有吃过,倒是个稀罕玩意儿,这叫什么?。” 楚颐捂嘴偷笑,别说您,整个古代都没人吃过,她说:“这叫面包。” 王翠梅问:“往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做过,这是哪来的做法?” 楚颐知道不好解释,她如今的身份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半大女孩,既接触不到书籍,也不可能看到别人做。 所以她便扯起了神学的大旗,神秘兮兮的对她娘说:“娘,我这几日夜里,总会梦见有人做这个,像是在教我一般。” 王翠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她皱眉问楚颐:“真的?” “是真的,怎么揉面怎么烤,示范得可清楚了。” 王翠梅略一思索,就问她:“这话你同别人说过没有?” 楚颐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同别人说呢。” 王翠梅便思索起来:“……当年给你算命的道长也说你命格奇特,生来就异于常人,没想到你竟能梦到这些……或许这就是道长说的异于常人。” 楚颐松了一口气,好了,她娘已经帮她找到解释的理由了。 楚颐便趁热打铁同她娘商量:“娘,您说镇上有人卖包子,那是拿面揉的,这也是拿面揉的,我们能不能拿去镇上卖?” 王翠梅先是皱眉:“这……妇道人家怎可抛头露面学商贾做买卖?” 大晟共分“士农工商”四种阶级,官老爷、秀才举人受人敬仰,商贾最末,有些做买卖的大商贾虽然家财万贯,却也很少被人瞧得起。 再说,王翠梅一个寡妇,抛头露面去做买卖,容易被村里人背后嚼舌根,说些难听的话。 楚颐也知道她的顾虑,但为今之计,只有让家里先富起来,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王翠梅一人操持家里外面,身体早已累垮。 有时在夜里,她能听到她娘腰疼得睡不着,一直在轻轻给自己捶腰的声音。 于是楚颐便仗着自己只是一个七岁小孩,开始撒娇打滚:“不嘛不嘛,人家都有花头绳,瑾娘也要花头绳,娘我们去做买卖嘛好不好?好不好?” 王翠梅就这么一个闺女,再加上楚颐小小的人儿又是眨巴眼睛,又是扒着她的膝头撒娇,她一时没顶住,便同意试一试。 王翠梅也有自己的私心,自从孩子没了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连想要根花头绳都匀不出银钱来买。 这次去镇上卖面包,若是真有人买,能做成生意,她王翠梅便豁出这张脸去了也要卖。 别人爱怎么讲就讲吧,她权当听不见。 第七章 摆摊赚钱遇贵客 要把面包当成吃食买,自然不可能用楚颐试做出来的那些。 于是楚颐便将如何做面包同她娘讲了,王翠梅平日里就经常做杂面馒头,手上有真本事,面揉的比楚颐好多了。 再加上火候掌控得好,做出来的面包比楚颐做的还好。 后来楚颐还到后山去捡了些野核桃、野板栗回来,核桃和板栗的肉取出来,分别在醒面时加入面团,便可以制成核桃面包和栗子面包,更加好吃。 面包不易久放,所以他们是起了个大早做的,然后再用背篓背着,到镇上去卖。 镇上摆摊做买卖最多的便是平乐街上,街道又宽又直,两边店里是做铺面生意的,道上还有摆摊卖东西的。 她们母女二人进了平乐街,也不敢去占那些街心的好位置,那都是日日来摆摊的人的,有主的,占了弄不好要吵架。 她们就在街头的一个角落里摆开了摊子,楚颐想着,好歹街头一进来就能看到他们的摊子。 地上垫些干净的秸秆,两个竹编箩筐铺上纱布摆在秸秆上,箩筐里再整整齐齐摆上烤好的面包。 楚颐说这样显得卖相好,她还用木盒装了些切成方块的面包片用来试吃,毕竟新鲜玩意谁也没吃过,试吃以后他们自然就知道面包的好了。 剩余面包都装在背篓里,等有人要了再拿出来。 原以为这个稀奇玩意儿定会有人来买,没想到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无人问津,王翠梅频频望向路上的人,都有点着急了。 楚颐皱眉思索:面包这东西在现代挺多人吃的,说明符合大众口味,没道理卖不出去啊。 即使大家都没吃过,那也该上来问问啊,不该是这样无人问津的情况。 于是她就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家摊位,得,找到原因了。 她家两旁一个是买油纸伞的,一个是买拨浪鼓等小孩玩意儿的。 这两家都是高高的货架子,就她家夹在中间,东西是摆在地上的,这可不就被这两家挡住了。 过路的人很少能注意到夹在夹缝里的面包摊子,所以才无人问津。 找到原因就好办了,楚颐决定主动出击。 她仗着自己年岁小,专找那些年轻的小姐丫环招呼。 大家看人长得可爱,嘴又甜,还会变着法子的夸人,都愿意听她多说几句。 楚颐瞄准的就是这些人,一般甜食糕点的受众都是这类人,下苦力的男人老爷们,大多还是喜欢吃包子馒头之类能填肚子的东西,姑娘小姐才爱吃糕点。 楚颐拉到的第一位客人是个梳着双丫髻,耳朵上戴了一对珍珠耳环的年轻姑娘,看穿着谈吐,像是哪家的丫环。 那丫环手里拎着篮子,眼神带着一股傲气,寻常东西她都看不上,断不会买了回去给府里小姐吃的,那些府里厨子就能做更好的。 只见楚颐将她引到摊上,丫环看见那外皮焦黄,内里松软的东西,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即是他们府里吃穿用度都讲究一月的开销抵得上寻常人家两三年,她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便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楚颐介绍:“这是我娘做的面包,只有我家有,别处都没有。” 她特别强调了这面包是独一无二的,有钱人什么没见过,就喜欢特别的,独一份的。 她拿起试吃的木盒,用牙签戳了一块面包放在丫环手心:“姐姐你尝尝,好吃你就买些吃个新鲜,要是觉得不合胃口,也不打紧。” 说起来这木盒里的牙签还是她自己削的呢,差点把她手削秃噜皮了。 那丫环便把面包放进嘴里尝了尝。 刚进嘴,松软的口感就让她想到了馒头,但再暄软的馒头也没有这样软乎乎的口感。 味道微甜,那甜味并不明显,但是混合在烤熟的面粉香味里却恰到好处,既不腻人,也不寡淡。 这东西吃着倒是新鲜,丫环尝了觉得挺好,便指着面包道:“来两个,包起来。” 楚颐还想再推销一波:“姐姐不尝尝另外的口味吗,还有栗子和核桃味的。” 丫环又尝了这两种口味,栗子味和核桃味的每样又各要了一个。 普通面包卖六文钱,栗子和核桃的要贵两文,这价格确实比包子馒头贵了些,但那戴珍珠的丫环听到价格眉头都不皱一下,二十多个铜板给出去宛如撒着玩一般。 刚开张就赚了二十八文钱王翠梅也终于松了口气,原先她以为是卖贵了,没人愿意买呢。 其实楚颐特意告诉过她,她们的目标客户不是平头百姓,而是有钱有闲的富人们,若是定价低了,那些人还会觉得有失身份,不买了呢。 并且定价低了也不利于以后推出新产品,到时候制作成本高了,定价却涨不上去,怎么赚得到钱。 托那位姐姐的福,面包摊子总算开了个张,自那以后,陆陆续续有人出于好奇来看过。 楚颐仗着人小嘴甜又会来事,招揽了好些客人,没想到一天卖下来,面包竟然卖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个。 虽然大多数人都是出于好奇买去尝尝,六文一个的面包也不贵,有人还说:“我倒是要尝尝,这玩意没肉没馅,怎么卖的比包子还贵?” 尝过以后,那人就不吱声了,又掏钱买了两个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一天卖下来,王翠梅越卖心里越踏实,看来这面包还是能卖出去的,一盆面可以烤出好些面包,刨去成本,能赚不少钱。 这天回去的路上,娘俩都是高兴的,王翠梅还想去隔壁摊上给楚颐买根头绳,楚颐不要,她压根对头绳之类的不感兴趣,之前那么说,只是为了哄她娘出来卖面包而已。 剩下的面包王翠梅想了想,干脆做个人情,全给了给旁边的油纸伞摊主和杂货摊摊主,托他们明日帮忙占个摊位,还在他俩中间。 那俩摊主也高兴,不仅白得了个新鲜吃食,而且楚家卖面包,和他们卖的不一样,也不会抢生意,有时去楚家摊位看新鲜的人还会光顾一下他们两家。 回去的路上,虽然路途遥远走得楚颐脚痛,但挣钱的高兴劲抵消了腿脚的酸痛,她一路都是笑着走回去的。 回家就天晚了,灶房砌了两个灶,一个煮饭炒菜一个就可以顺便烧水。 王翠梅做饭,楚颐就去把清早喂过就再没添食得鸡喂一下,喂完以后,楚颐看着母鸡们的鸡屁股双眼发光,赶紧下蛋吧,她还想着做蛋糕呢。 随意弄了点饭菜对付完了,再从另一个灶上把早就烧好的水倒进盆里,楚颐将盆端进堂屋,母女俩好好泡了个脚,缓解一天的劳累。 洗完脚,天色也黑得差不多,明日还要早起,今日要睡早一点。 睡之前,王翠梅掏出装铜钱的小布包,将布包里的钱一股脑倒在桌上,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 就着油灯,一枚一枚点清铜钱,王翠梅呆住了,这、这……一天就赚了一百四十文。 往日她攒上个把月的鸡蛋也才只能卖个三百文左右,卖面包却能一天就卖上这个数。 王翠梅高兴的揪了一下楚颐的小脸蛋:“你可真是娘的小福星!” 楚颐平白被揪,只能忍气吞声,默默献出自己的脸蛋,以让她娘揪个尽兴。 王翠梅揉揉她的脸蛋儿,捧着她的脑袋打量了一下:“瘦巴巴的,明天娘去割点肉,咱家也开开荤!” 第八章 荒芜的道观 且说那带珍珠耳环的丫环买了楚家的面包以后,就有点后悔。 都怪她耳根子软,听了摊子上那个小女娃的话就买了这么多面包,要是回府了小姐不喜欢吃可怎么办? 丫环带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府上,期间还遇到二小姐那边的丫环,趾高气扬不拿眼睛看人。 她瞧不上二小姐那边的人,本想嘲讽几句替她家大小姐出出气。 但想到大小姐近日没什么胃口,饭菜都不怎么动,便打消了念头,赶紧去找大小姐才是正事。 程家大小姐独自靠在窗边,看着院里景致发呆。 近日暑气灼热,再加上她心里也有事,便茶饭不思,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程家大小姐正思索着心中的事,就看见她的大丫环冬雪神秘兮兮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冬雪走近了,就笑着说:“小姐,你猜我今日上街发现个什么?” 程家大小姐勉强提起精神来,笑着打趣道:“我才不猜,待会看你忍不忍得住不给我看。” 冬雪“噗嗤”笑了:“小姐老爱打趣奴婢,今天发现个新鲜玩意,奴婢想着带给您看看。” 说着她便打开食盒,里面的盘子上垒着一堆切的煞是好看的面包。 给她家大小姐吃的,自然得精致,不能整个面包都呈上,买回来以后冬雪就让厨房切成了四四方方的小片,特意选了好看的盘子来盛,就盼着她家小姐多少能吃点。 程家大小姐仔细看了看盘子里的食物,奇道:“这倒是没见过。” 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入口松软,味略甜,不像其他糕点那样过于腻人,吃着倒是挺合口味。 不知不觉,大小姐便多吃了些,她尤其爱吃面包外表那一层皮,略带焦香,别具一番风味。 她也喜欢里面的栗子面包,栗子香甜,和面包特别搭,就是吃着略干,大小姐就让冬雪倒了茶来配着吃。 就这样,就着茶,程家大小姐一连吃了好些面包,冬雪见东西合她胃口,也跟着高兴,看来这面包没买错。 面包还容易饱腹,吃了几片吃不下了,程家大小姐便吩咐冬雪:“把剩下的吃了,你也尝个新鲜。” 冬雪也拿起一片面包尝了尝,确实挺可口,怪不得小姐爱吃。 冬雪的娘亲是大小姐的奶娘,自两人是喝同一个娘的奶水长大的,她们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私底下并不拘束,见大小姐不吃了,冬雪就把剩下的都吃了。 大小姐见她爱吃,就吩咐她:“明日再去买些。” * 楚家这边,因为昨日卖的不错,今日娘俩又起了个大早继续做面包。 做好的面包趁早拿到镇上卖了,卖到晌午就卖的差不多了。 除了新客,还来了几个熟人,其中就有昨天帮他们开张的丫环冬雪。 冬雪今日买的也多,旁边围观的其他人见冬雪买得这样多,便觉得这新鲜玩意儿定是好吃的,不然人家也不可能买这么多。 冬雪也算是变相帮她们提高了销量。 回家一算,今日进账二百文,还要比昨日赚得多一点,喜得王翠梅对楚颐又夸又赞。 但家里还有农活要做,不可能日日去卖面包,王翠梅就同楚颐商量好,农忙时就做农田里的活计,空闲了再去卖面包。 楚颐也正有此意,若是天天走路去镇上,她也遭不住,更重要的是,她对现在家里的灶台不满意,想再砌一个面包炉。 但她们都不会弄这个东西,还得找个专业人士来做,这事不急,楚颐准备画个设计图出来,到时候也好跟人沟通,免得做错了。 这两日家里的柴火烧的差不多了,王翠梅下地去干活,楚颐就打算上山去捡点柴火,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野果拿来做面包。 王翠梅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但楚颐让她放心,后山是村民们去惯了的地方,人的活动轨迹挺多,也没有什么豺狼虎豹,就在屋后面,离家也不远。 王翠梅一想也是,就放了心让她去,她总觉得瑾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到哪都不放心,都要跟着。 女大十八变,如今确实不一样了,瑾娘都会给家里挣钱了,她也该学会靠自己一个人了。 于是楚颐就自己一个人上了山。 别说,山上还真有些宝贝,她背着个背篓,一边拾柴一边在山上淘宝,淘得不亦乐乎。 山上经常能遇到很多带刺的矮灌木丛,灌木丛的枝条上结着一个个红丢丢的小果子,是覆盆子的近亲,叫泡儿。 还有一颗颗白色的小果子,长得很像白色的草莓,村里人叫它白果儿。 这两种野果都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可惜籽太多了,不适合用来做果酱,不然搭配面包会很好卖。 这次上山之旅最让她惊喜的是,她发现了一个宝贝! ——她发现了野生的香橼树! 要知道,现代水果摊上几乎所有的柑橘类水果,都是由香橼、宽皮橘、柚子这三大水果杂交而来。 这三种水果之间的杂交历史之混乱,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举个例子,宽皮橘和柚子自然杂交1产生了橙子,然后宽皮橘又和自己儿子辈的橙子进行人工杂交,就可以产生各种柑子,而柚子又可以和橙子人工杂交出葡萄柚。 如果将它们变成人,那就相当于爷爷奶奶结合有了儿子/女儿,然后他们又各自和儿子/女儿结合生下了其他兄弟姐妹,炸不炸裂,辈分混乱到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叫。 香橼树植株不是很高,叶子和橘树的叶片是一样的,上面结着青色的果子,拳头大小,和青柠样子差不多,不过没有青柠光滑,外皮疤疤癞癞的。 她记得她在村子里见过橘子树,结出来的果实不大,籽却很多,汁水也不丰富,口感不好。 现在找到了香橼树,就可以对橘树进行改良了,可惜今年已经过了香橼的花期了,无法进行杂交了。 而且现在也不适合移栽这棵香橼树,楚颐决定以后跑勤快点,以后多来看看这颗香橼树。 不过估计是因为香橼树的果子没什么果肉,又不好吃,所以才没有遭到毒手采摘,也没有鸟类来吃,这倒给她省了不少事。 楚颐在山上到处捡宝贝,可快乐了,她拨开一根树枝,忽见前方露出了一座建筑。 看样子是间道观,出于好奇,楚颐走过去看了一眼。 道观建在一处峭壁之下,屋顶上方就是陡峭的山壁,上面还挂着一棵扎根在山壁上的老树,枝干虬结交错。 这道观不大,砖木结构,瓦片已经碎了一些,墙上爬满藤蔓,门前柱子上刻着一副对联,但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门前原本应该是有一条小路,如今却杂草丛生,楚颐胆儿挺大的,还推门进去看了看。 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供桌,供桌上香炉已经倒了,香灰撒了一地。 供桌上没有什么神像,也不知供的到底是谁,供桌后的墙上结了一堆蜘蛛网,依稀能看出墙上画着图案。 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门道,楚颐就出来了,她还赶着回家。 第九章 盖个面包炉 晚上吃饭时,楚颐提起了上山看到的那座道观,她好奇的问道:“娘,后山里怎么有座道观?” 王翠梅说:“你说后山那道观啊?就是给你算命那位道长找人盖的。” 楚颐奇道:“那道观里连座神像都没有,供的是什么神仙啊?” “可不是嘛,里面啥也没有,起先村里人都去瞧热闹,还有人烧香,后来大家发现那里面没供神仙,慢慢的都不去了。” 王翠梅对那座荒草丛生的道观也不甚了解,道馆的话题就这样过去了。 楚颐想起在山上找到的香橼树,就问她娘,能不能在咱家地里种几棵橘子树? 王翠梅说:“家里有橘子树啊,就在屋后那片竹林旁边……哦…你应当是没见过的。” 王翠梅想着瑾娘以前呆傻,什么事都不记得,如今脑子好了又没多少时日,应该是没见过那橘子树。 饭后,王翠梅就带楚颐去看那几棵橘子树。 她家屋后山坡上是一片菜地,菜地旁种着一小片竹林,没想到绕过竹林,角落里竟然真的有几棵橘子树。 王翠梅走到那橘子树旁,伸手拔了拔橘子树下的杂草:“这树是生你那年你爹种下的,说是等你长大了给你摘橘子吃。” “可没想到这树几年都不结果,等结了果,你爹也撒手走了。” 那一刻,楚颐从王翠梅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静静的悲伤,她不忍这个中年丧夫的女人再度悲伤,便上去胡搅蛮缠的一通撒娇。 王翠梅眼里的悲伤都被楚颐给搅散了,她拍了拍撒娇卖乖的女儿,摘了个橘子给她:“你替尝尝吧,不过这橘子又干又酸,不好吃,尝个味道就行了。” 楚颐接过橘子看了一下,如今还是夏末,橘子还没熟透,手里的这个还带着些青。 这橘子外皮粗糙,皮很厚实,剥开皮,里面的果肉又少又干,吃起来酸中带着些橘络的苦味,实在很难说得上好吃。 最原始的橘子就是这样的,既不好看,也不好吃,很难想象几百年以后,它会成为中国人茶余饭后最常吃的水果之一。 尝过橘子,又看过橘树的生长状态,楚颐心里有个大概,知道该怎么着手改良橘子树了。 回家以后,楚颐想起另一件事,同王翠梅说起想在家里盖个面包炉。 她神秘兮兮的跟王翠梅说:“娘,我梦里的神仙烤面包都不是用灶台,是用一种炉子,可好使了,要不我们也盖一个吧。” 王翠梅听了思索道:“真的呀,盖一个是挺好的,到时候烤面包也方便,村里你王田叔就是泥瓦匠,他应该会弄这个。” 若是以前王翠梅肯定是不同意盖的,请人家来盖是要给钱的,家里钱又不富裕,灶台也不是不能用。 可是这两天面包生意怎样她自己心里清楚,把瑾娘说的面包炉盖好了,就能让面包生意更好,多卖些面包,盖炉子的钱也就回本了。 盖,马上就盖! 第二日王翠梅没下田,特意寻了个王田叔媳妇在家的时间,带着瑾娘上了门。 王田婶人勤快,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听说是找她男人盖炉子,立马便同意了:“让他给你盖,你出个泥瓦钱就行了。” 王翠梅知道这是照顾她孤儿寡母,就推辞说:“那怎么行,哪能让他给我家白干活,工钱肯定要出的。” 最后说来说去,王田婶还是执意不要工钱,只收个泥瓦料子的材料钱。 第三天,王田叔一大早就来帮她家盖房子,王田婶也跟着来帮忙,还用小箩筐装了一小筐炒花生来,花生都是自家田里种的,不值钱,但纯天然无污染,吃着真的香。 王田婶抓了一把花生塞给楚颐,又招呼王翠梅:“嫂子快来抓把花生吃,让他盖,咱们妯娌间说说话,好久没跟你唠家常了。” 王翠梅从家里拿了些瓜子来,这是过节剩下的,又给王田叔泡了一壶茶放在旁边凉着,三人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吃花生。 王田叔人老实,闷声不吭气的自己一个人在灶房研究王翠梅给他的图纸,他不知道这是楚颐画的,王翠梅推脱说这是从家里翻出来的。 王田叔知道楚颐的爹也是个喜欢鼓捣的,就没有起疑心,有时遇到看不懂的,不好意思凑到他们几个女人中间,就让他媳妇拿去问,多数时候都是楚颐来解释,王田叔还以为这是楚颐他爹在世时给她说过。 花了一下午,总算把楚颐心心念念的面包炉给搭出来了,面包炉下半部分是炉子,靠墙砌的,形状是下方上圆,里面分为两层,一层烧柴,一层烤面包。 炉子上连着一根长长的烟囱,为了建这根烟囱,还把她家瓦片揭了几片下来,为这王田叔还特意搭梯子上屋,将新砌好的烟囱和瓦片仔细连接好,免得漏雨。 王田叔人是真的实在,砌面包炉用料扎实,看着就结实,能用好些年呢。 他还特意说了,要是用着不顺手或者坏了,再和他媳妇讲,他抽时间来修。 为什么不和他讲?怕村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嚼王翠梅舌根呗,一个个咸吃萝卜淡操心,净爱讲人家闲话。 送走王田叔两口子,楚颐特兴奋的摸着面包炉,当场恨不得马上烤一炉面包,好来试试这新盖的炉子。 可惜这炉子要晾几日才能用,等终于能用新炉子了,已经过去了三日了。 正式使用新炉子那天,一大早娘俩就起来忙活了,楚颐决定用面包炉试试烤豆沙面包。 香香甜甜的豆沙被充满小麦气息的蓬松面团包裹着,谁都拒绝不了那种香甜的味道。 做豆沙面包先得弄豆沙馅,楚颐问她娘家里有没有红豆。 王翠梅从一个大缸里拿出一个布口袋,里面全是一颗颗小小的红豆,这是自家种来吃的,不能卖也不能交田税,所以去年没种多少。 倒出些红豆来泡上半个时辰,等到豆子泡的胀大了,楚颐才将它倒进锅里熬煮,泡过的豆子更好煮一些。 煮到红豆软烂,将水分炒干,这时王翠梅已将放在屋檐下的石臼刷洗干净,娘俩将红豆倒入石臼里,互相配合着舂成了红豆泥。 最后把红豆泥倒进锅里加少许水再熬煮,这一步是为了放糖入味。 糖在这个时代是贵价的东西,平时大家都是少许少许的买,王翠梅以前也是如此,如今为了要做面包,一咬牙,买得就多了。 放糖熬煮到水差不多干了,红豆沙就可以了。 刚熬好的红豆沙绵软如雪,泛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光是闻着都觉得诱人得很。 王翠梅早已把面发好,将面团分成一个个剂子,擀成薄片,再放上豆沙抹平,最后卷起来。 这还没完,楚颐寻思着,既然目标客户瞄准的是有钱有闲的夫人小姐,那卖相就不能差了。 这次她准备把豆沙面包做成玫瑰花的形状。 将卷好的面团竖着切开,不要全切完,剩下一端不切,然后顺着那一端编麻花辫,编好以后再把整个麻花辫卷起来。 当当!一朵好看的玫瑰花就成型了,因为有豆沙的红色,所以颜色挺好看的。 王翠梅是面点高手,看楚颐做一遍就上手,母女俩又是忙活了一会儿,总是把全部面包做好了。 做好了就要放进面包炉去看烤,新盖的面包炉确实要比灶台好用,受热均匀,还可以一次性烤很多个面包。 开炉时,刚揭开盖子,一股甜香就扑鼻而来,刚出炉的豆沙面包散发着诱人的气味,最是好吃。 娘俩合着分了一个面包尝尝味道,别说入嘴了,这面包闻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第十章 贵客再光顾 趁热赶紧背了面包出门,这面包越是热乎着越是好卖。 背着背篓出村,要路过村头的小河,王翠梅母女俩路过时,几个婶子小媳妇正好在那里浆洗衣物。 几人看见她们,都回头打招呼,有好奇的婶子还大声问:“翠梅,你背的什么,要上哪去?” 王翠梅就笑了笑道:“背了点豆子去镇上卖。” 娘俩赶着去镇上,就随意说了几句继续走了。 等她们走远,河边的女人们就开始八卦起来。 “王寡妇这段时间是天天往镇上跑,你说她忙啥呢?” “要死呀叫什么王寡妇,回头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怕啥,人都走那么远了,早听不见了。” “人家刚才不是说了背豆子去卖吗?” “这你也信,豆子那便宜货,背一篓去才能卖几个钱,还值当隔三差五的背去卖?”有人嗤之以鼻。 有人唏嘘道:“行了行了,翠梅嫂子家里啥情况大家都知道,没钱也只能背点豆子去卖了。” 大家就都跟着唏嘘起来,连叹那楚三郎死的早,留下这孤儿寡母艰难度日。 一时间,河边全是些“可怜”、“太惨了”的话,可再唏嘘,也没见谁拿点银钱拿点粮食去接济一下那母女俩,可见大家也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同其他人一起故作唏嘘,虚情假意的感叹了一番,楚家二伯母扭过头就啐了一口,呸,活该! 这边楚颐母女俩全然不知河边发生的事,王翠梅平时谨小慎微不愿张扬,所以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她娘俩到镇上卖面包的事。 村里的人也不经常去镇上,所以大家真的都觉得她娘俩是家里没银钱,才背东西到镇上卖的。 到了镇上老地方,左边油纸伞摊子和右边杂货摊子的摊主都跟她们混熟了。 王翠梅拿出自家的面包来送他们,当然拿的是什么都没放的原味面包,这个便宜些,送人也不心疼。 今早除了豆沙面包,其他面包都烤了些,刚摆好面包,熟客就来了。 楚颐一见街头走来的袅娜少女,就甜甜的叫了一声:“冬雪姐姐~” 哎哟这可是她的老主顾,得好好招待。 被这样甜甜一叫,冬雪脸色更加柔和,从兜里掏了块饴糖出来给她:“喏,拿去吃吧。” 楚颐得了块饴糖,也没忙着吃,她赶紧将今日新做的豆沙面包拿出来,切了一块给冬雪:“冬雪姐姐快尝尝,这是我娘新做的,滋味可好了。” 那豆沙面包切得厚厚的,楚颐一点也不心疼,伺候好了这位老主顾,豆沙面包很快就能开张。 冬雪见她拿出的面包造型精致,心中就先满意了一分,她家大小姐爱吃的东西,自然合该精致一些。 再一尝味道,好吃!原来豆沙放在面包里也能这样香甜。 豆沙面包立刻被冬雪买走三四个,其他面包也各要了些。 王翠梅颇有些做生意的天赋,见她要得到,又时常光顾她家的摊子,就特意多拿了个面包,说是送她的,惹得冬雪又开心了几分,心里对这个小摊子又满意了几分。 如此,冬雪又给摊子开了个好头,今日开张大吉。 她们这摊位的面包如今算是打出些名气来了,一则东西稀奇,就她们独一份,别的地方绝对找不到。二则确实味道好,面包的香味悠悠的在街上晃荡着,勾得大家肚里的馋虫抓心挠肝。 面包的定价也不是很高,若真想尝尝,那要卖十五文的豆沙面包也不是吃不起,咬咬牙也能买上那么一两个,尝尝程府都喜欢吃的稀罕玩意究竟是啥味。 再舍不得吧,便宜点的普通面包总能买得起吧,滋味也不差。 可惜有人犹豫太久,没过一个时辰,面包都被包圆了,各家的丫环小厮轮番上阵把面包都买走了。 原来是最近镇上各家小姐之间都流行面包配着清茶喝,说起来这还是从程家大小姐那见识来的。 常去府上找她说话的那几位小姐妹就经常被大小姐用面包招待,程府将面包一摆出来,既新奇又独特,很是在各家小姐面前挣足了一些面子。 你别说,吃惯了压得密实的糕点,这松松软软的面包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最后从程家大小姐那里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平乐街的一家摊子上卖的,各家小姐就都让自家小厮丫环时不时去看看那摊主来卖没有。 后来买的人多了,程家大小姐还有点生闷气,这下可好,好东西都被大家知道了,她想买面包都要叫冬雪赶早去买,去晚了肯定就没了。 不过其实程大小姐大可不用担心,作为他们家的贵客,楚颐决定好好抱紧这根大腿,每日卖面包时总会特意将程大小姐爱吃的面包先留下些,就等着冬雪去买,这也算是老主顾的特权了。 另外还得留一份,这份就不是留给老主顾的了,而是留给一个男人的,那男人出手阔绰,程家大小姐的丫环每次买了什么,他就点名要一份一模一样的,还出双倍价格,让王翠梅一定得给他留着,他晚些时候会来拿。 这位顾客就有些神秘了,但楚颐就一做生意的,她只买面包,只要人家给钱了,就是买回去撒着玩她也管不着。 这都是后话了,且说现在,王翠梅直到面包卖完开始收摊,都没想到今日能这么快就卖完。 回去路上,她还在嘀咕:“这……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呢?” 楚颐笑:“娘,咱家面包摊打出名气来了。” 王翠梅也高兴:“哎,这下可好了,家里银钱能多些进项了。” 回家将今日赚的钱倒出来,数了几遍王翠梅还是不敢相信,今日的进项竟然有六百多文,虽然面粉砂糖都要钱买,但刨去买这些原材料的钱,今日还是赚了很多。 喜得王翠梅又将那句“瑾娘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挂在嘴边连说了好几遍。 晚上睡着时,她的嘴角都是翘着的,从未想过日子竟然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好起来了。 自家闺女一下子不傻了,不仅不傻,王翠梅还觉得自家闺女真是神童下凡一般,聪明伶俐,还有神仙在梦里教她做面包。 这样的好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黑暗里,王翠梅眼角淌下一滴泪来,相公,若是你还在该多好…… 楚颐则躺在床上思考其他事,农业是她的本行,虽然现在面包生意挺好了,但是她还是想将农业搞好。 做面包生意对小麦粉等原材料的需求很大,以她家如今种的庄稼,将来必定不能供应得上面包摊。 毕竟现在需求上去了,面包也要扩大生产了,还是要提高田地里作物的产量。 楚颐在心里思索着几种方案…… 培育各种抗病虫害、提高产量作物的计划都得提上日程了,要抓紧时间寻找父本母本进行杂交实验,现代的各种高产肥料也得尝试着弄一下,只是这些事情目前还毫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开展…… “轰隆——”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大雨稀里哗啦的就落了下来,打在瓦片上响得噼里啪啦的。 夏末的大雨,说下就下,楚颐听着屋里几处破损的瓦片漏雨的声音,叹了口气,家里的瓦片也该换一下了。 想到家里家徒四壁,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肉,楚颐连连叹气,还是要努力赚钱才行。 她决定等赚了钱,就把家里重新翻修一下,改善一下生活。 想着这些事,楚颐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短期目标——一边开面包摊赚钱,一边改善家里的状况,至少得把生活水平给提高了。 想着想着,她便慢慢合眼睡着了。 意识渐渐模糊,快要沉到梦乡时,楚颐还在想,今夜这雷声打得也太厉害了…… 窗外,是一道更比一道强的闪电,宛如在天地间撕开了一道道裂缝一般,从天际纵贯而下,劈得大地都在震颤。 今夜的雷声大得吓人,闪电也亮得吓人。 第十一章 胖墩你谁 楚颐看着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 她只不过是想着昨夜下了大雨,山上的菌子肯定冒钻出来了,这才一大早就到山上捡菌子。 没想到菌子没捡几朵,大活人倒是捡了一个。 这个大活人躺在上次她见过的那座道观屋里,原本楚颐是看不到的。 但是她路过这里,看见道观的门开了一道缝,好奇是谁在里面,就悄悄凑过去看。 没想到看到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赶紧推门进去一看,那人双眼紧闭,好像是昏迷了,脑袋上还有片血迹呢。 楚颐蹲在地上神色复杂,那啥,地上躺着这人,她似乎是认识的。 单眼皮长睫毛,眼角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这配置,熟悉不? 这nm不就是联谊会上的赵大帅比吗? 但赵大帅比此时长着一张包子脸,还有些小奶膘,圆圆胖胖五短身材,看着特别像观音菩萨座前的童子。 雪玉可爱,但,是个小胖子。 楚颐仰天长啸,赵砚安你个大傻逼,原来小时候竟然是个小胖子吗? 对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小胖子一顿揉搓,总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什么?你问什么恶气? 当然是被分手的恶气了!赵砚安这厮其实是她帮人家代课时认识的男朋友,当时这厮是老师的助教,老师没来他最大,点名时一眼看出来她不是化学系的学生,然后特意上课时花式点她,她就挣那么几十块钱容易吗? 然后就这么结下梁子,然后又结成了对象,因为认识过程太过于狗血离奇,楚颐一直没和宿舍里的人说。 某天这货突然莫名其妙就给她发了一条消息,上书: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男女朋友了。 我、们、不、适、合。 很好,当场气得楚颐把悄悄准备好情人节送他的袖扣摔了,直言青春喂了狗。 随后拉黑微信和电话,打包行李跟着导师去了山旮旯里考察。 和赵砚安不管恋爱分手都是偷偷进行的,楚颐没有告诉过宿舍里的人,所以孟子君替自己安排联谊会时,才会把这位前男友拉过来。 楚颐也是想不到,自己分手了想再尝尝爱情的滋味,竟然还能狗血的联谊到前男友。 更狗血的是两人还一起在天雷滚滚里穿越了。 楚颐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人穿越了,没想到赵砚安也跟着一起来了,两人早就分手了,如今再见面,关系实在有点尴尬,楚颐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最后想了想,还是把赵砚安带下山了,毕竟是是一条人命,不能放他在这自生自灭。 赵砚安这小胖子,还挺沉,原本楚颐打算扶着他下山去,没想到拽不动,最后只能将他背起来。 背上的分量沉甸甸的,楚颐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龙傲天小说:战神回来,发现妻子竟背猪还债…… 噗。 对不起! 不能乱联想,赵砚安虽然如今是小胖子,那也是精致可爱的小胖子,虽然背上沉甸甸,但她绝对不是在背猪! 绝!对!不!是! 噗。 眼见自己还是忍不住笑了,楚颐觉得自己的功德在一点点-1-1…… 耳边突然吹了一口气,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在笑什么?” 楚颐被这口气吹的一激灵,下意识脱口而出:“背猪还债……” 背上的赵砚安立马黑了脸,挣扎着下了地,靠在一棵树上死活不肯让她背了。 楚颐一脸讪笑的看着他,那啥,这情况该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僵持了一会儿,赵砚安还是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容忍了楚颐说他是猪,只是坚决不要楚颐再背他。 楚颐看他走路歪歪扭扭,显然是穿越后遗症还没缓过劲,最后还是搭把手把他扶下了山。 王翠梅没想到她闺女上山一趟,下来身边竟多了个七八岁的男娃娃。 楚颐不想吓到她娘,穿越毕竟是件挺惊世骇俗的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她就胡扯了一通,说这小孩是山上捡到的,旁边没见着大人,问他也不记得了,像是脑袋撞傻了。 脑袋撞傻了的赵砚安只能咬牙配合,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翠梅听了,便做主让他留下来修养一段日子,再去寻父母。 看着这一张小脸雪玉可爱,小脸胖嘟嘟的男娃儿,王翠梅甚是喜欢。 倒也不是说她重男轻女,瑾娘她爹喜欢闺女,说是闺女贴心,不大介意没个儿子传香火,反正他也是打好久的光棍,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 王翠梅生闺女生的艰难,还伤了身子的根基,此后很难有孕,所以她就这么一个闺女。 楚颐他爹疼媳妇,自然不肯让她再生,再加上瑾娘虽然生下来呆傻,但白皙漂亮,笑起来可甜了,自然招她爹疼。 王翠梅被自家相公影响了,觉得闺女也挺好,但她从未养过男娃儿,如今来了个小胖墩,也算是让她体验了一下养儿子的乐趣。 王翠梅将那玲珑可爱的小男娃儿脸上的血迹仔细擦干净,打量了一下见伤口不深,只是磕破点皮,便松了口气。 这孩子看着挺讨喜的,白白胖胖还带着一股贵气,好像菩萨座前的童子一般,王翠梅见着心喜,就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楚颐抢答:“娘,他叫狗蛋!” 王翠梅:“真的?狗蛋这名儿不衬这孩子呀……” 再不开口就要被迫改名的狗蛋同志赶紧开口:“我叫赵砚安。” 王翠梅狐疑道:“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砚安:“……只记得这个。” 王翠梅也是心地善良的人,见赵砚安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是孤零零的一个小孩,便将他收留在家里。 她琢磨着,这孩子虽然身上衣服看着怪异,料子却摸着柔滑,人也看着金贵,或许是哪家的少爷走丢了,父母肯定很着急,等下次去卖面包时四处问问,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家人。 赵砚安就这么在楚家安顿了下来,虽然两人如今是前男女朋友关系,但闲暇时,还是将手头掌握的信息互相分享了一下。 楚颐只知道自己是魂穿来的,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傻子,发高烧去世了,才让她占了身体。 赵砚安却和她不同,他是带着身体穿过来的,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有没有关联的人,并且,他是在楚颐已经穿过来了一段时间以后,才穿过来的,和楚颐处处不相同。 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暂时还不得而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家里的生活过好。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到了这个朝代,再烦恼忧思也没有用,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 第十二章 坡上开荒 夏日苦短,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秋天。 楚颐家田少,将田里的庄稼都收起来以后,田里就没什么可忙的了。 楚颐看着收上来的粮食,暗暗叹气,产量实在太少了,应付完繁重的田税,自家就没剩下多少口粮了。 也就楚颐家做面包生意,才敢大把大把的放白面,其他哪家不是白面掺着其他杂面糊嘴。 谁自己家吃,敢全用白面蒸馒头包子,那等不到年底,家里就得没余粮,拿什么过活。 现下田里已经没什么活计了,楚颐就决定去开荒。 在现代她学的是农学,到了古代怎么着这一身本事也该用出来。 大晟朝廷是鼓励开荒的,开出来的荒地就归自己家所有,人死后不会收回重分给别人,前三年也不收田税。 这么听着开荒真是件好事,上坪村家家都开了几块荒地,但大家开荒地根本没指望拿它种粮食,都是撒些菜种,用来种点菜,给家里桌上添些花样。 开出来的荒地实在是太贫瘠了,没有经过祖祖辈辈的耕耘,压根儿种不了粮食。 但楚颐开荒,是奔着做试验田去的,一方面,家里现有的田都要种粮食,不可能拿给她折腾,楚颐只能另外开辟田地。 另一方面,正好借着开辟荒地,摸清这里的土壤情况,制定改良计划。 下一步,她打算在改良好的田地里进行各种实验,改良出适合当地的作物来。 改良作物其实很不容易,动辄就得花费十几年的时间,但楚颐有外挂,她知道很多现代的改良作物是怎么改良的,就不需要在众多作物中进行盲目配对杂交。 她只需要按图索骥,把现代已经很成功的那些改良作物的杂交过程再重现一下就行了。 楚颐计划,先从家里的橘子树和油菜这两方面入手,选橘子树是因为柑橘类植物很容易杂交,成功率很高。 选油菜是因为楚颐对油菜类作物很熟,她读博时研究的课题就是油菜作物改良。 说干就干,楚颐向来是个行动派,地里没什么事以后,她扛上锄头就去开荒了。 荒地就选在她家屋后的山坡上,方便她时时照顾。 先用镰刀把坡上的杂草和灌木割了,杂草里夹杂着很多带刺的灌木,楚颐时常被扎到手指头,疼得揪心。 于是她拿布条把手掌缠住,这样能挡着点刺。 割了半个时辰只清理出来一小块地方,楚颐决定下点狠的。 她在要开荒的地块边缘割出隔离带来,然后一把火把地里的杂草和灌木烧了个精光。烧完的坡地上全是黑色的草木灰。 举起锄头开挖,把草木灰翻进土里,还能肥田。 没挖一会儿,赵砚安上山来了,雪白雪白的一个小胖墩,肩上也像模像样的扛着把锄头,一声不吭的跟着挖。 没挖一会儿额头便隐隐见了汗水,手也举不高了,偏偏不肯停下来休息。 赵大少爷前世也是书香世家,从未干过重活,自然没有那么好的耐力。 楚颐就不同了,在现代尽管头上顶着个博士称号,可学农的,即使你是个院士也得卷着裤腿下田干活。 所以楚颐对农家事物挺熟悉的,在现代之所以没变黑,也没日渐沧桑,全靠保养达人孟子君的拯救。 赵砚安就是死板,逞什么大男子主义,非要跟她比,累了也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倒让她想起赵砚安刚来的时候,楚颐炒菜,让他给灶台里添点柴火。 他就真的一直在添柴火,等楚颐反应过来不对劲时,灶里的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那天他们吃的菜都是糊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噗”了一声。 赵砚安黑着脸停了下来,杵着锄头的手都有点抖,被他悄悄掩盖住了。 楚颐拎着锄头,晃晃悠悠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来陪我休息一会儿。” 赵砚安沉默了一会儿,耳朵红了,默默跟着楚颐一起坐到石头上休息。 他现在七八岁,锄头比他还高点,但脸蛋白胖精致,耳朵红红的真好看,楚颐真是百看不厌,天天逗他。 之前赵砚安要和他分手的误会早就解开了。 原来赵砚安那个老古板微信里原话说的是: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做男女朋友了,我们的关系该更进一步了。 其实那天赵砚安打算向她求婚来着,听从损友的教诲买了鲜花戒指,布置了求婚现场。 可惜这完美的准备都败给了自己的手速,前半句话发出来,后半句话慢腾腾跟不上,导致楚颐只看到前面半句就火冒三丈,拉黑名单不理他,跟着导师跑山旮旯里去了。 赵大帅比的求婚胎死腹中,弄得他郁卒了好几个月,想联系楚颐,结果连她在哪个山旮旯都不知道。 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求婚,楚颐当场差点捶胸顿足,把赵砚安吓了一跳。 误会解开以后,楚颐自然要多心疼心疼自己的亲亲男友,但是很有点老古板的赵砚安就有点吃不消了。 赵砚安:小颐、小颐以前从未如此主动过的…… 这厮被牵个衣袖都会脸红,根本不是楚颐的对手,被楚颐拿捏得死死的。 外人根本想象不到,外表高冷的赵大帅哥,其实内心害羞又古板,因为害怕和别人搭话,所以才用高冷来伪装自己。 赵砚安偷偷看了一眼悠闲休息的楚颐,暗自心动,小时候的小颐长得真好看,当然,长大了也是美的。 他想起了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因为实在找不到他的亲人,王翠梅就收养了他。 王翠梅准备让他当做楚颐的弟弟,赵砚安自然不愿意,要是当了弟弟,还怎么跟小颐谈恋爱。 ……那样不是乱、乱伦吗? 虽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真要那样了,总会觉得怪怪的。 而且每次被叫弟弟,都会提醒他比楚颐小这个事实,什么都干得不如楚颐,年龄还比不过她,这让赵砚安有点沮丧。 王翠梅也不是非要收他做儿子,见他不愿意改口便做罢,只是个口头上的称呼而已。 赵砚安就一直管王翠梅叫伯母,其实他盘算着等到以后条件好了,他会再一次向楚颐求婚。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叫王翠梅一声丈母娘了。 现在还不行,现在他还没干出一番事业,没办法给楚颐很好的生活条件,还没有资格向她求婚呢。 得加油了。 第十三章 石灰发酵肥料好 光是将荒地挖出来就用了楚颐和赵砚安八九天的时间,这还是王翠梅空闲了就会上坡去帮忙的情况下,才完成的。 从荒地里挖出来的草根树桩全都烧了做草木灰,翻到地里去肥田。 就算这样,这田也还不能用,田太瘦了,楚颐就带着赵砚安将鸡圈里的鸡粪挑出来肥田。 赵砚安虽然样样照做,可惜全程黑着脸,洁癖发作了。 楚颐见状,坏心眼的说:“家里吃的菜都是用大粪泼出来的哦。” 当晚,吃饭时赵砚安看着碗里水灵灵的小青菜纠结不已,筷子迟迟伸不出去,把楚颐逗得乐死了。 后来楚颐就没要赵砚安上山去了,让他陪王翠梅去卖面包。 楚家如今农闲时最主要的收入就是卖面包,品种也越来越多,什么牛角包、南瓜包都安排上了,买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王翠梅生意做多了,整个人也越来越自信,遇到别人砍价还会有来有回的拉价,肉眼可见的自信起来。 平时若是楚颐跟着去卖,都会嘴甜的吆喝几声,但是赵砚安是一个内向i人,你让他吆喝还不如要他命。 但好在他那张脸就像年画上的小仙童一样,特别讨喜,吸引了很多年轻小姑娘来围观,面包是买了一回又一回,只为看一眼这位精致可爱的小仙童。 i人赵砚安,差点在这场围观中死了。 开出来的荒地不够肥,楚颐开始琢磨肥田的法子,光靠鸡粪是不够的,她的目光盯向了家里的茅房。 村里种庄稼也会用到大粪,但都是最简单的用法——直接浇上去,这样不行,容易烧苗。 楚颐征用了赵砚安一天,在茅房不远处挖了一个大坑,大粪里面含有很高的氮磷钾、尿素等有机物,是很好的肥田材料。 将大粪和水混合入坑,再发酵掉里面的有害气体,这一步楚颐加入了很多生石灰,加速了它们的发酵。 生石灰不常见,楚颐形容了以后,王翠梅很久才想起来,这是镇上药铺才会卖的,用来做止血祛疤的金疮药。 楚颐特意去了一趟镇上,在一间药铺那里问到了生石灰,可惜人家也没多少存货。 生石灰烧制一次能大量产出,所以价格比起其他药材来,也不算贵,只是药铺里只做药用,不会备那么多量。 药铺的学徒好心告诉她,如果要大量生石灰该去哪里买。 临走时学徒还嘀咕:“从未见过要如此多生石灰的,难道也像云京那些神神叨叨的道士一样,用来炼丹?” 学徒的师傅拍了他一脑袋:“慎言,云京的事,岂是你能议论的?” 云京那位天子,沉迷长生不老之术许久,从全国各地招了好些能人异士,宫里丹房的炼丹炉日日夜夜燃烧,只等为那位炼出仙丹来,好让他长生不老,长久在位。 顺着药铺学徒的指点,楚颐顺利买到了生石灰,将生石灰混入粪水中,不但可以通过化学反应对粪水进行发酵,还可以平衡地里的酸碱度,一举多得。 整个八月楚颐都在忙着用粪水灌溉开出来的两亩荒地,浇灌时没要赵砚安上手,全是她和王翠梅去干的。 每次灌溉回来都能看见赵砚安蹲在院子角落里生蘑菇,那眼神哀怨的哟,好像丈夫出了轨的小媳妇。 在楚颐的再三逼问下,赵砚安才吐露实情,原来他是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家里什么都帮不上,全是楚颐和王翠梅干的,弄的他非常羞愧。 楚颐将他拉起来坐在凳子上,给小赵同志做思想工作,大意不过是些“术业有专攻,小赵同志干不了山上的活可以在其他地方帮忙”之类的话。 这倒是启发赵砚安了,当晚吃完饭以后,他把自己的决定讲了出来。 他决定去念书,走科举之路,日后若是中举了,家里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加红火了,楚颐和王翠梅也不用辛苦种地了。 王翠梅挺支持的,自从去镇上做生意习惯了以后,她开了许多眼界。 不说别的,之前有一次县太爷亲下镇里来巡视,被她有幸见着。 那高头大马,那随从拥护,真是气派极了,地里讨生活的泥腿子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县太爷去到哪都有人给他磕头行礼,威风极了,砚安这孩子不擅长干农活,让他在地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她看着这孩子模样机灵,兴许真能考上个什么。 就是考不上也不打紧,权当先试一试,现在家里做着面包生意,打出些名声了,老主顾也多了起来,每日进项都稳定在一个挺可观的数字上。 家里余钱还可以,能供砚安试上一两次。但若是一直考不上却是不行了,家里的余钱还没富裕到能一直供他读书的地步。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赵砚安平日里天光好的时候就在家里念书,有空闲再给她们搭把手。 大晟虽说不是楚颐知道的任何朝代,科举制度倒是没什么差别,共分为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四个等级,越往后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严苛无比。 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就是童试,只有考上了童试才能成为童生,也就是秀才,在此之前,只是一介书生而已。 其实赵砚安选择科举之路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他现如今身无分文,还是靠楚家收养才不至于饿死。 若是不建功立业,做出一番事业来,怎么好意思向楚颐再求婚。 而且,在这个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是想过得自在开心,就要把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然就只能任人欺压。 上次他同楚颐和王翠梅一起去镇上卖面包就遇到了刁难。 那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跟着巡视的县太爷跑到临裕镇撒野,见到楚家的面包新奇,还有很多人排队购买,便想要白拿。 赵砚安不忿,他最看不惯这种借着裙带关系打压人的纨绔子弟,但奈何一时半会斗不过他。 楚颐倒是没什么情绪,在这样的封建朝代混,免不了会遇见这些事,她把那位县太爷小舅子要的面包装好时不卑不亢,还说了几句俏皮话,惹得人家哈哈大笑。 与其得罪人被抓住把柄,把生意搅黄了,不如卖他个好,还能免去许多麻烦。 从那天的事过了以后,赵砚安心中读书科举的想法就越来越清晰。 他深知,只有把权利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人不任人欺负。 第十四章 醉鬼闹事 楚颐正在院里洗衣服,衣服多她会拿到河边,若是只有几件她就懒得端到河边洗,干脆在家里打点井水揉搓一下。 正洗得起劲,隔壁刘奶奶神色着急的走了进来,她只看见楚颐一人,就问她:“你娘呢?” “在坡上种菜。” 刘奶奶一拍大腿,急得不得了:“哎哟还种什么菜,闺女,快去把你娘喊回来。” 楚颐把衣服一丢,撒丫子就跑,坡上不远,就在屋后,不一会王翠梅就跟着楚颐跑回家来了,赵砚安原本在屋里看书,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 刘奶奶看见王翠梅来了,赶紧拉住她:“我刚才看见挨千刀的二拐子从村东头过来了,看样子是冲你家来的。” “看着像是喝了酒,恐怕要来找麻烦,你快想想办法。” 说完刘奶奶摆摆手赶快走了,那走路姿势,看得出来十分着急,生怕自己也被找麻烦。 王翠梅也不怪刘奶奶这样,她能来告诉一声,已经是十分好心了。 上坪村里谁不知道楚二拐子的大名,这人好吃懒做又无赖,谁摊上谁自认倒霉,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王翠梅朝门外看了一眼,楚二拐子喝的醉醺醺的,已经来到不远处了。 她赶紧将院门关起,门闩扣紧,可惜村里每家每户的院墙和院门都修得矮小,从外面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即使将院门关起来也无济于事,毕竟这院门比起防止别人进入,更大的作用不过是为了防止家禽和牲畜跑出去。 楚二拐子醉醺醺的走到楚颐家院子前,看见王翠梅,就流里流气的吆喝道:“嫂……嫂子……开……开门!” 王翠梅哪会给他开门,二拐子一看她站在那不动,酒劲一上头,抓着门扉使劲摇:“开……开门!快开门!老子……回…来了!” 王翠梅皱着眉头看他:“四郎,你喝醉了少来我这里胡闹,自己看清楚这是哪。” 楚二拐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拍拍门扉,冲王翠梅笑得像个地痞:“这是哪?这是我三哥家!我三哥家就是我家!” 他把门扉揺得越发剧烈,王翠梅赶忙跑去将门从里面抵住,两个小的也一起去帮忙。 楚二拐子一时间推不开门,顿时火气上脑,脸涨得通红,说起话来越发口不择言,周围的人家听见动静,都出来围观,但谁也没上前劝阻,毕竟大家都不想惹一身骚。 楚二拐子推不开门,索性摊坐在地上,斜靠着门扉,胡言乱语的骂着:“他·妈·的开门!老子叫你开门听不懂吗。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没看见大爷我回来了吗?” 王翠梅隐忍着没有发作,身为女人难做,身为一个只生了个姑娘的女人更难做,若是还死了相公没了依靠更难做,这人还是她的小叔子,她不能让人家拿话说她。 楚颐却生气了,她这人就是忍不下气,现代时她妈一个人带她没少被说闲言碎语,若是被她听见了绝对会一一骂回去。 此时听见楚二拐子句句骂的难听,立刻反唇相讥。 她捏着鼻子,奇怪道:“哪里来的一股臭味?咦好臭啊,太臭了。” 围观的人都一愣,纷纷闻了闻空气,没臭味啊?就连楚二拐子也醉醺醺的眯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楚颐朝楚二拐子那边吸了吸鼻子,恍然大悟状拍手:“哦……原来是你这张臭嘴在喷粪啊,怪不得那么臭。” 众人纷纷一愣,没想到她人小鬼大的,竟然能来这一出,再看看楚二拐子,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小鬼给耍了。 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你出来!你个黄毛丫头赔钱货,找乐子竟敢找到你爷爷我头上来了!” 楚颐才不会出去呢,她又不傻,任凭楚二拐子在门外叫骂就是不理,一副气定神闲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将楚二拐子气的暴跳如雷,他这辈子没想到还能被一个丫头片子耍着玩还次次都被耍。 那肚里的二两酒一下子涌上脑袋,楚二拐子当即对着门扉就是几脚踹了过去。 那门扉本就被他摇得要散架了,这几脚直接把院门踹开了,抵着门扉的王翠梅都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楚二拐子醉醺醺的冲着楚颐走过去,目标明确,他今天就是要给这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小丫头片子一点教训。 但很可惜他没能如愿,半路被人挡了下来,赵砚安挡在了楚颐面前,皱眉看着这个满身酒气的瘸子。 楚二拐子一巴掌扇上去:“让开!” 大家都暗道糟了,这小子绝对要被楚二拐子打上一巴掌,凭他那小身板,恐怕要伤到。 但片刻之后,赵砚安没被打,刚才还很嚣张的楚二拐子却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谁也没看清赵砚安的动作,就见楚二拐子扇人的那只手被他紧紧捏着,楚二拐子似乎痛的厉害,嘴里发出“哎哟哎哟”的叫唤声,脸都白了一截。 赵砚安将他的手丢开,厉声道:“滚出去!” 楚二拐子接连在两个小孩身上跌了跟头,虽然方才手不知怎么的被那小子捏的很痛,但是人依旧在气头上,听了赵砚安这话不但不出去,反而又将另一只手扇了过去:“你算老几,敢叫我滚!” 这次被王翠梅架住了,她虽然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但都欺负到自家孩子头上来了,没有道理忍气吞声。 楚颐躲在她娘背后同赵砚安悄悄讲话,“你刚刚那招哪学的?”她竖了个大拇指,“太帅了!” 赵砚安眼睛紧盯着楚二拐子,随时准备上去再给他来一下:“和爷爷的一个朋友学的,他是个老中医,教我怎么捏别人的穴位来自保。” 他指指手腕附近:“捏这里,巨痛。” 怪不到赵砚安一个小屁孩,能把楚二拐子一个大人捏得哭爹喊娘的。 楚二拐子要打人,王翠梅死命架着他,楚颐赵砚安在背后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他再来两下,楚颐特地请教了赵砚安要怎么捏,虽然不能学到十成精华,但让他痛一下是足够了。 正当场面一时之间混乱不堪时,有人在外面大喊一声:“住手!” 第十五章 气死老虔婆 楚颐抬头一看,一个老人杵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可不正是她那偏心到了极点的好奶奶吗。 楚家奶奶一共有四个孩子,大伯老实本分,二伯娶了个凶悍的二伯母,十分不好相与,老三就是楚颐她爹,老四就是整日不干正事,专门钻歪门邪道的楚二拐子。 楚颐曾问过王翠梅,她奶奶难道生的全是儿子,她就没有一个姑妈什么的? 王翠梅很隐晦的提到,她奶奶大约还是生了一两个女儿的,只可惜那个年代孩子不好养,两个女儿都早早夭折了。 楚颐听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丝怀疑,按她奶奶这样重男轻女的性格,那夭折了的两个女儿,真是夭折的吗?怎么夭折的偏偏全是女儿,儿子一个没事? 楚颐的小叔叔——就是那个成天惦记着他们家家产的楚二拐子,因为是她奶奶的小儿子,极为得宠。 人家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如果算上夭折的女儿,楚二拐子应该是排行老六,生他的时候楚颐的奶奶已经不年轻了。 就因为是男的,又是老来才得的这么一个小儿子,楚二拐子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月亮绝不给摘星星。 听说以前他腿是好的,后来因为被惯坏了不肯下地干活,嫌地里刨食太累了,成日里琢磨着偷鸡摸狗,有一次被人家发现了,打瘸了腿,所以才得了一个外号叫“二拐子”。 楚颐他们这边正在紧张对峙着,楚二拐子的守护神就来了,她奶奶一看到她小儿子被人像个王八似的架着,立刻就不得了了,人还没到近前,就开始指着王翠梅骂。 一边骂一边哭她金贵的小儿子:“哎哟我的儿,你怎么叫人家打成这样了……” 那哭的,声泪俱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楚二拐子是被揍成重伤了呢。 接着她奶奶眼睛一横,恨恨的看着拦人的王翠梅,骂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成日里没安好心,四郎可是你的小叔子,你就这么对你的小叔子!?” 四郎正是楚颐那位瘸腿好叔叔,明明是她那好叔叔醉酒闹事,这老虔婆却倒打一耙,骂起儿媳妇来了。 王翠梅听着自己的婆婆这样说,有口难辩,明眼人都知道是楚二拐子到她家里来闹事,偏偏这位婆婆睁眼瞎,张嘴就说是她欺负小叔子,她一个弱女子,还能欺负到那位吊儿郎当的小叔子头上? 偏偏对方是她婆婆,王翠梅是有口难言,不管她说什么,这位婆婆都能张嘴就骂,她向来如此,王翠梅都习惯了。 她什么也没说,但楚颐在后面听着立刻不高兴了,她可不惯着那老虔婆,敢骂她娘,非得把这口恶气出了不可。 她骨子里就没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她只知道人敬她一尺,她还别人一丈,若是有人非要得寸进尺,她就要让她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当然她也是有些计谋的,不可能直接和那老虔婆对着骂,人言可畏,到时候就得被人说是不敬长辈了。 只见楚颐暗地里下狠手掐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掐得眼泪汪汪,看着好不可怜,然后趁着那老虔婆进来时,像颗炮弹一样撞了上去。 “奶奶啊——我的好奶奶啊——”楚颐扑进她怀里,哭得是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声音拖得老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奶奶死了她在那哭丧呢。 那老虔婆一把老骨头,被楚颐这么大力一撞,差点归西,脸色都变了,再一听她这叫魂似的哭法,脸色更是黑得能滴下墨汁来。 楚颐边假哭边在暗地里做了个鬼脸,最好撞死你这个老虔婆,省得成天出来祸害人。 那老虔婆刚要发作,楚颐就拉着她的袖子声泪俱下的哭诉:“奶奶啊——您孙女被欺负了您管不管啊——” 楚颐的奶奶霎时就懵了,明明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兴师问罪的对象掉了个头反而来找她哭诉来了? 楚颐乘此机会,一箩筐把楚二拐子干的好事抖落了出来,那声音大的,隔二里地都能听见:“奶奶啊——你快管管小叔叔啊,他欺负人呐——” 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老虔婆碍于面子不敢发火,楚颐直接把眼泪鼻涕擦她身上。 那老虔婆想把她推开,可碍于大家都在看着,又没法把她推开,只能语气不好的问:“你可不要乱说啊,你小叔叔怎么会欺负你一个小孩子,他心好着呢。” 楚颐顺杆往上爬,声泪俱下的说:“小叔叔喝了酒就来我们家闹,还骂我娘,骂得可凶了。” 她眼含热泪的看向那老太婆:“奶奶——难道我不是您亲孙女吗?” 老太婆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说些偏心话,只能尬笑着说:“怎么会呢,你当然是我的亲孙女了。” 楚颐扭头嗤之以鼻,亲的?我看你恨不得是假的。 然后她扭头回去继续演戏:“那您怎么一来就帮着小叔叔骂我娘亲,难道您是不喜欢娘亲吗?” 老虔婆哪能说就是不喜欢,只能咬牙切齿的说:“喜欢的。” 楚颐继续飙泪:“那您刚才怎么骂她不是个好的?呜呜我知道了,您肯定是骂小叔叔骂错了是不是,小叔叔不干好事,他才不是个好的对不对?” 老虔婆没想到打出去的巴掌还有扇回自己脸上的一天,前面已经放了话说不是不喜欢楚颐的娘亲,此时只能打落牙齿往里吞,吃下这个闷亏:“……是,我方才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越想越气,她扭头看向楚二拐子,一拐杖打向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起来!吵吵嚷嚷的在你嫂子这里闹像什么话,给我回家去!” 楚二拐子没成亲,现在还住着他老娘留给他的老房子,老房子破砖乱瓦,哪有楚颐家这后来盖起来的房子住着舒坦。 骤然被打了一拐杖,楚二拐子的酒也醒了一些,他看向他老娘,懊恼的说:“娘!不是你说三哥家的房子迟早是我的吗?我现在就想住进去,老房子一点也不舒坦。”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的野心讲出来,但今日喝了些酒,自然就格外大胆,将心里的真话吐露了个干净。 楚颐的奶奶一愣,她是没想到小儿子就这样把私底下说的话给讲出来了,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讥讽嘲笑,她脸都有些发烫,赶紧又抽了他一棍:“丢人现眼的东西,回家!” 楚二拐子就是不愿意,赖在楚颐家成心不走,在他心里,这里就是他的了,自然爱怎么住怎么住,凭什么让他挪窝? 王翠梅脸色铁青,任她再能忍,听见自家婆婆私底下是这么跟小叔子说的,脾气也上来了。 第十六章 族老出面 恰巧这时族里几位说得上话的长辈都来了,也不知是谁去喊来的。 楚颐好像还见过其中一人,留着山羊胡子,精瘦精瘦的,似乎就是她穿越那天跟着楚二拐子到家里来的人。 只见其中一位国字脸的老者看见当前的场景,眉头皱得死紧,他瞪了一眼楚二拐子,严肃的说道:“四郎!你难道还是个不知事的毛头小子吗,喝了点酒就到人家家里来闹,怎么这样难看?” 楚二拐子似乎有点怕国字脸老者,他猛然听见国字脸老者的声音,吓得一激灵,酒顿时就醒了,喏喏着不敢说话。 那老虔婆一贯护着自家的小儿子,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也不敢再说了,眼前这事她说不上话了。 国字脸老者已经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经过,他眉头一皱,直接说道:“你在这闹什么闹,当初你三哥成了亲就分了家,老屋的东西和田地他一样没要,这房子是他凭本事自己盖起来的,有你什么事?” 楚二拐子这时不敢再把“三哥的就是我的”那套理论搬出来讲了,他那些偷奸耍滑的小手段是万万不敢拿到他二叔公面前来讲的。 国字脸老者又说:“当初你们分家的字据都还留在我那里呢,当初你的各位族叔都做了见证,你现在是想占你三哥的家产?” 楚二拐子自然不敢反驳,唯唯诺诺的不敢应话,这时楚颐比较熟悉的山羊胡子老者出来打圆场了。 只见他话在嘴边一转,就两方各打了五十大板:“四郎确实不应该,喝了几两酒就上你三哥家发酒疯像什么话。不过,老三家的也别气了,四郎也是年纪小,爱胡闹,你就体谅着他点。” 听闻他这样说,楚颐撇撇嘴,就你长嘴会说,楚二拐子觊觎人家家产的事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胡闹,好一派指鹿为马。 没想到王翠梅比她更气,之前隐忍的话语竟然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想到自己的相公就是为了挣这几间房子,起早贪黑的在地里忙活,好不容易房子盖好了还没享几天清福,人就劳累过度累垮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最后撒手人寰。 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若是一个人嚎啕大哭,大家可能还会觉得她过分聒噪,可若是隐忍无声的,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的落下来,那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她哭了几声,擦干眼泪,给几位长辈行了一礼,说:“各位叔公都看在眼里,我王翠梅自从嫁进你们楚家,不敢说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相夫教子,服侍公婆,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她含泪抬头:“我恪守本分,却被人欺到头上,难道我们娘两个就那么好欺负,人人都要踩一脚。” 她今日真是寒了心,难过到极点,大声质问:“楚家族训难道就是如此?纵容男子欺压孤寡?霸凌弱小?” 几位族老脸色都不好,他们也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在族里向来说得上话,如今却被一个妇人大声质问,脸面往哪搁? 有人马上就要斥责,都被国字脸的老者拦了下来,他很有长者风范,被这么质问也没面露什么愠色。 山羊胡子的精瘦老者就有点恼了,脸色立刻有些不好,张嘴就要说话,还是被国字脸的老者拦住了。 国字脸的老者叹道:“楚王氏,这件事确实是我族中对小辈约束不当,四郎我们定当严加管教,不会再让他来闹事,日后你只管安心教养三郎留下的这个闺女,也好告慰三郎在天之灵。” 这番话一说,楚二拐子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就连楚颐那偏心眼的奶奶也不敢吭声,唬着楚二拐子回家去了。 楚颐这回满意了,总算楚家还有几个明事理的人。 王翠梅正抹眼泪呢,楚颐赶紧踮着脚给她把眼泪抹掉,附在她耳边说:“娘亲你别生气了,等我们以后赚了大钱,专门盖大房子,还要撒铜板玩儿,就是不给二拐子,气死他!” 王翠梅被逗笑了,将眼泪擦了,点点楚颐的额头:“就你嘴贫,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不许喊人家二拐子。” 她紧紧抱着楚颐,闭着眼睛笑了,人家都说儿子好,笑她只生了个闺女,闺女有什么不好?知冷知热的会疼人。 赵砚安也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立下保证:“伯母,以后我努力读书,将来做了大官,就没人敢欺负咱们。” 王翠梅噗嗤一笑,瑾娘贫嘴也就算了,她惯会逗趣耍滑,怎么砚安这孩子也来凑热闹了。 她笑着理理自己的衣裙,将两个孩子推回家:“去去去,八字还没一撇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许说大话,快去温书吧,晚上给你们煎荷包蛋吃。” 楚颐立刻高兴了:“耶——有荷包蛋吃了。” 赵砚安则红着脸挠挠头:“我没说大话,我一定会当上大官,保护你们的。” 白日这件事真是一波三折,王翠梅情绪大起大伏之间忽然看得更开了。 往日她恪守妇道,伺候公婆万分不敢懈怠,对周边的亲戚自然也是尽心尽力,能帮就帮,力求不让人家讲闲话。 可换来的是什么?婆婆看不顺眼,总是故意磋磨她,亲戚们没人帮忙,全都冷眼旁观,枉费她的一腔热忱,当真是像喂了狗一般。 从今往后,谁对她好,她就还人家十分,若是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会讲情面,必定要叫他尝尝厉害,她王翠梅也不是好惹的! 晚上,王翠梅特意将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摸了四五个出来,将大铁勺里倒上香油,再打上一个鸡蛋,就着灶膛里的火那么一烤,鸡蛋的油香立刻就扑面而来。 炸鸡蛋的油是自己家榨的,有一股特殊的醇香,再配上古代纯天然无污染的有机蛋,炸出来的荷包蛋那自然是喷香无比。 当然或许也是因为在古代吃得太差,没什么油水,所以楚颐连吃个在现代稀松平常的荷包蛋都激动万分。 五个荷包蛋,楚颐碗里放了两个,赵砚安要考童生费脑子,碗里就放了三个给他好好补补,王翠梅碗里却是一个没有。 楚颐看见了,赶紧夹了一个到她碗里:“娘得吃一个,今天吵架辛苦了,得好好补补。” 王翠梅噗嗤一笑:“就你贫嘴,娘不爱吃,给你吃吧。” 她正要夹回去,楚颐就端着碗溜到了一边:“我吃一个就够了,我人小,吃的少。” 其实哪里是吃得少,这样的荷包蛋再给她来十个她都吃得掉。 出去了一个荷包蛋,却又有两个荷包蛋悄悄放到了她的碗里。 楚颐扭头,赵砚安笑得温温柔柔的:“我也吃不掉,瑾娘帮我吃了吧。” 楚颐美滋滋的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大口,哦,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跳脸在红~ 王翠梅也摇了摇头,轻轻咬了口碗里的荷包蛋,明明放的是盐,她却觉得甜滋滋的。 第十七章 中秋烤月饼 经过上次的事情,王翠梅看出砚安这孩子有担当,自然待他更加亲厚,像半个儿子一般。 想着砚安要念书,她便把家里的银钱拿出来盘点了一下。 银钱都装在坛子里埋入地下,这样保险一些,挖出的坛子抱起来沉甸甸的,摇晃的声音听着都清脆好听。 收回家的粮食今年卖得三两左右,家里田地少,粮食收成的不多。 倒是今年卖面包挣了好些钱,王翠梅算了算,大约有四两银子左右。 这还是他们从收了麦子才开始卖,要是一年四季都卖,挣个十几两银子也不在话下。 如今面包生意客源稳定,特别是程府的丫环最爱来买她家的面包,每次都能卖出去好些。 算下来,现在攒了有七两银子多一点,寻常农人家地里有菜,又不买什么贵重东西,二两银子就够一年的花销了,七两银子用到过年绰绰有余。 但是若是家里多了个读书人就不同了。 王翠梅清点了家里的钱,就从中拿了二两给赵砚安置办纸笔书本,读书人该有的还是要有。 赵砚安不是不识五谷的人,他知道这二两银子来的不易,他自己也不是在意用的是不是名家出品,到了镇上书铺,只捡着最便宜的买。 砚台、墨锭、毛笔以及一卷毛边宣纸,样样都选择了最便宜的,就这样也花去了一两银子,读书真是太费银钱了,怪不得寒门难出贵子,要供出一个读书人何其费钱。 赵砚安决定平时练字就在沙土上用树枝比划比划得了,其他时候再动纸笔。 除了文房四宝,还得有本教材,他在现代读书时虽然是学霸,但是大晟毕竟不是现代,字词句篇、政论文体……无论哪一样,和现代都是不一样的,还是需要买几本当代的教材参详一下。 书铺伙计极力推荐印刷的,字迹清晰好看,但一本就要二两银子,赵砚安自然不要,买的是手抄本,一本只要二百文钱。 读书的贫苦学生为了赚些钱而按着原书抄写下来的书就叫手抄本,质量参差不齐,赵砚安特意拣选许久,找了一本字迹工整的。 一趟买下来,虽然没买多少东西,二两银子也花的干干净净。 赵砚安到家时,手里捏着根糖葫芦,是用最后的五个铜板买的,他知道楚颐四爱吃,特意给她带的。 楚颐美滋滋的吃了几颗糖葫芦,给赵砚安留下最后一颗,两人分着吃一份酸得掉牙的糖葫芦,心里却甜滋滋的,感情比在现代时还好。 * 过了立秋,马上就到了中秋节。 今年中秋节王翠梅是很高兴的,家里喜事接连到来,让她怎么不高兴? 一喜是瑾娘呆傻的病好了,如今还变得聪明伶俐。 二喜是收养了砚安,这孩子听话又体贴。 往年冷冷清清的家里有了这俩孩子的欢声笑语,看着都热闹许多。 三么自然是面包生意做大了。 因为这三喜,今年的中秋节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过一下,提前一天楚颐就开始准备做月饼了。 面粉、糖、油混合揉匀以后,盖上布让它继续醒发,家里还有豆沙可以做馅料,楚颐又炒了些花生板栗和瓜子,将果肉舂碎以后混上油和糖,一份简易版的五仁馅料就完成了。 过了一个时辰,面发得差不多了,楚颐就指挥赵砚安洗了手来帮忙,月饼这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动手,最后吃起来才香。 将面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面团,馅料也分成相同的份数备用。 赵砚安那老古板,竟然真的每一个团子都要揉得大小一样才罢休,小小的身体里固执的灵魂,认真的板着一张脸,伸出胖手来,哪里多了一点都要揪回去,哪里少了一些还要补上。 原本去给面包炉预热的楚颐回来,看他半天还没弄好,还在用目光仔细衡量每一个团子的大小,就靠在桌子边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最后实在等不了他这样一个一个的弄,楚颐三两下凭着手感揪出面团揉成球形,又麻利的放进馅料包好。 赵砚安凭空被抢了活,宛如被欺负了一样,一脸委屈的看着她,目光时不时在面团和楚颐之间来回晃荡,脸上满是纠结。 虽然想把不规整的那个面团再弄弄,但他怕被楚颐瞪,还是算了。 王翠梅去借月饼模具回来,看到两个孩子打打闹闹,脸上不觉带上了更多笑意,这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月饼模具是向刘木匠家借的,刘木匠手巧,雕工很不错,做的月饼模具花样也多,牡丹花、锦鲤、元宝……什么花样都有。 模具里薄薄刷上一层油方便脱模,将包好的面团放进去一按,一个精致漂亮的月饼就做好了。 楚颐按了几个,赵砚安一直在旁边盯着,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楚颐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想按,于是就说:“哎呀按得手酸死了。” 赵砚安立即道:“我来按,你快去休息。” 拿到模具以后,他一口气按了很多个都不停歇,连王翠梅都看不下去了让他歇会,赵砚安还摇摇头:“我不累。” 楚颐将按好的月饼放进面包炉烤,回来见他按的那一堆月饼里什么花样都有,不过锦鲤的明显要比其他的多出很多。 好了,知道赵大帅哥喜欢锦鲤的月饼了,烤出来让他多吃几个。 月饼烤制不是一次成型的,而是烤一段时间以后,得拿出来让它回温。 回温时,楚颐端着一碗搅散的蛋液,用个小刷子薄薄的给月饼刷上蛋液。 刷完的月饼再回炉去重烤,就会得到金黄的外表,隔着炉子都能闻到香味。 这又是烤,又是刷蛋液的,确实有点麻烦,但好面包炉足够大,一次能烤很多个。 烤完的月饼暂时还不能吃,这时要是咬一口,准会觉得饼皮太干了,得放一段时间让它回油,所以楚颐才提前一天做月饼。 楚家月饼做得香,打她家门前路过的人都议论了几句。 “唉哟翠梅家这烤的是月饼吧?可真舍得下料,闻着真香。”有鼻子灵的,早闻出味来了。 “闻着应该是,哎你们晓得不,那天我去镇上买东西,在街上见着谁了你们知道吗?” “见着谁了?” “王翠梅!摆着那么大一个摊子,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东西,闻着可香了,好多人买。” “哦……怪不得最近老见她往镇上跑,原来人家做买卖呢。” 有的人开始阴阳怪气的编排人了:“她也真是的,还跟我们说是背豆子去卖,原来人家防着我们呢,生怕我们知道了能把她家怎么样似的。” 这些人眼见王翠梅家生意做得好,酸气立马就起来了,自然忍不住要酸唧唧的发表几句言论。 “哎,走了走了,有人出来了。”有人提醒。 大伙儿就都散了,楚颐听见外头有人讲话,出来却没见着人,一脸莫名其妙。 第十八章 人情世故 烤完月饼王翠梅又逮了一只鸡来杀,家里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难得过节,还是应当吃点好的。 换做以前,王翠梅是万万舍不得的,家里的鸡还得留着下蛋呢。 可如今家里稍微好起来了,两个孩子千万不能亏了身子,得好好补补,鸡嘛,以后还能再买。 自家养的鸡都是精心伺候着的,炖出来自然很香,还没揭开锅盖楚颐就闻见了鸡汤的香味。 鸡炖好了,王翠梅却没急着喊开饭,而是盛了一碗鸡肉,叫楚颐端去后边二伯父家。 “娘……做什么还要端给那个老——” 王翠梅“嘘”了一声,按住了她的嘴:“小孩子家家的可不能说脏话。” 楚颐那重男轻女的奶奶就住在二伯母家,这碗鸡肉就是端给她的,楚颐十分不解经历过上次的事王翠梅为什么还要给那个老虔婆脸面。 王翠梅笑眯眯的说:“娘知道你想说什么,按理我们确实没必要给她送吃的,但想在村里立足,人情世故得懂。” 她蹲下来跟楚颐讲悄悄话:“你端肉去的时候,先看看附近的那几个叔叔婶婶在不在家,一定要等他们在的时候再端去。” 楚颐一下子明白了:“哦……娘我明白了。” 楚颐特意扒着墙头看了一下,等到饭点大家在家时才把鸡肉端了过去。 她走得慢慢悠悠,农家的院墙都矮,在屋子里就能看见路上的情况,这一路上好些人和她打招呼,问她去哪。 楚颐故意特别大声的说:“我娘炖了肉,特意叫我端一碗给奶奶,让她补补身子。” 大家就都赞许的议论了几句:“楚三郎家媳妇真是贤惠,上次她婆婆那样说她,她还给人家送肉去,真大度。” “就是,换我我肯定一口汤都不给她喝,我可是很记仇的。” 默默走着的楚颐勾起嘴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下她娘在村里的名声又好了几分,日后那老虔婆使坏,村里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溜了一圈,几步远的路程差点被她走成马拉松,终于到了二伯父家。 还没进院里,她就听到有个小孩在哇哇大哭的声音。 进门一看,是二伯父家的大毛和二毛正在院里抢东西。 大毛手里捏着一块饴糖举得高高的,二毛要去抢却偏偏够不着。 一个不给,一个要抢,两个人闹得鸡飞狗跳。 她奶奶听见动静,颤巍巍的杵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两人打做一团,她一边嘴里念着“两个小祖宗哟”,一边赶紧将两人分开。 二毛嚎啕大哭:“奶奶我要吃饴糖,我要吃饴糖……” 她奶奶看了一眼楚颐,赶紧将两人赶进屋里。 楚颐端着鸡肉自顾自进了灶房,她二伯母正在做饭,见楚颐来了,眼睛先是看到她手里端着的那碗鸡肉,这才高兴的打了声招呼。 二伯母笑得很是慈祥,但明明灶台边上已经炒了好些菜,也不见二伯母留她吃饭,而是倒完肉以后赶紧将碗刷洗干净还给她,生怕她留下来。 楚颐暗自撇撇嘴,她才不稀罕在二伯母家吃饭呢,小气鬼,喝凉水,她回家吃喷香的炖鸡去喽。 出来又遇到她奶奶,楚颐受了气,有心想拿她出口气,就故作不懂的问道:“祖母,刚才我听大毛二毛说什么饴糖,哪里有饴糖?瑾娘也想吃饴糖。” 那老虔婆怕她真惦记着自己那些饴糖,赶紧说:“什么饴糖,你听错了吧?” 二毛扒着门伸出头来:“明明有的,就在柜子里,奶奶,我要吃饴糖!我要吃饴糖!” 她奶奶尴尬的笑了一下,赶紧杵着拐杖将二毛按进屋子里去,哄道:“我的小祖宗喂,什么你都要吃……” 楚颐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才不稀罕吃什么饴糖,就是看她偏心眼不顺眼,故意让她尴尬一下。 走咯,回家吃月饼去咯~~ 中秋节的夜晚,他们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喝着鸡汤吃着月饼,开心的赏着月亮。 古代没有光污染的夜空能看见很多星星,犹如璀璨的宝石,在繁星之中,高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美得无与伦比。 赏完明月,王翠梅支撑不住去睡觉了,楚颐和赵砚安留下来收拾东西。 收完东西,银纱一般的月光还未被云彩遮掩,柔柔的撒在庭院里 楚颐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靠着椅背呆呆的望着明月。 赵砚安在她身边坐下来:“在想什么呢?”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我一直对望月思乡这种情怀没什么感触。” “但是刚才,看着这轮明月,我终于体会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何种感受了。” 王翠梅待她很好,楚颐也将她看做亲娘,但他们这些来自现代的灵魂,始终不能很好的融入这个朝代。 楚颐痴痴的看着明月:“赵砚安,我有点想家了。” 赵砚安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你想家时,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过了中秋,眨眼的日子就进了正月里。 正月苦寒,庄稼人们都闲了下来,王翠梅闲不住,盘算着要去采买年货。 这时候买,还不算太贵,要是等到临近年关再买,价格要涨上很多,买起来就不划算了。 因为要买的东西多,她就带着两个小的出门,同村里的牛车一起走。 村里牛很少,平时都是用来犁地拉粮食的,只有正月里的这段时间,才会套上牛车去镇上拉东西。 大家都是结伴去买年货,大人们不好意思坐牛车,都是让给年岁小的孩子坐。 牛车走得慢,大家就跟在车旁一边闲聊一边走,有时牛车陷进土坑里了,就帮忙推一推。 楚颐九岁多了,自然不好意思再坐牛车了,她就同赵砚安一起在旁边走。 二伯父家的秋玉姐今天也去赶集,她挎着个布包,布包里是一些绣好的荷包。 秋玉姐女红做得好,虽然布料不咋好,荷包上绣出来的花样却是齐整漂亮。 镇上的绣坊收荷包,秋玉姐每次都能卖出一个好价钱,用来补贴家用。 但荷包也不是那么好绣的,每天点灯熬油的,不但光线太暗伤眼睛,而且绣花又枯燥又麻烦,也只有秋玉姐这样的人能安静的坐着把它绣完,要是楚颐,绣不了几针就得撂挑子不干了。 二伯母这次也去,楚颐离她远远的不去沾边。 二伯母同别人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讲到了秋玉姐的婚事。 旁边的人恭维:“秋玉那么贤惠,肯定能找到个好婆家。” 二伯母笑着说:“贤惠什么呀,能有人不嫌弃她,肯要她就行了。” 有那心思活络的立即推销起来:“我娘家的外甥同秋玉年岁也差不多,我看两个孩子正适合在一起……” 大伯母表面笑着推脱,心里却在在撇嘴,你那娘家穷得叮当响谁不知道,秋玉嫁过去难道要跟吃苦吗?到时候没法帮补娘家,大毛二毛的婚事怎么办? 秋玉姐在后面走着,原本是挺高兴的同楚颐一起说说笑笑,听了她母亲的话,突然就沉默了起来。 后半程,她的神色多了几分哀愁,楚颐敏感的察觉到她心里不高兴,也就没有去闹她。 第十九章 买铺子 到了镇上,约好集合的地方,大家就各自散开来去忙自己的了。 楚颐对镇上已经很熟了,王翠梅要去买年货,她要了几个铜板就和赵砚安去逛街了。 正是这一次逛街,让楚颐有了一个大收获,她偶然间发现了一间要卖的房子。 这房子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两间屋子,中间夹着一个极小的院子,看着确实不错。 铺子不错,价格自然也高,卖家要价二十七两,抵得上寻常人家五六年的花销了。 但算下来其实并不亏,这铺子前面可以做生意,后面还带房子,能住人。 原主人是开茶水铺的,因为远在家乡的老母亲病重,山高路远,不得已只能赶紧卖了铺子回去。 若不是因为卖得急,二十七两也买不到这样的铺子,楚颐明白以后恐怕再难遇到这样的好事了。 她回去就和家里商量,准备买下这个铺子。 “什么?!”王翠梅乍一听到,整个人都惊呆了:“买铺子?这得花多少钱啊?” 无论瑾娘如何说,王翠梅就是不同意。 她念叨着:“瑾娘啊,咱们是小本生意,虽然确实赚了点钱,但都是辛苦钱,一年到头忙个不停才能挣上几两银钱。 “那铺子要二十七两银子,真是太贵了。”她连连摇头。 楚颐知道,她娘是还没转变思想,给自己的定位依旧是庄稼人,卖面包只是农闲时补贴家用的一个选项,和秋玉姐绣荷包去卖是一样的道理。 但楚颐却想把面包生意做大做强,买下铺子就是做大做强的第一步。 楚颐怎么说,她娘就是不同意,最后楚颐说不动了,自个出门透气去了,等她再溜达回家,她娘竟然同意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一边温书一边在旁边默默听着的赵砚安。 他只用了几句话,就让王翠梅心甘情愿掏银子。 私底下,楚颐戳戳他的肩膀问他:“你是怎么跟娘亲说的?” 赵砚安微微一笑:“我只是告诉她,神仙为什么要教你做面包,或许就是希望借由你的手,将面包的做法流传出去,不然的话他为何要教一个凡人?” “若是面包只闭塞在咱们这,其他人都不知道,神仙一旦怪罪起来……” 楚颐:…… 好像她娘确实挺吃这一套的。 于是过年之前,王翠梅又挖出存钱坛子来数,那坛子沉甸甸,抱着极有分量,倒出来数一数,连上穿成一贯一贯的铜钱,总共有纹银三十一两,铜钱三贯多一点。 舍不得的将银子看了又看,王翠梅还是一咬牙,成热打铁就赶紧将那铺子买了。 年前他们紧赶慢赶,将铺子里堆积的杂物收拾了一番,又打扫干净了。 此时搬进里面去买面包恐怕是不成了,一则里面还是茶水铺子的摆设布局,得改一下。 二则马上就要过年了,事儿多得很,没那么多精力来做这件事。 三则,楚颐的面包一直想走高端路线,把消费人群定向那些有钱有余的高端客户,铺子乱七八糟,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高级场所。 此时贸然开卖,必然会自降面包的身价,还是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搬进这间铺子来。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且说马上就到了年关,虽然买铺子花了很多银钱,王翠梅也没想过要省着,肉食荤腥都是有的,瓜果饴糖也是早早备上,一家人和和乐乐过了个年三十儿。 年前赶集的时候,王翠梅特意去镇上扯了几块布,给两个小的各作了一身的新衣裳。 大年初一早上,天刚蒙蒙亮,楚颐就被叫起来了。 洗漱干净,穿上一身新缝制的红色袄子,再梳好头发,扎个喜庆的发髻,用红头绳绑好,楚颐一推门出去,看到了站在院里的赵砚安。 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夹棉袍子,针脚齐整,同样出自王翠梅之手,这样浅青的颜色,再加上他圆润的身材,应当是同个小财主一番的打扮。 可他年岁虽然还小,那张脸却依旧精致俊俏,这身颜色鲜艳的衣服在他身上便不觉得太暴发户了,反而像是菩萨座下的小仙童那般,太招人喜欢了。 楚颐默默红了脸:……这厮长这么可爱干嘛。 看到楚颐出来,赵砚安抬眼看来,眼里一点一点融进了光,嘴角带着微笑,郑重的说:“小颐,你今天真好看。” 如果是长大了的赵砚安来说这句话,楚颐的心就会砰砰直跳,但是现在这句话从胖墩版的赵砚安嘴里说出来…… 有一种看小孩装大人的既视感。 楚颐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换来内向i人赵砚安的半天自闭。 两人一齐去给王翠梅磕了头问好,被塞了两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些铜板,不多,是给他们的压岁钱。 知道是王翠梅的一份心意,两人也没推辞,都好好收起来了。 吃完饭,要去走亲戚,因为楚颐的祖母在二伯家,所以他们要先去二伯母家。 去了二伯母家,大人先带头给李氏敬茶说吉祥话。 轮到王翠梅给她这位仍身体康健的婆婆敬茶时,祖母李氏看着恭敬递到眼前的茶,就是不接。 过了半晌,见王翠梅端着茶杯的手酸了,这才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在一旁桌子上,说:“王氏啊,虽然老三去了,你也得洁身自好,用心将他留下的孩子带好,不要抛头露面让人嚼舌根。” 这是王翠梅到镇上去做生意的风声传到她老人家这里来了,她听着不舒服,打算敲打敲打。 王翠梅也不是唯唯诺诺的人,脸上不显什么神色,连连说是,背地里转过身却把李氏的话立刻就丢了,打算之前怎么干,之后还是怎么干。 有钱不赚闲得慌?她这位婆婆站着说话不腰疼,相公去世后的那几年,她一个人辛苦拉着瑾娘,再难也没见她帮补一二,现在来跟她说这些? 之后就到了小辈磕头的时候,大伯家的秋玉姐,二伯家的大毛二毛,还有小叔家的麦娘小狗儿,全都给这位老祖宗磕了头,就连赵砚安也磕了。 这位老祖宗眼神还挺好,那么多孩子里一眼就看到了穿的像个年画娃娃的赵砚安,一下子喜欢得紧,招手想让他到身边去坐。 可惜她大概脑子不大行了,忘了这位可不是她楚家的男娃子,到她面前去坐,放着亲孙子在旁边站着,不合规矩。 还是二伯母低头提醒了一句,李氏才可惜的将手收回去。 这时站在旁边的楚颐却偷偷“嘿嘿”了一声,甜甜的叫了一声“祖母~~我来了——” 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扑到李氏怀里去了。 我压死你个老太婆,敢为难我娘? 她扑在李氏怀里,声音甜得能滴蜜:“祖母~~瑾娘就知道您最疼瑾娘了,刚才您往那一招手,瑾娘就知道您在叫我。” 祖母李氏的笑疆在脸上,她当然不可能当众说我叫的不是你,只好忍了。 可恨的是这死丫头片子就像秤砣一样死沉死沉的,扑在她怀里坠得她这把老骨头浑身酸疼。 楚颐报复够了,这才从李氏怀里爬起来,临走时看见旁边碟子里摆着的糕点还笑得一脸无辜:“祖母,这糕点样子真好看,瑾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糕点,瑾娘能吃一块吗?” 那就是最普通的云片糕,楚颐这样一说,屋里大人就都觉得老三家的这孤儿寡母过得是什么日子,那么大个丫头,连块云片糕都没吃过。 一时间看楚颐母子俩眼里更是带着些同情了。 李氏哪能说舍不得让她吃,只好让她拿走,瑾娘拿了一块还不够,又拿了一块,过会,又拿了一块:“娘亲和砚安都没吃过,我也给他们带几块。” 李氏在瑾娘身上连吃几个哑巴亏,最后只求赶紧将这尊瘟神送走,别在她眼前碍眼。 第二十章 程府风波 过了年,一家人就围着盘下来的那间铺子忙了起来。 赵砚安虽然是化学博士,是纯正的理工男,但是他出身书香世家,家里从小就让他学着写毛笔字,以此修身养性。 练了多年毛笔字,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骨,字体清隽中带着一丝锋芒,以楚颐这个门外汉的眼光看来那是相当漂亮。 楚颐当然不能放过他的这个特长,就让他写了店铺的名字,再去找村里的刘木匠刻成牌匾。 牌匾是一家店铺的脸面,不能马虎大意,刘木匠做事一向认真,告诉他们七八天才能刻好。 楚颐回家就和家里人商量了,干脆将现代的蛋糕店柜台样式修改了一下,也让刘木匠照着给打几个。 在等待柜子和牌匾做好的这段时间,三个人将铺子里里外外彻底打扫干净,原本这铺子是卖茶水的,里面就摆着几张桌子和条凳。 他们捡了一张看着不错的桌子和几个条凳留在铺面上用,剩下的都收到后面房间里去自己人用。 等到货柜和牌匾都做好了,全摆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这店铺看着也就像模像样了。 且说这店铺起了个什么名字呢?原来呀,是叫的“好丽来点心铺”,至于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呢,楚颐有一些自己的思量。 她只是想着,自己和赵砚安都是穿越者,那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穿越者? 万一还有,如果机缘巧合他们看到了这个名字,说不定能找到组织,毕竟现代大名鼎鼎的好x来大家都很熟悉。 开张这一天,王翠梅早早就起来了,为了盘下这铺子,投进去了那么大一笔钱,她夜里睡觉总是不踏实,要是赚不了钱,这笔钱可就打水漂了。 因为铺子后面有两个房间,昨天他们就没有回村子里住,而是就住在了铺子后面的房间里,楚颐和王翠梅住了大的那间,赵砚安自己一个人住小的那间。 古人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已经看过现代太多营销成功案例的楚颐明白——酒香其实也怕巷子深,东西再好,若是没有人知道,又怎么卖出去。 他们家的面包是打出一定名气了,但只局限于平乐街周围,现在换地方开店,自然得重新招揽顾客。 为此,楚颐和赵砚安集思广益,按照现代的营销学制定了计划。 首先是要将之前的老顾客拉过来,这些可都是免费帮他们宣传的活招牌,得打好关系。 年后收拾铺子时,他们家的面包生意也没断过,卖面包时,楚颐特意多做了迷你面包,花样多,味道好,却费不了什么材料。 这些迷你面包都被当做添头送给了各位老顾客。 老顾客见摊主还给多拿了几块小面包,就笑着道:“哎哟看这糕点,精致小巧,看着就漂亮。” 楚颐顺杆往上爬,立马接过话头:“给您尝个新鲜,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过几天我们铺子开张,您给来捧个场呗。” “那倒是可以,你们铺子开在哪啊?” “离平乐街不远,就在旁边那条街。” …… 就用这招,他们初步将自己家铺子要开张的事宣传出去了,老顾客们也都知道面包摊要换地方了,准备到时候都去瞧瞧。 冬雪早上去买完面包回来,不光篮子里装着常买的那几样面包,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想到食盒里的东西,她就直乐,小姐虽然锦衣玉食,恐怕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吃食吧,这回尝了肯定高兴。 正要继续往前走,路却被拦住了,一只脚挡住了她的去路,脚上的鞋子缀着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富贵逼人。 冬雪抬头一看,是府里的二小姐,她立即皱眉,二小姐一向和大小姐不对付,今日恐怕要被为难了。 二小姐生的也是一副好相貌,粉面桃腮,朱唇皓齿,偏偏性子骄横跋扈,就喜欢颐气指使。 因为冬雪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所以总被她刁难,二小姐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让她好过。 二小姐程秀绮看了一眼眼前低眉顺目的丫环,是姐姐房里那个莽莽撞撞的冬雪。 她看向冬雪手里的食盒:“盒子里装的什么?” 冬雪低眉顺目的行了一礼,看着恭敬,实则一身反骨,她淡淡答道:“回二小姐,没什么,就是些糕点。” 二小姐还没说什么,她身边的一个丫环立马跳出来骂道:“好你个不知尊卑的贱婢,主子问话你也不好好回答,仔细你的皮子!” 冬雪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走为上策,溜之大吉。 她一福身,快快说道:“真没什么,就是一些平常吃的糕点,大小姐正等着吃呢,奴婢得快些送过去,二小姐告辞了!” 说完埋头就要走,却被二小姐的丫环拽住了,一把搡到地上:“给我跪下!” 冬雪被推到地上,赶紧把食盒护好,这里面的东西可撞不得。 二小姐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珍珠、翡翠,都是泼辣的性子,极为不好对付,把冬雪压推到地上的就是珍珠。 珍珠看了一眼二小姐的脸色,知道主子还是不大高兴,遂挽起袖子,打算上去给大小姐屋里那个不知尊卑的贱婢一点颜色看看。 二小姐似乎也挺烦她这个动不动就扇巴掌的丫鬟的,不耐烦道:“慢着,我还没发话呢你扇什么扇?” 珍珠吓得也赶紧跪倒地上:“小姐,奴婢只是想给小姐出出气。” 二小姐撇了她一眼:“出什么气,我说过叫你打人了吗?我只是想问问她食盒里到底装的什么。” 说罢她走到冬雪面前,颐气指使的说:“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冬雪护着食盒,就是不让她看,二小姐爱抢大小姐的东西,每次见大小姐得了什么稀罕物,她都要抢去,盒子里的东西可不能被她抢去。 “慢着!”一道饱含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动静的大小姐从远处走来:“妹妹,我的人哪里得罪了你,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她身边跟着另一个丫鬟秋月,周身的气度与母家是商贾的二小姐自然不同。 大小姐程秀元的母亲是知州之女,名门闺秀,自小对她就是按着世家大族的规矩来养育的。 珍珠原本举手正欲扇巴掌,见到大小姐来了,只好作罢,恨恨的瞪了一眼冬雪,躲到二小姐身后去了。 程秀元不徐不疾的走到她那个骄横跋扈的妹妹旁边,身边的秋月赶紧去将冬雪扶起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珍珠和翡翠,然后意味深长的对程秀绮说道:“妹妹,房里下人没规矩的话,我们做主子的就得多费心管教管教了……” 那一眼,虽是看的两个丫鬟,却是做给二小姐看的,暗指她的丫环没有规矩,没人管教。 二小姐被暗讽了一道,脸色立刻有些不好看,但她又斗不过程秀元,只好强装出笑来回答:“姐姐说的是……” 程秀绮的母亲虽然被抬了位份,与程秀元的母亲同样是平妻,但她母亲娘家虽然富庶,到底只是商贾之家。 她这位姐姐虽然没了母亲,背后却有外家那边撑腰,她敢背地里阴人,却不敢当着程秀元的面说什么。 程秀元见她不说话,话锋一转道:“却不知我这丫鬟好好的在路上走着,平白被推在地上,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二小姐总不好说她没做错什么,是我的丫鬟故意推的,只好含含糊糊说了个由头蒙混过去。 大小姐就笑了:“我的人若是做错了,我自会带回去教训,不劳烦妹妹。” 说完她带着秋月和冬雪施施然回去了。 二小姐看着她们走远,扭头甩了珍珠一巴掌:“我叫你打人了吗?还被人家看见了!” 珍珠只能含泪忍着,她也是想帮自家主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冬雪被秋月扶进了屋,见她方才走路姿势有异,秋月将她裤腿拉上去一看,整个脚都肿了,这会儿正红成一片呢。 程秀元见了,让秋叶快去请个郎中来看,这肯定是被程秀绮那泼辣丫鬟推到地上去崴到了,真不知冬雪这丫头是怎么一路忍着走过来的。 她心疼极了,埋怨冬雪:“回来的路上你怎么一声也不吭?” 冬雪笑得傻里傻气:“我要是哎哟哎哟喊疼,那不是给大小姐跌份吗,我才不干这事。” 程秀元气笑了,用手指头戳戳她的脑袋:“你呀,就知道这些,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脚啊。” 冬雪虽然被自家大小姐戳得哎呦哎呦直叫唤,心里却甜滋滋的,她知道大小姐拿她们这几个打小一起长大的丫环,是当亲妹妹一样的疼爱的。 第二十一章 新鲜出炉的蛋糕 冬雪不顾疼痛,从旁边桌子上拿过食盒,神秘兮兮的对程秀元说:“小姐,您猜猜里面有什么?” 程秀元哪里猜得到,冬雪揭开食盒,一个六寸左右的小蛋糕安静的躺在里面。 它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因为跌跌撞撞而给撞坏了。 蛋糕外层抹了雪白的奶油,顶上是白粉渐变的奶油裱花,周围点缀着一些果干,这个蛋糕在现代那些网红蛋糕面前毫无亮点,但放在古代,却是极为稀奇的。 冬雪解释:“面包摊那小姑娘说这叫蛋糕,是专门做给大小姐您的,感谢您常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小姑娘说等他们店铺开张了,想请您去捧个场呢。” 冬雪小心翼翼的将蛋糕拿了出来,它被装在一个盘子里,精致得不像一份能入嘴的食物,反而像是供人欣赏把玩的摆件一般。 秋月到院里小厨房那取了勺子来,程秀元夜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也来了一些兴趣。 勺子一碰到蛋糕,程秀元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字——软。 太软了,这蛋糕不知是怎么做的,和平常的那些糕啊饼啊的都不一样,软得像棉花一样。 一块蛋糕送入口中,程秀元立刻睁大了眼睛。 这蛋糕真是好吃,外面的奶油入口即化,里面夹裹着柔软蓬松的蛋糕胚,甜度拿捏的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口。 不知不觉,半个蛋糕就没了,等回过神,程秀元看着那缺了一大块的蛋糕,难得愣了一下。 程家虽然只龟缩在临裕镇,祖上却曾发达过,积攒下一些底蕴,将宅子买在镇上不过是为了清净。 程秀元身为程家大小姐,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精挑细选的,她见过太多好东西了,吃什么都是浅尝辄止。 这是第一次,因为某样食物太过于美味,而一口气吃下了很多。 冬雪见她吃了那么多,乐呵呵的笑了:“小姐,好吃吧?” 程秀元放下勺子,用手绢擦了擦嘴:“确实不同于一般的糕点,等店铺开张,我们也去看看吧。” 说着,她把蛋糕推过去:“知道你馋了,和秋月分了吧。” 冬雪乐开了花:“好!” 且说冬雪拿回去的蛋糕是怎么做出来的?那可是废了楚颐九牛二虎之力,可麻烦了。 做蛋糕要低筋的面粉,和一般做包子的面粉不同,她实验了好久,才用小麦粉和玉米粉配出合适的面粉来。 蛋糕上的奶油也来之不易,上坪村是典型的山陵地形,这里养的都是黄牛,只用来犁地和拉货,村子周围没有草甸,也就养不了奶牛。 没有奶牛产出的牛奶就无法做出奶油,还是王翠梅见楚颐一连几天都在苦恼这件事,就问她用羊奶可以不可以。 楚颐这才茅塞顿开,改为用羊奶来做奶油。 做奶油先要经过打发和发酵,滤出羊奶里的脂肪,形成奶渣,然后控去水分,做出黄油来。 黄油再和羊奶混合搅打,这才能做出轻盈的奶油。 光是完成这两步工作,楚颐都花费了一整天,这还是在征用了赵砚安做“人形打蛋器”的情况下才完成了。 如果要是换成楚颐那小胳膊小腿,估计猴年马月才能做出蛋糕来。 相比步骤复杂的奶油,烤蛋糕胚就比较简单了,只是费手而已,做完蛋糕之后,赵砚安提笔写字时手都是抖的。 烤好的蛋糕胚抹上奶油,再裱个花,最终才做成了这个只有六寸,小得可怜的蛋糕。 王翠梅是看着楚颐一步一步把蛋糕做好的,当时她就担忧起来:“要这样打半天,还要加上鸡蛋羊奶才做得出来,瑾娘,这蛋糕真值得吗?” 楚颐将蛋糕小心放好,笑着对王翠梅说:“娘,这蛋糕虽然费时费力,却是我们把生意做大的一块敲门砖哪。” 敲的哪里的门,自然是程府上程大小姐的门啦。 这都是赵砚安分析过的。 上一次他们家的面包之所以能风靡整个小镇,都是因为有程大小姐的带领,富家小姐之间才流行起用面包做茶点的吃法。 这个流行直接把他们家的客流量拉高了一个度,程大小姐就是他们家的贵人,若是这次店铺开张能请到她去捧场,必然能在小姐圈子里再掀起一股蛋糕风。 故而,做这小小的六寸蛋糕虽然费时费力又费材料,但楚颐觉得这都是值得的,日后生意好了,必然能百倍千倍的赚回来。 招揽像程秀元这样的老顾客,是楚颐为店铺开张所做的第一手准备。 而第二手准备,则是大肆宣传。 “好丽来”开业当天,他们特意花银子请了一支舞狮队,让他们一路从平乐街那边舞到自家店铺面前。 古代人没什么娱乐,就很是爱看热闹,听见外边敲锣打鼓的,谁会忍得住不把头伸出来看两眼? 楚颐早就交代好了,要是有人问舞狮队的人在干什么,就说是“好丽来点心铺”开张了。 这一招可是经过现代销售检验的,就连看惯各种热闹的现代人,遇到哪里的店铺开业宣传,绝对都会凑上去看两眼的。 楚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通过舞狮的宣传,将人流引到她这里来。 平乐街旁边这条街横平竖直,很是规整,因此叫了个“四方街”的名儿,这条街上也有做买卖的店铺,因为位置偏了一点,客流量自然比不上平乐街的铺子。 原先楚颐他们收拾铺子,两边做生意的都在明里暗里的打听,新来的这家人是做什么生意的,生怕万一做重了,和自家抢客人。 听说是开点心铺的,其他人都放下心来,祥和斋的伙计脸色却当场就黑了下来。 他们祥和斋做的就是糕点生意,这好丽来不就是来和他们抢客人的吗? 祥和斋的伙计站在人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间窄小的铺子,然后就一溜烟跑回店里给掌柜的回话去了。 这事暂且不提,且说点心铺开业那一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点心铺外面站着一个年长些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的孩子。 点心铺门头的牌匾还盖着一块红布,围观的人们纷纷猜测,那年长的女子应当就是铺子里的掌柜,这牌匾上的红布应当由她揭下。 鞭炮一放,站到红布下面的却是女子身后一身红色袄子的女孩。 因为这女孩身量较矮,脚下还垫了个凳子,另一个俊俏的小郎君仔细帮她扶着。 这揭红布的自然就是楚颐了,开张揭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原本影该让王翠梅来的,王翠梅却非要让楚颐来。 她觉得家里能有今日的成果,能买下这样一间铺子,瑾娘功劳是最大的,就该去揭红布。 楚颐笑着说:“娘,哪有小孩子去揭红布的?” 王翠梅伸出指头点了点她的脑瓜:“那咱们这还很少有女人做买卖呢,你娘我不是就做了?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去揭红布。” 楚颐嘴上答应得不情不愿,心里却甜滋滋的,她娘一点都不偏心呢,心里总想着她。 而且楚颐发现,王翠梅自从做了生意以后,见识是越来越广阔了,思想也越来越开放了。 第二十二章 竞争对手搞破坏 楚颐站在凳子上,垫着脚尖次啊够到了红布,拿住了用力一拉,红布落地,“好丽来”的牌子大大方方亮了出来。 围观的人纷纷道贺,有人议论着“好丽来”是何意,有人张望着铺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面包,在王翠梅几人的招呼下,都走进了铺子里。 一进铺子,王翠梅立即端出一碟又一碟的面包切片,来让客人试吃,很多人试吃过后,当即喜欢上了这种新奇的食物,做好的面包一下子就被卖出了很多。 铺子里最惹人注意的还是最中间的柜子里摆着的三个蛋糕,每一个都有着轻盈的奶油和精致的外表,空气中弥漫着蛋糕香甜的气味,勾得人馋虫四起。 有人看上了蛋糕,一问,这叫蛋糕的玩意儿,竟然要一两银子一个,直呼吃不起。 有的人当即不满:“掌柜的,别的糕点铺我也去过,再精致再好吃的糕点,也没见卖一两银子的,你这不是宰人吗?|” “就是就是!” “我看呀还是到别的地方去买吧。” “我经常在祥和斋买,那的糕点就不错,人家也不卖这么贵。” 王翠梅虽然做了买卖,却很少见过这样的阵仗,见到有人起哄,心里就有点慌,这时,楚颐拉着赵砚安九上场了。 两人都是小孩,又生得好看,特别是赵砚安,长得跟个菩萨座下的童子似的,谁人见了不心软三分。 楚颐一脸委屈的走到起哄的人面前,伤心的道:“我们家的蛋糕才不贵呢,娘亲说要用很多面粉、鸡蛋、羊奶,经过很多道工序才能做好,娘亲一天辛辛苦苦也就只能做三个。” 王翠梅见此,心也定了下来,笑着说:“我家这蛋糕是祖传的秘方,别处都没有,用的食材都是极好的,诸位客官闻闻这味儿就知道了,您买了绝对不吃亏。” 大家一闻,这蛋糕果然香气扑鼻,有着一股从未闻过的甜香气息。 后来再一听,原来是人家的独门秘方,再者用的也都是比较贵的食材,顿时就觉得卖一两银子也差不多,再说,一两银子的蛋糕吃不起,那不是还有好些闻着也挺香,价格又便宜的面包吗? 大家渐渐的都去买自己中意的面包了,起哄的人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没有人听,一时脸上尴尬,扭头就走了。 恰逢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位妙龄女子,身上衣物华贵,身后跟着两个丫环,看了一眼出去的那人,又把目光收回来了。 她施施然走到王翠梅面前:“掌柜的,恭喜开张,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王翠梅从未见过这位气度不凡的小姐,楚颐却是一眼看到跟在后面的冬雪,猜到了来的是谁,当即小声告诉她,这是他们家的老主顾,程府的大小姐。 王翠梅立即热情的迎了上去,说了些亲热的话语,又招呼赵砚安倒茶来。 程秀元进了“好丽来”,见着迎来送往的王翠梅,先是在心中感叹,这位大婶也是好本事,凭一介女流之辈,撑起了这么一个点心铺。 随后却被嘴甜的楚颐给吸引了,这小丫头看着虽小,说话虽然稚气,却极会看眼色,一下子就说中了每位客人的心坎,在她的巧嘴劝说下,很多人都或多或少买了些东西。 程秀元今日只是来给“好丽来”捧个场,原本打算随意买些面包就回去了,一进门却立刻闻到了蛋糕那股独特的香气,背后的冬雪原本站的好好的,进了门却毛毛躁躁的,程秀元都能想象到她的眼睛一定死死盯着中间柜子里的那三个蛋糕。 叹了口气,她说:“冬雪。” 冬雪立即激动的上前:“小姐。” 程秀元扫了一眼蛋糕柜子:“去买两个吧,叫掌柜的装好了送到府上去。” 冬雪激动得差点跺脚,好歹顾忌着这是在外面,硬生生把持住了,赶紧叫掌柜的给她把蛋糕装起来。 第一日开张,“好丽来”顾客如潮,晚间,王翠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盘下铺子花了很多钱,后来又是请舞狮队,又是做蛋糕,先前攒下的钱都花了个干净,但总算还是赚到钱了。 光是今日开张就赚了四两银子还多,日后即使不如今天这样热闹,也总还能赚上一些钱,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指望了。 好丽来的生意确实一如既往的好,铺子里经常客流如云,有点闲钱的,送人就爱拎一盒好丽来的面包,送出去特别有面子。 也不知道他们家掌柜的怎么那么厉害,每隔一段时间店里就多了一些之前没吃过的新口味面包,还每样都好吃。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则喜欢订上一些好丽来的蛋糕,谁家的诗会茶会上要是有蛋糕,那可真是长面子。 好丽来财源广进,祥和斋就不好受了,以前逢年过节,人们买糕点都认准了祥和斋,自从这个好丽来开起来以后,一些老主顾都不往祥和斋来了。 生意不好做,李掌柜的心情越来越不好,原本每日乐呵着的人,现如今见到伙计忘记擦桌子都会破口大骂,数落一台。 刚骂完一个拿错糕点的伙计,李掌柜正气得很,刚好见着一位以前常常吃他们家糕点的老主顾走来,李掌柜连忙撑起笑脸打招呼:“哟,冯先生,我可是好几日没见着你了,今日铺子里做了新的糕点,要不要给您装点?” 冯老五尬笑了几声,道:“过几日吧,过几日再来吃,今日有其他事情要忙。” 李掌柜嘴上和和气气的应和着:“那好那好,过几日一定要来啊冯先生。” 冯老五嘴上答应着,转头走远了却钻进好丽来的店里去了。 李掌柜听见伙计回来告诉他,冯先生也去了好丽来,心里顿时怒火丛生。 这冯老五以前是他的老主顾,一张嘴最是会吃,哪里好吃往哪里钻,相熟的人都知道,跟着冯老五,准能找到好吃的。 以前靠着冯老五的推荐,祥和斋多了很多顾客,现在这冯老五去了好丽来,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日后冯老五一个带领,其他人全跑好丽来去了,他们祥和斋的糕点卖给谁? 李掌柜决定,给这新开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好丽来一点颜色看看。 他吩咐伙计留意好丽来的动静,没过几天,去盯梢的伙计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听说好丽来要招工,现在正在托牙人相看,李掌柜和当地的牙人很熟,当即计上心头,叫过一个得力的手下,附过来叮嘱了几句。 那伙计听了以后,起初面露犹豫之色:“掌柜的,这样不好吧……” 李掌柜拍了他的背一下:“叫你去就去,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听了以后,虽然犹豫,只好照办,往牙人那跑了一趟。 第二十三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四月的日头渐渐毒辣了起来,晒得人直冒汗,楚颐进了院子,一把丢掉锄头,瘫坐在椅子上。 可算是把试验田那边的事忙完了,她满头的汗,头发都乱了,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着香橼和橘子树的花期授粉,又把其他的作物给侍弄完,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赵砚安赶紧从屋里端了一碗水来给她喝,一碗凉白开下肚,浑身的暑气都消散了几分,楚颐长舒了一口气,懒散的靠着椅背休息。 赵砚安又从屋里端了水盆和巾帕出来,扭干净巾帕帮她擦脸净手,楚颐正热得很,想要凉快一些,那巾帕却是温热的。 “怎么是热的?”她问。 赵砚安给她仔细把头发绾起来:“刚完干活回来,不能贪凉,小心弄病了。” 楚颐只能作罢,洗完手,赵砚安又给她打水来泡脚。 她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泡脚,身后有二十四孝男友给她捶背揉肩,哎呀,这日子真是太舒坦了。 弄完这些,两人挨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楚颐絮絮叨叨说了些试验田里的事,又讲起了今年他该去考童生了,考上童生,就不是白身,是秀才了。 赵砚安默默听着,手里也没闲着,拉过她的手,给她慢慢揉着因为举锄头而酸胀的手臂。 讲到这里,楚颐笑嘻嘻的对赵砚安说:“大学霸,你得加油努力哦,考上秀才,将来我也能混个秀才娘子当当。” 楚颐的本意是让他加油,赵砚安的关注重点却全在那个“秀才娘子”上,耳根一下子红了起来。 楚颐觉得有趣,就逗他:“相公?秀才小相公?亲亲小相公?” 赵砚安继续给她揉手臂,这次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嗯?怎么没反应?楚颐纳闷了。 揉了一会儿,赵砚安放下她的手臂,径直进屋去了,楚颐以为他进去拿东西,就没在意。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出来,楚颐纳闷的进屋一看,顿时就乐了。 这位大学霸正在面壁呢,两只耳朵红彤彤的,明显是被撩过头了,啧,纯情男大呀。 楚颐将他扒拉过来,赵砚安顺着她的手轻轻就转过了身,看到楚颐,他默默地伸手捂住了脸。 半晌,脸也红了。 楚颐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半天才止住笑,抬头一看,赵砚安虽然没说什么,一双眼里却饱含控诉之情。 他现在还是小胖墩的外表,加上这副委屈的表情,真是萌翻了楚颐,对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阵乱揉。 忙完家里的事,两人打算去一趟镇上,这半个月好丽来都是她娘在忙,肯定很累,两人得去帮忙。 顺便去给赵砚安采购一些好的笔墨纸砚,过些时日去考试可不能再用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借着天光就去了镇上,进了好丽来,却发现铺子里多了一个忙碌的中年妇女。 原来是王翠梅招的帮手,楚颐埋怨她:“您忙不过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王翠梅笑着说:“娘知道你们俩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你们就专心忙你们的事,再说了,店里确实该招个人了。” 好丽来生意一好起来,人手短缺的毛病立马就显现出来了,王翠梅自己一个人在店里实在忙不过来。 楚颐和赵砚安人又太小,虽然脑筋灵活,到了干体力活的时候,却帮不上什么忙,店里的这些活还得靠大人。 她想着两个孩子都很忙,就没去烦扰他们,自己托了牙人去寻摸一个勤快点的女子来帮忙。 王翠梅这里急着要人,牙人也干净利落的点了合适的人,带着上门让她挑。 因为王翠梅的要求,一水的都是女子,有两个看着年岁小些的姑娘,还有三个年长些。 牙人这里的人也分情况,有些人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要是买人,则要连着卖身契一起买去,日后仆人到了主家手里,只能任凭发落。 这种要的银子很贵,毕竟买断了人家的一生。 有的则只是帮工,不卖身的,这种要的钱少一些,按月结算工钱。 王翠梅让牙人找的都是帮工,四下打量了送来的这五个人一遍,又问了些问题,最终看中了一个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利索,头发一丝不苟挽着的中年妇女。 她这店里卖面包蛋糕,最讲究的就是干净,若是店里的人都收拾不利索,上门的顾客还不倒足了胃口,不来光顾了。 挑好的这个中年女子姓胡,比王翠梅还大上几岁,王翠梅就叫她胡大嫂,将她安排在前边做事,负责招呼客人,打包糕点。 她手脚勤快,脑子也特别好,打包糕点的纸怎么折,学两遍就会了。 有人时她就招呼客人,没人时她就擦擦桌椅,打扫一下铺子,王翠梅看在眼里,对她挺满意的,就让她一直干着。 楚颐听王翠梅讲了事情的经过,打量了胡大嫂几眼,看着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有的事情还是得交代一下。 楚颐特地等到胡大嫂不在的时候,再三交代她娘,要注意胡大嫂的一举一动,只能让她在前面铺子里帮忙,不能到后面做面包的地方去。 王翠梅有点迟疑:“胡大嫂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坏心肠的人,我看着还挺老实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为好。”楚颐叮嘱她。 之前王翠梅特意又请王田叔来做泥瓦活计,给好丽来中间的院子搭了个棚子。 那院子原本是露天的,有了棚子之后,王田叔又原样照着之前的样式砌了三个面包炉,再摆上几张桌子,就可以把那里当做工作间了。 后院如今是他们家的秘密基地,至今也只有家里人能进去,若是遇到一个不安好心的,弄出点什么事来可怎么办? 好丽来的生意如今正一点一点的好起来,难免会遭到某些人的嫉妒。 比如上次开业时在店里起哄的人,楚颐才不相信背后没有某些人的推波助澜。 王翠梅听了,觉得楚颐说的也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看胡大嫂倒是挺面善的,平时干活也老实勤快,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此之后,她就留了个心眼,暗地里时常注意胡大嫂的动向,没想到,还真给她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第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 那时胡大姐已经在他们铺子里帮了一个月的忙,王翠梅自己就是乡野村妇,田里刨食干惯了,最看重的就是一个人是不是踏实肯干。 胡大嫂真是让她满意,起先王翠梅还时时记着楚颐的提醒,处处防备胡大嫂,但一月相处下来,早已对她放下戒心,对她十分放心。 却不想,这一天早上,因为要到端午,大家都要买些糕点留着过节时吃,所有买的人就多了起来,店里每日做那几炉面包蛋糕压根就不够,原本只在早上做面包,那几日不得不在晌午时也烤上几炉面包。 烤面包得王翠梅上手,火候时间都要她去掌控,她一时间既要招呼前边的客人,又要到后边看着炉子。 终于送走今日的最后一批客人,王翠梅长舒一口气,疲倦的椅子上坐下。在胡大姐见她忙得连水都来不及吃一口,连忙给她端了一碗茶来。 王翠梅喝了口茶,缓了一口气道:“呼,可算是忙完了,来买东西的人也太多了。” 胡大嫂听她絮絮叨叨说了些话,犹豫半晌,道:“掌柜的,你一个人忙活这些也太累了,不如我给你搭把手吧。” 王翠梅当即就想起了楚颐说的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连忙假笑着道:“不用了,说好的让你给我在前面帮衬着,哪能让你再去后面帮忙,怪辛苦的。” 胡大嫂见状,强笑了一下:“哪里辛苦,我也是吃惯苦的,不怕掌柜的笑话,我原本不是这镇上的,是跟着娘老子逃荒来到这里的。” 王翠梅倒是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着接下去:“后来呢?” “后来饿得受不了,我就被卖给了个光棍,如今生了个女儿,眼睛也是瞎的看不见。”她叹气:“算命的说我这辈子是劳苦命,真真是没算错。” 王翠梅一时也跟着唉声叹气,她也是丈夫早亡的苦命人,含辛茹苦拉扯一个孩子有多难,也就只有他们能体会到个中辛酸。 王翠梅心软了,原本打算把胡大嫂给辞了重新再招个工的,没成想这胡大姐竟然还有这么曲折的身世,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寻思着,也许是她把人家想得太坏了,也许胡大嫂是出于好心才说要给她到后面帮忙的,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但没想到,王翠梅没想着辞退她,胡大嫂自己却不干了。 自端午节之后过了几天,胡大嫂就来请辞,王翠梅百般挽留,胡大嫂都只是说家里女儿生了重病,她不能再来做工了。 王翠梅虽然觉得可惜,但听闻胡大嫂是回家去照顾病重的女儿,便也不再多挽留,只是结银钱时多给她拿了些,好给她女儿买药。 胡大嫂接过银钱,一数就发现多了些,当即像被烫到了一般,赶快将多的那些还了回去:“掌柜的,这钱我不能收。” 王翠梅将钱按回去:“快拿着,给孩子买些好药,让她早日好起来。” 胡大嫂越发着急:“我真不能收,真不能收……” 王翠梅想着她身世可怜,家里又那么困难,坚持要她拿着那些钱,胡大嫂却怎么也不肯收,连连推辞:“我真不能要,我已经把……我不能再要,你收回去吧。” 无论王翠梅怎么说,胡大嫂就是不肯收,最后王翠梅无法,只能作罢,不过她告诉胡大嫂,等她女儿病好了,还能接着来铺子里帮工。 胡大嫂听了,当场流下泪来,拉着王翠梅的手直说:“掌柜的,你真是大好人……” 没过几天,就出事了。 那天王翠梅正像往常一样招呼着店里的生意,有相熟的客人一进店就对王翠梅说:“掌柜的,你快去看看吧,祥和斋那边正在卖面包,我看着和你家一模一样,价格还比你家低,好多人都跑他家去了。” 王翠梅一听,顿时就急了,但是她知道铺子里还有客人,万万不能丢下这些客人去祥和斋理论,不然就慢待了这些客人,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按捺着性子招呼完铺子里的最后一个客人,王翠梅关了门就去后边找楚颐,她知道这些大事她一人拿不定主意,得和两个孩子商量一下。 楚颐听完王翠梅的话,脸上却不见有多着急,王翠梅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一边不停的转来转去,一边念叨着:“天杀的,我就不应该相信胡大嫂,一定是她透露出去的。” 想到这里她更是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枉我看她可怜,还处处照顾她!” 她急得火烧屁股似的,楚颐却气定神闲,就连赵砚安也是,该温书温书,不见半点急色。 王翠梅拉着楚颐:“哎呀这可怎么办,我真是急死了!瑾娘!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快给娘想想办法啊。” 楚颐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您先别急,喝口茶降降火气。” 王翠梅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遇到这些事情自然会六神无主,现在见楚颐气定神闲,紧绷的身体也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几口茶水下肚人也镇定了几分。 楚颐见此,才说:“娘,其实我们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试验田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楚颐和赵砚安就都住在铺子后面来了。 楚颐帮忙,赵砚安则是去向他的老师请教了,说起来赵砚安是如何多了个老师,这又是一段故事,这个之后再说。 且说那胡大嫂估计看他们俩都是小孩,以为他们俩少不知事,还偷偷摸摸的向他们,还偷偷摸摸的向他们打听过做面包的方子。 殊不知,这两人都是人精,早就已经知道她的小九九了,将计就计,设了一个局。 听完楚颐的解释,王翠梅彻底放下了心,再一听楚颐的计策,就更放心了,开心的拍了一下腿:“这方法好,让那些心肠歹毒的人好好瞧瞧,我们好丽来可不是好欺负的。” 第二天,楚颐又让王翠梅请了他们开业时的舞狮队,敲锣打鼓的往祥和斋的方向去了。 这锣鼓声一出,那真是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把人都吸引过去了,大家都等着看好戏。 祥和斋的伙计看到这么多人,整个人都是懵的,忙不迭的去叫掌柜的。李掌柜昨天半夜才歇下,正好睡着呢,就听见一阵晦气声的锣鼓声。 伙计来叫,他骂骂咧咧的穿衣起来,胡乱洗漱了一把就去了前头。 第二十五章 手艺比拼 一到前头,就见到好丽来的掌柜和两个孩子正站在店门前,周围是舞得风生水起的狮子队,也不知怎么的,那敲锣打鼓的汉子,今日也敲打的太卖力了些,震得人耳朵疼。 李掌柜出了门,站在门前,皮笑肉不笑的道:“呦,这不好丽来的王掌柜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翠梅想上去几巴掌在他那张恬不知耻的脸上,又记起楚颐的叮嘱,竭力忍了下来,也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不贺喜来了嘛。” 李掌柜继续皮笑肉不笑:“贺喜?喜从何来,我怎么不知道?” 王翠梅放大招:“祝贺你拜得良师呀,你看你店里这面包,这不跟我们学的嘛。” 楚颐在后面火上浇油:“嗯嗯,对对,得叫我娘一声师傅。”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出整笑了,笑声从四面八方涌向李掌柜,让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大叫:“胡说,谁拜你为师了?!谁学了?!这面包是我们店里师傅自己琢磨出来的。” 他越说越大声,端的是一个理不直气也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到你那儿学了,天下好吃的那么多,又不是光你们能琢磨出来。”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李掌柜肯定是耍手段了,但是被他这一通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一抢白,有人就开始相信了:“也是啊,万一真是人家琢磨出来的呢?也不兴人家卖啊?” 楚颐早就交代过王翠梅,只见她并没有被这一通抢白吓到,而是寸步不退,丝毫没有被李掌柜这一通虚张声势吓到。 等到李掌柜说完,她双手一掐腰,道:“哦?那请祥和斋的师傅出来,咱们比划比划,好丽来的一糕一点,都是我亲自做出来的,刚好跟你们店里的师傅切磋一下。” 李掌柜也是个不怕事的,见到好丽来非要比,当即就让人去叫他们的糕点师傅了,反正面包方子他已经弄到手了,他店里的师傅做了那么多年的糕点,还怕赢不了一个女子? 围观的人眼见还有更大的热闹可以看,更是呼朋唤友,好不热闹,一时间堵得祥和斋前面的空地上是水泄不通,个个都伸着脖子往里看。 李掌柜让人抬了两张桌子出来,这桌子四周都用黑布围了起来,盖因李掌柜说,他家琢磨手艺不易,若是露出来让人瞧了去,那他还做什么生意。 李掌柜花大价钱让人弄来了这方子,自然不愿意让人看了去,楚颐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搞,半点不慌,她叫王翠梅用背篓带来了他们店里惯用的材料,这些都放在背篓里不会让人看见。 围观的人里早有人检查过两张桌子内外,没有任何异样,他们要在半个时辰内做出面包,烘烤完成以后供围观的人品尝,比出个高低来。 祥和斋那边出来了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沉默寡言的什么话也没说,这就是他们店里的糕点师傅了。 好丽来这边王翠梅原本打算上场,却被楚颐拦了下来,楚颐走上前去,朗声说:“我和娘亲也学了一些本事,让我来和你比试比试。” 周围的人当即哗然,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丫头,来凑什么热闹? 祥和斋的师傅只是看了她一眼,道:“我不欺负小孩,让你娘来。” 楚颐双手叉腰,很狂的说:“我娘可厉害了,要是你连我都比不过,还是不要找我娘比了,毕竟……” 她眼睛一转,机灵无比:“我怕你哭鼻子。” 祥和斋的糕点师傅“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净会说大话,来吧。” 随着一声令下,二人开始加水和面,虽然隔着布帘众人看不到他们的动作,但气氛依旧非常热烈,全都是因为楚颐请的舞狮队太给力了,敲锣打鼓把场面弄得热闹无比。 最绝的是周围的铺子里一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绝佳的做生意好时机嘛,他们就纷纷开始兜售自己家的东西。 就连赵砚安那张整日古井无波的脸也罕见的露出了无语的神色,他想到楚颐请舞狮队来会搞出大阵仗来,但没想到居然成了这种情况。 和面,揉面,转手在里面打入几个鸡蛋,再加入一些秘密武器,这些本就是她教给王翠梅的,自然驾轻就熟,随后就扣上盆子,让面醒发。 让面团醒发至少也要两刻钟的时间,这段时间众人等的无聊,却见好丽来的掌柜不知什么时候往店里跑了一趟,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已经端着很多店里的糕点了。 那种叫面包的糕点确实很香,王翠梅带了很多切片面包,让大家都来尝尝,她笑着说:“这是我们店里的面包,今日见大家看的都很高兴,就拿来给大家尝尝,也好垫垫肚子。” 你别说,一大早就在围观这出好戏,大家都忘记了过早,肚子都有点饿了,正好拿这个面包填填肚子。 但有的人也有顾虑,王翠梅见有些人没接手,爽朗笑着将面包递给这些人:“不要你们钱,只要你们吃得开心就行了。” 当即大家就对好丽来这家店的好感度多了起来,看看人家好丽来多大气。后来祥和斋的人估计看到了也有样学样的给大家倒了茶水来喝,但是反响平平,没有好丽来那么受欢迎。 一来大家对祥和斋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二来好丽来可是拿了招牌的面包来招待大家,祥和斋却只倒了些茶水,不是说茶水不好,只是和好丽来一对比,就落了下乘。 喝茶吃面包之间,面就醒发好了,做好造型,统一端到祥和斋的面包炉里去吃烤,这里楚颐还玩了一手互动,邀请了两位现场围观的观众去监督他们烤面包,免得大家以为他们作弊,半路用成品替换了面团。 祥和斋作为镇上的老字号糕点铺,做糕点的地方就要宽敞得多,楚颐一进去,看到那明显是新垒的面包炉,冷哼了一声。 她和祥和斋师傅做好的面包都被送到炉子里去烤,过来监督的那两个人一胖一瘦,胖些的那位还很眼熟,正是最近经常往好丽来跑的冯老五。 他和瘦一些的那位嘀嘀咕咕:“好丽来的这面团怎么看着和祥和斋的有些差别,这一丝丝的究竟是什么,我之前在他们店里从未见过。” 两人都是外行,也没看出些什么来,祥和斋的伙计搬了椅子来给他们坐着,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面包的香味逐渐散发出来了。 冯老五就“嘶”了一声:“这味儿……香!” 第二十六章 一个只有李某受伤的世界 新鲜烤好的面包刚一出炉,立即将大伙从闲聊吃瓜中扯了回来,众人纷纷翘首观望,两家做的糕点究竟有何不同。 只见祥和斋做出来的面包表面微微焦黄,整体呈四角向内折的包袱状,此时有常去好丽来的老顾客就开始嘀咕了:“这不是和好丽来的牛角面包长得差不多?只是样子不同而已。” 好丽来这边烤好的面包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端出来的,不是他们店里在卖的任何一种面包。这面包颜色金黄,蓬松柔软,最引人注目的是,表面包裹着一层毛茸茸的金黄色细丝,看着格外有食欲。 烤好的面包当场切成几十份供大家品尝,另一边的桌子上早已摆上两个竹筐,竹筐外分别贴着好丽来和祥和斋的名字,众人都拿到了一朵花,大家尝过以后觉得谁家的好吃,就给谁家投花。 祥和斋的面包入口以后,香甜可口,咬一嘴,满是谷物被烘烤后特有的焦香气息,确实好吃。 只是…… 有一些两家都光顾过的顾客已经发现了,祥和斋的面包虽然吃着也挺香的,里面还添了些豆沙和果子碎,很有些巧思,嚼起来醇香无比。 但是口感上就不如好丽来的面包蓬松了,若是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祥和斋的面包像是吃馒头一般,虽然也是柔软的,但却不蓬松。 其实这就是楚颐的计谋之一,既然胡大嫂想偷他们的方子,那楚颐就将计就计,故意省略了几个步骤,将有残缺的方子告诉胡大嫂,让胡大嫂偷了去,这样幕后主使者即使学了做面包的方子,那方子也是残缺的。 不过祥和斋的那位糕点师傅到是令她十分意外,即使方子有残缺,这位师傅还是用过硬的技术几乎把这些残缺弥补上了,祥和斋的面包吃起来味道也不差,难怪有顾客往他家跑。 但也只是几乎弥补了,面包就是要蓬松柔软才好吃,这位糕点师傅估计是做惯了中式糕点,做面包也是按着做中式糕点的思路来做的。 中式糕点更多的重点在馅料的配置、外表的花样上,发面还得看西式面点。 冯老五老早就盯上了好丽来刚刚烤好的面包,他很好奇那一丝一丝的金色细丝究竟是什么,在浅浅吃了一口祥和斋的面包以后,他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好丽来的面包入口。 一入口他就愣住了。 他以为这些晶莹剔透的细丝是糖丝,预想的口味应当是甜口的,没想到它却是个咸口的面包,入口咸香,有一点嚼劲。 即使是冯老五这样好吃的主,也是尝了几口才尝出来,这细丝竟然是肉,那一块一块的肉是如何做成了这样一丝丝的模样? 咸香的肉丝和面包搭配起来刚好合适,连吃几口,冯老五才觉得噎,端起旁边的茶水灌了几口,他才长舒一口气,道:“好吃!” 旁边有没吃到面包的好事者就问他:“冯先生,怎么个香法?” 冯老五拿起面包接着说:“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香!好吃!” 这倒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能让吃遍好东西的冯老五也馋成这样的东西,究竟有多好吃。 这倒无形中又为好丽来拉了一波潜在客户。 两家的面包吃完以后,竹篮内,好丽来的花堆得要冒尖了一样,祥和斋只有篮子底浅浅有一层。 完胜! 舞狮队非常应景的将锣鼓敲得震天响,随着欢呼,好丽来赢了,赢得光明磊落,利落干脆,毫无争议。 祥和斋的李掌柜那脸,铁青的哟。 他们家的糕点师傅却出乎意料的谦逊,虽然输给了楚颐一个黄毛丫头,却不见半点恼怒之色,还特意过来给楚颐敬了杯茶,直叹:“后生可畏啊。” 大家一大早上,即看了热闹,也吃了面包,都挺高兴的。 舞狮队也挺高兴的,好丽来的掌柜很大方,原本请他们来就花了一笔钱,比赛结束了又多给了些钱,说是他们今天辛苦了。 能不辛苦吗?他们队里敲锣鼓的老师傅看到热闹的时候,差点把鼓给敲破了,那棒槌都快抡出火星子来了。 边上几家开门做生意的店铺也挺高兴的,就这一早上的功夫,祥和斋那围观的人时不时也会到他们店里买些东西,一早上也卖出去了好多东西。 卖花的大婶更高兴,好丽来的掌柜把她的花全包圆了,她刚出摊就收摊了,还留下来看了一会儿两家的比赛,鼓动好些人把花投给好丽来。 一个只有李掌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好丽来则接着这次机会,吸引到了更多顾客。 这吃的计划是楚颐和赵砚安一起想的,学霸的脑子就是好用,楚颐起初只是想顺藤摸瓜,顺着胡大嫂这个线索,摸出到底是谁在背后给他们使绊子。 是赵砚安提出,可以借这次机会,让好丽来的知名度再上一个台阶。 怎么再上一个台阶呢? 首先,舞狮队不是白请的,他们肩负着重要责任,除了可以给好丽来造势,吸引人来看热闹,给祥和斋施加压力以外。 舞狮队吸引的这些看热闹的人,之后会在好丽来的一波波柔情攻势下,成为潜在顾客。 王翠梅在比赛的中途给大家分发面包,即做了人情,给大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也宣传了店里的面包,虽然当天确实免费发放了很多面包片,但羊毛出在羊身上,之后从这些潜在顾客身上就能回本。 而且,其实比赛时为什么楚颐不让王翠梅去,而是自己上场比赛呢?这就叫造势。 看到比赛结果的人肯定在想,祥和斋的糕点师傅,连个黄毛丫头都打不过,那身为黄毛丫头的长辈,好丽来的王掌柜,那技术得多厉害? 无形之中就拔高了好丽来的整个档次,让众人对它的印象更好。 比赛时,楚颐做的是肉松面包,这种面包在普通的面包制作过程中,要加入猪肉炒制而成的肉松。 古代没有料理机,猪肉在放入卤料煮熟以后只能撕碎以后靠人手揉制,让它起绒,制作效果终究比不上现代的肉松,但是唬唬古代人还是足够了。 楚颐原本就打算在店里推出新品肉松面包,原本是打算正常推出的,结果祥和斋非要来搞事,正好借这次机会宣传新品肉松面包。 第二十七章 程府的大单 程府。 程秀元放下手中的书,呆呆看着池塘里的荷花发呆…… 冬雪一进小院,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连忙走过去,担忧的说:“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程秀元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叹了口气道:“父亲这次回来,又去了秀绮院子里……” 说起这事,冬雪就为她们家小姐不值,小姐明明是程府嫡出的大小姐,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可是老爷的心怎么就跟长歪了一样,总是向着二小姐。 她宽慰程秀元:“小姐,老爷兴许是先去他们院子里,再来我们院子里。” 程秀元心思不定,拿起书又看不进去,她道:“你不必宽慰我,我知道父亲不喜我,我也过了那个哭着要爹爹的年纪了,只是……。” 她蹙眉:“如今我已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父亲万事都顺着二姨娘,还让她主持中馈。” “若是二姨娘借此在我的亲事上插手……”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书:“我绝不会让她拿捏我的人生!” 冬雪看着这样的程秀元,心生仰慕,她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大小姐,永远不会悲春伤秋,永远保持慎思。 程秀元思索:“父亲那里是走不通了,祖父那里或许可以试一试,只是平时祖父都在指点二弟他们读书,甚少接触府里的女眷。” “若是有什么办法能入了他老人家的青眼……” 程秀元讲到这里,冬雪突然福至心灵,激动的说:“小姐,老太爷的七十大寿不是要到了吗?” “确实要到了,你说说让我在寿宴上献礼,以此讨好祖父吗?” 程秀元摇头:“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可惜我私库里也没什么稀罕玩意儿,想必祖父也看不上那些翡翠珠玉。” 冬雪激动的拉着她:“怎么没有!小姐,你忘了吗?蛋糕!蛋糕啊!” 程秀元钟灵毓秀,稍一思索便明白了:“确实,蛋糕是个稀罕物,现在知道的人还只是各家夫人小姐。” 冬雪笑眯眯的说:“之前闲聊的时候瑾娘告诉我,他们家的蛋糕可以做成各种样子呢,小姐可以给老太爷订做一个寿桃样式的蛋糕,岂不新奇又有好寓意。” 程秀元的愁绪也宛如雨过天晴,消失了大半,她笑道:“瑾娘?是店里那个小姑娘吧,你倒是贪吃,都跟人家店里的人混熟了。” 冬雪不好意思的笑了:“都怪他们店里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每次去都能见着一些之前没有的糕点,真的很新奇。” 而且,大小姐人也太好了,从来没有克扣过下人的月钱,冬雪自己的银钱更是多到秋叶都会羡慕的地步,这都是大小姐时不时补贴她的,全都因为她爱吃。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冬雪转天就跑了一趟好丽来。 楚颐看到她来了,立即眉开眼笑:“冬雪姐姐你来啦?” 冬雪摸摸她的头:“乖,这次我不是来找你玩的,这次我是来干正事的。” 楚颐黑线,我平时那也不是找你玩啊,那叫关怀客人,做好客源维护,你可是我们好丽来的头号熟客,可得维护好关系。 冬雪把做寿桃蛋糕的事说了,从后面出来的王翠梅当即答应了。 之前他们就做过很多款式的蛋糕,有很多经验,寿桃蛋糕完全不在话下。 等待程府老太爷七十大寿的当天早上,家里的三个人都起得很早,好丽来能不能靠着这一单更上一层楼,就看今天。 先是把蛋黄蛋清分离,征用赵砚安的手臂进行了一次人工打发,耗费了一个精气神十足的男朋友,得到一个蔫吧了的男朋友。 随后混合打发后的蛋清蛋白翻拌,然后将它放进面包炉里烘烤,就得到了一个蛋糕胚。 这样的蛋糕胚一共烤了三个,烤好以后把三个蛋糕胚切成大中小三种型号,用果酱连接,你就得到了一个堆高高的蛋糕胚。 随后,淋面裱花,再放上失败了n次,终于成功的翻糖寿桃。 再有请休息一段时间后手臂终于恢复的赵大学霸用裱花袋题字,写些吉祥话儿。 该说不说,不愧是出身书香世家的赵大学霸,尽管用的是裱花袋这样如此不趁手的工具,写出来的字依旧意蕴隽永,优秀极了。 为了圆满完成这次任务,根据楚颐画的图画,王翠梅订了特制的木盒,样式仿照的是现代的蛋糕包装,是下开式的,用两个小机关把底盘和盒子扣在一起。 做好的蛋糕放入木盒送到了程府,只等寿宴的主角来切了。 程府门前此时,已早是车水马龙,堵得街上水泄不通。 虽说程府蜗居于乡野小镇,但程府却不是什么豪族乡绅,程府可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 程老太爷是前朝大儒,官拜太傅,乃太子帝师,可惜当年站队失败,太子还没来得及登基就坠马而亡。 当今天子继位后,程老太爷因为和前朝太子关系太过密切,在朝野内位置尴尬,所以就自请告老还乡,回到了临裕镇。 但程老太爷身为当世大儒,学生遍及朝野上下,即使他告老还乡了,依旧常和学生走动来往,这次过寿时,很多当年的学生都来了。 寿宴办得热热闹闹,程老太爷脸色却有些不痛快,想他程鸿儒官拜太傅,生的儿子却半点没继承他的本事,资助只是平庸,不是个走仕途的料子。 这也就罢了,伴君如伴虎,官场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只要他安分守己,也能守住程家的家业。 没想到这混账东西整日同二房姨娘厮混,正事不干半点,真是气人。 今日做寿,本该他操持寿宴,却当起了甩手掌柜,将事情都甩给了下人,自己倒跑去陪一个姨娘赏荷,好半日才被下人叫来。 想到这里,程老爷子的火气就越发大了起来,只是今日过寿,本该高高兴兴,所以脸上才没过多显露不豫之色。 程府今日大宴宾客,席面一水铺开,置办得尽善尽美,宾客尽欢。 吃过饭以后,众人移步花园,那里早已搭好戏台,请了伶人来唱戏助兴。 众人落座,大家都有谱,按亲疏关系落了座,程老太爷的几个得意门生都做到前面去陪老太爷去了,后边的都是关系浅些,不太说得上话的,他们即是在结交程老太爷,也是在通过程老太爷,结交他背后的“程派”官员。 台上戏腔婉转,台下众人低声交谈,说话间,几个丫环却小心翼翼的端了一个木盒上来,轻轻放在主桌上。 正在交谈的众人都被这一出吸引了目光,一时间也忘了交谈了,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主桌。 第二十八章 蛋糕上的字 程秀元缓缓而来,端庄持重的走到程老爷子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爷爷,今日是您的寿辰,秀元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就祝您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旁观的众人顿时一脸黑线,这还叫嘴笨吗? 这段祝词说的极有文采,当即有位中年男子感叹:“不愧是程老的孙辈,文采斐然,家风优良。” 程老太爷顿觉面上有光,看程秀元的目光越发和善,程秀元态度恭敬的道:“都是爷爷教导有方,秀元无以为报,特意叫人给爷爷做了些您爱吃的糕点,您瞧瞧?” 睁着眼睛正在盯着这边事态发展的众人顿时内心嗤笑,今日给程老太爷送什么的没有,谁人不是绞尽脑汁,投其所好,纷纷送孤本书籍、名贵湖笔、精巧砚台…… 就没见着有谁送糕点的,糕点再好吃,和前人送的那些一比,根本上不了档次。 程秀元亲自取下木盒的罩子,缓缓露出了糕点的真面目。 刚一看到,众人的内心都在说:这是糕点?!你在逗我?! 只见木制托底上,静静摆放着一个三层的高塔,红、白、金相间,细细一看,那红色的竟然是一条飘逸的锦鲤,盘旋在三层柱体之间,锦鲤的鳞片都是用金线勾边,大红大金堆砌,却没有俗艳之感,反而端庄大气。 除了锦鲤之外,柱体上海装饰着一些松鹤延年、翠竹长青的吉祥图案。 这糕点真是精致,即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官老爷们,都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最引人注目的是柱体最顶端那一大一小白里透红的水蜜桃。 程老太爷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糕点,不禁疑惑道:“这是何糕点?” 程秀元微微一笑:“这是蛋糕,孙女特定请人做了来庆祝爷爷的寿辰的。” 众人看程秀元进退有度,忍不住感叹一句,不愧是当世大儒的孙女,一言一行,俱是家教严谨。 可这样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此时却用一种亲昵中带着雀跃的语气说:“这蛋糕滋味特别好,孙女切与您尝尝?” 程老太爷平日里多在教导家中的孙辈二郎,对几个孙女关注不多,只记得程秀元以前到他院里去请安时,端庄秀气,被教导得很好。 没想到他这孙女也有一番小女儿的娇憨作态,被程秀元这样亲昵一喊,顿时觉得与她亲近不少。 当即道:“既然是你的心意,那就尝尝吧。” 旁边的丫环要上前切蛋糕,程秀元却让她退下了,她亲自挽起衣袖,接过丫环手里小巧的刀子,从顶上轻轻一切,刚好将寿桃和底下的一块蛋糕切下来,稳稳的盛在盘子里。 程老太爷赞赏的点了点头,行事有度,不急不躁,这孩子确实被教导得很好,想来应当是她母亲的功劳,反正不可能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的功劳。 只可惜她母亲福薄,早早就去了,只留下这孩子,这么一想,程老太爷又对程秀元多了些怜爱。 随着蛋糕递到手里,程老太爷的注意力就不再在程秀元身上了。 他随意打量了一眼蛋糕,却被蛋糕上的题字给吸引了,只见蛋糕上的字行云流水,铁书银钩。虽然是用奶油写在蛋糕上的,略有些不流畅,但可见其笔力深厚,底蕴十足。 当即蛋糕也不吃了,捧着那块有字的蛋糕,就轮番展示给身边的好友看。 程老太爷的好友也都是些重量级的大佬,都知道这几个字的深浅。 “不错,不错。”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了颇具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抚着胡子赞了一声。 另一个坐在旁边饮酒,耳边簪了一朵芙蓉的老头却持不同意见:“太过稳重,少些洒脱。” 程老太爷笑着摇了摇头:“同淑风流倜傥,潇洒不羁,自然不喜欢这样的字。” 这三位坐在一起谈笑的,可都是真大佬啊。山羊胡子的是康治年间殿试头名的状元郎六重山,簪花老头是当年的探花郎季同淑,先帝亲赐表字,还差点将他招做驸马。 程老太爷则是当年的榜眼,这三人一同入朝为官,情意自然深厚,当年在朝野上一时风头无两。 可惜程老太爷站错了队,不得不告老回乡,在临裕镇颐养天年。 这三位大佬都非常惜才,今日见到蛋糕上的这一手字,俱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开始欣赏起来。 程老太爷越看越满意,他们兄弟三人之中,刘重山学生遍及朝野,就连季同淑也收了徐家的那个小子做学生,只有他还是光杆一个。 每次听那两个老头炫耀各自的学生,没有学生可炫耀的程老太爷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程老太爷确实是看上了赵砚安的字,人说字如其人,赵砚安虽然是化学博士,但出身书香世家,爷爷奶奶都是未名大学的老教授,父母又是知名作家和导演的强强结合,从小起点就高。 他小的时候是在爷爷的老朋友,一个知名书法大家的指导下练习书法的,自然笔力不凡。 不过程老太爷此时还没见过他,也只是欣赏他的字,他打算待会见见能写出这笔好字的人,若是人看着蠢笨些,给些赏银也就算了。 这么想着,他才想起自己面前还摆放着的蛋糕,大孙女送的,那就随便吃一口表示一下吧,毕竟太甜腻的东西他也不喜欢。 一勺蛋糕入口,咀嚼几下后,程老太爷立即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原本打算只吃一口表示一下的程老太爷已经几下将盘子里的蛋糕吃完了。 旁边的刘重山奇怪道:“思谦?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 程老太爷才不管他呢,吃完蛋糕当即叫过程秀元来问:“好孩子,你说说这蛋糕是哪儿来的?” 程秀元从未见过祖父对她如此亲昵,虽然略有惊讶,冷静了一下便镇定的回话到:“这蛋糕是请好丽来的掌柜做的,店里没得卖,您是独一份享受这蛋糕的。” “上面的题字我听说是他们家的小郎君写的。”她刚才也站在一旁,知道祖父挺欣赏蛋糕上的题字,所以特意提了一嘴。 第二十九章 拜师敬茶 程老太爷原本不喜欢吃甜食,但这蛋糕却并不过分甜腻,相反,它甜的恰到好处。 他甚是满意,甜食就该是这个味,那些往死里倒糖的,绝对是对味觉的毒害。 吃完蛋糕,他又想起蛋糕上的题字,“嘶”了一声,半晌,招手叫程秀元过去:“那位小郎君可在这里?” 程秀元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问起那位小郎君,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在的,刚才还在厨房里帮忙。” 程老太爷叫人去请这位小郎君出来叙叙话。 季同淑吃完以后,才满足的将只剩些许残留的蛋糕盘子放下,优雅的擦了擦嘴角,抬眼饶有兴趣的问他:“二哥,你这是何意?” 程老太爷笑眯眯的说:“我打算见见,能有这等笔力的是何人物。” 厨房里。 王翠梅三人正在忙碌,除了贺寿的那个寿桃蛋糕,还有一些小分量的甜食也是由好丽来负责的。 乍然听说前面来人找,王翠梅还以为是自家的东西吃出问题来了,一时急得热锅上的蚂蚁般走来走去,停不住脚。 楚颐觉得应该不是,他们家的东西质量有保障,今天的甜食都是现做的,食材也是检查过几遍的,绝不可能出问题。 她安慰王翠梅不用着急,前边来人请应当是为了别的事。 王翠梅也冷静了下来,赶紧洗净双手,替自己和两个小的仔细整理了一番衣物,尽量体面的跟着下人去前面。 幸好因为今日是寿宴,尽管只是来帮忙的,但为了表示对老人家的尊重,以及展示出好丽来干净整洁的一面,三人穿的都还挺整洁。 去了前面,见了礼,程老太爷先是夸了几句王翠梅巧手如簧,做出了这么好吃的糕点,又夸两个孩子雪玉聪明,接着画风一转,谈起了蛋糕上的字。 王翠梅觉得人家夸了自己的店,挺好的,楚颐却听得出,前面那些夸赞都只是客套话,重点是后面。 果然,和赵砚安谈了几句以后,程老太爷的脸色越发的和蔼了,看赵砚安仿佛像是在看一块正待雕琢的璞玉。 晚上寿宴散了,王翠梅和楚颐在厨房里收拾他们带来的工具,赵砚安又被叫走了。 仆人带他去的是程老太爷的书房,进了书房,仆人退下,赵砚安上前见礼,深深一躬,行的是晚辈对长辈的鞠躬礼。 刚一抬头,上头坐着的季淑同就跳了起来:“二哥,这回小弟要夺人所爱了!” 他走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赵砚安,频频点头,最后回去“唰”一下打开折扇:“这学生得我收。” 程老太爷这回高风亮节、儒雅随和的姿态也摆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开始吹胡子瞪眼:“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这是我的学生,别抢!” 两人像是还十七八岁不知老一样,你一嘴我一嘴的吵嚷了起来。 程老太爷说季同淑看到长得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收徒又不是摆花瓶,还要找长得好看的。 季同淑就说,收徒不收好看的难道收一堆歪瓜裂枣带在身边碍眼吗? 两人你来我往,吵得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将头扭向刘重山:“大哥!” 刘重山摸摸山羊胡子道:“同淑,你二哥好不容易遇到个看着称心的学生,不要去瞎凑热闹了。” 此三人,无一不是身居高位或名动天下,此时却像黄口小儿一般打打闹闹,吵吵嚷嚷,若是叫别人看去了,还不得惊掉下巴。 但是对于他们三兄弟来说,再身居高位,也忘不了当年一起在学堂里读书时嬉戏玩闹的场景,私底下相处时,总是随意许多。 季同淑也不是非要跟程老太爷抢学生,只不过是逗一逗他,二哥看着正经,其实最不禁逗。 他故意说自己也要收赵砚安做学生,也是想看看此子的心性怎么样。 能同时被当代大儒程鸿儒、礼部侍郎季同淑收为学生,无论是谁,心情都会有所起伏。 若是此子是那唯唯诺诺之人、狂喜无状之人、沾沾自喜之人……季同淑都认为这个学生二哥不收也罢。 但赵砚安自始至终波澜不惊,不卑不亢,他既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不知所措,仿佛收与不收,于他都是一样的。 程老太爷对这一点极为满意,他就喜欢稳重些的学生,一时间收赵砚安做学生的欲望又强烈了几分。 三人和赵砚安密谈了许久,各自都问了些问题,赵砚安一一回答,态度恭敬沉稳。 谈完以后,程老太爷笑着说:“砚安,你可愿拜我为师,老夫必定尽心教导,授业解惑。” 赵砚安双手举过头顶,稳稳下拜,行了一个学生礼:“学生愿意,从此以后,恭请老师教诲。” 刚进这个房间他就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本来就想走科举至仕的途径,若是在这条路上能有人指导,将会事半功倍。 更何况程老爷子还不是一般的老师,若能得他指导,更是如虎添翼。 程老太爷满意的看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学生,点头道:“直起身子来吧。” 刘重山也颇为欣赏此子,抚须含笑:“给你老师敬杯茶吧。” 赵砚安走到桌前,将茶倒了八分满,双手恭敬奉上:“请老师喝茶。” 程老太爷笑呵呵喝了他的茶,从袖袋里掏出个盒子来递给他:“这是为师给你的礼物,日后你总会用到的。” 季同淑正在喝茶,眼睛扫到那熟悉的盒子,立马道:“好啊,我向你讨了许久你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今天怎么舍得拿出来送给你的宝贝学生了?” 程老太爷跟他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样?你拿去还不是把玩几天就丢在博物架上落灰。” 赵砚安从几人的话中知道了盒中物品肯定不普通,正犹豫着要不要收,刘重山就道:“你的老师给了你,你就收着吧,盒中是一支紫毫湖笔,你书法写得不错,正好可用此笔。” 赵砚安就不再推辞,将盒子仔细收好,日后,正是用这支老师赠送的紫毫湖笔,他写下了无数惠民利民的良策。 第三十章 小人长戚戚 上坪村里若是要论谁最让人头疼,那肯定就是成日里游手好闲的楚二拐子。 前面也说过了,楚二拐子即是幺子,又是男的,占尽天时地利,被楚颐的偏心奶奶惯得是无法无天。 楚颐的爷爷去世得早,这位老来得子的小叔叔就没人管教,他娘老子又换着法子疼,真是溺爱得紧。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还有个大靠山,那就是上次楚颐见过的山羊胡子老者,论辈分,楚颐得叫他小叔公,上回一起来的国字脸老者则是二叔公。 小叔公没有儿子,楚二拐子成日往他那里钻,惯会卖乖讨好,所以小叔公把他当儿子一样疼。 这下更是助长他的威风,一有什么事他就拎着东西去找他小叔公,好让他小叔公给做一做主。 前几年他在外边偷鸡摸狗,被主人家逮住了打断腿,若不是小叔公出面,他还得到公堂上走一遭。 他在村子里成日游手好闲,田地里的庄稼也不好好打理,荒草都长的比庄稼高,收粮食时自然收不到什么好粮食,若不是大家看他可怜时不时接济他一下,保准得饿肚子。 二叔公作为他的长辈有心想管教一下他,不是这个护着,就是那个拦着,个个都说打不得,说不得。 气的二叔公脑门都要蹦青筋了,他一辈子行得端,坐得正,勤恳简朴,最见不得这种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天大清早的,二拐子又打他家门前游荡过去,二叔公在门前编箩筐,这小子嘴里咿咿呀呀哼着小曲,手里还拎着个油纸包,好不潇洒。 二叔公没好气的问:“站住,几天没见着,打哪回来的?” 二拐子哪敢说他这几天都偷偷溜到镇上赌钱去了,要是说了,他这位叔公得念叨他几天,要是念叨烦了,保不准就会抄起棍子来揍他一顿。 他爹老子走得早,能护着他的人就只有他娘老子,这位叔公说不准能把他揍个半死。 二叔公问他打哪回来,他扯了个谎:“前天有个朋友告诉我顺泰酒楼招跑腿小二,我就去看看。” “就你那腿脚,也能当什么跑腿小二?人家要你没?” 二叔公虽然嘴上嫌弃,还是挺希望他这侄子好好找份正经差事干,所以问得挺关心的。 二拐子自然只能说没招上,人家嫌他腿脚不好,这么说还能在他二叔公这卖一波惨,让他不要再念叨了。 果不其然,二叔公一听顺泰酒楼因为他瘸腿不要他,脸上先是有几分对酒楼的怒气,然后又缓和了脸色安慰他:“不要就不要吧,男子汉大丈夫,把家里几亩地侍弄好了还愁吃穿。” 二拐子自然连连答应着,脚底一抹油赶紧溜了。 他走出一段路以后,想到心里压着的事,脸色便不好起来。 这次去镇上赌钱,他娘塞给他的那几两碎银子都被他输了个干净,不光如此,他还倒差那几个赌友些钱,这两天正被催着还钱呢。 这一时间,叫他到哪里去找钱来还? 二拐子边走边想,走到楚颐家院外,忽然闻见一阵奇香,这是楚颐家正在赶着做早上的面包,有时他们回村子里来背面粉,就会直接在家里做好了再拿到好丽来去,以免耽误时间。 二拐子心生好奇,悄悄攀着楚颐家的墙头爬上屋顶,轻轻揭开一片瓦,眯着眼睛往下看。 这事他是做惯了的,所以做的小心,并无人发现,他低头去看时,刚好看到他那位好嫂子从一个怪模怪样做得高高的炉子里,拿出了一炉烤得蓬松柔软的糕点来。 二拐子不自觉就咽了一口口水,这玩意儿他认识,正是镇上最近流行的面包,这也太香了。 没想到面包竟是他这位好嫂子家里做的,好嘛,有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见拿来分他一些。 二拐子经常往镇上跑,面包有多好卖他是知道的,他只知道这玩意儿经常有人买,但囊中羞涩,没有到铺子里去买过,所以不知道这面包竟然是王翠梅做的。 原来金山银山就在眼前,二拐子又从墙头小心爬了下去,原路返回。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把这座金山银山挖到手里来, 这样不仅能还了差着的那些赌账,而且日后还愁没有银钱吗,大把的富贵就在眼前啊? 硬生生去抢肯定是不行了,二拐子想了想,折返去村头打了几两酒,再拎着手里的油纸包,直接去了他小叔公那里。 小叔公腿脚不好,坐在院里晒太阳,看见他来,笑着说:“今个儿怎么跑我这来了?” 二拐子嘴上抹了蜜一样,说的可好听了:“这不有一段时间没见您老人家了,特意来看看您嘛。” 小叔公没有儿子,很是稀罕二拐子这个侄子,见他拎着酒来,又交代道:“老婆子,四郎来了,快去炒两个下酒菜。” 他老婆子头发花白,从屋里出来,看见二拐子也是很高兴,夫妻俩就是喜欢男娃儿,家里嫁出去那些姑娘,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二拐子就喜欢上他小叔公这来,除了他娘,只有小叔公是最疼他的,还正经叫他名字,村里那些人只会背地里笑话他是瘸腿的二拐子。 他倒了酒,和小叔公没喝几口,打的主意就冒到了嘴边。 “叔公,”他神神秘秘的说:“您知道我今日打镇上回来,瞧见什么了吗?” 小叔公喝着酒,随意问他:“瞧见什么了?” “镇上最近有样新鲜玩意儿,卖的可好了,叫面包,您听说过吗?” 小叔公摇头,面包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这玩意。 “去买面包的人可多了,您知道这面包是谁做的吗?” “谁做的?” 二拐子一拍大腿:“是我三嫂做的!” 小叔公被震惊了一下:“三郎家那口子?她有那么大本事?” 二拐子图穷匕见,意图显露出来了:“叔公,您说,我三嫂这面包生意做得那么好,却只有个傻姑娘,以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 小叔公开始没什么表示,人家赚钱那是人家的本事,人家以后怎么样也是人家的事。 二拐子继续下猛药:“我还听说,三嫂收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挣的钱全拿去供那小子读书去了!” 小叔公闻言,拐杖一跺:“胡闹!自己家子侄不帮,去帮一个外姓小子!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什么?” 他愤怒道:“去把你几个叔公叫来,我们老楚家怎么能出这种里外不分的人。” 第三十一章 三个条件 王翠梅和楚颐、赵砚安听说小叔公叫他们,一脸莫名其妙,三人一起来到小叔公家。 只见堂屋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几位说得上话的族老,他们都在互相议论着什么事。 王翠梅虽说在镇上做起了生意,人来人往的也历练了些,可封建礼教压迫下的女人都习惯了低眉顺眼,听从男人的教诲。 乍然看见说得上话的几位族老都来了,她一时间有些慌了神,赵砚安走到她前面安慰:“伯母别担心,咱们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事。” 王翠梅捏了捏手心,赶紧走上前去,哪能叫一个孩子给她挡事。 进了屋,她按着礼数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叫人,大多数人都点头回应了,只有小叔公摸着他的山羊胡子,脸色有些不好,也不应答。 刚叫完人,小叔公摸胡子的手就停了下来,杵在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戳了一下:“楚王氏,你可知罪?” 王翠梅被一口大锅扣了下来,当时就懵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叔公,我……我有什么罪?” 小叔公吹胡子瞪眼:“你拿着亡夫的血汗钱,却供一个外人读书,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什么?” 不等王翠梅辩解,他又怒道:“族中这么多子侄,哪个不能供,为什么非要去供一个外姓小子?!” 跟在后面的楚颐简直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了,搞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事,若是在现代,她准要骂那个老毕登“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但是到了古代还是得谨慎一点行事,她先看看她娘是怎么说的。 只听王翠梅辩解道:“小叔公,砚安虽然不姓楚,但我们家收养了他,他就是我的半个儿子,我拿银钱供他并无不妥吧?” 小叔公自然不听她辩解:“你夫才亡三年,你就如此肆意挥霍他的血汗钱,良心何安?” 王翠梅其实也知道,小叔公说她有罪根本就毫无理由,今日将她叫来多半内里有别的缘由。 她又辩解道:“供他读书我没有花三郎留下的一分银钱,都是我起早贪黑自己挣来的。” “更何况,三郎心善,即是我用他留下的钱供砚安读书,他也不会说些什么。” “你瞎说!”楚二拐子从小叔公背后跳了出来:“昨天晚上三哥还托梦给我喊冤,说你胡乱拿他的钱财去养一个小白脸,臭不要脸!” 被莫名打成小白脸的赵砚安:我真冤。 楚二拐子这样一说,就是在污蔑王翠梅的名节,她气得肝疼,当即反唇相讥:“你是三岁小娃不懂事不是?砚安几岁我几岁?今日当着几位叔公,你敢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你还说你三哥托梦给你,”王翠梅狠狠斜了他一眼,“你三哥要是知道你想霸占他的家产,怎么没在梦里就把你的命索了去?!” 楚二拐子被戳穿心思,脸色一红,缩回小叔公背后,强装正义的说:“胡说,上次被二叔公一骂,我早就改了,今天只是看不惯你帮着外人而已。”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你在镇上开那什么子好丽来,每日银钱哗哗的流进手里,族里这么多老人小孩还在饿着,你却有闲心去供一个外人读书。” 楚颐嗤笑,好嘛,图穷匕见了不是,原来又打上好丽来的主意了,真是贼心不死。 王翠梅也霎时就明白了,这是见不得她好,想来分一杯羹呢。 幸好楚颐早就给她打过预防针,她暗自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孩,三郎去了,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得顶住了! 她说:“原本也是想和大家商量,但一直没找到个时间,既然今日大家都在,四郎又这样说了,那我就直说了——你说得对,要富一起富,我愿意把做面包的方子拿出来给大家。” 当即有人坐不住了,直接就问:“你说的是真的?” 镇上现在的面包生意由多赚钱,大家不是不知道,若是能得到方子,他们也能跟着挣钱。 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王翠梅半点不慌。 家里两个孩子早就跟她说过了,随着面包生意做大,亲戚们肯定眼红,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她肯定地说:“我王翠梅说到做到,我既然说出口了,肯定会把做面包的方子告诉大家。” 一直没说话的二叔公眉头一皱,严肃道:“楚王氏,你可想好了?这方子是你们家的,一旦说出来就有人要同你们抢生意了。” 二叔公为人正直,体恤一个寡妇不容易,特意提醒她,几位好心的长辈也纷纷劝她再想想。 王翠梅昂首挺胸:“我想好了,我王翠梅敢作敢当,我敢把方子拿出来,就不怕别人来同我抢生意。” 听她这样说,方才还悬着心,担心被二叔公一劝又不拿方子的众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这下大家都有钱赚了。 特别是楚二拐子,一副计谋得逞的小人样,不过高兴之余他也有些懊恼,早知道王翠梅那么容易就进了圈套,就应该把目标放得再大一点。 王翠梅看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哼了一声:“只不过——” “我也不是免费拿出来的,我有三个条件。” 二叔公颔首道:“你说吧。” 王翠梅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所有做面包生意的,都得打上‘好丽来’的招牌,这也是为大家好。各家做各家的始终难成气候,若我们众志成城,‘好丽来’面包”的名气会越来越大,以后人家来买面包都会认准‘好丽来’的。” “为了维护这个牌子的名声,各家都得到我这里来认真学怎么做面包,不得偷奸耍滑,以次充好,败坏了‘好丽来’的名声。” 二叔公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我们答应你。” 王翠梅接着说:“第二个条件,我们家没男丁,我既然收养了砚安,就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我想让他上族谱,这样我们家以后也有主事的人。” 谁都没想到王翠梅会这样说,当即有人站出来反对:“不行,从来没见过外姓人能上族谱的,老祖宗的规矩可不能破!” 这个条件是楚颐想出来的,她早知道这些老古董不会同意,所以让王翠梅再往上加码。 王翠梅说:“大家秋收时都用过长柄镰刀吧?实不相瞒,这长柄镰刀正是我家砚安想出来的。” 第三十二章 上族谱 其实这是楚颐改良的,但她不久之前还是一个傻子,王翠梅又目不识丁,如果将这事安在她们头上都没有说服力。 为了说服这些老古董,只能将这事安给赵砚安,好歹他是个读书人,见识要多一些。 去年大家都用上了长柄镰刀,这东西用起来确实省力,很多原本不用的见别家用的勤快,也跟着用了。 大家都知道长柄镰刀的好处,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王翠梅家那个小子想出来的,果然读过书的脑子是要好些。 “只要你们同意他上族谱,我家砚安说了,他还想出了很多改良农具的法子,都可以将图纸画给大家。”王翠梅说。 众人一时拿不定主意,王翠梅又是拿面包方子,又是改良农具,无论哪一个都很让人心动。 但让外姓人上族谱,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如何使得? 楚颐就知道他们会这样,她拉拉王翠梅的手,悄声说:“娘,改变计划。” 王翠梅点点头,朗声说:“既然各位族叔为难,那我就退一步,不要砚安入族谱了。” 她说:“我嫁入楚家,算是半个楚家人,那我上族谱总可以了吧?” 小叔公还不同意,眉头一皱:“你一个女的,上什么——” “老六!”二叔公皱眉制止了他,当众这样说人家,成何体统。 他思量许久,朗声向在场的人说:“楚王氏勤俭持家,踏实能干,如今又拿出这些东西来,对我们楚氏有功。” “楚氏媳妇上族谱并非没有先例,我认为可以,大家认为呢?” 二叔公在族里一向说得上话,听他这么一说,绝大多数人都同意了,毕竟不同意就得不到王翠梅说的那些好处,孰轻孰重大家都分得清。 最终大家还是同意了王翠梅的这个条件,这招是楚颐从心理学达人柯月那里学到的,在现代,柯月每次都能以她恐怖的心理知识洞悉别人的想法,被大家叫做柯月大魔王。 在提出一个很难实现的要求以后,再提一个容易达成的条件,人们往往会倾向于答应后一个条件。 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让赵砚安上族谱,而是让王翠梅上族谱。 果然在提出让赵砚安上族谱这个不可能完成的条件以后,再提让王翠梅上族谱就简单多了。 上族谱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有人数了数,就问王翠梅:“这才两个条件,还有第三个呢?” 这次是楚颐出面,她笑得恶意满满:“我娘亲说了,第三个条件,就是——” 她指向楚二拐子:“面包方子和农具图纸,我们都不会告诉他,也禁止其他人告诉他。” 她昂首挺胸的站在房间中央,虽然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却无比沉稳:“我们家的面包口味千千万,如果大家还想跟着我们一起挣钱,请最好答应这最后一个条件哦,不然的话,今天的事就没得谈了。” 楚二拐子原本正幻想着自己也开上一家像好丽来那样的铺子,赚的盆满钵满,却不想王翠梅竟然生生断了他的生财之路。 他愤懑的说:“凭什么!其他人都能学方子,凭什么我不能学?!” 楚颐轻蔑一笑:“凭什么?就凭你之前对我们家做的事,你以为我们家是好欺负的吗?” 不管楚二拐子怎么咒骂,最后王翠梅的这三个条件都被答应了,毕竟大家更想赚大钱,没必要冒着得罪她的风险去帮楚二拐子。 就连一向帮他的小叔公都没有说话,毕竟现在帮腔就会犯众怒。 光是口头约定还不行,楚颐提醒王翠梅,让族中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做见证,写下了字据,这样以后若有问题,就以字据为证。 临出门时,楚二拐子骂骂咧咧的走在后面,楚颐故意磨磨蹭蹭的等到其他人都走到前面去了,才走到他旁边去。 “小叔叔,”她扬起了一个带着满满恶意的笑容:“以后可千万不要打我们家的主意哦,毕竟,我娘亲可是上了族谱,能继承家产的。” “不要想着欺负我们,”她笑嘻嘻的道:“不然我玩死你。” “妈·的!” 楚二拐子骂了一声,原以为老三家死了男人,迟早绝户,那房子早晚是他的,没想到那寡妇竟然能上族谱,这就让他不好下手了。 在他们村里,只要是族谱上没名,百年之后,绝了代,房子家产就都归旁的人了。 如今他才发现,原以为这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没成想是个硬骨头,差点崩了牙。 楚颐那偏心眼奶奶知道这件事之后,还上门来闹过几次,不过王翠梅也看开了,对这位苛刻的婆婆早已少了很多毕恭毕敬,见她来闹事,毫不惯着,直接拿话刺她,狠狠的出了这些年被欺负的恶气。 入族谱是件挺大的事,那天族里大多数人都来了,王翠梅将自己收拾得很整齐,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上族谱,看着二叔公提笔在族谱上写下她的名字,激动得不能自已。 “娘,你开心吗?”楚颐问她。 “开心,娘今天真是太开心了,”回来的路上王翠梅高兴得不能自己,她说:“从来没想过,我也能入族谱。” 回到家,王翠梅又收拾了一些吃的,用篮子拎着上了山。 她去了楚颐她爹的坟前,将吃的一点一点摆在坟前:“他爹,我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你来了。” 她将两个孩子拉到跟前:“瑾娘都长这么大了,她现在可有本事了。” “这是砚安,也是个好孩子,是块读书的料。” 两个孩子也跪在坟前,默默的听着王翠梅絮絮叨叨的讲话。 她像拉家常一样,把最近发生的事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末了,像是想问埋在土里的丈夫一样,说道:“我把两个孩子都养得好好的,家里的的一切都很好。” 她将一杯薄酒倒入土地:“他爹,你说稀奇不,今天我还入了族谱,你说稀奇不?” 说着说着,眼泪就滚滚而下:“你说要是今天你就在我们身边该多好,我多想让你看看,写族谱那个时候……” 这是一个女人的哭诉,随着薄酒倾倒,缓缓的渗进土里,好像要直达那阴阳相隔的丈夫耳边,道尽这么多年的心酸与苦楚。 楚颐和赵砚安安静的跪着,默默的听着王翠梅哭诉,呜呜咽咽,又哀怨凄绝。 第三十三章 赶考 天还没亮,楚颐家屋子里的油灯就被点亮了,今天是赵砚安考童生的大日子,一家人早早就爬起来了。 王翠梅忙着烙饼给他们路上吃,楚颐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他带的东西:“笔带了没,墨要拿好的啊,就拿上次我送给你那块,别舍不得写……” 她简直比赵砚安还忙,不知道的还以为考童生的是她。 赵砚安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淡定无比,仿佛今天不是去考试一般。 见楚颐坐立不安,他还笑着安慰道:“别担心了,我什么都带上了,不会漏掉的。” 楚颐来回走了几步,一敲手心,还是道:“不行,得把上次程老爷子送你的那只湖笔带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好毛笔就得用起来,不要搁着。” 赵砚安将她拉住,按到凳子上坐下来:“好了,别走了,快歇一会儿吧。” 他拿过一块烙好的饼放在楚颐手里:“先吃块饼,早上起来你还什么都没吃呢。” 楚颐只好接过烙饼吃了几口,这时王翠梅也已经将剩下的烙饼装好了留着路上吃。 生怕赵砚安在路上饿着,她又塞了些其他食物在里面。 如果不是不方便带,衣服她都要塞四五身进包裹去。 总之,家里每一个人都紧张极了——除了考试的正主。 童生考试共分三场——县试、府试和院试,每一场都要比前一场竞争大。 为了方便大晟学子赶考,这三场考试安排的时间都比较接近,而且都被安排在了各州府的考试院内。 楚家对这一场考试极为重视,前一天就给好丽来的老顾客们说了要休业,王翠梅和楚颐都打算陪赵砚安去赶考,这样路上也有个照应。 王翠梅实在是不放心赵砚安自己一个人去,他今年才九岁,比楚颐还小一岁。 这个年纪去考童生,真是前所未有,在别的孩子还在玩泥巴的年纪,他已经准备去考童生,走科举之路了。 王翠梅知道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在生活上,可以让这个孩子过得舒心一点。 为了让赵砚安休息好,王翠梅特地找了一辆驴车,平时挺抠门的一个人,这时候却不怕花钱了,三百铜钱轻易就给了车夫。 赶车的车夫是镇上的,大清早就到上坪村来接他们,哒哒的驴蹄声吸引了一些村民的注意。 “这驴车是去哪的?” “好像送楚三郎家收养的那个小子去考童生的。”有人消息比较灵通,知道的比较清楚。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围绕赵砚安考童生这件事,大家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了。 “你们觉得那小子能考上吗?”有的人比较好奇。 有的人说:“考什么呀!秀才老爷是那么好当的,整个临裕镇一共也没出过几个秀才。” “就是,那小子才几岁,就忙着考童生去,我看,这一家人人是想当官想疯了。”有人应和道。 当然也有的人比较慎重,不愿嘴上得罪人,说出来的话就比较圆滑:“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人家就考上了呢?” “他能考上?!他要是考上了我就不姓李了,我改跟他姓!”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说话不算话啊……” …… 驴车赶了三天,终于到了考试的地方,楚颐估算错误,不知道他们竟然要花费这么多时间,还好他们出发的比较早,这才没耽误考试的时间。 临裕镇归属于永固县,而永固县则归奉嘉府管辖,这次考试就是在奉嘉府内的考试院进行。 到了古代一年多,楚颐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临裕镇,赵砚安也同样如此。 当驴车驶入奉嘉府城时,高耸的城墙和宽逾五十多尺的城门映入眼帘,楚颐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个土包子。 尽管他们来自现代,见惯了现代的摩天大楼,出行搭乘的也是便利的交通工具。 但当他们真切的处在这个朝代时,还是会被府县的繁华所惊讶,毕竟临裕镇已经算得上挺富裕的了,和这里一相比,就好像一个是绝世大美女,一个是村里的小芳,没法比。 因为各地的考生都到奉嘉府赶考,所以这里的客栈房间十分紧俏。 幸好他们来的比较早,所以还有房间住,赵砚安自己一间,方便他安静看书,楚颐则和王翠梅一间,两人挤着睡。 若是来得晚一点,连一间房也腾不出来了。 这样一般的小客栈,一间下房都要收两百文一天,王翠梅头一次听说的时候,直呼奸商。 但没办法,只能咬牙住了。 第二天才考试,楚颐和王翠梅兴致勃勃的在州府的坊市内转了转,没舍得买什么,不过倒是大开眼界了一番,州府果然不同于小地方,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着呢。 而赵砚安则留在客栈温书,早上看完书以后下楼准备吃点什么,客栈里已经坐满了人,看穿着打扮大多数都是来赶考的学子。 大家都在结交朋友,互相之乎者也的说着。 其中以一位蓝衣书生兴致最高,谈到高兴处,和各位考生称兄道弟,大有考生中的中心人物的做派。 他也算长得清秀,但当赵砚安从楼上走下来时,他的俊俏也黯然失色。 看到赵砚安,大家的谈论声都小了一点,有人甚至看得呆了一下,长这么俊俏的人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真应了书上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原本大家都围绕着蓝衣书生,此时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追逐着赵砚安。 蓝衣书生的脸黑了那么一下,然后他哈哈大笑了几声,故作亲切的和赵砚安打招呼:“这位兄台想必也是来赶考的吧,快到这边来做,我们方才正说到各自看过的书呢。” 赵砚安是谁啊,是暴露在公众场合十秒以上就会强装高冷来逃避搭讪的内向i人啊。 他自然不想和那边高谈阔论的书生挨着坐,所以摇头,自己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来。 赵砚安自觉自己已经很客气的拒绝了对方,但蓝衣书生却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赵砚安:我摇头了,我明确的拒绝了。 蓝衣书生:他没有委婉温和的拒绝我,还拿冷脸给我看,他在蔑视我! 第三十四章 气人小能手 这蓝衣书生叫冯书伦,家底也算殷实,自己也见过几分世面,自觉高这些小地方出来的考生一等,平时出手阔绰,一起吃饭都是他给钱,因而大家都唯他马首是瞻。 没想到一个哪里来了个土包子,不仅靠那张小白脸抢了他的风头,还故意冒犯他。 冯书伦故作亲切的坐到了赵砚安对面:“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家住哪里?” 赵砚安自小被教育要好好回答人家的问题,所以他答得很认真:“姓赵,上坪村。” “啊原来是赵兄啊……”冯书伦一边客气一边在脑海里思索:上坪村?没听说过,肯定是哪里的小村子,果然是个土包子,人情世故都不懂。 这人一旦确定对方比自己弱的多,就会滋生以强欺弱的念头,冯书伦笑着问道:“不知赵兄师从哪位先生,平时读的是什么书啊?” 赵砚安刚想将程老爷子的大名报出来,忽然想到老师教导他做人要谦逊低调,因为程老先生在朝中树敌众多,所以平时出去就不要报他的名字,内心有他就行了。 所以他就只是说:“不曾师从什么人,书也只读了几本。” 冯书伦一听,就知道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心中顿时有些得意起来,长得再好看,始终也就是个乡下人而已,出身上不得台面。 他笑了笑说:“那赵兄可要多努力,今次考童生的人数众多,国子监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旁边的考生恭维道:“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自然要多努力,冯兄就不同了,有令尊悉心指导,学问肯定要比我们高出一截来。” 冯书伦被夸爽了,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家父也只是一介秀才而已,冯某同诸位一样,都需努力。” 赵砚安不懂其中暗涌,只是一脸平静的问他:“你为什么要把‘秀才’这两个字读得很重?这样非常奇怪。” “你!” 冯书伦被气了个半死,他方才特意将秀才二字重重读出来,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家学不同,但这番操作故意被人说出来,却是非常尴尬的。 赵砚安其实非常无辜,他压根没有听出来这位冯兄刚才言语之间的炫耀之意,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要讲话那么奇怪,单纯发问而已。 这下好了,冯书伦单方面和赵砚安结下了梁子,而赵砚安则是一脸无辜的盯着他:你为什么还不走,还要在我对面到多久? 身为一个内向i人,他真是非常不习惯有人一直站在对面看他。 他真诚发问:“你还不走吗?” 冯书伦以为他在赶自己走,脸色都黑了一截,他看似谦逊,实则咬牙切齿的道:“赵兄如此胸有成竹,想必一定能考上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赵砚安依旧单纯回答:“你讲话真的很怪,我考上了的话,也和你无关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冯书伦被气个半死,遂拂袖而去。 众人对赵砚安投来了敬佩的目光,能不通人情世故到如此地步,敬佩敬佩。 赵砚安自顾自叫来伙计点菜,他才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呢,只是对于某些心怀恶意之人习惯性装呆。 楚颐说他这叫扮猪吃老虎,天然腹黑,非要把人家耍得团团转。 吃饭时发生这样的插曲,楚颐和王翠梅却一点也不知道,从坊市回来,还给赵砚安带了几样新奇的吃食,据说是蛮人的吃法。 第二日一大早就是童生考试的第一场——县试,娘俩个紧张无比,赵砚安依旧稳如老狗,临走时还非要给楚颐打好洗脸水,被她一脸无语的推走了。 到了考试院,诸位考生排成几队,各自持户籍路引,等待考官一一核对。 还好现在大晟户籍管得宽松,交点钱就给赵砚安补上户籍了,不然的话,他压根不能科举考试。 核对完以后,各自在贴了号码的考房内落座,之后就开始考试。 究竟考的是什么,赵砚安考完以后并没有多说,楚颐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难,到底考不考得上。 不过她很相信赵砚安,他说过的事,总是能尽力达成,他说了要好好读书当大官,尽力保护大家,那他一定会做到的,楚颐是这么相信着他。 晚上,考完的赵砚安在客栈休息,楚颐和王翠梅去买吃的了,说是要好好犒劳他,又剩他一个人在客栈。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冯书伦,赵砚安起初没想起来他是谁,后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是昨天非要站在他桌子旁边自顾自说话的那个人。 冯书伦也不是故意要找赵砚安的茬,他原本都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 今天考完试以后,晚上他约了一帮书生,打算去喝酒听曲。 在古代文人眼中,喝酒听曲并不是什么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哪个文人没有到秦楼楚馆喝过花酒,听过唱曲? 甚至有的文人喝酒时诗兴大发写下的诗词,还会被四处流传。 甚至像柳三变那样,和风尘女子流传出一段段故事,文人们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视为佳话。 尽管只是考完了县试,还有府试院试等着他,但冯书伦已经能想象到自己高中以后当上秀才的场景了。 他半只脚还没跨入文人的行列,却已经有了文人的臭毛病,很想在青史上留下点什么,不管是才情之名,还是风流之名。 下楼见到赵砚安这乡下地方来的土包子,冯书伦的脑回路突然拐了个弯。 他特意走到赵砚安面前,邀请他一同去喝酒听曲,其他书生见他这样,都有些莫名,冯兄莫非是忘记了昨天才和这人吵架? 但他们不知道,冯书伦想的是,这土包子昨天说话那么冲,肯定是因为他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若是他见过我豪掷千金的一面,肯定会被我折服的。 所以冯书伦极力怂恿赵砚安和他们同去,冯书伦的同伴也来劝他。 但赵砚安可是妻管严,唯自己的亲亲小颐马首是瞻,怎么可能跑去听曲喝花酒? 他自然冷酷拒绝:“不去。” 不管冯书伦怎么邀请他都不去,甚至冯书伦还暗示大家都去,他不去就是不合群了。 可惜赵砚安不买他的账,不管怎么说都是冷酷拒绝,冯书伦从来没有这么极力邀请过一个人,还被三番五次的拒绝,搞得他一时下不来台,一走了之也不是,继续劝说也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了。 更绝的是,因为被邀请太多次,赵砚安还以为对方遇到了难处,需要他去帮忙,特意问了一句:“你很希望我去吗?” 冯书伦听了差点气死,这下一转攻势,原本是他可怜这个乡下土包子没见过世面,所以才好心带他去见见世面。 没想到现在被他这样一说,搞得好像是他求着这个土包子去,不去天就塌了一样。 冯书伦又大怒,拂袖而去。 第三十五章 喜报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次第将县试、府试、院试考完以后,已经过了将近小半个月了。 这么多天没开店,肯定会失去一些顾客,但王翠梅觉得这也不算什么,毕竟砚安第一次考童生,岁数那么小,肯定得有个大人陪着才行。 不过店里的生意确实耽搁不得,所以考完试以后,他们就马不停蹄的回了临裕镇,而有的考生则是一直留在奉嘉府,等着放榜。 他们家是不能等了,不过放榜的时候可以会有送报人到各地考生家里去报喜。 只要留下地址给送报人,等到放榜日,送报人会帮忙看榜,然后将看榜结果送到各家,然后再给赏钱。 等到放榜那日,眼看日落山西,送报人却怎么也没来,王翠梅的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有一种情况送报人是不来的——如果没有中榜,送报人就不会来。 送报人送的是喜报,若是不中,将这样不好的消息送入主家,岂不是惹人家不痛快吗?又怎么拿得到赏钱。 有些看不惯他们家的人暗地里偷偷的笑:“我就说,一个九岁小儿怎么考得上,这楚三郎家真是痴心妄想,别说咱们上坪村,就是临裕镇,也没出过几个秀才。” “说的是,秀才是那么好考的,咱们见到了秀才都得叫一声老爷呢,那是文曲星下凡,是那么容易就中的?” 王翠梅走在路上也能听到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语,至于是不小心说出来的,还是故意的,她自然清楚,村里见不得他们家好的人多着呢。 隔壁的刘奶奶在见王翠梅听到了那些话,特意拍着她的安慰:“别听他们乱说,秀才不好考,一时考不上也是常有的事,我听人家讲隔壁村的陈秀才也是考了三次才中的,叫你家砚安啊,放宽心。” 王翠梅听着刘奶奶的安慰,心里也好受了几分,赶紧将脸上的沮丧散干净,一会儿回家去可别让砚安看见了,如果没中,那孩子肯定比她还难过,她不能瞎添乱。 这一天赵砚安的心绪也不宁静,按理来说他觉得他已经将那几本教材吃透了,不说中个头名,至少也该榜上有名。 但今天一整日都不见送报人来,恐怕是落榜了。 楚颐握住了他的手:“只是一次而已,我们还有机会再考。” 赵砚安心中的沮丧还是无法消退,家里为他出资出力,他却没有中榜,这叫他如何能释怀。 王翠梅进了屋子,脸上没有什么失望之色,她特意将赵砚安叫过去,宽慰他说:“不必难过,隔壁村赵秀都是才考了三次才中呢,你年纪这么小,考不中很正常。” 她摸摸赵砚安的脑袋:“考不中就再考一次,家里的银钱能供得上。” 如此,赵砚安的心结这才解开了,他暗自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中榜,要做家里的顶梁柱! 晚间三人正吃完饭在院里乘凉,屋外却突然闹哄哄的跑来一帮人,几个小孩腿脚利索跑得飞快,一溜烟似的跑到他家院门前大声喊:“婶婶!婶婶!中了!中了!” 王翠梅懵了一下,站起来问道:“中了?什么中了?” 小孩子记不住方才大人们说的那些话,只记得一个中了,只能吵吵嚷嚷的说:“哎呀!就是……中了!” 这时后边的人也来了,当中一位没见过的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一封红色的帖子举高,离老远就大喊道:“喜报!喜报,恭喜贵府赵公子赵高中滦州案首!” 楚颐一蹦而起,当即拍掌:“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赵砚安心中也激动了一下,不过他原本就预料到应该中的,所以也没有太过于激动。 最激动的事王翠梅,她听到送报人说的话以后就懵了,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想看到砚安高中,产生癔症了。 刚才送报人才到村里就高声报喜,村里人都知道了,楚氏的亲戚们都跟着送报人一起来了。 此时大伯母见王翠梅还在愣着,赶紧进来拉她:“翠梅,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送报的差人引进去。” 又交代楚颐:“瑾娘,快去倒些茶水来给诸位乡亲。” 如此,忙碌了一阵,才总算是把混乱的场面控制住。 送报人将喜报送到考生家里,主家是要给喜钱的,王翠梅给的喜钱极为大方,那位送报的年轻人原本还担心自己送报晚了,惹主家不快,没想到主家半点没计较,还给了他丰厚的赏钱。 众人喝着茶水陪聊,王翠梅心中高兴,将家里的瓜果饴糖都拿出来给大家吃,也不计较往日那些看不起他们的人今日怎么都凑过来了。 有人好奇送报人怎么来得这样晚,问起来,才知道赵砚安这喜报送得颇为曲折。 为了快速将喜报送入考生家中,送报人都是骑马,但负责赵砚安的这位送报人是位年轻小伙,不熟悉路线,中途走错了,耽误了些时间。 好不容易走对了他的马却折了腿,中途又没有驿站了,送报人只能将马先托付给客栈照顾,自己一边打听一边用脚走到了上坪村。 怪不得太阳都落山了,还不见喜报送来,原来是路上耽搁了。 当中有人就恭维道:“我就说,砚安这孩子聪明伶俐,跟咱村里的那帮泥猴一点也不一样,人家是读书的料!” 全然忘了,当初是谁说赵砚安要是中了他就跟赵砚安姓。 大家都围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笑着,有人说:“得改口了,以后得叫赵公子了。” “对对对,是得叫赵公子了,人家是文曲星下凡,一看就跟我们不同。” 赵砚安被人群围着,虽然i人的本能在提醒他快跑,但他还是按耐着尴尬,默默陪诸位乡亲聊着天。 送报人来得太晚,本来应当是早上或晌午来,主家除了赏钱,还得招待送报人一桌好酒好菜,以示感谢。 但这位年轻小伙并不介意没有吃到好酒好菜,相反,他送报晚了,主家没有怪罪他,已经是对他很客气了。 天色已晚,这位送报人还没有马,乡亲们热情的邀请他留下来住一晚,明日再走。 而王翠梅则是趁着大伙都在,将过几日摆酒席的事说了,让大家到时候来赏脸吃饭。 众人都笑着应了,十分热情,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二伯母晚上回去将大毛二毛打了一顿,说两人整日调皮捣蛋,不知上进,也不知这说的是真是假。 第三十六章 办酒席 过了三日,王翠梅特意请人到隔壁村去买了一只猪,专门杀来办酒席。 酒席就摆在他家院子里,一共摆了十多桌,院里摆不下还挪了几张桌子到路上去。 沾亲带故的都来帮忙,王翠梅平时为人和善,有什么事都会帮一下,所以人缘不错。 再说他家赵小子高中,这是喜事,大家都愿意来帮忙,而且王翠梅也大方的给每人的红包里多塞了些铜板,大家挺乐意来帮忙。 不过有些人虽然来了,却只是碍于情面,心情可未必见得好。 二伯母和一帮亲眷在井边洗菜,大家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起先只是在说地里的事,不知怎么的,又说回了赵砚安中秀才的事上。 其实这也难免,毕竟上坪村多少年没有出过一个秀才,村里孩子原先都是成日在泥地里打滚,在河里摸虾。 这一两日赵砚安中秀才的事传遍全村,泥猴子们都被父母拘着不让玩了,让他们好好学学人家赵秀才,不要成日里贪玩。 泥猴子们可被赵砚安这个“别人口中的小孩”给害惨了,又不能玩,又不像赵砚安这样有书看,再说给他们几本书,泼猴们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看而不去管树上叫个不停的鸟雀儿呢? 二伯母这一两日心像是浸在醋里泡了一样,酸得不得了。 他们妯娌三个,大嫂人太老实,没什么本事,王翠梅年纪轻轻守寡,只有她过得最好。 往日她是很得意这一点的,她的肚子也争气,虽然先生了秋玉这个丫头,接下来却连生了两个小子,连婆婆都夸她争气,不像王翠梅一样尽是生丫头。 没想到这个一向被她看不起的王翠梅,却不声不吭供出了个秀才。 听着旁边的人夸王翠梅会教养,二伯母正在洗菜的手一顿,将菜往盆里一丢,撇着嘴道:“再会教养有什么用,那赵小子又不是她亲生的,小心将来养出个白眼狼,翻脸不认人!” 说完她站起身来进屋去切菜,省得在这听得烦躁,不就是考上了个秀才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当了秀才虽然不是白身,有功名在身了,可那又有什么用,秀才又不能当官,有本事考个举人啊。 井边其他人见她丢了菜进去,撇撇嘴互相道:“别理她,一股酸气,见不得别人好啊?” “就是就是,有本事让她家大毛小毛也去考一个呗。” 众人哄笑做一团,都忘记了以前他们也是这样一边择菜一边说笑,攻击着王翠梅的痛处的。 当日宴席,以村里人最高规格的八大碗来办,煮得又红又亮,筷子一戳就颤巍巍的红烧肉,挂了蛋糊下油锅炸出来的酥脆的小酥肉,加土豆蒸出来的粉蒸肉……桌上菜色丰富,众人吃得尽兴。 虽然有的人还是很酸王寡妇怎么一下就发达了,收养个小子,那小子竟然是个能考秀才的文曲星下凡,也不知是个什么运气,这运气怎么没见分他们点呢? 不过大家面上都是一团和气,毕竟人家主家都拿好酒好菜来招待了,再在酒席上说人家的不是,那就不像话了。 酒席上,族里的各位亲戚都来了,也包括二叔公小叔公等之前见过的长辈。 楚颐那偏心眼奶奶也来了,小叔叔倒是没来,楚李氏来了以后好像忘了她之前是怎么磋磨王翠梅的,也忘了她小儿子醉酒闹事时,她是怎么指着王翠梅的鼻子骂的,亲热的靠过去,想和王翠梅说话。 还从家里拎了些饴糖来,说是给赵砚安馋馋嘴,虽然是个秀才了,但还是个半大孩子,肯定很喜欢吃饴糖的。 那老虔婆说话,她只是淡淡的听着,也不回答,末了,才对楚李氏说:“饴糖你拿回去,给你那两个大孙子吃吧。” “我们不差你这块糖。”王翠梅还记恨着中秋节时,她是怎么把糖藏在不给楚颐吃的。 楚李氏被臊了个没脸,一霎时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她,尴尬极了,最后饭也没吃,直接回家去了。 酒席吃到一半,院门外来了两个仆人打扮的男子,王翠梅疑惑的走过去询问:“请问二位有什么事吗?” 两位仆人行礼:“这里是不是赵小公子家?我们是程府的家丁,奉老爷之命前来道贺。” 王翠梅连忙将二人迎进来:“快请进快请。” 又赶紧请人去叫赵砚安。 仆人进了院子,见到出来迎接的赵砚安,恭敬将一个八寸大小的盒子奉上,朗声道:“我们老太爷听说赵小公子中了秀才,特送上云霞砚一方,以示祝贺。” 赵砚安双手接过盒子,让王翠梅帮忙收好,自己也客气回了一礼:“麻烦二位跑一趟了,请替我谢谢老师,感谢老师的厚爱。” 两个家丁对这个程老太爷的学生也挺亲厚,正事干完,说话就随意起来,纷纷拱手道:“赵小公子,恭喜了。” 赵砚安也笑着拱手:“同喜同喜,二位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王翠梅也在一旁帮着劝,两位家丁推辞不过,就都留下来吃酒,王翠梅特意将他们安排到了主桌旁边,看那待遇,可比对某些亲戚还好。 吃酒的众人早就在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动静了,听到两个仆人是程府的,大家都惊讶极了,纷纷议论起来。 “你听见了没?刚才那两人说是程府的。” “程府我是见过的,那大门上的钉子一排一排的,院墙有三丈那么高,府里的小厮丫鬟穿戴得比一般人家还好。” “听他们刚才的话,赵秀才拜了程老太爷做老师?” “应当是,方才那两个家丁不是还说老太爷特意送了一方云霞砚来祝贺他吗?” “那怪不到赵秀才能高中案首,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嘛,名师出什么来着?” “是名师出高徒,赵老太爷还送了他一方云霞砚,这个我听书铺里的伙计吹过牛,说是千金难求。”有人稍微有点文化,知道的更多。 “真的?那这赵秀才可真不得了,以后咱跟人家讲话可得客气点了。” “就是就是,可千万不能像二拐子那样,万一这赵秀才真是文曲星下凡,以后做了官,真同咱们计较起来怎么办?” “做官?那得先考上举人吧,赵秀才是很厉害,但举人老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总之以后说话客气着点,唉,这楚三郎家,日子要好起来咯。” “是啊是啊……” “是啊……” 第三十七章 合作愉快 赵砚安中了案首,之后就不再是白身,可以免去田税、差役,还可以见县官不跪。 更重要的是,大晟的童生考试其实就是选拔人才的起点,童生考试以县试、府试和院试三级来层层选拔考生。 在这三层考试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被称为生员或秀才,只有他们,才可以参加下一级考试,当上秀才,就是掌握了迈向仕途的门票。 更重要的是,考上秀才就可以到县学读书,县学内所掌握的教育资源,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这也是古代阶级固化的一种方法,将教育资源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言归正传,考上了秀才就得到县学里学习了。 这对赵砚安来说是件好事,同样对楚颐来说也是件好事——好丽来是时候进行扩张了。 楚颐将准备开分店的事和王翠梅说了,没想到这次王翠梅居然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同意了。 “娘?”楚颐有点不习惯王翠梅竟然不唠叨了,她诧异的问:“你不反对?” 王翠梅笑着说:“我干嘛要反对,砚安去县学读书了你肯定会跟着去,你们两个都去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得跟过去照顾你们吗?刚好可以把咱们好丽来的招牌打到县里面去。” “娘,”楚颐夸赞说:“你越来越有信心了!” 以前不管干什么,王翠梅都会先担忧万一干不成怎么办,这次她却信心百倍,一点也不担心万一买卖赔本了怎么办。 王翠梅略带骄傲的说:“那当然,做了这么久生意,娘还是对咱们的面包很有信心的,就没有人不爱吃的。” “再说了,”她笑着说:“要是赔本了,家里不是还有几亩地吗?饿不死咱们的!” 于是进军永固县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离赵砚安到县学报到还有一段时间,王翠梅就托牙人到县里先找找合适的店铺。 可大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找到合适的店铺,县里毕竟不同临裕镇,做生意的更多,一间好铺子千金难求,能找到的,楚颐都嫌弃位置太偏僻了。 就这么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铺子,王翠梅都打算放弃了,要不就先过去将赵砚安安顿好再说,开铺子的事先不着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临行前三天,程府大小姐突然差人来请楚颐。 楚颐和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多少交情,平日多是赵砚安常去程府走动。 她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请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她也看的出来,这位大小姐性格不错,叫自己去,应当不会为难自己。 于是楚颐就没要担忧的王翠梅陪,自己跟着程府的下人去了。 下人带着她进了这位大小姐的院子,一进院子,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正是因为太过于爱吃蛋糕而经常往好丽来跑的冬雪。 只见冬雪正坐在院里桌子上吃一盘子蛋糕,楚颐一眼看出来那嫩绿的色泽正是铺子里最近一段时间才研发出来的抹茶蛋糕。 她记得蛋糕是路过店铺的程家大小姐让小厮顺道买的,没想到这一顺道就顺道进了冬雪肚子里。 看那蛋糕大小,肯定大半个都进了她的肚子,想到这里楚颐不禁黑线:程秀元你是有多宠她?再投喂就成猪了啊喂。 冬雪看到她过来,眼睛一亮,显然是准备和她打招呼,但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蛋糕,一张嘴差点把自己给噎到,还好旁边有茶水,赶紧倒了一杯灌下肚,这才缓过来。 咳了几声,冬雪张口刚准备喊她,楚颐连忙摆手:“得了,你继续吃吧,吃慢点,可别再噎着了。” 莫名被当做小孩子对待的冬雪:(?_?|||)人家只是爱吃了一点而已嘛。 下人引楚颐去了池塘边的凉亭,那里荷叶圆圆,轻风微微的吹着,程秀元坐在亭子里,正慢慢的品着一盏茶。 见楚颐来了,她请她坐下,顺手给楚颐也倒了一杯茶。 楚颐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茶香清浅,后味回甘,是好茶,这位大小姐可真会享受。 放下茶盏,楚颐问:“敢问大小姐请我来,是为何事?” 程秀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勾起一个笑来:“果然你不同于一般孩子,太过于聪明了,胆子也挺大,自己一个人就敢来。” 她笑着将一个信封推向楚颐:“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楚颐拿起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地契,永固县的,地契上写的那个地方楚颐知道。 最近他们一直在县里找合适开铺子的店面,自然对各个地方都很熟悉。 地契上所写的这个地方,每间铺子都是寸土寸金,光是租金就够高了,更别提买下来要的钱将会更高。 她不解道:“程大小姐这是何意?” 程秀元笑道:“你们最近不是在找铺子吗?这间铺子送你们了。” 楚颐惊了一下:“送?!这间铺子地段那么好,肯定值很多钱,为什么要送给我们?” 程秀英解释道:“很简单,这算作我对你们的一种帮助,我看得出来,你,还有赵小郎君,你们都天资聪慧,日后肯定能成大事。” “感谢夸奖,”楚颐忍不住泼她冷水,“我们只是一介普通人,程大小姐太过于高看我们了。” “不必谦虚,”程秀元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们和别人不同,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在地契上耍什么手段。” “你就当是,我很欣赏你们,所以愿意为你们解决一些难题。” 她笑着说:“只希望日后二位发达了,不要忘记秀元就行了。” 楚颐明白了,这是程秀元的一种人才投资罢了,她提供铺子,而楚颐他们则需要在日后提供一定的帮助。 她并不反感这种人才投资,相反,程大小姐送出的这份地契背后所代表的那间铺子,地理位置极为优越,有了这间铺子,好丽来的生意将会更上一层楼。 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程秀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楚颐眨眨眼睛:“这是一种对伙伴表示信任的仪式。” 程秀元这次大笑起来,大家闺秀的架子都差点端不住:“果然,你真是有趣极了。” 她也学着楚颐站起身来,同样伸出右手,握住了楚颐的手:“合作愉快。” 第三十七章 抽卡一发 办完酒席,当夜,他们都住在村里,准备明天早上再回镇上。 睡到半夜,楚颐突然一下子惊醒了,她听见了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 这雷声好像和一般打雷下雨的感觉不同,楚颐坐起来,掀开窗户伸出手去一试,惊讶发现,尽管雷声四起,天上却没有落下一滴雨。 莫非……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她就和赵砚安一起往后山的道观走。 昨天夜里又打雷,这让楚颐想到,她穿越时是在联谊回去的路上,当时爆发了数量庞大的落雷。 赵砚安穿越过来那次也是一样的,头天夜里雷声大作,第二天她就在道观里捡到了赵砚安。 她要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难道,只要像这样大规模落雷,就会有人穿越过来吗? 山上的道观依旧没有什么人烟,荒草长得快要把路都遮住了。 走到道观门前,楚颐对着自己的手吹了一口气,又进行了一番奇怪的动作,赵砚安好奇问她:“你在干嘛?” “进行一番抽卡之前的玄学操作,好让我脱非入欧。” “妈咪妈咪轰,子君柯月快快来!” 说着,她推开了道观的门,地上果真躺着一个人只是并不是楚颐希望的孟子君和柯月,而是一个男子,看来楚颐今日也没有成功偷渡欧洲。 这次的穿越者就没有赵砚安那么倒霉了,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地方见血,只是一动不动的昏睡在地上。 楚颐蹲下来端详了一下这个穿越者,“嘶”了一声,扭头问赵砚安:“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 赵砚安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当然很眼熟,他是你的联谊对象之一。” 言语之间,醋意十足。 楚颐哭笑不得:“那都是误会,再说那都过去多久了,不带这么翻老黄历的啊。” 她又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是个年轻小伙,一头金毛,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平时应该会锻炼,身上肌肉蛮多,头发剃成寸板,短得像刺猬一样。 赵砚安在一旁酸唧唧的说:“你看够没有……” 楚颐无奈站起身:“我只是看看他到底是谁而已。” 赵砚安像个妒夫一样,幽怨的说:“他是你的联谊对象之一,陆尧。” 楚颐笑着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好了别酸了,我又不喜欢其他人。” 赵砚安这才满足,两人齐心合力,在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法把他叫醒以后,迫于无奈使出了最后一招。 此招果然效果拔群,只见陆尧悠悠转醒,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感觉……脸好疼啊。” 对面两人抬头看天:别看我们,我们可没有扇你巴掌哦。 陆尧醒过来以后看到周围环境不同,刚开始也很慌乱,不过在楚颐给他解释过后,就迅速冷静下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说:“原来穿越是真的……早知道我就在网上下单一本《民兵训练手册》了。” 楚颐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你还想手搓原子弹啊?这是古代,啥都没有。” 同为穿越者,楚颐将他们掌握的关于这个朝代的基本情况都和陆尧说了一下。 陆尧挠着脑袋说:“太复杂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动脑子了,不过干体力活我可是很拿手的。” 他狗狗眼看着楚赵二人:“话说你们会收留我吧?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楚颐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陆尧品行如何,但同为穿越者,也不能将他留在这里不管。 于是短暂休息了一会儿后,两人就带着陆尧下山去了。 见到王翠梅,赵砚安当时用过的借口又再度被搬了出来:“娘亲我们在山上又捡了个人。” 王翠梅愣了一下:“啊?又捡了?” 她打量了一下留着寸头,穿着现代衣服的陆尧:“这孩子看着还挺奇怪的,砚安,你去把你的衣服找一身给他换吧,都脏了。” 那道观久未有人光顾,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尘,陆尧在地上躺了一夜,衣服都脏了。 换完衣服出来,王翠梅慈祥的端详了一下:“挺好,挺结实一个孩子,穿砚安的衣服也合身。” 楚颐介绍说:“娘,这是陆尧,在山里乱捡蘑菇吃中毒了,啥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番介绍真的是漏洞百出,不过王翠梅却没说什么,只是去灶房端来刚刚蒸好的包子,亲切的招呼陆尧来吃。 陆尧在地上躺了一夜,是真饿了,也没跟王翠梅客气,接过白胖的馒头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还抽空竖大拇指,夸王翠梅馒头做的真好吃。 把王翠梅夸得乐呵呵的,越发喜欢这孩子。 楚颐和赵砚安也一边吃馒头,一边悄悄交流:“我就随便编了个理由,我娘怎么就信了?” “神仙在梦里教你做面包的理由你都编出来过了,吃蘑菇中毒算什么?”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王翠梅,悄悄和赵砚安说:“你说我娘……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赵砚安将去了皮的馒头递给她:“别乱想了,要是她发现不对那也没办法,毕竟除了你我们都是凭空冒出来的。” 楚颐不喜欢吃馒头上的皮,所以赵砚安会把馒头的皮撕下来再递给她,撕下来的皮都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一口咬下一块馒头,楚颐含糊道:“不管了,到时候再说吧。” 只希望到时候她娘不要被吓到,不要把他们当妖怪。 经过互相介绍,楚颐他们才知道,陆尧是个黑皮体育生,专练田径,是国家一级运动员。 当时他出现在联谊会上,纯粹是因为孟子君忽悠他说有很多好吃的他才去的,压根没想着跟楚颐联谊。 赵砚安:警报解除。 陆尧说穿越时,他只感觉上一秒还是万千天雷落下,眼睛一黑就晕过去了,等到他再醒过来,就看到了楚颐他们。 在他的感觉中,从落雷到穿越到这里,也就过了一天的时间,赵砚安说他当时也有这种感觉。 但从楚颐到赵砚安,再到现在的陆尧,明明他们都是同一时间遭遇落雷,为什么穿越过来的时间有早有晚? 大家都想不清楚这个问题,索性就不想了。 陆尧也就这么在楚颐家住下了,和赵砚安挤一间屋子。 这次王翠梅也不提什么找亲人的事了,就让陆尧这么住了下来,仿佛真的相信了楚颐随口编的理由一般。 陆尧真不愧是一身力气的体育生,每天都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样,不光早上要早早爬起来锻炼,家里面所有的体力活都被他承包了。 自从他来了以后家里的水缸永远是满的,灶房后面的柴火垛都快堆得有院墙那么高了,王翠梅是越看这个小伙子越喜欢,真是太勤快了。 陆尧,一款中老年妇女眼中的乖孩子。 第三十八章 合作愉快 赵砚安中了案首,之后就不再是白身,可以免去田税、差役,还可以见县官不跪。 更重要的是,大晟的童生考试其实就是选拔人才的起点,童生考试以县试、府试和院试三级来层层选拔考生。 在这三层考试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被称为生员或秀才,只有他们,才可以参加下一级考试,当上秀才,就是掌握了迈向仕途的门票。 更重要的是,考上秀才就可以到县学读书,县学内所掌握的教育资源,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这也是古代阶级固化的一种方法,将教育资源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言归正传,考上了秀才就得到县学里学习了。 这对赵砚安来说是件好事,同样对楚颐来说也是件好事——好丽来是时候进行扩张了。 楚颐将准备开分店的事和王翠梅说了,没想到这次王翠梅居然没多说什么,直接就同意了。 “娘?”楚颐有点不习惯王翠梅竟然不唠叨了,她诧异的问:“你不反对?” 王翠梅笑着说:“我干嘛要反对,砚安去县学读书了你肯定会跟着去,你们两个都去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得跟过去照顾你们吗?刚好可以把咱们好丽来的招牌打到县里面去。” “娘,”楚颐夸赞说:“你越来越有信心了!” 以前不管干什么,王翠梅都会先担忧万一干不成怎么办,这次她却信心百倍,一点也不担心万一买卖赔本了怎么办。 王翠梅略带骄傲的说:“那当然,做了这么久生意,娘还是对咱们的面包很有信心的,就没有人不爱吃的。” “再说了,”她笑着说:“要是赔本了,家里不是还有几亩地吗?饿不死咱们的!” 于是进军永固县的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离赵砚安到县学报到还有一段时间,王翠梅就托牙人到县里先找找合适的店铺。 楚颐和赵砚安则回了上坪村,楚颐放心不下之前在坡上辛苦开出的试验田,之前她杂交的橘子树已经开始结果了,油菜花籽则是之前就收了,能不能成功就看下一年播下的种子能不能继承母本的优良基因。 大半个月过去了,托牙人找的店铺都没找到合适的,县里毕竟不同临裕镇,做生意的更多,一间好铺子千金难求,能找到的,楚颐都嫌弃位置太偏僻了。 就这么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合适的铺子,王翠梅都打算放弃了,要不就先过去将赵砚安安顿好再说,开铺子的事先不着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临行前三天,程府大小姐突然差人来请楚颐。 楚颐和这位大小姐并没有多少交情,平日多是赵砚安常去程府走动。 她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请自己过去是为了什么事,不过她也看的出来,这位大小姐性格不错,叫自己去,应当不会为难自己。 于是楚颐就没要担忧的王翠梅陪,自己跟着程府的下人去了。 下人带着她进了这位大小姐的院子,一进院子,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正是因为太过于爱吃蛋糕而经常往好丽来跑的冬雪。 只见冬雪正坐在院里桌子上吃一盘子蛋糕,楚颐一眼看出来那嫩绿的色泽正是铺子里最近一段时间才研发出来的抹茶蛋糕。 她记得蛋糕是路过店铺的程家大小姐让小厮顺道买的,没想到这一顺道就顺道进了冬雪肚子里。 看那蛋糕大小,肯定大半个都进了她的肚子,想到这里楚颐不禁黑线:程秀元你是有多宠她?再投喂就成猪了啊喂。 冬雪看到她过来,眼睛一亮,显然是准备和她打招呼,但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蛋糕,一张嘴差点把自己给噎到,还好旁边有茶水,赶紧倒了一杯灌下肚,这才缓过来。 咳了几声,冬雪张口刚准备喊她,楚颐连忙摆手:“得了,你继续吃吧,吃慢点,可别再噎着了。” 莫名被当做小孩子对待的冬雪:(?_?|||)人家只是爱吃了一点而已嘛。 下人引楚颐去了池塘边的凉亭,那里荷叶圆圆,轻风微微的吹着,程秀元坐在亭子里,正慢慢的品着一盏茶。 见楚颐来了,她请她坐下,顺手给楚颐也倒了一杯茶。 楚颐接过茶,浅浅喝了一口,茶香清浅,后味回甘,是好茶,这位大小姐可真会享受。 放下茶盏,楚颐问:“敢问大小姐请我来,是为何事?” 程秀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勾起一个笑来:“果然你不同于一般孩子,太过于聪明了,胆子也挺大,自己一个人就敢来。” 她笑着将一个信封推向楚颐:“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楚颐拿起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地契,永固县的,地契上写的那个地方楚颐知道。 最近他们一直在县里找合适开铺子的店面,自然对各个地方都很熟悉。 地契上所写的这个地方,每间铺子都是寸土寸金,光是租金就够高了,更别提买下来要的钱将会更高。 她不解道:“程大小姐这是何意?” 程秀元笑道:“你们最近不是在找铺子吗?这间铺子送你们了。” 楚颐惊了一下:“送?!这间铺子地段那么好,肯定值很多钱,为什么要送给我们?” 程秀英解释道:“很简单,这算作我对你们的一种帮助,我看得出来,你,还有赵小郎君,你们都天资聪慧,日后肯定能成大事。” “感谢夸奖,”楚颐忍不住泼她冷水,“我们只是一介普通人,程大小姐太过于高看我们了。” “不必谦虚,”程秀元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们和别人不同,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在地契上耍什么手段。” “你就当是,我很欣赏你们,所以愿意为你们解决一些难题。” 她笑着说:“只希望日后二位发达了,不要忘记秀元就行了。” 楚颐明白了,这是程秀元的一种人才投资罢了,她提供铺子,而楚颐他们则需要在日后提供一定的帮助。 她并不反感这种人才投资,相反,程大小姐送出的这份地契背后所代表的那间铺子,地理位置极为优越,有了这间铺子,好丽来的生意将会更上一层楼。 她笑了一下,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程秀元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楚颐眨眨眼睛:“这是一种对伙伴表示信任的仪式。” 程秀元这次大笑起来,大家闺秀的架子都差点端不住:“果然,你真是有趣极了。” 她也学着楚颐站起身来,同样伸出右手,握住了楚颐的手:“合作愉快。” 第三十九章 投奔 找铺子的事解决了,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王翠梅是一定要跟着去县里的,如果只有两个小的,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但这样的话,镇上的铺子怎么办呢?谁来看着?谁来做面包? 正瞌睡,来了个枕头,一个意外之人的到来倒是歪打正着的给王翠梅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天他们已经歇下了,前边铺子的门却被敲的当当响。 王翠梅赶紧爬起来,还以为外面是什么歹人,手里捏着跟扁担悄悄摸到门边。 两个小的也被惊醒了,都跟着起来了。 王翠梅冷不丁出声:“谁啊?” “三婶,是我。”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王翠梅起初没听出是谁,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三婶,我是秋玉。” 王翠梅一愣,秋玉怎么会到这来了?她将扁担丢到墙根,赶紧去开门:“秋玉?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秋玉进门来,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头发也有些散乱,外面天已经黑得几乎看不见路了,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摸黑找到这来的。 一进门,秋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三婶,求求你救救我吧。” 王翠梅被唬得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快起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咱们进屋去说。” 不管王翠梅怎么拉,秋玉就是不起来,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好说歹说,终于将秋玉哄进了屋,王翠梅赶紧交代楚颐去倒杯热茶来,又叫赵砚安去抱一床被子来。 当时已是秋天,夜里露水重,王翠梅摸到秋玉的两只手,都是凉得吓人赶紧将她的手塞进怀里捂着。 进了屋,一杯热茶喝下,秋玉慢慢才缓过来,她披着被子,断断续续的才将事情讲了出来。 原来前阵子二伯母说是去镇上裁布,挑的都是好料子,往常好料子都是轮不到给秋玉做衣服的,都得紧着给大毛二毛做衣服。 那天罕见的二伯母却没有给大毛二毛做衣服,而是将秋叫过去,全给了秋玉。 二伯母告诉秋玉,她年岁也不小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实在是养不起她了。 二伯母说:“娘给你找的可是一门好亲事,人家是富贵人家,家里钱财无数,还有很多伺候的人,你嫁过去就只管享福了。” 秋玉一听她这样说,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若对方真有这样好的家世,怎么会看得上她这样穷乡僻壤的小丫头,这其中必有猫腻。 果不其然,在秋玉的再三逼问下,二伯母才道出实情,原来她要嫁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员外,家里除了正室,已经娶了四房妾室了,若秋玉嫁过去,就是给他做第五房妾室的,那正室还是个悍妻,听说总是磋磨各房妾室。 “三婶……”秋玉眼含热泪,“五十六两银子,五十六两银子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她哭得肝肠寸断:“我娘说的好听,说我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 “那样的人家,嫁过去怎么会享福,我娘为了五十六两银子,硬生生的将她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秋玉说什么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家,她宁愿就嫁给个情投意合的庄稼汉,虽然苦点累点,但至少不被被人磋磨,只要凭着自己的双手,何愁吃不饱穿不暖? “啊呸,死丫头!哪个穷得叮当响的庄稼汉能拿出五十六两银子来?你嫁过去了吃穿不愁,还不知享福。” “给你买的这些料子都是留在给你做新衣裳的,这还有快红绸,是人家老爷特意送来让缝嫁衣的,这几天你就哪也不用去了,只管在家里缝嫁衣就行了。” 秋玉忘不了她娘絮絮叨叨说的最多的那几句—— “嫁过去了也不要把娘家忘了,时常要记得照顾一下你的两个弟弟。” “你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娘怎么会害你呢。” “你可是娘的亲闺女,娘当然盼着你好。” …… 那几天,秋玉整日被关在家里绣嫁衣,她女红学得很好,平时能绣很多花样子,可那时手里拿着红绸布,却怎么也绣不下去。 她娘回来看到她没有绣,又哄又骗,最后见她不为所动,甚至骂了起来。 明明是她的嫁衣,她娘却比她还上心,秋玉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的好娘亲收了人家的钱,若是到时候拿不出像样的嫁衣来,恐怕要被为难。 看哪,她的母亲清楚的知道那家人不好相与,却还是能做到睁着眼睛把她往火坑里推。 秋玉自然不愿意嫁去那样的人家,趁着家里人睡着了,她半夜偷偷顶开门闩,趁着夜色跑了出来。 留在村里肯定会被她母亲找到,秋玉为难之下想到了她这个在镇上做生意的三婶。 三婶和母亲是不同的,尽管她只生了个姑娘,可她对瑾娘疼爱有加,即是瑾娘以前呆呆傻傻的,可小脸总是干干净净,被她带得很好。 三婶一点也不嫌弃瑾娘是个姑娘,有时秋玉真羡慕瑾娘,能遇到那么好的娘亲,能被温柔的对待。 她摸黑走了十几里山路,才走到镇上来,真不敢想象,黑灯瞎火的她是怎么一个人走到这来的。 王翠梅听说她是走来的,忙支开赵砚安,将她的裙子掀开,撩起裤腿一看,膝盖上青一片紫一片,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正在慢慢出血,显然路上没少摔倒。 她心疼的摸了摸一块青紫的地方:“疼不疼?” 秋玉被碰得一哆嗦,却咬着牙说:“不痛,三婶你别赶我走,我腿没问题,我能给你帮忙。” 王翠梅吩咐楚颐去拿家里备着的药酒来,她倒出药酒替秋玉揉搓:“帮什么忙,腿都青成这样了你还能帮什么忙。” 她摸摸秋玉的头:“来都来了,就在三婶这住下吧,得把你的腿伤赶快养好,涂了药千万不可以用手去抓。” “三婶这不缺你一一双筷子,你就在这安心住着吧。” 秋玉听了,拉着王翠梅的手,呜呜的哭了一场。 王翠梅拍了拍她的肩膀,仔细的给她揉搓着药酒,膝盖被撞青紫了,得揉搓药酒才能好得快。 还是个孩子呢,也就比楚颐大不了几岁,怎么忍心让她受这样的苦。 第四十章 六十两银子 秋玉就这样在铺子里留了下来,她闲不住,即是腿受伤了,也总是抢着在店里帮忙。 被王翠梅看见了,罕见得骂了一顿,让她赶好好坐着养伤,铺子里又不是没有人做事。 一直到第三日,发现女儿不见的二伯和二伯母这才找到好丽来这里来。 二伯母一进铺子,见到王翠梅就劈头盖脸的问:“是不是你把秋玉藏起来了!” 那会儿铺子里还有很多人,她这样一出声,很多人都惊扰了雅兴。 王翠梅脸色不愉,叫旁边的赵砚安先招呼客人,自己和二伯母说:“去后面说。” 二伯母脾气急躁,还不等去到后面,就问:“翠梅,我家秋玉是不是在你这,我们找她找得都快急死了。” 二伯父跟在后边一言不发,他是个耙耳朵,一贯都是听媳妇拿主意。 王翠梅听她这样问,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也不知这样着急的找人,是急自家姑娘,还是急若找不到人,那五十六两银子就要打了水漂? 她没有回答,等到进了后边的屋子,罕见得没有让屋里的楚颐去倒茶。 三人在屋里坐下,二伯父唯唯诺诺的开口:“老三家的,要是秋玉在你这,就赶紧叫她出来吧。” 王翠梅坐在椅子上,嗤笑了一声:“哦?你们凭什么认为她会在我这里?” 二伯母撇撇嘴道:“村里有人来赶集都看到了,昨天秋玉就在你铺子里,人家可看得千真万确。” 王翠梅说道:“就算她在我这里又怎么样,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去哪里还要父母跟着,你们着什么急。” 二伯母正欲发火,二伯父赶紧将她拦了下来,这可是赵秀才的娘,可骂不得,赵秀才见了县官都不用跪的。 他好生好气的说:“老三家的,不是我们非要上你这来闹事,实在是事情紧急,秋玉她娘给她已经说好一门亲事了,再过个十几天就要嫁入了,可这孩子一声不吭就跑了,真是让我们急死了。” 王翠梅“哼”了一声:“秋玉都跟我说了,你们让她嫁的,也不是什么良人,自己亲生的姑娘,为什么非要把她往那火坑里推。” 二人的意图被王翠梅拆穿了,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二伯母泼妇脾气上来,就嚷嚷道:“嫁到黄员外家去有什么不好,不愁吃不愁穿享福不够,这死丫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翠梅又嗤笑了一声:“别装了,你们不就是舍不得那五十六两银子吗?” 她将两张银票推了过去:“这银子,我给了。” “人,我也收下了。” 二伯母愣了一下,将银票接过去一看,整整六十两。 她疑惑道:“给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翠梅说:“你们想秋玉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从此秋玉在那个火坑里还不是同死了有什么差别?” “我出六十两,留秋玉在我这里帮工,总比去那个火坑里好。” “这六十两就从秋玉每月的工钱里扣,反正都是卖命,还不如买卖给我。” 二伯母被说得心虚,继而恼怒道:“凭什么你说留就留,我们秋玉以后是要给员外老爷当妾室的,日后荣华富贵享不尽,你这六十两是打发谁呢?!” 她还要继续骂,二伯父突然出声了:“行了!!我做主,秋玉就留在老三家的这里帮工了,回头我们就去退了黄员外家的婚事。” 二伯母一愣,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二郎?!这亲事都已经说好了!再说她去了那,日后大毛二毛也能受些提拔——” “够了!”二伯父突然不唯唯诺诺了,他一拍桌子,说道:“我做主,就这么定了!那边的婚事我会去退。” 二伯母嫁给楚二郎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说话那么大声,原先问他什么事他都是让二伯母拿主意,时间久了二伯母也习惯了自家男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 这次她却是被吓到了,不敢再张嘴,最后愣了愣只好道:“那……行,就听你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开口道:“我们秋玉手脚勤快,在你这帮工,你每月给的工钱可不能少。” 王翠梅嗤笑了一声:“想来我这帮工的人多了去了,你家秋玉又不是做惯了的熟手,还得我从头教她,每月二两银子,不能再多了,其中一两还得扣了来抵我今天付的这六十两。” 二伯母自然嫌少,还想再讨价还价,被二伯父拦住了,他说:“老三家的,我们家秋玉在你这里,麻烦你多担待,若有什么她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说。” 说完以后,他冲着里屋喊:“秋玉!秋玉!爹知道你在里面,是爹对不住你。” “是爹没本事,不能给你找一户好人家,还要连累你来照顾两个弟弟。” 秋玉靠在里间的墙上,泪流满面,死死咬着牙就是不出声。 二伯父见秋玉不肯出来见面,脸上满是失落之情,他最后冲里屋说:“秋玉,你在你三婶这要好好听话,若是……若是想家了,就回家来看看。” 二伯母拍了他一巴掌:“你会不会说。” 她扭头,也冲里屋喊:“秋玉啊,你两个弟弟还小,家里用钱地方多着呢,赚了钱记得拿点回家来帮补一下。” 秋玉刚想跨出里屋的脚步顿了一下,最终,她还是将脚步收了回去,直到二伯母他们走了,她都没有出去。 良久,她擦干眼泪,将衣裙整理好,走出里屋对着王翠梅就是盈盈一拜:“三婶,谢谢你收留我。” “这份恩情,秋玉会永远记得。” 王翠梅赶紧将她扶起来:“瞎说什么胡话,三婶是看你手巧,让你在店里帮忙,日后啊,你就同店里其他女工一样,按月结钱。” 胡大嫂走后,好丽来也重新招了两个女工,如今再加上秋玉,人数无论怎么样也是可以周转过来了。 王翠梅拍拍她的手:“每月啊,婶子给你四两银子,你自己要把钱好好攒起来,不要被你娘亲又要去了。” 秋玉愣住了:“不是二两吗?再说了您已经给我娘亲那么多银子了,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钱呢?” “二两银子那是骗你娘亲的,我不这么说她还不把你的钱全要去了,你总得留点做体己。” 她笑着说:“那六十两银子我也不是白给的,每月从你工钱里扣一部分。” 秋玉热泪盈眶:“三婶,我一定好好干!” 第四十一章 小狗一样的少年 自从接了程府的订单以后,镇上的各府宴请客人时时不时就到好丽来定个蛋糕。 销量一打开,好丽来的声音就更加火爆,虽然最近村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做起了面包生意,但这丝毫影响不到好丽来,在这个赛道上,它才是龙头。 因此虽然比不上祥和斋那样的老字号,但依靠着稳定的客流量,他们依旧赚得盆满钵满,攒了一些银钱。 原本王翠梅打算将这些钱拿出来,到县里去买铺子,没想到天降馅饼,财大气粗的程大小姐直接送了一间铺子给他们。 因为砚安拜了程老太爷做老师,加之程大小姐又是他们家的贵客,所以王翠梅对程家很信任,也不曾怀疑程大小姐这样做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原本打算的钱没用上,刚好又出了秋玉这档子事,这笔钱正好可以拿出一些来解决这件事。 秋玉是王翠梅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乖巧聪明,她实在不忍这么乖巧的孩子就那么被推到火坑里去。 秋玉感激她的收留之情,干活十分卖力,将铺子当做自己家的事情一样,做什么都很上心,擦柜台时恨不得把柜台擦破一层皮来。 王翠梅简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这孩子也太老实了,她告诉秋玉,不要成日的忙,该休息时就休息一会儿。 秋玉捏着抹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三婶我不累!我还可以再干一会儿!” 唉,真是个傻孩子,王翠梅劝不过她,就随她去了,她另有事情要做。 秋玉这个孩子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这孩子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秉性如何她很清楚,马上她就要随砚安他们去县里了,思来想去,秋玉就是最适合留下看铺子的人了。 王翠梅将家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大家都同意了。 王翠梅问楚颐:“娘将铺子留给你秋玉姐姐照顾,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 王翠梅说的是之前二伯母老是为难楚颐的事,她怕自己这样做,伤害到楚颐的心,秋玉毕竟是二伯母的女儿。 没想到楚颐笑着说:“怎么会呢,二伯母是二伯母,秋玉姐是秋玉姐,我可是分得很清楚的。” 她笑着说:“秋玉姐以前就常同我玩,我可喜欢她啦,将铺子给她照管我是很愿意的。” 听到楚颐这样说,王翠梅欣慰的笑了,她这个闺女,秉性是最最好的。 “只是……”王翠梅忧虑道:“将秋玉一个人放在铺子里我也有些不放心。” “她孤零零一个人在镇上,人又这样年轻,我怕其他的女工不会服她,依她那个倔强的性子,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楚颐想到了一个人,对王翠梅说道:“娘,陆尧不是还在老家嘛,让他到铺子里来帮忙呗。” 他们家也不是光做生意,村里那些庄稼也得打整,这次楚颐他们都回来了,陆尧却没有跟着他们来。 他说自己笨手笨脚的,做面包做蛋糕都要手巧,他实在做不来,还不如留在村里,把楚颐家的那些庄稼都收拾收拾,做力气活他最在行。 王翠梅想了一下,觉得应该能行,陆尧也是个老实孩子,叫他来帮衬着点王翠梅也放心。 只是这肯定要和秋玉提前说一下。 秋玉先是听说王翠梅准备让她管镇上的这个铺子,一下子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好半天她才语无伦次的说:“三、三婶,我、我做不来的,您还是请别人吧。” 王翠梅拍拍她的手道:“做不来不怕,三婶会教你的,我和瑾娘要跟着砚安去县里,这位铺子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秋玉从来没想过这么大的好事会砸到她头上,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推辞了几次王翠梅坚持,最后她只能答应下来。 “三婶!”秋玉越发目光坚定了,举起一只手道:“我一定好好干,把铺子给你照管好了,如果管不好,我就,我就……” “好了好了,”王翠梅把她的手按下去:“怎么还发起誓来了,三婶相信你肯定干得好。” 王翠梅告诉她:“这铺子交给你管以后,相当于你也那个、那个……入了股,你管好了,铺子里每年赚的钱,都会分一部分给你。” 秋玉听懂了,这意思是……铺子赚钱了,她也能跟着分钱不成? “真的呀三婶?”秋玉彻底激动了,好丽来那么赚钱,等到年底,岂不是可以分很多钱?! “真的,瑾娘说这叫分红。” “三婶,我肯定好好给你干!”秋玉目光坚定。 王翠梅又跟她说:“不过你我虽然是亲戚,到底你年纪太小了,三婶怕那几个女工不服你,特意给你叫个帮手来。” 秋玉问:“帮手?什么样的帮手?” 王翠梅说:“是个小伙子,不过你别担心,是个很本分的小伙子,特别老实。” “秋玉,”王翠梅问她:“要是你觉得不愿意,三婶就不叫他来了……” 秋玉虽然心中略有担忧,但为了让王翠梅放心,还是道:“三婶,你叫他来吧。” 没过几天,陆尧将田地里的庄稼规整好,背着个包袱就来了。 那天秋玉正在铺子里迎客,既然要接手铺子,要学的可就多了,这几日秋玉一直在跟王翠梅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 首先做面包和蛋糕的手艺得学会,这个倒是没有把秋玉难倒,在家里时她时常做饭,揉面点不在话下。 做蛋糕失败了几次,不过她性子要强,自己偷着练习了很多次,慢慢的也就会了。 楚颐相信秋玉的为人,退一万步来讲,万一秋玉真的忘恩负义,偷偷将他们的方子泄露出去,他们也不会怕。 本身西点就是一门和中式糕点完全不同的独立技术,西点里面有那么多种类的面包、蛋糕和甜点,被偷走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秋玉站在门内的柜台边,正在给一个小姐介绍店里的新款蛋糕,冷不丁看见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量极高,一身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的头发像是被狗啃了一样,半长不长的束成一股,尾巴末梢带着一点浅黄的色泽。 这让秋玉想到了家里养的那条小黄狗,也是有这么一条浅黄色的尾巴,见到人总是热情的摇着尾巴。 第四十二章 整顿店铺 见他进来,秋玉愣了半晌才问道:“你找谁?” 少年挠挠头,嘟囔道:“翠梅婶婶也没跟我说会这么小啊?也太小了。” 这来得就是陆尧了,王翠梅只和他说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亲戚家的一个姑娘,这姑娘一个人住在铺子里,王翠梅实在放心不下。 现在好丽来虽然招了两个女工,但他们都是临裕镇周边的人,晚上都要回家。 以前楚颐一家住在铺子里,人多也有个照应。 现在他们走了,只有秋玉一个人住在铺子里肯定不安全,所以王翠梅才把陆尧叫来。 陆尧单知道是照顾一个姑娘,可没想到是这么小的姑娘。 其实秋玉比楚颐还大,也是有个十三四岁了,但陆尧是一个现代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古代他会变成十几岁,但是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十三四实在太小了。 放在现代,十三四岁的小孩也才上初一而已,真是太小了。 楚颐是同他们一起穿越过来的,芯子里是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女性,所以陆尧也就意识不到她也很小。 可是这姑娘真是太小了,陆尧一进门,看到她还略带稚嫩的眼神,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担忧——这女孩,真能把一家铺子管理好吗? 没来由的,他就对这个像妹妹一样的女孩,更加上心了。 原本王翠梅只是让他在铺子里里帮忙干点力气活,毕竟铺子里都是女的,都搬不动太重的东西,顺便晚上住另一间屋子,陪陪秋玉,免得她害怕。 可陆尧一看到是这么小的姑娘,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估计什么还是懵懵懂懂的吧,只好又是当保镖,又是当知心哥哥。 半月以后。 陆尧靠在墙边,将一块手绢递给正躲在墙角哭的秋玉:“喏。” 秋玉哭得稀里哗啦,一张挺秀丽的小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她一把抓过手绢,胡乱的将脸上的泪水擦了擦。 越想她越伤心,哭哭啼啼的道:“她们、她们欺负…人!” “是是是,”陆尧将她转过来,又拿手绢好好给她擦了一下脸蛋。 刚才也没擦干净,反而还把好好一张脸蛋给擦花了。 终于擦干净了,他叹气说:“谁让你岁数小说不上话呢,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打一顿?” 他这话只是说了玩的,要真把店里的女工打了,那人家也不会来帮忙干活了。 果然秋玉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噗嗤”一下破涕为笑:“可别去,你把人家打伤了我还得出医药费。” 陆尧这样一闹,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擦干眼泪站起来,将自己的衣裙整理好,昂起下巴道:“我会自己解决。” 三婶她们已经走了小半个月了,临走时,将铺子里的女工都叫了过来,正式将秋玉升为新的掌柜。 秋玉看着比她年长的女工们,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到了不服气。 果然,他们才走半个月,矛盾就爆发出来了。 秋玉感激三婶的恩情,将这铺子当做自己家的一样来打整,每一分都要求做到最好,但凡女工们有哪一点做得不够好,她都要指出来。 女工们自然不服她,秋玉是后来才入行的,年岁又是最小,也就仗着是掌柜的亲戚,这才被提拔上去。 两方的矛盾越积越多,最终在今天早上爆发。 铺子里的一个女工在给客人装蛋糕时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将整个蛋糕弄翻在地上。 一个蛋糕要耗费多少材料啊,秋玉看着翻在地上的蛋糕很是心疼,说出口的话就重了些,原本是想叫他们包装时要仔细一点,被女工听到耳朵里却像是骂人一般。 女工们也不情愿起来,两方就吵了起来,最后秋玉被弄哭了,这才躲在墙角伤心。 经过陆尧的安慰以后,秋玉的心情好多了,心里也有了管理女们的主意。 她暗自给自己鼓劲,从后院去到前面铺子时,已经不再是那一团稚气的孩子了,她的目光更坚毅,神色更加坚定。 刚好到了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她直接闭了店,将女工们都集中起来,今日必须大力整顿一下店铺了。 两个女工站在秋玉对面,脸上的神色都很不高兴,这半个月她们也受够了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人指挥来指挥去了。 陆尧就站在秋玉身后,他身量很高,身体又壮实,收起了一贯的笑脸以后竟然有些严厉,像一尊黑面神一样。 秋玉一一将两个女工的神色看在眼里,看到她们目光略带害怕,这才满意开口:“二位姐姐,现在将你们叫来,是为了解决早上的事。” 这两女工一个叫玉兰一个叫小荷,早上将蛋糕打翻的,就是玉兰。 玉兰想仗着自己年岁大,将早上的事敷衍过去,她略有不耐的说道:“早上我只是不小心,掌柜的非要揪着这点小错不放吗?” 秋玉厉声道:“这是小错吗?二位都在店里工作,一个蛋糕需要耗费多少材料你们都清楚,只要磕到碰到,就再也不能卖给客人了。” “若是大家都这样不小心,今天你打翻个蛋糕,明天她放坏一些面包,铺子里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她直接点了名:“玉兰姐姐,你不是第一次犯这样的小错了,如果你能知错就改,我也不会揪着你的一点小错说。” 从王翠梅离开以后,玉兰确实看秋玉年纪小,故意偷懒耍滑,如今被她说出来,就有几分恼羞成怒,生气道:“你行,你行你来做,我就不信你一点错也不会犯。” 她越说越生气:“像你这样严苛,谁会愿意在这里做!” 秋玉嗤笑一声道:“你要是不愿意在我们这做,那你自然可以离开。” 玉兰正在气头上,当即就说:“走就走,能做工的地方多的是。” 秋玉当即道:“好啊,那等下你就来我这里结了这个月的工钱,之后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玉兰冷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好丽来给的工钱是很丰厚的,但她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也就只能将错就错,反正在其他地方也能做工。 第四十三章 分红制 秋玉接着又问:“小荷姐姐,你也要走吗?” 小荷赶紧摇了摇头,好丽来这里的工作又清闲,给的工钱又多,她才不傻呢。 “那好,”秋玉说,“那我就宣布一项新规定,凡在咱们铺子里做工的,除每月工钱之外,只要你尽心尽力好好干,铺子每月结余时,都可分得百分之一的钱,这叫分红。” 小荷一听还有多的钱拿,赶紧问她:“掌柜的,百分之一是多少钱?” 秋玉说:“假如把铺子里赚的钱平分成一百份,你就可以得到其中的一份。”她扭头回去看陆尧:我这样解释没错吧? 百分之一的概念来自陆尧,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看着这些古代的女孩们无法读书,陆尧怎么想怎么觉得可惜,所以空闲时间会给秋玉普及一些简单的知识。 虽然只是小学的知识,但也够秋玉受用一生了,毕竟她接受的,可是来自现代的教育理念啊。 因为没读过书,秋玉也不知道私塾里的先生是不是这样教的,她全心全意的相信着陆尧。 小荷听了秋玉的解释,眼睛都亮了:“真有啊?” 秋玉笑着点头:“真有,换句话说,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让咱们好丽来越做越强,你能分到的钱也会越多。” 这一招来自王翠梅,秋玉从王翠梅告诉她的“分红”中得到了灵感,从前她和女工们是对立的,她们总觉得是在给掌柜的挣钱,所以积极性不高。 现在好丽来的盈亏和她们息息相关,秋玉不相信她们不上心。 一旁的玉兰还没走,听了以后肠子都悔青了,她连忙道:“掌柜的,我方才是一时被气昏了头才胡言乱语的,我也愿意留下来帮忙的。” 秋玉斜睨她一眼:“哦?可是你刚才明明说能做工的地方多的是。” 玉兰连忙陪着笑:“我刚才说错了,掌柜的你就——” “晚了。”她还没说完秋玉就打断了她,“现在我们好丽来不要你了。” 玉兰被拒绝以后,装出来的和气也不见了,她恨恨的看了一眼玉兰,收拾了自己带来的东西直接摔门走了。 秋玉淡淡的看着她摔门走掉,然后才对小荷说:“现在我们店里空出一个位置来了,如果你有合适的小姐妹也可以介绍过来。” 小荷惊喜道:“真的?我认识一个姑娘手特别巧,人也很老实的。” “只是,”秋玉提醒她,“我们这里不收偷奸耍滑之人。” “介绍来的人我要先考察两个月,这两个月我只会给基本的工钱,确实秉性老实,手脚勤快的,之后才能得到分红。” 即是秋玉这样说,小荷也还是欢喜的说:“我认识那个姑娘肯定行,她很勤快的。” 之后,小荷确实带了一个姑娘过来,这姑娘怯生生的,比小荷还要小一点,叫金巧。 人看着确实老实,也不偷奸耍滑,交代了什么事就会老实去做。 只是嘴笨,还有点怕生,不会招呼客人,不过秋玉觉得只要人踏实就行了,现目前也没什么好的人才,将就着用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楚颐这边去了永固县,仅用了半个多月就把铺面捯饬好,好丽来二分店就在县城里开业了。 县城的繁华程度果然不同于镇上,无论是找泥瓦匠还是找木工石匠都很方便,只要价钱到位,保证给你弄得明明白白的。 这次装修起来毫无压力,因为省了买铺子的钱,所以银钱有很大的余裕。 古代人民果然不能抵挡面包的香甜气息,仅仅只是开张了一段时间,好丽来在县城内的名气就打出来了。 不说特别出名,至少大部分人都知道东市开了一家专卖那什么面包的店铺,挺多人去买的。 楚颐和王翠梅忙着照顾铺子,而赵砚安则早已到县学报到,顺利入了学,县学的学生共分为三类,廪(lin)生、增生、附生。 廪生是在童生考试中取得一等成绩的学生,赵砚安就是这一类,这类学生能想有官府提供的膳食。 增生是在禀生有空缺的情况上增补上去的,如果增生也有空缺则会再补上一定数量的学生,这一类就被叫做附生。 论待遇和地位,都是廪生要好一些。 好巧不巧的是,在县学里,赵砚安又遇到了那位两次被他气走的清秀书生武巡。 武巡的父亲毕竟是秀才,武巡常年在他的指导下学习,功底自然不差,考上秀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他虽然家学算得上渊源,本人却没有多大悟性,纯粹靠勤学苦练才考上了秀才,别看在奉嘉府赶考时他还会带一群学子去喝酒听曲,实际上该读书的时候他是读的很认真的。 县学的学生都要统一穿玉色襕(lán)衫,这是县学里的学子服,领子多为圆形,宽袍大袖,穿起来颇为潇洒。 这襕衫自带文人气息,即是只是五分颜值的人穿上它也能升上八分,更别提原本就长的特别好看的赵砚安了。 当他在家里试穿襕衫时,楚颐眼睛都亮了,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把赵砚安耳朵都看红了,不过他还是特意多穿了些时间才换下来,谁叫、谁叫小颐喜欢看呢。 言归正传,在县学内大家穿的都一样,不过襕衫上别的腰带就不一样了,廪生的是蓝色腰带,增生是灰色,而附生则是白色。 永远忘不了当武巡在县学书院内发现赵砚安,而一眼看到他系在腰上那根刺眼的蓝色腰带时,他脸上是何种瞠目结舌的表情。 更忘不了当他从旁人口中得知,赵砚安乃这一届考生中的案首时,他那像是吃到了翔一样的脸色。 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自己咬牙切齿说出的那一句:“赵兄如此胸有成竹,想必一定能考上吧?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他扇出去的一巴掌,此时又打了个转,以一种难以想象的迅猛力道扇回了他的脸上。 当时的武巡只只希望赵砚安不要记得他,他不想被大庭广众之下无情嘲讽,真要这样的话,他的脸面往哪搁啊。 如他所愿,赵砚安果然不记得他了,连从他面前路过时,都一副你谁啊的表情。 武巡:虽然这是好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更想打人了呢。 第四十四章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县学里也有食堂,学子们中午可以在食堂吃饭,像赵砚安这类的廪生吃饭是不用交膳食费的,而增生和附生则要交。 若是富有些的学子,也可以不在食堂吃,让家里的小厮送到学堂来。 武巡就是这一类,他家世算得上可以,所以并不是很喜欢吃食堂的饭菜。 这日武巡的小厮和往常一样到县学的学堂里给他送饭,除了惯常拎的食盒,还带了一个小些的食盒。 小厮一见到武巡,就谄媚的说:“公子,公子,这东西可真不好买,小的费了好大劲才买到。” 武巡道:“行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小厮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正在食堂内吃饭的学子们,都被他吸引了目光。 武巡最享受的就是别人羡慕的目光,有几个交好的同窗特别捧场,一看就知道他家小厮拿来的另外一个食盒肯定不简单。 果然,其中一个同窗问:“武巡,这里面装的什么?快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 武巡很得意的将食盒打开,这食盒竟然是往下开的(相信看到这里有看过前面的小伙伴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食盒打开以后,一个八寸大小的蛋糕露了出来,武巡得意的说:“这东西见过没有?” 大多数人都摇摇头,不过当中有几个同武巡一样有几个小钱,喜欢消遣的同窗见过,显然也知道这东西挺稀罕的。 其中一人就夸道:“真有你的武巡,这不是好丽来的蛋糕吗?听说每天就那么几个,去晚了就买不到了,我想吃都没买到。” 武巡炫耀道:“这玩意确实不好买,听说店里的蛋糕多数都是有熟人预定的,这个还是我让小厮守了一上午才买到的。”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那边正在食堂吃饭的赵砚安抬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似乎听到了好丽来的名字? 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他又继续低下头吃饭,吃完饭还得抓紧时间将今日学的知识温习一下。 武巡今日买这蛋糕就是存了诚信炫耀的目的,所以别人问他这蛋糕多少钱时,他回答的口气看似普通,实在恨不得全县学的人都知道。 “也不贵,二两银子一个,若是大点的得四五两银子左右。” “这也太贵了吧!”当即有人就惊叫道,二两银子都够买很多东西了,就是一块糕点也敢卖这么贵,这蛋糕难道是琼脂玉露做的? 有人感叹道:“也就武兄这样的家世能买得起这稀罕玩意了。” 武巡被夸赞的飘飘然不知所以,大方的将蛋糕切开,几个相熟的同窗都有份。 大家吃到蛋糕时平时出口成章的嘴都变得不会说了,只剩下满嘴的“好吃!”、“太好吃了!” 其实二两银子一个的蛋糕就这么分出去了武巡也很心痛,但是听着别人一声声的夸赞,比吃了蛋糕还得劲。 余光撇见呆木头赵砚安也在食堂,武巡特意切了一块蛋糕端到他面前:“尝尝,本公子可怜你这乡巴佬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特意分给你的。” 赵砚安不仅每日都要抡起麒麟臂打蛋清,还得试吃新品,早就对蛋糕腻味了,所以看见端到面前的蛋糕,直接拒绝:“我不爱吃,你拿走吧。” 武巡的炫耀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高傲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他勉强勾出一个鄙视的笑容来道:“你吃都没吃过,怎么知道自己不爱吃?” 赵砚安就事论事道:“我天天吃,真的不爱吃,你拿走吧。” 这次武巡彻底绷不住了,嘲笑道:“你怎么可能天天吃!连我都是让小厮等了一早上才买到的!啊?!你说!你说你怎么天天吃,这蛋糕多贵你知道吗?多、贵、你、知、道、吗!?” 他嗤笑:“除非你家就是好丽来,不然你怎么天天吃。” 赵砚安:“我家就是好丽来。” 武巡彻底绷不住:“哼,我听你在这吹大话,不吃就算!” 他直接将蛋糕端走了,赵砚安这位书呆子,想在他面前炫耀一番都没成就感,还说他家是开好丽来的,可能吗? 过了几天,他就知道真可能了。 几天之后是沐休,难得休息,学子们都放下书本,回家的回家,到外面玩的到外面玩。 赵砚安作为他们这一届的案首,很多人想要结交,沐休时几个说得上话的同窗就约他出去外面走走。 很多学子和赵砚安一样,之前从未来过县城里,对一切都好奇得很。 几人走着走着,刚好走到好丽来附近,一位同行的学子看到好丽来那矗立在路口的二层小楼,还有小楼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感叹道:“这好丽来确实生意好啊,难怪像武兄那样的有钱人要吃块蛋糕也得等着。” 赵砚安想起那天分蛋糕的情形,很多同窗都是小口小口吃蛋糕,舍不得将它立刻吃完。 好像大家都挺喜欢吃蛋糕? 于是赵砚安就开口:“我请大家吃蛋糕吧。” 和他最交好的孙道冉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蛋糕太贵了,何必让赵兄破费,咱们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吧。”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赵砚安交好的这群学子大多也都是以优异成绩考进县学的,平时只顾读书,不爱攀比。 赵砚安说要请他们吃蛋糕,众人想到的也都是不能让赵兄破费,而不是占便宜。 “无妨,不破费。”赵砚安直接带着他们穿过好丽来店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铺子里面去了。 走、到、里、面、去、了! 孙道冉震惊道:“这、这、这!” 只见赵砚安熟门熟路的推开门,楚颐正在里面算账,他哒哒哒走到楚颐面前道:“小颐……” 一天不见小颐,想她。 楚颐抬起头来,看到了跟着赵砚安身后,震惊表情还来不及收起来的众人,笑道:“你回来啦?这几位是?” “是学堂里的同窗,他们想吃蛋糕。”赵砚安趴在柜台上回答,眼神还是一直盯着楚颐看,他回到家简直大变样,在县学里他克己复礼,在家里一整个撒娇精。 楚颐好笑道:“好了赶紧站好,带你的同窗们到楼上去坐吧,等下我让她们切几块蛋糕来。” 第四十五章 柠檬茶 大晟人民习惯在吃糕点时喝茶,因此好丽来的二楼也设有雅座,专供顾客们一边喝茶吃糕点,一边凭栏远望。 孙道冉一行人上了二楼刚坐下一会儿,一位笑得如沐春风的年轻女子就走了上来,手里稳稳端着几个碟子,碟子上是一块一块蛋糕。 女子将蛋糕一一放下,又将茶水给大家添上,随后微笑道:“请慢用。” 孙道冉感叹:“好丽来的女工就是不一样,态度温和,使人宾至如归。” 说完以后往常总是一起掉书袋子的众人这次却没有附和,低头一看,好家伙,大家都忙着品味蛋糕呢,没有谁想理他。 得了,这还说什么,赶紧吃吧。 蛋糕吃到一半,先前出去的赵砚安回来了,又拎了另一个茶壶回来。 众人不解,桌上不是已经有一壶茶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拎一壶来? 赵砚安也不解释,而是另外找了几个杯子给他们倒茶:“这是我家小颐泡的水果茶,大家尝尝。” 此时大晟喝茶要么喝纯茶叶冲泡的的茶水,要么是加入生姜、食盐等制作而成的擂茶,从未听过什么水果茶。 不过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端起茶盏来喝了几口,结果刚入口就被惊艳了。 这茶水真是……太独特了。 茶水入口并不温热,而是冰冰凉凉的。众人能喝出发酵过后的红茶那醇香的气息,但混在在里面的另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无人知晓是什么了。 “好喝!”一位性子直爽的学子当即为这杯水果茶拍案叫绝,实在是太好喝了。 从未想过,茶水也可以是酸酸甜甜的,还带有独特清香气息的。 在略带闷热的天气里来这样一杯茶,当真是无比消暑,生津解渴。 另一位刚吃了几口蛋糕就喝茶的学子却发现,这茶水,和桌上的蛋糕实在是太配了。 蛋糕吃多了会略带甜腻,但是喝上一口这样酸酸甜甜的茶水,甜腻味道一下就无影无踪了,胃口一下大开,可以再来十块! 餍足之后,有些好奇心旺盛的学子就开始好奇了:“砚安,这茶水到底加了什么,怎么那么好喝?” 啧啧,之前还是赵兄,一顿下午茶就将他们收买了,再称呼赵砚安已是亲近的“砚安”,人类啊,果然逃脱不了美食的诱惑。 这位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学子问题刚一出口,就被旁边的人扯了一下袖子:人家开门做生意的,你当面打听人家的秘方,这不是让人家难做吗? 赵砚安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咳了一声道:“没事,这是可以说的。” “这茶水里除了放茶,还放了蔗糖、柠檬,所以喝起来是酸甜味的。” 立即有人勤学好问:“柠檬?这柠檬是何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赵砚安特别骄傲的说:“柠檬是我家小颐种出来的,今年一共也没结几个,这茶叫柠檬茶,别的客人都没有,是小颐专门做来招待你们的。” 众人一听别的客人都没有,他们是独一份的,更加珍惜这壶茶,尽管刚才已经喝了一壶茶了,硬是配着蛋糕把柠檬茶也喝光了。 赵砚安见众人喝完了,就开始市场调研:“大家喝得惯柠檬茶吗?柠檬要不要少一点,茶会不会太浓……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很显然,这一串话不是赵砚安这个内向i人能想得出来的,而是楚颐列在纸上的。 众人也很配合的一一将自己的感想说了出来,末了,有人感叹:“我算是明白下面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了。” “是啊,要是我有钱,我也愿意天天坐这喝茶吃蛋糕。” 众人喝完茶,吃完蛋糕,刚好王翠梅回来了,众人知道好丽来生意忙,也识趣的不再过多叨扰,和回来的王翠梅说了几句就各自散了。 王翠梅对读书人很恭敬,越是做生意她越是能体会到读书识字的重要性,所以对赵砚安的这帮同窗都挺热情,还让他们下次来玩。 赵砚安将他们送出门去,孙道冉有一个已经憋了很久的问题,他觉得自己已经憋不住了,再不问他就要爆炸了。 尽管问出来以后大家可能会觉得他婆婆妈妈,但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他悄悄问赵砚安:“砚安,我方才听店里那位姑娘叫掌柜的娘亲,你又叫掌柜的伯母,而且你又住在那里,你和那位小颐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他真是太好奇了,赵砚安在县学里那么高冷,害得大家都以为他天性如此,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结果没想到他回家以后就成了另一番模样。 赵砚安想了想他和楚颐的关系,总结道:“我住在她家……我以后要和她成亲,嗯!成亲!”重点强调成亲:我以后要娶小颐哒!以后我们就是夫妻关系啦! 孙道冉的关注重点却在前边,住在她家?以后还要同她成亲? 嗯……? 童养……夫? 原来砚安是楚家的童养夫啊,孙道冉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砚安,敲了他一拳:“你小子真是好命。” 长得那么帅,以后还能有那么漂亮的媳妇,还能继承那么大一家铺子,你小子,真是赢麻了! 赵砚安备他拍得一脸懵,不明白这位同窗为什么突然用一种非常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铺子里,因为香橼和橘子树成功而捣鼓出了柠檬的楚颐,满意的看着市场调研的结果:看来,是时候让大晟人民见识一下蜜x冰城的厉害了! 就决定你啦,柠檬茶!去帮老娘攻占大晟人民的口袋吧!哈哈哈!(邪恶表情.jpg) 沐休结束的几天后,大家又坐在食堂里吃饭,炫耀狂魔武巡又从食盒里端出一个蛋糕,并且执意要让赵砚安这个乡巴佬尝尝蛋糕的美味,而早已吃得腻味的赵砚安疯狂拒绝。 当时围观的众人内心是这样的:=囧rz 最终,还是有一位和武巡也玩得挺好的同窗实在不忍心他被蒙在鼓里,将“好丽来真是赵砚安家开的”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他。 永远忘不了,再度被自己甩出去的巴掌甩回到脸上的武巡那精彩绝伦的表情。 食堂内吃饭的众人看着站在赵砚安面前一动不动的武巡,怀疑他已经石化了。 大家一致决定,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还是好好爱护武巡这朵奇葩吧,毕竟他已经给大家贡献出了很多乐子,爱护乐子,人人有责。 第四十六章 传授肥田法 虽然有心想将柠檬茶打造成好丽来的爆款,但可惜今年柠檬的产量实在太低了。 今年结出来的柠檬都是第一次杂交成功的产物,性状还不稳定,后续还要再进行杂交,稳定性状。 拿来卖时不可能了,不过收获的柠檬也没被浪费,一部分做成了干制柠檬片,送给了远在临裕镇的程秀元。 听说程家大小姐只喝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进了冬雪的肚子。 有时间楚颐真的很想问问程秀元,这个叫冬雪的,真的是你的丫鬟吗?难道不是你养的什么小宠物吗? 而另一部分则留下来自家人享用了,一杯冷却的发酵红茶中加入部分柠檬汁和蔗糖,再添加一些晶莹剔透的冰块,就是一杯消暑神器。 大晟人民以其智慧,实现了在夏秋都有冰块可用的壮举,只要在冬天于冻结的湖泊或河流上凿下冰块,并将它储存在深埋地下的冰窖里,幸运的话,这些冰块能够保持到来年夏秋都不融化。 使用时,只需要用小凿子从冰块上凿下碎渣,就可用来制作冰饮了。 为了来年能够将柠檬茶上架好丽来,楚颐陆陆续续往上坪村跑了几次。 她整天整天的泡在试验田里面,扦插、培植,希望来年可以培育出性状稳定的柠檬树,王翠梅和赵砚安都不放心楚颐一个人回上坪村,但他们一个要看铺子,一个要读书,两个人都分身乏术。 楚颐对天发誓自己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这才让两个人打消了陪她去的念头。 就这样王翠梅还不放心,知道他们附近医馆的老先生会带着弟子到村里去收药材,就特意让楚颐和他们走,托他们照顾着点她。 多亏这对师徒,楚颐才能摆脱王翠梅的魔音,自由自在的来去于县城和上坪村之间,快乐的研究自己的杂交事业。 这天,楚颐正在自己的试验田里忙活,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却找了过来。 是上坪村的村长,黑瘦黑瘦的一个中年男子,楚颐只远远的见过他几次,和这位村长并无交集。 村长将他的来意说明了,原来,村长平时就好在村里走走,地里走走,看看村里有没有什么事。 这一走就叫他走出意外发现来,他已经发现了,连续两年了,楚颐家地里种出来的庄稼总要比别家的好上很多。 第一年他以为是楚颐家走运,毕竟庄稼人靠天吃饭,庄稼地里的事说不准,有时是大丰收,有时又能让你颗粒无收。 可第二年,当他再从楚颐家地里走过时,就发现了,不管是发芽长叶时,还是收获时,楚颐家的庄稼总要比别人家的好上几分。 村长仔细看过,不管种什么,楚颐家地里长出来的确实要更好些。 之后他还在刘奶奶家的地里也发现了这个情况,楚颐一家到县里去了,村长就只能先问问刘奶奶。 没想到这一问可把村长激动的,据刘奶奶说她家去年庄稼也不好,但是今年按楚颐教的一个肥田方法做了以后,地里长的庄稼确实要壮多了,一亩田能收上来的粮食也多了很多。 于是村长就时常到楚颐家这里来晃悠,他想请求楚颐将肥田的方法教给大家。 楚颐听明白村长的来意以后松了一口气,方才村长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惹事了,村长找上门来算账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想得出这样的方法?兴许你找错人了。”楚颐说。 村长哈哈笑了几声,说道:“英雄出少年,一个人能干成多大的事,不应该按他的年纪来算。” 楚颐真心的佩服,能当成一村之长,他的胸襟确实很开阔,所思所想也远高于别人。 最终楚颐还是答应了,她本来学的就是农学,立志学成以后要造福社会,为社会做出贡献。 如今穿越到古代来,自己的一身本领也算是没丢,刚好能帮助这些需要的人。 只是楚颐并不想出风头,她和村长约定好,就说是家里大人琢磨出来的,她只是把大人的方法复述出来。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大锣一响,村民们三三两两的都聚在了晒场上。 村长人看着不怎么魁梧,在村民中却很有威信,村民们原本都在说话,晒场上闹哄哄的,宛如在赶集。 村长高声点了几个讲最起劲的名,村民们立即识趣的不说话了,将耳朵竖起来仔细听村长讲话。 “今天,”村长站在空地上,声音洪亮,“叫大家来,是有件重要事情要和大家说。” 他将楚颐拉到前面:“楚三郎家的琢磨出了一个肥田的法子,我看了,收上来的庄稼能多上三成。” “楚三郎家的不在家,我就把她闺女请来,请她给咱们讲讲方法。” 自从被雷劈过来以后,楚颐一家在村里可算是出尽了风头,众人一看到她,心中都忍不呐喊:怎么又是你家! 有一个平时爱唱反调的人就道:“村长,论种庄稼,我们这些老把式怎么着也比一个丫头强吧?” “是啊是啊。” “就是说,我犁过的地恐怕比她走过的路还长吧。” “大家安静!”村长吼了一声,“我刚才已经说了,肥田的法子是她家大人琢磨出来的,她只是负责把法子告诉我们而已。” 吼完以后,村长不免在心中担忧,若村里的人都像这样以貌取人,不知道不耻下问,村民们以后如何能出人头地? 十几年前,周围几个村之间也有私塾,他有幸在里面读过几年书,所以明白一些道理,能当上村长,也是仰仗读过的那几年书。 但他人微力薄,无法改变这些现状,只能寄希望于楚颐的肥田法子,大家都吃饱了,有余钱了,也就能去考虑除了吃饱饭之外的其他事。 应村长的邀请,楚颐直接带村民们去了自家的地里,实际的讲解了一遍怎么用生石灰中和粪水,防止烧苗,又怎么利用生石灰快速发酵掉粪水里的有害气体。 见缝插针的,楚颐也把田里一些育苗、间苗的法子都说了,好让大家明白,田里的苗不是越多越好,多了要互相抢营养。 种子不要直接撒到地里去,可以先在一小块地上育苗,插上竹篾,用破布烂席遮盖,温暖又潮湿的环境更利于小苗的萌发,等小苗长好了再移栽到地里会更容易成活。 且说楚颐将肥田方法倾囊相授之后,村民们的行动不一,有的确实见过楚颐家的庄稼长得比别人好,听了她的法子就跟着做起来了。 而有的则担心新的法子会坏了庄稼,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弄过啊,大家都是按着老祖宗传下来的方法种庄稼,祖宗的方法难道还比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说的方法? 等到第二年秋收时,用了法子的只恨自己太过于胆小,为什么没有多弄几亩地,那样收上来的粮食不是更多吗? 而没弄的,肠子都悔青了,眼看着别人地里麦子结的穗就是比他们的要饱满,真是追悔莫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现在让我们将目光放到程府,这里有一件大事将要发生。 第四十七章 丑角登场 “小姐,王先生来找您。”大清早,秋月将一个中年男子领到正在凉亭内看书的程秀元跟前。 程秀元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书,抬头看了一眼,道:“何事?” 王先生是程府的账房,之前打交道的一直是程老爷,这是第一次见程家大小姐。 一个月前,程家老太爷不知怎么想的,将一部分家业交给了大小姐打理,在王先生看来这简直是不成体统,程老太爷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他从未听过女子打理家产的事情。 这位程家大小姐看着一点也不像躲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身上隐隐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令王先生的心弦一下子绷紧了。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小心陪着笑脸,将手中得账本交了上去:“大小姐,这是这个月的账目,请您过看。” 程秀元“哦”了一声,并无任何表情,她接过账单看了一眼,吩咐秋月:“将我的算盘取来。” 王先生愣了一下,他并未听说大小姐会打算盘这件事,顿时就紧张起来,慌忙说:“我在程府做了七八年账房,大小姐还不相信我吗?” 程秀元斜睨他一眼:“我只相信我的算盘。” 算盘取来,程秀元一边翻看账本,一边打算盘,时不时会停下来来回翻看一下。 王先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会真的被发现了吧? 账本翻完,大小姐却并未见怒色,只是将账本再交还给他,说道:“我看王先生这账本似乎还没理清楚,是不是还有几笔银子未收回来?” 王先生一愣,哪还有什么银子没收回来,其实都被他偷偷拿去用了,原想着自己当账房先生那么多年,账面作假这位大小姐应当是看不出来的,没想到遇到个行家。 大小姐打完算盘却没有直说他中饱私囊,而是说是不是还有几笔银子没有收回来。 王先生知道大小姐这是在点他,若是他识相的就赶紧想办法把差的银子补上,不然就不要想在程府混了。 他刚才担心差的银钱被大小姐发现,吓得满头大汗,此时方觉得逃过了一劫,于是赶紧擦着冷汗说:“是是是,确实有几笔银子还未收回来,我给忘了。” 他陪笑道:“那大小姐,这账本我就……先拿回去了?” “我马上叫人去收那几笔银子,等账目齐全了我再拿来给您看。” 此时他再也不敢小看这位闺阁小姐了,等回去不管是借还是怎么的,都得想办法把贪了的银子补上。 他所贪下的那些银子只是小数目,但程府的账房先生可是个肥差,即是不贪什么,也会有人为了和他交好送礼,这份肥差他可不能丢了。 等王先生走了,秋月特别佩服的说:“小姐,你真厉害!” 她家小姐只学了半月打算盘就能看出账本有问题,唬得那账房大汗淋漓。 程秀元微微一笑:“其实我没看出账本上的问题。” 秋月疑惑道:“那小姐为什么说他差银子?” “我诈他的,他刚进来我就看出他有问题了。” 王先生毕竟管了账房七八年,他做的账不是程秀元学半个月就能看出来的。 但是王先生做假账再厉害,却不大会掩饰脸上的表情,所以他刚进来程秀元就看出他有问题了。 陆陆续续处理完府内的事物,已到了中午,吃完饭歇息了一会儿,程秀元就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到街上去查铺子。 如今得祖父器重,将一些家产交给她打理,程秀元知道这是祖父对她的考验。 她必须要每一个地方都做好,这样才能得到祖父更多的器重,她有野心,所谋求的并不只是这一点点打理家产的权利。 她要的更多,甚至多过了程府,为此,她愿意拼尽全力。 * 且说县学里也有一个学子叫张营,张营自持有几分才情,平时行事颇有点眼高手低。 他虽然进了县学,可却是不入流的附生,张营虽然觉得按自己的才华,不该如此,可他也知道,按现在的情况,若是参加秋闱乡试,十有八九要落榜。 若是落榜,他可是不想回家再做个庄稼汉了。 张营的心思转到了别的地方去,按他的才情外貌,若是被哪家小姐相中,做不成大官,做个家财万贯的富家翁也不错。 正好这日他在茶楼喝茶,一眼看到了到茶楼来查账的程秀元。 一打听,她竟然是程府的大小姐,听说程府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小姐,若是能做程府的上门女婿,那以后家产还不都是他的? 光是想想就很心动,更何况程府老太爷世家大儒的名声谁没听说过,若是能得他举荐,或许科举致仕也不是没可能。 张营最初想以自己的才情打动程家大小姐,他将自己的拜贴递入程府,说自己仰慕程老先生已久,拜读过程老太爷的许多大作。 他特地带了自己的文章,想请程老太爷指点一二。 起初程府并未回话,仰慕程老太爷的学子多了去了,若是每个学子的文章他都要指点一番,那还干不干其他事? 一般的学子被拒后都识趣的不再叨扰,但张营深知想“世上无难事,只怕老面皮”的道理,只要脸皮够厚,什么事都能做成。 他连续朝程府递了好多次拜贴,装作求知若渴的样子,十分期望成老太爷能指点一下自己的学业。 或许是被他的坚持打动了,最终程府的大门还是向他打开了。 “你没有做文章的才能,别白费力气了。”看完他的文章以后,程老太爷直接摇头。 他的文章太过于匠气,通篇都是严格按照八股文的要求来做的,不是说他这样不好,只是这样终究缺少一些灵气。 若想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一举成名,那一丝灵气是缺一不可的。 程老太爷的原意是让他多想多悟,不要急于做出什么文章来。 但张营却总是觉得,是程老太爷无法欣赏他的文章,无法发现他的好,从程府出来后路过巷子里,直接踢倒了一个乞讨的叫花子,这才解了气。 用才情征服程家大小姐是不可能了,毕竟程老太爷不认可他的文章,而且程秀元时常到外面去查账,张营每次去程府递拜贴都没看到她。 张营依稀记得有一次,当他好不容易在程府门口等到程家大小姐时,被一群小姐丫鬟拥簇着的程家大小姐只是轻描淡写的撇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这怎么可能!他张营风流倜傥,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虽然那些都不过是乡野女子,哪里比得上程家大小姐,但他自问也是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 向他这样优秀的人,程家大小姐不是应该一见倾心,然后和他约定终生,非卿不嫁吗? 第四十八章 鬼祟影子 不愿承认自己不过是平凡众生之中的一员,一直认为自己独一无二的张营,被“大家都应该喜欢我才对”的思想折磨着,最终走入了歧路。 “你不是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张营盯着走远的程秀元喃喃自语:“如果我得到了你的身子,我不信,你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如若得不到程秀元,怎么对得起他从县学里逃学,特地跑到临裕镇来献殷勤,所付出的那些心血。 张营心念一转,就想出了一个邪招。 往日他去程府见过一个婆子,和他家有些亲戚关系,说得上几句话。 他将父母送来供他读书的银钱都拿了出来买通这个婆子,婆子起先不愿意。 但张营能说会道,不仅给的银钱多,还说若是事情能成,他一定记得婆子的恩情,以后肯定少不了婆子的好处。 婆子被说通了,最后同意帮他。 等到中秋那天,县学教谕早早给学子们放了假,好让大家早点回去过节。 傍晚,张营提着好丽来买来的糕点及其他一些东西上程府拜访。 因为程府这一天来往的人多,来拜访的官员、远房旁支、仰慕程老太爷的学子都有些,所以张营也混了进去。 主要是他拜访过程府两三次,在门仆那里混了个眼熟,门仆看是他,也没多想,就把他放了进去。 为了应付这些拜访的人,程老太爷设了宴席招待,女眷们就在自己的院里单独吃一桌。 没见到程大小姐张营觉得很可惜,但想到他交代给婆子做的事,又期待起来。 席间,他见到一个大孩子被程老太爷叫到跟前去说话,言语间很是亲近,心中有几分嫉妒,程老太爷从未这样待过他,这两人到底是谁? 转头和旁边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半大的孩子是程老太爷新收的弟子。 张营心中的酸味简直要冒出泡来了,程老太爷说他的文章太过匠气,一转头却收了一个半大孩子做弟子。 那么小的孩子知道怎么做文章吗?书都读熟了吗? 这出现在程老太爷府上的半大孩子,自然就是赵砚安了,其实楚颐也跟着去了,不过她没跟赵砚安在一起,而是在程秀元院里。 中秋沐休,王翠梅想着在镇上的秋玉,和她爹她娘闹翻以后,这孩子估计也不想回家过中秋吧。 于是王翠梅就觉定回临裕镇过中秋,顺便看看镇上的铺子秋玉管得怎么样了。 既然回了临裕镇,又是中秋,没道理不去拜访一下程老太爷,于是赵砚安拎着自家最新研发出来的碱水结以及其他一些东西上了程府。 听说赵砚安要去程府,楚颐也跟着一起去了,她去主要是去见程秀元。 对于这位屡次帮助他们家的大小姐,楚颐是很愿意与之相交的,而且程秀元上次还托人带话来说县里的分店若是有什么新出的糕点,让带点给她院里的冬雪。 冬雪这姑娘是真的爱吃,每月发的月钱有一部分都花在了吃上,最爱吃的就是好丽来的糕点。 因为楚颐他们去县里了,镇上的好丽来最近都没有推出新品,冬雪都吃腻味了。 楚颐接到程秀元的这封信时,真是一脸无语,这主仆两人真的是没有一点尊卑之分,程秀元虽说是冬雪的主子,可一言一行,完全像是溺爱纵容妹妹的长姐。 所以楚颐这次回来就给她们带了一些好丽来的新品。 他们在院里单开一桌赏月,因为没有外人在,程秀元就让两个丫鬟也上了桌,都是自己人,难得过节,大家也别拘着了。 冬雪看到桌子上有这么多新花样时,眼睛简直要冒光了,好吃的,这些都是好吃的! 楚颐看看冬雪,问程秀元:“你会不会太过于溺爱她了?” 程秀元闻言看了她一眼:“有吗?” “很有。” 见冬雪正在高兴的同秋月说话,没有注意这边,程秀元这才淡淡道:“我把她当亲妹妹一样,自然愿意惯着她。” 楚颐笑了一下,这两主仆真是,主也不像主,仆也不像仆。 这糕点得配茶水喝才行,干吃容易噎到,于是程秀元就让人上了茶水。 上茶的老婆子手脚利索,程秀元却盯着她看了一下。 “怎么了?”楚颐问她。 “这个婆子我没见过。”程秀元问正在倒茶的婆子:“吴嬷嬷呢?” 婆子倒了茶,回道:“吴、吴嬷嬷身体不舒服,今日换老奴来服侍小姐。” 那婆子许是第一次到程秀元院里来,有些紧张,说话有点结巴。 听她这样说,程秀元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茶喝到一半,程秀元却频频扶额,冬雪见状,忙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程秀元扶着额头道:“许是午间没睡好,一下子乏了。” 楚颐就道:“那你快去睡一觉吧,不用管我们。” 客人还在,主人却跑去睡觉,这样是有些不成体统的,但今日是楚颐在这,虽然相处不多,但程秀元知道她不介意这些的人。 再加上一时之间困意上涌,实在坚持不住,她就让冬雪留下陪楚颐,自己由秋月扶着回屋里去歇息一会儿。 东西吃的差不多,冬雪就带着楚颐到凉亭里赏月休息。 不一会儿,方才倒茶那个婆子又来了,说是老太爷那边的宴席人手忙不过来了,叫各院里的丫鬟都去帮忙。 那婆子匆匆忙忙而来,叫走了冬雪和秋月,两人想着大小姐这才睡下,因当是没什么事了,这才放心走了。 原本冬雪要留下来照顾楚颐,但楚颐也没什么事了,她吃得有些撑,自己在凉亭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两个丫鬟这才匆匆忙忙走了。 他们没走一会儿,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就悄悄进了程秀元的院子。 凉亭被花丛遮挡,他没发现里面有人,环顾四周,看到没了人,就悄悄往程秀元那边去了。 楚颐将一切看在眼里,那蹑手蹑脚的影子是个男子,看那鬼祟模样,肯定是悄悄摸进来的。 她正欲去喊人,一道娇喝却传了过来:“你干什么!!” 第四十九章 云京 楚颐扭头一看,是个盛装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那女子看见程秀元门外贴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当即将手里的扇子一把丢了过去:“你是谁?!” 那扇子丢得奇准无比,一下子砸在那个影子的脑袋上,砸得他“哎哟”一声。 盛装女子还不解气,气冲冲的走到影子面前,一脚蹬了上去:“你到我姐屋前干什么?!” 那一脚蹬得太过用力,鬼祟影子先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吓懵了,又被她一脚蹬翻在地,一时之间吓得不敢动。 楚颐也连忙跑出来帮忙,盛装女子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怒气冲冲的盯着倒在地上那人:“珍珠,去叫人!” 这来的竟然是程秀绮,对于这个出现在程秀元房门外的男子,她出奇的愤怒,恶狠狠的盯着,眼睛都要冒火了。 楚颐猜到了来的是谁,一时之间纳闷了:不是说程府的二小姐同大小姐关系不好吗?那她这么着急干什么? 珍珠去叫的人一下就来了,程秀绮见了他们厉声叫打头的男子:“王海,把他绑起来,这事谁都不许伸张出去,特别是前边的宾客,半个字也不能叫他们听到。” 她环顾四周:“若是谁走漏了风声,别怪我不客气,我程家有的是方法收拾你!” 众人纷纷都应下了,打头那个叫王海的男子指挥家丁把个登徒子五花大绑,关进了柴房,只等着前边宾客走完再收拾他。 等到宾客都走完了,这个登徒子被押到了程府的厅堂,程老太爷高坐在圈椅上,脸色沉得能滴水。 堂下那个登徒子被人扣着下巴抬起头来,程老太爷看了一眼道:“是你?” 他怒声开口:“张营,你为何要做出此等腌臜之事来?” 张营被关在柴房一晚上,起先惊惧无比,吓得瑟瑟发抖,后来却越想越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张营抬头,起先还狡辩道:“老太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某只是一时喝醉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才误入程大小姐院里。” 家丁绑他时确实闻到了酒气,但再喝得酒醉也不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营宴席上确实喝了酒,这酒是喝了壮胆的,他酒意上头,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冤枉,他也没做成什么啊,屋子都没进就被踹了几脚。 所以他回答时面上看着端方无比:“张某怎么会做出夜闯小姐闺房的事情来,还请老太爷明鉴。” 程秀绮听到他这样说,当即就沉不住气了,破口大骂:“你瞎说什么呢你,都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进姐姐院子里了,你还敢狡辩?!” 张营还想狡辩:“张某说的是真的,张某没有——” “你住口!”程秀绮喝道,然后手指一指楚颐道:“你来说!当时是怎样的?” 因为目睹了一切,楚颐被留下来作证,此时程秀绮点到了她的名,她也就上前去将她所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张营从未想过,他叫婆子支走了程秀元身边的两个丫鬟,院子里却还有人,他失算了。 听完楚颐的话,程老太爷脸色更加不好,见程老太爷这样,张营暗道不好,连忙改口,谎称自己是因为太过于爱慕程大小姐,才做出此等错事来。 他对程大小姐一见倾心,心里满满都是她,他只是一时情难自已,这才犯下错事。 被扶着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程秀元脑袋依旧昏沉,她闻言,嗤笑了一声:“一见倾心?对我吗?恐怕是对我程家的家产吧?” 她吩咐家丁:“把那个婆子带过来。” 被张营收买的那个婆子一到了厅堂,被推搡到地上就吓得哆哆嗦嗦的将事情都抖落了出来。 见人证确凿,没什么好狡辩的,张营就气愤的说:“这都怪不了我,都怪你们程家!” 他大声指责:“是你们程家狗眼看人低!看不起人!” 程秀元斜睨他一眼:“我们程家如何看低你了?” 张营愤愤不平的道:“你们程家,不过是仗着出过几个狗官,有几个臭钱而已,就趾高气昂。” “说我的文章匠气,匠气?!你说小爷的文章不行?我看大名鼎鼎的程大儒也不过如此,连篇好文章都看不出来!” 程老太爷气得一把拍向桌子:“无耻之徒!干出这等错事,还要给自己找理由!” 他将桌子拍得啪啪响:“将这登徒子送到官府去!真是无耻!” “慢着。”程秀元叫住了家丁。 秋月扶着她,程秀元缓缓走到了张营面前,轻笑一声:“喜欢我?” 张营不自觉看呆了一瞬,程秀元实在太好看了,他确实也是真心喜欢她。 谁料程秀元嗤笑一声,轻蔑道:“你也配?” 这一句话虽然轻飘飘的,却宛如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了张营骄傲的脊梁上,将他重重压垮。 他一直以他的才情、他的外貌而自得,自觉自己风流倜傥,无人不爱,无人不喜,没想到这程大小姐竟然轻飘飘说了一句“你也配”。 仿佛他是被别人踩在脚底的烂泥,也敢肖想程家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莫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营的自尊心彻底被碾压了个遍,宛如断了脊梁一般,头低低的垂了下去。 完了,他这辈子都完了。 爹娘在地里种庄稼省吃俭用供他读书,盼着他出人头地,他却惹上了官司。 教谕知道他做出这样的事来,恐怕再也不会让他进县学的门。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彻底的完了。 被五花大绑押去官府的路上,张营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不要总想着走这些歪门邪道,而是好好读书,或许虽然考不上举人,但也可以办一个私塾,收七八个学生,每年收收束修,轻松过活。 可现在再想什么都晚了,当他决定买通婆子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走向了不归路。 张营最后被扭送到了官府,这件事没向外声张,保全了程秀元的闺誉。 官府的老爷一看张营惹了程府,干脆利落审了案,将人当晚就关了大牢,任张营如何喊冤也没用。 程老太爷罕见得很生气,连赵砚安拿去的碱水结也不吃了,往常他是很爱吃这样的咸点心的。 程老太爷直接和衙门打了招呼,将张营狠狠打了五十大板,又关入最差的牢狱。 张营的娘听说他被关了牢狱,当即吓得晕了过去,两人东拼西凑了银子送到狱中,想为儿子打点一二,却没人敢收他们的银子,官差直接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惹了不该惹的人。 第五十章 傲娇永不退环境 程府风波过后的第二天,楚颐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哎你知道吗?”她和赵砚安凑在一起讲悄悄话,“那天程府里那个叫王海的家丁,我看着眼熟得很。” 赵砚安记忆力要比她好一些,回忆了一下说:“之前那个人经常到我们铺子里买面包。” “好像每次冬雪她们买什么,他就跟着买什么。” 楚颐在里面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来,她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若真是那样,那也真是让人想不到了。 这王海好像时常帮程家二小姐跑腿,再想想上次有登徒子闯进程秀元的院子,第一个急的就是程秀绮。 楚颐一敲手心,思索道:“这程家二小姐,该不会……其实很喜欢她姐姐吧?” 赵砚安提出疑问:“若是她喜欢她姐姐,怎么每次见面就吵架呢?” 赵砚安时常会将课业上积攒的问题拿到程府问程老太爷,所以去程府去得要多一点,有时能见着程秀绮和程秀元不对付在吵架。 当然了多数是她单方面吵架,程秀元是不大搭理她的。 楚颐提出自己的猜想:“有没有可能,这位程家二小姐,是个傲娇?” 赵砚安愣住:“傲娇?什么叫傲娇?” 常年混迹二次元的楚颐解释:“傲娇就是,态度有点骄傲自信,但也有点任性。” 赵砚安回忆了一下:“你不傲娇。” 楚颐噗嗤一笑:“我当然不傲娇了,不过这位程家二小姐倒是有几分傲娇。” “我有感觉,她绝对是喜欢她姐姐的。”楚颐心生一计,勾唇一笑:“到底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 还好沐休有三天,时间充足,足够她施展计谋。 楚颐先和程秀元通了气,然后又故意让赵砚安帮忙,杜撰出一封给程秀元的信,里面极尽对程家大小姐的爱慕之词,末尾还约程秀元人约黄昏后。 这封信被故意送错,恰好送到了程秀绮手上,接下来就该等待她的反应了。 如果程秀绮真讨厌她姐姐,肯定巴不得程秀绮赶紧嫁给哪个穷小子。 但如果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她姐姐,那就好玩咯…… 程秀绮接到这封信时,先是愣了一下,等看清书生是写给谁的以后,顿时火冒三,呼叫自己的两员战斗力:“珍珠!翡翠!” “在!” “随我前去!”程秀绮眼睛里都能冒火了了,“我倒要看看究竟又是哪只癞蛤蟆在肖想天鹅肉!” 她家姐姐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何等的金枝玉叶,到底是哪里冒出来那么多毛头小子,敢打她姐姐的主意。 程秀绮顺着书里所说的地址找了过去,身后两员大将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那个敢写信的毛头小子两巴掌。 当时已是黄昏,天色稍晚,光线略为暗淡,当程秀绮找过去的时候,远远只见着树下站着一个人影,身量还挺高。 她很庆幸这封信送错了送到自己手里,若是送到了她姐姐手里,那通篇的情啊爱啊,岂不是污了她姐姐的眼睛。 还没到近前,程秀绮就是一顿臭骂,中心思想就是,你算老几,敢来沾我姐姐的边。 其中包含了百分之八十的对程秀元的彩虹屁,和百分之二十对这位胆敢写信的登徒子的鄙视之情。 程秀绮的母亲是商贾之女,年轻时候还跟着商队外出过,日常教育女儿都是从商贾的角度,所以程秀绮行事少些闺秀之感,反而多些江湖儿女的侠义潇洒之感。 所以她打小就很羡慕举手投足端庄优雅的程秀元,她姐姐做什么都是优雅的,看个书也要优雅的坐在着,写个字也是清秀端正的簪花小楷…… 只是她这人嘴毒,不会说什么好话,明明想关心一下别人,一开口能把人给气死。 树下的登徒子似乎被她给骂怕了,半天不敢动,程秀绮正得意的时候,树后却转出来一个人,似笑非笑的说:“我怎么不知,原来妹妹觉得我这样好?” 来的正是程秀元,见到她出来,程秀绮的脑袋霎时当机,背后讲些喜欢人家的话被正主听见了,那羞耻的感觉足以让她自闭,假如地上要是有个洞,她肯定麻利的钻进去了。 她张了几次嘴,都无法开口,根本不知道可以讲些什么,因为此时她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的,里面只回荡着三个字:怎!么!办! 好一会儿,程秀绮才缓过劲来,脸蛋子显而易见的红了,可惜她也讲不出什么好话来,一开口依旧毒舌:“你、你什么时候来、来的!?” “你、你别、别得意,不要以为我、我夸了你几句就是喜、喜欢你……”讲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小得只有蚂蚁能听见,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 程秀元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永远跟她不对盘的妹妹,没想到背地里妹妹会说她这么多好话。 回想两人从前那些争锋相对的时候,似乎、好像她这个妹妹,没有说过她一句坏话? 只是嗓门大了一点,性格暴躁了一点,反倒是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有些凶恶,常常仗势欺人。 躲在一边围观的楚颐扭头就对赵砚安说:“你看,我就说她是个傲娇。” 赵砚安自然非常捧场:“小颐真聪明!” 那边,程秀绮已经脸红得憋不住了,一双手捏着手绢绞了又绞,差点把手绢绞烂,最后她实忍不住了,羞耻的大吼了一声:“我才没有喜欢你!” 说完脸爆红的跑了,估计这是她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了,一眨眼就没影了,留下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的珍珠和翡翠在后面尔康伸手:“小姐!小姐!你别跑啊!” 心满意足围观完全程的楚颐感叹:“果然,傲娇永远不退环境,傲娇永远最棒!” 赵砚安黑线,老古董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而那边,程秀元看着跑掉的程秀绮若有所思,脸色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站在树下敬职敬责假扮登徒子的陆尧:有没有管管我的死活,今晚好像只有我受伤了,那姑娘她是真的骂呀,我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他哀怨的看向躲在一边的楚颐和赵砚安:说好的路过镇上关心一下我呢?你们就是这样关心我的? 第五十一章 三句话让一个女人为我点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当大家都忙碌起来后,时间就流逝得飞快。 随着好丽来铺面生意的扩大,店里又招了几个人。 上次回临裕镇去看望秋玉时,秋玉将店里的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尽管她没有接受过现代的教育,但她善于思考,用自己的脑筋想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 甚至有的是楚颐这个现代人也没想到的,让楚颐由衷的佩服了一把。 楚颐也将那一套搬到了县里的好丽来,因为县里这间好丽来是后面开的,楚颐就把它叫做二分店。 她顺便将二分店上的新品都教给了秋玉姐,特别是之前他们带去看程老太爷的碱水结,在县城里可是广受好评,连县学的教谕都喜欢吃。 不过好丽来也不是发展的一帆风顺,在发展中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最近,楚颐就在头疼一个问题。 随着好丽来越来越大,每日消耗的原材料大到已经无法在周边采购齐全了,有好几次因为缺少材料,店里的面包上架数量都减少了。 并不是周边完全没有她所需要的原材料,只是那些鸡蛋、羊奶、面粉等都良莠不齐,楚颐坚持用最优质的原材料,即是这样要花的钱多一些,但她不能以次充好,砸烂自家的招牌。 只是这样一来,能使用的原材料就更少了。 每到这个时候,楚颐就非常怀念现代发达的物流运输行业奔驰在祖国各条运输线路上的大货车昼夜不息的将各色物品运往世界各地,实现了物流网的流通。 但古代没有那么便利的交通,根本无法像现代一样,将她想要的原材料运输到店里。 遇到困难,楚颐就习惯絮絮叨叨的讲给赵砚安听。 赵砚安一边练字一边认真听她讲,听完以后沉思了一下,说:“其实大晟也有物流运输。” 楚颐说:“古代有?在哪?” 他说:“就是商队,行脚商采买货物以后,利用马驮、车拉等形式,沿着既定路线将货物向远方销售。” 楚颐跳了起来,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她光想着现代便利的物流运输了,完全忘记了古代其实也有物流运输,只是效率没有现代那么快。 不然的话,那些挂着南货北货的商铺里的物品是怎么来的? 唉,都怪她总是用现代人的思维来思考,所以没想到这一层。 思路一打通,立刻就开阔起来,楚颐一敲手心道:“我知道该找谁了!” 赵砚安问她:“找谁?” 楚颐调皮的眨眨眼睛:“找程傲娇呗。” 程傲娇就是程家二小姐,因为此人太过于傲娇,所以楚颐才给她起了这样一个外号,弄清楚她的真实性格以后,楚颐发现此人其实还挺好懂,只要把她的话反着理解就行了。 比如她说不喜欢程秀元,其实可稀罕人家了,她身边那个跑腿的家丁王海,楚颐在好丽来见过他不止一次,只要程秀元买了什么,王海就会照着买一份一模一样的。 很显然王海不像是爱吃蛋糕的,那自然就是程秀元叫他买的了。 而且上次在程府捉张营,还是因为程秀绮看到她们在院子谈天说话,羡慕得不得了,可惜程傲娇又拉不下面子来说她也想跟大家一起玩,最后只能暗戳戳的在她姐姐院子外徘徊,这才发现了张营的动静。 既然找到解决的办法了,那就要付诸行动,楚颐直接回镇上,跑了一趟程府,直接一句话就拿下了程秀绮。 当天她去程府时,程秀绮没想到楚颐是来见她的,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她有一些讨厌楚颐,因为上次那件让她羞耻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的登徒子事件,就是此人策划的。 “你来干嘛?”程秀绮没有给她好脸色,高傲的昂着脑袋。 楚颐眨眨眼睛:“请你帮忙啊。” 程秀绮端起茶杯,没好气的说:“我才不帮你呢。” 楚颐自顾自将想请程秀元外祖家的商队在走商时,顺便帮她沿途收一些做蛋糕面包的原材料的事说了,当然她会付给商队相应的费用。 程秀绮恼怒的说:“我刚才就说了,我才不帮你呢。” 谁让这人上次设计让自己丢足了脸,她才不会帮她呢。 楚颐早知道她会这样说,毕竟不这样说她就不是程傲娇了呀。 她只说了一句话:“好丽来你知道吧?” “你姐姐在我们好丽来出了资的,要是没有做蛋糕的材料,好丽来倒闭了可如何是好啊?”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噗——”正在喝茶的程秀绮喷了一地的茶水,手忙脚乱的用手绢擦干净水渍,叫珍珠来收拾了狼藉以后,她咳嗽了一声道:“帮你也、也不是不可以。” 楚颐加大力度:“要是哪位好心人帮了我们好丽来,我一定要在大小姐面前好好将她夸上一夸,这位好心人可是挽救了我们好丽来啊,真是大好人呐。” 程秀绮实在受不了诱惑,将头扭朝另一边:“那、那我就帮你说一、一声吧,这只、只是因为你们好丽来太可怜了。” 才不是因为什么想要在姐姐面前被夸夸呢,嗯对!只是可怜好丽来罢了,那么大个铺子,竟然会因为没有原材料而面临倒闭,真是太、太可怜了! 目标达成的楚颐偷偷笑了,果然,只要掌握了思维模式,傲娇的一言一行就很好掌握了。 程秀绮外祖家的王氏商行算得上是奉嘉府境内数一数二的大商队,途经的地方很多,既然搭上了这支商队的线,楚颐就准备将羊毛薅到底了。 除了沿途收做面包蛋糕的原材料,她也将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画了下来,请商队也帮忙留意一下。 这里面包括各种能用来杂交的植物种子或植株,还有各种能利用的化学物质,毕竟赵砚安穿越前还是个化学博士呢,怎么着也要把他的专长拿来利用一下。 虽然古代的商队始终比不上现代便捷快速的物流,但以目前的条件来说,有得用就不错了,要是以后能在古代搭建一个便捷的物流网,那该多厉害啊。 第五十二章 小赵中举 搭上王氏商队的便车,确实解决了好丽来的材料来源问题。 随着好丽来的生意蒸蒸日上,客人也越来越多,王翠梅也无法再时时在铺子里看着,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楚颐就劝她,还是请个专门的掌柜和账房先生来管铺子吧。 起先王翠梅有些担忧把铺子交到别人手上会不会不行,不过后来真请了人来,将铺子里的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他们,体验到无事一身轻的王翠梅这才放下心来。 至于好丽来最核心的面包技术是由谁来完成的呢? 是由铺子里买进来的女工完成的。 之前就说过,牙人手里的人分成两种,一种是签了卖身契的,主家买了去任凭发落,另一种则只是帮工,属于合作关系。 虽然对古代的奴隶制度很不赞同,但不得不说,在一些需要保密的工作上,交给签了卖身契的帮工,总是要放心些。 好丽来后来买进来的这个女工就属于这种情况,楚家手里捏着她的卖身契,所以不担心她会把方子泄露出去。 普通的面包配方倒是不担心被泄露出去,毕竟在上坪村已经分享过一次了,如今已经多出来了很多路边摆摊卖面包的了,都只是摆摊,还没有谁做得像好丽来这样大呢。 最担心泄露的是研发出来的新品的配方,这是好丽来的核心竞品,好丽来能走这么远,靠的就是只此一家的独特优势,若是新品配方被泄露出去,将会对好丽来造成很大的打击。 不是楚颐不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村子里的亲戚们,实在是这种事情一扯上亲戚关系就很难说。 还不如交给买进来的长工,只要手里捏着她的卖身契,就不担心她会泄密。 而且好丽来给出的银钱足够高,高到比起泄密,在好丽来继续干更加划算,相信女工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如此又过了一年,赵砚安在县学也勤恳读书了一年,他自觉自己火候已到,就提出要参加乡试。 秋闱乡试比起他之前参加过的童试,级别都不一样,宛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儒林外史》里写到范进中了举人以后,一下子就狂喜而疯,其实吴敬梓写得一点也不夸张。 举人是仕途的起点,中了举人,就能够开启官场之路,多少秀才穷其一生也无法中举,从这几点足可以看出乡试有多难中举。 所以当赵砚安告诉教谕他准备参加当年的秋闱乡试时,连教谕都愣住了。 “不若明年再试吧,”教谕告诫他,“不要托大,需准备稳妥了再去。” 赵砚安坚持:“学生已准备妥当,今年便想试它一试。” 教谕劝了半天,赵砚安都坚持要去,被气得摇头。 孙道冉等同窗听说了,也都劝他不要着急,幸好武巡没听到,要是被他听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冷嘲热讽呢。 虽然大家都劝,但赵砚安有自己的规划,他自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总结归纳、画思维导图……每一种都能让他高效学习,事半功倍。 他还是决心今年就去试上一试,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这样才能将重要的人护在自己的羽翼下面。 王翠梅听说他今年就要去,也有些担忧,还偷偷让楚颐劝他,还是缓缓再考吧,不急于一时,现在家里的银钱宽松了,再多个一年半载的也还供得起。 楚颐听了却笑着摇头,她不需要去劝赵砚安,她相信赵大学霸,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是来自现代的他们共同的默契。 这一年,赵砚安十一岁了,是奉嘉府最小的秀才,很多人赞他年少有为,但也有很多人嘲他“少年得志大不幸”,小心最后一事无成,碌碌无为。 这次去乡试赵砚安没有让家里人跟着去,一是路途遥远,一来一往加上考试快要将近个把月,家里的生意离不开人。 二是县学里也有同去考试的学子,大家路上能互相照应,不需要别人再跟着去了。 那是楚颐第一次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古代通讯不发达,赵砚安走了十多天他的书信才送到,听闻他已经在成州当地安顿下来,这才安心。 随后来的书信却慢慢没有了,楚颐在家里时时挂牵,不知道他在奉嘉府可还安好。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就拜托王氏商行的人若是北上到了奉嘉府,帮她打听一下赵砚安是否安好。 过了约定回来的时间三天,依旧不见赵砚安,楚颐夜里常常睁眼到天亮,若是睡着了,也会突然揪着心口醒来,患得患失仿佛要失去他了一般。 赵砚安没回来,喜报却比他先一步到了。 那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观望,只见远处,三匹快马自官道飞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官府差役服饰,风尘仆仆的穿过熙攘的人群停在了好丽来面前。 三人利落翻身下马,打头的一位手持红绫系着的官府文书,高声喊道:“里面有人吗?恭喜贵府赵秀才乡试高中,名列榜首,特来报喜!” 因铺子内生意太忙,起初楚颐母子都没注意到报喜的差役来了,直到铺子里的客人们都喧闹出来,她们这才知道赵砚安乡试中榜了。 王翠梅正在包一个蛋糕,买蛋糕的客人直接让她放下蛋糕将她推了出去:“哎呀掌柜的,还卖什么东西,快出去啊,差役都来了!” 王翠梅是晕头转脑的被推出去的,楚颐听见喧闹以后到外面来一看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中举是大喜事,铺子里谁也不买东西了,大家都闹哄哄的拥着他们出去,好丽来内外一片欢腾。 王翠梅到了差役面前,颤抖着手伸出去,又慌忙缩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接过文书。 她眼眶泛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反复念叨着:“中了,中了……” 顾客、女工乃至路过的行人,无不面露喜色,大家纷纷上前祝贺。 三位差役朝里张望:“赵公子呢?快请新贵人出来接报贴。” 王翠梅这下愣住了,赵砚安还没回来呢,哎,也不知道那孩子几时能回来,真叫他们等得着急。 第五十三章 归乡 差役们听闻新贵人赶考还未回来,都是一愣,但这也无法,世事难料,报喜时遇到主人不在也是会有的事。 差役们只能先将报帖升挂起来,那挂贴高高挂在好丽来铺子内,上面写着:捷报贵府老爷赵讳砚安高中成州乡试第一名解元。 街上的人都向往的看着那挂贴,可惜挂贴的主人公此时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第一时间分享这份喜悦。 不过大家都明白,无论这份喜报的主人何时归来,他的身份都已然产生了变化,从此以后,官场的大门已向他打开,新的人生正在等着他。 王翠梅激动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差役还被他们晾在一边,她赶紧将三位来报喜的差役都迎进了好丽来。 楚颐亲自交代,让女工们端出好丽来最近卖的最好的蛋糕来给三位差役吃,又叫人倒了茶水来。 王翠梅高兴至极,给报喜的差役封了丰厚的赏钱,差役们这一趟差事跑得极为舒心,不仅赏钱丰厚,主家拿出来招待的糕点也可口舒心,末了还特意装了一些其他糕点送给他们。 所以差役们也是捡着好话讲,将王翠梅哄得是喜笑颜开,嘴上的笑意从来就没有停过。 送走差役,王翠梅高兴得不得了,直接向客人们宣告,明日好丽来广发喜饼,无论是谁都可以来尝。 又给店里的女工们都发了喜钱,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接了喜钱,围着王翠梅与楚颐说些喜庆话。 第二日,好丽来面前围满了人,一方面大家都知道今日这里发免费的喜饼,有便宜谁不占? 另一方面大家都知道赵砚安中举了的消息,都想来吃个喜饼,沾沾喜气,特别是家里有孩子的,更是带着孩子挤都要挤进去,让孩子也沾沾喜气。 好丽来的喜饼做得极好,一点也没有因为是免费的而用便宜材料,喜报上印着金榜题名四个大字,这是楚颐连夜加了钱请木匠刻出来的,是她对赵砚安的美好祝愿,恭喜他高中举人,惟愿他金榜题名,平步青云。 喜饼发完,大家入嘴都只觉得香甜可口,不愧是好丽来做出来的喜饼,味道不打一点折扣。 私底下,有人管这叫举人饼,还传出了吃举人饼,必定高中举人的传言,弄得头一次听到的楚颐满头黑线。 自这时开始,后来若是有什么喜事,有钱人家也会到好丽来定做喜饼,饼上印着不同的吉利字样。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举人饼了,赶考的学子都会买一些当做干粮,以求一个好的寓意。 弄得这款原本只是特殊情况下出现的饼后来成了铺子里常在卖的样式之一,一到春闱秋闱,销量好得让人咂舌。 甚至随着赵砚安一路开了挂一般殿试高中后,这饼还改名叫状元饼了,虽然赵砚安中的并不是状元就是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发完喜报之后,还不见赵砚安归来,两人虽然仍沉浸在赵砚安中举的喜事里,却也难免忧心忡忡。 终于有一天,她正茶饭不思的坐在好丽来看铺子时,门口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月不见,赵砚安憔悴了一些,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过得不大好。 楚颐眼里蓄满了泪水,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赵砚安,直到真正的将他紧紧抱住,这一个月的焦急才慢慢平息。 她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但这么多时日的挂牵,确实让她几度患得患失,光是各种赵砚安遭遇不测的幻想都能让她揪心无比。 紧紧抱住这个人,这一刻,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法束缚,尽管来逛铺子里的小姐夫人会觉得她太过于大胆,但这一刻,她只想紧紧抱着赵砚安。 “你终于……回来了。”她无声哽咽。 “我回来了,”赵砚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一刻,楚颐终于嚎啕大哭起来,仿佛是一个幼稚的孩子,只想哭声,宣泄自己的担忧。 哭够了,王翠梅也回来了,见到瘦了的赵砚安,眼里也泪花点点,这孩子在外面肯定不好过吧。 赵砚安在路上遇到王氏商队,知道了自己中举的事,不过他本人倒是对这件事看得比较淡,因为学霸们考试都是胸有成竹的,中不中心中早已有数。(呜呜本作者要是也这样就好了,太羡慕会读书的人了) 晚上,丰富的菜色摆满桌子,王翠梅特意做了很多菜色,想让赵砚安多吃些。 碗里的菜都快堆得冒尖了,王翠梅亦嫌不够,还是一个劲的给他夹菜,仿佛想将他一下子喂成个大胖子一样。 “伯、伯母,”赵砚安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窘迫的表情,他努力的护住自己的碗,“够、够了,再夹就吃不下了。” 王翠梅哪嫌够,又夹了一个鸡腿给他:“哪够,路上肯定吃不到什么好的,赶紧补补。” 赵砚安无法拒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楚颐。 楚颐噗嗤一笑:救不了,你赶紧吃吧。 赵砚安看着眼前堆得尖溜溜的碗,咽了一口口水。 救命,未来丈母娘企图把我喂成猪,这该怎么办? 饭后坐在院里消食,问起赵砚安为什么后边书信全断了,还晚了那么多天才回来,赵砚安这才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们考完试回来的路上,有几个同路的学子水土不服病倒了,所以他们不得不在路上停下来,找个客栈休整。 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客栈并几间房子,所以写的信都送不出去,这才导致他消息全无。 听完原因,楚颐淡淡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在路上遇上什么劫匪之类的。 天知道那时候收不到他的消息,楚颐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就一辈子不婚,一辈子守着他们的记忆度过也不错。 她拿出特意留给赵砚安的喜饼,香甜可口的喜饼递向赵砚安嘴边:“哟,赵老爷,恭喜高中哦。” 赵砚安一口叼住喜饼,趁着王翠梅没注意,舔了一口她拿饼的指尖,然后笑得很温柔:“同喜同喜,赵夫人。” 旁边已经看到只能装着没看到的王翠梅:腻歪,太腻歪了。 第五十四章 知县大人到 中了举人是天大的喜事,王翠梅坚持要回上坪村办酒席。 虽然出来做生意了,但那里毕竟是她的根,这一两年生活好了,吃穿住行都要比之前好上很多。 不过王翠梅始终还是有些不大适应,每次听着别人喊她掌柜的,她就会觉得有些别扭。 她心里一直将自己看做一个农妇,即是在外面做生意也挂念着家里的那几亩地。 而且谁家发达了不回村炫耀,她王翠梅也想炫耀一下自己家的孩子考了举人。 回了上坪村,王翠梅家要办酒席的消息一传出去,村里人都特别纳闷:怎么又是你家? 怎么别人三番五次都考不中,这赵秀才一考就中,一考就中,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莫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啦? 原先在村里大家都看不起王翠梅,一个寡妇,还带了个姑娘,以后连个给自己养老的男娃都没有。 不过现在大家却不敢小瞧他们家了,人家收养的孩子都成了举人老爷了,以后要当大官了。 人家还开了两间铺子,有多赚钱多招人眼红谁不知道。 “以后跟翠梅嫂子说话可得注意点咯。”有人感叹道。 “是呀,不过当初是谁叫人家王寡妇的?” “谁?我?可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叫过人家王寡妇了,人家听到了那可不得了。” “嘿,你还会怕啊?” “那怎么不怕,咱们可得罪不起举人老爷。” …… 办酒席当天,那排场啊,够村里的人说道三四天。 两三百斤的猪杀了两头,羊也拉了几只来,早起王翠梅便忙碌起来,几个相熟的亲戚帮着她捯饬了屋里屋外,又在院里张灯结彩,高高挂了十几盏红灯笼,真是喜庆得不得了。 邻里乡亲都送了些礼,有的拎些米面,有的提篮子鸡蛋,甚至有的拎鸡拎鸭,即是表示对赵举人的祝贺,也希望赵举人日后发达了还念着他们的好。 到了中午开席时,席面从王翠梅家院子里一直铺到路上去,大家挨挨挤挤的坐着,好不热闹。 族里王翠梅最尊敬二伯公,他为人正直,说话从来都很公道,所以开席时还请二伯公说了几句话。 二伯公头发大半都花白了,精神却很矍铄,他缓步上前,举起一杯酒,高声致辞:“今日我族中出了第一个举人,砚安侄儿一举夺魁,光耀门楣,实乃我族中之大幸也!” “愿族中孩儿以此为鉴,勤勉向学,好叫我楚氏越发兴盛!” 言罢,众人纷纷叫好,经久不息。 因为年岁还小,赵砚安以茶代酒,给二伯父敬了一杯茶,二伯公看着赵砚安,即欣慰又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此子不姓楚啊。 不过赵砚安即被楚王氏收养,那也算得上是半个楚家人了。 村长也被邀着说了些话,话毕,看着宴席当中那俊朗儒雅的半大少年,他不禁感叹,若是他们村里能多出几个这样的文曲星,何愁不能昌盛。 但能出一个举人已是难得,哪里来再来那么多呢。 宴席吃到一半,村外却来了一行人,当先的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头戴乌纱帽,身着圆领袍,很有些威严。 前头的差役见了村民,高喊一声:“知县大人到——” 村民们被吓得一激灵,知县老爷怎么来了他们这鸟不拉屎的村子。 大家席面也不敢吃了,赶紧一个挨一个的跪了下去。 赵砚安则可以见县官不跪,知县大人下了马,身后跟着个师爷,他先让村民都起来了,不然这样跪着,院子里都进不去了。 本地知县也姓赵,见了赵砚安大笑着走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道:“哎呀恭贺赵老弟高中,你我都是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以后呀,要多多来往才不失亲近啊。” 那场面颇有几分滑稽,一个已到不惑之年面有老相,而另一个却还是半大孩子,赵知县却以兄弟相称。 但在座的村民谁敢笑,大家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知县这样大的官,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官老爷的颜面,就连那些站在外面的衙役也不敢多看几眼。 赵知县让人送了些礼,又和赵砚安说了些亲近话,大意就是大家同为一姓,日后应当多多走动,方才不显生疏。 后来赵知县倒是没在院里吃席,走时村民们都低着头,不敢看那位官老爷,不少人在心里感叹,这楚三郎家,发达起来了,竟然连知县老爷都来走动了。 不少原先还颇有些不在意的人此时也不敢小瞧他们家了。 回去路上,后边骑着马的师爷打马上前,不解的问赵知县:“咱们所辖之地,举人也有八九位,从不见大人走动,为何今日一定要到这位赵举人家中道贺?” 赵知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道:“你啊,眼光还是不够老辣,依我之见,这赵举人,日后必成大器。” “何以见得?” “以十岁之龄考上童生者,你见过几个没有?” 师爷思索:“十岁之人没有,但县内也有十三四岁考上童生者,虽然不多,但也有一二人。” “这赵举人虽然年少成才,但谁说得准以后会怎样,年少显达但此后就籍籍无名者也不在少数。” 知县摇摇头:“你还是没看出来。” 他道:“以十岁之龄成为秀才,确实不算什么,能做到的人也有那么一两个。” “但若是十岁中秀才,次年即中举人,像这样一蹴而就的人,你见过几个?” 师爷摇头:“从未见过。” 不管是赵知县还是他,都是考了几次才乡试中榜,所以赵知县一说,他就知道了,此子确实厉害,旁人考那么多次才中,他却可以一气呵成,一次就中。 赵知县摇摇头,他这师爷还是缺少些眼力,虽说赵知县也是举人出身,但他现在已坐到一县之长的位置上,和没有官身的举人是不一样的。 按理来说他可以不用来拜会,但他即来拜会,就说明他觉得此子不简单。 或许此子以后真能一飞冲天,到那时,必定有很多人会上赶着巴结他,到时候自己这小小的知县恐怕对方早已不看在眼里。 不若就在此时,就在此子还未一飞冲天之时,就结交一二,也好拉进关系,日后还能凭着相熟的情分,往来一下。 第五十五章 怨恨和嫉妒 令村民们没想到的时,今日的酒席上,不光是能遇到像知县大人这样平时连见都没见过的大人物,还能凑个热闹。 酒席接近尾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出现在了宴席上。 是好久不见的楚二拐子,他手里拎着一把锄头,眼眶深陷而浑浊,里面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憔悴不堪。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衣裳,也不知多少时日没洗了,到了宴席上,竟然抬起锄头就砸。 险些砸倒吃饭的村民,还好他似乎喝了酒,摇摇晃晃的也没砸准,差点被砸的村民赶紧站起来跑到一边去。 他似乎神志有些混乱,目光恍惚,手里拿着锄头一下一下的砸着眼前的桌子。 他嘴里还念叨着:“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 “因为你们不给我家产,让我连扳本的钱都没有。” “凭什么……”他朝四周环顾,好像在找什么一样,见到站在院子里的王翠梅一家,当即怨恨的扛着锄头冲了过去:“都是你们害的!都是你们害的!!” “让我输了个精光,还倒差他们那么多钱!!” 在场的都是些庄稼汉,大家一看他不对劲,几个壮汉就扑了上去,一下子就将他压在了地上,锄头也被夺走了。 楚二拐子这些时日可不好混,之前在王翠梅那没骗到钱,差他那帮狐朋狗友的钱还不上了,差点被暴打一台,还好他溜得快。 这人也不长记性,才在赌博上吃了亏,转头他老娘贴补他些银钱,又被他拿去赌了。 他那帮狐朋狗友也不是什么好货,看他傻不楞的,就专门逮着他薅,直叫他将老娘贴补的银钱又全填了进去。 不光如此,还轮番做套,将他套住了,倒欠钱庄一大笔银钱。 那可是几百两啊,把他卖了他也还不起,眼看着催债的人连番来找,绝望之下的楚二拐子竟然日日酗酒,意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他在家喝闷酒,听到王翠梅家那边噼里啪啦的炸着炮仗,心中的怨恨越来越多。 凭什么自己在这穷困潦倒,被人追债到门都不敢出,他王翠梅却风风光光,喜事连连。 老天爷真是瞎了眼,不旺自己,偏偏要旺那王翠梅! 他的双眼布满了因嫉妒而扭曲的红血丝,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着。 得知王翠梅收养那小子中了举人,这个消息宛如一把匕首一般刺在他的心窝里,凭什么我过得这么不好,你们却喜气洋洋,老天爷真是不公。 嫉妒和仇恨填满了他的胸腔,借着酒劲,他捞起了家里的锄头,一心只想着要给王翠梅家一点颜色看看,谁让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他就这么酒气上头,扛着锄头冲到了王翠梅家的宴席上,挥着锄头就要打人。 几个庄稼汉将他按翻在地,抢了锄头,又将他搡到一张凳子上坐着,用条绳子五花大绑的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二伯公一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酒气,再看他浑浑噩噩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叫人接了一盆凉水泼到他脸上。 当时已是深秋,一盆凉水泼到他脸上,叫他冻了个一激灵,但醉意上头,看人还是迷迷瞪瞪的。 二伯公气极了,“啪啪”两个大耳光就扇到了他脸上,这混小子今日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来。 这次他的酒终于醒了大半,二伯公见他终于目光清明了些,怒道:“孽子,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楚二拐子本来就心中诸多怨恨,如今又挨了两耳光,更是怨恨,他怨毒的看着不远处的王翠梅一家:“我只后悔没早些干,叫你们拦住了!!” 他将自己心中的怨恨嚷嚷了出来:“凭什么你们过得这样好!!凭什么!!!” 王翠梅气得手抖,他家是和这个人犯冲还是怎么的,怎么三番五次缠着他们家就是不放。 她愤怒的说:“你自己过得不顺关我们什么事!谁叫你正事不干净干些丧良心的事。你过得不好,这是你的报应!!” 楚二拐子“呸”了一声:“去·你的报应!要是老子这算报应,那你也得遭报应!” 王翠梅被气得颤抖:“我遭什么报应?!你说啊,我遭什么报应?!” 楚二拐子轻蔑一笑,看向赵砚安:“你这么稀罕这小子,他肯定是你在外面和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不然你为什么要养着他?!” 二伯公眉头皱的死紧:“四郎,你给我少说两句!” 楚二拐子哈哈大笑:“我就是要说!野种野种野种!” 他大笑着冲赵砚安说:“野种,这是你娘啊,还不快叫她,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翠梅恨恨看着楚二拐子,气得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动手扇他两嘴巴子。 这时,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赵砚安冷静的对她说:“伯母,别气了。” 他斜睨一眼状若癫狂的楚二拐子:“这种人不值得让您生气。” 楚二拐子怒声道:“小野种你说什么——” 赵砚安走到楚二拐子面前,冷声道:“你口中的野种,是见官不拜的举人,你见了都得叫一声老爷,你如今对我不敬,是不是想吃官司?” 他又转回去:“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点。” “我确实得管她叫娘。” 楚二拐子一听,正想开口骂他几句,赵砚安就道:“我爱慕瑾娘已久,早已决定非她不娶,按此来算,我确实应该叫她的母亲一声娘。” 大家顿时愣住了,片刻后,现场原本紧张的氛围都专为了兴奋。 大家都乐了,有好事的人大声的问楚二拐子:“二拐子,现在你怎么说?赵小举人是预备做人家的女婿的,女婿可不得叫丈母娘一声‘娘’。” 楚二拐子一口气堵着出不来,被憋在胸口差点气死掉。 大家都纷纷忙着打趣赵砚安和楚颐,谁也管不上被绑着的楚二拐子了。 还是二伯公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将他一口怨气拍出来,楚二拐子这才大口喘气出声。 后来他被扭送到了衙门里受审,因为他抬着锄头打人的时候,把一个村民的手给敲折了。 若不是这位村民闪得快点,拿手挡着脑袋,楚二拐子的锄头就要落到他脑袋上去了,到时候他就得吃上人命官司。 第五十六章 陌生的穿越者 楚二拐子被当堂打了二十大板,半死不活的拖回家来,因为他住的老房子没人照顾,所以又搬到了二伯母家。 楚李氏看着小儿子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心疼的手直抖,她一边哭一边拿着王翠梅咒骂。 骂累了就对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二伯父说:“二郎!你看看你弟弟都被打成什么样了,都怪那挨千杀的王氏,你倒是说说话啊,你弟弟都成这样了。” 二伯父坐在一边有苦难言,他能说什么,怪得到谁去,若是四郎不去闹事,会被打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怨愤的,作为家里的老二,楚李氏很少过问过他的事,她心里唯一惦记的,就是她的大儿子小儿子,夹在中间的二老三很少受到他的关心。 所以他心中有气,说出口的话也不好听:“我说什么?!我能说些什么?!人家现在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 他转过头去,定定的看向他母亲:“举人老爷你知道是什么吗娘?” “举人老爷身上是有功名的,将来没准人家要做大官,现在得罪了他,将来遭他记恨,您儿子我有几条命都不够打杀的。” 他最后道:“我看呀,您还是劝四郎以后还是老实点,若是真把这位举人老爷惹恼了,小心命都没了。” 二伯母在旁边听着,内心却一阵后怕,当日秋玉去镇上投奔三郎家的,她追到镇上去,口气太过狂妄,那王翠梅以后就是举人老爷的丈母娘了,若真计较起来,自己恐怕也脱不了身。 夜里她越想越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和自己的男人说起这件事。 二伯父道:“老三家的心善,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只是你日后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说些胡话,若是还那样,恐怕要惹祸上身。” 二伯母慌忙道:“对对对,以后我一定记得。” 二伯父又道:“还好当时将秋玉留在了老三家的铺子里,如今她跟着老三家的做事,以后还愁过得不好,总比嫁给那黄员外做小妾好的多。” 二伯母连忙道:“对对对,还是当家的看得清。” 因为二伯父这句话,秋玉在她心中的分量又高了一截,从此再也不急着给她相看人家。 还相看什么,她的闺女是在给举人老爷的丈母娘做事情,又是亲戚,一般人家哪里配得上她。 原来考上举人是这般的光宗耀祖,风光无限,二伯母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要是大毛二毛也能中个举人就好了,那她也是举人老爷的娘了。 二伯母家这边水深火热,王翠梅家那边却喜气洋洋。 当晚赵砚安说要娶楚颐为妻,第二天王翠梅私下问过赵砚安,是否是真心要娶楚颐。 赵砚安郑重无比的对天发誓说:“今生我非她不娶。” 王翠梅笑着让他把手放下来:“哎呀发什么誓,伯母只是问问。” 砚安这孩子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了,为人怎么样她心里最清楚,两个孩子之间的那些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 她没有给瑾娘生下一两个兄弟,等她百年以后,瑾娘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若是受了别人欺负,都没有兄弟撑腰。 将瑾娘托付给赵砚安她就方心了,将来她走了,这孩子定会好好对瑾娘。 这天夜里,又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天气,夜里雷声直贯天地,响得房梁都跟着震颤。 第二天一大早,楚颐和赵砚安目光相对,很有默契的一起上山去了。 到了山上道观前,楚颐问他:“你说这次来的是谁?” 赵砚安摇头,他也猜不到会是谁,但总之应当是联谊当夜一起被雷劈的那几个人。 进道观之前,楚颐依旧进行了一番玄学操作,最后将双手合十,朝着道观许愿:“天灵灵地灵灵,子君柯月快快来!” 可惜玄不救非,氪不改命,等她推门进去时看到的人,依旧不是许愿的那两个人。 “哎……”楚颐叹气,“孟子君和柯月不来,我八卦都没人分享。” 赵砚安已经过去看地上的人了,那人是面朝下躺在地上的,等他将人翻过来一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小颐,你快来看。” 楚颐过去一看,好家伙,这人她压根没印象在联谊上见过,他不是那天的任何一个人。 她纳闷的问:“这是谁?” 赵砚安仔细端详了一下地上的这个男人,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将人对上了。 “我好像知道他,”赵砚安说,“他好像是盐城医大附属医院的医生。” “我之前去他们医院时看过他们的宣传栏,里面有他的照片。” 楚颐吐槽:“也就是你了,哪个好人家去医院逮着宣传栏使劲看啊。” 赵砚安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这个人垫高脖子,让他躺得舒服一点。 少倾,地上躺着的男人悠悠转醒,起初看到楚颐两人很惊讶,但惊讶过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就迅速冷静下来。 赵砚安将当前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不过不知此人底细,没有说太多。 那人骤然听说他穿越了,顿时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吐了出来。 他说道:“我叫宋一航,二位幸会,没想到能遇到这么神奇的事情。” 据宋一航所说,他果然是盐城医大附属医院的医生,赵砚安的记忆很牢固。 穿越当天他刚好回医大做一个学术讲座,讲完出来刚好走到楚颐他们那附近,一顿电闪雷鸣就给他也劈来了。 听他这么说,赵砚安又推翻了他们之前得出的“闪电只劈联谊的人”这个观点。 当时那场罕见的雷暴,究竟是怎么识别出他们,而将他们这些人精准的送到大晟来的呢? 这个问题一时也找不到答案,为了熟悉宋一航,他们又问了些别的问题,总算对这个陌生人有了一些了解。 宋一航年龄要比他们大上一些,他在现代是二十多岁,穿越过来时也是二十多岁。 楚颐就郁闷了,怎么其他人穿越过来都是大人,只有她和赵砚安穿越过来就被改了年龄,变成俩小孩了。 第五十七章 清香橙子 同为穿越者,自然不能将宋一航放着不管,两人又将他带回了家。 关于宋一航的新身份,两人都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最后楚颐自暴自弃,干脆说宋一航是赵砚安的大哥,来投奔他来了。 赵砚安:…… 你听听这像话吗?我和宋一航哪里长得像一家人了。 最后快要到家了,两人都没想到合适的身份。 没想到王翠梅出门倒水,看到他们领着一个陌生人上门,那陌生人衣着十分奇怪,顿时就了然的说:“又捡人了?” 除了这句话,王翠梅别的都没多问,只是拿出饭菜来好好招待宋一航,又找了件楚颐他爹以前的衣服来给他换。 “这是瑾娘他爹以前的,若是你介意……” 路上楚颐已经把他们家的情况说了,所以宋一航知道楚颐这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但宋一航是急诊科医生,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和死神抢人,见惯了死亡,又怎么会介意这些。 他说:“怎么会介意,谢谢夫人。” 宋大夫温文尔雅,王翠梅听过别人叫她嫂子,叫她王寡妇,叫她掌柜的,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叫她“夫人”呢,顿时喜滋滋的。 楚颐又和赵砚安在旁边说悄悄话:“我都快编不下去了。” 赵砚安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快被她安排完了,实在是再也编不出什么理由来了。 “总觉得,”她打量着王翠梅的神色,“我娘什么都知道了,她就是不说破。” 赵砚安安慰她:“反正伯母又不会把这些秘密说出去。” “那倒是,我只是怕以后她要是真知道了穿越的事,知道自己的孩子早就死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照顾一个鸠占鹊巢的人,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赵砚安也不知道王翠梅会怎么想,所以他无法安慰楚颐,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人就沉默了。 楚颐想到要是有一天她的娘亲会用看仇人的眼神看她,她就感到害怕。 * 宋一航的适应能力特别强,没过几天就适应了古代的生活。 他虽然学的是西医,但对中医也略有涉猎,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研究一下博大精深的中医。 上坪村周围正好有很多林子,适合药用植物生长,宋一航没有跟着楚颐他们去县城里,而是留在了上坪村楚家的老房子里,一方面替他们看院子,另一方面也方便他采药晾药。 宋大夫空闲时常常利用自己采的草药给村民们义诊。 村里人虽然对王翠梅家老是时不时就多出一个人来表示怀疑,但当宋大夫用几副药就治好了他们那些经年累月的小病小痛时,大家谁都不想去怀疑了。 宋大夫留守上坪村也方便了楚颐,她将自己初有成效的杂交柠檬托付给宋医生帮忙打理,这样她就只需要定期回来看一下就可以了。 楚颐也大方的将后山坡上的试验田分了一块给宋大夫种草药,山坡上除了利用枝干扦插成活的一片柠檬树以外,还栽种了一片橘子。 这片橘子树和大晟人常种的橘子树不同,结出来的果子果皮更薄,风味更加浓郁,汁水更加充足。 这就是楚颐的另一项成果,利用柚子和早期的橘子杂交,得到了更加优秀的后代,准确来说它应该被叫做橙子,它的果肉已经和果皮生长在一起,无法轻易分离,果肉变得更加肥厚。 之所以能找到柚子,还要归功于行走于奉嘉府内的王氏商队,楚颐之前托他们帮忙收一些做蛋糕的原材料时,也画了一本图册给他们,请他们帮忙留意画册上的东西。 上面都是一些楚颐觉得可以拿来进行实验的物种,王氏商行四处行走,应当更容易看到这些物种。 柚子就是图册上的一员,永远忘不了当王氏商行的人从货物堆里拿出一株小柚子树时,楚颐的那种高兴劲儿。 柑橘家族那么多的品种,都是三位元老——香橼、宽皮橘、柚子杂交混合而形成的后代,香橼和宽皮橘杂交之后又再次选育,能得到香气独特的柠檬,它们都继承了香橼特殊的香气。 宽皮橘和原始的柚子杂交又可以得到橙子,宽皮橘口感发干,而原始的柚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吃,当楚颐从王氏商队的人手里接过那株柚子树时,上面还孤零零挂着一颗柚子。 原始的柚子长得非常小,看起来和一颗长得比较胖的橘子也差不多了,远远没有后世动辄一两斤的那些柚子大。 原始柚子的果肉并不好吃,果肉少而发干,酸甜味不够,只能尝出淡淡的甜味。 但宽皮橘和原始的柚子进行一番操作,就可以得到优秀的橙子,这真是一加一大于二了。 第一代橙子只结了四个果子,看着那珍惜的四个果子,楚颐对他们寄予了厚厚的期望,挂果那段时间跑上坪村都跑得勤快多了。 楚颐还特意在试验田外竖起高高的竹编篱笆,稍微遮挡一番,免得哪个馋猫路过,将她仅存的四颗独苗给全嚯嚯了。 等到第二代橙子就好多了,在宋一航到大晟三个月后,楚颐千等万等的橙子终于成熟了。 这一批成熟的橙子性状还说不上特别优良,但比起它们的爹妈已经好太多了。 摘下来的橙子楚颐尝试性的用来混合当时时兴的其他一些水果,做成了水果蛋糕。 水果蛋糕一上架就引爆了好丽来新一轮的购买狂潮。 各家小姐夫人都来定水果蛋糕,更有甚者直接问她能不能单独买橙子,橙子的香味实在太独特了,他们都喜欢得不得了。 三楚颐不想把橙子的目标客户设置得太高端,在现代,橙子本来就是一种平民水果,只要持续杂交,她就能选育出优良的小苗或种子。 之后就可以通过播种或扦插,批量种植橙子,增加橙子的产量。 橙子本身就是一种不太耐储存的水果,定价太高了,平民百姓买不起,光靠小姐夫人们买的那点数量是消耗不完的,容易堆积库存,更容易烂果。 更何况,好丽来已经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而橙子,她想回馈给社会,让每一个大晟人民都能吃得起优质的水果,能补充足量的维生素c。 第五十八章 全村种橙子 若是想推广橙子,光靠楚颐一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办到的,但集合村里人的力量,就能将这件事办成功。 选了一个空闲的时间,楚颐特意上村长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为了更有说服力,她还带了几个成熟的橙子去。 村长起先看到橙子时,觉得这和他们家后院那棵酸不拉几的橙子树上结的果子也没多大差别。 但当橙子被切开,露出橙黄色的果肉时,他再也不觉得橙子平平无奇了。 一口入嘴,酸甜的滋味立即盈满口腔,村长立即知道,这东西不一般。 想到卖出去所能赚到的钱,他当即激动的站了起来:“你当真愿意把种植橙子的方法都交给我们?” 楚颐点头,她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在自己奔向小康之余,并不介意多带动些人一起致富。 更她何况,独木难支,若想让橙子真正成为大晟人民茶余饭后的水果,只有楚颐那点可怜的产量是不行的。 若是上坪村有更多的人种植橙子,就能形成一定的种植规模,打造出品牌效应,这样更利于打开销路。 在楚颐印象中,村长是一个相当稳重的中年男人,那天他却激动得手都颤抖了。 冷静了一下,这时村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给客人上茶呢,都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让他太激动了,这才失了礼数。 村长连忙叫自家媳妇出来倒茶,两人坐在院子里开始商量种橙子的事, “大伯,种橙子的时候要注意的事很多,我无法一一细说,干脆您找几个能干的人来我这里学,等到他们学会了,再去教其他人,您看行吗?”楚颐说。 村长点头:“这方法能行,找人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办妥的。” 楚颐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说:“那咱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说法,橙子是我娘想出来的,我只是照着说。” 村长笑道:“知道,保证不给你透露出去。” 过了两天,村长找的人就来了,他对村里人熟悉,找的都是靠谱的人。 上次大家跟着楚颐弄过石灰肥田的方法,到收成时多出了那么多粮食,把村里人都惊呆了,没跟着弄的人后悔极了。 因为有这样的前提,大家对楚颐一家的信任度都很高,这次听说又要跟着种什么橙子树,好些人争着来。 最后被选上的人,那可是老高兴了。 见人都到齐了,楚颐直接将人领到了后山坡上的试验田边。 说不如做,说一百遍不如直接带着大家直接弄一遍。 楚颐一边动手做给大家看,一边娓娓将橙子的种植事项道来,特别是扦插嫁接的技术,更是说的详细,生怕他们没有搞懂,毕竟这是现代的技术,古代人根本想象不到还能不靠种子养成一棵树。 村里人听得都十分认真,有些听不懂的还不时提出一些问题,生怕回去弄错了。 最后,楚颐特别强调道:“想要继续获得优良的橙子,只能从这里培育好的橙子树上取树枝扦插嫁接,绝对不能用种子来种,种不出来的。” 大家纷纷表示明白:“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 楚颐亲自示范了一遍,然后让他们自己动手操作。大家都非常用心,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立刻请教。楚颐则耐心地解答每一个问题,确保他们能够掌握正确的方法。 经过几天的培训,这些村民已经基本掌握了橙子的种植技术,等他们回去,就能将技术交给其他人了。 原本楚颐是不想让楚二拐子学中橙子的但二叔公亲自上门来求她,楚颐不能不答应。 二叔公为人最为正直,为他们家说过许多好话,楚颐念着他的好,所以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二叔公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二拐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小辈,虽然二叔公时常数落他,但也是真心希望他学好。 上次被打了二十大板,二拐子消停了好一阵子,人也老实了一些。 但他欠钱庄那样大一笔赌债,按他现在的情况,如何能还清。 他娘老子正为这事唉声叹气,从村长那听说楚颐在领人种橙子,能赚不少钱,就赶紧求到二叔公这来了。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楚颐不喜欢她,自己没敢来求,只好上二叔公那。 二叔公又是叹,又是骂,但最后还是来了楚颐这。 “瑾娘啊,”二叔公叹气,“叔公知道你不喜欢你小叔叔,但是他毕竟是姓楚,打断骨头连着筋,始终不能丢着不管。” “你就看着叔公的面子上,让他也跟着学学吧。” 这次来求楚颐,他真是拼着自己的一块老脸来的,若是楚颐不念往日那点情分,那也怪不了人家孩子,都是二拐子自己不争气。 楚颐答应了他,但她自己不想教这个作恶多端的小叔叔,而是让他跟着其他人学。 但楚二拐子这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只想着捡现成的,让他学种树,他总是哼哼唧唧,不是这疼就是那痒,老是偷懒。 偏偏他人又贪心,听说橙子树老值钱了,就想着多种些,种得越多越好,到时候能卖很多钱。 他不肯乖乖去记那些扦插嫁接的知识,老觉得扦插和嫁接得到的苗太少了,什么时候才能靠橙子发财啊。 他偷偷弄了一些橙子来,将橙子核全部弄出来种在地里,满心欢喜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一大片橙子林。 他每天都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些小树苗,恨不得它们下一秒就长大结果。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这些树苗长得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好。 有些树苗长得歪歪扭扭,有些则叶子发黄,还有些甚至根本就没有长出新芽。 楚二拐子开始感到焦虑和不安,但他仍然没有按照要求改用扦插和嫁接的方法来育苗。 几个月后,这些橙子树终于长大了一些,但它们看起来却全部歪瓜裂枣。 只有很少一部分维持住了橙子的优良性状,其他的则长得奇形怪状,结出的果实与他想象的又大又圆的橙子相去甚远。 而且,由于是从种子生长起来的,这些橘树的生长速度非常慢,远远落后于其他扦插嫁接的来的橙子树,人家都挂果了,他的树还只有半人高。 此时,楚二拐子才意识到自己是无法靠橙子树还清赌债了。 但他不愧是他,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怪楚颐教得不尽心。 这一次他还没闹出点什么事,二叔公就直接几拐杖打在了他的头上,让他滚蛋。 第五十九章 陆尧参军 楚颐和沐休的赵砚安正在折腾橘子树,留在临裕镇的陆尧突然来找他们。 看到陆尧,两人皆是一愣,随后迎了上去。 楚颐打趣道:“怎么?想我们了?” 陆尧苦笑着摇头,说道:“你们倒是过得潇洒自在,我倒是快憋疯了!” 唉,同为穿越者,大家都干出了一番事业,就连宋一航,后来也在临裕镇开了一家小医馆,当然了,是借的楚颐他们的钱开的。 陆尧时常去他那里串门,宋大夫凭着一手出色的医术,短时间内就将医馆做得有模有样,常常有人来找他看病拿药。 大家都有事干,唯独陆尧还是一事无成。他曾经试图帮助村民们解决一些问题,但发现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改变什么。 他脑瓜子不是很聪明,没法像楚颐他们那样想出各种有效的方法,他能帮村民们做的,也就是一些体力活。 久而久之,他感到无比失落。 那天他打街上过,看到县尉派来的人在征兵,心中就泛起了波澜。 论脑子,他没有赵砚安他们聪明,但若是论体力,他有自信自己不输任何,想来,参军才是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 于是,他下定决心去参军,只有这样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抱负。 听到他这样说,赵砚安皱了皱眉,难得说了很多话:“这是古代,经常会打仗,你何必非要去参军呢?” “没人要求你一定要达到什么高度,你的人生才算是成功。” “即是你只做一个闲人,也没有谁会指责你什么。” 陆尧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我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 “我想要有所作为,让我的人生更有意义。” “而且,”他笑着说:“这个朝代那么动荡,有人在军队里,总能照应一下你们。” 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楚颐和赵砚安:“我们是一起来的,就要整整齐齐的一起回去。” 楚颐叹了口气,知道陆尧已经下定了决心,赵砚安也明白了,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他微微笑着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做吧。” 这时,楚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开口问道:“对了,陆尧,你走了之后,秋玉怎么办?” 陆尧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挠了挠头:“她就……和平常一样呗,现在她胆子可大了,也能镇住铺子里的人,没有我在应该也没w问题。” 楚颐黑线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走了,小心秋玉喜欢上别人哦。” 陆尧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看出来我喜、喜欢她的……”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耳根子红的要滴血一般。 楚颐哈哈大笑:“就你们那眉来眼去的,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 她嘿嘿一笑:“我不仅看出来你喜欢她,我还看出来了,她也喜欢你。” 她很八卦的问:“说说,你们是怎么互相喜欢上的?” 陆尧起先打死不愿意说,在楚颐的一顿威胁下,最后不得不吞吞吐吐的说了起来。 原来,在铺子里每日朝夕相处,陆尧渐渐的就对秋玉产生了好感。 尽管出身于一个封建古板的朝代,尽管有一对重男轻女的爹妈,但秋玉一点也没有被她的原生家庭困住。 她聪明、勇敢,即是偶尔会哭泣,擦掉泪水又是笑脸。 陆尧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弱小的,需要照顾的女子来看待过。 相反,他很佩服这个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禁锢的姑娘。 听完陆尧的话,楚颐怀疑他眼里的秋玉滤镜能厚出天际,不然的话他怎么能想出那么多词语来夸她。 楚颐也知道,秋玉为什么会爱上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 因为陆尧总是以平等的态度去对待她。 他将秋玉放在与自己同等的地位,这种平等和尊重深深吸引了秋玉,因为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渴望得到的。 出身于那样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她受到了太多男女不平等的伤害,当陆尧出现时,她很难不被吸引。 楚颐叹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互相喜欢的,可惜两人都太纯情了,硬是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想到留在铺子里的秋玉,陆尧神色渐渐温柔起来。 他沉默片刻,缓缓地说:“等我从军回来,再向她告白吧。” “若是到那时候,我没有回来,就让她别等我了。” 他笑着说:“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耽误她的人生。” 尽管矮了很多,楚颐还是跳起来打了他的头一下:“笨哪,哪有人拱手把自己女朋友送给别人的!” 她叉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照顾好秋玉姐的,顺便帮她挡下一切不怀好意的烂桃花。” 三人说了一会话,陆尧就走了。 楚颐和赵砚安将他送出门,看着他在村里那条小道上越走越远,楚颐忍不住大喊:“喂——陆尧,要活着回来啊!” 陆尧回头,两根手指搭在额前行了一个搭额礼:“放心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收拾好自己的行囊走了,谁都没有告诉,好像怕他们伤心一样。 当赵砚安和楚颐收到秋玉寄来的信时,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两人都为没有去送他一程而感到可惜。 秋玉的信末尾也另附了一段文字,那是宋一航写的。 宋大夫在信中安慰他们说,他已经把自己研制的金疮药和其他一些应急药品给陆尧准备上了,这能大大提高陆尧的生存率,让他们不要太过于担忧。 读完了信,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思绪飞到了远方,也不知道陆尧走到哪里了,少了那个像小狗一样单纯的大男孩,大家还有些不习惯。 “希望他平安回来。”楚颐看着远方。 “他会的。”赵砚安陪她一起站在。 而临裕镇上的铺子里,秋玉紧紧握着手里的银钗,这是陆尧悄悄放在她的枕头下的。 那个傻子,肯定以为她没有发现呢,真是呆到家了。 “我等你回来,”她看着远方,“等你回来娶我。” 第六十章 整整九日真是厉害呢 乡试的次年三月就会举行会试,到了三月,赵砚安又踏上了进京赶考的路程。 同窗们对他的神速都习以为常了,此等神仙人物不是他们这等凡民可以比拟的,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学习吧。 但其实赵砚安能中举人,固然和他卓越的天赋有关,但也离不开他的勤奋,为了做学问,毛笔都写秃了几只,程府也三不五时就跑一趟。 有几次,程老太爷天天见得到他这得意门生,都有些烦了,有一日竟然将他推出门去,让他趁着春光自去游玩,多好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只知道做学问。 可见无论是多优秀的孩子,天天见面也还是有些烦人的。 赵砚安中了举人,严重刺激了县学里的同窗们,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被打击的灰心丧气。 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武巡,都被刺激到了,接连大半年都在奋力读书,悬梁刺股好不勤奋,不再同往日那样纨绔风流。 连听了赵砚安要去赶考的消息,也没说什么,只是越发用心的读书。 这一年赵砚安十二岁,是大晟历史上最小的举人,当他被人家恭敬叫着“举人老爷”时,楚颐常常被逗得哈哈大笑。 这次进京赶考,赵砚安原本不打算让家里人跟着去,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太辛苦了。 但经过上次的分别,楚颐再也忍受不了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的那种难熬之苦,坚持要跟着去。 王翠梅也担忧得想一起去,但被好说歹说劝住了,家里铺子里都离不开她,更何况她不耐车马劳顿,之前去奉嘉府一路上都在偷偷捶腰,显然是坐得腰酸背痛。 赵砚安他们先是跟着王氏商队出发,一路上有人照应。 程老太爷的宝贝弟子要进京赶考,他自然要操心一二,特意写了信给一位同样进京赶考的学子。 这位学子二十多岁,虽然不是程老太爷。的弟子,但也曾多次向程老太爷请教过学问,蒙受他的恩惠,所以也愿意一路上多照应一下赵砚安他们。 每隔十多天,他们的书信都会送到好丽来,知道王翠梅不大识字,楚颐画的是像漫画一样的图案,只要看一眼,就能直观的知道当时他们到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 但王翠梅在家里还是担忧得不行,两个孩子的性格她知道,总是报忧不报喜。p上了云京,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当他们到时,靠近贡院的客栈已经没房间了。 这贡院就是举行会试的地方,由钦差大臣主考,极为严格。 他们在远一些的客栈住了下来,虽说条件差些,但赵砚安也不讲究这些,相反还很喜欢,因为这客栈人少,要清净一些。 犹记得当时要房间的时候,为了逗他,楚颐故意说只要一间房,虽然赵砚安脸都红了,却坚持要两间房。 “我、我得尊重你。”赵砚安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解释。 楚颐当场就笑得不行,不过心里美滋滋的,跟吃了蜜一样。 会试各三场,一场就要考三天,总共连考九天,弄得楚颐连连感叹,现代的高考和这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考试时,考生们持户籍路引供考官检查,没有问题以后就按顺序进入一个狭小的格子间,此后九天,他们只能在这个狭小的格子间内活动,不得到处走动,自然有专人给他们送饭送水,睡觉和解决生理需求也在这格子里。 九天考完出来,每个考生都憔悴无比,楚颐老早就等在贡院外翘首以盼,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见到走出来的赵砚安。 别人考了九天都憔悴不堪,甚至有人衣冠不整,但赵砚安出来时,还是人模狗样,衣冠整洁。 结束考试后,楚颐特意带着赵砚安在云京四处逛了逛,云京不愧是大晟都城,繁华程度自然不同一般小城,他们着实开了不少眼界。 楚颐这么做其实也是想让赵砚安放松一下,考了九天,即使是个铁人也是会累的。 而是过几天就要放榜了,他的压力肯定也很大,还是放松一下比较好。 到了放榜那天,贡院外的榜单旁被围得水泄不通,挤都挤不进去。 别人都急着去看榜,只有赵砚安好整以暇的忙着在街上给楚颐买糖葫芦。 其实这几日楚颐也紧张,不大吃得下饭,给她买几串糖葫芦开开胃。 他倒是不急不忙,客栈掌柜派去看榜的小厮却兴奋无比的回来了。 还没到客栈,他就激动得叫了起来:“中了!中了!” 榜单上的会元,正是他们客栈的这位赵老爷。 掌柜的听了小厮的话,心情无比激动万万没想到,他这小小客栈也能出一位贡士老爷,还是会试头名,真是几十年都没遇到过的事。 他这客栈又小又偏僻,大多数家世过得去的学子是看不上这里的,大多住的是一些贫苦人家的学子。 寒门难出贵子,他这客栈已经几十年没出过一位贡生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叫他撞了大运,不仅出了一位贡士老爷,还是会元,真真是天降大运。 掌柜的打定主意,定要同赵砚安交好,以后借着这位贡士老爷的名头,他们客栈也可多招揽些赶考学子。 因此赵砚安买了糖葫芦刚回客栈,掌柜的就亲热的迎了上去。 “恭喜恭喜!”掌柜的拱手高声道:“恭喜赵老爷高中榜首。” “赵老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此番折桂,实至名归!”不管是客栈内的人,还是外边的行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一时之间,大家目光或羡慕或佩服,全都聚集在了赵砚安身上。 掌柜的很是会变着花样的夸人,又说道:“怪不得您一住进咱家客栈,小店就蓬荜生辉,原来赵老爷是文曲星下凡,才华不凡哪。” 赵砚安神色淡淡的拱手回礼,对这通马屁精并不感兴趣,但听到消息从楼上走下来的楚颐就爱听极了。 会讲的就多讲些,她爱听。 楚颐高兴极了,折身回去从包袱里拿出些铜板来撒给了围观的人,又封了厚厚的赏钱给掌柜的和几个小厮。 进京时他们带的是银票,到了云京的钱庄才兑出银钱来用,楚颐早就备着,就等这时候打赏人用。 第六十一章 风光无限的背后 当贡院的学子还在埋头奋笔疾书时,并不知道朝内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了,其中也包括身世显赫的长公主。 会试的第五日,天还未大亮,长公主府就点了灯笼,一辆马车出了公主府,直接上郊外六星观去接人。 这接的就是六星观的观主袁守真,道号闲云真人。 夜里落了霜,死冷寒冷的,袁守真急着上长公主府,衣服穿得单薄。 下了马车,他的异处便显现出来了,原来他竟是个瘸子,一条腿脚无力的拖着,走路要靠身旁的小徒弟搀扶着。 若是天色亮些,还能看到,他的一只眼睛竟然全是白翳,看不到眼珠子,显然是瞎了。 角门那里早已有人等着,是公主身边的老人李嬷嬷,见他们来了,赶紧将他们带进去。 公主的寝房内燃着安神香,幔帐被挽起,露出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长公主。 太医刚刚才来看过,但对长公主的病依旧无计可施,只能给公主施了一针,又开了些调养的药。 此时长公主的脸色不是很好,虚弱到不见血色,见到袁守真,她由李嬷嬷扶着,强撑着坐了起来。 袁守真带着徒弟行了礼,长公主让他快起来,见他穿得单薄,又让李嬷嬷去拿了件大氅给他,再给袁道长的徒弟也找一身厚衣服。 师徒两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袁守真感念长公主的记挂,拖着瘸腿,忙给长公主又恭敬行了一礼。 长公主半倚在床上,虚弱道:“道长快快请起。” 她问道:“元珊今日请道长来,是想问一问……我…能请那几位仙人来见一面吗?” 袁守真沉思半晌,道:“不可,贫道做法将他们召来,已是逆天而为,成事不易。” “此时机缘未到,不可贸然见面。” 长公主听了,只能作罢。 她面带愧疚看向袁道长的右腿。袁道长原本虎步龙行,健步如飞。 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只耳朵,一只手,这是袁道长为了做法而付出的代价。 袁守真深深鞠躬道:“若是您贸然与他们见面,恐生变数,反而坏了事情,贫道知道殿下很想见他们一面。” 他拱手:“待到时机成熟,殿下自然能与他们见面。” 李元珊听后,面露怅然:“如今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见天的喝药也不见好,也不知能不能等到道长所说的那个时机。” 袁守真深深躬身:“会等到的,请殿下一定要撑下去。” 李元珊道:“从前奶娘在时,常与我说话。她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有忧思时,听她一席话,便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如今奶娘去了,也只有李嬷嬷和道长,能替我解忧一二。” 长公主叹息:“也不知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是否正确?” 讲到这里,她按住还在疼痛的心口,感叹道:“后人会怎么评价我李元珊呢?是斥我牝鸡司晨,有为纲常伦理?还是笑我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袁守真拱手道:“殿下所做一切,皆为大晟国运,为黎明百姓,是大义之举。” 长公主淡淡笑了一下:“也罢,是非功过,自留给后人评说吧,反正到那时我也听不到了。” 长公主与袁守真又商议了一些事情。 待临走时,袁守真又拖着瘸腿,给长公主行了一个大礼,殷切道:“殿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一切转机,就在一年之后。” 袁守真走后,长公主昏昏沉沉的又睡下了。 这一睡,竟做了个梦,梦到一位好久不见的故人,泪不觉流下了眼角。 醒来后,已是天光大亮,净了脸的长公主坐在妆台前,挥退了伺候的婢女。 李嬷嬷便知长公主这是想与人说说话了,就上前拿过梳子,慢慢的给她梳头绾发。 长公主看着铜镜里自己不甚清晰的面容,半晌笑了一下:“嬷嬷,我昨夜梦到奶娘了。” 李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也熟悉那位故人,知道长公主是很亲近她的,便道:“那真是好,想必曹妈妈也想你了吧。” 长公主幼年时,时日过得极为艰难,她虽是皇家第一个公主,却是庶出,生母乃是一位位常在,生下长公主便去了。 先帝派了奶娘照顾长公主,却没有将她送到其他娘娘膝下教养,全因先帝不喜这个女儿,皇家第一个公主,出身却太过卑贱。 长公主能在宫墙内平安长大,还得多亏那位奶娘,那位姓曹的奶娘,待长公主宛如亲生的一样,多次冒着自身危险帮她避过灾祸。 长公主待她也如亲娘,曹妈妈故去后,在六星观给她供了长生牌位,日日请道士诵经。 长公主想到曹妈妈,难得笑了:“我梦中见到的奶娘,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还是那样亲近,一见到我就笑。” “我同她说了好久的话,醒来后,却不记得说了什么,只记得奶娘夸我,梦醒了我都是在笑的。” 讲到曹妈妈,已过桃李年华的长公主便宛如回到儿时一样,能为曹妈妈几句夸赞而喜笑颜开。 所有人都告诉她,公主必须得笑不露齿,仪态万千,只有奶娘会为她讲些逗趣的笑话,悄悄带她去草地上扑蝶逮蚂蚱。 书上说,父为子纲,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奶娘说,去你的吧,这纲那纲的,什么事都得自己做主。 教习嬷嬷让她顶着碗走路,碗内水不能洒,走路姿态端庄大方,方是皇家仪态。奶娘将碗一放,拉着她就去放风筝去了。 她这位奶娘,虽年长许多,却是个小孩子心性。 不过她却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看人做事都通透无比,某一次她遭人诬陷,被卷入谋逆皇妃的案件中,是奶娘发现其中关键,救了她。 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曾将铜丝放在灯笼里,发出青色火焰恐吓过对长公主不好的宫女和太监…… 奶娘还教她许多道理,什么人人生而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初听她那些大道理,会觉得大逆不道,要被砍头下狱,可仔细想来,却不无道理。 人人生而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是个女儿身又怎样,她不信自己的能力比任何一个男儿差,若是不如男子,为何一介庶出贱女,父皇能在及笄之年,册封她为永善长公主? 这等尊荣,皇宫内任何一个公主都没有得到过,即使是她那位嫡出的好妹妹,也不曾得到过。 父皇曾赞她谋略过人,胜于任何一位皇子。 当时她内心冷笑,她那几个弟弟,个个都是绣花枕头一包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那位好三弟能被立为太子,不过是占了个男子身份而已。 先帝也曾惋惜过:“你什么都好,也最像我,可惜偏偏生错了女儿身。” 发髻绾好,无数珠翠加身,长公主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女儿身又怎样?她偏要用用这女儿身,坐上那皇位! 第六十二章 两难的抉择 会试后的第三日,在皇宫内的正和殿举行殿试,由当今天子亲自主持。 本次会试共有一百二十七人上榜,因为要上殿面圣,考生们无一不敢殿前失仪,早就沐浴梳洗得体体面面的。 进了皇宫,考生们被点了名,分列四行,由宫内的公公引着进了正和殿。 进了正和殿,众学子远远看见上方高坐着一位威严的中年男子,气势逼人,顿时都恭敬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圣颜。 正和殿当中已经设立了很多案桌,一直排到殿外。 学子们恭敬行了礼,随后依次落座于案桌之后。 长长的卷宗除了贴经、杂文,还涉及到了时务策论,当赵砚安看到时务策论时,愣了一下,上面只写了一道题目。 若是用今天的白话翻译过来就是:有个人有一双鞋子,他打算送给以下两人的其中一个,其中一人鞋码合适,但他腿脚残疾,无法走路。另一人双脚健全,但鞋码不合适,穿不上。 问:如果你是这个人的话,你会把鞋子送给谁? 赵砚安执笔沉思,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不管给谁,这双鞋子都有该给的理由,也有不该给的理由。 良久,他写下了自己的观点。 殿试是顺天帝亲自主持的,赵砚安并不认为他授意礼部出这样的策论只是简单考验学子的思维能力。 这是时务策略,必然和当今朝堂局势有联系。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当他们踏入正和殿时,已经在被不断检视,这道题的回答,直接影响到他们在朝堂上的站位。 策论中所指的这两个人,一定有真实的原型,顺天帝恐怕是借着出题,来探一探天下儒生对这两人的看法。 这两人人不好取舍,无论他怎么答,另一个人都会得不到鞋子——这并不是完美答案。 经过一番思索,他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顺天帝端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底下考试的学子。 “隆福。”他淡淡唤了一声。 “奴才在。”他身边的大内总管李隆福恭敬的低下头去听。 顺天帝漫不经心的扳着自己的扳指:“今年中榜的人挺多,不错。” 隆福连忙笑着道:“陛下文韬武略,英明神武,大晟得陛下龙脉护佑,自然人才辈出。” 顺天帝听了李隆福的一通马屁,脸上也不见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他看着下方的学子:“这些人之中,又有有多少人能给出一个令朕满意的答案呢?” 李隆福笑着道:“陛下英明,定能广纳贤才。” 顺天帝又不言不语的看了一会儿,最后道:“我累了,让礼部来主持吧。” “是。”李隆福感觉使眼色让跟在身后的徒弟去传话,自己则恭敬扶着顺天帝回后宫去了。 * 日暮黄昏,殿试毕了,学子们都被安排在侧殿等候。 试卷弥封后,交由八位读卷官批阅,学子的试卷分别流转于八位读卷官手中,每位读卷官阅卷过后能在试卷上留下△、○、\/、1、x等五种记号,得“○”者越多,则成绩越佳。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但当阅到一份试卷时,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有人执笔思索,随后给这份试卷打了一个“x”,有人抚掌大笑,给试卷打了个“○”,在这张试卷上,“○”和“x”各占半数。 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份试卷若是写得好,通常试卷上满篇是“○”,若是写得狗屁不通,则一路是“x”。 面对这张试卷,读卷官们都犹豫不决,所以才造成了半“○”半“x”的情况,大家对这张试卷到底是一等还是三等争论不休。 最后这张试卷被传到了时任读卷官之首的内阁大学士陈光晦手中。 陈光晦将试卷拿起来仔细读了读,先是为试卷中那一笔隽秀有力的字所吸引,欣慰的点了点头。 当他将目光放到了这位考生的时务策论上时,先是扫了几眼,随后就被吸引了,将目光又放到开头,仔细的读了起来。 最终,他抬起头来:“此文语出惊人,文中所写论点出乎意料,老夫认为,这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此文或可使陛下圣心大悦,”他抬头:“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读卷官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颔首点头同意了,陈大人时陛下身边的红人,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干吧。 读卷官批过试卷后,只会把一等卷呈给陛下过目,这张试卷不是一张合格的一等卷。 只希望陈大人不要看走眼,不然到时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承担不起。 乾宁宫中,顺天帝靠在榻上,由李隆福服侍着吃了仙丹,方才觉得身体舒畅了一些。 他闭目休养,沉吟片刻,问李隆福:“炼丹房中可炼出新的丹药来了?” 李隆福轻手轻脚的给顺天帝捶着腿,闻言顿了一下,说道:“广阳道长说需得再往丹方中加入几副难找的药材。” 顺天帝转动扳指的手停了一瞬,片刻才神色不明的道:“哦?” 李隆福捶腿的动作越发恭敬了,小心翼翼道:“如今道长正在搜寻药材,所以还未炼成。” 顺天帝淡淡道:“让他抓紧些。” “喳。”李隆福恭敬遵命。 顺天帝又说:“请慧觉大师到宫里来讲一讲经吧。” 李福隆赶紧领命,他知道,从此炼丹房和广阳道长,在陛下这里就失了宠信了。 李隆福走后,顺天帝想了想,拿手在睡榻扶手上敲了几下。 暗处跳出来一个人,恭敬跪下,这是顺天帝的暗卫,平时隐于暗处,只听从顺天帝一人的命令。 顺天帝意味不明的开口:“太子在做什么?” 暗卫答:“骑马射箭,读书识字,一切如常。” “长公主呢?” 暗卫答:“长公主近日身体堪忧,又请了太医去看。” 顺天帝看来对自己的女儿生病并没有多少关心的心情,他淡淡道:“是吗?” 他淡淡道:“叫陈光晦把今年的试卷呈上来我看看。” 第六十三章 出奇制胜 陈光晦将一等卷呈给顺天帝,但一等卷之上,却还单独有一张试卷。 顺天帝问:“这是何意,这张试卷为何不与其他试卷放在一起?” 陈光晦一撩衣袍,当即跪了下,道:“臣批卷时看到一篇有趣的文章,斗胆拿来给陛下过目,望陛下多笑一笑,龙体舒泰。” 陈光晦认为这张试卷惊才绝艳,应当归为一等卷。 但呈给顺天帝时他却不敢这么说,若是陛下看后觉得这张试卷不行,但陈光晦给放到一等卷里来了,到时候陛下治他一个失职之罪,他也不好过。 他说的是请陛下把这张试卷当做一个乐子,看了乐呵乐呵。 这样一说,若是陛下看后不喜,也只当这个乐子无趣而已,若是陛下过了目,觉得这篇文章还可以,那他陈光晦也算是敬业,没有放过一个人才。 顺天帝略带笑意的说:“爱卿起来吧,即是你拿来的,朕就看上一看吧。” 陈光晦这才恭敬起身,伴君如伴虎,尽管他在陛下身边很得几分看中,但君恩难测,谁也不知道顺天帝心里在想什么。 若是一个不注意,随时有可能触怒陛下,招来祸端。 顺天帝漫不经心的翻看了一下这张试卷,过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又去翻看了一等卷。 等他把所有试卷都翻看完以后,问陈光晦:“爱卿觉得,该点谁的状元?” 陈光晦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问,但他不敢回答,点谁做状元,那是陛下才能做的事,他虽然是内阁大学士,也不敢贸然说话。 陈光晦又跪了下去:“臣愚钝,无法看出谁才是状元。” “但陛下慧眼如炬,只有您才能看出到底谁才是状元。” 顺天帝似乎心情颇好,哈哈大笑了几声,又道:“爱卿快请起,你我亲如一家,无需如此拘谨。” 陈光晦表面笑着道是,心里却知这只是陛下嘴上说说而已,万万不可失了恭敬,惹陛下生气。 顺天帝便拿起一旁的考生名册,依次圈了状元、榜眼、探花的名。 过后,顺天帝招手:“爱卿来看。” 陈光晦恭敬上前,只见名册上御笔圈画了三个名字,状元花落徐思谦,榜眼为曾进文,探花郎点了成州学子赵砚安。 方才那单独一张试卷,正是赵砚安所做。 陛下问他应当将鞋送给谁? 赵砚安答:不若谁也不送,这双鞋子留给谁也不合适,不患寡而患不均,送一个不送一个容易激起矛盾,不如留在我自己穿,这样不是更好? 这一观点跳脱出了皇帝给的两个选项,实在太过大胆。 但顺天帝却指着赵砚安的名字说:“一百多人中,只有此子最懂朕心。” 陈光晦愣了一下,若是陛下喜欢这名学子,为何只给了他探花的位置? 但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君恩难测,正是因为赵砚安说中了陛下的心思,所以他才只能得个榜眼。 陛下不会明晃晃的昭示他欣赏哪一位学子,毕竟,君恩难测呐。 顺天帝笑道:“午时我在殿上一眼看过去,唯独注意到了这赵姓学子,此人容貌出众,正该做探花郎。” 又两日后。 云京能容纳八匹跑马的白虎街外游人熙熙攘攘,大家都围在街边,等着看今年的状元游街。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响,街上顿时人声鼎沸,百姓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只为亲眼目睹这场盛事。 只见白虎街尽头走来一队手持旌旗,抬着“进士及第”牌匾的黑衣官吏,其后是敲锣打鼓的鼓乐队。 队伍当中,状元身着圆领大袖的大红蟒袍,头戴金翅乌纱帽,帽边簪花朵朵。 新科状元徐思谦骑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含微笑,气宇轩昂,引领着整个队伍前行,在他身后,是同样身着华服的榜眼和探花,再之后,则是中了进士的其余百名学子。 紧随其后的探花郎,因为太过出众的外貌,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探花郎年岁虽小,却已气度不凡,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当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时,勾勒出了他完美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温柔的光芒,让无数官家小姐为之倾倒。 官道两旁的楼上,无数的官家小姐们也在偷偷关注着这场科举盛事。 她们或倚窗而立,或凭栏张望,当状元及探花郎等进士们的队伍逐渐靠近时,小姐们的神情变得更加期盼。 当探花郎那俊朗非凡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小姐们的眼中更是闪烁出了别样的光彩,有的轻声赞叹,有的则脸颊微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小姐们大多在楼上观看,楚颐怕被人挤,也进了一家茶楼的二层,这样要看得清楚些。 看着四周小姐们的反应,楚颐“啧”了一声:“赵砚安你个蓝颜祸水,不知道该搅乱多少池春水。” “他、他真好……”一位小姐激动的脸都羞红了,紧紧握住拳头:“我、我要和爹爹说,招他做女婿!” 旁边丫鬟也激动得很:“小姐和这位探花郎,真是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楚颐回头:“不好意思,我听说探花郎有喜欢的人了。” 官家小姐被泼了一盆冷水,还是不大相信:“你、你怎么知道呢,肯定是随口胡诌来骗我们的,难道你认识探花郎吗?” 楚颐真不想一颗少女怀春的心受伤,所以还是心平气和的劝她:“你别妄想了,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们以后要成亲的。” 官家小姐捏紧巾帕:“我才不信!说谎话骗人谁不会啊!” 她激动的盯着楚颐:“有本事你说,探花郎喜欢的那个女子姓甚名谁,说出来我立刻死心!” 楚颐叹气:“这可是你说的啊。” 她手指一拐弯指向了自己:“听好了小姐,探花郎赵砚安,喜欢的人乃是鄙人。” “鄙人姓楚,单名一个颐字,”她挑眉,“这下你死心了吧?” 原来正宫就在身边,官家小姐收到了一百点暴击,被伤害得不轻,哭着跑了,丫鬟在后边狂追。 楚颐凭栏远望,游街的队伍已经走远了,她叹气:“尽会招桃花,下次得把你看紧点了。” 第六十四章 容小生拒绝 游行的队伍从白虎街上绕了一圈,又打玄武街出去,一路西行,到了琼林苑。 ??在这里,顺天帝踢了宴来为诸位学子祝贺,这即是大名鼎鼎的琼林宴。 ??春日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古老的皇家园林之上,琼林苑内一派热闹非凡、喜气洋洋的景象,这座古老的园林又一次迎来了新的学子。 ??四方学子,历经寒窗苦读,终得金榜题名,齐聚于此,这一刻,他们都是人生的赢家,试问,谁不兴奋? ??学子之中,既有像赵砚安、徐思谦这样的年少英才,眉宇间透露出不凡之气。 ??也有宛如榜眼曾进文这样历经沧桑,屡试不第,凭着毅力才考上的中年学子,十年寒窗的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 ??宴会上各式珍馐佳肴琳琅满目,酒过三巡,乐声四起,学子们或举杯相庆,共贺新科之喜;或低语交谈,分享着各自的求学经历与人生感悟。 ??其中一甲三名尤其受众位学子钦佩,频频有学子举杯敬酒,赵砚安这样不胜酒力的人,差点招架不住。 ??“你不大喝酒吧?”新科状元徐思谦坐在他旁边,扭头对他笑道。 ??赵砚安点头:“确实不大喝酒。” ??他不胜酒力,眼中已有几分醉意,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们实在是太过于热情了。 ??其实进士们也不是真的个个都很开朗外向,爱凑热闹,只是在这样人生的得意时刻,任他不爱笑不爱闹都会嘻嘻哈哈的热闹几句。 ??徐思谦将他的酒推走,然后重倒了一杯:“喝这杯吧。” ??赵砚安端起来一喝,就愣住了:“这是茶水?” ??徐思谦得意的眨眨眼睛,笑着和他说:“小声点,我就是这么喝的,要是实打实接了他们的敬酒,你今天决定不能站在走出这里了。” ??赵砚安终于得救了,扭头对他说:“谢谢。” ??徐思谦长着一张娃娃脸,虽然年岁比赵砚安大一些,可看着却比他小,他笑嘻嘻的说:“谢什么,程师叔特地写信让我照顾你的。” ??赵砚安愣住:“程师叔?” ??经过徐思谦解释,赵砚安才明白,原来徐思谦就是传闻中季同淑老爷子唯一收过的那位弟子。 ??季老爷子和程老太爷是结拜兄弟,算下来徐思谦和他也算是师兄弟。 ??徐思谦清秀俊雅,怪不得会被一向看脸的季老爷子收为徒弟。 ??徐思谦笑着打趣:“知道我来考科举,老师特地叮嘱我,状元什么的不重要,探花的郎的位置必须拿下。” ??探花郎,不但得才华出众,还得容貌出众者才能当。 ??他打趣道:“没成想这位置被你拿下了,这下回去老爷子肯定得气的跳脚。” ??赵砚安想到程老爷子过寿时那位簪花风流的季大人,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被气得跳脚的样子,一时心中也颇觉得有几分好笑。 ??师兄弟二人交谈甚欢,期间榜眼曾进文也几次来同他们说话,三人打马游街一场,也培养了些许感情,互相之间说说笑笑,还约定以后书信来往。 ??正当大家正在笑闹,琼林苑外突然传来公公尖细的嗓音:“陛下驾到——” ??是顺天帝来了,大家连忙接驾。 ??顺天帝到了宴席上,喝了几杯酒,展示出自己与学子同乐的风度来,还说了些话,勉励各位新科进士要勤勉上进。 ??几杯酒下肚,顺天帝的兴致也高了起来,这时他刚好看到了坐在前面一点的一甲三位进士。 ??他的目光落在了赵砚安身上,仔细端详几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爱卿。”他点了下方坐着的赵砚安的名。 ??赵砚安起立行礼,身姿挺拔,如修竹一般。 ??“朕观你文章锦绣,才情出众,实乃少年英才。”顺天帝一时来了赐婚的兴致。 ??他摸着自己的胡须,开口道:“朕之爱女永善长公主,端庄贤淑,才貌双全,正欲择一良配。朕观你人品才学,皆为上乘,欲将公主许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大晟新科进士何其之多,能被指为驸马的少之又少,若是能攀上皇室,从此人生将是一片坦途。 ??一时之间,琼林宴上的众人都对赵砚安投来了艳羡的目光,徐思谦却眼含担忧。 ??赵师弟上京赶考,身边还跟着一女子,他是见到过的。 ??两人举止亲密,此女子应当对赵师弟极为重要,或许就是他的心上人。 ??此时陛下却钟情于赵师弟的才情,要给他赐婚,这该如何是好? ??众进士都以为赵砚安会立即答应,这等梦都梦不到的好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不曾想赵砚安离了座位,走到正前方冲着顺天帝就是一拜,沉声道:“小生不才,谢陛下厚爱,但一则小生年岁还小,配不上长公主,二则小生已有心仪女子,此生只倾心于她,非她不娶。” ??他深深低头:“长公主德才兼备,金枝玉叶,应配更好的良人,小生实非驸马良选。” ??顺天帝脸色不虞:“这么说,你是拒绝了?” ??赵砚安再拜:“请容小生拒绝。” ??“大胆!”顺天帝将桌子一拍,怒道:“朕是天子,朕做下的决定,容不得你拒绝!” ??赵砚安还是深深低头:“请容小生拒绝。” ??顺天帝难得指婚一次,却被当众拂了面子,脸色非常不好。 ??他怒道:“你就不怕朕将那女子赐死,再强绑你去成亲?” ??赵砚安道:“陛下执掌天下,大公无私,从未徇私枉法,陛下是不会这样做的。” ??顺天帝神色还是有些不虞,倒也不大像之前那样生气了,这时徐思谦赶紧上前来求情。 ??他也是掀袍一拜,道:“陛下,赵弟确实已有心仪女子,两人早已许下婚约。” ??他眨眨眼睛:“您看我怎么样?思谦也很倾慕元珊姐姐,不如让元珊姐姐嫁给我吧。” ??他这一眨眼,这一句元珊姐姐,却是一下子就讨到了顺天帝的欢心。 ??顺天帝的脸色好了几分,笑着摇了摇头:“你就算了,你老师还想让你再磨炼几年,要是我指了你的婚,过几天他就该来我这闹了。” ??徐思谦的老师季同淑当年也是新科探花郎,也差点被先帝指婚当了驸马爷。 ??季同淑几人算是辅佐顺天帝登基的重臣,徐思谦又是户部侍郎徐会的儿子,这两人的面子,顺天帝还是要给些。 ??指婚的事就这么在一通胡闹中过去了,顺天帝后来再也没提起,只是对这新科探花郎,却少了几分喜爱之情。 第六十五章 竟然是这样 琼林宴当晚,赵砚安刚回下榻的客栈,一封请柬却送到了他的手上。 送请柬的男子神出鬼没,出了客栈转眼就不见了。 赵砚安打开,上面写的是长公主请他与楚颐,明日一同到长公主府喝茶。 楚颐早已通过同赵砚安一起来拜访的徐思谦口中得知了琼林宴上发生的事。 宴席上才拒绝了赐婚,晚上长公主的请柬就来了,这二者之间绝对有关系。 收到这封请柬,她心中担忧起来,不知长公主是何目的。 而且,为什么请柬中还点名要带她一同前去? 虽然疑虑重重,但目前他们对长公主知之甚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梳洗一番,打整得体以后,长公主府派来的马车就到了客栈门口。 也不知是长公主担心他们跑了,还是很重视他们这两个客人,竟然还派马车来接他们。 进了公主府,一个年岁有些老的嬷嬷来领他们去见长公主。 嬷嬷并没有带他们去会客的地方,而是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凉亭前。 或许是为了避暑,凉亭外垂着纱帘,风吹来时,四处飘摇,朦朦胧胧的看不清坐在亭中的身影。 到了近前,嬷嬷躬身道:“殿下,他们来了。” 凉亭内传来一道略带英气的女声:“嬷嬷辛苦了,让旁的人都退下吧,我同他们说说话。” 那嬷嬷就让周围的下人都退走了,只留下她在一旁侯着。 凉亭内的女声这才又开口:“请二位进凉亭来说话吧。” 楚颐打头,掀开纱帘的一角,一张贵妃榻映入眼帘,榻上斜椅着一位妙龄女子,见楚颐看过来,亲切的笑着道:“进来吧,不必拘谨。” 楚颐和赵砚安这才进了凉亭,两人刚要行礼,就被妙龄女子止住了:“不必行礼。” 楚颐猜这就是永善长公主,但这位公主为何对他们的态度如此怪异。 正当她要出身询问时,长公主却站了起来,做出了一个令楚颐和赵砚安根本想不到的动作—— 她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握!手!礼! 就是现代人谈合作时常做的那个握手动作,可问题是她是一位大晟的公主啊,她为什么能做出这个动作来呢? 见两人都被吓呆了,长公主就笑着丢出另一个重磅炸弹,只见她笑着用一种对暗号的口气说道:“奇变偶不变?” 楚颐倒吸一口气,半晌小心翼翼道:“符号看象限?” 她看了看四周,尤其看了一下守在外面的那位嬷嬷,小声的凑过去问:“你也是穿越者?” 长公主却叫那位嬷嬷进来倒茶:“李嬷嬷是知情的人,不必担心。”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穿越者,但我身边的人是。” 这位长公主,一来就爆出惊天秘密,好像语不惊人死不休一样。 就连一向淡定的赵砚安,在长公主做出握手礼时,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楚颐觉得,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赵砚安吃惊的表情也不会比此刻更夸张了。 惊魂未定的喝着茶水,在长公主的详细解释中,两人终于将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这位长公主是土生土长的大晟人,但她身边的曹奶娘,却是一位穿越而来的女子。 这位曹奶娘凭借一己之力,将明明是古人的长公主硬生生熏陶成了一位崇拜自由民主的精神现代人。 长公主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现代的知识,包括刚才的握手礼和穿越暗号。 长公主甚至还能淡定的对答出“大锤八十,小锤四十,请问一大锤一小锤一共多少”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楚颐真是对这位神人一般的曹奶娘佩服极了,不禁好奇道:“那这位曹奶娘现在在哪呢,何不出来见见?” 长公主摇了摇头,神情落寂的道:“她去世了,我十三岁那年,为了救落水的我,她被淹死了。” 楚颐愣了一下,看长公主是真心实意为这位地位低微的奶娘悲哀,只能道:“节哀。” 她问长公主:“方便问一下,曹奶娘叫什么名字吗?” 或许是认识的人呢? 长公主悲伤道:“她叫曹安琪,她说她来自新中国,落水那天,我抱着她,她告诉我,她很想回家,她的家在陇县武城。” 或许是兔死狐悲,同为穿越者,他们同那位曹女士一样,身不由己的来到这个朝代,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一时之间,楚颐心中也升起了些许的悲伤之情。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砚安开了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当是穿越回去了。” 闻言,长公主激动的问道:“真的?” 赵砚安说道:“五十年代叫爱国、爱华这样带有时代特色名字的人很多,但叫安琪这样由外文音译过来的名字的,很少。” “我在一篇甘肃人物志的介绍文章中看到过她的名字。” 长公主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赵砚安回忆了一下说:“如果真是她的话,根据那篇文章的介绍,她是一位外交官的女儿,后来自己创办了进步报刊,一直活到了九十多岁,无病而终。” “太好了。”长公主欣慰的笑了,“她这样的好人,是该长命百岁的。” 不管赵砚安所说的这个曹安琪是不是曹奶娘,长公主都衷心的希望,她是真的回到她的故乡了,也是真的百年终老,无疾而终了。 虽然长公主所说出来的这些事情确实挺令人震惊,也挺让人信服,但楚颐和赵砚安还是只对长公主展现出了百分之五十的信任。 毕竟曹奶娘已经去世了,没有人作证,他们并不知道这位长公主究竟是敌是友。 也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在此时,将他们请到长公主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首先,我很好奇胆敢拒绝父皇赐婚的人长什么样,所以才请你们来见一面。” 面对楚颐直白的问话,长公主是这样回答的。 “再次,现在时机一到,我终于能与你们见一面了,我有很多事想请你们帮忙。” “不过在此之前,”长公主笑道,“你们肯定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朝代吧?” “纳阳山上六星观的闲云真人能告诉你们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们先去见他一面吧。” 第六十六章 十年前的真相 纳阳山,六星观。 纳阳山离云京并不远,但六星观这座道观却仿佛是隔绝在深山老林里一样,如果不是有长公主的人带领,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地方。 长公主的人将他们带到道观外,自己却不进去了,而是一躬身道:“请二位自己进去吧,闲云道长爱清净,不愿人多去打扰他。” 楚颐和赵砚安跨过道观的门,这座道观算不上大,至少比云京鼎鼎大名的凌云观小多了,那里可是香客如云,炉鼎里的香火整日不熄。 六星观冷冷清清,观里一看就没有什么香客,连个洒扫的小道童都没有。 也没有人来指引他们怎么走,两人只好四处看看。 正当两人漫无目的的四处晃荡时,一位小道童从柱子后冒了出来,说是闲云道长的徒弟,来请他们去大殿,闲云道长在那里等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难道这位道长知道他们要来? 进了大殿,殿上供着三清道祖,供桌擦得干干净净,一位中年道长在蒲团上打坐,楚颐二人刚跨门槛,他就睁开了眼睛。 “你们来了。”他叹息道。 “清风,去给他们拿两个蒲团来。” 叫清风的小道童赶紧去拿蒲团,而闲云道长则点了三炷香,引着他们先给三清道祖敬了香。 随后三人都跪坐在蒲团上,赵砚安将他们去长公主府的事说了,良久,闲云道长才将一切的真相缓缓道来。 “上坪村山上那座道观,是您叫人修的吗?”楚颐问。 闲云道长摇摇头:“不是我,是我的师傅,冲霄道长。” 十年前,闲云道长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跟着他师傅冲霄道长四处云游,某日他师傅夜观天象,却算到大晟不日将亡。 赵砚安道:“但大晟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现在也兵强马壮,怎么会亡。” 闲云道长摇摇头:“大晟亡国的时机并不是在当时,而是十五年后。” “十五年之后,大晟将生灵涂炭。” 为了争得大晟一线机缘,冲霄道长几经掐算,才在皇宫内发现了扭转局势的关键。 因为窥探天机,他丢了半条命。 冲霄道长急忙领着还是弟子的闲云道长进宫,因为冲霄道长颇有几分本事,所以一向信奉鬼神之说的顺天帝同意了让他进宫。 冲霄道长所看到的那一线机缘就是曹安琪,当时他看到的,就是为了救落水的长公主而被淹得奄奄一息,正在弥留之际的曹安琪。 因为曹安琪咽气后,灵魂返回现世,刚好打通了两个世界的连接。 冲霄道长经过艰难掐算,算出若想破大晟亡国的局面,只能以外力破局。 顺天帝、长公主、冲霄道长……他们都是这方世界之人,有自己命定的轨迹,轻易无法挣脱,无论他们怎么挣扎,大晟都会走向灭亡。 但招异世仙人,可破死局。 闻言,楚颐愣了一下:“异世仙人,指的是我们?” 闲云道长点头:“正是,你们从异世而来,命理不受这天道所缚,才能挽救大晟于危亡。” 赵砚安道:“但我们只是一介凡人,恐怕无法挽救大晟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 闲云摸摸自己尚且还没留长的胡子,笑道:“但你们不是已经做出改变了吗?” “你们的一言一行,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 他看向楚颐:“你所推广的肥田法已经由永固县知县之手,向周围推广,粮食丰收,养活了多少黎明百姓。” 他又看向赵砚安:“如果没有你,原本的探花应当是沽州黄申,只要有你在,大晟的朝堂就能流入活水。” 他笑着称赞道:“你们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很多。” 楚颐被称赞得还挺不好意思的,在她看来,其实她做这些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 “师傅他老人家算出破局之法,又以另一半性命为代价,在上坪村建了一座无名道观,道观之内刻上召唤阵法,才将你们一个一个的招到了大晟。” 赵砚安提出自己的另一个疑问:“为什么楚颐不是经由道观来到大晟,而是魂穿他人身体,以九岁稚童身份来到大晟?” 闲云道:“她正是这道观阵法的阵眼,一个镇眼若要发动,阵眼内需得埋入相关事物,楚姑娘,你正是这招呼阵法的阵眼。” “只不过,别的阵眼都是埋死物,而这个召唤阵法,用的是活物。” 他说:“当年为召唤异世仙人,我师傅又算出机缘乃在永固县上坪村。” “当年他路过你家门前,一眼看出你这具身体的原身缺一魂一魄,这正是阵法成功的机缘。” “原身所缺的这一魂一魄,正该待你来补全,所以,你不是顶替了原身,你就是原身,只是缺了一魂一魄,才使这个世界的你变得痴痴呆呆。” 楚颐一瞬间想通了关节所在:“所以,换做我们那的话来说,我就是这个世界的锚点,只有我来到大晟,大晟才能被现世所定位,赵砚安他们才能通过阵法来到大晟。” 闲云道长点头道:“虽不知楚姑娘所说的锚点是什么意思,但大致是这么个情况,你确实说对了。” 布置了这么多,那位冲霄道长可真是厉害啊,想来,王翠梅所说,当年路过她家门前,说出她九岁就能通窍,又留下“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句话的,正是这位道长。 她突然想见见这位神机妙算的冲霄道长,便问闲云道长:“冒昧问一下,你师傅他老人家呢,可否出来见一面?” 闲云道长闭目叹息:“师傅他老人家耗费一半寿命算出一线生机所在,又以另一半寿命为代价设下召唤阵法,损害过重,早已仙去。” 楚颐不知是这样,只能道:“节哀。” 闲云道长道:“他老人家早已往生极乐,若是看到自己阵法大成,仙人降临,应当会很开心吧。” 赵砚安又问:“既然他老人家设下阵法就已仙逝,那我们几个又是怎么来到大晟的?” 第六十七章 无名英雄 闲云道长呵呵笑着,又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须:“你们几个,乃是在下招来。” 他叹气:“只可惜在下学艺不精,没学到师傅的精髓,无法一口气将你们全部招来,只能一个一个招来。” 原来,这阵法以大晟的楚瑾娘为阵眼,只待时机成熟就与现世的楚颐相连,将她和周围的人一起召来。 听到这里楚颐愣住了:“这么随便吗?万一我周围跟着的是些坏人,大晟岂不是就完蛋了?” 闲云道长说:“天道将那一线生机留在你身上,这就说明你们是解救大晟的破局之人,不管来的是谁,都能破大晟的局。” 闲云道长道行尚浅,没有他师傅的那个功力,所以一次只能招一人,并且他招人是逆天之举,每招一人,都会被天谴惩罚一次。 迄今为止,他招了四个人,也被天谴四次,半聋半瞎,半瘸半残。 并且,因为开头几次招人不熟练,功力不够,楚颐和赵砚安都是以稚子之身来到大晟的,到陆尧时,又好些了,直到招宋一航时,这才彻底熟练。 看着半残的闲云道长,楚颐问他:“值得吗?为了这个腐朽的国家?即是你们做了这些,天下人也不会知道。” 闲云道长哈哈大笑几声,朗声道:“值得!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那一刻,楚颐和赵砚安都沉默不语,敬佩的看着这个为了心中理想甘愿牺牲自己的道长。 他和他的师傅,甘愿为了心中那个太平盛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然而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注定将无人知晓。 楚颐沉默的看着他,这一刻,他的身影与千百年后,后世那群为了无产阶级事业而奋斗一生的革命战士的身影所重合。 他们很多人都经历过惊心动魄的一生,费尽心血才将新中国推向了现在的道路。 然而,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无名之辈,历史书在提到他们时,也只是用一个集体性的称呼,一个没有温度的数字。 历史书上的一笔,却是别人的一生。 他们是,在背光之处的无名英雄! 离开道观时,楚颐心情复杂,她没想到他们来到大晟竟然不是偶然事件,这其中竟然有这么多的曲折。 他们走时,闲云道长站在道观门外送他们离开。 “二位,”虽然仅仅是而立之年,他的声音却已有苍老之意,“二位……请助我大晟度过难关,闲云叩谢二位!” 那位年长他们许多倍的道长,竟然跪了下去,楚颐下了一跳,赶紧回身去扶他,闲云道长却怎么也不肯起。 他说:“闲云不顾几位仙人的意愿,将你们招来,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怨言。” “但大晟将危,贫道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大晟灭亡,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赵砚安忙道:“道长快快请起,兹事体大,涉事之人不光我二人,我们得写信回去问问,请道长先起来吧。” 左说右说,闲云道长这才起来,他嘴里不住的念着:“请你们帮帮长公主吧,若是皇位落在太子手里,大晟就完了。” 两人最终保证,一定尽快写信去问一下陆尧和宋一航的意愿,闲云道长这才殷殷将他们送到山脚,临走时,楚颐看了一眼站在山脚目送他们的闲云道长,他孤零零站在山脚,身边只有一个小道童。 千百年后,也有这也一群人,为了心中崇高的理想,前仆后继的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走到半路,楚颐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犹豫不决,挽救一个国家,那是多大的责任啊,这个责任落到她的肩膀上,她真的能抗住吗? 从来都只是在电影中看各个救世主一次又一次的挽救世界,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可能成为救世主。 “怎么了?”赵砚安转过来身来看着她。 “赵砚安……”楚颐面露犹豫,“你怎么想?” “我们真的要淌这趟浑水吗?” 赵砚安看着犹豫不决的楚颐,半晌开口道:“楚颐,我们已经在这趟浑水里了。” 我们已经在这趟浑水里了,我们已经被卷入了整个大晟的局势之中了,琼林宴上顺天帝早已盯上了他,他们已经入了大晟的局。 楚颐颤抖着看着他:“可是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她颤抖道:“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你我如何能够把握得住!” “若是将来、将来要打仗,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掉!我不想!我害怕!”她掩面哭泣,心中无法控制的想象着那个惨烈的结局。 她无法看着自己所珍视的这些人,一个一个都被自己牵连,倒在血泊中。 赵砚安上前,将她亲亲抱住,一只手放在她的脑后轻轻摩挲:“楚颐,我们已经入了局,无法再挣脱了。” “逃避不能解决事情,我们只能向前。” 他将楚颐拉开一些,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扭转大晟的危局。” 他擦干她的眼泪:“大家一定会一起回现代去的。” 楚颐心中的害怕稍减,她知道赵砚安说的是事实。 他们来到大晟,已经和这个古老王国的人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说她放心不下王翠梅,陆尧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秋玉去死,就连赵砚安,也有不忍舍弃之人,指点学业的恩师,结下深厚友谊的学子,哪一样能舍去? 更何况宋一航这样悬壶济世,一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医生,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人去死。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意味的害怕,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不会掉下来了吗? 挽救大晟于危亡是他们到这里来的因不解决这件事,如何能有好的果? 赵砚安中了探花郎,被授予翰林院修编的官职,择日就得到京中就任。 两人在回程路上就写了信,将他们在长公主那里所看到的,和在六星观闲云道长所说的都如实的写在了信中,约定将回信送到县城里的好丽来。 半月后,他们回到好丽来,收到了两人的回信。 第六十八章 来信 宋一航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信纸上留下了一句话:“愿同往。” 看到这句话,楚颐和赵砚安相视一笑,果然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宋大夫。 陆尧的回信却絮絮叨叨写了三大张。 “展信佳,不知你们最近过得怎样,我现在在飞雪关,刚刚巡逻回来,这才有空给你们写了信。” “边关……和我想的不一样。” “从我们巡逻的城墙上看过去,对面是皑皑雪山,雪山下是丰茂的草场。东蛮的马被养的膘肥体壮,跑起来飞快,东蛮人常常骑着马到关下来挑衅。” “从我来到这里来,我们已经和东蛮打了三次了。太难了,要打一场胜仗。” “当我第一次跟着老兵出关,看到对面随着滚滚烟尘而来的东蛮大汉那彪悍的体格时,我甚至吓得后退了一步。他们骑着披甲的汗血宝马,提着长枪,冲到哪里,哪里就人仰马翻。” “我们的伍长被长枪挑死了,又新选了一个伍长出来,战场上人命好像不值钱一样,不断的填进去。大家谁都来不及悲伤,就得接着冲锋。” 看到陆尧写的信,楚颐和赵砚安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穿越到了一个和平的国家。 他们在上坪村,在临裕镇,在云京,在这些和平安定的地方生活,所以下意识的忽略了,边关其实随时都在发生大小冲突,这里从来不是一个和平的世界。 陆尧在信中还写道:“东蛮人每占领关下的一个村子,就掠夺一番,然后屠尽村中人口,放火烧村。” “他们是游牧民族,逐水而居,只要粮食,不要耕地,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烧杀抢掠,不放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去参了军,陆尧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狗狗一样目光清澈的少年,他写道:“大晟和东蛮随时有可能开战,总有一天,战火会烧到我们在乎的人身上。” “我们无法置身事外,无法坐视不理。” 二人看完陆尧的信,心中都有了定夺。 随这封信而来的,还有一封写给秋玉的信,楚颐没有打开,托人送到了临裕镇给秋玉。 当秋玉收到那封来自边关的信时,正在指挥铺子里的女工们赶工做一批纸杯蛋糕。 现在这种又小巧又精致的糕点在临裕镇上很流行,不管哪家府上宴客,都要备上一些。 因为提前做出来放不住,所以纸杯蛋糕都是接到各府的订单以后临时赶工。 这其中程府的订单尤其多,程家那两位小姐时常照顾他们的生意,程老太爷也时常差人来买咸糕点,他老人家不爱吃甜口的。 当然秋玉知道程府和三婶婶家关系密切,程府是他们好丽来的贵客,所以常常是以贵宾级的待遇对待他们,有新品都是第一时间送过去给他们尝尝。 收到陆尧的信时,她愣了愣,赶快接过去打开。 陆尧参军这么久,她也只陆陆续续受到几封从遥远边关送来的信,边关那么远,一封信送到临裕镇,要经历多少山山水水。 所以每一封信,秋玉都看得很仔细,很想从信的字里行间,边边角角看出,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 但陆尧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信上只捡些有趣的事写给她看。 他写,关下草原上有雪狐,偶尔我们也会去跑马猎狐,你等我猎够了雪狐,给你攒一条狐裘,冬天穿着肯定很暖。 他写,关上的城墙砖头都朽了,上面竟然长出了一株小花,是紫色的,怪好看,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他写,有时我们不巡逻时,就窝在城墙拐角处避风闲唠嗑,那时候老兵们总是会说起在家乡的亲人。 而我,总是会想起你。 读完信,秋玉已是眼含泪珠,她死死将那封信捂在心口,仿佛要透过那封信,紧紧去抱住那个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穿过店门,穿过拥挤的行人,穿过高耸的城楼,一路向东,飞向那座雪山之下,遥远的边关。 真希望能看一看你信中所说的小花,摸一摸你信中所说的雪狐。 真希望我就在你身边。 * 楚赵二人在家中忙活半月,将铺子雇了可靠的人来打整,田地也一一托付给别人。 试验田的事还是托付给宋一航,他暂时还不跟着楚颐他们同去,道观内若要再有穿越来的人,还得靠他照应一二。 他们在家半个月,好丽来的铺子门槛差点被人踏破,先是消息灵通的赵知县亲自来祝贺。 他早就看出赵砚安这人不是一般人,果然如此,仅仅过了一年多,他就鱼跃龙门,做了新科探花郎。 以后这位就要平步青云了,赵知县自然要来多走动走动,望着这位记得微末时他的知遇之恩。 程老太爷对季同淑的弟子压了自己的弟子一茬很是不高兴,嘟嘟囔囔的说要写信去骂季老头。 不过临走时还是再三叮嘱赵砚安,平日里多和徐思谦来往,大家都是师兄弟,多在一起玩玩。 若是有什么事,也只管去找他,他会帮忙的。 王翠梅还不知道楚颐和赵砚安上京赶考这段时日,发生了那么多令人震惊的事,两人也不想让她担忧,半个字没提,只捡些路途中有趣的事来同她讲。 又是大办了一场宴席,村里人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赵老爷确实是文曲星下凡,落到了楚三郎家,也该是他们的命好,命中注定要大富大贵,旁的人羡慕不来。 楚赵二人去找了宋一航三人讨论一番,决定将山上的道观进行一番处理。 现在他们几个分散各地,无暇顾及道观,也就宋一航离得还近一点,若是日后没有人引导,再有穿越者来,容易弄出乱子。 道观所在的那山头是座荒山,赵砚安走了赵知县的关系,将一座山都买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一座荒山有什么好买的,但赵知县还是很乐意卖赵砚安这个人情,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就拿到了荒山的地契。 三人请了帮工,将荒山捯饬一番,全种成了橙子树,而荒山上的道观也被弄了一下。 第六十九章 给云京人民一点小小的惊喜 只是将外面加了圈围墙,装了扇大门,免得村民好奇进去了。 里面是半点不敢弄,生怕弄了以后将阵法给弄坏了,到时候可就糟糕了。 因为荒山被楚家买下了,所以村民们平时也就不到那座山去打柴去了,还去干啥,全都变成橙子树了有什么柴火可打。 而且那可是赵老爷的山,要是上去了得罪赵老爷可不得了。 因为这些原因,道观得以掩藏在层层橙子林中,几乎没有人会去那里,赵砚安特意写了一本穿越指南放在道观里,方便后来者了解情况。 一同放进去的还有些古代的衣服巾帽之类的,免得穿越者的衣物太过于奇怪,引起村民注意。 至于头发,可用巾帽斗笠等略做遮掩。 * 同年四月,楚家举家上京,到京中买了一个小院子安顿。 尽管只是个小院子,若是放在永固县,楚颐都看不上这么小一个院子,但放在云京,价钱却高得离谱。 京中的繁华确实是小地方所不能比拟的,王翠梅又开始害怕了,这地方随便路过一个人都是身份不凡,她真怕得罪了人。 到了京中,好丽来还是要开,这是他们立身的根本,虽说砚安这孩子被赐了翰林院修编的官职,俸禄不算少。 但钱哪有嫌少的,楚颐深知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有时会需要打点一番,疏通一二。 若是没有钱,如何去打点疏通,更何况,在京中,没有钱如何能过得下去。 但云京寸土寸金,能开下去的铺子都是老字号,各个历史悠久,底蕴悠长,哪是好丽来能干得过去的。 想在这些老字号手里抢生意,何其艰难。 更何况,这里的铺子何其抢手,有钱你也不一定买得到。 正当楚颐发愁时,一张地契已经送到了她手上。 还有一封信,信中所说,这是合作的诚意。 上京后,楚赵二人又再次去拜访了长公主府,两人和长公主坦诚相待,商议清楚了上次所说的事。 他们可以协助长公主,但仅限于在没有威胁到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并且,长公主不可过分干涉他们的行动。 换而言之,他们和长公主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长公主听了他们的要求,并没有多生气,略一做思索就同意了。 这次,轮到楚颐伸出了右手:“合作愉快,这才是这个手势的正确用法。” 长公主一愣,然后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长公主所送来的地契,不只是一家铺子的,而是好几家铺子,全都是绝佳的地段,这些铺子都是长公主在外的产业,现在全送给了楚家。 看来长公主还挺有合作的诚意的。 不到半月,好丽来三分店开业,在云京引起了一阵风潮,若是临裕镇的人能够知晓的话,估计得嘲笑云京人是土包子,这才知道好丽来糕点好吃啊? 好丽来只占去一家铺子,手里还握着两三家铺子,楚颐觉定给云京人民来点新花样。 经过两月筹备,好丽来的姐妹店铺“蜜雪茶饮”开店了。 开店之前,楚颐默默对现代那些被她魔改的店门说了声对不起。 实在对不起她是起名废,想不到好名字,只会照着抄。 大晟人民当时喝的主要是冲泡茶和加了花椒盐巴等恨不得做成一锅大料的擂茶,没见过来现代的奶茶冲击波,瞬间就被整懵了。 这…这这这!茶水还可以这么好喝吗?香香的甜甜的怎会如此好喝? 茶里还可以加奶吗?这不是东蛮的喝法吗?不过有一说一是真好喝。 什么叫柠檬茶?什么又叫棒打鲜橙?我是谁?我在哪里?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云京人这些我怎么都没见识过? 这下好了,继好丽来爆火后,蜜雪茶饮也爆火了,就连吃惯好东西的现代人都抵御不住来自奶茶的诱惑,更何况这些没什么见识的古代人。 因为没有塑料杯,也是为了迎合大晟人民的习惯,所有的奶茶果茶都是泡在茶壶里,大家一边附庸风雅一边细细品尝。 有几位才女喝了好喝的奶茶以后还诗兴大发,留下了几首酸诗,楚颐都叫人给题在了店里墙上,就当是一种宣传了。 什么?你问她都跑到那么远的云京了,橙子和柠檬是怎么来的? 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早在还没上京之前,楚颐就琢磨着把好丽来开上云京。 但是云京偏北,气候偏冷,不一定有他们需要的原材料。 而且,楚颐是很有野心的,她想将好丽来推向整个大晟,做大晟的第一女皇商,这岂不是很爽? 产业一旦扩大,物流跟不上的短板就凸显了出来。 楚颐很想自己组建一只商队,亲自搭建大晟四通八达的物流网。 但想来想去根本不现实,她没有人脉,也没有经验,更是对商队一无所知,如何搭建一只靠谱的商队? 还是得借助现有的商队来实现。 这个时候,大冤种王氏商队又上场了,楚颐又去拜访程府,借着程秀元的面子,和程秀绮谈妥了合作事项。 王氏商队原本只蜗居在奉嘉府,他们行走在奉嘉府境内,从不同地方收了货物,再借助马队,贩卖到其他地方去。 但奉嘉府说到底还是不够大,这里的货物同质化太严重,很多收购来的货物在当地就有卖的,买的人不算太多。 楚颐提出一个想法,王氏商队可一路从奉嘉府出发,沿途收购具有南方特色的货物,再一路北上,卖入北方,特别是卖入云京,那里喜欢新鲜的主多得是。 然后再从北方拉货来南方卖,玩的就是一个南货北卖,北货又往南销的手段。 起初程秀绮和她背后的王氏商行是不同意的,这个法子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南北距离遥远,一路变数众多,谁能保证从南方拉去的东西一定能卖掉呢? 他们从南方收购货物,要经历遥远的路途才能到达北方,如果不在卖的时候提高价格,就会折本。 但如果将价格提高了,又有谁买得起? 但楚颐极力保证,从南方拿去的货物在北方卖掉。 因为,有柠檬和橙子呀,这俩新鲜玩意,就连见多识广的皇帝老儿都没享受过,楚颐不相信爱享受的云京人民会不心动? 为了说动王氏商队,第一批运到北方的柠檬和橙子,楚颐没有要钱,直接白送给王氏商队,他们只要在运到云京以后分上一部分给楚颐的蜜雪茶饮用就可以了。 王氏商队起先很小心,只拉了三车柠檬和橙子,更多的是其他比较保险的货物,没想到进了云京,云京人民没见过这等稀罕物,起先都没人买。 在试吃了以后,大家疯狂爱上了这两种神秘的水果,当然他们主要是喜欢橙子,毕竟柠檬是拿来做茶的,空口吃可不大行。 三天就卖完了,商队头领瞬间就后悔拉少了。 第七十章 如此变态 阳光明媚,春色宜人,太子李渠突然心生踏春之意,于是带领一群妃子前往云京郊外的温泉庄子游玩。 这温泉庄子是顺天帝赏赐之物,装饰豪华,极尽奢华之气。 是日天气晴朗,春光明媚,太子一时心情愉悦,便唤来一群舞姬跳舞助兴。 一时之间,水榭之内丝竹管弦之声阵阵,柔媚舞姬们时而扭腰,时而甩袖,很是赏心悦目。 领头的舞姬身姿曼妙,舞动时如行云流水般优美,水袖在空中飞舞,仿佛翩翩起舞的仙子。 她的舞姿轻盈灵动,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令人陶醉其中。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舞姬容貌也很秀丽,美丽动人。 太子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欲望。他微笑着招手示意舞姬上前,舞姬恭顺的低着头,款款来到太子身边,然后恭敬地向太子行礼。 太子妃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太子总是那么多情,东宫中有多少女子曾受过他的恩宠。 但是,太子妃笑得冷酷,皇家人多薄情啊,一夜欢爱过后,太子又怎会再吃回头草,宫中多的苦苦等待太子再去的痴情女子,谁又曾如愿过。 她根本不需要嫉妒这小小的舞姬,或许明天太子就会把她忘了。 只要她有身后的母家支持,太子妃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动摇。 那边,舞姬微微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酒杯,然后轻轻倒入太子的杯中。 太子将舞姬揽入怀中,就着舞姬的手轻轻抿了一口。舞姬低头不敢直视太子,心中既忐忑又激动。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由于太过紧张,舞姬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水全部洒在了太子身上。 那舞姬顿时惊恐万分,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自己闯下的大祸,一时间不知所措。 正在跳舞的其他舞姬也都惊呆了,现场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一位嫔妃忍不住轻轻冷哼了一声,真是上不得台面。 太子原本略带笑意的脸慢慢变得面无表情,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威严和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舞姬害怕极了,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磕破了皮也顾不得,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太子起身,缓缓地走到舞姬面前,伸出一只手,温柔而又不容挣扎地捏住她的脸。 他温柔的擦了擦舞姬额头上的血,轻声感叹道:“真是一张漂亮的脸啊。” 舞姬听到这句话,心中的怕意慢慢消退,不禁一喜。 她以为自己因祸得福,成功引起了太子的注意,日后必定能够飞黄腾达,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她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玩味的端详着舞姬脸上的表情,太子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几分阴骛的神色。 他说:“脸确实是漂亮的脸蛋,但就是这双手嘛……颇有几分不听话呢。” 说完,他没有给舞姬任何解释的机会,便轻描淡写地让一旁的侍卫砍掉舞姬敬酒的那只手。 侍卫们立刻上前,将舞姬拖了下去,拉到僻静的地方,免得脏了贵人们的眼。 他们死死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发出声音引来其他人的注意。然后,一个持刀侍卫毫不犹豫地一刀将舞姬的手腕斩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舞姬痛苦地呻吟着,但由于嘴巴被捂住,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这样大的出血量,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死掉。 太子妃坐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凄惨叫声。 她的心中既感到一丝解气,又对太子的残忍手段感到几分恐惧。 李渠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前一刻还能与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却能无情地夺走你的生命。 她既觉得除掉那些勾引太子的贱人很是痛快,又担心有一天自己的命运也会和她们一样悲惨,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脸上带着的假笑有些僵硬。 解决掉碍事的人后,李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轻松自在,他淡淡的瞄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太子妃,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命令其他舞姬继续跳舞。 剩下的舞姬们亲眼目睹一个人在他们眼前被拖走并砍去双手,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强忍住恐惧和颤抖,战战兢兢地继续跳舞。 看到这一幕,李渠的兴致突然变得高涨起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那些蝼蚁们在恐惧和绝望中颤抖着、挣扎着,仿佛他们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戏曲表演。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感到愉悦,他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当太子看腻了那些舞姬战战兢兢的样子时,他招手示意站在身后的冯仙桥走上前来。 冯仙桥面如冠玉,容貌俊美。将这样的人放在东宫内,太子却丝毫不觉得担心。 原因很简单,冯仙桥是个阉人,无论他多么英俊,都无法对太子构成威胁。 太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扇子敲着手心,半眯着眼睛问冯仙桥:“最近有谁去过长公主府?” 冯仙桥恭敬的凑过去,附在太子耳边低声汇报。 太子听完以后,“哦”了一声,神情莫测的说:“新科探花郎?” 他将扇子转了个圈,啪的一下打开了,神情似笑非笑:“我的这位好姐姐也有闲情逸致养面首吗?” 李渠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他这位好姐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怎么可能沉溺于区区一位探花郎的美色之中,这其中,必有其他原因。 笑了笑,他吩咐冯仙桥:“让人多留意一下这位新科探花郎的动静。” “给他点好处,看看能不能拉拢到咱们这边来。” 他可是太喜欢把他那位好姐姐看中的东西抢到手了。 冯仙桥又问:“要是这位探花郎不为所动......” 太子冷笑道:“那我们就想个办法,暗中给他使点绊子,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必要时,也可以——”太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动作。 冯仙桥心中一寒,但还是恭敬地说道:“遵命!”然后便退了下去。 太子看着冯仙桥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很有闲情逸致的欣赏着蝼蚁们颤抖的舞蹈,享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乐趣。 第七十一章 威逼利诱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打字较慢,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七十二章 贿赂 冯仙桥将一封调任文书推向赵砚安:“赵公子文采斐然,大家有目共睹,像您这样的英才,应当在更好的职位上发挥本事。” 赵砚安并没有接那封调任文书,不用打开看也知道一定是个比翰林院修编这样的七品小官大上很多的官职。 他问:“不知赵某是得了哪位大人的赏识?” 冯仙桥微微一笑,朝东宫的方向拱了拱手:“乃是太子殿下。” 赵砚安立时就明白了,冯仙桥背后的主人是东宫太子。 但他频繁进出长公主府,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投靠的是长公主,他不信这位太子看不出来。 这么看来,这位太子是打算撬长公主的墙角? 可惜他这人比较轴,认定了跟谁就不会轻易更改了。 只见赵砚安谦虚道:“赵某谢太子赏识,但某才疏学浅,不堪大用,还请太子另选他人吧。” 冯仙桥见赵砚安不为所动,也不生气,又推过来一个小匣子。 匣子内,装的是以冯仙桥的名义置办的各种铺子、庄子共七八处,这些东西远比真金白银更值钱,一年光是盈利就不知能到几何。 赵砚安抬头:“冯大人这是何意?” 冯仙桥直接将话挑明:“冯某想以金钱财帛打动赵大人。” 赵砚安将匣子也推了回去:“冯大人说笑了,这些东西赵某拿来也无用。” 冯仙桥“啪”一下将捏在手里的扇子打开,风度翩翩的扇了一扇:“哦?赵大人的家里不是经营着几家铺子吗?冯某路过有幸见过几次,真是客来如云啊。” 赵砚安心中冷笑,真是好计策,先是拿官位收买他,不成就对准了他的家人,用重金收买。 看来这是早已将他的底细调查了个干净。 赵砚安不想和他在这打机锋,就直接告辞:“冯大人真是爱拿赵某开完笑,时候也不早了,赵某就告辞了,家里人还等着回去吃饭。” 冯仙桥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还亲自将赵砚安送到了大门口。 只是分别时,冯仙桥笑眯眯的又扇了扇扇子:“听闻最近贼人猖獗,赵大人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赵砚安一顿,淡定道:“冯大人也是,夜里别睡太死。” 赵砚安走后,冯仙桥凤眼半敛,笑道:“此人,当真有趣。” 说罢,他招手,一个手下靠了过来,冯仙桥淡淡道:“过几日,就让你手下那帮人活动活动筋骨吧。” 手下恭敬地点头答应,但心中仍然有些疑惑未解,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为何不像往常那般,往赵大人府邸送上几位美姬呢?” “面对如此美色诱惑,又有几人能忍住?我不信那赵大人会无动于衷。” 冯仙桥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你贪恋美色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与你一样。” “当年琼林宴上,陛下亲自点名让他成为驸马,他都毫不动心,更别说这些寻常女子了。” 听到这里,手下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过于简单,不禁惭愧地道:“还是大人英明。” 冯仙桥神色冷淡,语气平静地说:“有空多读书,别总在那些烟花之地流连忘返。” 手下赶忙应是,夹着屁股灰溜溜地跑开,急忙去通知其他兄弟。 三日后,夜里,楚府宅邸。 这里是赵砚安上京之后买的宅子,原本要挂“赵府的牌匾,但赵砚安却觉得,楚家养他一场,又倾尽全力供他读书,府邸上该挂的是“楚府”的牌匾。 深夜丑时,此时正是夜深人静,大家都熟睡。 月黑风高夜,三个黑影如鬼魅般跃上了楚府的屋顶。 他们是冯仙桥派来的杀手,今夜的目标是将赵砚安及其家人灭口。 毕竟不能为太子所用的人,只好将其灭口了。 杀手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替赵砚安赶马车的老仆看在眼里。 仆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流光,他放下给马刷洗的刷子,默默的看着屋顶上跑过的杀手。 只见杀手们顺着屋顶找到主屋,揭开瓦片确定下面睡着的就是赵砚安,杀手们相互对视一眼,将一根迷香点燃,伸进了屋子里,意图直接将他迷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仆如同一只猎豹一般,猛地跃上屋顶,与那三名杀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 他的身形矫健如龙,招式凌厉如风,一点也看不出平日赶车时那佝偻的样子,一时间竟与那三名杀手打得难解难分。 杀手们见势不妙,纷纷使出自己的绝招。 其中一名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法凌厉无比,直刺仆人的要害;另一名杀手则手持短刃,身法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最后一名杀手更是厉害,他的掌法刚猛无匹,每一掌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然而,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老仆却轻蔑一笑,毫不畏惧。 他的眼中闪烁着镇定的光芒,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和敏捷的反应速度,一次次化险为夷。 这三位杀手虽是冯仙桥手下的精锐,却被一个年迈老仆耍得团团转,根本无法靠近主屋。 杀手们见状,互相对视一眼,一人趁老仆不被,手向空中一撒,撒出一团白灰,老仆不慎吸入鼻中,顿时半边身子麻木了。 遭了,这白灰是麻药! 虽然中了麻药,老仆却依旧强打精神,将三个杀手防住。 终于,经过一番苦战,老仆找到了一个机会。 趁着一名杀手露出破绽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飞起一脚,将其狠狠地踹下了屋顶。这名杀手惨叫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其他两名杀手见状,心中一惊,攻势也不由得缓了下来。 老仆抓住这个机会,不顾半边身体的异状,迅速发起了反攻。 他的拳法如同疾风骤雨般落在剩下的两名杀手身上,打得他们连连后退。 每一拳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让杀手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最终,在老仆的猛烈攻击下,两名杀手被打得节节败退,相互都在眼中看到了退意,搀着掉下屋顶的那名杀手赶紧逃了。 赵砚安一家被打斗声惊醒,赶紧推门出来查看,看到遁走的杀手,才知今夜竟然这样凶险。 赵砚安恭敬给老仆行了一礼:“多谢孙老搭救之恩。” 老仆随意摆了摆手,又回马圈刷马去了,任谁也看不出来他方才一对三还打赢了三个刀口舔血的杀手。 第七十三章 扫地僧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今天长途开车回家,所以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七十四章 出京 这位孙老,明面上是赵砚安的赶马老仆,实际上是长公主派来的护卫,孙老在长公主身边十几年,也算是一位老人了。 如今这位老人却被长公主派来保护赵砚安一家,可见长公主对他们这帮穿越者的重视。 当夜,冯府内。 冯仙桥听了手下的话,道:“是吗?你确定和你们对打的是一个老人?” 手下把事情办砸了,战战兢兢的低头:“是,属下看得一清二楚。” 沉吟良久,冯仙桥道:“以后不必去找这位赵大人的麻烦了。” 手下疑虑道:“那太子殿下那边……” 冯仙桥道:“此人背后有高手相护,凭你们是无法取他性命的,不必白叫你的手下去送命。” “太子那边,我自会去说,”冯仙桥又吩咐道:“派人盯着楚府,只要赵大人一有动静就随时来报。” 手下领命,冯仙桥又叮嘱道:“事无巨细,任何事情都要留意。” 手下连忙应下,却不明白这位赵大人究竟是有何秘密,值得他们主子这样费心。 冯仙桥进宫面见了太子,将事情都说了。 太子先是笑了一声:“是吗?三个杀手都杀他不得?” “废物!”他一巴掌甩在了冯仙桥脸上,将冯仙桥一张俊脸打出红印来,嘴角流下一缕血迹,可见太子用力之大。 冯仙桥早就习惯他这位主子的喜怒无常,面上不见什么神色,依旧恭敬的跪在,等候太子的指示。 太子慢条斯理的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擦掉,缓声道:“仙桥,我是如此信任你,将这件事交给你办,你却好叫我失望啊。” 冯仙桥低头道:“是仙桥无能,请殿下惩罚。” 太子此时又装得像个好人一样,温声道:“不必,这宫里我只信得过你,怎会惩罚你。” 全然忘了,方才冯仙桥脸上那一巴掌是谁甩上去的。 冯仙桥依旧恭敬的跪下,太子李渠沉吟良久,交代他道:“找个由头,叫人把他外放到偏远的地方去。” 他冷笑一声:“我这位好姐姐不是很看中他吗?” “卸了她的左臂右膀我看她还能怎么办。” 冯仙桥领命下去,太子温和的脸色慢慢收敛,露出一个野心勃勃的笑来:“太子继位,天经地义,皇姐,你拿什么和我斗?” * 夜间,听闻顺天帝身体堪忧,太子连夜到天子寝宫去,衣不解带的伺候了一整晚。 在下人看来,这对父子应当是很父慈子孝的,但其中暗涌,又有谁知道呢。 招来顺天帝身边的李隆福一问,才知顺天帝身体不适是在吃了丹房新炼制的丹药以后。 太子大怒,命人将丹房内炼丹的光阳道长一行人全押了过来。 广阳道长平时虽然仙风道骨,但此时却吓得冷汗连连,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 他在仙丹里加的不过都是些滋阴补阳的药材,顺天帝身体康健,这些药材也只不过是让他更加精神些罢了。 他进宫给陛下炼丹药这些时日,一贯都是这么吃的,从未吃出问题,今日陛下怎么就身体不适了呢? 想到这里,广阳道长额头的冷汗又多了些,他同袁守真一样师从清风道长,两人算来是师兄弟。 只是他比袁守真早上七八年拜师,论起来,袁守真还得叫他一声师兄。 只是他那好师傅是个死脑筋,看他做功课总是连连摇头,老是叹气,说他不是当道士的料。 广阳道每每想到这里就会非常愤懑,他可是卖了多少家产才寻访到六星观,拜了清风道长做师傅。 那老不死的是真有本事,但偏偏老不死的总是摇头,说他心术不正,不是那块料。 后来还把他逐出师门,到死也把他那一身本事守得跟什么宝贝似的,没有教给他。 最令广阳道长愤懑的是,他被逐出师门后,那老不死的第二年却马上就收了一个二愣子当徒弟,一身叫他眼馋的本事都教给了这个二愣子。 广阳道长学道就是为了飞黄腾达的,被逐出师门以后他凭着以前偷窥那老不死的一星半点儿知识,也混出点名气来。 甚至后面还混进了皇宫,专门给陛下炼制长生不老丹药。 可他哪知道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凭着从老不死的那偷来的丹方,半懂不懂的弄些吃不死人的丹药交差,没想到陛下竟然还挺满意。 想也是,这丹药毕竟是老不死的写下来的,肯定是有些作用的。 只是陛下吃了一向精神振奋,从未出现今日的情况,这下可如何是好,难道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广阳道长越加冷汗淋淋,战战兢兢的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守在陛下榻前的太子。 很奇怪,太子殿下虽然脸色看着不大好,却不大像是在担忧陛下,而是为别的事困扰一样。 难道是他看错了? 正当广阳道长还想再看时,太子缓缓睨着跪在地上的他:“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 广阳道长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声嘶力竭的为自己求情,两个侍卫嫌恶他涕泗横流的样子,架着手臂正要将他拖下去,免得脏了圣人的眼。 正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慢着……” 是醒转来的顺天帝,他一出声,侍卫们就放下了架着广阳道长的手,李隆福连忙将陛下扶起来靠着。 广阳道长连忙慌慌张张的爬到顺天帝榻边,一叠声的求情。 顺天帝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咳了几声才缓缓道:“渠儿……” 太子转身上前,连忙恭敬的站在一旁给顺天帝抚背,看着真是孝顺。 顺天帝缓过气来,抬了抬手,叫侍卫下去了:“把他放了吧。” 顺天帝没说为什么要放他,但太子听了,还是顺从了。 广阳道长逃过一劫,心中无比感谢从老不死那偷来的半部丹方,这丹方上恰好有一剂九转回春丸,丹方上说它“可延年益寿”。 陛下要的正是这剂丹药,可惜此丹药后半部分内容缺失了,凭广阳那三板斧功夫,还是练不出来。 但有这丹方吊着,陛下就还需要他,不会轻易让他被处死。 第七十五章 狄州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打字较慢,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七十六章 说曹操曹操到 赵砚安实在受不了这两个人的争吵,头痛欲裂。幸好他们吵累了,各自休息。 于是赵砚安命令侍卫去找那个小官。 这个小官看起来很年轻,却满脸愁容,皱着眉头苦心地劝说猎户不要在这里摆摊,但没有成功。现在正绞尽脑汁想着解决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并让他跟着走。 小官当然不愿意,然而当高大男子从怀中拿出一封文书时,冷漠地说道:“新任知州大人有请,请您跟我走一趟。” 什么?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怎么会在他们这乡下地方?起先小官还不信,但仔细看了看那文书上写的确实是调令,上面还加盖着吏部的大印。 小官从来没有得到过重用,也从未被州府的高级官员召见。他负责的地区是狄州最贫困的地方,甚至在年终述职时,长官都对他不屑一顾,几乎从未叫他去述职。 突然间听到新来的知州大人要见他,小官顿时紧张起来,不知所措,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不知道新任的知州大人是脾气如何,若是像麻大人那样成日唬着个黑脸,可就吓人了。 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小官这才想起来要将自己因为吵架而弄的凌乱的袍服整理一下,强作镇定的跟着高大男子去见新来的知州大人。 可是到了知州大人面前,他却不由自主的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位新来的知州大人,怎么看着比他还年轻许多? 小官名叫崔进,中进士时也颇为年轻,只是当了官以后实在过得不如意,将一张原本颇为清秀的脸给愁成了一个苦瓜。 原想着新来的知州应当是个颇有阅历的中年男子,没想到却如此年轻。 崔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张嘴开开合合忙活半天,憋出来一个:“小大人。” 赵砚安黑线,到底是小人还是大人,怎么叫个小大人。 忽略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称呼,赵砚安开口问他:“你懂当地土话?” 看样貌和偏白的肤色,这崔进应当不是狄州本地人,不过一口当地土话却说的颇为流畅。 崔进一愣,没想到新任知州大人一来没有问他政绩,反而问的是这么个问题。 他连忙拱手道:“略懂一二。” 赵砚安颇觉惊喜,才刚想着要找个翻译,翻译就自己撞上门来。 他温和说道:“本官今日正好打算四处逛逛,崔大人熟悉当地,那就请崔大人作陪,陪本官走一趟吧。” 崔进连忙道是,赵砚安让他去把官服换了,另找一身寻常衣服来穿,不要那么惹眼。 崔进很快换了衣服来,此时赵砚安已经闲适的喝起了茶水。 见他来了,赵砚安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让他喝了再走。 崔进接过茶水,心中原本紧绷的弦莫名松了些,这位知州大人……似乎挺亲切? 崔进也就坐下来喝茶,方才忙着赶过来,确实有些口渴了。 一杯茶喝完,赵砚安这才问他:“方才你为何同那猎户争辩?” 提到这,崔进就有些脑壳疼,原来,崔进所管的这地方是狄州的一个小县,名叫瑞林县,在狄州的所有府县里,这地方算是比较穷困的了。 瑞林县辖地内多山,整个县城挤在一条山谷内,本来就拥挤不堪。 因为贫苦,也因为地方实在太小,瑞林县的官道都是缩减版的。 这官道原本就狭窄,堪堪能容纳车马通过,若是还有人在边上摆摊,那只会让整个官道更加拥挤不堪。 轻则大家堵在一起没法通过,重则车马行人之间互相摩擦,随时有摔个人仰马翻的危险,崔进正是此地县丞,见到这种情况肯定要劝阻一番。 谁知那猎户丝毫不领情,嚷嚷着就和他吵了起来,丝毫不肯挪地。 “大人,”崔进诉苦,“县内也设了集市给百姓们摆摊,但百姓们大多冥顽不化,说什么都不去集市内摆摊。” 说起这事崔进也是一肚子苦水,虽说瑞林县穷苦,但身为此地的父母官,崔进也是希望百姓们能越过越好。 他崔进不敢说有什么大智慧,但每日都勤勉上进,心中想的是为民谋利,从未徇私枉法过。 奈何百姓们冥顽不灵一样,对崔进施行的一些政策根本不领情,压根不遵守。 听完崔进的苦水,赵砚安沉思良久道:“此地的集市在哪里?” 崔进道:“回大人,在西边。” 赵砚安问他:“你到集市上看过没有?” 崔进一下子愣住了:“这……政务繁忙,没怎么去看过。” 他没撒谎,他确实每日忙得脚不沾地,瑞林县的知县是位老翁,已将近花甲之年,无论做什么都力不从心,很多事情都压倒了崔进身上。 每日大事小事都得他拿主意,西市那边他也只去巡视过一两次。 崔进原本以为新任知州大人听了自己的回答没准要斥责自己怠政,没想到知州大人什么都没说,喝完一杯茶以后直接站了起来,说道:“那刚好,请崔大人同本官一起去逛逛吧。” “本官初来乍到,刚好领略一下此地风土人情。” 崔进连忙道是,正想叫马车来拉,赵砚安却将他拦下了:“不必乘车,今日咱们就和此地百姓一样,走着去。” 到任狄州的官员何其多,崔进从未见过像赵大人这样的官,尽管赵大人年岁比他还小,但也无法阻挡崔进对他的钦佩之情。 崔进就领着赵砚安,以及他所带的一个侍卫,三人朝西市的方向走去,因为没穿官袍,三人十分低调,和每一个去西市赶集的狄州都没有任何差别,只除了赵砚安那张脸实在太俊了。 因为路人第n次为了看赵砚安而撞上路边的东西,最后赵砚安只好无奈的往头上戴了一顶斗笠,尽管这样会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平日崔进去西市,半柱香都不用,今日却整整废了一柱香还多,走得腿脚都酸胀了。 第七十七章 找原因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打字较慢,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七十八章 发动百姓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亮了大地。赵砚安骑上一匹马,踏上返回昆南府的旅程。 与他同行的还有崔进,这位精通当地土话的翻译官。 将如此人才闲置一旁简直是浪费,不如带在身边好好利用。 当他们到达昆南府时,麻景才匆忙赶来迎接。 他借口昨天自己前往其他地方视察,对知州大人的到来一无所知,因此未能亲自远迎,请大人原谅。 赵砚安知道麻景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但对于这样的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辙。 然而,翻阅府衙内的记录后,赵砚安发现麻景虽然一贯狡猾,但确实为当地百姓做了一些实事。这让他决定暂时不动麻景,观察其表现。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砚安日夜奔波,深入狄州各地,终于大致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狄州地形复杂,山峦起伏,森林茂密,可耕种的土地稀少。因此,百姓们难以依靠种地维持生计,大多数人选择以狩猎为生。 此外,狄州境内分布着众多蛮夷部落,彼此之间互不服从,经常爆发大小冲突。这些蛮夷部族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各有其领袖和势力范围。 他们形成了大大小小像马家那样盘根错杂的宗族大家,把持着狄州的一切,明面上狄州主事的是官府的人,可实际上官府也不得不给这些世家大族行方便。 狄州这地方,还真是个棘手的烂摊子。怪不得那些官员们都像被火烧屁股一样急急忙忙地想离开这里。 不过,既然来了,就得安心待下去。赵砚安下定决心要把狄州这个硬骨头给啃下来,让它成为他们这些穿越者的坚实大本营。 种地这条路似乎行不通,那不如换个方向寻找其他资源。 狄州有那么多山峦、河流和茂密的森林,说不定能从中发现一些宝贵的资源。 楚颐作为一名农学生,对农作物有着更深入的了解。当她听说赵砚安打算外出考察时,立刻嚷嚷着要一起去。 赵砚安心疼她,本不想让她跟着自己风餐露宿,但楚颐态度坚决,非要同行不可。 无奈之下,赵砚安只好答应带上她,并时时将她护在身旁,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 可设想往往都是美好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首先,煤和铁都深藏于深山之中,想要将它们运输出来使用简直难如登天。 如果选择就地建厂,那么建厂所需的材料又该如何运进去呢?这无疑也是一项巨大的挑战,而且还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其次,赵砚安如此大规模的动作,早已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明面上和暗地里,已经有无数人前来试探或威胁他,试图阻止他的计划。这些人有的试图通过贿赂来拉拢他,有的则直接上门警告,妄图让他知难而退。 一连十几天过去了,赵砚安依旧未能找到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然而,就在这时,楚颐无意间说的一句话,犹如一道灵光闪过,给了赵砚安新的启发。 那天,当他们望着矿山上堆积如山的宝藏时,楚颐不禁叹息道:“要想致富,得先修路啊!如果没有一条通畅的好路,想要将这些宝贵的资源运送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赵砚安心中的涟漪。 他恍然大悟,无论如何,要实现建厂或进行基础设施建设,首先必须修好道路。 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将建厂所需的材料运入,同时也能在未来更快捷地将厂里生产出的产品运出。 然而,修路并非易事,面临诸多挑战。首先,仅凭昆南府衙现有的资金根本无力承担修路的费用。 其次,这个时代的修路条件有限,地面上铺的都是平整的石板,这种方式不仅耗时耗力,而且路面不够平坦,导致马车行驶时颠簸不堪。 若是不用石板修路就只能铺成土路,人走在土路勉强还行,要想靠土路把深山里的那些材料运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面对困境,楚颐眉头紧皱,苦思冥想之际,突然灵机一动。她想起自己与王氏商行打交道的经历,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世家大族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是脸面和排场!他们总是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和地位,以此来获得他人的尊重和羡慕。 楚颐凑近赵砚安的耳朵,轻声嘀咕了一番。赵砚安听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一个将狄州的大家氏族坑得彻彻底底的主意就此诞生。 随后,赵砚安以知州的名义发布了一条告示,告知狄州的老百姓:由于狄州各地道路偏僻狭窄,严重影响了百姓的出行,因此衙门决定对狄州境内的大路进行全面翻新。 修路乃是造福全州的大事,所以州内的百姓都需要参与其中。有钱的人出钱,有力气的人出力气。如果普通百姓没有钱,可以通过徭役来代替,每户人家按照人口数量出人协助官府修路,不论男女老少,皆可参与。 这告示一发,百姓们起初是有点不大愿意,毕竟修路吃力不讨好,又不是给自己家修,百姓们自然不愿意去修路。 赵砚安早料到会这样,他知道村民们最关心的就是利益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很难让他们积极参与到修路工程中来。 因此,在告示里明确写道,修路期间官府不仅提供饭菜,还会发放工钱,每人每天二十钱。 此外,为了提高效率和质量,赵砚安还规定以村为单位组成修路大队,并每隔半个月对各个大队进行评比。 对于那些修路速度快、质量高的大队,将额外给予一笔奖金作为鼓励。 当百姓们得知这些消息后,立刻兴奋起来。他们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项义务劳动,更是一个赚钱的机会。 做工并不一定每天都能拿到二十文钱,而现在修路却可以稳定地获得收入。而且,修好这条路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出行,对自己也有益处。于是,百姓们纷纷踊跃报名参加修路工作,积极性空前高涨。 第七十九章 饥饿营销 然而,总有一些人固执己见,死活不愿意参与修路。 对于这些刺头,赵砚安并没有姑息迁就,而是果断采取行动。 他当场下令将这些人押起来,毫不留情地用棍棒教训一番。 经过这一折腾,那些原本顽固不化的人也不敢再闹事,变得老实起来。 如此恩威并施之后,百姓们都乖乖地前往工地修路。 赵砚安明确规定,狄州百姓无论男女皆可参与修路工程,这一举措无形中提升了狄州女性的地位。 过去,女性大多在家里操持家务、照顾家人,如今她们能够抛头露面参与修路工作,每天挣到的工钱与男人一样,甚至有些勤劳的妇女挣得更多。 男人们也不敢对这些妇女说三道四,如果有人敢轻视她们,抱歉,小赵大人有言在先:妇女能顶半边天。如果你看不起这半边天,那小赵大人派来巡查的衙役会毫不留情地给你几大棒。 那么,修路的资金从何而来呢?当然,大部分并非由官府出资,毕竟官府没有这么多银子。 狄州的世家大族一向养尊处优,喜欢炫耀自己的排场,于是赵砚安特意派人将这些世家大族的主事者客气地请来。 他竟然效仿现代,搞了个招标会,直接告诉主事们,官府要修路,原本是没他们什么事的,这钱自有朝廷拨款,但知州大人有心与诸位交好,特意容许大家参与修路。 只要捐银一百两,就可以获得一条旁路的命名权,若是捐银二百两,就可以给一条主路起名字。 你起的名字会被官府记录在册,此后无论此路如何翻新,都不会更改名字,诸位的善意之举会随着这条路的名字流芳百世。 大家一听,就有些心动,一二百两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立牌坊建桥修路的事大家也不是没有干过,还不是为了个名声。 如今官府找上门来,没有拒绝的道理,还可以在新来的知州大人那里露个脸,卖个好。 接着赵砚安又来了一招饥饿营销,他告诉各主事的人,此次修路工程浩大,需要银子的地方很多,因此每条路只有一个命名机会,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这下子,那些主事们彻底坐不住了,原本正在观望的都不观望了,纷纷到小赵大人那里去登记,这路可不多,再犹豫下去起名字的权利就被别人抢了。 最终还是有一部分人因为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没有抢到任何一条路的命名权。 经过一番盘算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除了昆南府城的几条主干道之外,其他所有的道路都已经被人认领了。 于是,有些人便打起了这几条主干道的主意,希望能够获得它们的命名权。 然而,赵砚安毫不犹豫地微笑着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并解释道:“这可是昆南城内的主干路啊!每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从这里走过,每一步都是在为修路的大善人积累功德。” “你们只愿意出区区二百两银子,就妄想得到主干道的命名权?你们是不是太天真了?” 听到这话,那些已经抢先抢到其他道路命名权的主事们纷纷回过头来,帮赵砚安回击说:“没错,如果你们只用二百两银子就能买下城内主干道的命名权,那么我们这些花费了同样金额但只能获得城外主路命名权的人又算什么呢?” “难道我们的银子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吗?” 既然说到这几条路,有人就好奇的问赵砚安:“赵大人,既然您把这几条路的事都拿出来说了,是不是这几条路也是......” 赵砚安微微一笑,将画好的昆南府简易地图拿了出来——他当然不可能拿具体的布防图来嚯嚯,那样可是要乌纱帽不保的。 他只是大概画出来昆南府上几条主干道的位置,让大家能看明白,然后就笑着说:“此四条主干道,也可有命名权,只是这几条路是州府的脸面,要好好修,自然不可能和其他路要的银子一样。” 赵砚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四条路,诸位想要的尽可开价,价高者得。” 众人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知道,这四条主干道的价值可不是一般的路可比的。它们不仅连接着昆南府的各个重要区域,还是展示昆南府形象的重要窗口。如果能够得到这些路的命名权,无疑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声誉和利益。 于是,众人纷纷开始报价。有的人报出了高价,有的人则试图用其他方式来说服赵砚安。一时间,场面变得十分热闹。 赵砚安微笑着看着众人,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谋取最大的利益。他深知这些人的心理,知道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地争取这些路的命名权。而他,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能从中为修路获得最大的好处。 赵砚安直接在现场开上了拍卖会,几个底蕴深厚的家族都对这几条路的命名权势在必得,一个出价比一个高,想想啊,那可是一条路啊,以后谁走在那条路上,都会想起给这条路起名的人。 赵砚安为了筹到足够修路的钱也是拼了,连连突破了内向i人的设定,和这些主事们圆滑的打着机锋。 每当主事们出价慢一点,他就开始煽风点火,弄得最后这几条主干道拍出了一个极高的价格,基本将修路的钱筹了个七七八八,也算是堵上了修路这个无底洞。 最后高价拍下四条主干道命名权的,既有之前就打过交道的马家,即是有些嫌隙,马家也不愿意在明面上和新来的知州闹得不愉快。 也有其他一些家族,赵砚安一一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大家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面上都是一团和气,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冲突。 跟在赵砚安旁边充当翻译的崔进:小赵大人也太厉害了吧,简直是诸葛再世,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借口处理其他事物而没有跟来的麻景听说了此事,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这位倒是有几分本事。” “静待他的表现吧。” 第八十章 神奇的石头 虽说要修路,但赵砚安并没有着急让百姓们立刻动工。 相反,他决定先将各个村庄的村长召集到一起,进行一次动工前的培训。 这些村长们纷纷从各自的村子赶来,聚集在府衙门口,脸上既好奇又期待。 他们并不知道这次修路与以往有何不同,也不清楚为何需要接受培训。 毕竟,修路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新鲜事,无论是土路还是青石路,他们或多或少都曾经主持过村里的修路工程。 就算自己没有亲自参与过,至少也看过别人怎么修吧! 所以对于这次的培训,他们感到十分困惑,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小赵大人的做法。 然而,赵砚安并不在意众人的疑惑和不解。他即将要推行的是一个新东西,如果不培训,这帮原住民们怎么会用。 当所有人都到齐后,他命令手下将一个袋子抬了出来。 袋子里装着一种灰白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奇特而刺鼻的气味。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这种奇怪的东西。 看着那堆奇怪的东西,大家议论纷纷,有胆子大点的村长就发问:“小赵大人,这、这是什么东西?” 赵砚安微笑着回答:“此物叫做水泥,修路时将会用到。” 村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叫水泥的东西,更不知道它该如何使用。 赵砚安看出了大家的疑惑,便吩咐手下再取来了一些沙子、黄泥和水来。然后,他亲自示范给大家看。 只见他先将这些材料都倒在地上,堆成一个土堆。接着,他在土堆中间挖了一个小坑,往坑里倒入适量的水。最后将这四种材料充分搅拌混合在一起。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散沙状的几种材料逐渐融合成一团胶泥状。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纷纷疑惑不解,这所谓的水泥,怎么看起来跟村里小孩们整天玩的稀泥一样呢? 这稀泥真的能用来修路吗? 在和弄完这团稀泥后,赵砚安并没有再多解释什么,而是邀请村长们进入府衙内喝茶。 今天对于这些村长来说,真可谓是大开眼界。他们不仅见识到了前所未见的水泥,还很荣幸地目睹了知州大人的风采。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赵大人这么大的官居然亲自为他们倒茶。 村长们坐在那里,手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品尝着茶水,同时不停地交流着彼此的感受。 “小赵大人真是平易近人啊!他竟然会亲自为我们这些泥地里刨食、山上过活的山野村民倒茶。”一个村长感慨道。 “是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另一个村长附和着。 “就是,老夫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这样的州官。”一位白发苍苍的村长抚着胡须说。 “那老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老村长笑呵呵的说:“自然是好事。” 那些被倒了茶的村长们从未被这样隆重对待过,个个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既想下跪谢恩,又想赶紧接过茶杯,一时间手忙脚乱。 “快请坐,请用茶,不必拘谨。”小赵大人温和的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村长们才稍稍放松下来,一时之间,对这位亲民的知州大人的敬畏之情又升上了一个台阶。 水泥是大早上搅拌好的,后来喝完茶水赵砚安又将村长们集中起来,将修路时的一些注意事项都一一说了。 同时也对各地方做了一些安排,村长们都是当地百姓,原先是很排外的,小赵大人来了以后,连番的动作都是为了当地百姓,大家自然很承他的情,都认真听他讲。 一眨眼就到了下午,夏日的阳光异常炽热,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掉一般。 然而,这正是赵砚安所期待的时刻——他之前放置在外的水泥浆糊已经被充分暴晒,水分也已完全蒸发。 赵砚安让众人直接触摸这些已经晾干的水泥浆糊。 当大家伸出手时,不禁愣住了。他们原本预期会摸到一团泥巴,但实际感受到的却是一种坚硬的触感。 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惊奇不已!那些原本只是一堆沙子和一堆泥土的混合物,为什么阳光下晾晒后,竟奇迹般地转变成了坚固如石的物质。 众人对此感到十分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众人的疑惑,赵砚安尽力以大晟人民能够理解的方式向他们解释其中的原理。 一些头脑较为聪慧的人迅速领悟到了其中的奥妙,并开始想象着种种可能性。 如果不再需要艰辛地在山间开凿石头,也无需冒着生命危险搬运它们,而是仅仅使用水泥和其他材料就可以修出一条坚硬的路面,那么一日之内就可修出很长的距离。 更令他们振奋的是,小赵大人早就明确表示过,每个村庄都可以组成一支修路队伍。如果某个村庄能够高效且出色地完成修路任务,还有机会获得额外的奖励。 一时之间,大家都激动连连,谁不想家乡好,把路修好了,还不是自己住着舒服。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村长们都向赵砚安保证,一定会把路修的漂漂亮亮的,甚至有的当场还发起时来,让赵砚安都颇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这水泥又是哪来的。 自然是之前翻山越岭找矿产的时候一并发现的惊喜了。 当时漫山遍野跑时,为了找得更有效率一点,赵砚安就让崔进去调查一下,狄州境内有没有什么都不长,或者全是石头,或者颜色奇异的山。 没想到还真有些,顺着崔进说的那些山找去,他们竟然陆陆续续发现了好些个资源。 比如当地有一座黑红黑红的山,当地村民说山上全是石头疙瘩,怎么敲都敲不碎,山上稀稀拉拉的植物也长得很少。 听到这个描述,化学博士赵砚安当即就在脑子里将这座山和对应的矿石图片匹配上了。 当地的煤山则是早就发现的了,那煤山在地壳运动中支棱出一截来,变成了一个断崖,断崖上有一层一层的黑条儿。 那黑条儿就是暴露在外边的煤矿,当地百姓也常常捡去烧火,只是他们没能力将煤矿全挖出来。 第八十一章 意外之喜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打字较慢,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八十二章 有事相求 修路的事情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赵砚安挑选了一些可靠的人去负责监督修路工程。而他自己,则马不停蹄地赶回昆南府处理政务。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一直在外奔波忙碌,但楚颐却在家中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作为狄州知州,官府早已为赵砚安准备好了一处府邸。然而,前任知州对生活品质要求颇高,这座三进的院子被打造得奢华无比。 赵砚安并不喜欢这种过度奢华的风格,同时他们一家也不希望府上有过多的佣人。因此,他们并没有购买更多的下人,而是继续使用从云京带来的那批人。此外,再加上与他们一同前来的几名侍卫、孙老以及在当地雇佣的几名老妈子、门房、小厮等,整个府邸总共只有十多名下人。 对于一个知州来说,这样的配置实在显得有些寒酸。但赵砚安对此并不在意,只要这些人能够满足日常需求,不会影响到正常的生活秩序便足够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府里已经被收拾得焕然一新,井井有条。 王翠梅甚至还把院子里原本养着的那些花花草草拔掉了一部分,腾出空间来种些小菜。 用她的话说,种花种草还不如种点菜呢,花虽然好看但只是个摆设,而菜却可以拿来食用。 尽管身为楚府尊贵的老夫人,同时也是好几家店铺的大老板,但王翠梅仍然觉得自己的根始终扎根于土地,对土地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好丽来蛋糕店也顺利地开到了昆南府,这已经是第四家分店了。 与此同时,蜜雪冰城茶饮店也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分店。昆南府独特的气候和地理环境使得这里能够产出许多热带水果,这给茶饮店提供了更多创新的可能性。 就在蜜雪茶饮开业的那天,大家都还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时,它却趁机一口气推出了许多新品茶饮,让人眼前一亮! 其中有杨枝甘露、芒果沙冰和荔枝冰柠檬等多种口味,每一款都独具特色,让昆南人民大为惊讶。 最近一段时间,昆南的小姐夫人们都在热议着这家店。 她们聚在一起聊天时,总会有人问:“你们有没有喝过蜜雪茶饮的茶呀?” 其他人纷纷回应道:“当然喝过啦,味道简直太好了!” 甚至还有人笑着说:“不怕姐妹们笑话,我第一次喝的时候,竟然差点被自己撑死。” 另一个人附和道:“姐姐真是幽默啊,但这茶饮确实美味无比,多喝几杯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也非常喜欢她家的饮品呢。” 除了商业领域的蓬勃发展外,楚颐对于农学的热情也日益高涨。因为这里有着丰富多样的植物资源,所以她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各种农业实验中。无论是研究新的种植方法还是探索不同作物的生长特性,她都充满激情和好奇心。这个地方仿佛成为了她实现农学梦想的天堂,让她的才华得以充分发挥。 她尝试了许多育种实验,例如:杂交不同品种的农作物以提高产量;筛选出适应本地气候的优良品种等。然而,这些实验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等待,通常要三五年才能看到成果,因此不能急于求成。 他们一家人各有各的忙处,这日傍晚,赵砚安从府衙回家,正吃完晚饭,一位令他意想不到的人却上了门,正是身称自己公务繁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麻景。 下人来报时,赵砚安正在书房提笔练字,公务烦忙,只有晚间一点练字的时间才是属于他自己的私人时间,难得放松一下。 听闻下人来报一位麻大人来了,赵砚安还愣了一下,这人怎么来了? 麻景进门,摆出一个略带笑意的脸来,拱手道:“小赵大人,公务繁忙,您上任至今也没来好好拜访,请见谅。” 赵砚安也拱手道:“不必多礼,赵大人请坐。” 随后,两人坐了下来,下人倒茶,麻景先没喝茶,而是将自己带来的礼物给放到桌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赵砚安推辞一番,也就收下了,他不收下反而不好,麻景此人圆滑得很,一直借口公务繁忙,或者生病不来见他,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带着礼物上门,这也是他释放出的一个信号,表明他转变态度了。 麻景是当地人,已经当了十多年的官,狄州当地是什么情况,他比谁都熟,赵砚安要是想在当地开展工作,就离不开他的协助。 因此他送的这礼,赵砚安不能不收,不收就是驳了他的面子,这反而不好。 麻景见他收了礼物,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赵砚安果然还是识趣的,知道收了自己的礼物就代表接受了自己的好意。 于是他笑着说道:“小赵大人,其实我这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想与您商量。” 赵砚安微微皱眉,问道:“何事?” 麻景压低声音说:“赵大人见过马家的人了,不知道小赵大人对他们有何看法?” 赵砚安心中一惊,这是要拿马家动刀? 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道:“马家?我记得瑞林的知县就是马家的人,麻大人忽然提起这个干什么?” 麻景说道:“赵大人,我是个大老粗,心直口快,我就直说了。” 他说:“我前些日子称病不来见您,那是我骗您的。” “狄州这些年,来了不下四五位州官,但都是来了就走,他们走了不要紧,却将狄州百姓折腾得苦不堪言。” “狄州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所以您来的时候我是故意不来见您的,请您见谅。” 赵砚安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无妨,我早就猜到了。” 麻景说:“但是我错了,您和那些来了又去的人不一样。” 赵砚安硬是将狄州几百年来坑坑洼洼的路给修得平坦顺畅,这说明他是一心为百姓着想的。 同时更令麻景佩服的是,修路的费用,大头他竟然让那些氏族大家们心甘情愿的掏了出来。 就连那嚣张跋扈的马家家主,也心甘情愿的将银钱掏了出来。 既清廉公正,也有勇有谋,麻景深知,如果有谁能改变几百年来狄州贫穷落后的现状,那一定就是这位被他小看了的赵大人了。 第八十三章 马氏之祸 (此为废弃章节,因为作者打字较慢,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所以会把此章放上来暂时顶替一下,之后一小会就会替换,真的是一小会哦) 有了王叔媳妇帮忙,家里的面包生意不用担心,就这么做了个把月,王翠梅的脚养好了。 她娘原本养几天就想下地干活,被楚颐给拦住了。 秋天一晃就到了尾巴,家里那几亩田里也没什么要侍弄的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扭了脚就得好好养着,怎么能着急下地呢。 后来硬是养了个把月,王翠梅实在闲不住了,这才作罢。 王叔媳妇真真是贤惠,有她帮忙这个把月,王翠梅半点心不用操。 原本王翠梅打算脚好了就不雇人了,但是这段时日家里有个年纪差不多的人,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还挺舒坦的。 家里瑾娘和砚安年岁都还小,王翠梅和他们唠嗑不到一块去,村里人看她是个寡妇,平时也少与她说话。 好不容易有个王叔媳妇和她说说话,这一要走,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楚颐早就觉得她娘得有自己的社交,整天闷在家里容易闷坏了。 她早看出她娘得心思来了,特意做主,长期雇王嫂来给他们家帮忙。 本来她的下一步打算就需要人手帮忙,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王嫂是个可靠人,手脚干净,干活利索,锅边灶台每次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楚颐把她的打算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她盘算着在镇上盘间铺子,扩大他们家的面包生意。 现在这个摊子太小了,每次来买面包的客人眼见摊子前人多,就不愿再等,她家的摊子因此流失了很多客人。 王翠梅一听她要盘铺子,原先吓了一跳,连说不行不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要是做的不好,岂不是把钱全打水漂了。 后来楚颐一通摆事实讲道理,把她娘说通了。 其实王翠梅自打常常往镇上跑,做起这面包买卖以后,眼界也慢慢开阔了一些。 楚颐这一分析,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睡不着又把埋在地下的钱罐子挖出来数了数家里存下的银钱。 竟攒下二十多两银钱了,罐子抱起来沉甸甸的。 点了银钱,王翠梅心里的底气就渐渐足了,想着,盘个铺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铺子还得好好把关,千万不能看走了眼。 见她娘同意了,楚颐就琢磨着开始选铺子,最好还是在平乐街,她家就在那块卖面包,熟客都认准了那。 古代也是有房屋中介的,叫“牙人”,家里两个女人不方便出面,这事是赵砚安去办的。 别看赵砚安在楚颐面前唯唯诺诺跟只小白兔一样,可听楚颐的话了。 到了牙人面前,他就成了金刚小白兔,油盐不进,牙人说得天花乱坠,给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他就是不进。 赵家书香世家,他打小就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出于兴趣还旁听过营销学的课,还不至于被牙人忽悠进去。 那牙人也是看碟下菜,见这人油盐不进,也就歇了薅冤大头的心思,老老实实给他寻摸起铺子来。 最后看中了两间铺子,赵砚安回家和家里人商量。 一间是平乐街上的,很符合楚颐的要求,但是主家要的价高,得二十六两才能盘下来。 平乐街人来人往,是做买卖的好地方,那里的铺子即使是小小一间要价都挺贵。 另一间隔着平乐街一条街,去的人少些,主家要价二十一两,铺子也宽敞些,后面还带两间房。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平乐街那间太贵了,确实买不起,另外一间虽说离得远一点,但好处也多。 那间铺子后面还带两间房,还能住人,也免得天天镇上村里的来回跑,听牙人说原本这铺子卖价还要贵些,全是因为主家老母亲重病,急着拿钱看病,这才卖得便宜些。 看好了铺子,交了钱,地契到手,铺子就成了他们的了。 这铺子原先是个茶水铺子,还留下些桌椅板凳,拾缀拾缀还能用。 王翠梅看着眼前的铺子,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满当当的钱罐子一下子就见了底,银钱不剩几两,她心里又开始着急了。 这……花了这么多钱盘下这间铺子,若是挣不到钱,那可怎么办。 楚颐知道她的顾虑,安慰她,大不了再回平乐街摆摊,家里以前比这难多了,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王翠梅一听也是,庄稼人最不怕的就是受累吃苦,要是卖不好,大不了她再回平乐街上继续摆摊,再慢慢攒钱。 因着原先是间茶水铺,铺子里好多东西都能将就着用,只是还需要订一些货柜,用来摆卖的面包。 货柜是拜托了隔壁村的一位老木匠打的,是老把式,慢工出细活,楚颐足足等了半月才等到货柜做好。 从镇上雇了辆牛车去拉回来,楚颐看着货柜上那严丝合缝的接口,暗自感叹,不愧是她那多才多艺的老祖宗,这古代人做的木工就是精致,接口处全是榫卯结构,不费一胶一钉,接的牢牢实实的。 前边铺子和后边房间之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楚颐又请王叔特意跑了一趟,砌了三个面包炉。 一回生,二回熟,再砌面包炉,王叔已经熟手,做的比楚颐他们家里那个还好些。 因为王嫂受他们家照顾,给的工钱又大方,王叔还特意少收了他们钱。 楚颐转头就装了两个面包给他,仗着嘴甜,哄得推辞不要的王叔最后还是收了面包。 礼尚往来,对她家好的人,她都会对人家好。 王叔回村以后,轻轻打开油纸包,从软乎乎的面包上撕了一小块下来尝尝。 真是又香又甜,怪不得他媳妇每次从楚家做工回来老是念叨,原来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家在上坪村是小姓,他们家祖上是别的地方搬来的,在村里没什么亲戚,他媳妇平时也没个说话人。 这段时日去了楚家,人都是挂着笑回来的,王叔看她开心,自己也高兴。 王嫂自然高兴,以前都是她男人靠一手泥瓦手艺挣钱,现在她也能往家里拿钱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日后她也学着点,说不得能像翠梅那样做买卖呢。 第八十四章 监察机关 麻景此番来找赵砚安,就是希望赵大人能大发神威,好好地整治一下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大族,尤其是马家最为嚣张。 只见他情绪激动地对赵砚安一一痛陈马家的罪状。 他愤怒的说道:“大人,这马家仗着家中有族人在朝为官,常常依仗权势欺压百姓,为祸乡里。” “他们仗着族中有人做官,时常仗势欺人,曾强占乡民几百亩良田,导致乡民们敢怒不敢言。” “更可恶的是,马氏公子马林居然当街强抢民女,损害姑娘的名节,可怜那位姑娘清白被毁,第二天便跳河自尽了。” “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这么多年来,下官一直将这些事情清晰地记录在案。” 他羞愧地拱手道:“只可惜下官职位低微,力量微薄,实在拿他们没有办法啊!” 说罢,他跪了下去,激动地说道:“还好大人您来了,您是狄州的希望,可一定要铲除这颗吸血毒瘤,还狄州人民一片青天。” 赵砚安连忙将麻景扶起,言辞恳切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将这颗毒瘤彻底铲除。 然而,马家的势力太过庞大,如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难以一举摧毁。因此,赵砚安决定从马家的弱点入手,逐个击破。 他先着手铲除那些与马家关系密切的旁氏小族,削弱马家的羽翼。 马氏主事者对自家近年来所犯的恶行心知肚明,对于知州大人可能拿他开刀一事,早已有所防备。 不过,这位新上任的知州还算明智,只针对一些旁支小族下手,并未触及他的底线。 双方都明白,此时彼此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于是,双方默契地达成共识,将旁支小族的问题解决后便不再追究。 然而,麻景对此并不满意,心中仍有怨恨。他质问赵砚安是否也是个趋炎附势、胆小怕事的人。 赵砚安则耐心解释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虽然现在他们无法撼动马家,但通过这次行动除掉马家的羽翼,将来就能更轻松地应对他们。 麻景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赵砚安,心中对深谋远虑的赵砚安更加佩服。 如今到各地的路已经修好了,楚颐看着这些修好的路,心里琢磨着,如果不拿来做点什么事情,那可真是太浪费了。 于是她又修书一封,寄给了程家双姝,询问她们是否能够将王氏商队继续做大做强。 自从上次尝到了从奉嘉到云京这条暴利路线的甜头后,程秀绮对楚颐可谓是信任有加,每次与她合作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而这一次,由于借了狄州新修好的水泥路的便利,楚颐也入股其中,商队所赚取的利润将会按照三七分账,她占三分,王氏商队占七分。 面对这样的条件,程秀绮自然是一口答应。毕竟就算只分到三成的利润,她也能赚得盆满钵满。更何况,现在路修好了,狄州那些丰富多样的水果就能以更快的速度运往周边地区销售。只要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赚上一笔,肯定又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要知道,过去狄州的水果由于保质期较短,一直无法向外销售,导致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如此美味的水果。 但现在不同了,随着道路的畅通无阻,这些好东西终于有机会走出狄州,让更多人品尝到它们的鲜美。 既然商队都要做生意,楚颐干脆将现代的公司制度修改了一下搬了出来,提议干脆大家一起出资,建立一个物流公司得了。 因为提议太过于惊世骇俗,程秀绮有的不敢答应,但是程秀元有胆有识,做主答应了。 她早就看出来楚颐是个人才,跟着她不会亏本的。 好易达物流公司就这么成立了起来。 楚颐不想管太多事,还是在里面拿分红,顺便管理一下狄州地区的货物运输。 程秀绮天生爱自由,本身也是商贾之女,程府里她姐姐当家做主以后风气越发自有,又受到楚颐这样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大胆之举的影响,最后干脆跟着商队外出做生意去了。 她一去了,习惯她成日里来烦自己的程秀元还有些不习惯,生怕她路上出什么事,不仅请了厉害的镖师专门给商队押镖,顺便保护程府这位娇贵的千金小姐。 还时时写信去给她,可把程秀绮这个姐控给高兴坏了。 过了三月,楚颐迎来了一个大喜讯。 上坪村又来了一次干打雷不下雨的情况,按之前约定好的情况,宋一航第二日就上了山。 事实证明新手都是有保护期的,宋大夫并没有楚颐那么脸黑,一推开道观的门就发现了地上躺着两个女子。 正是楚颐盼星星盼月亮的孟子君和柯月。 两人听宋一航将情况讲明,听说楚颐在狄州,就跟着送货回临裕镇的王氏商队一起出发去了狄州。 走了半月才到了狄州,两人在路上也逐渐适应了大晟的生活。 一到地方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楚府。 那时楚颐正在实验蜜雪茶饮里新的饮品,乍然看到走进来的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瞪大眼睛看了又看,这才确定是真孟子君和柯月,顿时心中无限委屈都爆发了出来,一把冲过去抱着她们就开始哭。 “你们可算来了!”楚颐哭着说。 两人深知她肯定受了很多委屈,也紧紧抱住她,任她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咱们姐妹齐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柯月安慰道。 “是啊,别难过了,还有我们呢。”孟子君附和道。 楚颐抬起头,看着两个好友,心中充满了感动和温暖。 “我真想你们。”她说。 “是是是,知道你想我们,我们这不就来了吗。”柯月笑着说。 “对呀,柯月一路上可是都没怎么休息过,就等着早点来见你。”孟子君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学时期的三个死党可算是凑齐了,虽然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那份深厚的友谊却从未改变过。 孟子君和柯月的到来解了赵砚安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