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矿》 第1章 《我家有矿[重生]》作者:快乐喷泉  文案:许征是个煤老板,手机里存的表情包都是中老年人爱好的花好月圆土味表情。  别的老板在大鱼大肉的时候,许征已经开启了养生模式。  别人蹦迪泡吧他枸杞泡茶,别人日日大保健他在家泡脚按摩。  养养生泡泡茶,赚赚钱买买房。  就在许征快要走上人生巅峰的时候,遇上煤矿改革,濒临破产,他弟许时同性恋情曝光,被迫出柜。  兄弟两人一同陷入低谷,这还不算,就当许征准备东山再起的时候,却死在了他弟男友的手里。  死后许征才知道,原来他弟是别人口中的渣攻。  然后,许征重生了。  重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未来即将成长为渣攻的弟弟许时抓过来,亲自教导。  教着教着,剧情变了。  暴富养生煤老板攻x欢脱叛逆正能量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征,许时第一章   处理完手上最后一座矿,许征犹如被抽去全身力气,往后一靠,闭目躺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  两年前,他曾是多少人羡慕的对象,名车豪宅,挥金如土。  许征是个煤老板,什么都没有,穷得只剩下钱。  现在,他破产了。  国家整治大批中小型煤矿,许征没能逃过,他的几座矿皆被划入规整范围内。  经历的大起大落的许征早已疲惫不堪,眉宇间失去了那份韧劲。  这么多年来,他凭着一股冲劲硬着头皮往里扎,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住。  公司楼盘被转卖出去,明天这栋大楼就将易主,许征第一次对这间办公室产生不舍的情愫。  办公室他花了大价钱布置,桌椅挂件,样样价值不菲。  他欣赏不来古董字画,大多是为了附庸风雅买的,唯一遵从内心喜好的,就是桌上的紫砂茶具。  许征和别的煤老板不一样,爱好养生,平日里泡脚喝茶,生活极其规律。  即便是许征这么个佛系的性子,也有碰不得的底线。  矿没了以后,原先他手里还攒了点钱,足够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许征不甘心,非要和上面对着干,到最后,钱没了,矿也没保住。  一月之间,许征从身家千万的煤老板,变成了穷光蛋。  同行里好几个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去跳楼的,其中还有许征相识多年的挚友。  别人可以一死了事,他不行,留着这么堆烂摊子还等着他来收拾,他要是走了,就等于把责任丢给家人。  许征干不出这事。  许征点了根烟,现在还抽得起中华,明天就得抽回五块钱一包的红狼。  想来怪可笑的,他在坚持什么呢?  撑到现在,半点好处都没捞着,还搭上了全部身家。  浓白的烟圈缓缓往上升,在空中荡了一会儿骤然溃散,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浓烈烟味。  许征今年三十,都说三十而立,可经历过这件事后,他鬓发泛白,头上骤然间长了好多白头发,星星点点的,混杂在漆黑的发丝中,触目惊心。  许征曾被评为煤界最帅煤老板,可现在这幅模样和两年前相比,像是老了十岁。  这段日子的奔波,几乎耗去了他全部精力,抽着烟,许征盯着一个方向,在走神。  电视里的晚间新闻正好在报道关于煤矿整治的消息。  “到今年年底,预计关闭小煤矿25800个,为了保障人民生命生产安全,坚决取缔不符合安全生产条件和非法经营的煤矿……”  许征听着烦躁,摸过桌上的遥控器转台。  一转台跳到了娱乐新闻,占据整个屏幕的是狗仔的偷拍照,在窗边,许时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拥吻照。  “当红男星许时同性恋情曝光,据圈内人称许时与其男友已交往三年了。”  “许时出道向来饱受非议,作为刚出道的新人,资源更是好到不行,第一部 剧就当上了孙导演戏里的男主角,连著名影帝徐劭都得给他做配角,其实这背后完全是因为许时的哥哥,许征。”   “许征是谁呢?许征就是传说中的煤老板,这两人作为亲兄弟,许征捧起许时来花钱自然是毫不手软。可如今政策改革,昔日豪气的煤老板许征因煤矿整改,濒临破产边缘,不知道没了哥哥支持的许时,在爆出同性丑闻后,星途是否还像先前那般顺畅呢?”  许征死死盯着那则新闻,只觉身体血液翻涌,一口气就这么堵在胸口,既上不来也咽不下去。  “喂。”许征拨通了许时的电话。  “怎么了哥?”许时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不难听出刚从睡梦中挣扎过来。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睡得着。  “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回家。”许征的声音压抑着喷怒,沙哑的烟嗓在深夜中显得艰难干涩。  许时不当一回事:“不就是个新闻嘛,你花点钱,找人压下去不就得了。”  许征脾气变得越发暴躁:“钱钱钱,老子现在一分钱没有,再要钱把你卖了信不信?”  许时惊醒:“你说什么?”  ……  没向许时解释太多,只是粗略地说了下目前的状况,以前天塌下来有许征在背后顶着,如今许征倒台,向来无法无天的许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许征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搞男人还是女人,这段日子给我安分点,跟你们老板卖个乖,让公司把你这破事给压下来。”  许时冷不丁又捅出一大篓子,语调艰难:“我,白天,刚把我们老板骂了一顿。”  “滚吧你。”许征怒不可遏,把电话挂了。  冷静过后,又打了个电话给许时公司老总,希望凭借着两人的多年交情,能让他帮许时一把。  结果对方没接电话,态度很明确。  许征的烟快抽完了,过长的烟灰掉落到他身上,许征把手机丢到桌上,再无力去管这些破事。  现在的他,人人避之不及,没了利益关系,再大的交情在金钱面前都是狗屁。  许征第二天早上是被电话铃吵醒的。  许时的事发酵得很快,正在拍摄的剧组宁愿毁约也要换了他,不少代言商纷纷撤资,许时下意识打电话给许征,问问自己该怎么办。  许征还没睡醒,大阳穴跳得厉害,阵阵生疼。  他捏了捏眉心,用抽了一夜烟沙哑的嗓子说道:“要么你和你那男朋友分手,发个申明,死不承认这事,过两年大伙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要么公开,娱乐圈出柜男明星第一人,许时,可真有你的。”  沉默片刻后,许时出声:“我知道了。”  许征不意外许时的抉择,叮嘱道:“嗯,以后没事少来烦我,我管不了你了。”  许时察觉不对劲,关心道:“哥,你没事吧?”  “先管好你那些破事吧,我还用不着你操心。”许征应道。  挂断电话,许征从椅子上起身,整了整坐了一夜发皱的衣服,充斥着满身烟味,一步步离开这栋陪伴了他两年的大楼。  随着办公室门被关上的那刻,屋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陷入无穷的昏暗。  外面的阳光辣得刺眼,暴露在大太阳底下,除了炎热,却驱散了骨子里的那股阴寒。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不就是破产了吗,等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再买下这片地方。  很快,许时经纪人发了微博,说事情纯属狗仔诬陷,照片里的人根本不是许时,此举得到了众多粉丝支持,甚至还起哄让许时公司把狗仔告上法庭。  原以为事情能很快翻篇,没想到许时的男友魏言突然站了出来,亲□□出了他和许时长达三年的恋爱经历。不仅如此,还捅出了许时在高中时对同班同学进行过校园霸凌的事情,被霸凌的那个人,正是他。  许时的名声一落千丈,大批粉丝脱粉回踩。  许征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出去,好在这几年钱多烧得慌,一时兴起给许时名下购置了不少房产,如今同样身处逆境的兄弟两人住到了一块。  许征刚起床,在二楼就窥见了客厅里的动静。  魏言跪在许时面前,求他不要和自己分手。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哪里不喜欢我都可以改,只要我们重新在一起,我立刻向媒体澄清说我说的都不是事实。”  “我爱你,许时,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的全部了。”  许时这些日子因为那些新闻,连门都不敢出,连叫外卖都不敢用自己名字,经历了全网谩骂的他,比之前成熟不少。  许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感到可笑:“你错了?”  “……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  许时蹲下身,捏着魏言的下巴:“你拿什么来补偿我?”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而且我以后会乖乖听话,再不问你的事了,好不好?”  “晚了。”许时冷笑一声,目光冷淡疏离,起身和他隔开了一道间隙。  许时抽了张纸擦手:“赶紧走吧,少在这哭哭啼啼的,我看着烦。”  “许时……”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许时问道,语调阴沉。  魏言身体下意识颤抖,跪着的背影越显单薄,他慌忙起身擦干眼泪:“那、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你好好休息。”  从那以后,魏言开始穷追不舍,每天都蹲守在许时家门口,下雨天也跪在门外,对此,许时不为所动。  屋外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屋内灯光时不时闪烁,许征手里捧着杯热茶,和许时在客厅看电视,铺天盖地都是关于煤矿整改的新闻,许时夺过遥控换台:“别看了。”  没了煤矿的消息,顶替的却是关于许时的报道,出了事后,许时现在人人咒骂,日日被无良媒体拉出来鞭尸,微博上#许时滚出娱乐圈#的话题热度高居不下,他之前代言过的商品纷纷更换代言人。 第3章 “你个小白眼狼,让着你哥一回怎么了?他平时对你那么好,你良心是被狗叼走了是吧,根本捂不热。”气急败坏的女声在屋内大声嚷嚷。  另一道声音跟着劝:“小时啊,大姨知道你不甘心,可你妈也不容易,这小征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要是等到你考,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  “别说了,反正家里要供你哥上大学没钱,你明天就给我打工去。”  许征考上大学那年,是家里最穷的一年,许父许敬言迷上了炒股,可他什么都不懂,很快把家里的钱全部败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许家连许征的学费都凑不齐,因此他妈王业萍就生出了让许时辍学的念头。  许时今年初中毕业,中考超常发挥考上了迁丰一市,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当时家里为此还大闹过一场。  “不读就不读!”家门被打开,许时冲了出来。  见到许时,许征的眼睛顿时亮了,把许时拉到自己身后,迎面对上了手里挥舞着鸡毛掸子的王业萍,许征微微蹙眉,喊了声:“妈。”  王业萍立刻把手里的武器放下,脸上挤出慈爱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小征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妈去给你做饭。”  “不饿,妈你先别忙活了,我有事要说。”在回来的路上,许征认真思考过家里目前的状况和上辈子的处理方式。  许征神情严肃,直视她双眼,郑重道:“我不去上大学。”  说完,许征干脆利落地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撕了,清脆的纸张破裂声,让在场的气氛陷入死寂,所有人屏着呼吸,无限放大的撕扯声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等许征撕完,王业萍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许征手里夺过那堆废纸,面目狰狞吼道:“你在做什么?”  许征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  重活一次,他依旧没有选择大学这条路。  他想挖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还是老规矩,一周更六天,周四休息,不要养肥我呀,我会争取在周四的时候攒存稿的,努力稳定更新。  更新时间暂定晚上十一点,有突发状况的话会在文案最前面标明,大家要记得看呀。  虽然明天不更,但是你们可以去参与一下我微博的转发抽奖,万一中了呢?  感谢一下霸王票:地雷:沉舟上海楼x1 毛帅x1 折堇x1 谢苏x1  有鱼x1个手榴弹 神秘手机用户某x1个火箭炮  破费啦,挨个摸摸~第三章   许征这一举动,捅了大篓子。  王业萍,性格泼辣从不吃亏,年轻时长得貌美,是他们村村花,想追她的人多了去了。  可王业萍软硬不吃,嫌那些人成天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太烦,找个机会把他们揍了一顿,揍完丢下四个字:别惹老娘。  从那以后,王业萍一战成名,人送外号村头霸王花,那些人只能偷偷摸摸地看她,再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许征作为王业萍最疼爱的大儿子,从小到大没挨过她一句骂,更不用说打。  可如今许征的做法把王业萍气得破口大骂:“你个混小子,是不是皮痒了,真以为我不打你你就能上天了是不是?”  王业萍手里的鸡毛掸子高高举起,不经意间瞥见了许征腿上伤,整个人像定住般,问道:“你腿怎么了,摔着了?不是,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骑个车也这么不小心,骑车不知道看路啊?”  许征左腿膝盖磕破了皮,伤口延伸至小腿上,有十来公分的样子,血淋淋的看着就吓人。  许征一路走回来,这点小伤并不觉得有多疼,敷衍过去:“没事,不疼。”  “咋能不疼呢?跟你爸一样,就知道逞能。”王业萍把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扔,踢了在旁看戏的许敬言一脚,“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给你儿子拿药?”  这么多年,许敬言早已习惯她的泼辣,好脾气道:“好好好,我去。”  许征被王业萍按在沙发上,王业萍拍了拍自己大腿,说道:“把腿伸过来。”  许征拒绝道:“我自己来。”  多年在外打拼,许征鲜少回家,有时矿上忙,就是过年也回不去,许征每次都给他爸妈汇不少钱,让他们想吃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  王业萍总是表现得很洒脱,让许征尽管忙自个儿的事业去,我和你爸在家好着呢。  现在又回到了小时候,王业萍还是把他当孩子看待,这让许征一把年纪的人感到不太适应。  “少废话,还和我矫情上了?”许征不肯动,王业萍自己上手把许征受伤的那只腿抬了上来。  许征老脸一红,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瓶红药水看上面的字。  王业萍上药的动作很温柔,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  “儿子啊,不是妈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咱能不那么幼稚成不?”王业萍教导他,“你摔了,妈也知道你疼,可你也不能把气撒在通知书上啊,好歹也是你这么多年辛苦考的不是?”  许征愣了:“啊?”  “别想着狡辩啊。”王业萍手里的棉签重重按压在许时伤口上,许征疼得面目扭曲,咬牙攥紧了座下的沙发套。  许时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许征瞪他,小没良心的,他这是为了谁?  利落地给许征上完药,王业萍起身去做饭,对许时说道:“臭小子,还不把你哥扶回房?”  “哦。”许时弯腰伸出手,“来吧,哥。”  许征拍开他的爪子:“你哥还没残疾。”  兄弟两人回屋后,许时主动凑到他身旁,好奇道:“哥你今天怎么对我那么好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  “是啊。”许征说。  许时此刻充满了好奇:“说来听听?”  许征:“我等会就打你一顿,开不开心?”  “切。”  许征怎么忘了,许时现在正值叛逆期,打架逃课样样不学好,连路边小孩都能被他欺负哭,平均下来,许家一月得被学校叫两三次家长。  直到后来,才突然改了性子,什么时候来着……  高三,高三上学期,许时不再出去和外边的人鬼混,开始下定决心发奋读书。  许征看了眼此刻嗑着瓜子的许时。  还有两年。  两年后许时才能长大。  许征感到心累,甚至不想承认面前这个熊孩子是他弟。  隔空丢了个枕头过去,许征说道:“分点给我。”  “想得美,有本事你过来。”仗着许征腿受伤,许时的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许征看不下去,忍着疼痛把许时抓来揍了一顿。  明明没使多大劲,许时却鬼哭狼嚎得像快死了一样:“救命啊,许征家暴啦,我要被打死啦,爸妈,你们可爱的儿子许时要被打死了!”  许征打他屁股:“叫哥。”  “你不是我哥,我没有你这么狠心的哥哥!来人啊,救救孩子吧!”许时扯着嗓子,冲着门外哀嚎。  正好路过的许敬言早已见怪不怪,敷衍地提醒了句:“差不多得了啊。”  许征意思意思揍了两下,见许时叫得跟要了他命一样,堪堪收手:“行了,别喊了。”  许时立马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回去嗑瓜子。  这么多年来,许征喝茶赏花,修身养性,遇见再难缠的人都不放在心上,可偏偏在许时面前破了功。  其实许征和许时从小打到大,许时打不过他,许征每次都是揍着玩玩,从没舍得下重手,许时早已习惯了,许征一打他,他就喊,喊得全世界人都知道。  每每如此,许征很快就会停手。  直到高三那年,许时改了性子后,兄弟两人的相处突然变得和谐许多。  之前是宠中带着嫌弃,后来只剩下宠。  原来,不是许征对许时的容忍度变高了。  而是许时性格突然变好了。  现在能不能把面前这个小破孩丢到两年后去改造一下?  还他那个乖巧懂事的许时。  突然,许征的脸被某样柔软的东西砸中。  许时趁他不注意,把许征丢过去的枕头又丢了回来,不偏不倚地砸他脸上。  偷袭成功的许时笑得一脸得意。  许征已经没了之前的愤怒,丢下枕头,再次向他走去。  “救命啊,许征又要动手啦!”许时双手抱头,又鬼叫起来。  许征伸出双手,扯着他脸上的肉,往旁边一拉,冷漠道:“闭嘴。”  没挨打,只是脸上发红的许时有些懵地看着他。  许征顺手拿走了许时剥了小山一般的瓜子仁,丢进自己嘴里。  “!!”许时睁大了双眼,心疼到无法呼吸。  不劳而获的许征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我他妈今天和你拼了!”许时朝他扑来。  却被王业萍揪住了耳朵:“骂谁妈呢?”  “啊啊啊,妈我错了,疼疼疼。”在王业萍面前许时不敢放肆,只能乖乖认怂。  许征在一旁事不关己。  无法无天的许时终于找到了能治他的人——王业萍女士。  对许时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后,王业萍满意收手:“都别傻愣着了,吃饭去。”  饭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有两个菜还是中午剩下的,许时看见就嫌弃:“怎么又是这些。”  “不吃就滚。”王业萍不愿惯他这些臭毛病。 第5章 这期间缺失的两年,许征根本不知道许家发生了什么。  许征感到头疼,如果不去挖矿,哪来的钱。  可要是去了,事情会不会延续前世的发展,让许时和王业萍再变为仇人。  许征看了眼没心没肺捧着杯豆浆咕噜咕噜喝的许时。  如果他不走,许时一直是副鬼样子该怎么办?  不知道用揍的能不能把他揍醒。  “咳咳咳……”或许是许征的目光太强烈,许时的豆浆喝到一半没拿好把自己呛着,剩下的还洒了,桌子和衣服都未能幸免。  “没见过比你笨的。”王业萍去厨房拿抹布。  王业萍一边擦桌一边把许时赶走:“去去去,不会喝就别喝了,赶紧给我写作业去。”  许时:“我初中都毕业了,哪来的作业啊?”  王业萍:“没作业就不知道看看你哥高一的课本吗?白长这么大了。”  许时:“知道了。”  许时像个大爷,大摇大摆走到许征面前,摊开手:“哥,课本。”  许征赏他一个爆栗:“柜子里自己找去。”  许时在书桌上装模作样地看书,一会儿翻翻这页,一会儿翻翻那页,三下两下的就看完一本。  许征想不明白,把人叫过来:“先别看了,我有事问你。”  终于不用再看书了,许时屁颠屁颠跑过来,问道:“什么事?”  许征问出了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那天我回家的时候,妈为什么说要让你辍学?”  “哦,你说那事啊。”许时不放在心上,“那天我两吵架,她说着玩儿呢。”  许时接着说道:“我说想买台电脑,咱妈不肯,然后我就闹,说要是不给我买电脑,我明天就辍学打工去。再说了,从小到大,你要什么妈都能满足,凭什么到了我这,就样样不行了?”  许征抽了抽嘴角,上辈子他这么毅然决然地跑去挖矿,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许时能继续念书,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层故事。  许时不想回去看书,满怀期待地问道:“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许征心累:“没了,你走吧。”  许时挣扎道:“真的不再问问吗?”  许征:“再不回去看书,我等会告诉妈。”  许时不情不愿地回去了:“薄情寡义,用完就丢。”  许征奉王业萍女士之命盯着许时学习,但凡许时表现不佳,中午的烤鸡就没许时的份。  许征和许时两人同时走神。  许征想起了离家两年后他第一次回家的场景。  许家的气氛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这么久了,家里的钥匙许征一直挂脖子上,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摘下来,有几次体力不支,在矿里快要倒下的时候,都是靠着这把钥匙撑过来的。  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回去。  他不能死。  串钥匙的绳已经黑了,许征在回来前特地换了根新的绳,红色的,崭新干净,没沾过半点煤灰。  进屋时,家里十分安静,许征没敢出声,在门口脱了鞋,悄悄地走进屋。  许家人正在吃饭,饭桌上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和许征记忆中完全不同。  直到许征突然出现他们面前,王业萍把手里的碗都摔了。  许家一片混乱。  许征不在的这两年,父母老了,许时长高了也瘦了,整个人变得不爱说话。  当晚,衣锦还乡的许征被王业萍赶出门,独自一人在寒风中站了大半夜,最后还是许时偷偷从窗户里给他扔了件外套出来。  扔完东西后,许征还没来得及搭话,许时就面无表情地将窗户重新关上,把窗帘拉了起来。  好歹靠着许时的那件外套,许征才扛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王业萍打开门发现许征还站在门外,红了眼眶,一把把许征拽进屋:“你是不是有毛病?”  许征的归来,让王业萍卸下心结,盘问着许征这两年的生活。  而许时,从始至终就在边上站着,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像个局外人。  当时的许征还没察觉到许时的变化,只以为孩子长大了,在闹别扭。  等到许征过去试图抱许时的时候,许时躲开了,拿上外套,独自出了门。  许征问王业萍他怎么了。  王业萍语气冷漠,你别管他。  许征脱离回忆,一抬头看见撑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快要睡着的许时,又好气又好笑。  这哪有半点孤僻的模样?  许征咳嗽了声,把许时唤醒。  许时脑袋重重往下一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眨眨眼晃了两下头,强迫自己接着看书。  重生后的许征如今面临着最大的一个问题。  如何赚钱。  他只知道挖煤赚钱,却不知道除了挖煤,还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直到许时又快睡着的时候,许征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猛抓紧桌角,站了起来。  许时惊恐回头:“哥你咋了?”  许征:“不用打你了。”  许时:“哈?”第五章   天刚蒙蒙亮,许征就坐上了通往关乐的火车。  许征这次依旧是不辞而别,唯一不同的是留给家里的信不再那么决绝:  有事外出一趟,三日后归。——许征留  许征此行带上了他的全部积蓄,不光是他的,还有许时的。  准确来说,是他给许时的。  许时平时成绩不好,嘴又碎,天天吵着王业萍要零花钱,许时越闹,王业萍越不能惯着他,因此直到初三毕业,许时从未领过一天的零用钱。  但许征不一样,许征的成绩虽说不上多好,可好歹也能混个中游水准,又是他们班的班长,上课从不捣乱,按时交作业,班里的任课老师都喜欢他。  就连挑剔暴躁的王业萍,就算有再大的火,面对许征也能消得一干二净。  许征在初一那年就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零用钱,每月十块。  在这个年代,十块钱无疑是笔巨款,王业萍在食堂上班,一个月工资三百二,许敬言在厂里的待遇稍微好点,一月能挣个一千多。  这也印证了王业萍有多么疼许征。  许征手里的钱看得许时眼热,许征拿钱的时候,许时成天跟在许征屁股后面,眼巴巴地求他,也只有这时候,许时嘴里才能蹦出好话。  许时表现得好了,让他开心了,许征就奖励他个一两块的。  拿了钱,许时就把它存进自己的小存钱罐里,日积月累,存钱罐越发沉重。  许征拿钱的时候瞥见了许时平日里视若珍宝的小金猪存钱罐,犹豫片刻,还是向其伸出了罪恶之手。  这么多年,加上过年压岁钱,许时竟然存了三百多块。  许征没全部拿走,好心地给他留了堆硬币,至少抱起来重量差不多。  许征此行,是为了关乐市一座新开采的煤矿。  如今煤炭行业不景气,供大于求,关乐遍地是煤矿,煤就更卖不出去,几乎都是求着别人买煤。  许征有个朋友,叫尤志,是煤二代。  两人相熟后,尤志曾和许征提过当年自己走的那些弯路,从他爸那代开始他家就做煤矿生意,最初都是穷到不行的人才会去干这个,挖煤又苦又累,一年到头还挣不了几个钱,单纯饿不死罢了。  只要能活着,就能咬牙干下去。  他爸就这么熬到了煤价第一次飙升的时候,先前穷了几十年,如今一夜暴富,家里盖起了小别墅,买了轿车,过得别提多气派了。  等他经手煤矿那年,正巧碰上了煤炭市场的寒冬,煤价天天都在降,成堆的煤根本卖不出去,开采一天就亏本一天。  尤志雄心勃勃地准备大干一场,刚买下个新矿出了煤,结果卖不出去。  亏得血本无归,被他爹狠狠骂了一顿。  而时间,刚好就在今年夏天。  迁丰的煤价略有下跌,可总体来说不算跌得那么离谱,煤还是好卖的。  许征此行的目的,就是冲着尤志矿上那些卖不出去的煤。  好歹这么多年交情,许征早已摸透了尤志的性格,和他打交道,总比找别人买煤来得容易。  再者自己也能拉他一把,不让他亏得那么惨。  互利双赢。  绿皮火车开得缓慢,沿着铁轨咚隆咚隆地前行,远处山峦叠翠,顶峰云雾缭绕,凝聚的雾气久久不曾散开。  火车穿过山洞,漆黑的玻璃反射出许征的脸,许征盯着镜内的自己,十八九岁的模样,可内里的灵魂却是个活了三十岁的中年男人。  少年的模样配上成人的思想,使他从外表看去多了份老成,糅杂在一块竟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许征摸摸自己的脸,还是年轻的时候帅。  细皮嫩肉的,不像前世挖了那么多年煤,即便后来有钱了,这张脸也回不到从前。 第7章 第七章   许征用上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逃命,得亏现在年轻,要是换成三十岁的时候,就是想跑也跑不动。  不对,他要是三十岁,还用得着逃命?  尤志那孙子得给他跪下。  许征无目的地乱窜,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跑,从车站跑到了附近的商场。  许征像是开了挂一样,速度快得让人追不上,一群人眼见许征进了商场,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许征此刻待在厕所里,把门从里反锁,靠在门上喘气。  血液循环加速,心脏地扑通扑通跳动,在脑海里振聋发聩,喉咙又干又疼,似乎还带了点血腥味,许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腥甜的气息,划过喉咙时还带着一阵刺痛。  操。  许征张口无言地骂了声。  没敢出声,因为他现在躲在女厕所。  活了这么久,许征还是头一次进这个地方。  得亏他进来的时候没人,要不然明天就能登上报纸头条:[变态男子白天闯入女厕,原来是遭人追杀。]  许征听了好久门外的动静,犹豫半天没敢出去。  万一出门的时候有人进来上厕所,那他肯定被当成变态报警抓起来。  尤志。  许征咬牙切齿地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你小子好样的。  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十几年前的尤志是个弱智,早知这样,他就是去挖煤也不应该来找尤志做生意。  许征现在的心情,比吞了屎还难受。  这都什么事啊。  就在许征还在厕所里纠结的时候,门外的尤志双手抱腰,死守女厕门口。  左等右等也不见里面人出来,尤志怀疑地问道:“你小子没看错吧,那奸夫真的进了厕所?”  身边人一口保证:“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行吧。”尤志勉为其难地信了。  此时,来了个大妈,走到厕所门前停了下来,面色怪异地看着堵在门口的这一大群人,想进去却又害怕,于是问道:“你们在这干嘛呢?”  尤志回答道:“等人呢。”  “都等人啊?”大妈这才放心地走了进去,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抗议道,“你们这样,别人都不敢来上厕所啦。”  尤志瞅了眼面前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挥手让人散了:“去去去,别挡着别人上厕所,商场里随便逛,看上什么我买单。”  有人问:“那尤哥你呢?”  “我?”尤志冷笑一声,“老子亲自在这守着,就不信他今天不出来。”  一群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走。  尤志催人散了:“赶紧走,让别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变态,有事b你们。”1  等大妈出来时,门口只剩下尤志一人,或许是看人散了,觉得尤志这人还不错,便主动搭话问道:“小伙子,在这儿等女朋友呢?”  尤志面色扭曲地承认了:“是啊。”  大妈:“之前那些都是你什么人啊?看着怪吓人的。”  尤志:“朋友,一些朋友。”  大妈:“你在这儿等多久了,要不要大妈进去帮你喊一声?”  许征跟在大妈后面出的厕所,听见两人的对话,主动走了过去,用手臂扣住了尤志的喉咙:“呦,等我呢,久等了吧?”  大妈惊恐地打量着他们两个,连忙快步走开,嘴里嘀咕着:“变态。”  “你他妈可算出来了。”被许征污了名声,新仇旧恨叠加在一块,尤志恶狠狠地按下了手里的bb机,“你等着,马上就有人来削你。”  “你他妈还有完没完?”许征被他搞得烦躁,情急之下把人扛了起来,又回到厕所。  两人一同锁进隔间里。  尤志都懵了,许征拉他进厕所的时候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独处一间,才想着去开门。  许征靠在墙上威胁道:“你开啊,等会遇见人我看你洗不洗得清。”  尤志的动作顿时停住,他恼羞成怒回头咒骂:“变态啊你,进女厕所还上瘾了你?”  许征:“你要不喊人,我能拉你进厕所?”  与此同时,尤志的bb机响了:“尤哥尤哥,我们到了,你人呢?”  尤志烦躁骂道:“滚。”  外面人懵了,给他发来消息:“那咱们今天还抓不抓奸夫了?”  尤志:“抓个几把,都给老子散了,门口一个人都不许留。”  隔间只剩下许征和尤志两人对峙,尤志语气不善:“多亏了你,老子第一次进女厕所的。”  许征不满:“谁不是啊?”  尤志:“你这个奸夫,怎么还嚣张得很,不要以为现在在厕所我就不敢打你啊。”  遇上一群人,许征可以怂,可单拎出来尤志一个,许征有了底气:“呵,来啊。”  尤志上下瞅了眼比他高半个头的许征,把手放下下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出去了,再揍奸夫也不迟。  “说吧,你们怎么认识的。”省去动手环节,尤志开始拷问。  许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根本不认识她。”  尤志:“放屁,要不是你和她有一腿,你怎么知道君宁要和老子分手,除了你蹿使的还能是谁?”  许征:“我要知道为什么我都能摆个摊去给别人算命了。”还用得着跟你这个弱智谈生意?  尤志狐疑地盯着他:“真不是你?”  “废话。”  “我不信。”尤志固执道,“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今天百货商场进的那条围巾真好看。”  “是啊,就是贵了点,快赶上我一月工资了。”  “听柜员说是国外货呢。”  “也就你舍得,你男人疼你,不像我,工资总共就那么点钱还得补贴家里。”  ……  门外的交谈声越来越近,许征反应灵敏用手捂住了尤志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管你信不信,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寻呼机,又称bb机、bp机(使用于1983~2005年)第八章   尤志死瞪着双眼,小声骂道:“你是魔鬼吧?”  见尤志不打算叫,许征干脆松开捂着他手:“少废话。”  尤志用手指着他:“我警告你,别太嚣张啊,等我出去弄死你!”  许征微微一笑,将手搭在了门锁上。  “操。”尤志连忙抓住那只罪恶之手。  两人眼神激烈对峙,许征倒是无所谓,在关乐没人认识他,可尤志不一样,在关乐就没有人不认识他。  因为尤志有个出名的爹。  尤志他爸尤广宏作为关乐首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群众们普遍关心他的私生活,今天和那个明星吃饭,明天又和谁进了酒店。  也正因此,尤志作为尤家太子爷同样备受关注,他妈死得早,再加上尤志出生那年又赶上计划生育,尤广宏见家里有后了便去做了结扎。  尤志会是他唯一的儿子。  这么多年来,尤广宏怕尤志受委屈,便一直没再娶,可不把人领进门和他在外面包情人并不冲突。  尤广宏说了,他现在是单身,和那些女人是在谈恋爱,合理发展男女关系,谁也管不着。  尤志对他爹的花边新闻早已见怪不怪,要是哪天尤广宏收了性子,不去外面乱搞,哪才是奇怪呢。  可尤志和尤广宏不一样,人虽傻了点,但十分专情。  从小到大,除了霍君宁,就没看过别的姑娘一眼,满心满眼地认定了这么个人,抓住了就再不肯撒手。  他还等着这个矿赚了钱就和霍君宁结婚,没想到,霍君宁和他提了分手。  无论尤志如何追问,霍君宁都不肯说分手原因,只说她对不起他。  尤志再一想到许征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  对不起他,肯定是外边有人了呗。  尤志一不打女人,二不骂心爱的女人,于是这就带上一帮人,气势汹汹地来找许征,打算逼许征和霍君宁分手。  尤志越想越气,最终气不过,抬腿踢了许征一脚。  许征被他这突然一下搞得有点懵,但随后踢了回去,尤志再踢一脚,两人就在这狭小的隔间里,像个幼儿园小朋友,拳打脚踢踹来踹去。  厕所门板被撞击得发出砰砰声响,外面的人先是吃惊,而后明白过来满脸羞红,眼里还带着浓浓的好奇。  女人把她同伴拉走:“别看了,赶紧走吧,这大白天的,羞死人了。”  “哎呀,难得遇上,你就让我看看嘛。”  “那你看吧,我走了。” 第9章 事业和爱情的双重打击,也难怪尤志会成长得这么快。  许征给他一句忠告:“现在煤炭行业不景气,你手上的矿要是能脱手就尽快脱手,这越拖下去只会亏得越多。”  “现在卖矿岂不是便宜了姓章的孙子?”尤志不服气,“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救我的矿吗?”  许征:“我说过吗?”  尤志:“你这人咋翻脸不认账呢?”  许征看了眼时间:“行了,别闹,让让,我赶车呢。”  尤志不肯退让:“走啥呀,你还没买我的煤呢。”  “你想好了,我可没钱。”许征含笑看他。  尤志豁了出去:“没钱我也卖。”  “行。”许征不走了,“那我们就来好好谈一谈这笔生意。”  尤志:“谈!”  看着尤志犹如壮士断臂的气势,许征突然感到好笑:  之前费尽心思想和人做生意没做成,如今他要走了,生意反倒自己送上门。第十章   许征先是问了他情况:“你现在矿上堆了多少煤?”  一提到矿,尤志的心情更差:“还剩个三四十吨吧,你要是早来半个月,还能有个一百吨,现在都烧得差不多了。”  由于现今煤炭产能过剩,尤志的矿出的煤质量优良,发热量高,燃点低,再加上夏天气温高,煤从井下挖出来堆在地面上,到一定温度就开始自燃。  煤自燃的速度非常快,堆积一个月后,只见尤志矿上飘起缕缕轻烟,原先值钱的煤块就成了煤渣。  煤卖不出去,还都快烧完了,尤志的矿只好被迫停产。  每开采一天,都是往里面砸钱,尤志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亏了四五百万,还偷偷卖了辆车,这才把矿硬撑下去,没让他爹知道。  许征前世也是个煤老板,自然懂得这样的亏损对于尤志来说有多么难受。  这场煤炭滞销,击垮了许多人。  即便是之前暴富过的煤老板也未能幸免,破产的破产,就是没破产也欠下了一屁股债,每天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人买煤,可煤价一天比一天低,煤一天比一天难卖。  大年三十等待他们的不是回家团聚,而是出门躲债。  好多人撑不下去,纷纷转行。  可尤志不一样,再怎么样,都有个尤广宏给他兜着。  偌大的家底,不怕他赔。  即使尤志买下新矿的目的,是为了证明给尤广宏看,他儿子也是有出息的。  不需要事事都靠爹。  然而前世输得一败涂地。  “你这煤在关乐市肯定是卖不出去,不如运到迁丰,那儿还有销路。”许征建议道。  这也是他最初来此的目的,建立一条从关乐到迁丰的运输线,关乐有大量廉价的优质煤,拉到迁丰去买,市场广阔不说,就是价格也能翻上好几倍。  尤志有些怀疑:“这能行吗?光运费就得不少钱呢。”  “行。”许征肯定道,“你把煤交给我,我来卖。”  沉默了几秒后,尤志一咬牙:“成。”  还真让许征说对了,除了他,没有人会买自个儿的煤,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信他一把,反正自己亏的钱还少吗?  说来难以置信,放在普通人身上得来回撕扯无数回合的交易顿时结束,许征许久没谈过这么迅速的生意,他试着问:“要不要签个合同?”  尤志十分大方:“签啥呀,就这么点钱,亏了算我的。”  许征:“那去你矿上看看煤吧。”  “你还不相信我?”尤志惊了,他对许征那么好,竟然换不来一丝信任?  许征认真地反驳:“可能吗?我是去看看煤,好定价。”  这话听得尤志舒畅,欣然同意:“走吧,带你去见见我的矿。”  许征起身,此刻墙上的钟指向十二点,买的车票已然作废,许征把票撕了,丢进垃圾桶里。  既然来了关乐,那就得把煤带回去。  顶着烈日,许征和尤志来到新开发的驰朝煤矿,地面上零零散散的煤堆,隔着老远都能望见煤堆顶上在冒烟。  许征一眼就足以看出这煤的质量,热值至少在5000大卡以上。1  按理说,尤志的煤质量不差,不应该卖不出去才是。  “你这煤不错啊。”许征问,“真就一吨都没卖出去?”  尤志无奈道:“别提了,这月到现在,就卖了十吨,还是个散户买的。”  亲眼见着煤,许征越看越满意:“你定价多少?”  “三百?”尤志估摸着给了个数。  “难怪你卖不出去。”许征指出问题关键,“就这价格,都快赶上迁丰了。”  如今煤价降得厉害,5000大卡的煤一吨也就三四百左右,更不用说在关乐这样的煤产地,两百块的煤多得是。  尤志被反驳了也不恼:“那你说多少?”  许征:“你当初卖了十吨是以多少的价格?”  尤志:“二百五。”  果真是个二百五。  许征同他讨价还价:“我还得把煤运出去,怎么着也得便宜点吧?”  尤志报了个底价:“两百,不能再低了。”  “好。”许征看得出尤志是诚心想和他做生意,果断应下。  尤志:“你要多少?”  许征:“三十吨。”  尤志:“不行,我看了眼,估计只剩下二十吨了,多了我还得找人下矿,不划算,你就拿二十吧。”  许征同意道:“也行。”  尤志又问:“那你咋运回去?”  许征随口一问:“你这儿有货车吗?”  尤志听懂了许征的言下之意,瞪眼道:“你咋这么不要脸呢?煤白给你了,车还得我出?”  许征厚着脸皮,面不改色道:“放心,会赚钱的。”  “算了算了。”尤志干脆好人做到底,“正好矿上有辆货车,借给你了。”  许征略微欣赏地点点头:“好兄弟。”  尤志不放心问道:“你会开车吗?”  “会。”许征答,“就是没驾照。”  “滚滚滚。”尤志挥手,“这生意我不做了。”  “别啊,再好好聊聊。”许征把人拦下。  最终,许征以一吨220的价格买下了尤志的煤,尤志提供货车和司机。  临行前,尤志把司机拉到一旁叮嘱:“这趟你可得帮我好好盯着他,煤要不回来就算了,车得给我开回来,知道吗?”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专门搞运输的,之前在尤志他爸的矿上干过,他拍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丢了车都不能丢。”  “好样的。”  听完了他们全程对话的许征只装作没听见,坐在副驾驶等着司机上车。  司机承载着神圣的使命上了车,踩下油门,货车缓缓前行。  现在的路还是石子路,坑坑洼洼的,车子行驶在路上一颠一颠,许征十几年没坐过这么颠簸的车,不出意外地晕了车,靠着窗强忍下恶心。  说来难以置信,这趟关乐之旅,许征不仅没花钱,还带回了一车煤。  作者有话要说:  1大卡:煤炭行业常用的术语,用来表示煤炭发热量。1大卡=1000卡,一般煤矿都通过这个单位来表征煤质量的高低,发热量越高,说明煤的质量越好,价格就越高。  例如5000大卡,就意味着一吨煤发热量为5000千卡。  感谢一下地雷,时光与我x2地雷 今天要掉马了吗x2地雷,呼噜呼噜毛~  投雷时间都好相近,我怎么觉得是投雷的时候晋江抽了呢……第十一章   到达迁丰后,货车停在了许征家后山的某个废弃仓库里,仓库荒废许久,小时候许征和许时两人还经常来这儿玩,仓库已然成为他们的秘密基地。  “师傅辛苦了。”许征给了司机五百块钱,“您先在这儿休息几天,等我把煤卖出去再和您一块回关乐。”  “行。”司机爽快地接过五百块钱,反正钥匙在他手里,许征也给他指过自家地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能赚点外快,何乐而不为。  巨型货车里装满了足足二十吨的煤,许征看着好不容易从尤志手里“买”来的煤,开始发愁。  煤是有了,可销路成了个巨大的问题,就这么点煤,送进厂里人家看不上,再说了,厂里拉的煤都是有关系的,他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凭什么把煤送进去?  思考无果后,许征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放。  摆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个更大的问题,他该如何回家。  许征离家已经五天,比信上说的还超了两天,也不知道许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许征从后山缓缓向家中走去,一路上思考着待会该如何向家里解释。 第11章 药酒被掷在桌上,许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把书合上,转头问许征:“哥你怎么来了?”  “语文书?”许征念着书籍封面的那几个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许时装傻地冲他笑笑,给漫画书套上层课本封面,这招百试百灵,上课的时候连语文老师都能瞒过去。  没想到被许征发现了。  许征懒得追究,说出此行目的:“妈让我给你上药,手伸出来。”  许时伸了手,许征把他袖子撸上去,果真见到一道红痕,在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显得触目惊心,难怪许时当时疼得缩成一团。  许征有些心疼:“你就不知道躲躲?”  许时回嘴:“妈误伤了我,你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许征倒了药酒在手上,提醒他:“等会上药的时候别喊疼啊。”  许时一秒破功:“嗷,轻点轻点,疼!”  屋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酒味,许时十分嫌弃许征那只上药的手,让许征离他远点。  许征瞥他一眼:“不要以为我今天不打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许时:“略。”  敲门声响起,许征放过他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的是刚下班回家的许敬言,他推了下眼镜问许征:“咱们聊聊?”  许征同意了:“等我先洗个手。”  洗完手后,许敬言在客厅里泡茶等他,许征喝茶的习惯就是从许敬言身上学来的,两人各自捧了杯茶。  许敬言性格温和,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但胜在脾气好,能忍受王业萍的各种唠叨。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说道:“这几天究竟去哪儿了?不愿意和你妈说,和我说说吧,爸替你保密。”  许征缓慢开口:“去了趟关乐。”  “关乐?”许敬言讶异,“你去那儿干嘛?”  许征解释道:“我和人做生意,弄了车煤回迁丰卖。”  许敬言又问:“这能行吗?再说了,你哪来的钱买煤?”  许征:“您别操心,我会想办法的。”  许敬言原先想劝劝他,可联想到自己,最终叹了口气:“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别像我一样,把家败了就行。”  “都赖我,才让你们吃这些苦。”  许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  自从炒股亏了钱后,许敬言更加顺着王业萍,平时王业萍说他也不还嘴,只是闲着没事的时候越发喜欢在外面转悠。  “你妈那儿我跟她说,你也别有什么压力,开学之前,我总会想办法弄来钱的。”许敬言低声宽慰道。  “嗯。”  这几年,是王业萍一直辛苦支撑这个家,许敬言却让本有起色的家庭瞬间陷入困境。  或许他本意是好的,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许征不能说他没错,因为那样对王业萍不公平。  他能做的,只有想办法挣钱,来弥补这个空缺。  晚上许征睡的是许时的床,许时自己做的孽,就让他自己承担。  许征躺在床上,思考着该如何将那车煤卖出去。  想了许久,许征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既然一整车卖不出去,那就分散了卖,现在每家都要用煤,挨家挨户地卖,赚得还能多点。  他之前真是死脑筋。  思维定式使许征陷入了死胡同,他之前矿上的煤都是按吨拉走的,这么一来却忽视了散卖这条路子。  想通了的许征决定明天就开干。  谁知一转身,清楚地看见了许时在墙上的画。  墙壁上画了只圆头圆脑的大乌龟,笨拙的四肢从龟壳中伸出,乌龟旁边,还有个指向它的箭头,箭头右边写着两个大字:许征。第十三章   许时天天都在找打。  许征用手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掌心意外地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仔细一看,发现床边缘微微鼓起一团,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许征把床单掀开,在下面发现了一支圆珠笔和一本小本本。  路边一块钱一本的本子,手掌般大小,翻开后,只见扉页上写着七个大字:[许时专用记仇本]  下面还备注了这么一行话  ——我要把许征对我做的坏事都记下来,等长大了让他感到羞愧。  借着月光,许征翻看起了本子里的内容。  -今天逃课被许征发现了,害我被妈打了一顿。  -不过看在许征给我发零花钱的份上,我原谅他。  许时记的这些,许征基本上都忘光了,如今看见才回想起来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许征边嘲笑许时幼稚,边忍不住继续往下翻。  直到翻到最后几页:  -许征拿走了我的钱,王八蛋!  -都三天了,许征怎么还不回来,我想他了。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哥,你回来吧,钱我不要了。  许征目光微动,那丝怒火在翻看的过程中早散完了,尤其是看到最后一句话,不知怎么的,胸腔中泛起一丝酸涩,心中感慨了句:这傻孩子。  许征许征许征,许时的本子上满满的都是许征,他的生活、他的喜怒全随着许征而变化,记在上面的每一句话,都在彰显着许征的重要性。  为了他,许时甚至可以放弃自己最喜欢的钱。  此刻的许时和许征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逐渐重合。  他以为,许时是长大了才变得对他依赖,没想到现在就已经种下因果。  许时这个年纪,正是贫于表达的岁数。  闹别扭,不听话,有时只是在吸引别人注意。  经过今天,许征才多了解了许时那么一点。  许征的动静把下铺的许时给吵醒,他迷迷糊糊问道:“哥,你干嘛呢,又梦游啊?”  “睡你的觉。”许征重新躺了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所有思绪都转换为惆怅:  许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夏夜里昆虫叫个不停,此起彼伏,嗡杂相绕,即便关了窗也能透过缝隙钻进来,声音大得像贴在你耳朵边上,令人不胜其烦。  躺在陌生的床上,许征失眠了。  许征和许时的沐浴露是分开的,王业萍给他们买了款草莓味的沐浴露,许征嫌太甜不肯用,王业萍便让许时用,导致许时的床上,一股草莓味。  甜到发腻。  许征还处于认床阶段,而许时对许征的床上却熟得不能再熟,不一会儿,许征就听见了许时的呼噜声。  他睡得倒香。  最后,许征听着许时的呼噜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只觉得自己被一吨草莓给压着。  许征跟王业萍说了声自己要出门,许时听见了连忙表态:“我也去我也去。”  “你去干吗?”许征没打算让许时跟。  许时早已厌倦了在家看书的日子,恨不得抓住一切机会往外溜,他死皮赖脸道:“你去干吗,我就去干吗。”  而平时一向镇压胡闹的许时的王业萍,今天也一反常态站在许时这边:“你就带上你弟,做什么事还能有个帮手。”  王业萍是怕了许征之前的离家出走,许征身边跟着个许时,至少还能看着他点。  胳膊拧不过大腿,许征最终无奈妥协,带上了许时这么个拖油瓶。  出门后,许征想把人打发走:“这钱给你,去买糖吃吧。”  许时:“你当我三岁小孩呢?”  从智商层面来讲,的确差不多。  许征换了个方式:“你不是喜欢去网吧吗?今天不管你,去吧。”  许时起了警觉,抵抗住诱惑:“不行,妈交代了我要看着你。”  “真不走?”许征向他确定。  许时态度坚决:“不走。”  “你可别后悔。”许征轻飘飘落下一句,随后不管身后跟着的许时,去买了做煤需要用的材料。  黄泥、碳化锯木屑、石灰,许时就这么跟着他跑遍了那些店,看着许征买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最后用车拉回了他们家后山从仓库。  许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哥你这是要干吗?”  “原本不打算让你来的。”许征把手里的铲子递给他,“既然来了,就一块干吧。”  许时这才注意到仓库里竟然停了辆货车,还装着满满的一车煤。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时把煤铲下来,开始制作。  许征要做的是蜂窝煤。  先把煤块粉碎,再按比例添加碳化锯木屑、石灰、黄泥等原材料,混合适量的水,和匀后用模子做出,晒干,就是蜂窝煤了。 第13章 脑子疼。  被拒绝了的许时重新拉上被子,盖到下巴那儿,侧过身,弓着腿,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憋了一会儿,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被子里全是湿热的气息,许时又把被子卡在脖颈间,还用手调整了好几下角度,直到找到一个最舒适的状态。  一夜未眠。  许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卸了一般,略微动一下,都酸得他直咬牙。  现在的身体素质也太差了,想他当年,连续十六小时下矿都不带喘的。  许征刚准备下床,就听见床下有什么重物摔了下去,砰地一声巨响,地面都在震动。  许征探头一看,发现是许时从床上掉了下来。  “一大清早就想不开啊?”许征问。  许时抬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伸出手颤抖着指着自己的腿说道:“我可能,残疾了。”  “听你胡扯。”许征下床后伸手把许时拽了起来。  起身后的许时趴在了他身上,双手抱住许征的腰,耍赖道:“我走不动了。”  “用滚的。”许征试图推了下没把人推开。  许时倔强道:“我不。”  最后,许时不肯放手,被许征一起带到了卫生间,许征把许时的牙刷挤上牙膏,顺手塞进许时嘴里,许时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刷牙。  狭小的浴室勉强塞下他们两个,镜子里兄弟两人刷牙的动作几乎同步,嘴里很快充满了白色沫沫,许征用水漱干净后,无奈问道:“你怎么这么粘人?”  长大后的许时不是这样的,叛逆骄躁,成天没个好脸色,看人的目光十分阴沉,除了许征的话,其它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一副老子天下最拽的模样。  现在的许时把脸贴着许征手臂上,带着点鼻音说道:“我累了。”  许征摸摸他脑袋,语气温柔道:“我要尿尿,你也要看吗?”  许时愤愤地松开他的手,露出两颗小尖牙:“谁要看你!”  离开时的许时脸还有些泛红。  看着许时落荒而逃的背影,许征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等许征出来时,许时自然坐在餐桌上,正襟危坐的模样,还不能让王业萍看出身体的任何不适。  许征收起脸上的笑容过去吃饭。  吃饭间,王业萍问他:“今天还要出去吗?”  “嗯。”许征答道,故意问了句旁边的许时,“今天还跟吗?”  许时听了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连忙拒绝道:“你摇(饶)了我吧。”  王业萍却狠心将他往火坑里推:“不跟着你哥,你就给我在家看书,晚上让你哥抽几个问题考你,要是回答不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边是断崖,一边是火海,许时用力咬了口馒头,生无可恋道:“我去。”  许征喝了口豆浆,坐一旁看戏。  许时在餐桌底下偷偷伸手戳了戳他的腰,被许征用手抓住,眼神无声威胁道:好好吃饭。  饭后,许征把许时叫到一旁。  许征宽宏大度道:“今天你别去了,在家看书,放心,晚上提问的时候不会难为你的。”  “你有这么好?”许时表示怀疑。  许征轻骂了句:“小兔崽子,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谁知,许征出门的时候,身边还是跟了个熟悉的身影。  许征停下脚步,转过头无奈问道:“你怎么又跟出来了?”  许时答:“我想过了,我不干活,但是我可以看着你干活啊。”  “……滚。”许征忍住了想揍他的手。  想通了的许时再次跟在许征身边,就连步伐都变得轻快。  路上许征试图把许时支去别处,许时却拒绝了他抛出的一切诱惑,扬言道:“看你受苦,将会是我一天的快乐。”  这熊孩子,欠得慌。  两人再次来到仓库。  许征看了眼还剩下一大半的煤,决定加快速度,做好的蜂窝煤还要晒,昨天那批已经快干了,最近天气好,晒两天差不多就能成型。  就在许征抓紧时间埋头苦干的时候,许时掏出了家里带的瓜子,咔嚓咔嚓,嗑瓜子的声音无比招人烦。  好吃懒做许小时。  嗑了半小时,也没见许征说他,许时过意不出主动拿起了磨具,凑到许征身旁跟着他一块干了起来。  许征瞥了他一眼,问:“不是说不干活吗?”  许时熟练地做着煤球:“你一个人就是做到明天也做不完呀。”  “不说我雇佣童工了?”许征又问。  昨天回去,许征在许时的小本本上又发现了一条:  [-许征雇佣童工,太过分了!]  许时将好不容易做好的煤球又戳成两半:“你怎么偷看我东西?”  “我要把许征对我做的坏事都记下来,等长大了让他感到羞愧。”许征不带感情地念出了许时扉页上的内容。  许时连忙伸手捂住许征的嘴。  许征把都是煤灰的爪子拍开,吐了吐嘴里的煤灰:“许时你造反呢?”  “哼。”许时“硬气”地退到了离许征三米远的地方。  许征用袖子擦去嘴边的煤灰,决定放许时一马,当务之急,是把这二十吨煤做完。  许时想了又想,偷偷蹭回来一点:“小孩还能帮家长干活呢,我帮你做事也是应该的。”  许征:“我有这么老吗?”  许时装傻地笑笑。  今天许征和许时一共做了一万两千个煤球,货车里的煤只剩下三分之一,相信明天再做一天就能把所有煤都做成煤球。  晚上回家时,连续两天早出晚归的两人已经被王业萍注意上了,等许时刚洗完澡出来,就见着在浴室门口蹲他的王业萍。  许时吓了一跳:“妈你干吗呢,偷窥我洗澡啊?”  “谁稀罕看你。”王业萍白眼翻上天,“我问你,这两天你和你哥到底在外面做啥呢?怎么每天回家都浑身脏兮兮的。”  “没干吗呀。”许时装无辜,“不就出去玩嘛。”  王业萍继续问:“你哥带你玩啥呢,这一天两天的。”  做煤球。  许时没敢把这个答案说出来,憋了半天,胡扯了个理由:“玩泥巴。”  “我……”王业萍作势要打他。  许时连忙开溜:“妈我裤子还没穿呢,好冷啊。”  “冷个屁,这大夏天的。”王业萍在背后骂道。  许时只顾着往前冲,撞上了门口的许征,刚洗完澡的许时身上就套了件短袖,一头扎进许征怀里。  许征下意识伸手扶着他,诧异道:“跑那么快做什么,有鬼追你?”  “没有鬼,有母老虎。”许时小声吐槽。  许时的头发还在滴水,把许征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一片,许征拿了条毛巾给他:“赶紧去吹头发,等会感冒了。”  “哦。”许时的声音从毛巾底下传来。  次日,许时依旧跟着许征去做煤球,两人做到晚上九点,终于把一整车的煤都解决完。  王业萍以为许征带着许时一块离家出走了,急得险些报警。  回家后,还是许征好说歹说才让王业萍消气。  三天后,仓库里堆满了罗列整齐的蜂窝煤。  辛苦了这么久,总算完工,许时在他耳边叫嚷:“哥,我都瘦了。”  许征捏捏他的脸,认真道:“没看出来啊。”  “!”许时怒了。  许征挠了挠他下巴安抚道:“等把煤卖出去,买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这可是你说的。”许时又恢复了乖巧。  许征带着许时来到集市上,结果站了一天,都无人问津。  眼见天就快黑了,许时着急问道:“怎么办?”  恰好有两位中年妇女从他们面前走过:  “最近这煤是越来越贵了。”  “是啊,一个卖三毛钱,还越做越小,用起来比以前快多了。”  许征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把人拦下。  妇女惊慌地看着他,只见许征张望了下四周,偷偷摸摸地像地下党接头一般,压低声音问道:“买煤吗?一个两毛。”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更新后,兴致勃勃地跑去找基友,她说你日三怎么就像别人日了万一样?我:(卑微)  感谢一下地雷:今天要掉马了吗x1 谢苏x1 ce老缠粉x2taiuyuanx1 容愿愿超可爱x1 米汐兮x5 liuliux1  啾咪030第十六章 第15章 行吧。  “对了,你跟我来,给你看样好东西。”许时站起身,神秘道。  许征跟着他来到房间,许时从抽屉里拿出一页纸,献宝似地递到许征手中。  许征一看纸上内容:  您还在为家中煤炭不足而发愁吗?  您还在苦恼经济拮据买不起优质煤球吗?  现今煤球大减价,不要五毛,不要三毛,只要两毛!  只需两毛,优质煤球带回家。  两毛钱你买不了吃亏,两毛钱你买不了上当,却能买到不掺假的优质蜂窝煤。  还在等什么?赶快上门采购吧!数量有限,卖完为止。  联系地址:迁丰市临远街道第29号。  一流的服务,最佳的态度,送货上门,保您满意。  性感煤球,在线等你哦。  “怎么样怎么样?”许时迫不及待问道。  许征皱起了眉,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股熟悉感扑拥而来,他的问话中带着危险的气息:“最后一段小广告,你是从哪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七妹友情提供的广告语,不愧是我的沙雕姐妹,够沙雕。第十七章   “卧槽。”许时猛然才察觉不对劲,冲过去想把许征手上的纸给抢过来。  许征比他高,手往上一举,任凭许时如何蹦跶都是做无用功。  “最后一段删了删了。”许时扑在许征身上连忙叫喊道。  许征冷哼一声:“年纪轻轻不学好,小广告上的词倒是记得比谁都熟。”  许时不服气:“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这是小广告?”  废话,他以前住酒店的时候天天有人从门底下给他塞小卡片。  男的女的熟的少的一应俱全,他还能不了解?  可许时才多大?  “你还未成年,现在想这些事是不是太早了?”许征语重心长。  许时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许征:“哦?”  “只是路上随手捡的。”许时如实答道,而后抓住了重点,“你又为什么会知道?”  许时敏感道:“哥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辩解的人换成了许征。  许时仍旧不依不饶,像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围在他身边:  “哇,哥你说清楚。”  “你是哪里拿的,哥哥哥……”  许时音量不自觉变大,许征担心他将爸妈吵醒,用手捂住了许时的嘴:“你小点声。”  许时的唇很软,就这么贴在他掌心上,温软干燥,不仅如此,许时的脸也是软的,属于一上手就容易让人沉迷的触感。  出不了声的许时眨了眨眼,黑亮浑圆的眼珠水汪汪的,一脸无害。  只要许时不说话,他要什么许征都能给。  就像小时候那样,软软小小的一团,望着你看上一眼,心都化了。  谁知长大长成了这玩意。  欠揍得很。  直到许征感觉手心一阵湿热,许时舔了他的掌心。  许征撒开手,嫌弃道:“你属狗的吗?”  许时满足地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一条缝。  经过这一插曲,两人逐渐把小广告的事忘却脑后,许征把许时打发去睡觉,自己轻手轻脚地溜进卫生间洗漱。  没想到,原本是他责问许时,最后竟然翻车了。  孩子长大了,不好管啊。  许征回房间的时候,灯还亮着,许时却躺床上睡着了。  一只腿压在被子上,脸埋进枕头里,影子在枕头上投射下一片阴影,衬得许时的脸越发白净,许时嘴巴微张,睡得香甜。  许征看了一会,伸出手在他脸上轻戳了一下。  睡着的时候倒是蛮可爱的。  就是总喜欢霸占他的床。  许征微微叹气,把灯关了,爬回上铺。  睡了好几天,他对许时的床熟悉得不能再熟,晚上都能一觉睡到天亮,成功摆脱认床困扰。  这几日下来,许征和许时成立了出门阵线联盟,共同对抗王业萍。  王业萍对他们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孩子不丢,爱出门就让他们出去,省得成天待在家里惹她烦。  见许征兄弟两人在饭桌上偷偷摸摸地用眼神交流,王业萍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行了,要滚就滚,少给我在那儿眉来眼去的。”  许征咳了一声。  许时抬头望天花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王业萍把盯着天花板的许时脑袋掰回来,捏着他的脸,嘱托道:“今天早点回来啊,你都多久没看书了?”  许时的脸被捏成了个球,含糊不清道:“知道了。”  许征不厚道地笑出声。  换来的是许时餐桌下的一脚。  市中心高楼林立、热闹繁华,道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许征和许时来到了人流量最广的步行街,一人手里抱一叠纸,向往来的人们发传单。  这招是许时想的。  他们的煤没有知名度,打不开市场,发传单是最快捷省力的宣传方式。  许征把许时原先拟的广告语稍作修改,删了最后一段,变得正经严肃,打印了三百份后,和许时一人一沓在步行街发起了传单。  过路的人十个有九个会接许征手里的传单,有几个小姑娘还组团过来找他要联系方式。  许征礼貌一笑,直白地戳破了她们的幻想:“没有联系方式。”  “不过你们要是买煤的话,可以送货上门。”  小姑娘满怀期待:“是你送吗?”  许征:“嗯。”  换来对方一阵欢呼:“好呀好呀。”  许征靠出卖外表,哄骗着小姑娘恨不得立马就包下他的煤。  而另一边的许时情况极其不乐观。  “哪来的小帅哥,真可爱。”  “这么小就来做兼职啊?”  “这发的什么呢?给我瞧瞧。”  许时手上的传单几乎是被主动拿走的,身边还聚集了一大帮人,把许时当个稀世珍宝一样围观。  许时这张脸即便还没完全长开,也能在现在引起轰动。  饶是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时也慌了,下意识寻找许征的身影。  可惜他长得太矮,没找着。  许时木着一张脸,明显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  “噗嗤,害羞了,好可爱。”  许时:你们拿了传单就快走开啊!  即便如此,低气压的许时依旧尽职尽责地发着传单,嘴里说道:“一人只能拿一张。”  直到许征出现把许时带走,他看了看周围的人,抱歉笑笑:“不好意思,今天发完了。”  脱离了人群,许时默默跟在他身后。  许征感到无奈又好笑:“都说了让你别跟出来,怎么,受委屈了?”  许时拽着他的衣服,意思明确,想甩掉他,不可能。  许征把许时扯他衣服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说:“我们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发。”  许时偷偷回握:“好。”  逃离了步行街,两人来到大小街,过往的人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许征手里的传单快发完的时候,许时那儿又出现突然状况。  只见许时把手里剩下的传单一抓,快步跑到许征身边,把脸埋进了他怀里。  “遮住我,快点。”许时催促道。  许征不明白:“怎么了?” 第17章 “成色好,看着也纯。”  “卖这么便宜,良心啊。”  ……  看完煤后,许征又得到了一千个煤的追单。  今晚总计卖出三千个煤。  许征谈好生意,回家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逼到墙角自闭的许时。  还有王业萍的追问:“怎么回事?”  这回连许敬言也兜不住了,他只好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地喝他的茶。  还好有他拦着,没让王业萍对许时使用暴力逼供。  没想到许时竟然顶住了压力,什么都没说。  事情败露,许征便将去关乐的事掐头去尾告诉了王业萍。  王业萍听得又气又心疼:“前几天你们搞得浑身脏兮兮的,就是去做煤球了?”  “是。”许征承认道。  “你这死孩子,怎么不早说呢,要做妈帮你做啊。”王业萍没忍住拍了下一旁许敬言,震得许敬言差点没拿住茶杯。  王业萍拿起许征的手左右翻看:“受苦了没?”  “没事。”许征缩回手,藏住了手心的水泡。  王业萍瞥见了面壁思过的许时,嚷嚷道:“还有你,这么小也跟着你哥胡闹,从明天起,没把书看完就不准出这个家门。”  “你偏心!”被无辜殃及的许时不甘叫道。  从小到大,祸十有八九是许时闯出来的,可最后倒霉的那个,总是许时。  许时气愤难消。  许征轻声哄他:“别气了,哥明天给你买糖吃。”  许时没说话。  过了两分钟,主动开口道:“要棉花糖。”  许征极其克制地没笑出声。  许时就像颗棉花糖,外表看着软乎甜腻,实则一咬下去,只有许征知道,里面的馅酸得让人牙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文名了!  最后是因为我在吃棉花糖,酷蛋让我必须夸夸她送我的圣诞礼物:一盒酸不拉几的棉花糖,草莓夹心的。第十九章   接下来的煤卖得很快,不知是小传单起了作用还是老顾客的口口宣传,每天都有来找许征买煤的人,三万五千个煤球,不出五天销售一空。  减去成本,这一车煤让许征赚了足足两千四百块,抵许敬言两个月工资。  在仅仅十天之内。  在所有事都摊开后,许征反倒没什么好顾忌的,王业萍还能帮着介绍人来买煤。  相反许时的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没了和许征出门的理由后,许时成天被压在家里学习。  王业萍下班后亲自监督,许时纵是有再大的胆,也不敢在她眼皮底下,拿出那本包了外皮的漫画书,只好硬着头皮看起了许征的课本。  直到许征偶然间翻自己以前课本的时候,才发现许时在书上最后一页画满了乌龟。  龟壳奇形怪状的,有圆的、三角形的、还有方的。  不仅如此,就连句子里的句号都被填满,给涂成实心的。  总而言之透露着四个字:不想学习。  得亏许时聪明,知道从最后一页开始画,否则让王业萍看见了又得抽他一顿。  “你这人,怎么随便翻我书?”许时急匆匆跑过来试图制止道。  许征翻开第一页,用手点了点上面大大的许征两字,看向他:“你的书?”  “那我不要了,你把书拿走拿走。”许时嫌弃地挥手,他现在一看见这书就头疼。  “你自己跟妈说去。”许征轻飘飘撂下一句。  许时顿时像被掐住了命门,软趴趴地丧失了全部力气:“没劲。”  看许时吃瘪让人感到快乐。  临睡前,许征跟许时提起:“明天我要去关乐,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去关乐?去干吗,去多久?”许时从上铺探出个脑袋,强烈要求道,“我也要去。”  “去买煤。”许征解释道。  煤昨天就卖完了,许征捉摸着这两天再去找一趟尤志进点货。  “带我吗?”许时追问道。  许征把他的头按了回去:“不带。”  许时不折不挠又伸出来:“为什么呀?”  “你去做什么?”许征感到好笑,“我是去买煤,又不是去玩。”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买煤。”许时道。  许征试图找其他理由:“车上坐不下。”  货车驾驶舱本就狭窄,许征坐上面连腿都放不开,再加一个许时估计就只能坐他腿上。  “这生意也有我的一份。”许时为自己叫不平。  许征不否认:“然后呢?”  “我也想看看矿。”许时越说越没底气。  许征下了床,单手搭在床边围栏上,伸出手戳戳他脸上鼓起的包:“等以后的,你想要几座矿都有。”  许时的下巴搭在他手背上,问:“那现在呢?”  “先保留这份神秘。”许征把手抽出来,往墙壁上一按,只听见啪嗒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矿哪有什么好看的,又黑又脏,空气里还都是煤灰。  “你这次去多久?”过了一会,许时又问。  许征思考了下:“三天吧。”  许时威胁道:“要是晚一天,我就把你被子丢出去。”  “不想活了你?”  许征提前和司机说好,今早八点出发。  王业萍给他带了一堆吃的,一袋馒头,五个鸡蛋,还有早上刚从外边买回来的油条油饼,许征无奈:“妈,我刚吃完早饭。”  “等会车上饿了怎么办?”王业萍不容他反驳。  “要不我送你?”许敬言放下报纸问道。  “别了,你们一早不还上班呢吗?”许征拒绝道。  许时一听,眼里放光积极道:“我送我送。”  许征刚想开口让他别胡闹,王业萍果断一拍板:“就这么定了。”  “让许时送你。”王业萍转头对兴奋不已的许时下最后通牒,“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和你哥一块偷溜去关乐,等你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许时:“哦。”  后山这条路,这几天许征走了无数遍,早已轻车熟路。  许时拎着王业萍给许征准备的食物,一手拉着许征的手,慢悠悠地走向他们的秘密仓库。  许征敏锐察觉到,从早上起床开始,许时变得比以往更加黏他。  眼睛时刻盯着他转,就连平时极少做出的拉手行为也用上了,走路慢地像只蜗牛,基本上是许征拖着他走。  “再不快点,要迟到了。”许征说。  明明五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快十分钟,还剩下一大半没走完。  “哦。”许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只是握着他的手不免紧了些。  许征察觉到手背的压力,放缓声音问:“就这么舍不得我?”  许时没说话。  “这几天你在家乖一点,想要什么我给你带。”许征哄道。  许时眨巴了下眼,还是没说话。  只是脸上的委屈溢于言表。  许时一句话也不说,许征突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好歹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  如今可怜成这个样子。  “那你说怎么办?”许征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温柔。  许时开口:“我想让你把我带上。”  许征温柔一刀:“这个不行。”  “唉。”许时惆怅地叹了口气,随即说道,“那没了,走吧。”  难得乖巧的许时让许征生出了罪恶感。  到了仓库,司机已经在那儿等他,许征最后抱抱许时,摸摸他脑袋说道:“我走了啊。” 第19章 “老板好。”两人齐声道,声音洪亮富有穿透力。  尤志轻车熟路道:“开始吧。”  许征还没来得及拒绝,另一边的尤志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此次的捏脚之旅。  师傅一上手,就知有没有。  尤志躺在沙发上,闭起眼,发出猪叫:“嘶……啊,爽。”  等到许征亲自体验的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强烈的痛楚从脚底直穿天灵盖,强劲的力道让他忍不住想骂人,忍了又忍,才没骂出声。  身边的尤志仍旧叫得销魂:“呜哇,就是这里,得劲。”  “哦哦哦,我要不行了。”  许征只觉得耳边有一千只鸭子在同时乱叫。  嘎嘎嘎。  嘶哑、难听,分贝还大。  许征拿过一旁没用过的毛巾,盖在了脸上。  太他妈疼了。  难怪叫热辣销魂。  真的热辣,还很销魂。第二十一章   熬完这场足浴,许征走出店门,听到门口服务员说着:“欢迎下次再来。”的时候,脚下是飘的。  疼痛到达一定境界后,便是麻木。  经此足浴之旅,尤志对许征可谓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兄弟你是真的铁,居然能一声不吭。”  许征也想叫,但他嫌丢人强忍了下来。  许征现在一看见尤志那张脸就觉得烦,冷声道:“离我远点。”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做足浴有助于疏通筋脉,强身健体,而且你不觉得疼完之后,浑身轻松吗?”尤志笑呵呵向他分析其中利处。  “你是受虐狂吗?”许征无力道。  “叫出来才是最好的宣泄方式。”尤志一秒变得伤感,“从和君宁分手的那天起,我就爱上了这家足浴店,只有身体上的疼痛,能抹平我内心所受的伤。”  失恋的男人,是不是脑子都容易不正常?  “多挣点钱,然后买下这家店。”这是许征能给他最好的安慰方式。  这样尤志一旦心情不好了,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让谁做就让谁做,还能派人给他提供上/门/服/务。  尤志很是感动:“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所以我的好东西要和你一起分享。”  许征冷漠道:“我不是。”  尤志坚持:“不,你是。”  许征:“滚。”  许征今晚住在尤志家里,这是在饭局上就定下的事。  如果许征吃饭前先做了那场足浴,他一定离尤志远远的,说什么也不会为了省那点住宿费而踏入猪圈。  他知道尤志做事不讲究,可没想到,连他的生活环境,都能恶劣到如此地步。  随处可见的衣服,桌上拆开的零食,许征一抬脚,就踢倒了一个酒瓶,玻璃瓶倾倒在地面瓷砖上,发出清脆地碰撞声,接着一路滚开,停在了茶几的桌腿旁。  尤志的家从外表看是个豪宅。  可实质上乱得像狗窝。  许征难以置信:“你落魄到连请保姆的钱都付不起了吗?”  尤志解释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最近心情不好,懒得请。”  足以见和霍君宁分手对他的打击有多么大,活生生把一个煤二代变成了颓废落寞的神经病。  要不是这样,一开始也不能答应和许征做这笔赔本生意。  许征看向尤志的目光,又同情又无奈,好歹是自己前世认识了这么多年的狗子,总不能看着他一直消沉下去。  许征试着问:“你弄清楚了吗,到底为什么分手?”  尤志眼里带着茫然,平时成天傻乐的男人在此刻却显得脆弱不堪一击:“我他妈也想知道啊。”  “是不是男人?”许征问他。  尤志翻了个白眼:“废话。”  许征:“那就追回来。”  要不然,他会后悔。  至少前世的尤志是这样,从许征认识他的那天起,到尤志跳楼身亡,他都没能放下霍君宁,为此,后悔了一辈子。  “可是我都缠着她这么久了,她会不会觉得烦啊?”面对霍君宁的问题,尤志总是犹豫不决。  “你什么时候不烦?”许征直白指出。  尤志纠结地下意识啃起了手。  许征又道:“我不是让你死缠烂打,只是想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免得今后后悔。”  尤志忐忑问道:“那要是君宁真的变心了,怎么办?”  许征单手搭上他肩:“那就忘了她,热辣销魂足浴城等着你。”  “我不想要足浴城,我想要君宁。”尤志执着道。  “今晚我睡哪?”许征扯开了话题。  尤志大方道:“楼上客房随你挑,要是都睡不惯,我的床分你一半。”  许征只当没听见后半句,上楼随便选了间客房。  直到深更半夜,许征才怀念起家的美好。  尤志家的床虽然又大又软,睡着很舒服,可这也不能改变他认床的毛病。  许征前世一身臭毛病都是去挖煤时治好的,下矿后累得沾床就睡,可现在不行,陌生的床没磨合个几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想念自己的床。  也想许时的床。  带着那股挥散不去草莓味,也能让他入睡。  失眠搞得许征第二天神经衰弱,一觉醒来脑子炸炸的。  今天一大早,尤志就去矿上筹备重新开采的事,在客厅里给许征留了钥匙和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跟狗爬一样,许征盯着看了两三分钟才认全。  我去矿上了,有事去煤矿找我,今天你自己随便转转吧,迷路了就找警察。——你大哥尤志  许征随手把纸条撕了,拿过桌上的面包,一口口啃完。  只觉得嗓子干得冒火。  许征最终还是出了门,准备在附近转转。  尤志的家位于市中心,交通便捷,地段繁华,许征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对面大楼高高挂起的[热辣销魂足浴城]这七个大字。  只是白天的灯是暗着的,晚上一到,七彩灯光顿时亮起,足以闪瞎人双眼。  尤志对这家足浴城,真是爱得深沉。  就连房子都不忘选在正对面。  许征不想看见那家店,快步走开。  关乐的发展程度总体来说要比迁丰好些,虽同为三线城市,可基础设施、娱乐场所开得多且规模大。  不知不觉,许征来到了当初逃命的那家商场。  十几天前许征在女厕所和尤志干架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最后竟发展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命运轨迹虽然变动,但最终结果还是和前世相同。  他和尤志,又是朋友,只是认识的时间提早了。  在商场里逛了一圈,许征都没发现什么合适的东西。  适合带回去,给许时当纪念品的那种。  许时说他想看看矿。  难不成他还能带个矿回去?  愁。  许征摸不透许时的心思,再加上昨晚一夜没睡着,想着如果实在找不到,就买本习题册给许时带回去。  关乐市的习题,他应该会喜欢得哭出来。  许征在商场逛了半小时,最终还是走进了书店,店员问他买什么。  许征想了想,然后说道:“买本高一的习题,要最简单的。”  “是需要补基础方面的吗?”店员贴心询问。  “嗯,基础很差。”许征补充道。  他怕太难,许时会扑过来咬他。  千挑万选,选了本高一作文入门,许征寻思着许时的性子也不会做题,干脆买本作文书让他看看得了。  省得动笔。  许征手里拿着“精心”挑选的纪念品,从书店走出来,路过街边地摊的时候,被一件东西吸引了所有目光。  一天下来,许征的时间全花在了挑纪念品上。 第21章 那个柜子,是许征在许时对着作文书唉声叹气时无意中翻到的。位于许征床底下,极其容易被忽视的地方,那儿几乎成了许时的百宝箱。  里面存着不少零食,糖果小饼干话梅巧克力,一应俱全,全都是许时用零花钱买来的,像只兢兢业业的仓鼠,囤满了整个抽屉,平时一点点地往外拿。  “我说零食怎么少得这么快呢,原来是被你偷吃了。”许时愤愤道。  “别胡说,我之前可没拿你东西。”许征也是今天才发现。  许时一口咬定:“就是你。”  许征钳制住许时两只不安分的手,低声说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在我床上藏东西。”  许时:“那不是床上,那是床下。”  “都一样。”许征接着用事实依据说服他,“你知不知道我在柜子里发现了好几只死蟑螂。”  许时变了脸色,脑海中浮现出蟑螂在零食上爬过的场面,脸色难堪地挤出一个字:“操。”  “还有不少已经过期的东西,喏,看到没?地上的那堆。”许征怀疑他囤着囤着就忘了有这回事。  屋漏偏逢连夜雨。  许时的脸色越发难看,面部肌肉不自觉抽动,心疼地在滴血。  “行了,今晚把垃圾清出去,明天给你买新的。”许征用一句话治愈了他。  许时开开心心地去干活。  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顺便还把许征的床给擦了一遍,从边角到栏杆,无微不至,等到许征亲自验收的时候,他的居住环境焕然一新,变得一尘不染。  许时的反常举动,让客厅里的王业萍都吓了一跳,语气难得温柔,担忧地问道:“小时啊,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哈?”许时不解。  怕刺激许时,王业萍拉上许敬言回屋,悄摸摸地讨论。  “最近是不是对许时太过严格了?”  “要不明天把他放出去玩会儿。”  “我看行。”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许征却心安理得地睡在了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床上。  连边角缝隙都清扫得干干净净,大大满足了许征前世被治好的洁癖。  除了上铺时不时传来的咯吱声。  “你在做什么?”许征敲了敲床板问。  许时翻了个身,动静消失,回道:“没。”  被许征叫过的许时一动不动地定在床上,双腿笔直,左手紧贴墙壁,右手则牢牢拽着自己脖间的那个吊坠。  不规则的煤块形状,被用一个小吊环串在项链上。  闭眼前,许时明明把吊坠摆在正中间,可一眨眼,它又滑至颈后,卡在枕头和后颈肉中间,带来强烈到无法让人忽视的不适感。  许时伸手把它扯回来,又滑落。  再扯,再滑。  许时烦了,最后干脆用手死死拽着那个小煤块,让它无处可溜。  可这样一来,根本睡不着。  许时试了无数个姿势,都无法消除脖间的异物感。  向来睡眠质量良好的他,竟困在这么一个煤块手里。  等许时撑不住了,逐渐起了睡意时。  凸起的尖角将他戳醒。  许时顿时意识到是什么,用手把它重新扯回中间。  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消散全无。  弱智项链。  他心中骂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降温了,但是中午的时候天气还是很不错的!第二十三章   许征发现了,虽然许时嘴上不说,可最近老戴着他送的项链在那儿晃,少年白到反光的皮肤上挂着个乌黑的煤块,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  看得出,许时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他的眼光真不错。  许征暗自肯定。  之前煤卖完了,中途还有不少人找许征买煤,许征不在,就拜托许时将他们的住址和需求量记下来,等新的煤一到,立刻把煤给他们送去。  短短三天,光预订的煤量就达到了十几吨,许征还是低估了他家煤的竞争力。  幸亏此次带回来的煤足足有三百吨,否则仅凭两车煤的量,刚全部做成蜂窝煤就被预订光了,许征还得马不停蹄地再去一趟关乐。  三百吨煤,肯定不能靠他和许时两个人干,许征去劳力市场雇佣了十个人回来做煤球,每人一天一百,要求至少做七到八千个煤球。  做煤球十分辛苦,可看在工资这么高的份上,依旧有人抢着干。  许征以前干活的效率一天能做一万个,不过得起早贪黑。  如今许征调转了身份,当起监工,督促他们干活,顺带自己也跟着干。  反正多他一个劳动力,还是免费的,何乐而不为。  仓库里五六个人同时在那干活,各种工具与地面的碰撞,悉悉唰唰,铿铿锵锵,干得热火朝天。  许征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大叫一声:“哈!”  许时的影子早将他出卖,许征毫不意外地转过身,问他:“你怎么来了?”  “找你啊。”许时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见到许征,眼中的欣喜为瞳仁增添光彩,明亮透彻。  许征搅拌着地上的煤泥,漫不经心问道:“来帮我干活吗?”  “不。”许时想起被煤球统治的恐惧,想也不想拒绝。  “那就一边去,少碍事。”  许时蹲到了旁边的石阶上,撑着下巴看许征干活。  “对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去网吧了?”许征同他闲聊道。  “你还记得网吧的事呢。”许时轻笑,学着许征的口吻说,“你当初说的,再敢逃课上网,打断你的腿。”  有这么回事吗?  许征使劲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次。  按现在的时间线来说,发生在前半年,可如果按照实际的时间线,对于许征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初三下刚开学,许征偶然去许时学校找他,结果却发现本应在上课的许时不在学校,问过同学,才得知许时翘课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学校附近的黑网吧。  许征果然在网吧的角落发现了许时,顾及着许时的面子,许征没在网吧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而是一言不发地提着衣领把人拽走。  拽到路边小巷里,许征追问他逃课的原因。  那时的许时连抬头看他都不敢,倔强地低着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本以为会换来许征一顿揍,谁知许征没有打他,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道:“随便你吧。”  就是这么一句话,把原本沉默寡言的许时激得像个刺猬,眼里带着受伤的神情,却极力压制着所有情绪,冲许征喊道:“我不用你管。”  许征原先都打算放他一马,没想到许时越发过分,许征凶狠地把人抓住,手还没落下,许时就哭了。  不是之前虚情假意的那种嚎啕大哭,而是一个劲地往下砸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到许征手背上,难过到极致还发出那种呼吸困难的抽气声。  一顿一顿的,停不下来。  憋得许时脸都红了。  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如今哭得这么难过,让许征顿时慌了手脚。  “你怎么了?小祖宗。”许征帮他擦着泪,好言好语道。  许时突如其来的眼泪把许征原先的怒火给浇灭至冰川底下。  许征同他打着商量:“今天的事我不告诉爸妈行不行?”  “嗝。”许时哭着哭着打了个嗝。  “有必要吗?不就是逃个课,多大点事。”许征现身说法,“我初中的时候也逃课来着,还骗班主任说自己生病了让她签的请假条。”  “我不是害怕。”许时认真说道,可声音到了后面却越来越轻,“我只是难过。”  “难不成失恋了?”许征猜测道。  “没有。”许时听了想咬人。  许征收起脸上玩笑的神色,一秒变得严肃:“不过言归正传,这次算了,下不为例啊,以后再敢逃课上网,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许时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低着头,掩去目光中的神色,只是越发握紧了手中偷偷拉着的许征的袖子。  只有许时知道,从那天起,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许征想起那天哭得像只兔子的许时,不免觉得好笑。  许时一见他就回忆起当天的丢脸过程,凶巴巴道:“不准回想。”  晚了。  许征不仅全都想起来,而且许时惨兮兮的模样此刻还在他脑海里转悠。  许征保留着最后一丝善良没将其戳穿。  装作一心工作的样子。 第23章 第二十五章   给病恹恹的小树插上了营养液,许征再摸黑回去,进自己家像是做贼一般,动作轻柔而缓慢,力求将声响将到最低。  好在没吵醒任何人。  许征到了床边,一转头对上许时睡得正熟的脸,许时侧着睡的,面向栏杆那侧,头发乱糟糟的,被子还掉了一大截悬在半空中。  脸都快贴到栏杆了,睡这么外面,也不怕掉下来。  许征捡起那截被子,搭到许时身上,连人带被一块往里推。  许时在睡梦中被烦得不行,索性往里面翻了个身,嘴里还不满地哼哼。  像只猪。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许征没让许时跟,许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沉了下去,像缺了水的干花,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许征继续督促煤球的进展,等第一批煤球出来,就能把预订的货给交齐。  不要小看这两毛一个的煤球,集聚在一起,就是成千上万的资金。  干活时,有人问他:“老板,今天你弟没来啊?”  “关家里学习呢。”许征口中说的话,和实际情况大相径庭。  出门前,许征把前些日子买回来的零食全掏给许时,一大袋,什么种类都有,把许时给砸懵了:“哥,你是多啦a梦吗?”  “你要是不好好听话,我就是胖虎。”许征作势威胁道。  “不会的。”许时坚定道。  许征虽然打过他,可从没有哪次是肯下狠手,每次都以威胁为主,惩罚为辅。  “就你厉害。”许征把临走前不忘重申道,“不许出门啊。”  没了许时跟在身旁,虽无趣,但效率快了许多。  许征又找回当初一天做一万个蜂窝煤的感觉。  说来奇怪,他一个重生的人,不去买彩票,反而在这苦哈哈地做煤球。  今日的苦是为了来日的富。  别看他今天还在做煤球,过不了多久,就能拥有自己的矿。  “老板,石灰快用完了。”  “行,我去买。”如今的许征还是得面对现实,先把原料采购回来再说。  走过了好几条街,许征停下了脚步,对身后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说道:“出来吧,看到你了。”  戴了个鸭舌帽的许时从拐角走出来,恨不得把帽子压得不能再低:“你怎么发现的?”  许征把他帽子掀了,帽檐一圈都湿了:“这大夏天的,不嫌热啊?”  “是挺热的。”被抓包的许时乖巧得像只鹌鹑。  “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怎么又出来了?”自家弟弟总是不听话,让许征无可奈何。  许时懊恼:“我以为你不会发现。”  他又不是瞎子,身后那么大个人影,傻子才能忽视。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在家?”许征想不明白。  许时踌躇着说出了原因:“因为,九月份你就开学了啊。”  许征一愣。  今年九月,按照他目前的形式来看,大学学费对他再造不成困扰。  那他就将去上大学。  许征考上的右安大学虽然在省内,可距离关乐也有小半天的车程。  到时候他和许征,再不能像现在这样天天见面。  前世的大学许征没去,导致他都快忘了这茬。  想不到许时还一直记着。  到时候自家黏人的傻弟弟又该怎么办呢?  许征突然明白了最近许时的一反常态。  许时只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他多待一会儿。  许征把帽子重新扣回了许时头上,这么大的太阳底下,许时的脸很快被晒红。  帽子虽热,好歹能挡挡光线。  “走吧。”许征主动牵上了许时的手。  许征:“说了你也不听,以后直接和我一块出来。”  许时:“好呀。”  等许征在外面转了一圈,把缺的东西都买完后,又领着许时回了仓库。  完了。  这小兔崽子又要来刺激他们了。  谁知今天的许时表现得很安分,连最爱的瓜子都没嗑。  就坐在石阶上,双腿来回晃。  许时申请过跟着一块干活,被许征一语驳回。  “这儿干活的这么多,不差你一个。”许征道。  他花了这么多钱雇人,怎么可能还让许时亲自干活。  “那你怎么在干?”  “我这叫以身作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效率。  如果可以,许征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前世许时就是这么被宠坏的。  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不受控地走上了这条老路。  那就只好他多看着点了。  许征想。  所有人都在干活的时候,只有许时无所事事。  今天的他比昨天有进步。  安安静静地盯着许征,偶尔往嘴里偷塞几口棉花糖。  许征给他买的。  在做煤球的工友不禁在心中发问:  究竟谁才是监工啊?  这几天,许时几乎化身为许征的小尾巴。  在许征的默许下,变得越发变本加厉。  许征去哪,他去哪。  从不肯离开半步。  许征一开始觉得烦。  后面烦着烦着,倒也习惯了。  两天后,许时手里拿着那袋空了的营养液,气愤满满地跑来找许征:“靠,谁这么缺德,拿针扎它?”  许征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前几天他半夜偷偷摸摸插上的营养液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更得少,是有原因的!  原本想着跨年点份烧烤庆祝一下,结果竹签里的刺卡进牙缝里了,我和它战斗了半小时,战到最后怀疑我都在担心我下巴会不会脱臼。  要不是它,我老早写完了!  好了,不说了,我的队友们还在等我的跨年鸡,886!  明天肯定日三。第二十六章   这几天许征给忙忘了,按理说营养液输完后就应该拔下来的,但许征被各种事一打岔,便忘了去取。  空了的营养液就这么挂在树上,直到被许时发现。  许时不懂这玩意的效果,还以为是哪个无聊的人在恶作剧,扎他的树。  许征跟着许时来到已经长出新叶的小树面前。  “这不是长叶子了吗?”树苗顶端冒出许多嫩绿的新叶,许征一脸镇定地胡扯,死不承认,“说不定是哪个环卫工人干的。”  许时面露狐疑:“路边的树这么多,他怎么偏偏盯准了我的树插?”  “谁叫你的树长得一副病歪歪的样子,人家也是好心。”许征把他手里的证据拿过来丢到一旁,打算把这件事就此略过。  仓库里的煤做得差不多了,第一批已晒至成型,许征雇了五个人帮他送货,连人带车一天一百。  许征家的煤在迁丰的市场格外广阔,虽是零售,可每日接单量不容小觑,优惠的价格和实打实的质量才是最硬的竞争资本。  而且许征家的煤球热值大,比普通煤球还耐烧一些。  就连许征自己,都没想到煤球的销路会这么好。  一批货成型后,运输链就得立马跟上,平均下来,一人每天得跑二十多趟。  送货人员通常是刚送完一家,就被许征紧接着安排去送下一家。  偏偏许征的时间点卡得额外精准,从不给人空闲时间,挨得近的地方,就安排在一块送过去。 第25章 被许时一手拍开:“我又不是狗。”  又有人上门买煤,许征的注意力很快转移,留下许时无聊地趴在桌前,用手沾着冷掉的茶水在桌面上画画。  先是随意涂写,指腹在平滑的桌面上游走,不自觉地写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许征两个字随着水迹的风干很快消失不见,唯一留下的痕迹,却是在心里。  这些日子,许征每天早出晚归,来买煤的人越来越多,甚至门口登记的人还排起了队。  “排好队啊,不要着急,每个都有,煤还很多。”忙的时候,许时帮他在一旁维持秩序。  闲的时候,许时就净给他添乱。  “我渴了。”许征给他倒水。  “我饿了。”许征掏出准备好的零食。  “你帮我剥瓜子好不好呀?”许时得寸进尺。  许征作势打他:“你想得美。”  “小气哥哥。”许时躲开,过一会,许征嘴里被塞了把剥好的瓜子仁,还不忘夸自己两句,“勤劳善良许小时。”  “好吃吗?”许时问。  剥好的瓜子仁嚼起来满口喷香,许征享受地微眯起眼:“嗯。”  许时问:“还吃吗?”  许征有些意外:“好啊。”  许时报复性地一笑,说出了许征之前对他说过的答案:“你想得美。”  许征拿他没办法。  许时的皮,就是仗着许征舍不得打他。  半个月后,许征手上的这批煤储量很快见底,销售的火爆程度却不见降低,许征觉得有必要和尤志建立长期供应线。  得知许征又要出门,许时这回说什么也不乐意。  “带上我吧,我很乖的。”许时祈求道,脸上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  “我很快回来。”许征向他询问,“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带,这回不带书了,嗯?”  许征上回送的项链许时还挂脖子上,他闷闷不乐道:“我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你。”  “要不,我印张照片给你?”许征硬着头皮说道。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许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肯带我呢,你是不是嫌我烦?”  “还好。”有时候虽然黏人了点,但分开久了倒怪想念的。  许时很难过。  难过到不想说话。  察觉到空气有些许寂静,许征蹲在他面前,观摩着他脸上的神情,耐心地盯着他:“去外面奔波有什么好的,等我谈成这笔生意,就去买个大哥大,以后都不走了,行不行?”  许时在考虑是否划算。  正思考着,许征伸手至他鼻间处,往上一顶,做了个猪鼻子。  许时往后躲,被气笑了:“你好烦。”  许时想伸手比回来,被许征握住了手指,轻声呵斥道:“别闹。”  许时扑在他身上,软软的一团,许征怕他掉下去,还得分出一只手把人接住。  气不过的许时伸手戳他腰,许征浑身一颤,手一松许时差点掉下去,不过很快又用力抓住。  许时干脆抱紧了他,把脑袋埋进他怀里。  唉,小黏包。  许征感慨。  “再过两个月,我去上大学了怎么办?”许征突然担忧。  “不管。”许时把人抱得更紧,霸道而□□道,“先让我抱会儿。”  操了。  许征抑制不住在心中骂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时这个小混蛋,这么可爱?  许征十几年没感受过许时对他的亲近,仿佛儿时的亲密无间像是泡影一般,记不清摸不着,久而久之被隐藏至记忆深处。  好像从未发生。  如今却又真真切切地在他怀中。  许征险些动摇。  但好在,最终忍住了。  摸摸许时的头发,入手一片柔软,许征把下巴搭在自己手上。  前世许时那张精致艳丽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那时许征总看不清许时眼里是什么,在他面前,许时压抑得太好,像个没事人一般。  之后许征才懂,眼底深处是满藏的疲惫。  希望这一世的你。  不要再承受那么多苦恼纷争。  平安、顺遂地成长。  许征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同意许时的提议,最后一晚,让许时和他睡。  一米二的床睡两个人,要么手臂压在一块,要么腿碰到一起。  许征反手抓着床沿,对不断往他身上靠的许时说道:“再挤我快掉下去了。”  许时乖乖不动。  许征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面,他催促道:“进去点。”  许时将整个背贴在墙上,侧身面对许征,给他留出了一大块空位。  许征这才往里面挪了挪。  即使闭上眼,还是能敏锐察觉到一道视线注视着他,许征一睁眼,就撞上了许时亮如点星的眼眸,许征甚至可以从他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  “怎么不睡?”许征开口问道,音量不大,熟稔亲近的口吻使得这句简单的问语染上温色。  “不想睡。”许时答。  “快睡。”许征催促道,伸出一只手遮住了许时的眼睛,“小孩子晚睡会长不高的。”  许时轻声应了声。  睫毛划过他掌心,很迅速,短暂轻微的触感,却痒得许征收回手。  闭上眼的许时从侧面看才意识到睫毛究竟有多长。  长得想让人拿把剪刀帮他剪掉。  平时会不会看不清啊?  许征瞎猜道。  睡着睡着,许征突然感觉到腰上多了只手。  许征把手拿开,随后那只手又放上来。  “能不能好好睡觉?”许征知道许时一定还醒着。  “没抱东西我睡不着。”许时说的是实话,他床上常年放了个抱枕,是个胡萝卜,睡觉时总喜欢抱着,虽然睡着睡着最后萝卜都会被他丢到一旁。  “那你回床上去睡。”许征十分绝情。  “要不牵个手吧。”许时选择性地听不见他说的话,换了个方式,“牵手我有安全感。”  许时已经熟练地握住他一只手,十指相扣,许征对比下觉得这是对他影响最小的方案,勉强同意道:“行。”  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盛夏夜晚,许征和一个身形快赶上他的男孩子,躺在一张一米二的床上,牵着手。  好热。  这是许征最强烈的感受。  他想不明白,许时是怎么睡着的?  连呼吸都带着黏腻的热气。  许征的左手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直板板地固定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动了怕吵醒他。  烦躁。  许征只能悄悄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和左手隔空联动。  明天就走了,再忍一晚。  许征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许时还没醒,他一点点把许时的手指掰开,小心翼翼将禁锢了一晚的手抽离。  没醒也好,等会走的时候就不会闹了。  许征没发觉的是,在他转身的同时,许时暗自握紧了空落落的右手,头略微往墙壁那侧倾斜。  等听见门锁落上的声音,才翻了个身,只剩下背影。  许征独自出了门前往火车站,等待了二十分钟后开始检票,他排在陇长的队伍中随着人群缓慢移动。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打了个哈欠,强劲的困意来袭。  许征一上火车,找到自己的位置,把包放到内侧,靠窗就睡。  耳朵里伴随着火车行驶在轨道上发出的空隆空隆响声和周围人的交谈,声音从清晰到模糊,逐渐睡去。 第27章 霍君宁憋了好多话,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化作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想见你,就来了。”  霍家豪门世家,书香门第,霍君宁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要什么有什么,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生活也一直规划地井井有条,就这么循规蹈矩地过着。  而尤志,煤二代,暴发户的儿子,平日里最不讲究的一个人,不爱听课,去学校唯一做的事就是睡觉,直到后面加了件比睡觉还重要的事,偷看霍君宁。  霍君宁性格温柔,见人三分笑,讲话也总是细声细语的,尤志在她面前从不敢大声,怕吓着她。  霍君宁的模样尤志见到的第一眼就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花了两年的时间,尤志才把人追到手。  可是霍家不让霍君宁早恋,他们就这样偷偷谈起了地下恋情。  谁也不知道,学校里家世显赫品学兼优的霍君宁和上课老是睡觉的尤志在一块了,偏偏两人还特美。  偶尔牵个小手,尤志都能傻乐半天。  为了不耽误霍君宁学习,两人周末约会的地方都选的图书馆。  霍君宁在学习,他在睡觉,睡醒了看看自己女朋友,然后和人梦里见。  从高中到大学毕业,两人谈了五年。  尤志是奔着和霍君宁结婚的目的去的,没想到,事情突然生变。  霍家想让霍君宁出国留学,霍君宁死都不肯。  以往家里让做什么,霍君宁从不抵抗,怎么这回反应这么激烈?  一番调查后,把尤志牵扯了出来。  霍家这才发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霍君宁早恋了。  对象还是个不学无术的土包子。  霍家要想动一个人轻而易举,别说尤志,就连他爹尤广宏都能被整到破产。  威逼利诱之下,霍君宁答应和尤志分手。  下周,霍君宁即将出国。  临行前,她还是忍不住跑来了尤志这儿:“我想了好久,最后还是觉得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就算分手,你也要有知情权的呀。”  别说尤志,就连许征都诧异了。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出,前世从没听尤志提过。  或许是,前世的尤志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和霍君宁因为某种原因,错过了。  “你要去多久?”尤志问。  “三年。”霍君宁答,一个不长不短的数字。  “我跟你去。”尤志毅然决然道。  “哥,你疯了?你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呢。”尤信听了在一旁嚷嚷。  被当众揭短,尤志气得给了他一脚:“老子不会请翻译啊?”  发觉霍君宁还看着,尤志又收回施暴行径,解释道:“这小子太欠揍,你知道的,我平时不这样的。”  出国,意味着尤志将放弃一切事业,成为只能依靠他老爸的啃老族。  许征记得,前世尤志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名言就是:  女人没一个可靠的,什么情情爱爱的,蠢死了,只有手里的煤不会背叛我。  霍君宁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不用为了我这样的。”  “三年的时间里,你要是还没喜欢上别人的话,不如等我回来。”霍君宁温温柔柔的话语带着十足的坚定,“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我从小学东西就慢,我弟看一遍就能背下的课文,我得反复看好几遍。”  “但是,我这个人喜欢认死理,没那么容易变心,即便他们现在不同意,我相信,总会等到他们同意的那天。”  “不过你要是中途喜欢上了别人,也没关系,当我今天没来过就好。”  许征手下一痛,发现尤志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许征仔细一看,发现平时坚强无比的男人,此时眼眶通红,仿佛再多一秒就能哭出来。  许征在他背后推了一把,把尤志推到霍君宁身上。  尤志埋在霍君宁肩膀,小心又珍重地抱住了她,声音带着哽咽:“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我也等。”  霍君宁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这些日子在霍家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突然放松下来:“你别哭呀。”  “叮咚。”又一阵门铃声。  为了不打扰到客厅里的两人,许征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西装的贵气男子,面容尚显青涩,许征却觉得他长得有些面熟。  西装少年身后站着四五个保镖。  许征被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眼里的敌意才化作勉勉强强的认可,他一张口毫不客气道:“霍君宁呢?我找我姐。”  许征把人放进来后,少年一看见客厅里抱着的两人,气得头发都炸了:“你们,给我放开。”  “成章?”霍君宁看见了一脸怒火却拼命压制的弟弟,“你怎么来了。”  霍成章。  许征在心里默念了遍这个名字。  他记起来了,这人不就是后来的首富吗?  霍家大少,霍成章。  报道上写,他有个去世的姐姐。  也难怪尤志一听见霍成章这个名字就各种不齿。  霍成章年纪轻轻,却表现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眼神轻蔑地瞟了眼尤志,带着浓浓的嫌弃:“就是他?”  尤志最看不惯人装逼,要不是顾忌着霍君宁在场,他当场能把人教训得跪下喊爸爸。  有人替尤志出手,尤信弹了弹他眼镜框,流里流气道:“你又算哪根葱?”  霍成章面色难看,握紧了拳,冷声道:“离我远点。”  “尤信。”  “小章。”  尤志和霍君宁同时开口。  尤志:“滚回来。”  霍君宁:“别闹。”  尤志走上前,把尤信拉到身后,比霍成章将近高出一个头,气势十足地憋出一句话:“五百万,让君宁和我在一起。”  霍成章嘲笑地切了一声:“土包子。”  尤信撸起袖子:“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欠揍。”  霍成章额角起了青筋:“不要挑战我的忍耐。”  战火骤燃,气氛越发焦灼,许征及时制止:“停,都坐下来,慢慢说。”  四双眼睛同时看向他,许征觉得自己像个幼稚园老师。  一人倒了一杯茶,总算心平气和地将所有话摊开。  霍成章虽然老大不乐意,可那是霍君宁的选择,他有什么办法,甚至还答应不把霍君宁来找尤志的这件事捅出去。  三年期间,两人都见不了面,如果尤志依然未变心的话,霍成章考虑在父母面前替尤志美言几句。  最后,霍成章把霍君宁带走,临行时跟尤志放话:“不是五个亿的生意,就不要说出口了。”  尤志忍了又忍,直到姐弟两走后,才爆出一句国骂。  “哥,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揍他?”尤信贱兮兮道。  “少给我添乱。”  第二天,许征也走了。  处理完尤志的家事,他得管管自己的。  要是再不回迁丰,许时在家里估计能把他床都给拆了。  许征刚下火车,提着包往家里走,却在不远的拐角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许时背靠着墙,一只脚往后踩,单腿弓起,面前站着四五个男孩子,看着和许时差不多的岁数。  四五个人将许时团团围住,许征刚一上前,就听见许时一声冷笑,眼神中的残暴令人望而生畏:“找死啊?”  对面的人腿都快软了。  许时手里的砖头砸向其中一人背部,那人顿时跪在他面前。  “大哥,冷静啊大哥。”周围人劝道。  许时嫌不够,正欲再砸,突然一转头看见距离他不过三米远的许征。  手里的板砖颓然落地,猛得落在他脚上。  许时面上一片惨白,冷汗顺着下颚滴落,晕染在地面。  这样的许时,是许征从未见过的。  尤志对他的抱怨还在耳边。  “逃课打架,抽烟喝酒,毛都还没长齐,就学人家社会上那套,学校里还收了帮小弟,捧着他做什么大哥。”  “只要他不祸害人家小姑娘,我就该烧高香了。”  许时。  许征一直都以为他是团棉花糖,只是内馅不知为什么酸了。  今天他才幡然醒悟,扒开那层外表后,许时的本质根本不是什么糖。  他就是个黑心汤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v,希望喜欢的朋友能支持一下,我不知道该说啥,最近赶v章赶得快吐了,下章给你们发小红包,两天内2分评论的都有。  希望你们生活少点烦心事,过得都能开心点。 第29章 等许家父母回来后,许时脚上的伤自然是瞒不住他们。  许时借口说是从床上滚下来时摔的。  王业萍揪着他耳朵骂他:“你梦里是当猴去了是不是?这么点大地方还想着打滚,摔不死你。”  许时的耳朵都红了,许征出来,把人护在身后:“睡觉的事,谁能控制呢?”  王业萍这才作罢,想了想后凶巴巴道:“这几天你跟你哥把床换一下,知不知道?”  “知道了。”许时求之不得。  许敬言在一旁补充道:“我明天把床上的栏杆加高点。”  王业萍拍案赞同:“加,最好给我加到半米,看他从哪里滚下来!”  不得不说,这几日因为伤情,许时得到了优待。  家务不用干,书也不用看,成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可许时本人对此并不感到快乐。  他再也没有办法跟着许征了,当不了许征身后的小尾巴。  许征回家时,总能看见一只哀怨的许时。  如果许时身后有尾巴,那一定是无力地垂到地上。  回迁丰的这几天,许征委托中介租了家工厂,准备将煤球事业好好发展壮大,从散户到集中,积少成多,积聚资本。  许征可谓分身乏术,一边找场地买设备,一边还要顾着现阶段销售的事。  实在忙不过来了,和许征商量过后,王业萍干脆辞了食堂的工作,替许征接手买卖行当。  这些日子煤球生意的红火,王业萍自然是看在眼中,既然是自己儿子的想干的事情,那她这个当妈的,必然得全力支持。  许征早设想过这一点。  等过些日子他去上大学,不可能天天看着迁丰,手上的煤球生意迟早得有人接手,王业萍能够主动帮忙,对他而言是再好不过。  许征亲自教她,把之前数十年积累的商业经毫无保留地传给王业萍,虽然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但多多少少,上手煤球售卖是没什么大问题。  许征便安心扩大生产。  许征近日在外奔波的疲惫一回家看见许时就全消散了,许时坐在床上,脚上的伤显然没好,厚重的纱布包裹着两坨,极大程度限制了许时的行动。  床边摆了漫画书,可许时早看过了,觉得没劲。  柜子上一堆小零食,手边就是垃圾桶,但许时总觉得这样的生活缺少了什么。  “不开心啊?”许征走近,坐在床边问他。  “嗯。”许时闷闷不乐。  “为什么?”许征随手拆了包零食,“现在妈忙着管理生意,没空逼着你学习,零食管够,漫画书随你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从发现了许时在外人面前凶狠的那面后,许征越发喜欢逗他。  只要和许时聊上两句,看他憋屈的模样,许征一整天的疲倦就能被治愈。  “是不是渴了?”许征关心道。  许时感到别扭:“没,就是觉得这样,好像坐月子啊。”  “然后呢?”许征等待他下文。  “我想洗澡。”许时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求。  许征同他对视,最终没抗住许时的眼神,妥协道:“等着。”  在家里翻箱倒柜,许征翻出了保鲜膜和买菜多出来的塑料袋,耐心地将许时伤口用保鲜膜包裹好后,再将袋子扎在他脚踝。  “凑合一下。”许征安抚道,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好解决办法。  许时一只手从背后绕过他脖子,许征挟着许时的腰把人从床上扶起,明明能够单脚站立的许时偏把重量全压在他身上。  “太懒了啊。”许征警告道。  许时被他勒令站好,许征去给他兑水,刚烧开的一整壶滚烫开水,往半盆凉水里倒,水面不断冒着热气,许征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去把许时扶过来。  扶着一步步走太慢了,许征担心水凉,干脆把人拦腰抱起,扛到肩上。  许时只觉一阵短暂失重,接着就被许征轻轻放在椅子上。  接着,许时整个人被放倒,肩膀靠在许征腿上,许征帮他洗头。  许征只觉得自己是又当爹又当妈。  面对许时,就像带孩子一样。  用手挡在许时额前,另一只手拿杯子舀水把许时头发打湿,许征的动作生疏中不乏温柔,眉间轻皱,小心谨慎地对待。  许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见的是许征下半张脸,胡子冒出来了,该刮了,领口微开,喉结细微地滚动了一下,不知为何,许时跟随他的动作,也咽了口口水。  许征的指腹划过头皮的触感,让许时不禁浑身一阵发麻,从天灵盖痒到了尾椎骨,却带着难言的享受。  只是洗个头,许征脸上的表情认真地像是打战一般,许征甚至没工夫理会许时看他的目光,用手抓着许时的头发,仔细地搓着泡泡。  “闭眼。”总算搓得差不多了,许征长舒一口气,简单命令道。  许时这才把眼睛闭起来,微凉尚温的水小心冲去他头发上的泡沫,许征一杯杯舀着水,尽量不让水流进到许时耳朵里。  给许时洗个头的工夫,比他自己洗十次头还累。  早知如此,他应该趁夏天怂恿许时去剃个光头,用毛巾抹一把就行。  许征想象了下许时没有头发的模样。  算了,有点丑。  头顶还反光。  “衣服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许征靠墙问道。  许时微红着脸,严正声明:“我长手了。”  许征不勉强他,嘴角带了点笑意:“那你自己来。”  套头短袖往上一掀就行,可单脚站立,裤子脱得有些困难,许时一没站稳,单手搭在许征肩上。  两人靠得很近,一抬头就能对视上的距离,许征勾了勾笑,好意问道:“我帮你?”  许时小幅度点了下头当做默许。  最后,许征全程扶着许时洗完了这个澡。  中途并不怎么愉快:  许征嫌弃道:“你注意点,水怎么老往我这泼。”  许时不服抗议:“它自己要流过去,我有什么办法?”  见许时背对自己,洗得慢吞吞的像只乌龟,许征不耐道:“你行不行?不行我帮你洗。”  许时烦躁:“走开呀你。”  许征没放手:“我走了你不就摔了?”  许时洗得干干净净,许征倒成了落汤鸡。  从头到脚没一处地方干的。  许时穿好衣服站在一旁对着他笑,许征把人赶走,还剩点热水,他还能再洗个澡。  帮许时洗澡用了四十分钟,许征自己洗完只花了十分钟。  出来时许时头发还是半干,许征自己头发都只用毛巾擦了擦,便拿着吹风机坐到许时床边,按下开关,帮许时吹头发。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许征道。  吹风机的声音太响,许时只看见许征动了动嘴唇,没听清他说的内容,于是问道:“什么?”  许征按下开关,说道:“我说,你懒得像猪。”  许时还没来得及反驳,吹风机又重新运作,在他耳边呼呼大噪,许时不服气:“哥哥才是王八。”  这话被许征听清了,他轻捏了下许时的耳垂。  小混蛋。  把许时头顶那几根毛吹干后,许征顺手吹了吹自己的头发。  等许征把浴室收拾干净,一回头发现在床上的许时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张脸。  许征笑了:“你不热啊?”  即便屋子里冬暖夏凉,床上也只放了床薄被,但许时裹得如此密不透风,等会出了汗这个澡就算白洗了。  “我像不像俄罗斯套娃?”许时好奇地问他。  许征认真看了看:“不像,像不倒翁。”  许时把被子撒开,径直躺下:“没劲,睡了。”  许征抬手把灯一关:“晚安。”  许征爬到上铺,熟练地反手摸出许时的记仇本,内容还是他上回看到的那里,已经许久未更新,不知道是因为被许征发现使得许时放弃了这个行为,还是他又拥有了新的记仇本。  许时的床如今对许征来说,比自己的床都要熟悉。  睡久了他回自己床上不会睡不着吧?  许征瞎猜道。  就在许征快要睡着的当头,床板被人在下面敲了敲,顿时把许征从半睡着状态中惊醒,许征出声询问:“嗯?”  “哥,我想尿尿。”许时说。  许征认命地把人扶到厕所,在思考明天是不是给许时弄根拐杖回来。  许时在里面长时间没动静,许征敲了敲门问:“需不需要我给你吹口哨?”  “不要。”许时拒绝地又快又坚决。  许时出来后,许征第一件问的事就是:“洗手了没?”  “洗了。”许时不仅洗了手,洗完还用毛巾擦干,“没洗就蹭你身上。”  许征握住他的爪子,把人带回床边。 第31章 要不然,怎么敢这么跟他说话?  没有钱,还能将不要脸发挥得理直气壮的。  许征没说话,喝了口茶。  尤志说的其实也没错,许征比他有钱,但那是在发家后。  现在,他只是个毫无根基事业刚刚起步的小老板。  许时洗漱完就坐在一旁的餐桌上吃许征给他带回来的早餐,许家总共这么大点地方,顺便把许征和尤志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你弟不招人烦吗?”不知什么时候,尤志开始和许征聊起了兄长心得。  许征想了想,答:“还好。”  “你平时用什么办法让你弟听话?”从之前许征和许时的短暂相处来看,尤志坚信,许征一定有什么妙招。  “让他听话?我看,是我听他的话吧。”许征苦笑道。  尤志感同身受:“兄弟,我懂你。”  谁家都有个不听话的弟弟。  许时将这段对话听入耳中,用力地咬了口油条,咔嗞咔嗞的,格外酥脆。  听到这声响,许征知道是许时在无声抗议,说不定还在心里骂他。  许征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同尤志闲聊。  其实,尤志这回来找他,也不光是为了许征公司开业的事。  霍君宁上周出国了,大洋两岸,他们断了全部音讯。  尤志心里憋得慌,想找人说说话,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许征能和他说说这事,这才连夜开车跑来迁丰。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他妈都快隔了二十一个秋了。  尤志心里就算是片森林,叶子都能掉秃。  “我知道这样挺丢人的,但我就是想她,有什么办法。”尤志一口干了杯里的茶,问许征,“你这有酒吗?”  许征把茶给他满上:“以茶代酒。”  “来,干。”尤志一口闷。  许征觉得这幕挺熟悉的,每月29号,尤志总找借口叫他出来喝酒,一开始还换着各种理由,后面就直接用老子心情不好代替。  最严重的一次,喝到去医院洗胃。  之后许征便不再惯着他,尤志叫他出来,许征要么给他点瓶装的鸡尾酒,要么泡茶,二选一。  尤志不爱喝鸡尾酒,喝起来像气泡水,撑得慌。  他选择了喝茶,茶苦,他的心也苦,绝配。  这辈子,他和霍君宁没分手,尤志还是难受地来找他。  果真和前世一模一样。  茶喝多了,有个问题,尤志双腿并拢,别扭道:“你家厕所在哪?”  许征给他指了个方向。  尤志放完水,路过餐厅的时候,一眼瞅见了许时放在椅子边的拐杖,不由分说拿起来好好端详了一番:“这可是好东西啊。”  “是吧。”许征言语带上丝笑意,总算遇上了懂得欣赏他的人,此刻看尤志的目光格外热络:“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有品位。”  一旁的许时被整得有点懵。  许时用吸管喝着凉了的豆浆,眼里透露着匪夷所思:难道是他审美有问题?  尤志在许家吃了晚饭,受到许家人的热情招待,要不是家里地方小,尤志今晚就住这不走了。  许家人自然不能让尤志打地铺,许征给他订了市里最好的酒店,尤志一开始坚持要睡沙发,许征告诉他酒店附近有家足浴城,这才把尤志赶走。  尤志在迁丰就待了两天,原本打算小住上半个月,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尤志他爸尤广宏从外面回来了,尤志得见他爸去。  临走时,尤志车后备箱塞满了迁丰特产,其中一半是王业萍捣鼓回来的,比如当地的腊肉、腊肠等。  “阿姨可真热情。”尤志乐呵呵道。  许征叮嘱道:“路上小心。”  “要是没事,你下来关乐找我玩呗,我自己一个人可无聊了。”尤志又道。  许征把人赶走:“行行行,赶紧走吧你。”  刚送走个尤志,许征就对上许时哀怨的眼神:“哥。”  许征头疼:“你怎么也来给我添乱。”  “你会去找他吗?”许时问。  “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哪有那闲工夫。”许征道。  许时最近变得越发黏他:“你要是去哪,一定得带上我,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偷偷跑掉。”  许征叹了口气:“行。”  许时这才满意地笑了出来。  差点没把许征眼睛晃着。  总觉得许时一笑,世界都艳丽几分。  真实煤业开业三天,销售额破五万,王业萍近日笑得合不拢嘴。  对待许时温柔和善:“小时啊,最近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  许时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妈,别这样,怪吓人的。”  “死孩子非得我骂你两句才开心是不是?”王业萍一秒恢复本性。  许时浑身舒坦:“这才是你嘛。”  别说许时,就连家庭地位最低的许敬言这段日子也好过不少,王业萍的数落少了,见谁都开心,就连他出去下棋都给他兜里塞不少钱。  王业萍还成了市里美容院的常客。  哪个女人不爱美?  要不是没钱,谁乐意委屈自己。  有了钱后,美容护肤,服装造型通通整上,王业萍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岁。  逢人就夸许征,儿子争气,给她创造这么好的条件,才能让她在现在这个岁数过得这般悠闲惬意。  许征这个名字,已经不单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么简单,而是成为了别人家的梦想。  要盼着自家儿子像许征那般出色已经是不可能了,自家的女儿还可以努力一把,嫁个富一代,一辈子吃穿不愁。  从那以后,许家每天都有人来走亲戚,带着他们的孩子,要么让许征指点指点生意经,要么让许征和自家闺女培养培养感情。  弄得许征好长时间没敢进家门,天天早出晚归。  那些人见不到许征,转头来骚扰许时,反正都是一家人,嫁谁都一样。  许时脚上的伤还没好,没法出门躲,每天被各式各样的人骚扰,从一开始的忍耐,到今天的爆发。  在那些人第二百三十六次提起许征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时,许时摔了杯子。  摔的还是许征常用的那个杯子。  “我哥喜欢什么人,还轮不到你们费心。”许时因愤怒而颤抖,说完这句话后,拄着许征给他买的拐杖回了屋。  等许征晚上回来时,发现房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  许征从许父那了解到情况,敲了两声门:“是我。”  屋内立马有了动静,只听见一声撞击,东西摔落在地。  许时坐在地上伸手拧开了反锁的门。  许征推门进去,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许时坐在地面上,拐杖丢在一旁,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愤怒和委屈交杂在一起,在见到许征的那刻,眼泪忍不住掉落下来。  许征知道他一定是忙着来开门,摔在地上,蹲在许时旁边,心疼地问道“疼不疼?”  许时埋在他怀里,哭得快要断气。  许征顿时慌了神:“这是怎么了,谁让你受委屈了,嗯?”  许时哭够以后,把许征一把推开,质问的声音沾染着浓浓的鼻音:“你现在是老板了,好多人围着你,是不是就没空管我了?”  “谁说的。”许征神色冰冷。  “那这几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剩下我一个人?”许时越想越委屈。  不就是仗着他伤没好吗?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甩开他吗?  “我……出去忙生意了。”许征目光飘忽不定,总不能说自己出去避难了吧?  他怎么忘了这个。  他可以躲到外面,在家里的许时却躲不开啊。  那般亲戚如猛虎野兽,哪是许时一个人承受得住的。  许时一眼看穿:“你骗人。”  “我错了。”许征认错态度诚恳。  许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生气。  但是他就是气不过,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人可以这么不要脸地来骚扰许征?  凭什么她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开口?  许征以后,总会娶一个和他毫不相干的女人进门。  或许十年,或许五年,又或许两三年内。 第33章 十天,五千吨。  许征估算了下:“行。”  他手里没有,可尤志有。  这笔生意一旦做成,日后带来的效应可不仅仅是五千吨这么简单。  “妈,你去告诉他,这笔生意,咱们接了。”许征对王业萍的交际能力信得过,一方面让王业萍去和经理交涉,一方面自己给尤志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叽里咕噜的声响。  “喂?”显然尤志还没睡醒的样子。  许征一语点醒他:“别睡了,起来赚钱。”  “煤不是送过去了吗?”尤志没明白。  许征把刚接了笔大生意的消息告诉他。  尤志哪还剩什么困意,顿时清醒:“真的假的?”  “骗你有什么好处?”许征的声音虽听不出太大的情绪,可话尾不自觉上扬,显然是压抑着欣喜。  “操了。”尤志激动地从床上滚下去,手里还不忘拿着手机,“五千吨,这比我一个月卖的都多,等着,我这就去安排。”  因为要给许征送煤,尤志的矿每隔一段时间都得开采,仪器设备什么的都还在矿里,现在只要他一个电话,叫上工人,立马就能开工。  再加上尤志手里还囤了些煤没给许征送过去,算来也有七八百吨。  不就是五千吨吗?  多给点钱,实行三班倒,找人连夜加班,干他娘的!  王业萍谈完出来,最终厂里给出的报价是三百二一吨。  比许征的预估值要高。  三百二的价格虽然比不上做煤球卖得多。  但胜在数额庞大,除去中间做成煤球的工序费,直接把煤块运到厂里就行,省事。  许征一开始也动过心思,想着把煤运到厂里,可他什么认识的人都没有,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这才搁置下来,转头做起了煤球。  没想到煤球生意越做越大,最终回到了他最初的想法。  得把握住这个机会。  许征一路上心情大好,回宾馆途中买了不少吃的,打算晚上给许时加餐。  刷房卡进去,发现许时乖乖听他的话没出门。  许时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黏稠的草莓味。  许征定睛一看,才发现许时真把那盒东西给拆了。  他嫌弃地捏起条半透明状物品,微侧过身子,阳光从背后窗户照进来,连许时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  许时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嫌弃。  妈的,一手油。第三十一章   失策了。  安全套分两种, 一种有润滑油, 一种没有。  许时不巧拆到了有润滑油的这款。  许征站在门口,看着许时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么一点橡胶圈边缘, 进退两难。  皱着眉, 许时的眼里透露着懊恼与烦躁, 脸上的纠结快将他淹没,想松手却又怕这油叽叽的东西弄脏桌面。  他只是随口一说, 不料许时还真起了吹气球的念头。  是不是脑子不好?  这是许征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看了几秒后, 许征忍下想笑的表情,弯腰拿起在门口的垃圾桶,走到许时身边,对他说道:“丢这里。”  许时一松手, 油腻的半透明乳胶薄膜落在空荡荡的垃圾袋底部,紧贴在一起, 很快将塑料袋周边染上了一小片油渍。  解决完这一大麻烦,许时整个人送了一大口气, 闭上眼放松地往椅背上一靠, 如释重负。  “你回来啦?”缓过神后,许时的脑袋斜靠在椅子,半抬起眼看着许征问。  平日里早出晚归的,没想到许征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许时原先只打算趁许征没回来之前, 自己偷偷摸摸拆开来看看, 谁知刚拆开不到半秒, 被许征撞了个正着。  还是如此窘迫的局面。  许时想要装作无事发生, 用一句稀松平常的询问把事情遮掩过去。  可举在半空中不敢放下的那两只黏糊糊的爪子,将他好不容易装出的冷静暴露无遗。  指间还泛着油光,许征抽了两张纸,包住许时的手,含笑的目光不言而喻。  许时身体有片刻僵硬,接着移开视线不看他。  许征认真地用纸将许时的手一点点擦干净,手指很细,可掌心捏起来却很软。  这么软的手,怎么打架。  不疼么?  借擦手之名,许征将许时的手来回翻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疤痕。  白白净净、完好如新。  许征这才稍感安心。  他发现,他对许时的了解还是太少。  曾经他以为许时就是这么个任性纨绔的性子,却不知道他从何时开始改变,更加忘了,小时候的许时对他又有多么依赖。  明明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背后,这些年,许时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思考中的许征望着许时的手出神,只是手上还重复着机械般的擦拭动作。  许时猛然起身,径直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嘴里解释道:“太油了,我去洗洗。”  许征手里只剩下擦了一半的纸,人走后他干脆把纸捏成一团,顺手丢进桶里,和之前进去的安全套来了次亲密接触。  关掉哗哗留个不停的水龙头,许时甩了两下手上的水,没马上出去,而是扒拉在门缝那儿,偷偷观察许征。  他哥怎么了?  今天怪怪的。  许征透过桌上的镜子发现了在厕所里偷偷摸摸的许时,目光从镜面中与许时来了个对视。  直到许时不经意间瞟间那面镜子后,原本开了一条缝的门又关上了。  尴尬。  许征再也憋不住,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笑声断断续续的,像刺一样扎在许时身上。  好烦哦。  许时捂住了脸。  “咚咚咚。”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出来,许征干脆拎着桌上的水果,声音有些懒散,靠在墙边敲门问道,“好了没?”  打开门,出现的是个脸上的水还未干透的许时,鬓角头发沾湿不少,凝聚的水珠还沿着下颌线往下落,滴在衣服上。  许征奇怪地看了他眼,怎么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许时闷不吭声低头从他旁边走过,许征偶然间瞧见,他的耳后还带着一片绯红。  热的?  等会把空调开低点。  手里拿着两个洗好的桃子,许征递给坐床上的许时一个,这是他才发现,许时不知什么时候,把两张床拼到了一块。  仔细回想起来,貌似一进门就是这布局,只是那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许时手上。  “这床变样了?”许征问道。  “我干的。”许时一脸骄傲地承认。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敢分床睡?”许征拿话激他。  许时却不上他的当,正当地找起了理由:“我睡觉不老实,床大一点不容易滚下去。”  许征明显不信他胡扯:“那在家里怎么不见你滚下来?”  家中的床虽然是上下铺,但许时睡的上铺只有九十公分,比下铺小了一圈,为此许时抗议过好几次,但都被王业萍用一个理由打发过去:  你人小,睡小床怎么了?  长得矮也不是他的错啊。  许时虽然不服气,但王业萍说的理由他也无法反驳。  只能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长得比许征高,然后把他赶去睡小床。  “家里的床有栏杆,能一样吗?”许时答。  许征就这么轻易地被他说服,安慰自己,至少两张一米二的床比一张来得要舒坦得多。  一张床他们都挤在一块睡过,现在只不过中间的距离变得稍微狭窄了,很多,窄到被子和被子能碰到一块,而已。  许征的不出声就代表着默许。  许时盘坐在床上,捧着个洗好的桃子在那啃,边啃不忘问起许征:“你今天出去,公司有什么事吗?”  面对许时,许征现在学会了毫无保留,张口将今天那笔生意一五一十地同他说起。 第35章 陈詹石感慨,再次打量了眼看似什么都不懂的王业萍。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看着挺好糊弄,原来深藏不漏。  王业萍直视他视线,挺了挺腰,有儿子给她撑腰,自然什么都不怕。  一番商讨过后,重新拟了合同,陈詹石让人拿回公司盖章,今天需要提的五百吨煤也装车完毕,下午就能出发。  收到了陈詹石的货款,许征这才挥手放行。  好不容易送走陈詹石,近日来过得过于顺遂的王业萍同许征抱怨道:“儿子啊,妈发现,妈还是不适合做生意。”  这次是有许征在,可以后等许征去上大学了该怎么办呢?  许征:“没事,还有时间,您不会什么我教您。”  王业萍发愁:“那要是一直学不会呢?”  “那就不做,专心做煤球就行。”许征倒没将这个太放在心上,他不奢求能做成多大的生意,只要保持这个势头,别赔了就行。  煤球生意王业萍已经上手,就算不扩展外面这些事业,一步步稳扎稳打,总能做大做强。  “好儿子。”王业萍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许时那小兔崽子最近怎么样了?”  两人只不过出去住了一天,家里就怪冷清的。  每天回家和许敬言大眼瞪小眼,王业萍倒怪想念咋咋呼呼的许时。  许征想起出门前许时熟睡的脸,回了句:“挺好的。”  “你俩成天不着家的,这也不是个办法啊。”王业萍又道。  许征用无言责怪的眼神望向她,这究竟怪谁?  王业萍尴尬地咳嗽了声,想了想安排道:“这样,你们先在外面避几天,等过阵子他们发现上门找不着人的时候,你在带着许时回来,到时候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许征答应下来。  “行行行,这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吧,回去看着许时,别把另一只腿也给摔断了。”王业萍赶他。  许征起身:“那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许征刚处理完煤炭的事,又被王业萍毫不留情地赶走。  下午三四点,街上人流量最少的时候,即便如此,许征一路走来还是接了两张传单,一张是新开业的饭馆,另一张是家珠宝店。  就在许征低头看传单的时候,被个卖花的小女孩拦了下来:“买花吗?叔叔。”  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身校服,厚重的平刘海快遮去半个眼睛。  捧着把娇嫩欲滴的玫瑰,怎么看怎么违和。  “别人卖花都是晚上,你怎么下午来卖?”许征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过,回答起来极为熟练:“我怕黑,晚上不敢出来。”  真实而直接,令人不得不信服。  许征被她的坦诚所打动:“我买一支。”  之前满脸不开心的女孩这才露出笑容,给许征挑了支开得最鲜艳的。  付了钱后,许征看了眼手中的花,刚盛开一半,仔细看花瓣上还带着点细小的水珠,新鲜稚嫩。  许征临走前,把刚买的那支花又插回花束中间,对她说道:“送你,怕黑就早点回去,天快暗了。”  最后一句话显得极为重视:“还有,叫哥哥。”  留下小女孩一脸懵逼,等到许征走远,她才用手掌把高的那支花戳回去,轻声嘟囔道:“这样的傻子要是多来几个就好了。”  买了花许征没要,而是从路边草丛里摘了根长得最旺盛的狗尾巴草,顶端的毛又大又长,这才符合许时的气质。  毛绒绒的,软中带硬,随处可见。  娇滴滴的玫瑰,不适合他。  许征就这么拿着根狗尾巴草进了宾馆,路过前台时引起一阵围观。  这位客人,又在搞什么新花样?  门一开,许征看见的只有床上裹着被子的一坨。  走进屋才感受到屋内的闷热,他看了眼空调,没亮,拿起遥控器问道:“空调坏了?”  “没。”许时的声音哑得他几乎认不出,“就是有点冷。”  许征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放到背后,绕到许时面前,才发现许时鼻子里塞了两个纸团,眼里带着水光,鼻尖红彤彤的。  见到许征,皱了皱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感冒了。  对上许时懊恼的眼神,许征默默转过头。  换来许时气急败坏的质问:“你想笑是不是?”第三十三章   许征还没来得及回答, 就见许时低着头,双手捂着鼻子, 打了个喷嚏。  声音不大,细细小小的一声,因为鼻音的关系,尾音不自觉拖沓。  把先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凶狠气势毁得干净彻底。  别说许征, 就连许时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独自抽着纸不搭理他。  这大夏天的, 怎么他不见这么一会儿,许时就感冒了?  还落得如此严重。  许征眼中带着担忧, 把许时脸上乱了的头发撇到一旁, 突然发问:“几点醒的?”  裹着被子的许时眼睛不自觉往上瞟,仔细回想:“记不清了, 没看时间, 反正睡一半被阳光晃醒的。”  早上的太阳没那么热, 他离开的时候将近十点半,许时仍在熟睡。  许征估摸着, 再睡上一两个小时不成问题, 再加上能把许时晒醒,怎么着也得到下午。  不对……  许征指间一顿,停在了许时脸上的某片地方, 问到了关键:“你吃饭了没?”  许时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半袋水果, 意指明确:“啃了个苹果算吗?”  “你说呢?”许征反问, 他指尖略微一用力, 许时的脸上就陷下去个小坑。  软绵绵的像团棉花。  “应该不算。”许时答得一脸认真。  “你还知道。”许征略微一笑,被他弄得没脾气,说道,“收拾一下,带你去吃饭。”  这么多天下来,许时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简单的行走不成问题。  这点许征是在昨晚发现的。  前脚许征刚把许时从家背到宾馆,爬上二楼,可到了晚上许时进去洗漱的时候,那根拐杖被独自丢在墙角,主人连看都不看它一眼。  许时出来后很快爬上床,本人尚未察觉不对劲。  许征当时就在心里骂了声小兔崽子。  伤好了还在那儿装,把他当成免费的劳动力。  许征没有马上戳穿他,而是想看看他这幅样子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我要吃大餐。”说出去吃饭,许时毫不客气开始提要求。  “行。”许征一口答应,心中却早已拟好了目的地,绝对适合许时。  用了这么久,许时都快对那根拐杖使出感情来了,一握上手就无比熟悉触感,拄着它,熟练地往长廊尽头走去。  许征跟在他身旁一块走,下楼梯时,还不忘伸出只手扶着许时。  这么一折腾,他们出门时,外面早已天黑。  街边三两盏路灯亮着,每隔一长段路才安上那么一盏灯,柱子很高,灯光强劲得足以照亮周围一大片区域,几只小飞虫围绕着橙色的大灯泡转圈圈,本能地扑向那炙热的光源。  许征无意间地问了他一句:“你这脚什么时候才能好?”  “快了吧。”许时撑着拐杖,行走缓慢。  “要不打个车?”许征不忍看他这么辛苦,想了个法子。  许时停下,小脸不悦地皱了起来:“不早说?”  害他走了这么长段路。  “想什么呢,打车也得到街边。”许征戳破他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是。”许时一想,发现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拦的这辆面包车就他们两人,车上有两排位置,不用和别人挤自然坐得舒服些,即便如此,许时还是和他坐到了一排。  坐在车上,许时忍不住对此次目的地感到好奇:“我们去哪呀?”  “杉飒阁。”许征说出了个许时没听过的名字。  许时仔细琢磨道:“听起来很高级。”  “你等会多吃点。”许征顺着他。  车辆把他们送到饭店门口,地处偏僻,古色古香的建筑,暗金色牌匾,简简单单的杉飒阁三个字,从外表看就透露出一股低调的奢华。  就连里面的服务员都穿的旗袍,头发高高盘起,怎么看都很上档次。  许时跟在许征身后进了饭店,虽然是晚饭的点,但大厅里见不着人。  许时当下就觉得不对,该不会快倒闭了吧?  许征表现得轻车熟路,跟着服务员拐进了包厢。  许时安慰自己:没事,肯定是人都在包厢里呢。  他们两个人订的包厢不大,足够上菜的四人桌,背靠小沙发,许征把沙发那侧的位置给了许时,他果然欢喜地瘫坐在那儿。 第37章 走到一半的许时突然僵住,他心虚地不敢回头,快步走进浴室,结果心急之下,摔了一跤。  许征的心被揪了一瞬,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许时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仔细查看:“摔到哪儿了,摔疼了没有?”  许时眼眶微微泛红,压抑着情绪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许征说出了个不算太早的时间点,随后用手抚上了他的脸,声音又轻又无奈,“既然脚好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许时没回答,垂下的睫毛又密又长。  许征耐心等着他的回答,直到放弃快要离开的时候,许时抓住了他的手:“我站不起来了,哥。”  许征一俯身,伸手把许时抱了起来,而后放回床上。  许征的动作利落果断,但对待许时无疑是温柔的。  躺在柔软的棉被上,许时看着近在迟尺的许征,有些急促地开口道:“就在前两天,真的,刚好不久,偶尔还会疼。”  许征坐在他身旁,平静无澜的目光盯着许时缓缓解释道:“我在乎的不是它到底哪天好的,我只是不希望你骗我。”  “那我以后都向你说实话成不成?”许时的眼里带着害怕被抛弃的味道。  “好。”许征一个字,让慌乱的许时安心下来。  现在他还愿意相信从许时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希望许时不要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过了一会儿,许时语气沉重:“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嗯?”许征疑声。  “其实,我还是站得起来的。”说完后,许时便不看许征反应,猛一掀被子溜进了浴室。  徒留独坐床边的许征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接着用手捂住了脸,低声笑了起来。  这小混球。  居然,有点可爱。  恢复了行动力的许时彻底将拐杖打入冷宫,拜放的位置从原先的桌边变到了门后。  折腾了一天,洗漱过后许征老早躺在了床上,身边挨着的就是许时,经历了昨夜的睡姿,许时也不再掩饰,反倒悄悄把枕头挪了过来。  宾馆,软床,安逸。  这是前世这个时间不曾有的。  到了夜里,许时的感冒反倒越发严重,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曾消停,咳到后面听着怪撕心裂肺的。  嗑着嗑着,许时往远离许征的方向滚了滚。  紧挨着床边,用手捂着嘴。  许征给许时递了屋内的另一瓶水,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还好吗?”  怎么会嗑得这么严重?  难不成,宾馆人员送来的是假药?  “没事。”许时勉强答道,声音都哑上不少。  “多喝点水。”来自许征的直男式关心。  许时应了一声,又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小半瓶水。  睡到一半,许征察觉到不对劲,问:“你怎么突然跑那么远?”  许时:“我怕传染给你啊。”  许征:“没事,我身体结实。”  一阵窸窣,许时顺从内心回到他身旁:“我又滚回来啦。”  熟悉的温度,许征抬手关掉最后一盏灯:“睡吧。”  梦里的许时不自觉依偎着他,仿佛确认过许征的存在,才会安心。  许征注视着他几秒,而后在心里感慨: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呢?第三十五章   在外面待了几天, 许征已经习惯一睁眼就能看见许时的日子。  这种黏黏糊糊的同床共枕模式, 成功让许征这么多天来, 从未认过床。  除了偶尔手被压麻了之外, 一觉睡到天亮。  说来也奇怪。  他, 许征,活了近三十年。  这辈子唯一和人睡同一张床上的,不是女朋友, 也不是老婆,而是他弟。  许小时同志。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这么多年,从十八岁那年出来挖煤后, 许征再没谈过恋爱。  说出去连许时都不信。  可事实的确如此。  所以许征对于那些亲戚才会如此唯恐避之不及。  作为未来的煤老板。  他不需要恋爱。  他只愿当个没有感情的暴发户。  光一个许时他都管不过来,哪有心思想这些。  尤志时不时会打电话跟他汇报煤矿目前的进度, 经过二十四小时连续开采,很快就能达到五千吨的目标。  就是怎么运过来是个问题。  从关乐到迁丰,用货车运的话得跑好几趟,即便一次用上二十辆载重一百吨的大货车, 也得运个两三天,况且哪来那么多货车。  许征这两天就在解决这件事, 为此天天跑铁路局。  为此还动用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许敬言的二叔的岳父的外甥当上了铁路局货运处处长,算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人物。  许征在摸清对方住处,拎着烟酒上门拜访, 第一次没见着人, 进门后东西收了在他家坐了会儿。  在家的是处长他妈妈, 拉着许征问道:“多大了啊?”  “年纪这么小,还在上学吧?”  “怎么搞起这行业来了?”  许征全程表现得耐心十足,一一回答老人家问题,果真给对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出门时手里还被塞了两个橙子。  第二次总算是见着人,对方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好在有了第一次的基础,许征勉强被留下来吃了午饭。  午饭过后,在来之前做好准备工作的许征投其所好,各种套近乎,把人哄开心了,这才把这件事拿下。  弄来了一辆从关乐到迁丰的货车,载重五千吨。  许征前世积攒下来的经验告诉他,要办成事,就得脸皮厚,还得给对方好处。  只要马屁拍得不是太歪,一般都能成。  如今只等着尤志那儿把煤备齐,利用火车拉到迁丰这儿,就算完事。  在此期间,许征和许时接到了王业萍的通知。  让他们两人滚回家住。  亲戚们这么长时间上门见不到许征他们,许家的门槛逐渐冷清下来,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因为夏天的缘故,他们带出来的东西不多,也就两三套衣物换着穿,收拾下来一个背包也就足够。  住外面期间就算缺点什么,许征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顺道进家里拿一趟就是了。  东西也就这么一点点攒下来。  要不然按照他们一开始的量,一个塑料袋就能装走。  许时的脚已完全好了,这几天活蹦乱跳的。  得知要回家,兴奋中又透露着那么一丝失落。  许征见他停下了收拾的动作,问道:“怎么,不想回去?”  “也不是。”许时想了想,面上透着纠结,“只是觉得,在这儿也挺好的。”  “这话可别让妈听见,不然非揍你不可。”许征听了,并不将其放在心上,反倒提醒他。  许时不服:“我有那么蠢吗?”  许征没当面反驳他。  而是在心中默认道:  有。  从宾馆退了房,许征背着行李,两人朝往家的方向走去。  白天的街巷还是那么热闹,各类小摊位应有尽有,有用三轮车卖小吃的,有铺了层塑料膜买玩具饰品的,也就是现在,要搁在几年后早被城管赶得一家不剩。  现在却能将道路占得满满的,街中央只留下条勉强通行的地方。  拥挤却热闹。  许家位于临远街道29号,街尾的位置,附近全是居民区,也只有最前面的巷口有家杂货铺。 第39章 厂房高大宽敞,成排的机器不停运作,运来的煤也存放进专门的贮藏区域。  许征再次见到了陈詹石,他给许征递了根烟:“老弟,你这下可帮了我大忙了。”  许征把烟放到耳后,没抽:“既然陈经理不远辛苦找上咱们,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做,要是用得还满意,咱们可以长期合作嘛,您说是不?”  “好说好说。”陈詹石笑呵呵地应下空头支票。  早就知道,这老狐狸没这么容易搞定。  长期合作的事许征没报太大希望,只求把这笔生意弄稳就行:“那尾款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给结一下。”  “哎呀,放心,我明天就让财务去办。”  在他面前,许征只能表示相信,经历了好一番商业互吹,陈詹石夸他年轻有为,许征称赞对方气度不凡,总是就是好话不要钱地往外掏。  虚情假意吹捧后,许征才离开电厂。  陈詹石要忙厂里的事,派秘书送他出去,送到一半许征让人回去,表示剩下的路自己走就行。  这么大一家电厂,工人众多,出门后,许征没马上离开,而是和门口的大叔聊了会,对方在这里工作了三年,对厂里的人一清二楚。  或许见许征年轻,工作时独自一人待久了无聊,便和许征唠上两句:“陈詹石这人,圆滑得很,很难揪到他什么错处。”  大叔给他指了指:“喏,那两个就是他的得力心腹。”  两个带着墨镜的瘦弱小哥,走在一块就像双筷子。  许征怕引起他们注意,没多看,又继续和大叔聊些有的没的。  直到太阳落山,许征才回到家,打开门一股烧焦的味道,他看着从厨房灰头土脸出来的许时,目光微睁。  “你这是,把厨房炸了?”许征艰难问道。  许时偏过头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语气里透着一个愁字:“哥,我把锅烧穿了,这可怎么办啊?”第三十七章   许征发现, 他错了,错得离谱。  他就不该相信许时说的话。  让他烧个饭, 家里的锅没了。  得亏这回是锅,要有下回,不得把厨房炸了?  好奇之下,许征进了厨房,亲眼见证厨房内的惨状, 瓷砖上蒙了厚厚一层油烟, 变得焦黄,要是当初直接上的漆, 这整片墙能被毁得彻底。  许征拿起家里唯一的一口锅,锅底破了个小洞, 黑漆漆的一片,光线从中间的缝隙中穿过,照亮了眼前一望无际的黑。  “怎么办到的?”许征见过那么多人做饭, 可从未有人一上手就能达到许时这般惨烈的景象。  许时思考许久,给了个自认为合理的答案:“是不是用太久了?”  “嗯, 年久失修, 是该换了。”越想越觉得在理, 许时点头对其肯定道。  许征把锅放下, 说了句:“我看你用得也挺久的。”  怎么还没换?  许时做饭三十分钟,事后两人清扫厨房用了两个小时。  擦废三块抹布。  家里的布大部分都是他们小时候的衣服, 长大了不能穿后把它们拆开, 放进箱子里,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家里就拥有了一箱抹布。  许征没做过饭,但对于打扫方面的事还是较为得心应手的。  前世在矿上,他们十几个人住在一块,临时搭建的宿舍,脏乱拥挤,许征一开始总是花上大把时间整理,过不了多久,他便发现他做的是无用功,刚整好的地盘不一会儿就被翻乱了。  在生活的压迫下,他学会了放弃。  用最少的时间,简要收拾出赖以生存的地盘。  这是他掌握的技能之一。  现在又有所不同,在家里,一次彻底收拾干净,能管上十天半个月。  谁弄乱砍谁。  许征难免在清扫方面的时间多花了些。  满足了他内心深处仅存的洁癖。  清理到最后,许时有些崩溃:“差不多得了吧?”  许征紧盯墙角的缝隙,严谨对待,手下擦拭的动作一丝不苟,机械般重复。  直至擦完最后一道污渍,许征才回过头,对他宣告道:“不行。”  这么一折腾,离许敬言下班的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把那口旧的锅拿到离家远的地方丢了,以免被发现。  许征和许时去了附近的快餐店,打包今天的晚饭。  当然,最主要目的是买口新的锅回来。  超市促销,高档不粘锅原价199,现价只要39.9,机会难得,买到就是赚到。  在广大群众的带领下,盲从使他们买了那口促销锅。  锃光瓦亮。  走在寂静的街道,路上许时忍不住问道:“我们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多久啊?”  许征理解他,许敬言做的菜,就算打包给路边流浪狗,狗都不吃。  许征想了想:“再坚持一会,等开学了你就可以吃食堂。”  迁丰一中,全迁丰市教育质量最好的高中。  比它的教育质量更闻名的,就是学校的食堂。  一中食堂,夺命之所。  传闻中,在那里,你能吃到世界上最难吃的饭菜,无论价格高低,食堂的大厨总是有办法把各式各样的食材搭配在一起,最后呈现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难吃。  说来也奇怪,这么难吃的食堂,卫生质量却实打实地强。  广大学子,吃完后身体没能出一丝毛病。  除了心灵上的打击。  据知情人称,食堂是校长的表妹承包的。  背景硬得很。  学校一律不允许点外卖,由此保证食堂生意。  反正也吃不死。  凑合过吧。  吃得少就当减肥了。  一中的学生,只要有家,有腿,一定会想办法回家吃饭。  实在不行,攒点钱出去开个小灶。  许时的未来,却面临着在夺命食堂和许敬言之中作出抉择。  前途黑暗。  “日。”不知为什么,许时突然想哭。  许征刚想开口,说到时候多给他留点钱,实在不行就出去吃。  没想到许时下定决心发狠道:“我一定要在这几天,学会做菜。”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他能就这么简单向命运屈服吗?  不能。  “你可别。”许征感到后怕。  做一餐饭就毁一口锅。  要是许时天天做饭,这谁顶得住啊?  许征还在想办法让许时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下班归来的许敬言很是惊喜:“你们把饭买了?”  他把包往沙发上一丢,长舒口气,今天不用做饭,挺好。  一顿快餐,吃得父子三人热泪盈眶。  长久以来饱受折磨的肠胃,在此刻得到了温暖的慰藉。  粗心大意的许敬言甚至没发现厨房里的改变。  锅不再是从前那口锅,墙也干净得不像之前那面墙。  为了保证许时的安全。  公司多雇了两个人帮王业萍分担。  事情少了,在三人强烈盼望下,王业萍总算肯回家做饭。  时隔三日,第一个发现家里换了口锅的是王业萍。  她一颠就察觉到手上分量不对,揪住即将出门的许敬言,追问道:“家里的锅怎么回事?”  许敬言不觉:“嗯?锅怎么了吗?”  面对厨房的责问,许征和许时装作没听见,绕道回屋把房门给关上。  罪魁祸首许时此刻显得比谁都淡定。  还拿起了桌上新借来的漫画。  许征没戳穿他的慌张,拿起了桌上当摆设的课本,随手翻看。  “你想做什么?”许时惊恐。 第41章 一个两个的都只会在他面前装傻。  许征揉揉太阳穴,思考怎么把背后那人揪出来。  相比起人,他还是更愿意和煤打交道。  挖煤被评价过说是最简单的生意,无需考虑太多,只要一个劲地挖就行,和上面的人打好关系,赚多赚少全看市价。  没想到现在当个煤贩子,牵扯出来的破事这么一大堆。  是之前的煤球生意做得太顺了,才让许征忽视了其中的复杂。  这每一步,都像踩在悬崖边上捞金,稍有不慎,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回到家后的许征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  他接到的生意,他自己负责收场。  家里的气氛才刚好一些,不能因此又陷入死循环。  许征一直以为他伪装得很好,谁知还是被许时看了出来。  晚饭后,许征坐在床上思考对策,该用什么办法将此次事件平息。  许时敏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出声询问道:“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许征否认。  “你骗人。”许时比谁都更加肯定,“我能感受得到,从外面回来一趟,你整个人都变了。”  许征不信,暂且把脑海中的事情放下,反过头问他:“哪变了?”  许时微皱着眉,想了半天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反正就是变了。”  有时候,直觉这种东西,往往准得可怕。  “小孩子别操心那么多。”许征宽慰道。  “我不是小孩,再过几年,就成年了。”许时认真反驳他的观点。  “好。”许征没同他过多争论此事,从他面前经过,“我去洗澡。”  进了浴室,只剩下他一个人,许征一直撑着的嘴角终于垮了下来。  墙上挂着的镜子反射出他的目光,平静死寂,像是一瘫死水。  许征伸出手遮住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同时自己也闭上双眼。  盆里接的水满了,过多的水溢出来留在地面上,哗哗不绝的水声将他的理智唤醒。  伸手把不停往外流水的水龙头关上,拿起杯子往身上泼。  因为凉水兑多了的关系,洗到后面水温越发冷,许征基本上等于直接用的冷水。  洗完后的许征从浴室中出来,身上还带着股凉气。  情绪倒是冷静不少。  一开门,就看见许时在浴室门口等着他,许征被吓了一条,问道:“你在这干吗?”  回应他的,是许时扑进他怀中。  温暖的身体,用身上的体温将他骨子里最后一丝寒意驱散。  “不要不开心。”许时轻声说道。  “那样我会难过。”  许征伸手环住他的背,总算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少操心了,你哥我哪有那么脆弱?”  说来奇怪,重生之后,许时对他的影响在不自觉加大。  貌似事情在有了许时的参与后,一切糟心事,都能自然而然地迎刃而解。  也许,许时是他这世的小福星也说不定。  许征突然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  夜晚的许征辗转反侧,躺在床上待了许久都睡不着,脑子异常清醒。  房间的窗户全扣上了,可还是有风从缝隙中吹进,吹动窗帘,掀起小幅度摆动。  许征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帘,看着它的摆动规律。  看似相近,每一次却有细微的差别。  屋外的月光还是能微微透进来,房间显得不那么阴暗。  许征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而后从床上坐起身,拿上搭在椅子上的衣服,在大半夜出了门。  许征已经将动作放到最轻,却还是在关门的时候发出一丝声响。  本该在上铺熟睡的许时安静地看着许征的举动,没有出声,默默看着他出了门。  “又丢下我。”许时对着空气说道,太久没剪,过长的头发遮挡了视线,眼神晦暗不明。  只可惜,这句话从头到尾,除了他,再无第二个人听见。  趁着夜色,许征凭借模糊的记忆,左拐右拐,最终挤进条巷子深处,来到了一家极为隐蔽的公司。  公司门口只挂了串橘色小彩灯,周围没有任何多余的字。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地方是二十四小时营业。  许征敲了两下门,屏住呼吸推开那扇看似诡异的玻璃门,进到了公司内部,里面有四张办公桌,三台桌上的电脑亮着。  此刻坐在电脑前的三人同时抬头看向他,屏幕光线照在脸上,脸上一片森白,眼珠发出绿光,大半夜的,看着无比渗人。  唯一一张电脑关机了的桌子上趴着个人,其余三人在看了许征眼后继续埋头工作,只有他闲着,便主动同许征交涉道:“有何贵干?”  “这里,是疑难杂症事务所吗?”许征打心里觉得不靠谱,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听到他们事务所的名字,中分头小哥眼里透出了光彩:“是的,咱们这什么事都能解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连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也不在话下,无论是商业纠纷还是夫妻离婚,专治各类疑难杂症,包你钱到病除!”  和记忆中的没差,许征便继续开口:“我想拜托你们,调查个事。”  “你说。”中分头眼里透着期许。  许征简单说了下自己送进电厂的煤被人掉包的事,问他们能不能解决。  “你这事,有点新鲜啊。”中分头起了兴趣,摸着下巴仔细捉摸一番,拍板决定道,“行,我们接了。”  “一定给你把幕后始作俑者给揪出来。”信誓旦旦的声音。  疑难杂症事务所,是许征前世在饭桌上无意听人提起的,说这家公司神得很,包揽的事件也多,就连两年前丢的条狗都能找回来。  许征一开始只当个笑话听听,直到听见公司在迁丰,地址还离他家很近,这才留下印象。  此次过来,也只是碰碰运气。  虽然被接单,许征总觉得不太靠谱。  “三天内能办好吗?”许征询问道。  “三天?”中分头惊讶,而后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这得加钱。”  许征吸了口气,说道:“加。”  “保证办妥。”  从许征那儿了解到基本情况后,中分头打开了电脑,接着再也没搭理过他。  原来公司里其他人都有委托,就他闲着。  许征半信半疑地走了,迈向的不是家中方向,而是电厂。  深夜两点半,他来到电厂门口,保安亭里的大叔昏昏欲睡。  许征敲了敲玻璃,大叔惊醒,连忙整了整帽子,见来的人是许征,松了口气:“小伙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领导来巡查了呢。”  许征站在玻璃亭外,从窗户那儿向人悄声询问:“大叔,您有办法调到监控吗?”  大叔警觉:“你要看监控做什么?”  许征语气诚恳:“这不是前几天来了躺电厂,丢了点东西嘛,我这来来回回找了好几天了,想试着能不能从监控里找到。”  听了许征的理由,大叔思考过后,以往和善的面容变了脸色,连忙摆手:“这不行,违规的啊。”  “事成之后,给您这个数。”许征加上筹码。  有钱好办事的道理,到哪都行得通。  之前咬死不肯答应的大叔,快速看了眼周围,取下腰带上的钥匙:“你算是找对人了。”  电厂深夜一般没人经过,除了夜里出没的野猫野狗,周围的动物都比人多。  大叔穿好外套,带他走了条偏僻的小路,直通监控室。  监控室内仪器复杂,大叔把电脑打开,调出监控画面:“喏,就在这了,你赶紧看吧,看完了就走。”  众多监控,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许征同他商量道:“我拷回去慢慢看行吗?”  “也行,你赶紧拷吧。”大叔对此倒是宽容。  反正电厂的监控,最多就拍到些人进进出出,能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许征把从公司里拿来的u盘插上,随意拷了个视频,中分头交给他的任务只要把u盘插上,打开里面的文件就完事了。  这样他就能远程操控这台电脑,读取里面的文件。  不过为了逼真,许征还是复制了段视频进去。  值夜班让人精神萎靡,大叔撑不住打了个哈欠,瞥了眼复制到一半的进度条,好奇地问起许征:“小伙子,你丢的是什么东西啊,那么重要?”  许征让人给问住了,不得已憋出个回答:“……订婚戒指。”  “哦?想不到,你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可以啊。”大叔起了精神,八卦道,“你和你女朋友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  这可把许征难住了。  他哪来的女朋友?  面对大叔好奇而迫切的目光,许征硬着头皮编起了故事:“我女朋友家里蛮有钱的,我们两上学认识的,她是我前桌,上课无聊没事就揪她辫子玩。”  “……好不容易顶住压力订了婚,她现在出国留学了,留给我的就这枚戒指。”  故事听起来分外耳熟,没错,许征把尤志和霍君宁的事迹搬到自己身上生拉硬套,总算扯出了个励志穷小子和富家千金的爱情故事。 第43章 许征带着怒意进的门, 许时原本想过来找他, 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面对许时无知的目光, 许征断然开口道:“今天安分点, 不然揍你。”  许征一回家, 就遭到对方警告的许时惊了。  他今天什么也没做, 怎么这么快就遭嫌弃啦?  “你中邪了?”许时怀疑道。  许征冷冷看他一眼。  他中了邪, 中了名为许时的邪。  “吃饭了。”王业萍的叫唤打断了他们两人的短暂对峙, 都暂时搁下不提,出去吃饭。  饭桌上,许征感受到自己的腿和人无意中撞了一下,只有许时坐他旁边,其余人的腿还没这么长。  短暂的触碰让两人同时抬头, 对视片刻,许征眼睁睁看着许时的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望向了自己的碗里。  发脾气了。  许征心想。  任谁被自己信赖的人无缘无故骂一顿,心情都不会好。  还是得让他死得明明白白。  许征开始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  前世许时总喜欢把所有事藏在心里,不愿开口。  许时不说,许征没发现, 就好像事情不复存在似的。  前世是这样, 这世依旧如此。  只不过因为重来一次多了对之后结果的认识, 许征才能在中途发现许时的不对劲。  可许时从不在他面前主动提及。  面对他的永远是装傻充愣。  许征以前就是被这样瞒骗过去。  吃完晚饭, 许征决定找许时聊聊。  窗帘还没拉上,月光照亮窗边的书桌,许时一只手搭在桌上,手背白得像能反光,周身泛着一圈莹白色的光泽。  许时背对着他,背影劲瘦,宽大的睡衣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从许征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段脖颈,纤细修长,看似乖顺,实则早在周围布满了刺。  许征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触碰到他,按在了桌子的另一侧,同他闲聊:“在想什么?”  “发呆。”许时回过神,给了他一个再淳朴不过的答案。  思来想去,许征还是决定开门见山,问道:“你见过半夜三点的月亮吗?”  “啊?”许时变了脸色,眼神有些躲闪。  “别装了。”许征捏着他的下巴强势让人正视自己,“前几天晚上跟踪我的人,是你吧?”  “这你都能知道。”许时小声咕哝。  他自认为已经做得很小心了,没理由会被发现啊。  “你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臭毛病,还会跟踪了?”许征记得,这不是许时第一次做这事,小到他出门监工,大到深夜处理急事,许时都能不知不觉跟在他身后。  “你就不怕晚上出什么危险?”许征光是想想,脑后就一阵发凉。  “怕啊。”许时坦荡道。  许时这幅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态度,让许征对他彻底没辙。  心情好的时候,许时能黏着他像块强力胶带,心情一旦不好,许时便彻底拒绝和他交流。  许征也无法明白许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记得,许时怕黑,小时候晚上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每次起床去厕所都得把许征喊上,让他在门口守着。  “你开灯不行吗?”许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靠在墙上随时都能睡过去。  许时稚嫩的声音在里面回应:“不一样,你别走啊,我马上就好了。”  后来长大了,许时才逐渐改了这个习惯。  在睡觉前少喝水,临近上床时必跑一趟厕所,减少起夜频率。  许征中途还问过他:“你怎么现在敢晚上一个人去厕所了?”  “结伴上厕所,是女孩子才会干的事。”许时告诉他自己的结论。  有些好笑的结论,却又有那么几分在理,许征接着问他:“那你不怕黑了?”  “怕啊。”许时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不过,忍忍就过去了,我是男孩子,我能克服。”  连上厕所的胆量都没有,现在已经成长为敢在深夜出门的小男子汉了。  “你就没想过,万一跟丢了怎么办?”许征依旧放心不下。  许时动了动嘴唇,说了一长串比蚊子声还小的回答。  他没听清,等到再问,换来的就是简洁的两个字:“没事。”  其实,许时还真的差一点就把自己弄丢了。  当晚跟着许征去到疑难杂症事务所后,许征又去工厂的时候,许时没能跟上。  事务所位置偏僻,地形弯绕,许时在里面转了两圈没发现许征的踪迹,之后便回到了事务所边上,反正这儿离家不远,他打算等天亮的时候再出去。  没想到的是,许征随后又回来了。  许时这才重新跟上他,走出了这迷宫一般的地形。  走了出去还不算,许时特地抄了条近路,赶在许征到家之前进了屋。  许征回家的时候,许时背对着他在装睡,心跳声比谁都快,蜷着身子,抓进手里的被子,这才没让许征听见喘息声。  要不是这茬,许时也不能被中分头发现行踪。  最后报给了许征。  既然害怕,却还是出了门。  那就代表着有的事重要到可以战胜内心深处的恐惧。  许征弯下腰,同他靠近商量道:“有什么事,你以后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你会听吗?”许时睫毛微动,语气平淡。  “我会。”许征的音量虽不大,却能保证许时听得切实。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从这刻开始,意味着有什么发生了改变。  上辈子许征缺少的就是这份时间和耐心,导致回头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许时对他回答还算满意,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意:“好。”  许征感到一阵欣慰,随即又察觉到心酸。  教孩子这件事,太难。  趁着许时去洗漱的当头,许征独自一人坐在许时坐过的地方,望月惆怅。  这要是他前世有个孩子,还能取取经。  可问题是别说孩子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找到。  在许时的教导上,他是打也舍不得,骂也骂不听。  好在这些日子,许征逐渐捉摸出一点:  许时和他的性子一样,吃软不吃硬。  面对叛逆期的孩子,得用哄的。  威逼利诱,百般操心。  对许征来说,无比头疼。  他长这么大就没哄过谁,遇事要么用钱解决,要么用权。  许时出来后,突然向他问道:“哥,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去开房啊?”  许征惊得回不过神:  话不能乱说。第四十章   在许征即将开口的时候, 许时努力将自己营救回来:“在家待得我都快发霉了。”  原来他只是怀念和许征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光。  许征虚惊一场,松了口气:“再乱说话打你了啊。”  开房这两个字,歧义太多。  许时一开始没明白过来, 懵懵懂懂地应了。  过了十几分钟, 许征看见许时脸上突然爆红,头都快埋进那本他最不喜欢的英语书里。  沉默的许时让许征不习惯, 但好在他们早已谈论过了这个话题。  趁此时间,许征去了浴室洗漱,把房间留给许时一人。  刚关上门, 就听见许时的碎碎念。  许征不自觉扬起唇角, 独自走远。  五天后, 许征账上收到了嵩肃电厂拨来的尾款。  与此同时,陈詹石还特意打了个电话给他:“许老弟,尾款收到了吧?顺便和你说一声, 我当上经理了。”  “恭喜恭喜。”许征祝贺道。  陈詹石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从副转正,踢掉了道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 第45章 “?”许时问号脸。  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反驳。  多了部小灵通,许时除了第一天拿到的时候兴奋了会儿,接下来的日子,没怎么碰过它。  许征以为许时也就三分钟热度,没想到,偶然无意提及的时候,许时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现在人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对着部死手机?”  许征被呛了下,这才明白许时的真实用意。  还是舍不得自己。  “我看看什么时候放假,等没课了就回来。”许征说道。  右安大学位于省会化舒市,是右安省内最好的学校,迁丰和化舒位于同省,但要到达的话,也得花上大半天车程。  现在交通不便,许征自己也没车,从化舒到迁丰的交通工具除了绿皮火车就是汽车。  路也不平,坐火车还好点,坐汽车那叫一个折磨。  许征考上的大学虽然在省内,不过想回家一趟,也得折腾将近一天。  “好啊。”许时表露出他的最大诚意,“你回家以后,我什么都不和你争。”  “床你先挑,吃的你先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许时停下来看着他。  许征读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多回来几趟。]  “这么乖?”许征笑问道。  许时点头。  要走了才体会到许时对他的依赖深入骨髓。  许征晃了晃手里的小灵通:“想我了就发短信。”  许时锲而不舍追问:“那我能天天发吗?”  “只要还有话费就行。”许征答。  许时若有所思。  突然,砰地一声,许征家的玻璃被砸中。  击中玻璃的篮球弹出落下后,一双手将其牢牢抓住。  往上看,那人穿着运动无袖背心,短裤,头发很短,接近于寸头,同时吸引了两人注意,来人也不慌,反而冲着许征摇晃手里的篮球。  许征认出他,是自己的同桌,陈浩钧。  两人交情还算不错,但基本上处于脱离了学校就没联系的那种,好歹是同桌,平时互抄作业、上课睡觉帮忙放哨,这些他们都干过。  他来找自己干吗?  许征前世的时候,倒是和他吃过顿散伙饭来着。  不过这次自从回来后,他便一直忙煤炭上的事,从未和班里任何人联系过。  许征出去见他:“我家玻璃砸坏了你赔吗?”  “许总,暑假忙什么呢?这么久都见不到你人。”陈浩钧笑嘻嘻把球丢给许征,责问道。  “忙着挖矿呢。”许征半真半假说道。  陈浩钧果然不信,他挠了挠后脑勺,对他说:“少蒙我了,对了,今晚班级聚会,来不来?”  班级聚会。  他印象中没有啊。  班里仅有的几次聚会还是他组织的。  也许是蝴蝶翅膀的煽动,这世换了个人筹划聚会。  想到几天后就要离开,从此和班上这群人各奔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即便许征一时间想不起来班里都有谁,还是答应道:“几点,在哪儿?”  “八点,弘新排档。”陈浩钧完成任务交代道,“嘿,你可真行,副班问了一圈下来,没一人知道你家地址,最后还得我出马。”  高二的时候,有一回晚上陈浩钧家里没人,自己又没带钥匙,许征把人带回家里过来着。  “你记性真好。”就这么一次,陈浩钧还能找到他家里来。  陈浩钧吐出实情:“其实也没有啦,我是看资料册上有你家地址来着。”  “一块打球去不?”临走前,陈浩钧邀请他。  许征回头透过玻璃看见许时的侧脸,努力支起耳朵却偏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许征拒绝了他:“算了,你自己去吧。”  陈浩钧开玩笑道:“许总,太过孤僻可不好啊。”  “滚吧你。”许征赶人。  回屋前,许征还走近看了眼自家窗户,伸手按了按,好在玻璃结实,没坏。  许时的书桌正对窗户,许征手按在玻璃上,许时抬手用两根手指隔着玻璃弹了一下。  许征在心里骂他幼稚。  当自己有龟派气功呢?  能隔空弹射。  许征和家里说了声晚上班级聚餐在外面吃,许时还试图挣扎:“聚餐不可以带家属吗?”  “不可以。”许征残酷而无情。  王业萍瞪了眼许时:“带什么家属,家里的饭还不够你吃啊?”  “家里不就些剩饭吗……”许时的声音很小,只敢让许征听见。  许时说的称得上大实话。  许征私下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许时嘀嘀咕咕在他耳旁点了一大堆。  “你是猪吗?”许征忍不住吐槽道。  “滚滚滚。”  晚上八点,许征到弘新排档的时候,那儿已经坐满了人。  整整两大桌,一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  陈浩钧从座位上起身,把许征拉到身旁:“呦,咱们大班长可终于来了。”  其余人起哄道:“这么久都见不到人,喝一个。”  “来来来,赶紧的。”  他们开的是啤酒,许征也不客气,接过后,一口气闷完了一瓶。  今晚的局没请老师,就他们同班的人,更为自在,玩得也开。  一开始倒挺正常,聊聊理想,聊聊未来。  “你考哪个学校?”  “c大?可以啊,你小子,闷声发大财。”  “你们考得都比我好,不像我,一个没报上,家里准备让我明年再来。”  “小学弟,叫声哥,哥把家里复习资料都留给你。”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做梦呢你们?”  有人问到许征:“班长,你呢?”  许征没什么好隐瞒的:“上了右安。”  引起一片哗然,右安大学曾经是他们不少人的梦想,除了最顶尖的那么几所,大部分还是盼望着不出省,因此右安成了最好的选择。  “班长就是班长,牛逼。”  “不谈那些了,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游戏的提议带起了隔壁女生桌的联动,从简单的数7开始,输的那个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不到五分钟,只听见隔壁桌哄笑一声,他们班最文静的女生走到许征面前,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许征记得她,是她们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平时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从不和人大声。  如今身上带着丝酒气。  女生被逼开口,声音听得出紧张:“班长,高中毕业了,上大学考不考虑和我谈个恋爱?”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许征问。  “大、大冒险。”  他之前听见,女生考得不错,上了隔壁省的大学。  许征松了口气,说出的声音正直诚恳:“不好意思,我不考虑异地恋。”第四十二章   许征的拒绝无伤大雅, 被拒绝后, 那个女生只不过略微有些失落, 却还能强撑起笑容, 喝完手上这杯酒,走了。  学生时代的玩笑, 或真或假, 成了顺水推舟,败了不留遗憾。  一桌人见证许征拒绝了女生的告白,陈浩钧还八卦道:“你真不喜欢方静?”  方静长得不错, 性格还温柔, 平时和人多说两句话就脸红, 学生时期, 也是一众人心中的暗恋对象。  许征终于记起来,原来她叫方静。  “不喜欢。”许征直白道。  陈浩钧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第47章 一个他爸、一个他妈。  还都是小时候。  现在再加一个许时。  许时的亲吻太过小心而短暂,短到许征无法判断其性质。  就像某个小动物在你嘴边, 蹭了一下。  想不明白的许征,脑海中只浮现起一个想法:  许时最近是不是缺爱?  清醒片刻后,醉意上头的许征很快陷入沉睡。  这一切,许时从未察觉。  一觉醒来,许征脑子像被什么碾过, 头疼得厉害。  怪不得他不爱喝酒。  喝酒伤身。  昨晚的事,谁都没有提及。  不提就当不存在。  只可惜短期内的压制, 换来的只会是日后更为强烈的爆发。  这几天许时从学校搬回来不少书,厚重的高中课本全塞包里,通过两条背带, 沉重地压在他肩上。  许征翻看了下, 除了个别几本用的新教材外, 其余的和他上学时一模一样。  估计是等待的时候无聊,许时已经在书里写好了名字,字迹潦草不羁,光两个字就占据了全页四分之一的位置。  许征指尖覆盖在上面,评价道:“真丑。”  “不懂欣赏。”许时把书夺回去。  明天是许时正式去学校上课的日子, 也是许征离开家前往右安大学的时间。  也就意味着, 过了今晚, 他和许时就将分开。  一别好几个月。  许征本以为最后一个晚上, 许时会比以往更加黏他。  谁知许时表现如常。  好像根本没将明天的事放在心上。  许征还有些莫名惆怅。  自家孩子长大了。  以后就不需要他了。  许征躺在床上,望着床板发呆。  从关灯到现在,许征听见许时隔几分钟翻一次身,床板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还没睡呢?”许征的声音在夜里响起,让上铺安静了一会儿。  接着床上一阵动静,许时从床边探出个脑袋,头上两撮毛垂了下来:“你也没睡?”  “没睡着。”一是心里压着事,二是许时不断制造噪音,扰得许征毫无困意。  “你明天就走了。”许时声音低落,一只手无力地从床边垂下,在空气中来回晃。  许征拍了下那只在他眼前晃个不停的手:“要聊下来聊,等会别摔着。”  许时凑他身边的时候,许征明显感觉到热量。  “哥哥哥。”许时喊他。  许征看着他:“有事?”  许时:“大学很大吗?”  “不知道。”许征印象中有一次投资的时候去过某个学校,坐的校车,在里面绕了好久,但右安大学他还没去过。  许时:“应该很多人吧。”  许征:“是啊。”  绕了一圈,许时终于问出了真正要问的:“那,你会想我吗?”  “会。”许征的回答无比坚定。  换做以前,他更多的是怀念家中事物。  但现在,不自觉地偏心到许时这儿。  对于右安大学,许征不熟,但迁丰一中,他可是在那儿待了三年。  深夜无眠,放心不下的许征向许时讲起了一中里的构造。  从学校操场的摇椅讲到了后山那座小屋。  话尾还不忘重申一遍他当初对许时的嘱咐。  到了学校,要爱护同学,团结友善,没事少打架,自己也别被欺负了。  许时听得不耐烦,满口敷衍:“嗯,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  照不照做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迁丰就没所好大学呢?  否则许征还真舍不得走。  迁丰这儿,唯一有的是所大专。  全名叫迁丰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班老师经常威胁他们,现在不好好读书,将来就只能上水校。  可惜专业不对口,要是煤炭技术职业学院,许征还能考虑考虑。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许时也向许征透露了那么一点,很少提及的过往。  那次许征刚从关乐回来,看见了许时打人的一幕。  许时告诉他,这在他们那儿是常态。  被他揍的那人骚扰人家小姑娘。  放学不回家,在路上拦下落单的女生,给对方看鸟。  把附近的女生吓哭了好几个,纷纷结伴而行。  最重要的是,那个小变态是他小弟。  许时亲眼看见他准备脱裤子,便叫周围的一群兄弟把人架走了。  还特地选的小巷子。  许时觉得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收这样的人做小弟。  消息一旦传出去,丢的是他的脸。  许时决定亲自把人揍一顿,打醒他。  刚上手,就被许征发现了,结果搬砖砸自己脚上。  残废了快半个月。  许征听完了许时的小段经历,面带惊讶:“想不到,你在外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时听出了他话里的笑意,没搭话。  “现在你那帮小弟呢,和你一个学校?”许征由衷感到好奇。  提起这个,许时脸上不由骄傲:“他们都没考上,有一半辍学了,一半去了四中。”  四中,迁丰最乱的一所高中。  录取分数线极低,基本上是交钱凑数的,里面的人也没想着考大学,来四中只是为了混个高中文凭。  历年来,四中考得最好的一次,全校第一上了二本,校长亲手放了串鞭炮庆祝。  全体师生放假一天。  当日迁丰各大网吧爆满。  许征捏了捏他下巴,夸道:“那你还挺厉害。”  “笑话,我是谁。”许时眉眼洋溢着年少那份轻狂,“我可是他们大哥。”  说考就考,不带怕的。  许征提醒他:“大哥,该睡觉了。”第四十四章   从迁丰到化舒站, 237公里的距离, 坐火车要坐五个半小时, 到了化舒火车站, 再转乘一小时的公交去右安大学。  许征是早上十点的火车, 许时八点上课,两人同时出的门,顺路走了那么一小段。  许征去火车站,许时则去乘公交, 恰巧公交车总站就在火车站附近。  广场中央是片空地,周围铺满草坪,从上空俯瞰形成个巨大的圆,从许家走到广场边际, 沿着这个圆边,许时往左,许征朝右。  第一天上课, 出门时许征提过许时的书包, 死沉死沉的。  课本加练习册的重量,就像包里背了堆砖。  许征印象中没觉得他的书包有这么沉过。  高中对他来说太过久远, 远到记不清。  许征送开了手中扣着的书包顶端带子, 站在原地说道:“去吧,车快开了。” 第49章 现在不像十年后,没事就捧着个手机能玩半天,到了晚上,洗漱过后上了床,再无其余活动。  床板很硬,空气很安静。  宿舍的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主,气氛难免有些尴尬。  只有何野偶尔翻身的声音,每翻一下,木板床就会发出动静。  “这破床。”何野难忍暴躁,轻声咒骂。  “赶紧睡吧,明天得早起。”霍成章冷淡出声道。  明早他们七点就得在操场集合,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  今天下午去学院报到的时候,许征还领了身军训服。  一拿到手他就把衣服洗了挂在外面晾,别看军训服外套摸起来厚,可这种布料干得快,一晚上的工夫第二天就能干。  许征闲着无事,拿手机和许时发短信,得知许时明天也要军训。  看见许时在短信里的抱怨,许征不免感慨:  他们这也算同甘共苦,一起晒太阳。  第二天许征是被三个闹钟同时震醒的,隔一分钟响一个,最后演变成三重奏。  就是睡死过去的鬼也能给吵醒。  由于舍友闹钟有功,他们成了最先到操场的那批人。  大学的军训和高中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从原先的一周加长到两周。  一群人席地而坐,听上面的领导讲话。  按身高排序,许征前面是何野。  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何野闲得无聊在揪地上的草。  演讲耗费了四十多分钟,他们这批人被分成各个排,基本上同班的归在一块。  七连二排。  许征所属的队伍。  军训第一步,从站军姿开始。  每人头顶小绿帽,在烈日下暴晒,流出的汗跟做桑拿差不多。  教官在他们周围走来走去,讲着技术要领,看着他们受苦,却不免得意。  当年他受过的苦,现在有这么一帮小兔崽子替他承担。  爽。  光是单纯的站军姿还不够,教官又提出了附加要求:“军姿的要领就是眼神,眼神一定要坚毅,眼睛不要眨,给我定住,往上看,盯着那面旗或者楼顶,谁能先把眼泪定出来了,这才是成功。”  不少人照着做,很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脸上泪流满面。  教官走到每人面前报喜:“杭艺,不错,眼泪出来了啊。”  “赵春虎,不错,眼泪也出来了啊。”  走到某人面前,教官一愣:“齐瑾生,你这怎么了,哭鼻子了?眼泪都快把地面淹了。”  齐瑾生:“报告教官,眼睛进沙子了。”  教官第一次见男孩子流这么多泪,从口袋里掏了张纸给他:“擦擦。”  许征从眼神侧光,只能看见地上一滩水渍。  在水泥地面上显得格格不入。  许征对这个新室友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能流这么多泪都一声不吭的,够狠。  和他长相完全不同。  还未等许征过多反应,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黑影径直倒了下去,许征下意识伸手抓住他,才没让人摔在地方。  咚地一下倒在他身上。  教官顾不上齐瑾生,连忙赶来:“怎么了这是?”  倒下的人是何野,理着个小刺头,长相粗狂,却成为这场军训中第一个晕倒的人。  女生都没人倒下。  人晕在自己身上,许征不能不管,把何野背上:“我送他去医务室。”  何野比猪还沉。  和背许时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等到医务室,何野过了十几分钟才醒。  喝着校医给他的葡萄糖,望向许征:“你送我来的?”  “嗯。”  “想不到你还挺有同学爱的嘛。”何野一口喝完一支葡萄糖,把空瓶隔空丢进垃圾桶里,“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和你有仇呢?”  不是觉得,是真有过仇。  许征不能将前世的理由告诉他,只能归结于:“可能你瞎。”  何野顿时不乐意:“嘿你这人,托了我的福不用在外面晒太阳,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咋还骂人呢?”  “你好了没?没事我走了。”晒点太阳,对许征来说算不上什么苦。  何野靠在床上:“我头还有点晕,要走你走吧。”  能正大光明偷懒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许征刚要离开,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霍成章抱着齐瑾生来到校医室,言语迫切:“医生,你快看看,他要瞎了。”  怀里的齐瑾生捂着眼睛,连整张脸都快遮上了。  很好,一个宿舍,军训第一天,集体在校医室重遇。  以后他们可以改名,叫弱鸡宿舍。第四十六章   “好巧。”许征侧过身, 打了身招呼。  霍成章朝他点了下头,让医生给齐瑾生看看。  校医扒开齐瑾生的眼皮, 随着这个动作, 齐瑾生眼里的泪水更加泛滥,可他却强忍着,没说一句话。  “没什么大碍,眼睛有点发炎,开瓶眼药水回去滴滴就好了, 近期最好别见光, 你这眼睛也太敏感了。”校医道。  “嗯。”齐瑾生有些闷闷不乐,随后让霍成章先走了。  在他面前落泪, 怪丢人的。  齐家和霍家属多年世交,两人从小就在一块玩。  互相看对方不爽,但是谁也干不掉谁。  霍成章成绩优异,十项全能, 一切都朝着霍家最完美的继承人去培养。  齐瑾生不一样, 从小备受宠爱,齐家对其极为放纵,家里家大业大的,要什么没有, 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够了。  一个压抑, 一个洒脱, 偏偏总是被安排在一块。  齐瑾生最烦霍成章的一点, 不是对方比他优秀, 而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心里喜欢的人都是霍成章。  这么个情敌成天在自己面前晃,还不能打他。  糟心。  唯一让齐瑾生感到丝安慰的是,霍成章比他小,名义上得叫他声哥。  虽然霍成章一次都没叫过,齐瑾生却每次都喊他弟弟,喊得无比带劲。  霍成章对此的评价是:弱智。  两人大学又考在一块,霍成章被家里所有人全方位嘱咐照顾齐瑾生。  齐瑾生这才叫得动他。  等他耐心耗尽的那天,就是齐瑾生的死期。  像他们这样的人,本可以不用参加军训。  因齐瑾生坚持,男子汉就要堂堂正正的,不能搞特权,于是霍成章也不得不跟着参加。  结果第一天,齐瑾生自己倒下了。  等待霍成章的,是和许征一块回队伍里晒太阳。  两人走到一半,霍成章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  “我们见过。”许征没打算隐瞒,“在关乐。”  霍成章眼里的困惑更深:“是吗?”  “江嘉小区。”许征说出四个字,那是尤志所在的小区。  霍成章全想了起来,看许征的目光带上了阶级敌人的仇恨。  原来是那个煤二代的狐朋狗友。  许征替尤志问道:“你姐还好吗?”  “不劳你费心。”霍成章话语冷得能掉渣。  得,两三句话,天又被聊死了。  现在的弟弟都什么毛病?  一个比一个难相处。 第51章 站军姿昏迷被送进医务室。  跑了五圈累成死狗。  就凭这些,许征能嘲笑他一辈子。  感觉旁边的人站得有些摇晃,许征低声问:“你又要晕了?”  何野打了个哈欠:“我困啊。”  教官恶狠狠回过头:“不许交头接耳!”  今日操场,七连二排成了最独特的风景。  队伍第一排,站着位酷哥。  身姿挺拔,皮肤被晒得泛红,脸上还戴着副墨镜,黑色宽大镜片遮盖着半张脸,更显神秘。  他,就是许征的室友。  齐瑾生。  因为医嘱让齐瑾生眼睛最好少见光,他又不肯放弃军训,一捉摸,就去买了副太阳镜。  眼镜一戴,就算把眼睛闭上也没人发现得了。  就是有点傻逼。  别的队伍里的人已经好几次看向他了。  齐瑾生的一举一动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他连稍微偷点懒都不行。  熬过白天的军训,又迎来了令人期待万分的夜晚训话时间。  他们宿舍又被提及。  昨晚四个铁憨憨在全校面前跑圈。  今晚,总教官又针对白天的卫生检查做出评价:“c栋a419宿舍的舍长呢,站起来。”  许征没动,踢了踢坐前面的何野。  何野“新官上任”,不情不愿地起身。  总教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昨天还不长这样啊,你们换舍长了?”  “哦,他不行。”何野挥挥手道。  一阵哄笑。  “换得好。”总教官评价道,“今天男生a419宿舍,在卫生评级中拿了第一,从倒数第一到正数的进步,值得大家学习。”  “坐下吧,以后继续保持。”  这下好了,丢脸的人变成许征。  以前是尤志让商界的人知道他不行,现在何野成功让全校的人知道许征不行。  等晚上回去非把何野头给拧下来。  解散后,面对不知死活的何野,许征面露凶光。  刚想动手,查寝的人来了。  “人都到齐了吗?”查寝人员问。  何野:“齐了齐了。”  齐瑾生在床上拿着个手机,查寝人员看见后突然想到件事,笑出声:“还是你们聪明,前面查上个宿舍的时候,有个学弟看见我们连忙把手机往屁股底下塞,一脸惊恐。”  “当时我就跟他说,这都大学了,我们又不收手机。”  一席话,成功让许征他们笑了出来。  何野得以保命。  许征才想起许时今天没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从早到晚,音讯全无。  许征打开短信界面,给许时发了条:[睡了没?]  消息石沉大海,等了半小时手机没传来半点动静。  许征的手机就放在枕头边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听见一声短信提示音。  伸手拿过手机一看,空白一片。  什么消息都没有。第四十八章   依照许时的性子, 别说一整天, 就是半天没消息都算稀奇。  许征走出宿舍, 打了个电话给他。  没人接。  许征转而打给了王业萍。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通,王业萍声音中带着欣喜:“喂, 小征, 怎么啦?”  “家里一切还好吗?”许征神色缓和问道。  “好着呢, 用不着你操心, 你上大学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缺什么要记得买……”王业萍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声音, 听在许征耳里,却带着份暖意。  上辈子他嫌他妈管太多, 每次念叨起来总是没完。  后来他挣了钱,王业萍更加管不了他。  许征忙, 也没耐心听。  再加上一离家就是两年,父母心中怨气难消, 见着面给不了许征什么好脸色。  亲情关系更加淡薄。  电话那头, 王业萍问什么许征都耐心答了。  今晚夜色一片漆黑,乌云笼罩,随着气流缓慢挪动,楼道里的灯彻夜亮着,即使此刻超过十点,宿舍里熄了灯,站在外面也不感觉黑。  聊到末尾, 许征顺口提了句:“对了, 许时呢?”  王业萍:“他说军训累, 早回屋睡了。你找他有事?”  “没事。”没事就好。  确定了许时一切安好后,许征挂断电话。  没事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这才刚分开没几天,许时的叛逆期到地这么快?  许征感到些许惆怅。  独自在走廊上吹了会儿风才进屋。  刚关上门,屋内三张发光的脸同时望向他。  熄灯后手机光直白照在脸上,造成的效果,比鬼片还吓人。  许征爬上床后,按亮了手机,成功成为第四张“鬼脸”。  看了几秒,啪的一声合上盖,熄灭这束短暂的光芒。  早晨等待他们的,又是何野那两个敲得哐哐响的破塑料盆。  三个方位,三包纸,同时砸在何野脑门上。  这是他们昨夜特地带上床的,目的只有一个,用来砸傻子。  许征和他的一干舍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周围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不对劲。  原来,在军训的第三天,许征他们宿舍打响了名声。  不是因为相貌出众,也不是因为家世显赫,而是因为他们宿舍突发情况过多。  军训第一天晕了两个,卫生检查得最后一名的倔强跑圈,次日发狠逆袭,检查评定中勇夺第一。  还出了个因为不行被替换的舍长。  a419宿舍,虽然他们人不一定认得全,可军训场上那个戴墨镜的就是了。  齐瑾生作为宿舍代表性人物,辨识度高,标志明显,只要找到他,和他走得近的三个就是他的舍友。  霍成章消息灵通,作为宿舍中唯一没有被丑闻缠身的人,他决定远离齐瑾生。  独善其身。  齐瑾生被这份虚伪的兄弟情所刺激,跑来和许征他们待在一块。  就连午饭也是分开吃的。  早晨许征就察觉到怪异,到了中午,这份感觉更加强烈。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起得来吃早餐,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来食堂吃午饭。  饭后,许征借口上厕所让他们两人先走,抓住个落单的同学这才把事情搞明白。  现在才刚开学,以后四年,他都摆脱不了这场风波。  何野那孙子,果然是他上辈子的宿敌。  不在商场上坑他,反倒先在校园里阴他一局。  当然,要搞清楚这背后的动静不过是一两人的事,齐瑾生一怒下把霍成章又抓了回来。  他这个墨镜短期内是摘不掉了,但霍成章也被想逃过一劫。  大家同为宿舍一份子,傻逼的名声自然得四个人担。  一个都跑不了。  霍成章万分不乐意,可偏偏拗不过齐瑾生,以往的贵气小少年,现在被迫被插上这个傻逼头衔。 第53章 正好有只鸽子飞到许时前面的空地停下,浑身雪白, 嘴尖一抹红, 啄了啄地上的食物残渣。  许征说道:“军训结束了就回去。”  今年中秋连着国庆一块放假,假期足足有十天。  回一趟迁丰,去看看许时, 再合适不过。  “还有一周啊。”许时叹气。  “是啊。”  这一刻,许征和许时都有着同样的想法:怎么还有那么久。  许征和许时一直聊到吹哨前一分钟,在许征催促下,许时才恋恋不舍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许时趴在床上, 合上盖后手里的手机滑落一旁, 侧过脸, 床头的小风扇把他头顶上那几根毛吹得一翘一翘的。  手臂上一道红白分明的交界线, 有袖子遮盖的地方完好如初,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臂被晒得通红,黑倒是没怎么黑,就是有点脱皮。  许时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面,那儿同样晒伤,指尖刚一碰到,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的。  真他妈疼。  *********  上山一小时,下山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以为能直接吃饭了,没想到教官发话:“鉴于你们今天表现良好,集体站十分钟军姿就解散。”  顿时一片哀嚎。  下午训练休息时,他们班班主任过来询问汇演名单。  军训结束后,全校会举行一场文艺汇演,代表本次军训完美落幕。  “咱们班同学有没有人会什么才艺的,都可以上去露两手。”班主任语气温柔怂恿道。  一时间没人答话,班主任有些尴尬,便问向了离她最近的许征:“你有没有人推荐?”  许征环顾了一圈,坑起自己室友来毫不手软,理所当然道:“霍成章啊。”  上午登山那幕,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要霍成章站上去,给大家表演个群鸽乱舞,一定成为整场汇演的焦点。  霍成章趁中午的时候还特地洗了个澡,如今身上只剩下沐浴露味,那瓶香水还丢在他们宿舍的垃圾桶里。  “我推荐许征。”霍成章冷着脸,用记仇的语气说道。  何野在此时跳了出来:“他不行。”  许征踢了他一脚,笑骂道:“滚。”  班主任出来总结道:“这样吧,有意向的同学傍晚可以到办公室找我,希望大家能够积极踊跃,毕竟排练的时候还能少军训会儿你们说是吧?”  最终文艺汇演的名单确认下来,他们班就报了一个节目,齐瑾生的钢琴独奏,这还是在没有人肯上的情况下,他们宿舍紧急讨论出来的。  如果没有人报名,他们四人就得被抓上去跳四小天鹅。  何野第一个不同意,想他一米八几的壮汉,在全校人面前跳四小天鹅,像什么话。  “各位大哥,你们有什么才艺就赶紧报一个吧,不然咱们死定了。”何野是舍长,班主任直接跟他下达的命令。  这个问题把许征给难住了。  唱歌跳舞一窍不通,他总不能在台上来段劝酒令吧?  一阵僵持后,宿舍最后的希望齐瑾生站了出来:“不就是个才艺吗,弹钢琴成不成?不过,我有个要求。”  霍成章问:“什么要求?”  齐瑾生:“你们得叫我爸爸。”  最终结果,是齐瑾生被宿舍三人合力收拾了一顿。  齐瑾生被压在桌上大叫:“霍成章反了你了!”  好在齐瑾生的钢琴独奏最终应付了过去,他们免于一场浩劫,齐瑾生报了节目,也没当成他们各位的爹。  差点气成河豚。  这几日可劲地摧残他们。  买饭、带水,样样轮着来。  许征和何野、霍成章刚从食堂里出来,一人拿饭一人带水,还有个人拎了盒水果。  全是带给他们的共养儿子齐瑾生的。  齐瑾生非但没成爹,地位一落千丈,成了他们三人的儿子。  当爹的得大度,和自己儿子计较什么呢?  要不然按照齐瑾生近日作得劲,他们早忍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拿回手机的许时又恢复了话痨属性,成天像个bb机一样发信息骚扰许征。  许征把手机调成静音,训练结束后再把振动打开,手机放口袋里,走在路上隔着层布料就在那儿振。  何野看许征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直到许征拿出手机,才让他将眼中的怪异散去。  “你们说,等军训结束后,是不是得揍姓齐的一顿?”何野忍得烦躁,开始寻找同盟。  霍成章点头:“我同意。”  鬼知道他在齐瑾生那儿受了多少苦,齐瑾生比他大能用当哥的身份压着他,做了什么坏事却总推他出去顶包。  齐瑾生长得乖,能说会道,霍家管得严,霍成章习惯了默默做事,不善言辞,导致挨骂的往往都是他。  “嗯。”许征随意应了声,而后走到一旁。  查看许时又给他发了些什么。  熊孩子他不是头一回见,这不,家里就有一个。  权衡轻重之下,许征没那么多心思管齐瑾生。  从振动的频率就知道许时给他发了不少短信。  许征现在光从这些信息,就可以知道许时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操,早上睡过了,迟到了,被叫到后面罚站。  —上课好无聊,你当初怎么坚持下来的?  —哥哥哥我放学啦,你吃饭了没?  —放假倒计时:四天。  许征把水用手臂夹着,回道:[你怎么算的四天?]  前两天许时还刚和他说来着,这周末要补课,高中除了中秋当日放一天,接下来得上到国庆的前一天。  许时:[再过四天,你就回来啦。]  许征:[你替我算的啊?]  许时:[不,替我自己算的。]  只要你在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假期。  许征又恢复起严厉本色:[行了,作业写了没?快去做作业。]  许时隔了快一分钟才回他:[哦。]  光从这个字,许征就能推断出许时放下手机后,一定不会乖乖去写作业。  察觉到许征和他们越走越远,何野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猝不及防出声道:“干嘛呢?笑这么开心,女朋友啊?”第五十一章   何野眼中带着对八卦的期许, 同他挤眉弄眼, 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许征把手机揣回兜里,重新拿回手中的矿泉水瓶咔咔作响, 他否认道:“我弟。”  “真的假的。”何野有些怀疑。  爱信不信。  许征不再同他辩解:“再不回去, 齐瑾生该拆宿舍了。”  齐瑾生这人有个毛病, 受不得饿, 一饿就要发狂,轻则害人害己, 重则地球毁灭。  这项威力,他们都领教过。  有次带饭迟了,齐瑾生撕了一堆纸在地上,眼神幽怨, 再晚一分钟,就能酿成大祸。  何野不再和许征瞎扯,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拽上他们两个:“快走快走。”  他们的傻儿子不能挨饿。  在遭受了齐瑾生折磨长达六天后,终于到了汇演当晚。  这是军训的最后一个晚上, 取消了夜训, 在舞台前面点燃了两个大火桶,火焰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靠得近还能感受到灼灼热源扑面而来。  苦了坐前面的同学,纷纷用帽子遮起了脸。  教官察觉到之后, 派人把火桶往前搬了些。  这才得以正常观看。  汇演的节目就那些, 唱歌、舞蹈、诗朗诵。  话筒的音质很差, 传递出来的声音不尽人意,歌曲断断续续的,节目时常被叫停,有不少人带了零食,坐在下面偷偷吃。  被教官发现了也没制止,两周时间相处下来,关系融洽不少,表面上装作凶巴巴地命令他们:“记得把垃圾带走啊。”  没过一会儿就坐到他们身边,还吃了根同学递过来的棒棒糖。  大约四五个节目后,轮到齐瑾生上场。  他们队伍是鼓掌最欢的那支。  齐瑾生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套西装,纯白色,原先的一头长毛早在军训第一天被剪成了寸头,他嫌丑往头上扣了顶礼帽。  就静静坐在那儿,看着足够唬人。 第55章 许时看都没看同桌对他做的口型,直接说道:“不知道。”  老师耐心耗尽,脸色瞬间拉了下来:“那这节课你站着听吧。”  许时在最后一排,站着也不影响任何人。  许时把右边身子贴在墙上站着,英语老师叽里呱啦讲的英文,在他耳中无异于最佳的催眠剂,许时的头越来越低,靠着墙逐渐睡去。  厚重的课本被重重拍在讲台上的声音,打破了原先平静的课堂。  广播中传出叮咚一声的提示音:“各位旅客们请注意,开往迁丰方向k123次列车已经开始剪票了,请乘坐k123次列车去往迁丰方向的旅客带好行李物品到3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许征原先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往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末尾走去。  上火车后,许征看着窗外的山一座座过去,外面的景色从亮到黑。  到了晚上玻璃全是反光,再看不清外面的任何东西,倒映着的全是车厢内乘客的侧影。  到迁丰后,许征从大老远就看见家里阳台的灯亮着。  周围的灯光全是屋内透出来的,只有许家门口,有一盏专门为他亮起的灯。  在等待他的归来。  许征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屋时顺手把外面的灯关了。  客厅里没人,只有电视开着。  许征打开卧室门的那刻,看见许时正双手伸直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一瞬间转变为惊喜。  “什么味?”许征闻见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草腥,并随着许时的靠近越发浓烈。  走得近了,许征才看清许时脸上抹了东西,透明状的黏稠物体,不光是脸,手臂上也有。  许时直愣愣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说道:“你好黑啊。”  许征的肤色晒得比去之前黑了三个度,许时却完全不同,整张脸和手臂都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许征回道:“你好红啊。”  “你这涂的是什么?”  许征刚问完,王业萍就拿着个塑料盒进来,里面放着不明粘液,对许时说道:“来,另一个手臂也抹上。”  “你说这孩子,叫他擦点防晒霜硬是不肯,这下好了,一周下来晒伤了吧?我搞点芦荟给他擦擦,还嫌七嫌八的。你回来得好,交给你了。”王业萍把盒子塞进许征手里。  许征凑近闻了闻,味道的确不好闻,黏腥刺鼻,上面还沾着没刮干净的芦荟皮。  王业萍想了想,把东西拿回来:“不对,坐了这么久火车累不累?先吃饭吧,锅里还热着呢。”  “嗯,我去洗个手。”许征对这东西避之不及,忽视许时求救的目光,闪身进了厨房。  “我也要吃。”许时在背后不满叫道。  “吃什么吃,不是吃过晚饭了吗?”王业萍出言镇压,“少废话,把前面没涂的那只手臂伸出来。”  厨房里用小碗留了三四样菜,全是许征爱吃的。  放锅里盖着,拿出来的时候还是温的。  今天一天,许征只吃了早饭,剩下两餐由于赶车没来得及吃,火车上的东西无非是泡面豆腐干等零食,他没什么胃口。  然而许征这么久没感觉到饿的肠胃,就这么轻易地被这份饭菜勾了起来,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下。  吃完饭顺手把碗给洗了,许征回到房间的时候,屋内还弥漫着那股强烈的新鲜芦荟气息。  许时手臂上的芦荟已经干得差不多,他还没去冲掉。  手里拿着一盒熟悉的黏稠液体,对许征不怀好意地笑道:“哥,你看看你都晒黑了,来,我帮你涂。”  说着,就要把恶心的东西往许征脸上抹。  “我不涂。”许征极度排斥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时不依不饶,手里抓起一坨,液体蠕动发出奇怪的声响。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许时受了一周的苦,好不容易等到许征回来,一定得让他尝尝。  许征沉声道:“许时,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啪叽一下,许时将东西糊到了他手上,仰着头,眼里充满挑衅的意味:“妈特意为你准备的。”  这倒霉孩子。第五十三章   挣扎过后, 许征被抹上了厚厚一层芦荟, 并由许时监督他晾干。  许时面对面监视他, 许征正好看清许时脸上的变化。  原先白白净净的一颗小鸡蛋, 这么一晒变成了红色的茶叶蛋。  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晒得疼不疼?”许征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来回转。  “前一周疼得厉害,现在不疼了。”许时配合答道。  提起这个,他就满腹感慨:“我原本以为晒黑了能有男子气概, 没想到所有人都黑了, 就我没有。”  反倒被晒伤,红得一片片的,像过敏一样。  许征和许时站在一块, 一个是黑脸,一个是红脸。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许征又气又好笑。  许时突然意识道:“等等,你手上还有芦荟,就来碰我?”  最后的结果是两人同时进了浴室,许征把脸上和手上的芦荟洗掉,许时又再洗了遍脸。  本就发红的皮肤被他用力揉搓,许征看着都觉得疼:“你轻点。”  许时的动作停了下来, 许征看不下去,亲自拿过他手里的毛巾, 小心仔细地擦拭。  许征控制着手中的力道,没敢用力。  他没怎么做过照顾人的事, 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力度是否合适。  只能一轻再轻。  前世的许时和他是两类人。  做许征这行的, 就算挣得再多, 在大多数人眼里依旧是那个暴发户、土包子。  许征和所有煤老板一样,出门在外,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住最贵的酒店,买最贵的房。  钱这种东西,是永远花不完的。  许时和他不一样,外表活得光鲜亮丽,身后无数人追捧。  只是内部却溃烂得千疮百孔。  他们两个,谁都不好过,许征内心麻木像具行尸走肉,只知道用钱来掩饰内在的空洞;许时则是连五脏六腑都被侵蚀,无数条虫啃食,只剩下最外边的壳。  同样是饱受摧残的两个人,从来没真正交流过。  都以为对方过得很好。  现在的许时就站在他面前,眼睫低垂,微扬起头任他擦拭。  本就是个茶叶蛋的脸看不出此刻的泛红。  深夜会谈。  许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里是前世少有的清澈:“哥,你都快和煤一样黑了。”  许征只是笑笑,没说话。  许时异想天开:“再黑下去,我夜里会不会找不着你?”  “你找我做什么?”他不过去了学校半周,怎么回来感觉许时傻乎乎的。  “帮我做作业啊。”许时说得一脸坦荡。  “想得美。”许征冷面无情,提到这又顺带问道,“对了,这几天开学怎么样?”  许时郑重答道:“特别好。”  “真的?”许征怀疑。  “嗯。”许时用力点头。  “认真听课。”一上课就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盖在头顶趴桌上睡觉。  “遵纪守法。”早自习从来见不着人,上课迟到也正大光明走进教室。  “爱护同学。”把敢找他麻烦的人都给揍了一顿,现在连零食都不用自己去买。  许时每说一句,许征眼里的狐疑越发凝重。  待说完后,许时还不忘补充:“这些,全部没做到。”  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还如此理直气壮地告诉他。  “你是不是想挨揍?”许征不悦地看着他。  许时完全不怕,离他不过十几公分的距离:“你会吗?”  不会。  许征自我安慰,好歹许时多了个优点:诚实。  “睡吧。”许征单方面结束此次交谈,给许时下最后通牒,“明天开始做作业。”  许时发自内心地排斥:“啊……”  许征不再说话,深夜里呼吸趋于平静。  前世他和许时睡在一块的日子在八岁后屈指可数。  许征八岁之前,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后来随着个子增长,许家换了张上下铺。  年纪小的时候霸道,床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私人领地。  不容许他人侵犯。 第57章 许征家的煤球卖的还不错,但也将近饱和,要不了更多的煤。  一座矿每天能产出好几百吨煤,卖不出去就得隔三差五停产,这么算下来,尤志挣得也不多。  尤志问道:“当初你说入股的事,现在还行不行?”  许征一口回绝他:“涨价了。”第五十五章   公司运营得从多方面多角度思考, 真实煤业目前发展地不错,公司内部已形成固定流程, 从货源到运输,井井有条。  尤志要解决的问题, 绝不是简单入股一家公司就能处理。  他要面对的是目前煤价整体萧条, 如何从逆境中维持下去, 这才是最终的胜利。  只等熬到明年, 众多煤老板将会迎来人生中的再度暴富。  煤价直涨两到三倍。  许征和尤志聊了会儿, 奉劝他:“坚持住,不到最后时刻, 绝不卖矿。你要是实在不想要手里的矿,卖我也行。”  “我还没落魄到那地步。”尤志比他想象中坚韧。  上辈子, 尤志矿上的煤一吨没卖出去, 他硬是坚持了三个月。  把车卖了, 身上值钱的物件一件没留,活脱脱从个煤二代扒成了个包身工。  一开始还借酒消愁来着, 后面连酒吧都去不起, 干脆从超市买堆酒自己回家喝。  尤志说这些经历的时候是在酒桌上, 就他们几个要好的朋友在,喝高了像讲笑话一样讲起自己年轻时的过往。  手上戴着金表、大金链, 满不在乎的模样。  许征在这个年代倒能设身处地体会他的辛酸。  尤志目前的矿谈不上多赚, 只能说不亏。  维持设备、雇佣工人哪项都费钱。  “别说挣不到什么钱, 就算我把我身家都赔进去, 我也得把矿开下去。”尤志拧着一股劲, 坚定道。  驰朝煤矿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座矿,矿在他在,矿亡人亡。  前世破产的时候他没亡,只不过去了半条命而已。  下完决心不到三秒,尤志又陷入惆怅:“这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快了。”许征捏紧了拿手机的手,“明年这个时候,你矿上的煤别人抢着要你信不信?”  尤志嗤笑:“要真这样,我送你座矿。”  “矿就不必了,你帮我留意件事。”许征怕他到时候后悔。  “什么事?”尤志好奇是什么吸引地许征连矿都不要。  许征沉声道:“要是有人卖矿的,告诉我一声。”  他手里攒了不少资金,是时候买座属于自己的矿。  趁现在无人愿意接手。  尤志不可置信:“你认真的?不是,你有啥想不开的,我恨不得脱离苦海,你非得往里面跳。”  “有消息记得告诉我。”许征知道,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理解他现在的决定。  “败家玩意。”尤志恨铁不成钢。  许征挂断电话:“不跟你说,下课了。”  “感情你上课跟我打电话呢?”  许征听完半句就按下了挂断键。  握在手里的手机还在发烫,许征又打了通电话给许时,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音,许征问道:“你在哪儿呢?”  许时的声音吊儿郎当:“教室,怎么,难不成你要来接我?”  “你到操场旁边的小树林这儿来。”许征指挥道。  许时瞪大了双眼:“不会吧,你真在那儿?”  许征反问他:“骗你我有什么好处?”  “嘟嘟嘟……”  电话挂断的声音快到让许征来不及反应。  许征坐在石凳上耐心等待,许征的教室在五楼,从教学楼到操场得穿过两个平台,放学人又多,估计没那么快。  许征脚底下有两三片枯叶,轻轻一踩就碎了,在这片寂静的小天地还能听见咔嚓一声。  察觉到身后逐渐靠近的动静,许征转过身。  许时喘着粗气,不断扯着领子往里灌风,浑身散发着燥热。  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满头大汗。  许征主动走上前,询问道:“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丢。”  “我也不知道。”就连许时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接到电话后没想那么多,就跑下来了。”  “你书包呢?”许征注意到许时身上的不对劲。  许时两眼微瞪,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操,忘了。”  许征一手搭在许时的肩,把人带走:“算了,没带就下午再拿,先回家。”  许时一想:“也是,反正又没钱。”  许征难得从学校回来,许家今天的午餐直接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平时三菜一汤,今天桌上足足摆了六个菜。  许时添了两碗饭,用实际行动证明对平日里的伙食有多不满。  王业萍唠叨道:“别只吃肉啊你,多夹点青菜。”  “行了行了,孩子还长身体呢,多吃点肉有营养。”许敬言在一旁维护许时。  王业萍当即撂了筷子:“你懂什么啊你?挑食长不高。”  吃着吃着吵起来是许家的家常便饭,许时只当没听见继续埋头苦吃,许征趁着他们争吵的功夫,给许时碗里夹了点菠菜。  许时皱起了眉:“怎么你也来?”  同样的,许征也给自己碗里夹的同等分量的蔬菜:“我和你一起吃。”  “行吧。”许时勉为其难道。  就在许家父母喋喋不休的时候,许征已经往许时碗里拨了半盆菠菜,许时像吃药一样,闭着眼往里咽,许征宽慰他:“大力水手的故事听过没?”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许时反讥道。  许征深有所感:“小孩都不挑食。”  许时吃了一堆菠菜还被许征嘲讽,更气了,端起他的碗往旁边挪了挪:“走开。”  午休过后,许时又得顶着烈日出门去上课。  许时这个性子是打死也不肯撑伞,出门前,许征找来了防晒霜,亲自替他抹好。  许时心里极度不愿却无法反抗,任许征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连手臂都不放过。  “都晒伤了还逞什么能?”许征看见他脖子后面一块红痕就觉得扎眼。  油腻腻香喷喷的防晒霜涂满了许时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许时闻了闻自己手臂,嫌弃道:“太香了,好娘啊。”  许征满意自己抹得如此均匀,把他送出门:“去吧。”  日光强烈,地面的热度能穿透鞋底到达脚心,在这样的天气出门,无疑是场煎熬。  要不是因为许征亲眼看着,许时肯定不去上课。  下午,班上的人发现向来无故缺席的许时又按时来到了课堂。  一场以许时的变化产生的猜测开始了。  刚天刚地刚老师的许时,最近突然变得这么乖,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征也没在家闲着,三四点的时候去了趟公司,翻翻近期的账本,查查流水,再检查一下设备是否有问题。  一套流程下来,比许时还晚十分钟到家。  有了许征,许时满怀期待地等着许征“教”他做作业,如果看不下去能顺便帮他做完,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征拿过许时的书包,往下一抖,掉出个粉色的信封。  他一看,是封情书。第五十六章   粉色情书静静躺在地上,信封外面还粘了心形贴纸。  信纸上还喷了香水, 细腻精致, 在许时书包放久了,连课本都沾染上那股香水味。  许征把东西捡起来, 放在桌上, 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这是什么?”  许时脸都绿了,用手压在信封上,想抢却没抢过:“我哪知道?”  这样的东西,谁写的, 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包里。  许时一概不知。  许征再度打量了眼面前的许时。  长得好看。  就连身上的那股叛逆劲都能被原谅。 第59章 出了有什么事也有许征兜着。  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从中午到现在,许征就一直等着许时起床。  没想到许时的睡眠时长超乎他的预料。  许时带着一股薄荷味的牙膏气息从浴室中出来,许征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同他说道:“走,带你出去吃饭。”  许时眉间皱了下,很快又松开,语气不善道:“不吃全素宴。”  上回去杉飒阁吃素食的事,许时记到了现在。  许征拿上钥匙:“放心,你现在又没生病。”  “病了也不能吃草啊。”许时努力捍卫自己的权益。  许征将人带走,念叨了句:“哪里的歪理。”  迟来的午餐选在了街边的小吃店,下午的时间店里没什么人,屋内摆了四五张桌子,却只坐着他们两个。  因为许时懒得走太远,才选定的这家店离他们家不超过五百米的店面。  一抬头还能看见墙上挂着的电视,播报最新新闻:“近日即将迎来国庆黄金周,道路拥挤,在此提醒出行的人们注意安全……”  “迁丰市实验小学举行了一场秋游,然而这场秋游却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小朋友们集体戴上学校发的小黄帽,过马路时犹如一群活灵活现的小鸭子。”  电视里配的图是小学生在公园里自由活动的情况,有的啃着零食,有的去玩游乐设施,三五结伴,头上统一佩戴小黄帽。  许征被那句小鸭子的形容词吸引,抬头看了眼发现许时紧盯着屏幕,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你想去?”  “我又不是小学生。”许时否认地很快。  许征不会看错之前许时眼中的向往,他换了个说法:“我想去,你要不要一起?”  “好。”答应地有些快。  许时低下头继续吃他的面。  秋游,绝不能少的就是零食。  饭后他们去了趟超市,往篮子里塞了一大堆吃的。  许征买东西基本上属于看见什么就拿。  零食种类繁多,仔细挑容易挑花眼,偶尔一两样看着熟悉的。  这个见许时吃过,这个许时喜欢。  买买买,都买。  不到片刻,篮子被塞满。  许征逛到卖帽子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拿起一顶小黄帽,想试着给许时戴戴。  许时早料到他的意图,动作迅速地抄起旁边黑色的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黑色的比较好,更酷。”  人好看,戴什么帽子都好看。  偏偏许征还认真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可许时的说法。  下一秒,自己头上也被扣了顶帽子,许时对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要戴我们一起戴。”  透过墙上的镜子,许征能看清此刻的他。  半个月的军训让他比原先黑了好几个度,许时晒伤恢复后白如往昔。  同样颜色的帽子,戴在许时头上青春活力,戴在他头上像是要去抢劫。  “算了。”许征不忍心多看。  许时制止了他摘帽的手,眼里闪着星星:“为什么要摘,多好看啊。”  孩子眼神不好怎么办。  趁早送眼科。  最终的结果,许征提了两大袋零食从超市里出来,还买了那顶看起来很傻的帽子。  正好此刻还有阳光,许征不自在地压了压帽檐。  大街上,两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提着满满两塑料袋,朝公园进发。  2  国庆假期最大的特点就是:挤。  非常地挤。  只要是个景点的地方,都能有数不完的人。  电视里的那个公园位于市中心,平时人就不少,再撞上假期,进去只能呼吸到满满的二氧化碳。  许征和许时没去那个公园,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而言冷清的地点:将军山公园。  十年前,这里曾是迁丰最繁华的公园,后面不知因什么原因没落了,只剩下废弃的游乐设施和蜿蜒曲折的山。  好在中途有凉亭,可以在里面休息。  许征提着两袋沉重的食物,许时天生不爱运动。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第一个凉亭坐下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么一坐就是一下午。  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不是最高的。  山脚下依旧有不一样的风景。  这儿没什么人来,偶尔来的几个也是登山爱好者,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公园。  许时拆着从超市买来的零食,默不作响地啃了起来。  “我都好久没秋游了。”许时回忆道,“上一次,还是小学呢。”  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注定遗留在小学。  “这么一想,都三年了。”许时回过神。  许征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吹风,同时在心里默算,小学毕业是几岁来着?  算不清了。  年份的数字在脑海中被模糊,可深刻的记忆却还残留在深处:“每次出门的前一晚,你都睡不着。”  许时睡不着的时候喜欢来找他聊天,许征记得,那时候许时担忧最多的话就是:  “明天会不会下雨啊?”  “可千万别下。”  一旦下雨,意味着秋游延期,原本心思早已飞到公园外的许时不得不被困在教室里,继续上课。  那种感觉,比周末上课还难受。  王业萍被叫过一次家长,最扯淡的原因是许时在课堂上大哭了起来。  老师怎么问也不肯说。  许征也是在之后才弄明白的。  许时那次哭是气的。  因为窗外的雨。  那天,原本是学校定好秋游的日子。  刚到教室,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不少人鞋子都湿透了。  还秋什么游,直接泡汤,继续上课。  坐在窗边的许时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越想越气。  这事许时只告诉过他一个人,警告许征不准告诉别人。  这么多年来,许征替他保守地死死的,连王业萍都没说。  现在冷不丁想起,许征捂住了脸,笑声却从指缝中泄露出来。  许时一开始还不明白,可关于秋游就这么件丢脸的事,略微一想就能知道。  许征的嘲笑让他脸微微泛红,随手抄起吃完的袋子往许征身上砸了过去,语气凶狠:“笑什么笑?”  “没笑没笑。”许征好不容易恢复了脸上的表情。  许时暗自气恼,眼神向上瞟。  冷静过后,又把地上的垃圾捡回来,放进垃圾袋里。  许时吃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转头问许征:“你怎么不吃啊?”  “我不爱吃那些。”许征回道。  他小时候爱过零食,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地对那些东西提不起兴趣,总觉得吃着不健康。  “那你以前还总抢我零食。”许时翻起了旧账。  “这不是长大了吗。”许征淡淡道,“你看我现在什么时候抢过你的东西?”  不知鬼算不算岁数,加上的话,他好歹前前后后也活了三十多年。  不至于和许时抢吃的。  “你不和我抢了,总觉得缺了点意思。”许时又纠结道。  人都是这样,抢来的东西比轻而易举得到的更香。  许征作势把那袋吃的拿走:“行,你来抢吧。”  “幼不幼稚啊你?”许时笑问道。  小没良心的。  他这样,都是为了谁?  凉亭四周种满了树,许征把帽子摘了,在这样的天,戴着帽子难免闷出一圈汗。  他拿着帽子缓缓扇风。 第61章 许征还想问他:“你从哪儿找的救援队?”  这么不专业。  “还能去哪?矿上呗。”尤志一脸烦躁。  经尤志这么一提醒, 许时才幡然醒悟。  他倒忘了。  这个年代, 在关乐这样的小地方,哪有什么正规的救援队。  煤老板矿上出了事不敢声张,背地里偷偷压下来。  直到后几年,有位姓张的记者深入煤矿,暗中寻访两三年,揭开了一场十年前的巨型矿难事件。  由于开采设备简陋、矿内安全条件差,导致煤矿坍塌死了二十三名矿工。  这件事最终以每人五千元封口费,矿工家属十万元赔偿金了结。  张记者深入内部,从矿工做起,一点点把事情经过了解清楚,还找到当地火葬场工作人员,人证物证确凿,写了篇报道,一举将事件捅破。  报道出现后,当地部门将那座煤矿老板告上法院,此事过后,掀起了煤界一场浩劫,多年前的煤矿事故被频繁报道,导致煤老板对于煤矿安全不得不重视。  这才有救援队这一行业。  在此之前,给钱封矿,是行内默认的规矩。  尤志事业刚开始起步,良心仍在,没选择这么做,这才组织起救援。  矿虽然是他的,可他本人对矿内情况一窍不通,自然不能这么看着许征瞎胡闹:“我都没下去,你下去干吗,年纪轻轻的,不是给他们添乱吗?”  许征一时间没办法向他解释。  他挖过的煤,比尤志吃过的米还多。  许征注视着他问道:“你就不好奇我当初为什么偏找了你做生意?”  “好奇。”尤志事后想了很久也没想通,最后干脆不想了。  “等我上来告诉你。”许征道。  “你……”  救援队长跟着劝道:“尤老板,这小兄弟懂的比我们还多,他跟着一块下去,说不定还有希望。”  尤志左右为难,还是忍痛决定:“不行。他们是我的工人,出了事我负责,你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少在这废话。”许征忽视他的意见,转头问,“衣服呢?给我一套。”  下矿前,许征交代给尤志一件事:“哄好我弟。”  许时在车上睡着了。  隔着车窗玻璃,许征看不清车内的脸,隔着老远回头望了眼窗户,和他们一块进入到矿内。  矿上的尤志站在车旁抽烟,火星扑闪,一根接一根。  很快,半包烟空了,脚下是一堆零星的烟头。  天刚蒙蒙亮。  车窗被摇了下来,许时环顾四周没看见人,第一时间问道:“我哥呢?”  “丢下你跑路了。”尤志把烟丢下,用脚踩灭。  许时刹那间变了脸色,浑身充斥着低气压,看向尤志的眼神让他感觉怪渗人的。  “诶,别别别,我跟你开玩笑呢。”尤志瞬间认怂,“你哥他有事出去了,先跟哥回家好好休息。”  “他什么时候回来?”许时追问道。  尤志摸了摸下巴,捉摸了半天,惆怅地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明天吧。”  许征和救援队一块进入矿下,道路坑坑洼洼,头顶上的矿灯成了里面仅有的光源,潮湿黑暗的环境,就像一只扼住脖子的手。  让人窒息。  环境还是那么恶劣。  许征前世就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他的青春。  矿内的路上,有的就是泥汤和石子,看不到半点绿色,就连平坦的马路都是一种奢望。  井口刺骨的风和各种有害气体混杂在一块,粉尘、煤尘,伴随着高温气候,多待一秒都让人觉得无法忍受,可偏偏,他们在里面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  许征听过工友说过这么一句话,“在矿里待久了,看棵草都觉得亲切。”  明明周围是不认识的人,熟悉的矿内景象将他拉回到了上辈子。  许征跟着他们走。  他们前进的速度快不了,每人携带一只手电,必要时照明开路。  矿内地形复杂程度远超过上面的图纸,弯弯绕绕的,无数个岔路口摆在他们面前,救援队里有负责这片地区的开采人员,领着他们走到了出事的巷口。  道路被堵得死死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一路走来,许征将矿下结构铭记于心。  上次下矿,救援队就是在这处折返,此次他们带上工具,做好了充足准备,打算从这儿清出一条路。  刚开工,便被救援队长急忙喊停:“再打下去,矿就塌了,想想其它办法。”  许征用手敲着周围的岩壁,最终选定了一处最薄的地方:“在这打孔,我们进去。”  “能行吗?”有人怀疑。  许征拿起工具开始敲,接着第二个人加入。  每敲一下,壁上掉落点灰。  这里的救援队长也不过是平日里领着他们干活的人,被困在矿内的有他的侄子:“年前在乡下给我侄子说好了媳妇,就指着在矿上干到年底,挣够盖房子的钱。没想到他命不好,遇上了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又有一道声音跟着忏悔:“我爸还在里面呢,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欠了赌场这么多钱,他也不会跟着下矿。”  “要是没把我姐夫救出来,我姐年纪轻轻的就成寡妇了。”  ……  愿意来参与此次救援的,都和被困的人沾亲带故。  否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给再多的钱也没人愿意干。  无异于拿他们的命去赌里面人的安危。  “你们尤老板都还没放弃,怎么就不行了?”气氛越说越感伤,许征看不下去,开口打破这份哀愁。  “说得对,咱们还有尤老板!”得知矿难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没希望了,准备领赔偿金,没想到尤志一个搜救的命令,给了他们另一条路。  此次过后,相信矿上的人会更加为尤志卖命。  许征这话,无疑激发了他们所有的动力。  “咱们加紧挖,争取早点把人救出来。”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大伙铆足精力干活。  有谁体力不支了,退到后面去休息,换其他人上来。  要打通矿道,最常用的方法就是□□。  可目前矿内情况不明,□□威力过大,容易引发二次塌方。  他们只好用手一点点敲。  从徒劳到看见希望,岩壁总算出现个洞,拿手电筒一照,光线垂直穿过,有人惊呼:“穿了穿了。”  能打通一个孔,即便再小,那也是通了。  沿着洞孔周围不断进攻,敲击声混杂在一块,眼见石块一堆堆坍塌,露出的孔越来越大。  不知道打了多久,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墙上被凿除个能够一人通过的大洞。  三四支手电同时往洞里照去,地面积满了水,演变成一片小型湖泊。  全部人的心咯噔一下,顿时凉了。  许时被尤志领回他家,金碧辉煌的装修风格闪瞎了许时的双眼。  尤志招呼他:“你随便坐啊,今晚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楼上客房随你挑。”  “饿不饿,需不需要我给你弄点吃的?”尤志关切道。  许征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  许时礼貌回绝:“不用了。对了,我哥到底有什么事?”  尤志眼神回闪,违心道:“这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吗?”许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幽幽问道。  尤志不愿承认,自己被这么个小屁孩吓住了,索性同他摊牌道:“他不让说。”  许时的神情有片刻落寞,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尤志也被他这幅外表所蒙骗,哄道:“你别难过啊,我先带你许征住过的客房休息休息?”  许时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尤志他表弟尤信,又皮又欠,说出的话让人恨不得把他裤子扒了狠狠打他屁股。  哪像许时,看着就乖。  白白净净的一团,尤志生怕哄不好许征回来找他算账。  许时躺在许征躺过的床上,独自一人待在陌生的地方,也只有许征曾经住过的地方能带给他安慰。  你去哪里了啊?  为什么每次都不告诉我。  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许时揪着手里的被子,把它想象成许征的头发,狠狠揪了两下。  矿下。  许征一阵头疼。  他总算明白这起事故的起因是什么,地下水渗透。 第63章 前者是他老婆他心甘情愿,可许时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许征呢?”许时就这么一句话。  他目前的表情,已经退化得和机器人差不多,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感:“超过四十八小时,可以报警了。”  “你就别给我添乱成不成?”尤志哀求他。  这兄弟两,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许时执着道:“许征呢?”  尤志被烦得不行:“复读机啊你?”  “我去找他。”许时决定独自出门。  尤志把人拉住:“千万别,你要是丢了,你哥回来不得把我弄死。”  许时不依不饶:“那他人呢?”  “矿里。”尤志退让道。  许时和尤志就在矿边上一块等。  “要是许征有什么事,我要去揭发你。”许时威胁他。  两人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等到从里面出来的许征。  那模样,活脱脱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  许征醒来的时候许时就趴在他身边,压着他的被子,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许征刚动了动手,许时就醒了,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愤怒。  “醒了?”许征问他。  “你……”  许征闻见自己身上那股熟悉的煤灰味,从床上起身,第一时间进了浴室:“有什么事,等我出来再说。”  衣服倒是换了,可这么多天待在矿下,身上的味道让他无法忍受。  许征刚出来,许时就坐在门口同他对峙:“我管不了你了。”  “和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我对你很失望。”  “说什么呢你?”许征一愣。  这话不是平常他对许时说的吗,怎么现在轮到从许时嘴里说出来。  “这次的事,我要告诉妈。”许时一击必中。  许征这才慌了神:“你可少来,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行不行?”  许时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的话没有可信度。”  “你到底想要什么?”许征叹气道,同他商量。  “我要让你被妈揍一顿。”许时报复性道,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心头之恨。  “你来揍行不行?”许征拽上许时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许时无所适从,险些被气哭。  把人逼急了就是这个下场,许征还得自己哄,他抱着许时:“你别哭啊。”  许时凑近许征的手腕,在上面重重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开了半个门,冒出个脑袋的尤志出声问道。  同时受到两道不耐烦的目光,尤志默默退了回去,把门带上。  许征没哄过人,待到许时心情平复后,他伸手把许时的眼泪擦干净:“说好要长大的,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我们回迁丰吧。”许时要求道。  “明天就走。”许征松开他,“我去和尤志说点事,很快回来。”  一出门,尤志就接收到了许征鄙夷的视线。  让他帮忙哄好许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尤志举起手为自己叫冤:“这可不怪我啊,是你家弟弟太精了,什么都瞒不了他。”  前两天尤志还在羡慕,如今倒无比怀念自己的傻弟弟尤信。  人是野了点,但胜在好哄。  给点钱就快乐。  尤志这回过来,是为了煤矿的事:“多亏了你,矿里的人才能得救,他们商量着要送你面锦旗呢,我拦下了。”  “你想要吗?想要我补给你。”尤志又补充道。  “不用。”许征抽了抽嘴角。  “锦旗可以省,但这个,你一定会喜欢。”尤志晃了晃手中的合同。  “这是什么?”许征不解。  “煤矿一半的股份。”尤志道。  “和我称兄道弟的人,不是一两个,可他们冲着的,不过是我手上的钱,你不一样,是我真正的兄弟。”尤志感慨,“原本想把矿送你,可惜不怎么挣钱,想着送你不是坑了你吗?分你一半股份,以后你来矿上拉煤就不必掏钱了。”  许征会加入救援队,并不全为了尤志,更多的是被他的品性所感染。  希望就在眼前,为什么不救救下面的人?  没想到尤志的报答,来得如此实在。  尤志想要对一个人好,那就是掏心窝子地对他好。  只要是他有的,他的兄弟要什么都成。  许征接过那份合同:“合同就不必签了,每月按时打钱就行。”  尤志哽他:“要钱没有,要煤一堆。”  查明事故原因后,尤志派人重建密闭墙,将地下水泄露处封锁起来,重新规划矿内路线,还给此次遇险矿工,每人发了两千块补偿金。  得知许征明天就回迁丰,尤志惊讶:“这么急?”  许征看了眼屋内。  尤志心领神会,递给他个同情的目光。  他懂,他全都懂。  国庆期间,返程的车票难买,这一切都难不倒尤志,他加钱从票贩子手中搞来了两张火车票。  这年代还没实行实名制,票贩子随处可见,猖獗得很。  钱到位,什么都好谈。  许征还在关乐的最后一晚,尤志试图问道:“我带你去做个足浴放松放松?”  “你自己去吧。”许征想也不想回绝。  “弟弟去吗?”被拒绝的尤志也不气馁,转头问起了许时。  果不其然,遭到了二次拒绝。  尤志自己出门去足浴城,别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许时这些天一直压抑着暴躁,他想发泄又找不到途径。  他还小,在家里说的话没有分量,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不会永远是个小孩。  他也有最为在乎的人。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等他长大,是不是事情就能够不一样?  许征从矿里出来一趟,感觉到许时都不愿和他亲近。  两人同住一间房,两米宽的大床,中间隔得足以再睡一个人。  许征主动提及:“还在生气呢?”  “没。”许时生硬答道。  “没生气你隔这么远。”许征不信。  许时:“热。”  十月份的天气,晚上睡觉空调都用不着开,这个理由显得无比牵强。  许征等了一会儿,许时没有和他交谈的欲望,他把眼睛闭上:“早点睡吧,明天就回家了。”  许时这时候才出声:“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你才几岁啊。”许征想了下,“等你成年。”  “成年了你要把我看作大人哦。”许时向他求证。  许征答应道:“好。”  许时却忘了。  就算他成年,在许征心里,也永远是个弟弟。  次日早上,尤志开车把他们送到车站,尤志遗憾道:“要不是矿上走不开,我就送你们回去了。”  正好还能去迁丰度个假。  这不,刚出了事,他得把所有设备排查一遍,该修的修,该换的换,还有矿上员工的安全教育,整了本比砖还厚的安全手册,要求每人必背。  还得不定期考试抽查。  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打回去补考。 第65章 昨晚一开始闹失眠,最后却先睡着的人,是谁啊?第六十章   到学校, 刷卡进宿舍楼,许征一口气把箱子提上四楼,停在宿舍门口时, 箱内塑料包装碰撞在一起, 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动静。  宿舍门上的锁被拿了下来。  有人回来得比他早。  许征省去了从包里拿钥匙的步骤, 直接拧开门。  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一包泡面径直砸到了他脸上, 警惕而带着威胁的声音:“哪个混蛋敢动老子的门?”  许征捡起那包泡面, 朝着何野的脑袋丢了回去,环顾四周问:“就你一个, 他们呢?”  “不知道。”见来的人是许征,何野又躺回去,双手放在脑后, “说不准在哪儿过二人世界呢。”  何野嘴里说出的话, 十句里能信一半就不错了。  许征带来的东西被他收拾出来堆窗台上, 多亏了王业萍,他们宿舍能一星期不买饭。  晚上十点,霍成章扶着醉醺醺的齐瑾生推开了宿舍的门。  一开门,浓重的酒气在屋内迅速蔓延。  在床上的两人同时起身。  “啪”的一下开了灯,许征能看清灯光下齐瑾生通红的脸和霍成章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怎么了这是?”何野问道。  霍成章把人丢到座位上,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衣领, 惜字如金道:“失恋。”  一个两个的, 小小年纪, 恋爱史这么丰富。  许征感慨之余, 替自己感到丢人。  “他妈的,当初说爱我,一说没钱就跑得比谁都快。”坐在椅子上的齐瑾生突然开始发起酒疯,义愤填膺骂道。  发酒疯的情况许征见过不少,许征去给他泡醒酒茶。  这茶是他从位老中医那儿得知的秘方,醒酒效果极佳。  “我不就这个月零花钱被扣了吗?开玩笑说家里破产还真信了,没两天就去投奔野男人的怀抱。”用不着他们问,齐瑾生自己就能把料爆完。  嗓门大得连隔壁都能听见。  许征守在烧水壶旁边,回头提醒道:“看着点,别让他吐啊。”  齐瑾生一醉起来,谁都招架不住,非得拽着人给他将自己之前的甜蜜过往。  “要什么我都买了,买车买房,哪样我做不到?”齐瑾生再度抱怨。  霍成章在一旁拆他台:“别信,他哪有钱买房。”  “我那不是答应买了吗?”齐瑾生拍桌。  霍成章冷嘲热讽道:“得亏没买成,要买了你亏大了。”  何野比较关心另一点:“车呢?”  霍成章不带表情补充道:“车还是找我借钱买的。”  围观群众许征没忍住笑出声,将刚泡好的醒酒茶放桌上:“趁热喝。”  齐瑾生捧着杯子喝了口,脸上的表情皱在一起:“好苦。”  “再苦,也比不上我的心苦。”齐瑾生哀怨道。  “傻逼。”霍成章不留情面评价。  茶喝下去,齐瑾生干呕几声,众人手忙脚乱:“快快快,架到厕所去。”  吐了一场后的齐瑾生安静不少,呆呆地坐着。  霍成章秉承着将麻烦安置到底的精神,问道:“你睡不睡?”  谁料,齐瑾生一拳揍在了霍成章脸上,愤愤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嗯?  许征的目光变了。  转过头同何野对视一眼,果然满脸震惊。  霍成章捂着脸向他们解释道:“哦,他交了个男朋友。”  “这人我不管了,谁爱管谁管。”  齐瑾生打了一拳还不过瘾,接着挥拳,霍成章轻而易举把人推开,放了话:“等你明天醒来再跟你算账。”  许征还沉浸于上一个劲爆消息。  霍成章把人丢下不管,独自上了床。  同样呆滞的何野小声问道:“怎么办?”  许征叹了口气,同何野一块把人弄上床。  有什么事等明天酒醒了再说。  许时上辈子喜欢男人,齐瑾生也如此。  许征想不明白。  男人有什么好的,不觉得奇怪吗?  大半夜的,像心有灵犀一般,许时突然给他发了条短信:[我刚dry啃个]  许征:[?]  许时:[前面手机压着了,自动发的。]  拙劣的借口。  许征:[怎么还没睡?]  大晚上的,许时莫名其妙发来短信,两人聊了一会儿,许时偶然间问起他舍友。  许征思考了半天,才用四个字形容:[情况复杂。]  许时没懂:[啊?]  许征:[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早恋也不是不行。]  许时:[哥你手机是不是被偷了?]  许征:[……]  许征看了眼对面睡死过去的齐瑾生,深夜,暗自叹了口气。  许时会不会也像他这样,为了个男人醉得不省人事。  微弱的震动,许征以为是许时发信息过来,结果是另一个人。  何野:[你也没睡,聊聊?]  许征把手机合上,不再理会。  第二天,酒醒之后的齐瑾生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还是霍成章告诉他,他当着大家的面,出柜了。  难怪他总觉得最近何野那孙子躲着他。  何野,一根筋的纯直男,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很正常。  不单是何野,因为醉酒后的那一拳,连霍成章都不太搭理他,上课时,齐瑾生和许征坐在了一块。  大学的课程听不听随心,齐瑾生憋得难受,忍了半节课还是开口同许征吐槽道:“我跟你说,异地恋就是不靠谱。”  “经过这事,我总算想明白了,干啥非要想不通去找男朋友,还不是像我妈说的一样,遭了报应。”  许征边听边皱起了眉:“那是你找的人不行。”  想了好几天,许征总算想通。  许时对他提议找女朋友反应这么激烈,看来天生对女人没兴趣。  男的就男的吧。  只要别找魏言那样的。  许征觉得,他简直是全天下,最开明的家长。第六十一章   齐瑾生意志消沉不到两天,有了新的事转移注意力。  拉上许征他们, 在宿舍打牌。  没有赌注的输赢毫无意思, 他们没有简单地选择赌钱。  而是拆了包瓜子。  开始一人一把瓜子, 最后剩几张牌就往外掏几颗。  不知道是谁提议的方式, 弱智中却令人心动, 419宿舍的一群大老爷们常常为了几颗瓜子争论不休。  宿舍里经常出现这样一幕:  “对三。”  “王炸!”  “赢了,来来来,交瓜子。”  某日, 许征和他的三个室友们凑在一块聚众赌瓜子。  战况焦灼、难舍难分,就在即将角逐出最后的王者时,他们宿舍的门被推开, 宿管阿姨拎着口从别处没收来的锅, 无情说道:“查寝。” 第67章 于是他决定,不用这么折磨自己,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学习。  许时和丁科平组成了对抗学业二人联盟。  一起不听课,不做作业。  月考成绩下来,丁科平考了69,他,58。  许时暗自磨了磨牙,妈的,被骗了。  许时拿着他的卷子往家里走,情绪低落。  他哥一直盼着他能好好学习。  他要不要忍着恶心,先看一阵子的书?  许时走着走着,走到垃圾堆附近,那儿有只狗,全黑色的皮毛,骨瘦嶙峋,抬头瞪着他的眼里,露着凶光。  许时不怎么怕狗,却有点怕这只狗。  他往后退了几步,心中发颤,嘴里不断念叨着:“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汪的一声狂叫,大黑狗冲着他飞奔过来。  许时再顾不上其它,拼了命往家里跑。  抱怨声消失在风中:“你他妈的,有病啊,没事追我干吗?”  许时奔跑的速度,都能去校运会拿个八百米冠军。  就在他察觉到身后那只狗即将追上来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许时第一次产生了想哭的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这么倒霉,回家还得被狗咬。  他也没做什么坏事啊。  不就没听课嘛。  不就不写作业嘛。  只要这次能逃过一劫,他一定好好看书,下次考一百分。  许时只顾着跑,没看清前面的路,猝不及防撞进一个人怀里。  他抬头一看,许征。  他哥怎么会在这里?  军训后比以前黑了点,却还是那张脸没错。  许时牢牢抓着许征,又委屈又气愤,情绪交织在一块,控制不住把脸埋进他哥怀里抽噎。  许征刚把行李放在家,出门没走多久就遇见了情绪崩溃的许时。  “怎么了这是?”许征拍拍他的背。  许时往后一看,路面空空如也,狗呢?  许征往边上一看,许征手里抓破的试卷,58分。第六十三章   许征回来这事, 谁都没说, 为的就是给许时一个惊喜。  没想到许时先给他来了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月考成绩出来了?”许征问他。  “嗯。”许时现在再想隐藏,也为时已晚。  “真差。”许征简短而致命的评价。  许时把卷子揉吧成一团,塞进书包侧边的网兜里,发出疑问:“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吗?”  “没什么课就提前回来了。”许征面不改色扯着谎。  今天周四,他翘了周五晚上的课程提前坐火车回迁丰,为的就是赶在今天到家。  “哦。”许时应了一声,难免心生羡慕。  许征被撞得肋骨隐隐作痛:“你前面跑那么急做什么?路也不看。”  许时回头看着空落落的街道,把“有狗追我”这四个字硬是咽了回去, 摇摇头:“没啥。”  他,堂堂男子汉,这么丢人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许征面露狐疑, 要真没事,怎么跑得比隔壁街那条狗还快?  从某种程度来讲,许征无意中触碰到了事实。  许征领着奔跑中头发炸成一团乱毛的许时往家里走。  缓过劲后, 许时不停咳嗽,跑太快冷风灌进嗓子, 呛得慌。  这儿离家没几步路,许征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许时倒了杯温水。  有事没事,多喝热水。  这亘古不变的规律。  许时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抿, 许征还翻出了盒润喉糖, 放许时旁边:“水喝完以后吃两片。”  许时也虎, 听了许征的话剥两粒放嘴里,咔咔就给咬碎了,听这声音就是一口好牙。  “让你含着没让你咬它。”许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许时表现出对其的排斥:“不行,太凉了,我受不住。”  浓烈的薄荷味凉到发苦,咬碎了咽下去就半分钟的事,要是含着,岂不是得折磨上半小时?  趁着父母没回来,许征坐在他身边,认真问道:“你今天最想要什么?我尽量帮你实现。”  许时转了转眼珠子:“最想要的?”  许征等待他的回答。  谁料,许时下床把刚揉成咸菜干的卷子掏出来,摆在许征面前:“你帮我签个字吧。”  许征想过许时会提出的各种要求。  唯一没想到的是,许时的生日愿望这么地朴实无华。  “行。”许征拿过笔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评语。”许时提醒道。  许征思索片刻,写下了对此次考试的评价:  此次成绩虽不理想,但只是一次小测验,相信未来还有进步空间。  许时还不满意:“要求写满五十字呢。”  许征一数二十六个字。  好麻烦。  这些事原本该许敬言去操心。  长兄如父,也不知道许时什么时候能长大唤他一声爹。  许征大手一挥,又在上面添上了:这次差两分及格,望下次努力,跃过及格线。  许时美滋滋地把卷子塞回包里。  晚上,王业萍做了一桌好菜,许时早已见怪不怪,以为是因为他哥回来的原因。  饭桌上许敬言举杯:“来,庆祝我们小时十六岁生日。”  许时手里的橙汁险些洒出去,他才记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能反悔吗?”许时的声音充斥着悔恨。  许征还举着杯子同他碰杯,玻璃杯碰撞在一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喝完了杯中的饮料,心情大好:“不能。”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说好了要签字,那就给他签字。  连评语许征都绞尽脑汁给他写了。  一餐饭,许时吃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他好后悔。第六十四章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许时收到了王业萍送给他的大红色保温杯,许敬言买的墨绿色书包, 还有许征在他试卷上签的字和评语。  王业萍:“祝你在新的一岁红红火火。”  许敬言:“祝你在新的一岁顺顺利利(绿绿)”  许征:“祝许时小朋友学业有成,考试进步。”  许征发觉许时今晚灌了特别多的饮料,大有一撑解千愁的架势。  喝到后面,许征感觉嘴里的橙汁不是甜的, 又苦又酸。  就像许时的表情。  许征洗完碗走到卧室门口,隔着门听见了许时的碎碎念:“我有毛病啊?要什么签字,我自己签不也一样吗……”  许征敲了下门,屋内瞬间安静,他这时才推门而入。  许征朝许时走近,随意提及:“明天一块出去?”  “好啊。”许时没想太多, 第一时间答应道。  明天周五,许时学校校运会放假一天, 原本要求所有同学去班上报到, 但许时是谁, 只要他想走, 谁也拦不住。 第69章 一旁的许时沉默不语,许征一口咬定:“下回考试, 许时肯定能进班级前十。”  王业萍不太相信,追问起这次考试成绩:“许时这回考多少?”  许征也好奇, 转头问:“多少?”  面对两人同时投来的目光,许时硬着头皮说:“倒数第三。”  听见答案,王业萍丝毫不给面子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先前的紧张气氛消失不少, 怒火也在逐渐平息。  于是这件事被她轻轻放下:“全班前十, 我等着你啊。”  “怎么就答应前十了?”饭桌上许时同他窃窃私语, 满脸痛苦。  他一想到要看书就头疼。  “你行不行?”别说许时, 许征也为他担忧,不过许征很快安慰道,“到时候要是不行,我帮你担着。”  许时对此异常敏感,强势反驳道:“我行。”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还挺倔。  许征给他夹了块鱼头:“多吃点。”  以形补形,以脑补脑。  希望许时吃了鱼头,脑袋能变得聪明点。  许时用筷子戳着上面的鱼眼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间半梦半醒的时候,许征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听见了许时的梦话:“不就是学习嘛。”  许征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出声询问,许时紧接着又说了句:“可是我不想学,唉……头疼。”  一应一答,流畅自然,完全不需要外人参与。  哀怨的语气十分强烈,要是许时醒着,定是顶着张苦瓜脸。  许时连做梦都不忘这件事,可见对他的冲击有多么大。  黑夜里,许征不自觉扯了下嘴角。  辛酸中又透着好笑。  次日,早上王业萍说中午有事回不来,许敬言也在单位里,让许征领着许时上外面随便吃点。  才九点,在客厅里的许征就看见许时抱了个玩偶跑了出来,直到看见许征才站定,揉揉眼睛确认无误后,转回洗手间洗漱去了。  十分钟后,穿戴整齐的许时坐到他旁边。  许征感兴趣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换成平时,许时能一觉睡到中午。  “做了个噩梦。”许时脸色不太好,面无血色比以往还要白上三分。  许征用眼神示意等着他往下说。  许时却不愿意开口再提,张开右手把脸捂着。  梦里可怕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先是梦见一觉醒来他哥消失不见,然后他还被人锁在了椅子上,面前摆着九门课本,一本本地过。  不学完,许征永远回不来。  把许时吓了个半死。  连忙跑出来一看,还好,许征还在。  两人差不多等到十点出的门,许时穿了件蓝色卫衣,胸口的两根绳一长一短,帽子很厚,反倒是脖子空空的,风不停往里灌。  许征忍了又忍,才没把帽子给他戴起来。  许时的身高比他矮半个头,许征的手搭在他肩膀正好。  手无意间蹭到许时颈间的皮肤,又软又嫩,还带着温度。  不冷就行。  这是许征的第一个想法。  周末经常能看见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街道上游荡,背着个书包,蓝白色的校服款式一样望去显著夺目。  其实不止周末,平时也见得不少。  许征不免想到了身旁的许时,恐怕许时也是其中的一员。  许时没察觉到许征的眼神,盯着路边小贩出神。  原来是个买冰糖葫芦的。  “想吃?”许征看见了许时眼里的渴望。  许时没回答,只是下意识舔舔嘴角,许征便知道这是肯定的答案。  要换成王业萍在这,肯定会说,“都快吃饭了,吃什么糖葫芦。”  许征倒没管那些,走过去给许时买。  这年头糖葫芦小串的五毛,大串一块,没后世那么多花样,可一口咬下去,就能品尝到幸福的滋味。  许征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看见许时旁边站了个中年男人。  穿着整齐,看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还戴了副眼睛,在这个年纪可算是风度翩翩、长相儒雅,他双目注视着许时:“你好,请问文照街怎么走?”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就让许征下意识产生了危机感,说不上来是哪,总觉得哪里透露着古怪。  许征回到许时身边,不着痕迹地把两人隔开,主动解答道:“文照街,前面右拐坐三路车到市民中心下就是了。”  中年男人一愣,把目光转移到许征身上,露出个微笑:“多谢。”  “不客气。”许征同样予以礼貌性回应。  许征等着他离开,临走前,中年男人还不忘最后瞥许时一眼。  可惜许时从头到尾都没发现。  许时早在第一时间接过了许征手上的糖葫芦,撕开塑料膜,一口一口,左边腮帮子鼓起来,一动一动的,看着就想戳。  糖衣被许时咬碎,卡嗞卡嗞的声音,混杂着山楂果肉一块咽下去。  许征试着咬了一颗,里面的山楂酸得他牙都快掉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许时会觉得这个东西好吃?  “你不要给我。”许时夺过许征手上的半串糖葫芦,眯着眼睛享受着双倍的快乐。  冰糖葫芦吃多了的下场,就是许时中午只吃得下半碗饭,饭是无限量续的,以前许时来这家店吃两碗饭都不饱,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许时一边揉着鼓起来的肚子,一边同他开玩笑道:“好撑,要是妈在这里,肯定骂我不好好吃饭。”  “何止是你,连我都跟着骂。”许征搭腔道。  零食是他纵容买的,王业萍要骂也是骂他。  许时讨好地抱着他的手:“所以我还是喜欢和你出来。”  也就是许征能够无条件地纵容他。  许征知道这样不好。  可是他忍不住。  既然许时开心,偶尔一餐饭不好好吃就不好好吃吧。  许征刚一转头,隐隐约约瞅见个人影,欲盖弥彰地穿了件外套,低着头。  许征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力将那人认出。  不就是前面来找许时问路的人吗?  他想做什么?  跟踪他们?  许征没和许时说起,领着他绕了好几条街,终于把跟着他们的男人甩掉。  许时紧跟着他,一路吃吃喝喝,没心没肺的模样。  许征不免担忧:“最近上学的时候注意点。”  那人能跟上他们,保不准是冲谁来的,冲他来还好,过不了几天他就得回化舒,怕就怕那人的目的是许时,万一跟到许时学校去,这可如何是好。  “知道了。”许时还以为许征在警告他上学时要安分,不能像以前那样迟到早退。  许征思考着:“要不你先在家待一段时间。”  许时跟见鬼似的望着他,而后了然道:“哥,你在考验我对不对?我不会上当的。”  许时刚在许征面前承诺下次考试能进全班前十,许征就抛出这么个大诱饵摆在他面前。  用心险恶。  许征张了张嘴,百口莫辩。  这个傻子。  事实证明,许征的直觉果然精准。  傍晚,那个男人守在他们家门口,来回踱步。  从发现被跟踪到正式碰面,其间相差不过几个小时。  就连许时也察觉到不对劲,拽了拽许征的袖子:“那不是白天找咱们问路的人吗?难道来兴师问罪了?不应该啊,我也没指错路啊……”  许征扣着许时的肩膀,让他安心。  他走到那人面前,警惕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被敌视也不在意,伸出只手:“认识一下,我叫成例,你父母还没回来?”  找他爸妈?  许征刚握上他的手没多久,就听见了许敬言的声音:“成总?”  许敬言刚下班回家,风尘仆仆,与衣冠楚楚的成例形成对比,前者是埋没在芸芸众生的普通人民,后者是处于高位的决断阶层。  成例推了推眼镜,朝许敬言客气一笑:“敬言。”  许敬言待人温和,很少与人急眼,面对成例倒有些过分的拘谨,他拿出包里的钥匙开门:“进屋坐吧。” 第71章 后来他后悔了,又牢牢地抓紧许征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没了许征,就再没有人把他当真正的家人看待。  现在好了,就连许征,他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知道真相。  这么多年,他哥疼了个陌生人。  许时早知道真相,由于自私,不肯告诉他哥,他哥会不会恨他……  许征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时。  失魂落魄般,像是丢失了全世界。  他刚回来的时候,许时很皮,嘴碎得让人想打他,就算皮,无疑是快乐的。  这一刻的许时,浑身被阴郁气息笼罩,浓烈地驱散不尽,就像生活在阴影下。  许征的心一阵一阵揪疼。  不应该这样,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现在如此难过。  许征想也没想地将人抱着,用行动安慰他。  “想什么呢?我看着你这么多年,就算不是亲的,我也永远是你哥。”许征的声音带着坚定。  许征不免自责。  他在想什么?  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许时才对。  就算他早知道了许时不是他亲弟弟,他能把人放下吗?  不能。许征心里的回答再肯定不过。  既然如此,他对许时的关心,永远不会改变。  许征的话戳中了许时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许时再也忍不住,闭着眼,眼泪倾涌而出,反抱着许征。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难过。  许征承诺,会永远是他哥。  可是这样反而加重了许时心中的酸涩。  他想要的并不只是这样而已。  “我不要你当我哥。”许时下定决心道。  他第二句还没说完,许征一锤定音:“不要也得要。”  得,许时更难过了。  屋内兄弟两人抱头痛哭,客厅里的对峙还在继续。  王业萍不会忘记,因为许时的到来,给他们家添了多少麻烦,现在养大了想把人要走,门都没有。  “我告诉你,许时不会跟你走的,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王业萍恶狠狠道。  成例对自己充满迷之自信:“你们已经有个儿子了,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迫不得已收养的,怎么样都会有所偏颇吧。”  “你还有脸说呢?”王业萍面露嘲讽。  许时到他们家,一开始遭到了王业萍强烈反对。  这事得从王业萍和许敬言的相识说起,他两之间发生的事,简直能谱写一本乡村七十年代爱情故事。  王业萍,典型的农村妇女,巴溪村村花,长得漂亮,性格泼辣,村子里的小伙一个也看不上,唯独对下乡的许敬言情有独钟。  许敬言斯斯文文的,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质,于是王业萍经常帮着许敬言干活,知青日子清苦,家里富裕的隔三差五寄点东西来,要是条件一般的就只好扛着。  王业萍就趁此叫上许敬言去她家吃饭,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互生情愫,结了婚。  婚后三年,政策改革,下乡的知青有了能回城的机会,当下是离婚的离婚、回城的回城。  许敬言没打算跟她离,许敬言父母却不断催他回城,好在此时王业萍怀了许征,许敬言为了带上她一块回城,家里人便找人换了工作,从月薪七百的换成了一百二的厂工。  王业萍跟着许敬言回城后,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许敬言父母对她千般挑剔,嫌弃她是乡下来的,根本比不上白晴。  在逼问下,从许敬言口中,王业萍得知了白晴的身份,白晴是资本主义家的大小姐,成分不好,在之前和许敬言谈过一段,自从许敬言得知要下乡后,两人便分了。  许敬言父母早已将白晴当未来儿媳妇看待,白晴知书达理、温柔大方,哪是王业萍这个村姑能比的。  在此期间,白晴也一直没结婚,等到许敬言回来后,才开始相亲,嫁给了富二代成例。  成例花心惯了,他们结婚不到两年,成例频繁出轨,狐狸精成功上位,挤掉了白晴,离婚后的白晴才发现自己怀孕,并决定偷偷将孩子生下来。  生产当日,白晴难产而亡,孩子活了,这个孩子就是许时。  白晴是个孤女,多年来得许敬言父母照顾,白晴死后,许敬言不顾王业萍的反对,领养了许时。  王业萍一开始死都不肯,摔盆大闹,可向来脾气温和的许敬言却难得硬气了一回,许时就这么成为了他们的孩子。  为此,王业萍还装模作样地回了一趟乡下,把许时抱回来,假装是自己生的。  那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执行,为了许时家里交了好几万的罚款,王业萍看许时更不顺眼,相处久了,才逐渐把许时当亲生的看待。  许时的性格和许征不同,许征成熟稳重,许时调皮闹事,抛开是否是亲生的元素,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喜欢许征。  一开始王业萍没怎么管许时,都是许征带的,日子久了才慢慢看开,许时生下来什么都不懂,也没什么错。  王业萍是真心把许时当自己亲儿子,才会一个劲地骂他。  毕竟许时那张嘴,有时候王业萍恨不得拿根针将它缝上。  成例不知从哪得知了许时的消息,赶回来要孩子,王业萍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你们养两个孩子,经济负担也很大吧?我会补偿你们的,只要能让许时跟我回去,要多少钱你们说个数吧。”成例居高临下道。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滚。”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向当闷葫芦的许敬言会先开口。  许敬言脾气是好,可不代表他是个任人揉搓的面人:“我叫你一声成总,是因为你是我的上级,这不代表你能在我家这么肆无忌惮。现在请你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被人当面指着鼻子拒绝,成例脸上挂不住:“你们不要后悔。”  “你以为我先来找你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你们好好劝劝许时,好样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给我等着。”成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掷到桌上,溢出的滚烫茶水烫红他的手背,使得他把手连忙缩了回去。  王业萍起身赶人:“等什么等,等着我拿扫把赶你是不是?还不快给我滚。”  成例灰溜溜地从许家出来,他本想采用最温和的解决办法,是那对夫妇不知好歹。  客厅的争吵声大得许征在屋内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还是头一回见王业萍发这么大火。  许征轻轻擦去许时脸上的泪痕,对他说道:“不止是我,爸妈也是爱你的。”  父母的爱,有时不太明显,可当矛盾真正爆发的时候,枪口又一致对外。  晚饭,这么多年许家人第一次摊牌。  王业萍霸气道:“小兔崽子你放心,虽然你不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除了这个,在我看来,你和亲生的一样。”  许敬言目光温和:“我也是。”  许时微红了脸,之前他一直自卑于这点,如今把话摆到明面上,倒叫他有些无所适从。  王业萍接着补充道:“还有你哥,你看,从小到大你哥多疼你,你可不能当小白眼狼啊。”  “我知道。”许时抿了抿唇,这一点,他一直都清楚。  “吃饭吃饭。”许敬言给许时碗里夹了个鸡腿。  王业萍夹了个鸡翅:“多吃点,看你瘦的。”  高中正是男孩子长高的时候,许时身高在悄然生长,看起来比之前要瘦。  一时间得到多方位关爱的许时受宠若惊,啃着碗里的鸡腿不敢说话。  难得的在吃饭时话这么少。  “你这小子,不会想当富二代吧?”王业萍猝不及防问道。  许时一口饭没咽好,呛着了,许征放下手里的筷子帮他拍背:“妈,吃饭瞎说什么呢。”  王业萍有些心虚:“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想当富二代还不简单,小时有我。”许征眼里带着笑意,“我以后,肯定比那个成例有钱。”  成例这个名字,在许征发家后从未听过,想来之后混得不怎么样。  许时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不打算打入他们的讨论。  今天这些人,都怎么了?  一个个的,不正常。  十六年来,许时第一次这般放松过。  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敲碎,让他再不必有所顾虑。  许时望向许征的眼里满是欣喜:“哥哥哥哥哥。”  “诶。”许征应他。  “我好喜欢你啊。”许时说道。  “我也是。”许征坐在床边朝他敞开怀抱,“一起睡吗?”  “好。”许时尾音抑制不住上扬。  许征今晚做了个梦。  梦里是前世的场景。  前世他不在家,许时和父母家庭关系紧张,王业萍又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有时候管不住嘴就总是埋怨。  许敬言下班了也硬是在外面转好几个小时,在家里的许时便成了她的发泄对象。  久而久之,许时越发沉默,回家了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不轻易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成例出现在他身边。  早有预谋的接近,给了许时久违的温暖。 第73章 还有六七十岁的老爷子也想竞争这份工作,驾照拿的是a2没错,可这么大年纪了,许征敢让人长途奔波吗?  自然是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成例不让货运公司接他的单,那么许征就自己买车自己运,从货源到销售一条龙服务,减少中间商,挣的钱全部落入他的口袋。  他,成立了自己的车队。  货车车队。  买了车以后还要去办理相关证件,找人疏通关系,三天内就能办下来。  忙了整整一周末,直到周一,许征才把事情全部搞定。  剩下的就交给公司的人处理。  花钱请他们来干活,可不是吃白饭的。  解决了运输的这条路,就算成例的手再长,也干涉不到他这块。  难得的周末被成例这么一搅和,许征在家的时间少之又少。  今天回家时许时倒是没在看书。  站在笼子面前,同许翡翠聊天。  许翡翠:“早上好。”  许时:“绿毛,我教了你半天,怎么还是只会这一句啊?”  许翡翠:“叽。”  许时:“好蠢啊你,该不会是弱智吧,鸟里面有没有弱智啊?有吧,你就是。”  许翡翠:“早上好。”  许时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啧。”  没过多久,许敬言就过来把他的宝贝鹦鹉提出去溜达。  “小翡翠。”许敬言叫得格外亲切,就连许征和许时都不曾享受过他这般讨好。  许翡翠黑溜溜的小眼睛一转一转,张口就来:“弱智。”  这成了许翡翠学会的第二句话。  许敬言听了直皱眉:“许时,是不是你乱教翡翠?”  “不光我的事。”许时顺了个茶几上的橘子,溜回屋。  许敬言试图纠正:“乖啊,翡翠,我们不学那些不好的东西。”  许翡翠越叫越上瘾:“弱智。”  许敬言气得再不让许翡翠和许时待一块,拎着笼子出了门。  许时回房间一边看书一边吃橘子。  现在的橘子还不到成熟的季节,皮都是绿的,很酸。  对许时来说却有奇效,恶心的时候吃两片,能缓解反胃。  许征周一没课,事情解决后,买了周一晚上的火车回学校。  许时原本想去火车站送他,被许征强行留在家里。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自己一个我哪放心啊?”许征正色道。  要是许时送他到火车站,为了安全,许征还得把许时再送回家。  折腾来折腾去的,没必要。  许时从书中探出个头,遗憾道:“那好吧,你小心点。”  “到了给你发消息。”许征拿上行李,临走前不忘叮嘱,“少看点书,早点睡觉,要看白天再看,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好哦。”许时乖乖地应下。  凌晨的车站没什么人,大多是进来睡觉的,带床棉被,在车站的椅子上躺着,一觉睡到天亮。  许征给许时发短信:[到车站了。]  许时:[好快。]  许征:[赶紧去睡觉。]  许时:[等你上车了我就去睡。]  许征抬头看了眼信息牌:[我检票了,你去睡吧。]  许时:[骗谁呢?现在才五分。]  许征买的是十二点半的车票,最多提早十五分钟检票,不可能这么早进站。  许征的谎言就这么轻易被戳破,他无奈笑笑:[就你聪明。]  半小时后,许征终于坐到车上,再次给许时发信息:[这回真上车了,不骗你。]  等了半天,许时没回。  距离车站不过一两千米的距离,许时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床上,屏幕亮起,人却缩进了被子里。  坐在车上的许征和许时,两人的距离,不断拉长。  许征坐了一晚上火车,刚到学校就去上第一节 课,早上才收到许时的回复:[昨天睡着啦,你到学校了吗?]  许征眼皮沉重,挣扎着按了几个键:[嗯,在上课。]  许时:[我也是,在上历史课,好无聊。]  [好好上课。]发完这个消息,许征就趴桌上睡了过去。  一晚上没合眼,只要是能睡觉的地方,像教室的桌子都显得弥足珍贵。  两人的角色就此颠倒,许时撑着下巴百般无聊地听课,许征成了在课上睡着的那个。  周三,许征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许可证都办好了,车队今天就可以载货。  许征总算满意,这两天公司迫不得已减少接单,如今车队就位,又能继续以往的营业额。  也不知道这买车的一百万什么时候能挣回来。  就算运输费挣不回来,能治得了成例,这钱许征花得心甘情愿。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事。  公司稳步经营,许征有打电话询问,成例再没来他们家闹过,就连许时都不曾见过他,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许征:[只要他没来烦你就好。]  许时:[他敢来我揍他。]  许征逐渐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除了上课剩余时间就是和许时发发消息,一个月话费指定上百。  齐瑾生开始发现他的不对劲,在许征又一次对着手机笑后,同霍成章嘀咕道:“许征是不是谈恋爱了?”  霍成章用看傻子似的眼神:“你才发现?”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何野主动加入他们讨论:“是吧是吧,哪有人对着手机笑得这么开心的。”  三人极为默契地交换了视线,同时点头。  没错,许征一定是谈恋爱了。  自从失恋后,齐瑾生看破红尘,化身为老母亲的担忧:“异地恋多不靠谱啊,连对方变心了都不容易察觉。”  霍成章察觉话里的漏洞:“你在咒他?”  “不敢不敢。”齐瑾生赶忙将自己撇清关系。  恋爱中的人都是盲目的,万一许征事后知道这件事来找他算账怎么办?  许征已成为宿舍重点观察对象,偏偏他本人还不觉得。  齐瑾生偶尔跑过来传授他恋爱经验,让他谈恋爱的时候多上点心,嘘寒问暖啊,关心得无微不至,否则距离一旦远了,感情出变故的几率越高。  许征听得云里雾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齐瑾生又拍了下自己脑袋:“不对,我和你情况不一样,不过我虽然没和女孩子谈过恋爱,但道理也差不多嘛,你自己多注意点。”  “哦。”许征没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趁着下课,抓住何野小声询问,“齐瑾生最近又谈恋爱了?”  何野瞪大双眼:“又谈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样的谣言一个个传开,最后传回了齐瑾生那里。  齐瑾生磨了磨牙,不识好人心。  许时最近学业方面遇到点困难,看书的时候虽然还是老毛病,但能克服,就是有些方面怎么都搞不明白。  在班上环顾了一周,还是他小弟同他建议:“老大想学习啊?找隔壁班那个书呆呗,叫什么……魏言,成绩可好了,年级第一呢。”  许时心下满意,就他了。第六十七章   高一五班是迁丰一中的火箭班, 顾名思义, 班级中选拔的是年级成绩最好的前四十人,高一按入学成绩排,等到高二文理分科后又将重新选拔,一切以成绩说话。  火箭班配备最好的教师资源,是准备冲刺重点大学的预备军。  魏言,就在里面。  魏言性格孤僻,独来独往, 成绩虽好,但别人来找他问题的时候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久而久之, 班里同学便认为他心高气傲, 故意藏私。  放学后, 一群人把魏言堵在教室门口不让他走, 魏言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 偷看着后门的方向。  为首的许时长相极具欺骗性,魏言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不良少年。  许时这几天为了好好学习, 特意配了幅平光镜,边框很细,就是戴不习惯老往下滑, 许时用手一推,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你就是魏言?”许时藏在镜片后的双眼注视着他。  “是。”魏言错开他的视线, 双唇略微发白。  许时暗自肯定了一番, 长得就像个书呆, 不愧是能考年级第一的人。 第75章 许征站在摊位边上,夜色把他的身影所笼罩,正在交谈的两人并没有发现他。  银色细框眼镜戴在许时脸上成了昏暗中最醒目的存在,许征一步步向其靠近,握住了许时的手:“怎么这么晚?”  许时一转头,脸上的表情很快从诧异蜕变为惊喜,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不禁上扬:“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征没回答,看了看变得沉默的魏言,装作无意间问道:“你同学啊?”  “嗯,魏言。”许时自然而然地反握住许征,迫不及待同魏言说了两句,“这是我哥,我们先走了。”  魏言有些呆地点点头,站在原地看着许时和许征越走越远的背影。  许时眼里只剩下许征,一段时间的分别让他忍不住盯着许征的脸看了又看。  许征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他离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许时什么时候和魏言熟到这种地步,放学了迟迟不肯回家,两人在学校一待就是几十分钟。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许时念叨着。  要是知道许征到迁丰,别说问两道题,就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许时都不一定想上。  许征回答道:“运气好,有人退票。”  其实没有,他买的是站票,四个小时的车程,许征就站在车厢连接处。  车上坐满了人,站着的地方一股烟味,许征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他能回来,许时一定很高兴。  没想到一回来,许时就给了个重磅消息来回报他。  许征先是没话找话:“你近视了?连眼镜都戴上了。”  “没呢,平光的,戴副眼镜显得我更有文化。”许时发自内心道。  许征轻笑一声,也没对许时这样的行为做什么评价。  随后他把话题绕到正轨上:“前面那个人,是你同班的?”  许时轻微皱了皱眉:“隔壁班的。”  许征接着提问:“你们关系很好啊?”  许时:“还行吧。”  许征干咽了口空气,喉结上下滚动:“怎么认识的?”  三番两次的询问触碰到许时的敏感神经:“哥,你回来了不问我,为什么老是问他啊?”第六十九章   魏言, 就像夹在他们中间的一根刺, 初时不显, 等到想要靠近的时候穿透衣物, 扎进血肉中。  偏偏现在才刚开始, 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发生。  许征缺少正当的理由让许时远离魏言, 远离日后这根□□。  他总不能现在告诉许时, 魏言在将来会和他纠缠不清,两人分分合合最后谁也没落个好下场。  许征憋着一口气, 强行答道:“随便问问。”  面对许时探究的目光,许征把视线移到一边的电线杆上,深吸了口气咽下去。  憋屈。  就像即将打出来的喷嚏消失在鼻腔,再无法拥有本该畅快淋漓的感受, 浑身不痛快。  许时模糊间抓住些影子,待仔细探究, 却又不留半点痕迹。  他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许征口袋, 发现有个鼓起来的东西, 许时把手伸进去, 摸到了个微凉的烤红薯。  要不是许时摸着, 许征都快把它忘了。  买来暖手捂一段时间就不热了, 温度还不如掌心来得高, 许征便把它用塑料袋包裹好, 随手揣口袋里。  “你想吃就吃。”许征对还把手塞他口袋里的许时道。  现在温度正适合食用, 不烫, 温温的。  许时从不和他客气, 当即把烤红薯掏出来剥皮,咬了一口才抬起眼问许征:“你吃吗?”  眼镜从鼻梁滑落,许征这个角度正好能跃过镜片直接看见许时那双眼睛,睫毛密密长长,透露着几分无辜。  许征克制着手痒,答道:“不吃。”  许时吃得认真乖巧,剥下的皮被放在塑料袋里,不一会儿只剩一堆残皮。  许征买的红薯不算大,三两半,许时吃完后还是生理性打了个饱嗝。  一月中旬,气温下降到个位数,空气中的寒意深入骨髓,让人不自觉打颤,许征的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把下巴都缩了进去。  他穿的不少,秋衣秋裤、毛衣厚外套全套上了,手还是热不起来,他看着旁边身形单薄的许时,不禁担忧:“穿这么点,不冷啊?”  “你怎么和妈一样?”许时找到路边的垃圾桶把手里的塑料袋丢了进去,他刚吃完热得把围巾脱了,主动握上许征的手,“热死了。”  许时的手很暖,绵软中捏得到骨头、扣在手里严丝合缝,比热水袋还好用。  冻到僵硬的手突然触及热源让许征舒服得全身心都不自觉松懈,长叹一口气。  许时一开始把手给他只是为了证明给许征看自己真的不冷,没想到被许征冰凉的手吓一跳:“哥,你手怎么这么冷?”  “老毛病了。”许征畏寒,冬天手脚常年热不起来,即便身上穿再多,手也是凉的。  唯一让他感受不到冷的就是下矿的时候,巨大的劳作量就算穿件单衣也能热得冒汗,干着干着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风一吹便能体会什么叫加倍的冷。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钱,浑身落了一堆毛病,许征不得不开始养生。  保温杯里灌的永远是热水,要不然就是些养生的茶水,睡前泡个脚,开一宿电热毯,这样才能保证一觉醒来手脚是热的。  许时和他恰恰相反,不怕冷怕热,王业萍让他多穿两件衣服就能把人热得出汗,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穿了高领毛衣还要戴围巾。  完全是累赘。  许时不愿意戴的围巾被许征拿过去套脖子上,棉质布料,还带着刚从许时脖子上取下的热度,许征鼻翼间全是许时的气息,清香的洗衣粉混杂着甜味的草莓沐浴露,更多的却是许时身上独有的味道。  少年的清爽和一丝还未成熟的奶气。  许征的手被许时捂得温热,渐渐的,许时自己的手却冷了。  许征反握着许时指背,试图把热量还给他。  直到进了家门才将外界冷空气隔绝,踏入这温暖地带。  许征烧了壶热水,灌满热水袋,问了下许时许时说不要,许征便把它抱在怀中。  许征放寒假回家,许时却还得准备期末考。  期末复习阶段,每天作业量足以按打计算,许征靠在床上盖着被子抱着热水袋,许时穿着厚睡衣坐在冰冷的木质椅子上埋头苦读。  相较于许征的安逸,对比之下的许时闲得格外凄惨。  许征第一次产生了羞愧心理。  许时难得沉下心来做一件事,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比任何人都坚毅。  晚上四小时,从七点到十一点,中途许时没有半刻走神,一点点让面前这座作业山消失。  刻苦用功的程度,让许征看了都为之动容。  十一点半,许时终于完成全部作业,手一松,整个人往前一趴,像电力耗尽的玩具,死气沉沉。  许征在背后默默看着这一切,感到好笑。  许时趴了一会儿,冰冷的桌面让他很快清醒,快速把东西收拾进包里,钻进了许征的床。  许时身上带着空气中冻结的冷气,把好不容易暖起来的被窝又弄得冰冷,许征也不介意,反而心疼他在外面待了这么久。  许征感受到许时往他身上蹭,积攒起来的那么点热量被偷得分毫不剩,许征顾不上骨子里的寒意,揽过了许时。  用自己的体温让许时能够舒服一些。  十分钟后,许时已经被他捂得暖烘烘的,还能自身散发多余的热量。  如果说刚上床的许时是个冰渣,现在的许时像个小太阳。  暖到人心坎里。  今晚,是许征自入冬以来睡的第一个好觉。  人形取暖机许小时功不可没。  早晨六点,许征察觉到许时早早起了床。  “今天这么早?”许征按下手机看了眼时间。  许时拉上校服拉链答道:“去学校问道题。”  学校。  问道题。  许征脑中顿时敲响了警钟,被子一掀顾不上起床气,语气生硬道:“我跟你去。”第七十章   六点, 外面天都没亮, 许征换好了衣服和许时搭上最早一班公交, 前往学校。  上学阶段人多的时候公交会在校门口停, 现在就他们两个, 只能是坐到站台下车,再走上一大段路程折返校门。  许征冻得耳朵都快掉了, 脖子上戴的还是许时昨天戴过的那条围巾, 这条围巾本是他的,从小到大,两人衣服经常混着穿, 年纪较小的许时比较吃亏,只能捡许征剩下的衣服。  许时不怕冷,高领毛衣都被他往下翻了两折,恨不得折成低领的穿。  他嫌脖子扎得慌。  许征不免羡慕许时的体质。  年纪轻轻, 火气旺盛,要不是抵不过王业萍唠叨, 连秋裤都想不穿。  出门前被许征抓着,强逼着人把刚套上的校裤脱了,在里面加条秋裤。  年少不知秋裤贵,老来风湿空落泪。 第77章 “楼梯踩空了。”许时回答了一个再常见不过的答案。  许征在前世听过这么一个解释,即将入睡时梦见下楼梯踩空,实则是由于呼吸频率的降低,大脑在判断你死了没有,给出的一个应激式反应。  许时揉揉眼睛,转了个身面对他问道:“几点啦?”  “一点二十。”许征告诉他。  一个尴尬的时间,再睡只能睡十分钟,完全不够。  许时干脆从床上起来,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懒散:“我好怕睡一觉起来,找不到你。”  许时总有些不真实感,好像许征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家里,现实美好地像在做梦。  “说什么胡话。”许征掌心贴着许时乱了的发丝,柔软蓬松,碎发毛绒绒的。  许时没说话,抱紧了他,用脸在他的衣服上蹭蹭蹭蹭蹭。  躁动、不安分,许征莫名觉得像尤志家养的那只猫,黏人得很,总是把脑袋往你手边蹭,让你摸摸它。  许征上了手,像撸猫一样摸着许时的头发。  这么抱了十分钟,许时定的闹钟响了,一声鸟叫冲破云霄,提醒他该起床上课了。  许时哀嚎一声,抓紧了许征衣服,他不想走。  “走吧,我陪你一块出门。”许征安慰道。  许时换好衣服、背上书包,许征把人送到了公交车站,看着许时坐上车自己再走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往复,许时天天沉浸在家的温暖,巴不得时时刻刻和许征腻在一块,出门时总得许征亲自送。  周五晚上,许时在做作业,做着做着突然笑出声,许征问他干吗。  许时答道:“一想到明天不用出去上课,我就开心。”  “瞧你这点出息。”许征耻笑。  就算经历千万人不齿,也耽搁不了许时的喜悦,他就是没出息,就是能因为这点破事开心一整天。  许时怕的不是上学,而是和许征分开。  每一次上课,都是一次短暂的分离,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他只想快一点回家,见他的哥哥。  长久的分离倒没那么难受,十天半个月也就习惯了,许时能强迫自己不去想,找到新的目标动力为之努力,当许征回家之后,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围墙被轻易摧垮。  上学对他来说变成了一种酷刑,因为家中有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  正因此,许时自许征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再也起不来了。  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不如早点去学校,但和许征在床上多躺一秒中都是冬日里最温暖的幸福。  去什么学校?问什么题?通通滚蛋。  他只想赖床。  许征还觉得奇怪:“你前一天起那么早,今天都七点了,还不起床?”  许时摇摇头,不想起。  许征也纵容着他,起那么早也是去见魏言,在家至少他还能看得着:“那再睡五分钟。”  于是许时每次都赶的最后一班公交,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许时才在车即将开走前坐上去。  许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许时还小没有自制力,他怎么也跟着拖延。  一定是冬天太冷,被窝太暖。  难得的周末,许征终于不用陪着许时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许时睡相不好,把腿搭在他身上,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许征抱着许时,就像抱了个大暖炉,连电热毯都用不上,再也不会睡到一半觉得口干舌燥。  许时足够热,让许征能够容忍他的睡姿。  早上许征是被外面的雨声吵醒的,雨势浩大,不少水珠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许征听着雨声,抱着暖暖的许时,躺在被窝里。  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这种满足,给他多少钱也不换。  窗外雨下得再大,冷空气也传不到屋内,许时没醒,许征也跟着睡过去,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  就连王业萍也调侃他们:“呦,两只猪终于舍得起床啦?”  许征面子上挂不住,低咳一声闪进了洗手间。  留下许时和王业萍互怼:“周末嘛,外面还下雨,不睡觉做什么嘛?”  “你还懒得挺得意的啊。”王业萍给了他一记脑瓜子,“我大清早的菜都买回来了,你两还在那儿睡。”  许征从洗手间出来,许时迫不及待躲了进去。  永远不要试图和妈妈讲道理,输的只会是你。  许翡翠还在一旁搭腔:“猪、猪。”  王业萍斜眼看了眼许征:“鸟都比你们机灵。”  许征微懵,发生了什么?  下午三点,他们一家四口正在打牌,输得最多的人把未来一周的拖地任务全包了。  战况焦灼,这局马上能决出胜负之际,许时接到了个电话,他把手上牌一丢,跑进房间里拿手机,边跑边道:“我不打了,你们继续。”  许时积分目前位居第二,垫底的名次怎么着都轮不到他。  五分钟后,许时从屋内出来,瞅了眼窗外没雨:“我出去一趟。”  许征果断把牌放下:“我也出去一趟。”  四缺二,这牌局注定进行不下去,王业萍宣布道:“最后一名,就是你了。”  许敬言这局手里拿了一把好牌,眼见积分马上能反超,敢怒不敢言:“唉,好。”  赢了又有什么用呢?  只要王业萍想,家里的地叫谁拖谁就得拖。  出门前,许征旁敲侧击问许时出去做什么,许时坦率答道:“魏言说在书店发现了几本不错参考书,叫我过去。”  许征拖长音哦了一声。  他十分心机地转移话题:“买两本书几分钟的事,我们等会买完带你去新开的蛋糕店,那儿东西还不错。”  “好啊。”许时果然没注意许征即将和他一块去书店的事情。  将近一周,许时单方面和魏言断了联系。  魏言每天再不用特地早起,放学也能早早回家,许时偶尔有什么想问的,只会在课间找他,为此两人逃了好几次课间操,躲在学校厕所里。  之前魏言以为当许时不再占用自己时间后,他会很快乐,结果现实恰恰相反,许时不在,他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  在学校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浑浑噩噩的日子,不被理解、不被接纳,别人三五成群,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  这一周,魏言过得比之前还要煎熬。  原以为他能忍受孤独,可当曾经拥有的满足感瞬间消失,把他重新打回那个囚牢之内,他才知道这是怎样的痛苦。  周六下午,他再也忍不住跑到公共电话找了个借口把许时约出来。  看见许时身旁的人,魏言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是这个男人,他回来以后就把许时从他身边夺走。  许征察觉到魏言目光中的不善,只觉讽刺,特意询问许时:“不是要买书吗?赶紧买了我们走啊。”  “哦,对。”许时点点头,期许地望向魏言,“你说的书呢?”  魏言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勉强稳了稳心绪:“就是这几本,你看看需要哪些?要不要我跟你……”  “不用了。”许时打断他说的话,豪气道,“就这么两本,全买了就是了。”  许时拿着书就想去柜台算钱,被许征拉着围巾拽了回来:“还不谢谢你同学。”  “谢了啊。”许时挥挥手里的书。  “不用。”魏言笑得有些苦涩。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精心策划了一下午把人喊出来,结果就说上两句话。  许时在柜台排队结账,许征随手翻看书架上的书,感受魏言暗中对他投来的憎恶目光。  从头到尾,他对魏言都很客气,没在许时面前说过他的一句不好。  可魏言从他出现就呈现出防备姿态,这种反应只有对许时产生了所谓的占有欲才会发生。  要说魏言心里没鬼,谁会相信。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接下来的日子,魏言时常用各种借口把许时叫出去,偏偏扯的都是学习上的事,许时丝毫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许征每次都跟过去,夹在他们中间,嚣张而明显地宣誓主权。  次数一多,许时也有些不耐烦,好好的一个周末,他只想安安静静和许征待在一起,为什么每次魏言都有那么多事找他。  他周末不想学习不行吗?  “不想去就推了。”许征同他建议道。  许时有些心动,又很快否定:“不行。”  他既然答应过许征,自然得说话算话,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改变。  除非,那个人是许征。  三人行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魏言开始主动迁就他,许时放学想快点回家,他就跑下楼等许时,为的就是共同走那么一段到车站的路程。  每次课间,魏言成了四班的常客,为此还被火箭班的同学笑话,这么喜欢往楼下跑,不如换班啊。  魏言没理他们,他倒是想,只可惜学校不让。  这些许时都觉得没什么,直到每次周末的三人行把他逼疯。  他不喜欢许征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谁都不行,魏言也不行。  三人在一起出去的时间多了,许时发现,他有什么东西,许征也会给魏言买一份,他吃什么,魏言也吃什么。 第79章 许征猜都不用猜,许征一留在学校,魏言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晚自习到十点才下课,这时候公交已经没了。  许征每晚还得骑单车去接许时回家。  晚上风大,又冷又黑,两人冷战虽冷战,许征也不能不顾许时安危。  他不去接许时回来,许时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回来?  许时从上车到家,依旧没和他多说一个字。  出一趟门,许征被冻得不行,一周过后,他忍不住对许时说道:“家里做作业不好吗,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大不了晚上我在客厅。”  折腾来折腾去的多麻烦。  许时愣了一下,开口道:“我可以自己学自行车。”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麻烦许征去接他。  许征被他的态度搞得烦躁:“学什么学?小时候你骑车摔的现在还有疤,嫌命长了是不是?”  “知道了,以后不去了。”许时退让。  许时突然服软的态度让许征感到慌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非得这样。”  “不听你的你不高兴,听你的你也不高兴。”许时的声音带了点委屈,骤然无力道,“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  许时的声音不重,淡淡的,却让许征感受到了比铁还沉的分量:“除了我喜欢你这件事。”  “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第七十一章   许时说完后先是自嘲地笑了下, 然后转身自己爬上了床,抖了抖被子, 躺下身背对许征说道:“睡了。”  许征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你才多大,懂得什么叫喜欢?  许时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态度。  是反抗,也是害怕。  许征顿了三秒, 伸手按向床边的灯开关,独自上了床。  棉被很厚,刚进来的时候被窝里是冰的, 身上好不容易积攒的热量全用在把被子捂热这件事上, 像掉入冰渣中。  以往睡前许征都会开会儿电热毯,今天光顾着和许时吵架, 把这事忘了。  许征躺在床上才把电热毯打开, 推的高档, 耐心等待。  等床铺升温的过程中,许征想起许时床上没有电热毯,去年冬天, 许时的那床电热毯坏了,许时总是跑来和他挤,挤着挤着一个冬天过去了, 家里也忘了买新电热毯。  今年冬天, 他们两本该在一块睡。  “你冷不冷?”许征突然出声。  过了许久, 在许征以为许时已经睡着的时候, 许时才很小声地说了一个字:“冷。”  许时在一周前就自己睡的上铺。  这么多天, 宁愿冷着也不肯和他说。  许征有些生气, 语气也不太好:“冷还不下来。”  感情的破事先放一边,别把身体给冻出毛病。  许时轻手轻脚地从楼梯上爬下来,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来。  睡了这么久,许时整个人都还是冰的,丝毫没热起来。  许征不知道这一星期许时怎么熬过来的。  为了避嫌,许时睡得极其靠外,没挨着许征半点。  床很小,为了不碰到许征,许时的半个身子悬空在外,连被子都没能将他完全包裹住。  刻意的疏离让许征没由来生出一股烦躁。  许征紧贴着墙壁,对许时说:“睡进来点。”  许时挪动了很小的幅度,还是维持着不触碰到许征的距离。  “你是想睡到半夜掉下去吗?”许征出声询问。  许时没反应。  “许时?”许征叫他。  许时翻了个身,表示他听得见,但不愿听。  脾气还挺大。  许征同样背对着他,两人被窝中间空出一大道缝隙,冷气往里一灌,刚热起来的温度又凉了下来。  等许时睡着,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往许征这儿靠拢,弥补上中间的缝隙。  许征睡到一半被热醒,睁开眼一看电热毯开的高,许时还抱着他,双重保暖让他消受不来,手摸到被褥底下把电热毯关了。  有了许时,还要什么电热毯。  人和人贴在一起的温度才是最暖的。  许时热得额间冒汗,脸也红透了,依旧倔强地没醒过来。  许征帮许时把汗擦了,却没把人推开。  说来奇怪,知道了许时的心思后,许征除了震惊,没生出半点厌恶的心思。  对于许时的触碰丝毫不反感。  还有些时隔已久的怀念。  这可是许时。  就算他做出再不好的事情。  他也讨厌不起来。  前世的许时只会给他添乱,他都能帮许时处理好一件又一件破事。  现在的许时,为了他的期许,在努力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要是能和许时永远当兄弟,该有多好。  可惜有些事情一旦戳破,没解决之前,注定无法善终。  许征还在和许时处于冷战状态,两人白天不怎么说话,不过在许征提及之后,许时再没去过学校的晚自习,每晚在家写作业。  许时在准备期末复习,变得忙碌,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晚。  唯一和之前不同的是,两人冷战归冷战,晚上还是在一块睡。  这是许征强制要求的。  许时的床太冷,明明再买一床电热毯就能解决的事,偏偏谁都没提及。  两人都有自己的私心。  白天的气氛已经够僵了,晚上是仅有的能凑到一块的时光,许征不想放弃。  只有他知道,睡着的许时会和以前一模一样,主动贴着他,这让许征一下又回到了冷战前。  可惜最近许时经常复习到深夜,许时要睡的时候,许征都已经睡着了。  睡着的许征自然不会知道,关了灯后的许时凑进他身旁,有多么餍足。  反正醒来的时候他们也是抱在一块,现在抱和睡着了再抱,有什么区别?  许征醒后,床边已经空了。  他记得许时今天考试,也不知道许时用了什么法子,每次都能在闹钟响起那刻将其按掉,从不吵醒许征。  要是他们没有冷战。  许征今天就能送许时去学校了。  也不知道许时考得如何。  迁丰一中,十号考场。  考场是按成绩排的,总共十一个考场,许时是这个考场的最后一名。  卷子发下来不到半小时,许时脸上的表情生变,用手捂着肚子。  考试不允许中途离开考场,要离开得交卷。  许时一边看题目一边咬着牙,强撑着在试卷上写字,写到最后,脑子和手都分离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大冬天的,许时硬是冒了一身冷汗。  许征在家有许翡翠作陪。  今天一大早,许敬言的老同学从外地过来,约他出去吃饭,许敬言这才没带上他的宝贝鹦鹉出门溜达。  许翡翠鲜少遭到冷落,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挥舞着翅膀试图引起许征注意,好让许征带它出去。  许征看了它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许征,许征。”许翡翠唤他。  许征惊奇,这鹦鹉成精了?  竟然知道他的名字。  见许征望过来,许翡翠叫得越发起劲:“许征。”  许征朝他走了两步,许翡翠更加激动,声情并茂地喊了声:“哥!”  鹦鹉学舌,它只会学别人对他说过的话。  许征终于知道,在许翡翠面前念叨他的是谁了。 第81章 那又是谁规定,那个人,不可以是他?  许征是喜欢许时的。  他清楚的知道,前世活了近三十年,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人使得许征对他的情感超越许时。  许征从二十五岁后就被家里催婚。  父母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对象,今天是赵阿姨家的姑娘,明天又是陈阿姨家的侄女。许征不胜其烦,连家都不愿意回,天天往外跑。  他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组建家庭就无比排斥。  如果那个人换成许时。  他想他不难接受。  许征纳了闷了,他前世怎么没发觉自己有些不正常?  房门突然间被打开,王业萍刚从外面回来:“给你俩带了小吃,快出来。”  有动静的那刻,两人下意识把手松开,许征双手握拳放在被子上,许时把手背在身后。  王业萍觉得奇怪,揪着许时问:“你哥怎么了,大白天的躺床上?”  许时结结巴巴应对:“啊?我、我哥他……”  “头疼。”许征一口咬定,“昨天没睡够,躺一会就好了。”  “那行吧,你好好躺着,我给你倒杯水。”王业萍这才放心。  “我去倒。”许时表现得比谁都积极,逃似的逃进了厨房,躲开这窒息的氛围。  王业萍嘀咕着:“奇了怪了,这小兔崽子今天这么勤快。”  许征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这还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感觉像偷情一样?  王业萍刚走,许时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房间门口,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殊不知扣在门框上的手指早已将他暴露。  “水呢?”许征问他。  “忘了,我现在去倒。”许时一惊。  许征开口拦道:“算了,我不渴。”  许时也没再折回厨房,坐到许征身边,两人相视一笑。  完了,怎么觉得他弟,变得傻乎乎的。  说开之后许时果然不再闹别扭,两人的相处一如既往,许时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甚至还变本加厉、理直气壮。  以前,许时立场不够充分,但是现在够了。  他,在三天后,必定马上即将成为许征的男朋友。  不合法唯一伴侣。  许征对此倒没多大反应,劝许时悠着点,别太得意,万一把王业萍招来了,非得把他们俩的腿打断。  这几天,许征第一次知道,喜欢这种情绪可以变得如此充实纯粹。  看见他的时候,许时眼里都在发光。  许征总是手痒,忍不住把许时捞过来摸摸抱抱。  许敬言还在餐桌上同王业萍提及:“小孩子之间吵架就是快啊,没两天又好得跟什么似的,许时都快黏在他哥身上了。”  王业萍不屑,嘲讽道:“小屁孩。”  许时当没听见,低头扒饭,许征给他夹了块排骨。  好歹是他的准男朋友,总不能受了委屈。  三天后,许时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信誓旦旦地准备出发去学校领他的成绩单。  许征问许时要不要自己陪他去,  许时霸气回绝,让许征在家好好等着,等待他带回来好消息。  “等会。”许征叫住了即将出门的许时,把搭在椅子上的围巾严严实实裹着许时脖子绕了好几圈,“脖子这么空,把围巾带上。”  “我不冷。”许时不知将这三个字说了多少遍。  “听话。”许征皱眉。  世界上有一种冷,叫做你妈/哥觉得你冷。  许时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激起了反骨:“我不听。”  “我是你哥。”许征拿身份压他。  “你很快就不是了。”许时瞪圆了眼,“三小时,不,两小时以后,你就不是了!”  许征还把多余的围巾塞进他脖子里:“我现在还是。”  许时反抗无果,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穿得十分厚重,行走不便。  天气虽冷,许时心中的熊熊战火却在燃烧。  许征嘲笑许时的天真,他以为换了个身份,自己就不能管他了吗?  他能管得更严。  许征在家一等等了四小时。  许时回家后,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砸了那家早餐店!”  许征惊讶,拿起许时丢弃在桌上的成绩单。  全班第十一名。第七十四章   十一名, 卡在合格线的最外围。  许征看了具体成绩, 其它都考得不错, 除了语文78分, 满分一百五。  “语文怎么这么差?”许征还有心情调侃他。  许时不甘, 一口咬定:“这次是意外!”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就是饿一天也不会去那家每天早上都去的早餐店。  谁知道那天店老板抽了什么风,偏偏他就中招了。  许征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就差一点啊。”  许时气得脸都红了, 试图寻找补救方案:“要不下次?”  “不行。”许征一本正经地拒绝。  这几天好不容易飘起来的许时顿时坠落谷底,失望却又意料之中。  他就知道, 他哥从一开始就是哄他的。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  “下次出成绩得两个月以后。”许征估算了下日期, “我可等不及。”  处于懵圈状态的许时被许征遮住了双眼,许征的声音在他耳边漾开:“虽然没了提要求的机会, 不代表我们不能在一起。”  把许时的目光盖上,许征才能无负担地说出心中所想。  没什么好犹豫的, 震惊过, 思考过, 纠结过, 想清楚将来的一切可能, 就这么去做了,顺应当下的想法。  不后悔。  许时的手搭在他手臂上,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当即表态道:“我还要考虑呢。”  许征的笑容僵在脸上, 目光隐隐透露出不善。  许时一怂, 飞快摇了摇头, 小声答道:“不考虑了。”  许征被他招得有些手痒。  忍无可忍在许时脸上极其克制地揉了一把。  以后有的是机会教训他。  年关将至,最近一段时间一家人都变得忙碌,大包小包的年货往家里提,打扫卫生,大大小小的屋子从里到外都得擦干净。  王业萍丢了他们一人一块抹布,让他俩把自己屋收拾清楚,晚上她检查,不能发现半点灰。  许征刚放假回来不久,屋里基本上都是许时的东西,许征把许时手里的布拿过来,分配道:“你把桌上东西收拾清楚,剩下的交给我。”  许时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不爱动弹,更不用提让他打扫。  再怎么说也是新晋男友,许征刚好能发挥他的洁癖,把他俩的居住空间彻彻底底清扫一番。  书桌看着乱,实则乱得很有规律。  许时花十几分钟就收拾完了。  没活干的许时捡起擦得满是灰的抹布:“我帮你去洗洗。”  许征让他放下:“我就是怕你手冷你还想去洗抹布?”  “对我这么好呀?”许时笑嘻嘻道。  许征淡淡反问:“以前对你不好吗?”  从之前到现在,许征的态度一如既往。  不会特意地因为他们的关系而产生改变。  许时仔细回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三分钟后,许时又溜达回来:“你放心,我烧了壶水,不冷的。”  许征赞赏地瞥了他一眼。 第83章 在许征监督下,许时效率很快,不出三天把一个寒假的作业量搞定。  接下来的日子俩人无所事事。  连王业萍都看不下去:“我这是养了两只龟吗?一整个冬天净躺床上冬眠了。”  许时不在意,实话实说:“外面这么冷,出去干吗?”  “你就不能找你同学玩玩吗?成天黏着你哥像什么话。”王业萍斥责道。  许征一听见同学两字就敏感,果断站在许时这侧。  待在他眼皮底下没什么不好的,安心。  王业萍说不过他们俩,掉头走人。  在家多待一天,便多一天抱怨。  直到某日,许征接到了从隔壁省打来的电话。  尤志估计在外面,电话里声音夹杂着风声:“喂,兄弟,你去年问我的事有消息了,今年生意不好,过了个年就撑不住啦,有人要卖矿。”  终于有事做了。第七十六章   正月初七, 许征领着许时在王业萍的欢送下出了门, 坐上前往关乐的火车。  许时没怎么出过远门,对旅途无比向往, 当在车上僵硬地坐了三个小时后, 许时再提不起任何兴致, 生无可恋靠在窗边问:“还没到吗?”  “刚走了一半。”这段路程许征熟, 去年往返过好几趟, 他反问许时, “怎么, 后悔了?”  冬□□服穿得多, 笨重,椅子又窄,长时间坐在车上活动不开四肢又冷又僵, 将原本令人期待的旅程演变成一场漫长的酷刑。  “没有。”许时直起身子, 立刻表态。  生怕晚了下次许征把他独自留在家里。  许征一笑, 同他建议道:“累了就睡会儿,等会儿就到了。”  许时听他的闭上眼, 脑袋一晃一晃的。  睡梦中的许时颤了一下, 枕着椅背的他下意识寻找热源, 身体逐渐朝许征这儿倾斜,搭在许征肩上。  车上很吵, 夹杂着方言的交谈, 车厢连接处飘来挥之不散的烟味, 还有小孩子的嬉戏打闹, 所有噪音混杂在一块,反倒没那么突兀。  许征所处的这方天地仿佛被一层塑料网小心地隔绝起来。  周围一切在这一刻和他失去关联。  除了肩上的负担有点沉。  沉得他心甘情愿。  下车后许征的手彻底麻了,手掌像被无数根细针扎过一般,又烫又麻,五指收紧又张开,动作陌生地不像自己的手。强烈的酸胀感从肩膀往下蔓延,直冲脑部神经。  不仅如此,许时还按了按脖子,也觉得酸:“不会落枕了吧?”  “落枕你早动不了了。”许征揭开事实。  许时一想:“也对。”  得知不是落枕,许时把头转得像个拨浪鼓,左右摇晃,许征压下笑意拦了辆车。  明明受伤严重的是他才对。  许征他们到那会儿尤志刚吃完午饭,嘴角还沾着饭粒就来给他们开门。  尤志一间许时便头皮发麻,想起上回和许时单独相处的那段魔鬼时光,强撑起笑容打了个招呼:“弟弟也来了啊?”  许时好心提醒他,用手指了指脸。  尤志没懂。  许时再度往自己脸上戳了戳。  尤志小声问许征:“咱弟这是什么毛病,想把脸上戳个坑?”  “你自个儿去照照镜子。”许征冷漠道。  半分钟后,卫生间传来尤志中气十足的一声:“我操。”  进屋后没过多久许征就感觉到热,环顾一看发现客房开了空调。  尤志不愧是家底雄厚的煤二代,在这个时代取暖也赶上了最前沿,多数人还在烤火,尤志已经安上了空调。  许时出门的时候被许征强行裹成一只熊,行动各种受限,屋内气温好不容易上来,许时迫不及待脱了身上各种外套,露出里面的毛衣。  多亏许征警告的眼神制止了他。  下午三人出门去看矿,要出手的这座矿刚开采不到两年,矿主当时也是头脑发热、跟风,谁知买下没多久,煤价跳楼式狂跌,矿上入不敷出,煤卖不出去不说,两年下来还欠了一堆债,这也是矿主急于将矿转卖的原因。  矿的规模不算小,属于中型煤矿,前任矿主表示,矿上的开采设备可以便宜转卖给他们。  实地考察过后,许征对这座矿较为满意,开采路线规划完整,不算乱,重点是煤的品质,大多属优质煤,虽比不上驰朝煤矿,但总体规模比尤志的矿还要大些。  对方报价二十万,包含矿上机器。  在这时候,能掏钱买矿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人急于出手,很少有人会花大笔价钱买这么个注定亏本的玩意。  价格方面已经是压到最低。  有尤志把关还是较为靠谱的,许征亲自看过后拍板定下这笔生意。  尤志劝他:“你可得想好了,一旦入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  做煤炭生意考验的是心脏,暴富与暴穷仅在一瞬间,尤其是在现阶段的寒冬市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煤价回升。  再熬两年,百分之□□十做煤炭生意的都得倒闭。  “嗯,想好了。”许征肯定道。  煤价是否像前世那样大幅度回升他无法肯定,有座矿既然到他面前,那他绝对不能错过。  尤志既惆怅又欣慰,惆怅许征一脚踏入这个无敌坑,欣慰的是终于有人陪他一同进退,许征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置身事外。  要赚一起赚,要亏一起亏。  这才是好兄弟。  签了合同后还得办理过户手续,前任矿主一脸解脱,终于摆脱了这个赔本玩意,大可拿卖矿的钱去还清债,然后再做一些小买卖。  许征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隐约中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激动,终于还是走上了前世那条老路,只不过很多事都变得不同。  经历,时间点,大不相同,熟悉又陌生。  许时唯二两次到矿上的经历,第一次在矿口等了许征两天,第二次被妖风糊了一脸煤灰。  不到半天,整个人变得灰扑扑的。  对于煤矿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矿上风很大,冬天把人吹得头毛乱舞。  许征把大部□□家全砸进一座前途未卜的煤矿里,要换做别人必定觉得他疯了。  比如尤志。  签合同前尤志一直试图劝他。  许征把目光对上了从头到尾不曾发表意见的许时。  许时冲他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对许征有着盲目信任。  不得不说,许时还是那个许时,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  但是许征莫名适用。第七十七章   重生之后的半年时间里, 许征买下了第一座矿。  他并没有暴富。  因为这座矿,掏空了手里所有的……零用钱。  公司的钱大部分在王业萍那。  许征目前只能守着他那座新买的,无法开采,一开采就赔钱的矿。  许征没有瞒着许时,告诉了他自己惨淡的现实。  “你真穷。”了解当前的状况许时对他表示同情, 转身掏出那张他随身携带的银行卡, 拍到桌上, “不过没关系,我有钱,以后我养你。”  银行卡是不久前刚办的, 卡很新, 在桌上还反着光。  “你舍得?”许征手指按在卡上,表面凸起的数字略微硌手。  他的感动未曾延续半秒,就听见许时沾沾自喜道:“养自己男朋友, 天经地义的事。”  许时可能忘了,这卡里的钱, 也是许征之前给的。  许时坚持的原则, 给了他的,就是他的东西, 要想让他再掏出来, 这世间没人能办到, 除非那个人是许征。  许征没要那张卡, 让许时自己留着。  许时还担心:“你要是没钱了怎么办?”  “你怎么办?”许征不担心自己, 在学校花不了什么钱, 不够了可以从公司账上划,反倒是许时,王业萍对他管得严,手里的钱全给他以后想从父母那儿要到零花钱,可谓难上加难。  “我还有私房钱啊。”话说出口的那刻,许时吓得捂住了嘴。  完了,说漏了。  许征拉长语气:“可以啊许时,这么小就藏私房钱了?”  做贼心虚的许时目光闪躲,不看他:“卡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收起来了。”  “卡没收了。”许征宣布道。 第85章 将其打回原形。  许征也有些怀念许时和他形影不离的日子。  反手抱了回去。  要是许敬言和王业萍在这儿,能跌破眼镜。  短暂的失去过后才会发现之前拥有的是多么可贵。  许征这一抱就没舍得放手。  完了,这以后还怎么装。第七十九章   白天, 许征和许时互不搭理, 一天下来讲的话不超过十句, 晚上,房门一锁, 在一张床上睡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了不暴露,他们用最刻意的方式去遮掩。  搞得许家父母身心俱疲。  以前王业萍嫌许时没长大,总是黏着他哥, 现在却恨不得许时回到从前, 少整这些乱七八糟的。  像之前那样招人烦多好, 没看见现在许时都不笑了吗?  许征一心在父母面前和许时疏远, 父母倒想方设法地为他们制造独处机会。  某日,王业萍从厨房里出来揪住要回屋的许时:“许时, 家里没盐了,你出去买两包, 对了, 带上你哥一块儿啊, 整天都不出门,等会儿憋坏了都。”  “外面好冷啊, 我自己去吧。”许时瞄了眼屋内。  王业萍不悦:“冷什么冷,冷就多穿点,我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好好好。”许时妥协。  许征正准备睡午觉, 许时进来戳破他的计划:“妈叫我们一起去买盐。”  又来了。  今天买包盐, 昨天买瓶醋, 家里哪缺那么多东西。  许征一听既无奈又好笑,起身换衣服。  几分钟后,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棉袄站在家门口。  王业萍不知从哪找来一把大雨伞,强塞进许征手里:“喏,外面下雨,带着。”  许征试着撑开,伞很大,站两个人绰绰有余。  王业萍的意思也很明显,就这一把,多了没有。  许征先出了门,撑着伞在门口等许时。  亲眼见着许时凑到伞下,王业萍这才满意地把门关上。  外面的雨其实不大,路面刚好被悉数打湿,还没到能积水的地步。  许时穿着白色的棉袄,棉花很蓬,款式宽松,里面穿的不多,一件保暖内衣一件高领毛衣,就这样,上半身还是像个蓬起的球。  当然许征也没好到哪去,外套和许时是同款,远远望去,俩人都胖乎乎的。  索性冬天不在乎胖瘦,能穿暖就行。  雨水顺着伞檐流下,容易滴在衣服上,许征注意到许时袖子被打湿,出声道:“进来点。”  许时这才挽住他的手,一脸凝重。  许征略微把伞向许时那儿倾斜:“你不开心?”  “我只是在想,在外面,我们要不要保持距离?”许时抓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陷进棉花里。  按理说是该慎始敬终,许征在此刻的私心却让他说出另一番话:“大家都撑着伞,谁看你?”  不仅如此,一路走过来,这条路上就没见着几个人。  许时懂了他的意思,为自己的纠结暗自笑了下。  “哥,你觉不觉得爸妈最近怪怪的。”许时提到,“老是想办法让咱们单独出来。”  “他们以为我们吵架,正试图让咱们和好呢。”许征这些天看在眼里,想劝劝他们,又无法开口解释。  “我们没吵架啊。”许时觉得奇怪。  许征想着:“要不,还像从前那样相处?”  或许是尤志没见过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才会觉得不对劲。  “不行。”许时吓得脸都白了,“要是被爸妈发现,我们死定了。”  不能被发现。  有一丝、一厘的可能性都要被杜绝。  许时没想过能成真,他本做好将这份感情压一辈子的准备。  谁想到,有一天他的梦真的实现了。  如此难能可贵的东西,在尝到甜头后又失去,他会疯的。  一旦被知晓,无异于世界末日。  他不想要许征在他和家人中做一个选择,就算是他自己,都选不出来。  与其这样,还不如永久地隐瞒下去。  在父母面前保持距离,是许时提的要求。  实行没两天,父母的态度让许征感到浑身不自在:“也许不会发现呢?”  “没有也许。”许时一口否决。  “我们之前不也一样吗?”许征想起他们成天腻在一块的时候,父母早习以为常,并未察觉任何的不对。  别说父母,许征本人都不曾发觉。  “之前不一样。”许时认真向他解释道,“之前没想让你们任何人知道,所以我一直在克制,我也没抱什么期待,知道那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不一样,你同意了,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你知道并且答应,不离得远一点,我怕我会忍不住。”  许时说话的时混杂着耳边细碎的雨声,一阵阵拍进许征耳中。  他动了动喉结,目光落在前方巷口,拐角处摆了两个垃圾桶,一红一绿,高耸的电线杆,路边房子牵出来的杂乱无章的电线。  许征听清了又像没听清,隔了一阵,快走到巷口,他回味过来问道:“忍不住什么?”  许时停下脚步,伸手夺过他的伞,把两人完全遮起。  在伞的掩护下,许时踮起脚,一只手搭在了许征肩上,两唇交叠。  柔软中略带冰凉的吻,伞遮在了许时背后,许征暴露在雨中,许征能清楚地看见有雨珠落在了许时睫毛上,许时紧闭着眼,睫羽微颤,不平稳的气息喷洒在许征脸上。  许征愣在原地,许时松开许征肩上的手,脸微微泛红,眼神扑闪:“就像这样。”  许征有种把许时再抓回来的冲动。  雨势突然变大,暴露在伞外的许征被浇了个彻底,许时这才慌忙把伞重新竖好。  许征的衣服、头发全湿了,被风一吹冻得刺骨,雨还是歪的,撑着伞也一个劲往他身上飘。  “我们赶紧买完回去吧。”许时被这阵雨扑灭了先前的冲动,轻声催促道。  “嗯。”许征从嗓子里应出一声。  等回屋关上门,他会让许时看看什么才是另一片天地。  冒着大雨,俩人跑到小卖铺买了包盐,到家门口的时候,白色的棉袄被雨打得斑斑点点,手臂外侧湿了一大片。  许征淋得最惨。  开门前,许征拽住许时转动钥匙的手,回他道:“我也忍不住。”第八十章   进屋后, 买来的盐被随意丢在茶几上, 许征半拖拽着许时回到房间,关门反锁, 动作一气呵成。  许时被限制在许征手臂之间,背靠着门。  一个吻,和之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不同,强势而迫切。  温热的唇,紊乱的气息, 带来的巨大满足感胜过前世千千万万种成功。  仿佛只要这个人在面前, 任何东西都变得无足轻重。  许征很少像现在这样, 冲动毛躁,被勾起满腔热火无处释放,热度冲散理智,沉浸在这个吻中, 逐渐加深。  屋外下着雨,狂风交集, 滴滴答答地拍向窗边玻璃,窗户顶不住敲击开始震动,声势宏大,令人无法忽视。  可是大不过许征的心跳声。  “哐哐哐。”砸门的声音, 王业萍还拧了拧门把手,没能打开, “你们怎么买的盐, 买回来是漏的。”  许时猛然睁开眼, 眼神中带着惊恐,他就靠在门上,一门之隔,和王业萍不超过二十公分的距离。  拍门时的晃动许时感受地清清楚楚,吓得他腿一软,险些跌落在地。  许征提着他的手臂,贴近许时耳旁道:“别怕,反锁了,她进不来。”  “你去解决。”许时将责任一推,从许征怀中脱离,一溜烟跑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了一团。  太过刺激,他得缓缓。  许征扬起唇角,伸手把锁拧开,王业萍在门口责怪道:“这大白天的,在家锁什么门?”  “换衣服呢。”许征编了个理由。  王业萍这才注意到许征身上湿了的棉袄,一惊:“怎么这么湿?快快快,赶紧脱下来,一会儿别感冒了。”  “你这孩子,没脱外套就上床,等会被子被你弄潮了。”王业萍快步走到床边,一掀被子,许时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湿的只是边角,早晾干了。  王业萍气不过,先后瞪了他们两个一人一眼:“这么大把伞还遮不住你们两个,靠近点会死啊?”  许征的视线透过王业萍肩膀和许时对上,会心一笑。 第87章 “哦。”许征应了一声, 他倒是挺想的。  许征说道:“电影完了再捡吧,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好。”  许征重新坐回椅子上, 拉下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无意中吓跑了那对情侣,偌大的电影院只剩他们两人。  电影正演到水淹钱塘江那幕,飘浮的木桶里坐着个嚎啕大哭的小孩,气氛悲惨浓重, 许征的心思比那钱塘江的水还乱。  电影不长,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 当影院的灯重新亮起时, 他们才把地上的瓜子壳捡干净,捡的过程中,手不经意间碰到一块,俩人的动作同时停顿,而后许时把手拿开。  “电影好看吗?”回家后许敬言问他们观影感受。  许时:“不好看。”  许征:“一般。”  电影好不好看许征不知道,他只记得捡瓜子了。  许敬言还在暗自纳闷。  不应该啊,这不是最火的电影吗?  从那以后,许征他们在家安心养病,再没出过门。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一天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来临的日子,过了十五,许时就得开学了,许征的寒假也即将到头,俩人即将迎来分别的时刻。  元宵节晚上吃汤圆,一人碗里六个,雪白的团子个个圆滚滚,一口咬下去,黑芝麻馅流出来,许征微微皱眉。  太甜。  他不喜欢吃甜食,对于他来说是种折磨。  许时倒吃得欢喜,一口一个,还添了第二碗。  “嗷,烫。”吃得过急,许时没留神烫着了,张开嘴用手不断扇风。  许征突然联想到许时,外表白白净净的看似无害,实则瞒了他许多,就像这黑芝麻馅一样包裹在里面。  但是,一口咬下去是甜的。  许征往日不爱吃汤圆,今天不知怎么了,把碗里的汤圆吃了个精光,还觉得意犹未尽。  “你哥都要走了,今晚你们俩好好说说话,别整那些不开心的。”王业萍规劝道。  “嗯。”许时应道。  许征买了后天的车票,后天凌晨就走。  今晚是他们能够一起睡的最后一晚。  许时一直盯着他看,不肯转移时间,许征觉得奇怪,疑惑道:“我脸上有东西?”  “趁着今天多看两眼,以后就看不到了。”许时直白道。  许征失笑:“我又不是不回来。”  “但是好久啊。”许时惆怅道。  这学期假期不多,最近的假期在清明,离开学隔了一个多月。  许征没说话,摸了摸许时头发。  他也舍不得。  俩人彻夜长谈,许时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旦开始,难以停下。  连小时候的琐事都翻出来讲。  许时的话惹起他无数回忆。  许征记得最初许时话很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是在许征的引导下才逐渐多说话的。  久而久之,许时在许征面前演变成个话痨,屁大点事都要和许征分享,说的都是些废话。  许时:“你还记得陈昊吗?”  许征在脑海中搜索了三分钟:“不记得。”  许时解答道:“我初中班级的学委,这回考得没我高。”  “真棒。”许征真心夸了句,而后想起,“来,跟我讲讲你和魏言怎么认识的。”  他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他啊?人挺好的,懂得也多,平日里给我帮了我不少。”许时客观评价道,“没有魏言,我到不了现在的成绩。”  “这么说来,他还挺重要?”许征淡淡问了句。  许时表态:“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许征嘴角不自觉上扬,算你识相。  聊了一晚上,导致许时第二天眼睛比兔子还红。  还得早起去学校。  许征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到一个抽屉,拉开以后里面是个铁质的饼干盒,拿在手里还挺沉,掀开盖子一看,一盒的硬币。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的都有,许征数了数,刚好五十块整。  许时放学回家后,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那个盒子。  许征还没来得及问,许时便自爆道:“你、你怎么乱动我的私房钱?”  就五十块。  私房钱?第八十二章   许征以为许时自己偷藏了个小金库, 没想到其实是个装富有的小乞丐。  全身上下穷得就剩这些硬币。  “你看不起我?”许时觉得自己受到了质疑。  许征否认道:“没有。”  许时把那盒硬币塞回原先的抽屉里,思考到是不是该去买把锁。  要不然什么事都能被许征发现。  也太没面子了。  许征收拾好的行李立在墙角,再过六个小时, 他得就出发去坐火车。  不必怀疑,许时今晚又得晚睡。  许时靠着墙打了好几个哈欠, 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  许征看他眼里的血丝觉得难受, 抬手把房间的灯关了, 剩下床头柜上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台灯, 暖黄色灯光, 没那么刺眼。  “我陪你一起睡会儿?”许征提议道。  许时在犹豫。  “我好困。”许征加了句。  “那好吧。”许时很快做出决定,叮嘱许征, “记得定闹钟,别睡过了。”  “嗯。”许征拨弄着手里的闹钟,定了十一点半。  入睡前,许时郑重要求:“还有,你走之前, 一定要叫醒我。”  “好。”许征应下。  “每次一睁眼的时候, 你就不见了……”许时的声音逐渐变小,没说两句话,便陷入了梦乡。  许征没闭上眼,面对许时, 用目光一点点勾勒出许时的轮廓, 他很少注意许时长相, 只知道许时长得挺好。  等真正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后, 才发觉许时的模样,越看越舒心。  怎么看也不觉得腻。  或许就是因为见惯了许时,导致他对其他人的外貌一直没什么感觉,在他眼里,那些人长得都差不多。  前世他对许时超乎寻常的容忍,早就透露出什么。  他从未往那方面察觉罢了。  许时脸上一撮不安分的头发戳在他眼下,许征动了动手指,停在许时面前,最终又收了回来。  怕吵醒许时,他没敢碰。  许征白天睡过了,现在并不困,仅剩的时间里,他只想好好看看许时。  他的小男朋友。  看着看着,许征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完了。  “铃铃铃。”闹钟响起的第一秒,许征立刻按掉。  许时皱了下眉,还未清醒。  许征晃了晃他:“我走了。”  “嗯。”许时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小没良心的,按照他的要求走之前告诉了他,换来的却是嫌弃。  许征提起行李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深夜两点半,火车上的许征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你怎么又没叫我?]  许征:[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还答应了。]  许时:[我不知道!] 第89章 “对呀,我找我哥……”  “何安在。”何野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大喊一声。  短发姑娘回头,冲他甜甜地笑:“哥。”  何野吃惊许征也在这,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几秒:“你们认识?”  “他就是我上回和你说的在公交上帮我的人。”何安在解释道。  何野听了,看许征的眼神带上了仇视的目光:“就是你啊!难怪我说怎么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惹人讨厌来着,果然没错。”  “你知道因为你,我遭到我妹多少嫌弃吗?”  何安在时常数落何野的一句话就是:别人家的哥哥多温柔,你怎么这么粗鲁?  何野心里那个憋屈,连带着把他妹提过的所有男性生物都恨上了。  许征也是其中之一。  “关我屁事。”许征觉得莫名其妙,把人拨到一边,“让让,别挡道。”  何野带着他妹吃饭去了,许征进宿舍楼,独自一人爬楼梯,难免心生羡慕。  别人都有妹妹来看他,他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家许时?  在迁丰,许时的日子也不好过。  于他而言,最大的困扰就是魏言。  许征走前严令禁止他和魏言有过多来往,许时对着每天放学等他的魏言很是头疼。  他该怎么说?  说我哥不让我和你一块玩?  转念一想,许时想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  他和魏言商量好取消了早晨的见面,他们的相处时间仅剩放学后的一小段时光,许时偶尔会留在教室做作业,魏言背着他的书包坐他对面。  “你知道吗?我们班长有了女朋友。”许时提及。  魏言摇头:“不知道。”  “我也有了。”许时略带骄傲地说出下半句。  “啪嗒”一声,魏言手里的笔掉落在桌上,他猛地睁大眼,“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了,女朋友。”许时一字一句地重复。  魏言低下头,算了两道题才说道:“你早恋?”  “早恋怎么了。”许时不以为意。  “你哥不管你吗?”魏言淡淡地问。  许时嘴硬:“他?他管得着吗他。”  毕竟许征才是导致他早恋的罪魁祸首。  “恭喜你。”魏言一边做题,一边违心道。  许时送了口气,这回应该没事了吧?  魏言经常会向许时打听他的女朋友。  两人在路上走,魏言不经意间提到:“你说你有了女朋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哦,她不在这,我们异地恋。”许时对答如流。  魏言没有在问,即便他在意得不得了,也没有勇气问。  为了增加事情真实度,许时天天在魏言面前秀恩爱,对魏言变相伤害。  多一点伤害,早一点死心,对大家都有好处。  许时一谈起他的女朋友,眼里就发着光:“我女朋友对我可好了,要什么都给。”  从许时的口吻,魏言难免怀疑:“你该不会是被包养了吧?”  毕竟许时描述的女友,是个不差钱的富婆,平日里对他十分大方,动不动就给他花钱。  “去去去。”许时嫌弃地挥了挥手。  魏言不知道该嫉妒谁,因为许时说的女朋友,真的很好。  要是有那么一个富婆要包养他,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许时在盼望第一次月考。  月考结束后,就是清明,那是他翘首以盼的许征回家的日子。  月考来临前,繁重的学业先将人压垮。  许时累到都没力气在魏言面前秀恩爱了,每天做的事只剩不停地动笔。  作业一本又一本,试卷一张又一张,班里怨声不断。  上课前,学委从老师办公室出来抱了一叠崭新的卷子,结果引起公愤,有人带头叫道:“把他赶出去。”  “对对对,带着你的卷子离我们远点。”  “算了,人可以留下,把试卷丢出去。”  学委苦兮兮道:“我也不想啊。”  任课老师随后到达班级,班里闹哄哄的,他拿过学委手中的试卷:“吵什么呢?对了,这份卷子是今天的作业,先发下去,试卷上第三面的第十八题题目错了,同学们改一下。”  又是一次起义的失败。  许时在课上就把卷子做完了,他同桌丁科平还在讶异:“怎么从去年校运会后,你就转性了?”  说好的一起当学渣,你却偷偷做作业。  “突然想好好学习罢了。”许时转了下笔,“你觉得这次月考,我能不能进前十?”  丁科平吹鼓道:“就你现在这状态,别说前十,前三都没问题。”  许时很受用,眯眼笑了笑:“借你吉言。”  学习没什么意思。  为了某个人才有意思。  许时不想让他失望,想让许征能够以他为荣。  为此,许时戒掉了很多东西,例如从前最喜欢的漫画,现在他连最新漫画连载到哪都不了解,过着苦行僧一般两点一线的生活。  学校家里来回跑。  班上的人也默认许时转性了,许时还成为一大典范在众多任课老师口中传播,传遍整个学校,“你们看看,之前那个上课天天迟到、从来都不做作业的许时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了,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上回期末,许时从年级五百八考到了两百多名,认真学习不到半年的时间,你们要是有他那样的觉悟,我也用不着操心。”  自此,许时这两个字,一度成为所有学生心目中最反感的存在。  不仅是许时,连带着给许时讲题的魏言也未能幸免。  别人不知道,可火箭班的人都知道是魏言主动贴上去找的许时,对外班的人这么热情,怎么到了自己班里,问他两道题就装不会。  魏言遭受着那群自命清高的尖子生的冷嘲热讽,其间也有人来找魏言问过题,魏言按照一样的方法讲解,毫无功效。  他们认为魏言在藏私。  可魏言知道真正原因,是那些人都太笨了,根本不懂他讲的话。  他们无法交流。  魏言在班上的形式不容乐观,他倒不怎么在乎。  因为每次考试,他永远是年级第一。  这就够了。  那些人看不惯他,还是不得不被他压在脚下。  许时的成绩上去之后,他身后的小弟们脸上也带着光,觉得不愧是自家大哥,就是厉害,说学习就学习,半点不带含糊的。  许时脑子灵活,别人看三遍才懂的东西,他看一遍就能理解透彻,学习起来效率很快,除了一开始的恶心。  但时间长了,能克服。  这段日子,支撑着许时的就是作业和许征的短信。  好几次做作业的时候收到许征短信都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魏言经常能看见一个做作业做着做着捧起手机去一边笑的许时。  手机亮起,魏言透过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人的称呼——我的。  这是许时给许征改的新备注。  可以是任意的解释,我的哥哥,我的朋友或者,我的人。  随看到的人怎么想,都能成立。  每次只要短信一来,许时都会变得无心学习。  指间啪嗒啪嗒地打字,你来我往,发个不停。  魏言有一次看不下去,提醒他一句:“再发下去,天都要黑了。”  许时看了眼窗外:“天黑了?那回去吧。”  作业什么时候做都行,聊天的机会一个都不能错过。  魏言笔尖一用力,试卷上多了个墨点,他随意在上面画了两道,当做写了错字。  接着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学校。  “她就那么好?”魏言不甘道。  许时想也不想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比他更好。”  “真好。”魏言不由羡慕。  魏言被多次打击变得习以为常,沉浸在美好恋情当中的许时浑身散发着蜜糖气息。  可惜不是他的。 第91章 清明近在眼前,明天许征就能见到分别了一个多月的许时,夜里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阻碍。  许时给他发短信:[我好激动,睡不着。]  许征目光微动:[我也是。]  半夜,许征跑到楼道里,偷偷给许时打了个电话。  王业萍和许敬言睡了,许时躲在被窝里,压低音量接听,声音缥缈轻微:“喂。”  鬼鬼祟祟的,像做贼一样。  “你想吃什么?明天给你带。”许征询问道。  “我什么都不想吃。”许时的声音依旧很小,“就想见你。”  许征哄道:“睡一觉,睁眼我就出现在你身边。”  “但是我睡不着啊。”许时也很苦恼。  许征:“那怎么办?”  “唉。”发自内心的叹气。  异地久了,才会发现,原来约定见面的前一天,是最幸福的时刻。  期待又带着急切,恨不得时间能快进到碰面的那一秒,然后永久停驻。  这份期许,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媲及的。  中午,许征刚下火车,阳光正好,晃得人睁不开眼,许征刚出站,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许时。  许时穿了件卫衣,脖子上戴着那条围巾。  许时冲他招手。  那一瞬间,在许征的世界里,其他人都变成黑白的,剩下许时成为唯一那个最浓墨重彩的存在。第八十三章   排着队依次通过狭窄的出站口,铁门旁站了个检票员, 逐个检查每人手中的车票, 然后放行。  许征跟随人群缓慢移动, 一点点朝许时靠近。  许征停下脚步, 意外中又带着点欣喜:“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  “我想着来车站,就能早点看见你。”许时张开手指, 强调道, “五分钟呢!”  从家里到车站大约五分钟的距离,许时想着他来车站的话,这期假期和许征的相处就能多出五分钟。  那也很重要。  许征盯着那只白白嫩嫩的手, 克制下想把它抓握的念头。  “等了多久?”他问。  “刚到。”许时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  许征嘴角带上些弧度:“列车交汇延误了十几分钟, 你还挺巧的啊?”  “你都知道了, 还问?”许时开始向家中走去。  许征拖着箱子跟在他身后。  难怪前两天许时问他火车几点到, 原来是要来车站接他。  许征突然想到了前世那些人说的,有了另一半就像有了只猫。  不听话,固执, 心情好的时候随你折腾, 心情不好理都不理你。  可你不一样,只要看见那身毛就能喜欢,给你摸摸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许征以前不理解,觉得他们犯贱。  现在觉得,他们说得对。  许时想要什么, 他肯定不惜代价给他弄来。  没想到, 许时要的, 他还真给不了。  清明这天难得没雨,回家放了行李后,许征和许时出来吃了顿饭。  饭间,许征问他下午有什么安排。  许时答:“去书店。”  “一起去吧?”许时邀请道。  许征放下筷子:“行。”  自从去年十一月份以后,许时改过自新,一跃成为普通班里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成绩飙升,对待学习的积极性也比之前提高了不止一点,凭实力买书,买成了街上书店的vip,会员卡打8.8折,还能积分。  有什么新到的试题,老板还会打电话通知他。  许时今天下午就是冲着那份新的练习卷去的,听说是x省的卷子,里面不少高考重点题目。  “现在关心高考是不是早了点?”走在路上,许征提出怀疑。  “人要赢在起跑线上。”许时自信满满。  许征提醒道:“你才高一。”  许时的反驳有理有据:“没事,我聪明,看得懂。”  “有天赋就不能把它消磨,而应磨炼它,让它在最适合的领域发光发热,照亮整个宇宙。”  许时口中的鸡汤一套又一套,还句句不带重复。  一边走,许时时不时冒出两句心灵语录,活脱脱像即将奔赴考场的高三毕业生。  每天给自己加油打气:我能行!我能行!我能行!  许征很少见到许时这样活力满满的状态。  学习带给人的改变,真是不容小觑。  金牌书店,霸气张扬的店名,进到书店后,书店老板显然对许时很熟,四十多岁的女性,冲许时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东西在二楼,你常去的那个架子。”  楼梯两边摞着大堆的书,把本就不宽的楼道再度变窄,只能允许一个人勉强通过,许征踩在木质阶梯上,咚咚咚的声响很大,脚下木板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二楼又是一片新天地。  书店二楼中间空出一大块空地,摆了四张桌子,旁边寥寥几排书架,放的东西五花八门,杂而精。  一间书店而已,并不值得许征惊讶。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书店里,竟然遇到了魏言。  魏言坐在中间,手里拿了本名著,细细品鉴,见到许时,脸上露出讶异之色。  许征一眼就能看出来。  别装了,吃惊的模样太假。  “好巧,你也在。”许时先同他打招呼。  魏言起身道:“是啊,听说到了新试题,我就来了。”  “哦。”许时没起疑,走到他桌前拿起一本教材,“这就是那个新题型?”  “嗯。”魏言应了声,然后把看向一旁的许征,“你哥也跟你过来了啊?”  许时头也不抬:“是啊。”  许征耐心等待许时翻完手里的题目,走到边上的书架,随手拿了本书看。  魏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目光闪烁,脸色泛红,吞吞吐吐道:“许征哥,你知道许时前一阵交了个女朋友吗?”  许征手上动作一顿:“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我也不确定,我是上个月才知道的。”魏言艰难地同他说起,“听说,那个女的,还是个富婆。”  “许时会不会,被什么人骗了?”魏言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猜测。  许征脸上的笑容僵住。  富婆?  他怎么不知道?第八十四章   许时还站在桌边专心翻阅手中的书, 许征的身影正好被书架遮挡了大半, 魏言给他讲了很多许征不知道的事。  “虽然许时口口声声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可我总觉得奇怪。”  “那人出门从不让许时花钱,要什么都买给他。”  “有哪个女孩子会这么宠自己男朋友,许时活得不像她男友,倒像被包的小白脸。”  ……  许征听着听着,找到了问题所在。  魏言描述的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这样很奇怪吗?”许征不确定道。  “不奇怪吗?”魏言的话里带上了丝震惊, 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许征,“难不成, 你也……”有类似的经历?  许征略微皱了皱眉,冷淡地否定了他的猜想。  现在的小孩,年纪轻轻的,都在想什么呢?  等许时看完书抬头的第一眼没看见许征,眼神带上些失措, 转头张望,许征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看完了?”  熟悉的气味将他包围,许时顿时安心,当看见魏言紧跟在许征后面从书架里冒出来的时候,许时像被侵占了领地的动物,竖起了浑身的毛。  左看看右看看, 视线许征和魏言两人身上徘徊了好几次。 第93章 以前还能互不干涉坐在一起,现在一人占据沙发一边,中间留出大片空位。  许时:离他远点,别被发现了。  许征:他真可爱。  经昨天一事,惊弓之鸟,说的就是他们。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许征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又要和许时分开。  脸都还没看够。  从清明、五一、端午,为数不多的假期点缀在沉重烦杂的学业之中,为日子的延续增添了一丝盼头。  异地恋的感觉,就好比许征在手机里养了只电子宠物,每天给他发短信,互动,就差解锁喂食穿衣等一系列功能了。  电子宠物需要时常看管,长时间不搭理就会造成心情值下降。  后续得花更多的时间去挽回。  养了半年,倒是攒下一大堆用过的话费充值卡,其中一半是霍成章送的。  霍成章和齐瑾生成为寝室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俩人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两家人对于他们在一块这件事接受度异常地高,毕竟门当户对的爱情故事,比灰姑娘靠谱多了。  当事人两位却对对方无比嫌弃。  在外维持表面和谐,回到寝室井水不犯河水,有多远隔多远。  何野都懵了:“你们这算什么情况?”  齐瑾生用食指勾下脸上的墨镜,出声威胁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霍成章掐着时间,抬头看向床上:“走吧,今晚回去吃饭。”  走出门的那刻,齐瑾生连着衣袖,握住了霍成章手腕。  许征觉得奇特,他们和他正好相反。  霍成章和齐瑾生想方设法在外人面前维持亲密。  他和许时在有人时装得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学期结束后,许征没赶着回家,而是留下来和他们一块吃了顿晚饭。  下学期,许征将会搬出这个宿舍。  他决定转专业,转到采矿工程,继续干回他的老本行。  这次分开,今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许征把握这最后的机会,同他相处一年的三位室友好好道个别。  却不想,喝酒误事。第八十六章   许征一行人吃饭的地方是学校后街一家餐馆, 因为齐瑾生说懒得走, 他们便挑了个最近的地方。  紫荆阁,各大部门聚餐常用场所。  装修得还不错,周边有隔断遮挡, 许征和他的室友们坐在墙角,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想不出,你小子一声不坑地就要离开我们。”何野喝了不少酒, 话里有些醉醺醺的。  “有时间一块出来吃饭。”许征约道。  相处了一年, 不可能没有感情,从最初的互相嫌弃到后来的逐渐习惯, 他们是大学时期和许征待的时间最长的人。  比许时还长。  一想到大二就要分开,还怪不舍的。  许征闷头喝了口酒。  “你和你女朋友都谈一年了, 还没分呢?”齐瑾生捏着手里的易拉罐, “真羡慕你,不像我, 注定谈不长。”  霍成章神情一僵, 瞟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少咒我。”许征含笑反驳道。  他和许时刚在一块不到半年,可承受不了他的怨念。  今晚大伙放开了喝, 许征在附近订了宾馆, 不用管学校门禁, 喝多了就直接在外面睡。  两间双人房, 他和何野一间, 齐瑾生和霍成章一间。  许征刚从浴室洗了把脸出来, 稍微清醒了些,何野在床上倒头大睡。  不是他舍不得多开两间房的钱。  而是吃饭途中,霍成章让他把另外两间房退了,说是需要和齐瑾生单独聊聊。  许征明白他的心思,加上不愿委屈自己和何野睡一张床,退而求其次订了两间双人房:“你可以把床拼起来。”  许征以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他。  霍成章接纳了他的建议。  清醒没多久,酒精再度麻痹大脑,许征扯过被子,昏昏入睡。  隔壁,1042房间。  霍成章废了老大的劲把人弄回房,齐瑾生倒好,沾床就睡,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醒醒。”霍成章戳了戳床上的醉鬼。  齐瑾生腰怕痒,当即缩成了一团,又笑又恼:“滚开,别动我。”  “这么久了,你还想着他们呢?”借着酒劲,霍成章把平日压抑在心底的话一次性问了出来。  齐瑾生微眯着眼,困惑着:“谁?”  “你的前男友。”霍成章不依不饶道。  齐瑾生突然讽刺地笑了声:“想他们?我哪有资格。再想下去,可就不单是出国这么简单了。”  “你讨厌我吗?”霍成章问。  “你是谁呀?”齐瑾生拖长了音。  霍成章握紧了桌沿:“你男朋友。”  “哦。”齐瑾生应了声,当霍成章以为没下文的时候,他又说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反正他们喜欢。”  “我最开始不喜欢你。”霍成章如实说道,“我是为了我姐……”  “我知道。”齐瑾生不满道,“你小子看我不顺眼好久了,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和我在一起。”  霍成章:“那你还……”  “这样对我并没有什么损失啊。”齐瑾生解答了他的疑虑。  “那么他现在后悔了,想要好好谈一场恋爱,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霍成章眼中带着期许的光。  齐瑾生畅然一笑,回他三个字:“你做梦。”  霍成章垂下双眼,灰溜溜地走了。  他酒量很好,这点酒根本醉不倒他,餐桌上其余三人越喝越起劲,他到后期基本上就拿一瓶啤酒做做样子。  他克制惯了,从不容许自己出现醉酒后失态的模样。  霍成章在浴室洗澡洗到一半,门被打开,齐瑾生挤了进来:“我要洗澡。”  霍成章没敢转身:“你等我洗完。”  “我不。”齐瑾生非但不听他的,还自己动手扒起了衣服。  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霍成章自认倒霉,草草冲了下身上的泡沫,腰间围条毛巾,把浴室让给了他。  过了半个小时,齐瑾生还没从里面出来。  好在浴室是透明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霍成章担心喝醉状态的齐瑾生洗澡时出什么意外,隔五分钟看一眼,隔五分看一眼。  像个变态。  洗完澡后,齐瑾生什么都没穿就从浴室出来了,霍成章错开视线,躺在床上。  谁知热水把齐瑾生体内的酒精冲得更加发散,齐瑾生撒起了酒疯,不由分说钻进被子里整个人贴了上来:“宝贝,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滚下去。”霍成章低声威胁。  “宝贝,么么么么~”齐瑾生越贴越近。  霍成章忍无可忍起身,决定把床让给他,自己离开。  齐瑾生一拽,把人重新扯回自己身边,笑得傻乎乎的,伸手搂着脖子,亲了上来。  ……  “你会后悔的。”  “少废话,我都硬了。”  ……  演变到后半夜,声音带上了哭腔,哭着喊疼。  一阵安抚,喘息着遂变为欢愉的滋味。  隔壁的许征被吵醒了。  声声入耳。  这家店的隔音做得不能再差,声音大得仿佛就在他耳边。  左边是何野的鼾声,右边是另外两位室友的不和谐噪音。 第95章 许征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大脑短时间内短路。  室外空气闷热,最终许征展颜,把被汗浸湿的许时领进了屋,打开房间的空调。  许时从包里拿出他不远万里背过来的乌龟,赶紧把龟放出来透透气。  “你带着它干吗?”许征不解。  “留它一只龟在家里多孤单,我带出来见见世面。”许时满口胡言。  许征勉强接受:“记得关笼子里,别跑进哪个角落,到头来找不着。”  “放心吧。”许时接着从书包里掏出豪华龟笼,“我都准备好了。”  笼子加食物,光是这些就占了他包面积的大半,许征取笑道:“对它比对你自己都上心。”  “我家小征是独一无二的。”许时言语中有种做老父亲的自豪。  许征一时间没回过神,待反应后,哭笑不得。  这只龟和他同名,也叫许征。  “无法无天。”许征轻骂一声。  晚上,尤志刚从健身房回来,见家里多了个人吓得魂都没了,刚□□练完的劲顿时回光返照,摆出戒备姿态:“谁?”  许时被他弄得一脸懵,两只手握在一块。  尤志看清许时的脸后,松了口气:“是你啊,来找你哥的?”  许时乖巧点头:“嗯。”  “去吧,去玩吧。”尤志捂着胸口,暗自嫉妒。  许征都有人找,什么时候他的君宁才能唰的一下,出现在他面前呢?  晚七点半,许征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王业萍声音略显焦急:“喂,小征,小时到你那儿了没?”  “到了啊。”许征答。  王业萍这才放心:“这小兔崽子,留张纸条一声不吭地就跑了,害我担心半天,你可得替我好好教训他。”  许征顿时领悟过来:“他出门前没和你们说?”  王业萍埋怨道:“说什么啊?傍晚回来人就不见了,桌上就剩张纸条,把我和你爸吓个半死。”  “好,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许征握紧手中电话。  “说了多少次也不听,我看他就是皮痒了,不打不长记性。”王业萍气愤难平。  偏偏许时不怕死地凑过来,目光好奇。  许征一方面应付王业萍,平息她的怒火,在应下后挂断了电话,捏着许时下巴,让他无法逃离,同他开始算账:“你胆子够大的啊?”第八十八章   许时极具反抗精神, 往后一退躲开他的手,猜测道:“妈打来的电话?”  “你说呢?”许征感到可笑,许时这是明知故问。  “声音嚷嚷地那么大, 我隔老远都听见了。”许时嘟囔着。  许征同他追究私自离家的事, 责问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  许时回避许征的视线, 紧盯地面,面容紧绷。  “你这样, 爸妈该多着急。”许征不免放缓了语气。  “说了万一他们不让怎么办?”许时固执地皱起了眉。  他在家中一向没什么话语权, 真提出要来关乐,父母也只会当他胡闹,然后一棍子打回他的提议。  “你就不能等到我去接你吗?”许征答复。  许时觉得奇怪:“不到两天,你为什么要去接我?”  许征暂且压下这个话题,针对许时的任性妄为进行批判。  “妈说了, 让我替她教训你。”许征提到。  许时抬头, 有些无所顾忌的语气:“哦?”  “你想怎么教训?”  许时这番态度明显就是:我错了, 下次还敢。  许征也感到棘手。  他还能怎么教训?  许时是他弟的时候他还能毫无顾忌把人抓过来揍一顿。  现在许时成了他男朋友。  打不得骂不得,气焰反倒更加嚣张。  “你, 自己好好反省反省。”许征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别面对我,对着墙。”  许时转过身待在墙角:“哦。”  过十分,许时问:“反省多久呀?”  许征掐了个时间:“到九点。”  又站了一会儿, 许时提出:“我腿酸。”  “……”许征没说话。  许时再度诉苦:“坐了一天车好累哦。”  许征心硬道:“好好站着, 不许说话。”  隔了好久, 没传出声音, 许征还专门跑到许时旁边看了他一眼。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吗?”许时不悦。  “……”别的事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八点零一,许时往床上一趟:“我累了。”  许征满是无奈,想起了小时候,许时因为皮,经常被王业萍骂,今天打破个杯子明天弄脏面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一顿又不至于,可骂了许时不往心里去,为此,许时隔三差五地被抓去罚站。  许征就是监督他的那个人。  许时偷懒、没站够时长,这些事许征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如今故技重施。  许时趴在床上装睡,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许征的反应。  许征起身,从他旁边经过,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放过他。  许时刚沾床没多久,许征洗个澡的工夫,出来人就睡着了。  看来是真累了。  许征把人唤醒:“躺好,别趴着睡。”  “嗯……不行,还没洗澡。”许时只是趴在被子上面,没钻进被窝。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许时睡得晕乎乎又跌了回去,怒而骂道:“操,不想动。”  许征在一旁用毛巾擦着头发,撇过头问:“想我帮你洗?”  一听这话,许时用力揉吧两下眼睛,飞快从床上起身,头也不回地溜进浴室。  许征没忍住笑了下。  某些时刻,许时的脸皮比任何人都薄。  某日,尤志刚从健身房回来,撞见了在客厅拆零食的许时。  尤志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许时举起包装,难得大方道:“吃吗?”  “不吃。”尤志使出极大定力克服诱惑。  许时吃得肆无忌惮,令尤志看了眼热,眼里闪动着一种名为嫉妒的光芒。  许时问出近日来心中的困惑:“你这几天怎么都穿黑色的衣服,这么酷?”  “最近长胖了,黑的显瘦。”尤志给的理由再真实不过。  许时惊讶地连手里的薯片都掉了,还能这样?  这段日子,尤志过得极其惨淡。  身心受折磨,日子过得苦也就算了,许征和许时这对狗男男还老在他面前晃。  尤志觉得自个儿苦成了地里发黄的大白菜。  许征自认为在尤志面前已经算克制,只能说心中有鬼,万物皆是鬼。  许征白天去矿上监工,忙到深夜才回来,为了尽快进行开采,实行24小时轮班制,越早完工,效利越大。  好在此时的煤价还处于上升初期,价格仍在不断飙升,未到达饱和点。  许征还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完工。  许时白天就在屋子里待着,苦夏,尤志家装了空调,让许时乐不思蜀,把空调温度调低,成天盖着个棉被睡觉。  享受了两天,许时不免觉得无聊,趁晚上的时候问许征:“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许征这时才交代实情:“我估计,要在关乐待上一个暑假。”  “哦?”许时瞪圆了眼。  大眼瞪小眼,许时很快联想到:“难怪你当初说要去接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说好的一周内回来呢? 第97章 许征用拇指指腹摩擦了下许时发红的唇。  有个禽兽的想法没问出口:  你什么时候才成年?  许时一凑进,那股奶油气息挥之不去,许征身体一僵,把人松开。  许时疑惑地歪了下脑袋:“怎么了?”  “没事。”许征声音有些哑。  “前面那个蛋糕,不是我干的。”许时解释道。  “我知道。”他亲眼见着尤志抓着许时的手把东西拍他脸上。  “你这边没擦干净。”许时伸手指在自己脸上。  许征抬手刮了两下没刮掉,许时又凑过来,亲手帮他擦干净。  擦拭过程中,嘴唇蹭过许征唇角。  许时一愣,又很快荡开笑意。  许征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少招惹我。”  夜晚,许征重新拥有了他的人形抱枕。  今晚的抱枕是奶油味的。  不管过程如何,尤志也算说到做到,真的帮许时和他和好。  许征也就不和尤志计较拍他一脸奶油的事。  督促完前期工程,矿上的事务剩下由施工队负责,许征倒不必总外矿上跑。  这一个月,是尤志有史以来最辉煌的一月。  煤矿真正变成了金矿,不断给他营造巨额的利润。  尤志张开双手,抬头往前,大喊道:“钱啊,砸死我吧!”  “出息。”许征笑着说了句。  “你不懂,等你的矿开始开采的时候,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利润有多么地让人疯狂。”尤志眼里充斥着对未来的向往。  对上这样熟悉的目光,许征敛了敛神色。  他懂。  前世无数人为此疯狂,十倍的利润使人铤而走险,百倍的利润让人不顾一切。  煤矿一旦开始挣钱,那就是绝对的暴利,每天流进口袋里的钱源源不断。  因此煤炭也被人称之为黑金。  要不然,也不会迷了人心智,最终无法抽离。  尤志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仅长期亏损的矿开始挣钱,霍君宁也从国外回来了。  他们本该没机会见面的。  可许征搭上了霍成章这条线。  自从霍成章和齐瑾生在一起后,来自霍家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对霍君宁逐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松了口把人放回国。  尤志从三天前就在思考该穿什么衣服去接机。  强行拉着许征许时陪他去商场看衣服,尤志又是紧张又是期待:“你品味好,帮我挑挑。”  “你什么样子霍君宁没见过?”许征感到好笑。  “不一样。”尤志决心,“以前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她身边就我一个,现在这么久没见,她在国外见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一定要在机场,胜过所有人!”  两人家世悬殊还是对尤志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只是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作为个没什么根基的煤二代,尤志在霍君宁面前还是或多或少有些自卑的。  这点同情,直到许征看见尤志手里拿的衣服,顿时被打破。  尤志拿了件金色的西装,兴致勃勃往身上比划,询问许征意见:“这件怎么样?耀不耀眼?”  许时看不下去,伸手拿了套衣服递给他,坚持道:“穿这个。”  尤志遗憾地丢下他的金西装,换上许时给他挑的衣服,一出来,效果斐然。  尤志看着镜中的自己格外暗自满意,一翻吊牌更加服气:“真会挑,一挑就是店里最贵的。”  六位数的衣服,尤志一挥手就买了三套。  时刻彰显了什么叫做粗大气粗。  为了给尤志作掩护,许征跟着他一块去的机场,在那儿和霍成章他们碰的头。  尤志来之前还想让许征穿那件浮夸的金色西装,被许征严词拒绝。  尤志的道理很简单,今天的机场,只能有他一个最帅的存在。  许征遗憾道:“不可能的。”  到了机场,霍成章和齐瑾生都在,他们分成两拨人,尤志和霍君宁去过二人世界,许征带上许时去和霍成章齐瑾生他们聚餐。  一月未见,脱离了学校,霍成章身上的气质成熟了些。  他倒着水,对许征道:“多亏了你,否则瑾生今天也不会和我出来。”  “你们,还和之前一样?”许征迟疑道。  齐瑾生咬碎了牙:“不一样,当然不一样,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好事。”  提出换房的是霍成章,许征倒成了背锅的,他看了霍成章一眼,霍成章对他歉意地笑笑。  就当霍成章欠他个人情。  “这是谁,你的小男朋友?”齐瑾生注意到许征身边的许时。  “我弟。”许征没直接承认,许时不愿在外面暴露他们的关系,好在兄弟身份也能成为最好的借口。  齐瑾生有些失望:“我还以为终于见到你恋爱对象了呢。”  许时垂下的双眼略带疑惑。  “暑假了,你还和你女朋友每天发短信吗?”齐瑾生问。  “不发了。”许征说道,“上学再发。”  许时顿时领悟。  一边听着许征他们的谈话,一边往嘴里塞东西。  话末,齐瑾生提到:“你弟好安静啊。”  “那是在你们面前不熟。”许征想起许时在家时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乐了。  “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会吃了他。”齐瑾生打趣起许时,“来,叫声哥,哥送你个见面礼。”  “滚开,少逗我弟。”许征毫不犹豫挡在许征面前。  话末,还对着霍成章加了句:“管好你的人。”  “不好意思。”霍成章同他道歉道。  齐瑾生气炸:“期末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一餐饭,吃得格外漫长,许征期间看了无数次表,感慨道:  尤志怎么还没吃完。  接着,许征收到尤志短信,让他先把两个弟弟带去别处遛遛,他要和霍君宁去看电影。  还遛遛,尤志以为是遛狗呢?  许征思来想去,把他们带回了尤志的家里。  泡了两杯茶放在霍成章和齐瑾生面前:“你们姐夫的家,自便。”  “诶,你去干吗?”齐瑾生叫住了即将离开的许征。  “回屋睡觉。”许征头也不回答道。  都是成年人,把他们丢在屋子里也坏不了事,许征叮嘱道:“除了主卧和楼梯口那间,想睡觉其它房间随便你挑。”  等到许征他们回屋后,齐瑾生才后知后觉道:“许征和他弟,睡一间啊?”  霍成章用看傻子似的眼神同情地望了眼他,知道并不戳破:“是啊。”  就凭许征对他弟维护的态度,霍成章是过来人,不难猜测他们的关系。  在外奔波一天,许征总算能和许时开上空调好好睡一觉。  见了他两个室友,许时对许征的宿舍生活额外感兴趣,追问他在大学里发生过什么让他难忘的事情。  许征仔细回想,要说最难忘的,恐怕就是期末的那餐饭,可谓是血流成河。  两人都是第一次,没经验,接着酒精滚做一团,战况十分惨烈,第二天齐瑾生是被抱着回学校的。  至于许征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在退房的时候,宾馆工作人员让他把床单的钱赔了,还有那些拆开用过的东西。  齐瑾生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感到困了,上楼找间房睡午觉,见霍成章也跟进来,齐瑾生没给他好脸色:“你进来干吗?”  “床这么大,一起睡。”霍成章的理由烂得不能再烂。  “滚。”齐瑾生朝他丢了个枕头,却被对方接住。  霍成章以退为进:“反正以后都是要在一起的,提前适应不好吗?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齐瑾生勉强同意:“敢打扰我睡觉就杀了你。”  等尤志和霍君宁从外面回来,发现安睡的两对时彻底懵了。  这什么世道,他和君宁都还没睡在一块呢?  晚上他们六个人一同吃的晚饭,尤志专门叫人从餐厅买的,满满一桌菜。  霍成章在给齐瑾生挑鱼刺,齐瑾生吃东西挑得很,被惯得一身臭毛病。  见证了霍成章的艰辛,许征看向许时的目光柔和不少。  还是许时好养活。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挑食,但和齐瑾生比起来,那都不算事。 第99章 许时惊讶:“你真买了?”  “从小到大,我答应你的事有哪件没做到?”许征平静道。  许时打了个饱嗝,吃撑了现在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不行,你等我缓缓。”  许征买的房子不小,帝都,一百三十平,说是留给许时考上大学以后住。  “不仅是你,家里人都有。”许征说道。  许时捧着手里的红本本:“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真当上富二代了。”  “你算什么富二代,撑死了也就是个富一代。”许征辩驳道。  都说富不过三代,他们就不一样了,他和许时,只会终结于这一代。  许时把房产证和他的五十块零花钱一同锁进箱子里。  许征现在的钱多到花不完,买点房就当保值了。  毕竟现在的房价,便宜。  许时开始担忧:“要是我考不到帝都怎么办?”  “那就把房子卖了。”许征很是无情。  许时抗议:“太狠了吧。”  “再卖一套,在你学校附近。”许征继续说完后半句。  许时开始不为他的学业担忧,而为他的未来忧愁:“你的钱这么多,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挣得比你多呢?”  “会的。”许征安抚道。  许征大二开学后,他去学院领新宿舍钥匙,没想到,还是相同的地方,a419,连钥匙都是他期末交出去的那把。  许征一开门,宿舍里的三个人动作同时停顿。  “怎么是你?”  “有东西落下了?”  许征无奈一笑:“学院里宿舍不够,就把我再分配到这儿了。”  看来,他们这段孽缘,持续的时间不是一年,而是四年。第八十九章   “诶, 醒醒, 把你数学卷拿出来我看一眼。”许时肩膀被人撞了撞。  趴在桌上的许时抬起头, 一只手从抽屉里摸出眼镜,熟练地往自己鼻梁上一架,露出那张晃人心神的脸。  许时褪去了从前那股青涩, 身上气质越发沉稳,要在之前,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为了这么点无关紧要的事吵他,许时非把人剥了不可。  现在,只是压抑着不悦剐了丁科平一眼,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桌子里, 自己掏。”  讲台上,班主任又在进行他的每日讲话:“离高考只剩一百多天了,留给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同学们再坚持坚持,胜利就在前方,当然, 也不要太紧张……”  “你最后一道题还是没写啊?”拿到卷子,丁科平不由感叹。  随着时间的推移,竞争越发激烈, 以往许时空两道大题能考第三, 现在班里分数线越来越高, 许时不得已把倒数第二题填上, 来维持他第三的成绩。  许时答道:“没时间。”  “当我傻子呢?做作业的速度你是我两倍, 我都写了,你会没时间?”丁科平目前成绩稳居全班第一,把许时的卷子拿过来,就是对对前面错题。  许时是个奇特人物,错题率极低,一张卷子干干净净,难得见红线,可偏偏分值最大的最后一题,空白一片。  连第一小题问是否都不肯蒙一个。  “不想写。”许时态度倨傲,转了两下笔赶人道,“看完没,看完还我。”  “没,这题咋做?”丁科平把卷子推了过来。  许时草草看了眼题,画了个示意图给他讲。  上课前,班主任临时通知个事:“对了,下周周五,咱们年段举行成人礼,记得叫上父母过来。”  班内一片震惊,许时停下了讲题的步骤,浑身像被点了穴一般定住。  上课铃声结束的最后一秒,许时发了个短信:[下周周五,学校办成人礼,你有空吗?]  许征刚到图书馆,下意识打开手机看了眼,正好读到这个信息。  许征:[肯定有。]  一晃眼,快两年时间过去,许时还是那个永远考全班第三的许时,许征倒是拿了次国奖,专业成绩班级第一,远超平均线。  他在新专业有得天独道的优势,因为熟悉,学起来也比别人快。  大三下学期课程松了不少,再加上许征在上学期多修了两门选修课,现在时间宽裕地足够他学校矿场两边跑。  许征手下的矿日进斗金,煤炭市场一直处高涨状态,许征想多买几座矿,在这个年头,别人都把矿看得比金子还重,没有人会轻易出手。  要么价格极高,不划算。  他和许时也就能在假期见见,还时常被业务侵占假期时间。  成人礼,这么重要的节日,许征自然不能缺席。  课少,使得宿舍里常年聚不齐人,何野找了份实习,霍成章和齐瑾生在大三上学期就搬出宿舍,只有在查寝的时候回来。  许征也是十天里有八天不在学校,为了方便,还考了驾照买了辆车。  许征怕自己忘了,又发短信道:[下周四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提醒我。]  许时:[ok]  许征和许时感情还算稳定,见面时间不多,胜在发信息。  无论再忙,两人每天最少都会发条短信,有时只是一句简单的[晚安],等不到那条消息,就不睡觉。  为此,许征手机里专门设了个闹钟,在十一点五十五响,某次他在饭桌吃饭,喝醉了,听见闹钟响,闭着眼掏出手机一顿乱按,给许时发了条乱码。  看得许时摸不着头脑,回道:[??]  第二天许征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  昨晚睡死过去没听见。  他这才和许时解释。  许时:[亏你还记得发消息。]  许征:[我这不是怕我不发,你又不睡吗。]  曾经有过一次案例,许征手机没电了,在外面没带充电器,再加上忙,回酒店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才知道,许时昨夜一晚没睡。  从那以后,许征买了两个充电器,随身携带,手机电量时刻保持在三格以上。  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失联。  许征长久不回家,这次为了许时的成人礼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回到迁丰,原以为是什么高大上场面。  结果,露天场所,一人一把小板凳,台上拉起一道长长的红色横幅:  [成人礼暨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周围坐的都是学生和他的家长,唯有许征和许时坐在一块,两人从外表上看着相差不大。  在学生搭配家长的组合中,硬生生出了这么对异类。第九十章   响亮激昂的背景音乐, 震得天空的云飘得一顿一顿的, 二月末的气温,广场上坐满了人, 热量聚集在一块, 倒也不觉着冷。  台上领导讲话, 其间穿插着同学们给足面子的掌声。  “好, 好, 谢谢大家……”为此, 校领导不得不抬起手压制这过于绵长的掌声,继续他的演讲。  周围有不少人在打量许征和许时这一对。  怪异的两人。  身后家长窃窃私语:“他们两个父母没来吗?”  “右边那个,好像是许时他哥。”自家孩子小声解释道。  “我还以为都是你们班同学呢。”  许时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暗自后悔:“早知道,让爸妈来了。”  许征表现坦荡:“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前两天, 王业萍和许敬言两人团购了个安廊七日游,知道许征要回来, 昨天傍晚坐上了旅行团大巴。  遭受无妄之灾的许征反过头来宽慰他:“没事,坐一会儿就结束了。”  十分钟后, 台上领导讲话结束, 换了个主持人上来,是学校教化学的一女老师, 妆面精致, 笑容灿烂, 用热情洋溢的口吻:“接下来, 请全体同学和家长起立。”  下面的人一阵懵逼。  “请同学们转身面对自己的家长。”主持人接着cue流程, “用最真挚的话语,说: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爱您。”  许征嘴角不受控地抽搐,变了脸色。  许时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张开口迟迟出不了声。  见操场一片安静,主持人鼓舞道:“同学们不要害羞,老师知道,在座同学平日里估计很少说出这样的话,这次成人礼呢,就是为了让同学们学会感恩,将自己对爸爸妈妈的爱勇敢地表达出来。”  表达爱意本没错。  问题是,现在是许征站在许时面前。  这不就尴尬了吗?  “每个人都要喊出来,来,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爱您。”主持人重申道。  被逼无奈,万千学子不情愿地开口。  许时涨红了脸,眼神紧盯着前面的板凳,声音很小,许征只听得清最后三个字:“……我爱您。” 第101章 怕刺激到他, 那段时期全家人都没敢开口提高考的事。  “不会。”许征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次我陪着你,出不了什么意外。”  许征近期已经在加快处理生意上的事, 为的就是能够在许时高考那几天,把时间空出来。  “嗯。”明显的信任。  许时挂断电话, 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困惑。  他梦见的不止这一件,还有别的。  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两种轨迹,许时轻蔑地嗤了一声, 莫名其妙。  突如其来的梦境引起许时的重视, 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不再掉以轻心, 而是同周边人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高考倒计时四十五天。  教室里,每人桌前都堆起厚厚一摞书, 从课本到试卷, 应有尽有, 书籍之高度,就是在后面打毛衣老师也看不到。  都这个时候了,别说打毛衣,连上课走神的都少见。  所有人强撑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熊猫眼,眼巴巴地盯着黑板。  班主任指着挂在顶上的计数牌:“只剩一个半月的时间了,有什么不会的题赶紧看,赶紧问,争取把知识点都搞懂学会,重点要懂得灵活运用,死记硬背是行不通的,高考卷子上可能出现原题吗?”  二十天。  乱,卷子随处一堆,上哪节课找试卷都得翻半天。  有人专门买了个文件夹或者大文件袋,分门别类装试卷,许时和他们不一样,用的是家里的订书钉,将每科卷子订在一块,多一张加个钉子,试卷顶端密密麻麻的像排阵。  “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不努力是想明年再来吗?高考,拼的就是这份意志。”  “回家多叫爸爸妈妈给你们做点好吃的,身体垮了可不行啊。”  倒数一周。  冲刺计划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上午十点,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叫。  老师讲课的进程被打断,停了会儿,又继续讲,没有人去分心外面发生的事。  课间,消息很快流传开。  楼上火箭班有人跳楼了。  那人成绩还挺好,上回质检考了全班第二。  早晨上的是英语课,那人用英文和同学道别后直接冲了出去,翻过走廊围墙从六楼跳了下去,地上都是血,校长和家长都在。  救护车来了以后,那人只说了一句话:“别救我,给我吃点止疼药就好,太疼了。”  人被拉进了医院,至于救不救得过来尚未得知。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就算救起来,也得落个残疾。  等许时他们下课的时候,地上的血早被清理干净,水泥地面被水冲刷过,水迹还未干。  一整天,全校的人都在讨论这事,许时傍晚见到魏言也不例外,问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魏言也不清楚,只能从早上的道别中推断:“他说自己压力太大了,很累。”  许时注意到,魏言提起这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僵硬而冷漠的。  第二天,消息传来,人没救活,刚到医院不久,就断气了。  流言蜚语传得比什么都快,很快有消息放出,那人会跳楼,主要原因是因为怎么也考不过魏言。  上回质检前信心满满,可成绩出来后傻了眼,全班第二,和魏言差了整整三十分。  魏言身上,甚至背上了杀人凶手这样的称号。  在班里倍受排挤,所有人生怕和他沾上一点干系,自己也会被刺激地跳楼。  魏言交上去的作业没人愿意接,推搡中掉在了地上。  魏言弯腰把卷子捡起,阴沉沉道:“再有人惹我,我现在就从窗户跳下去,让他一辈子背上杀人凶手的名号。”  周围人退避三尺。  课代表紧张兮兮推卸责任:“不、不是我丢的啊。”  魏言冷笑一声,回了座位。  许时最近变得忙碌,也对学校里的传言有所耳闻,为他抱怨道:“那些人有病吧,陈昊自己跳的楼,关你什么事?”  “只有你相信我。”魏言目光微动。  “好好考试,别被影响。”许时安慰道。  魏言心中一直犹豫的事在此刻下定了决心,他问道:“你打算考哪?”  “帝都。”许时回答。  离高考还有最后三天。  越到最后,紧张的气氛反倒松懈,学校受了跳楼事件的影响,想方设法给他们减压。  这几天,任课老师课也不上了,反倒苦口婆心地同他们灌输:高考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此路不通还有其它选择,放平心态,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时心不在焉地听着,掰着手指数道,今天下午,许征就该回来了。  他哥说好要陪着他高考,就一定会兑现。  许时在思考这几天请假回家的可能性,反正学校不上课,说在家里待着有利于调整心态,应该也可以吧?  一旦动了念头,内心的渴望就会被无限放大。  许时越想越心动。  差那么几天高考,只要许时不把屋顶给捅破了,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  许时同班主任请了假,这几天待家里不去上学。  魏言傍晚等不到人,去许时班上一问,才得知许时今天没来学校。  许征回到家时,刚拿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许时帮他把门打开。第九十三章   比意料中要早见到许时, 许征感到意外:“你们学校今天这么早放学?”  “没, 我请假了。”许时这几天老是想起之前的那个梦, 对学校想要下意识地远离,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离高考只差两天, 就这么想离开学校?”许时的做法, 许征永远摸不透,过得比任何人都洒脱,什么事情只要想到就拍脑去做,丝毫不考虑后果。  “是啊。”许时承认地很坦率, 话语中透露着向往, “终于可以解放了。”  学了这么久, 许时还是对学习提不起任何兴趣。  只不过多了个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许征感慨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许时这样,总让许征想起前世那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许时,害怕一不留神, 许时会步入后尘。  许时认为自己被个梦境搞得心神惶惶有些丢人, 便不向许征提起这事, 索性当做他高中时期, 最后任性一次。  这个时间点, 看再多的书已没有意义, 该记下的东西早已记下,不记得的东西就算再死记硬背到了考场上脑子也是空白一片。  许征是过来人, 即便这份记忆对他来说实属遥远。  如何趁这几天调整好心态, 才是最关键的。  他们班不少人学着许时, 纷纷请假, 最后班主任无奈,同学校申请后,集体批准:“你们想来学校的就来,不想来的在家待着,唯一一点,就是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还有,准考证千万要放好,不能丢。”  有一个班级带头,其它班纷纷效仿,短短半天,高三的教室就空了一半。  除了火箭班。  没有一个人请假,仿佛还和之前一样,各自埋头苦读。  “你说,陈昊要是上回考过魏言,是不是就不会跳楼了?”  “魏言就是个怪物,谁能考得过他,难道你想像陈昊一样,跟着跳楼啊?”  “呸呸呸,少咒我啊。”  ……  议论的声音虽小,魏言却听得一清二楚,手中的笔不曾停下,指甲盖用力到发白,直到笔尖划在桌子上,他才停下。  试卷被戳破了,原先的解题位置留下一团乱麻。  如果可以,他也想像许时一样请假回家。  只可惜他家里,不比学校好多少。  魏言重新拿了张纸,在上面写下新的解题步骤。  只剩两天了。  不能崩。  这几天在家,许征和许时聊了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  从前到未来,仿佛只在转念之间。  许时和许征提起前几天他们学校有人跳楼的事。  许征回想了下:“其实一中每年都有人跳楼……”  他那届也如此。  跳楼的人是隔壁班的,平时不怎么讲话的一个男生,在高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上课上到一半,想不开从楼上跳了下去。  巧的是楼下班级有人没带作业,被老师罚在走廊上补作业,走廊靠外的围墙是有足够厚度的,大约二十公分,那人把作业本放在围墙上,低头做作业。  做着做着,一个人近距离出现在他面前,头朝下,脸面对着他,想伸手去抓,没来得及,男孩探出头,亲眼见到那人掉落在了地面。  补作业的那个男孩子,被吓得两腿发软,往地上一坐,当场被吓哭。  为此,他在家休学了好几个月,最后直接选择了复读,家长闹到了校长办公室,那个老师也因此事被开除。  在学校跳楼的人有,跑到商业楼跳楼的人也有,高强度压力下,总有那么一两个人顶不住压力面临崩溃。 第103章 “你也起这么早?”许时惊讶。  许征没有说话的力气,点点头摸索着走向浴室,冷水泼在脸上才清醒不少。  “今天想做什么?我陪你。”许征坐在许时旁边。  “什么都可以?”许时确认道。  “嗯。”许征肯定。  他以为许时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没想到许时兴奋道:“我想去看看树。”  许征:“啊?”  许时提醒他:“就是我们之前一起种的那棵,你还记得吗?”  “记得。”许征的记忆被唤醒,三年前的暑假,许时从路边捡来了一棵病恹恹的小树苗,“行,你想看就走吧。”  树被种在后山上,路过那个废弃仓库时,仓库门口还有煤渣,许征回忆起了当初和许时两个人在仓库做煤球的经历。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绕过这个弯,就到了他们种树的地方,许征看见的第一眼,没敢认。  那棵不足一米的小树苗已经长到了两三米高,树干粗壮,顶端枝叶繁茂,将他们纳入在树荫下。  光线偶尔穿过叶间的缝隙,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洞,斑斑点点的,风一吹,叶子沙沙地响。  许征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还记得刚种下那会儿,怕树死了,自己半夜的时候偷偷摸摸给它扎过营养针。  “没想到吧。”许时不难料到许征此刻的意外,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  这三年来,是许时一直在照顾这棵树,没事的时候过来施施肥,许征不在,有什么烦恼就对着它说。  要搁在建国前,这树都能被他烦得成精了。  “没想到。”许征笑道,手指抚上树皮的纹理,上面十分完整,许时甚至没舍得往上刻字。  就像许时对他的感情一样,从一开始渺小的存在,到后来给了一个时机,便从树苗发展到参天大树。  不为风雨所动。  他们在后山待了很久,坐在仓库门口的两块石头,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四五岁的年纪,许时还在上幼儿园,两人在后山玩捉迷藏,许征藏在仓库里面,看见许时在四周来回寻觅,嘴里软软地叫着:“哥,你在哪里呀?”  走了好几圈,找不见许征的身影,许时着急了,神色越发焦躁。  许征从仓库里冒出来,迎着许时惊喜的目光,嫌弃道:“你好笨啊。”  仓库里剩下的煤渣,是许征和许时三年前留下的,靠外的被风刮走了不少,只有里面的位置,一小堆一小堆黑色粉末和黄泥混在一块。  许时拿着铲子,脸上黑了好几道,闷闷不乐地戳着地上的煤泥。  “这要做到什么时候?”  许征找到了威胁他的方法:“以后不听话,就把你绑来做煤球。”  换来许时气急的瞪眼,配上脏兮兮的脸,活像只被踩到尾巴的黑猫:“你敢。”  再后来,许时独自一人拖着一包养料,来到树旁,往树堆边倒了不少,蹲在树底下,闷闷不乐:“今天许征回来了吗?”  “没有。”  ……  不知许时来了多少次,才养成了这么棵茁壮成长的大树。  许时撑着脸呆坐了一阵子,向许征伸出一只手,说道:“我们回家吧。”  “好。”许征握着那只手,像是握住了从小到大的无数个身影。  树被埋根至此,不断拔高。  他们的身影并肩离去,泥地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脚印。  魏言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噩梦频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面色惨白,额间全是冷汗,魏言害怕地瞪大了双眼,张开口无声地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屋外一片漆黑,他的世界,没有一丝光亮。  他有预感,很快,他剩下的那点光,也会消失不见。  一天之后,许时踏进考场。  临走前许征反复检查了他包里的准考证和文具,确认没有遗落后才出的门,许征亲自开车把许时送到校门口,在车内,他最后叮嘱道:“别人给的什么东西,都不要吃,知道了吗?”  “嗯。”许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解开身上安全带。  许时没有马上下车,单向玻璃的车窗,从外面看不清里面,许时面对着他:“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件事。”  许征靠近,许时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软乎的触碰后很快离开,许时眼里满是笑意:“我把你今天的所有运气,都偷过来啦。”  许征捏着他的下巴,重新亲了上去:“不用偷,都给你。”  亲了几分钟,把人放开:“进去吧,我在这等你出来。”  许时红着脸背上书包,拉开车门下了车。  走了两步,回头朝许征招了招手。  许征把车窗放下,笑着看他。  许时踏进校门,早晨的余晖在他的背上留下金色的光芒。  许时放下了过去的阴暗,正一步步走向未来。  那是属于他们的未来。  两天后,许时平平稳稳地结束了高考,期间没出任何意外。  这两天的食物,吃的喝的,都是由家里准备的。  考完后的许时彻底松懈,每天无忧无虑,活成了最幸福的崽。  许征也没急着离开,陪他在家待了一周,直到他的期末临近,许征这才不得不动身去学校,准备他的期末考。  许时原本想和他一块来,被许征拦下,再三保证,他只是去考个试,不超过一周,考完就回来。  许时觉得耳熟,这样的话,他之前也听过。  好在这次许征守约了。  一个月后,全家人忐忑地坐在电脑前,许时把准考证交给许征,不敢查成绩,自己躲到一旁,许征输完最后一位数字,等待网页刷新。  页面一跳,数字清晰可见。  许征走出去看见客厅里不停喝水的许时,许时也抬头看着他,许征脸上不哭也不笑,这让许时更加害怕。  “别猜了,考得挺好的,702。”许征不忍心吊着他,果断说道。  许时亲眼看过分数页面后才放下心,在许征面前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就知道,我是个天才!”  那副得意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免牙痒痒。  难得开心,就让许时嚣张那么一会儿。  许时这回考了个全校第一,迁丰一中校门口为他挂起了横幅,许时这个名字成为短期内讨论的话题。  而原先次次年级第一的魏言,在高考中失利,考了年段第九,673分。  对普通人来说是不错的数字,但对于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魏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魏言回到家,不足四十平米的狭小出租屋内,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被摔碎的茶杯,妇女脸上暴戾的神色,毫无掩饰对他的失望:“跪下!”  顾不上地上的碎瓷片,魏言放下书包垂着眼跪在了她面前。  尖利的碎片扎进肉里,刺骨的疼痛,魏言出声道:“对不起。”  “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个废物,正好平大打电话来说可以免了你四年的学费加生活费,你去那读吧。”  平大,一所他看不上的学校。  魏言把所有声音都咽在肚子里:“好。”  许时报了帝都的学校,被顺利录取,录取通知书就摆在他们书桌上。  许家为此在本地的酒店请了十桌,所有亲戚好友都来吃饭,给他们挣足了面子。  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场风暴,在无声地向他们靠近。第九十四章   消失了两年的许征, 回来了。  父母不肯给许征开门,把人关在外面, 许时偷偷找了件衣服, 从窗户那丢了出去, 许征刚要说话,许时就把窗户关上,还拉上了窗帘。  许时坐在床上, 许征走了这么久, 下铺早已变成他的床位。  他哥变黑了,变瘦了。  匆匆一瞥, 许时差点认不出来许征的样子。  这还是之前的许征吗?  许征在门口站了一天, 换来王业萍的心软, 给他开了门, 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王业萍冷嘲热讽道:“还知道回来啊?”  “这是我家,不回来, 我去哪?”许征没脸没皮地笑, 言语中带上了成年人的圆滑。  许时站在一边,没插上话。  长久未见,使得兄弟两变得陌生,坐在一块,好似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许时小心地抬眼看向许征, 直面过后, 他才发现许征的变化到底有多大。  沧桑。  短短两年, 许征变老了不少。  “昨晚还知道给我送衣服,现在见到你哥也不叫一声?”许征笑着用手搭上了他的肩。  许时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许征的手,粗糙龟裂,掌心还有不少老茧,许时眼眶突然发酸。  无论怎么说,许征的回来,使得许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他们这时才知道,许征消失的两年,是去挖煤了,现在挣到了钱,日子过得没从前那么苦,也不用亲自下矿了,这才决定回家看看。 第105章 这场金融危机爆发前,他也刚买了矿不久,还没享受多久,煤价跌得比跳楼还狠,当初有人要花六十万买他的矿,许征也是咬着牙才没把手里的矿出手。  他去接了其它不少工作维持生计,矿对于他来说,成了累赘。  无法为他创造一丝收入。  许征就这么硬撑了一年,才等来煤价的回春,接着,走上发财之路。  这段日子许征经历过,太难熬了。  大多数人熬不下去。  知道他买矿,尤志还专门打电话问过他:“最近是不是受啥刺激了,你干啥不好非去买矿。”  许征:“……”  得不到回答,尤志继续问:“别人的矿你都买了,那把我的矿也买了呗?”  许征一口回绝:“不买。”  “为什么?”尤志感觉他们的兄弟情受到了撼动,“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正因为是兄弟,许征可以买任何人的矿,唯独不能买尤志的。  许征用实际状况证明:“我没钱。”  “我不信。”尤志没那么容易上当。  许征:“我刚欠了你弟五百万。”  尤志:“啊?”第九十六章   从富甲一方的煤老板变成背负五百万债款的穷苦人士, 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许征可谓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手头上仅有的资产就剩下两套房,折合市值不到百万,有了许征做对比, 尤志越发坚定自己的事业:“你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座矿吗?我能挺得过一次, 也能挺过第二次。”  全球金融危机引发的经济萧条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尤志他爸尤广宏由于自身经济结构特殊,导致财产缩水了十分之九,再保不住关乐市首富的地位。  出来创业前,尤志抱着胸脯和他爸保证,自己一定能振兴家业, 让他爸早日享清福, 尤广宏对尤志没抱多大希望, 反正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横竖家产都是他的。  现在,父子俩相继衰落,从云端跌下来,尤志他爸成天忙得焦头烂额, 无心去找漂亮小姑娘,更没工夫搭理尤志, 丢下一句话, “最近家里没钱了, 你看着办。”  尤志还得装硬气, 让他爸用不着管他, 他现在有自己的事业,用不着花家里的钱。  话一放出去,可不是能轻易收回的,矿上挣不到钱,尤志目前的状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坐吃山空。  一边是男人的脸面,一边是金钱的压力,现阶段开不了源,尤志只好选择节流,接下来的生活,将一个抠字贯彻到了极致。  “就这样,到点了,该挂了啊。”尤志卡在三分五十九秒挂断了电话,再多一秒,话费就得多算一分钟。  尤志的做法,许征早已见怪不怪,不单是在卡点挂电话,尤志现在为了省钱,打给他的电话一接通,只响三声就挂了,等着许征打回去。  生活把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人磨炼成这幅惨样,尤志同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把他的行为告诉霍君宁,在许征面前丢丢人也就算了,面对霍君宁的时候,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许征现在还不知道,在将来,尤志的行为还会影响到另一个人。  许时考上了帝都大学,许征当初买给他的那套房子派上了用场,离学校近,九月份开学,许征送许时去报到。  他们先是坐车到右安省省会化舒市,再从化舒坐飞机去帝都。  从家出发前,许时的行李可不少。  王业萍给许时准备了三个大箱子,里面塞的满满的都是衣物和家乡食材,许时头次离家这么远,也成了王业萍放心不下的大宝贝:“这回你哥跟你去,能帮着你提东西,东西得一次性带齐了,不然到了那想起什么东西忘了带,这么大老远的你也没法回来拿。”  “妈给你们带了腊肉,到家记得拿出来,想吃什么就你去哥那,让他给你做。”此次许征也跟着去帝都,大四基本处于实习阶段,许征应聘了一家帝都公司的职位,如今经济不景气,他总不能光靠收房租养活自己,总得趁这段时间找点挣钱的法子。  许时三个箱,许征一个箱,还是在许征的强力坚持下才将他的箱子缩减到一个,有许时当挡箭牌,每当王业萍想给他塞什么东西时,许征总用话搪塞过去,许时去上学要用到的东西多,他用不着。  最后,许征和许时各自拖了两个沉重的大行李箱离开家门,滚轮承受不住箱体的重量正咕噜咕噜响,从迁丰到帝都,这四个箱子完成了超出它本体功能的使命。  房子从买下后一直没人住过,钥匙许时贴身保管着,户型不大,三室一厅,占地一百来平米,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险些将他们逼退。  “咳。”  “咳咳咳咳……”  空气不流通,弥漫着一股怪味,地面瓷砖积了一层灰,无处下脚,就连屋内的家具也未能幸免,都跟着遭了秧。  许征从角落里找来一把扫把,粗略地将地扫了一遍,畚斗里装了一堆灰。  许时见了不免惊叹:“这也太脏了吧。”  “走吧。”许征站在门口呼唤他,箱子被搁在墙角,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去买一堆打扫工具,好好地把屋子从里到外清洁一番。  他们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在楼下小区便利店买了拖把抹布和一捆垃圾袋回家,整整打扫了四个小时,才把房子弄干净。  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  “啪。”一声脆响。  许时用力拍在自己胳膊上,挪开手,除了留下个红印外手臂还有一小滩血渍,许时掌心黏着蚊子的尸体,皱着眉嫌弃地拍拍手把它弄到地下。  一进屋,为了通风,他们把屋里的窗全开起来,到了晚上,夏天蚊子多,许时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  “刚拖的地。”许征坐在地上,看着那坨黑色的残骸说道。  许时装傻地把东西往旁边弹了弹,询问道:“哥,你饿不饿?”  “有点。”这个点了,外面的饭店早关门了,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许征提议,“要不我去楼下买两桶泡面?”  “我记得妈有给我们塞吃的。”一打扫起来,连箱子都没工夫开,许时在墙角处犹豫了会儿,“是哪个来着?”  王业萍给他们带了太多东西,许时记不清,随手拿了个箱子,放倒、开扣,只听见嘣的一声,箱子彻底爆开,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许时头上还被盖了件衣服。  许时愣住三秒,把衣服扯下来,惨兮兮道:“这是你的箱子。”  许征看着满地物件,得亏他们把家里打扫干净了,要不然这一箱东西就毁了。  同居第一天,没有想象中美好。第九十七章   说是同居,真正开始的时间是在一个月后, 军训期间许时学校管得严, 每晚点名查寝, 就是想溜也有心无力。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城市, 却还是只能像之前那样用手机进行日常交流, 日子过得和异地恋毫无差别。  许征当了一个月实习生, 搞得部门里小姑娘春心大乱,每天,许征办公桌上总会收到各式各样的零食饼干,精心烘焙的小饼干装在透明包装袋内, 还细心地用丝带将其绑好, 满满的心意。  许征收到后随手把他送给旁边的同事, 自己一次都没碰过。  当许征再把零食塞给同事时,同事一脸抗拒:“不能再吃了,这个月我胖了得有十斤, 再这么下去, 我女朋友得跟我分手。”  许征这是害他啊。  其心可诛!  短短一月, 许征成功地将周围的同事都喂胖了一圈, 他们对许征是又爱又恨。  “不要以为你用吃的收买我就能让你转正。”  “……真好吃。”  一阵日子后, 许征桌上再收不到任何零食, 许征的做法让对他有意的人彻底死心, 许征却不忘下班回家路上买一份江新坊的甜品。  今天, 许时要回家。  许征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从窗户到墙角, 所有缝隙都不放过。  许时在短信里说开完闭幕式就过来,许征在等待的过程中换了三套衣服,从西装革履的正装到日常休闲的家居服他一一试过,哪套都觉得不满意,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换了套睡衣,最贴近自然的状态。  许征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盯了十几分钟也不见许时发来消息。  “嘀嘀嘀。”  许征目光微亮,拿过手机一看,话费余额2.83,即将欠费停机,请尽快充值。  ……  操。  许征扯了扯衣领扇风,内心有股克制不住的烦躁。  许征刚骂完,门铃就响了。  他胡乱抓了抓头发,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开门时他还在想,他和许时又不是第一次见,他在紧张什么?  门一打开,门外是张陌生的脸。  男人开口道:“你好,我是小区的物业,想问一下你们家的水管是否有漏水问题……”  许征好不容易把人应付走,关上门,靠在墙上,精疲力尽。  喘息不过三秒,门铃声再度响起。  许征眉头紧锁。  不是吧,还来?  冷着脸把门打开,许征露出一副不耐的神情。  满心欢喜的许小时一到家,就看见许征一脸低气压,许时呆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不欢迎我?”  “没有。”许征单手捂着脸,倍感头疼,“快进来吧,拖鞋在地上,自己换。”  许征努力把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抛之脑后,调整到最好的状态面对许时,只听见许时兴冲冲问:“对了,我的宝贝许征呢?这么久没见,我得看看它饿瘦了没。”  许时口里的宝贝自然不是他,而是从家里带来的那只龟,为了把它带来,许征废了不少工夫,经历重重关卡,才让乌龟跟着他们一块到了帝都。  许时在学校养着不方便,这一个月就由许征代养。  他和许时这么久没见,久别重逢,许时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他的龟。  许征没好气道:“在书房,好着呢。”  许时隔着玻璃,和他的龟一诉衷肠:“小征啊,你爸来看你了,爸爸也被关了一个月,这些日子你后爹对你怎么样?没亏待你吧?”  许时说他坏话的时候,许征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第107章 许征借着屋内透出的光,轻易对上钥匙孔, 打开了门。  刚进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见从客厅里传来的一声:“汪!”  许征抬头, 一只明黄色的小狗正冲他摇尾巴,关在笼子里,前爪搭在栏杆上, 乌黑水亮的眼睛, 吐着舌头, 身后尾巴砸在笼子周围啪啪作响。  仔细一看,它后腿还包着纱布。  这只狗许征认识,许时前世就养着,也是在大学时期捡的。  没想到换了个学校,换了个地点,许时还是捡到了它。  笼子里一应俱全,有柔软的棉布,狗粮和水,还在一边垫了尿布。  似乎是怕它孤单,许时不知从哪翻出个玩偶,兔子形状的,和狗差不多大小,立在笼子角落陪它。  小狗很亲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兴奋的气息,似乎想让许征摸摸它,许征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蹲在他面前,穿过围栏间缝隙,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沾了一手灰,毛却很软。  许时提着袋狗粮从书房里出来,见许征和狗玩上了,也凑过来蹲在他旁边,亲昵地伸手挠小狗的下巴,边挠边对许征说道:“我回家路上捡到的,被车撞了,就在大马路上,地上一滩血,当时以为活不成了想把它抱去埋进来,没想到还有气。”  “算它命大,送去医院做了截肢手术,活了下来。”许时语气逐渐变得轻松,小狗想去舔他的手,被许时躲开,许时话语中虽带着嫌弃,却对它有明显的呵护之意,“截肢以后,它就残疾了,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送出去也不会有人要的,我们养它好不好?”  “好啊。”许征不带任何犹豫答应了。  前世许时最落魄的时候,他不在了,身边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这只狗。  许时叫它小瘸子,那时候许时没心思吃饭,小瘸子就来闹他,一天闹好几次,赶都赶不走。  报复魏言后,许时原本没打算活着,就是因为这个小东西,让他的生命出现一次又一次意外。  许时以前每天都会出去遛狗,次次牵绳,他从不放心让狗自己出门。  小瘸子想上厕所,又不敢拉在家里,便一次次地跑来许时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等着他,等急了还会哀嚎两声。  见许时没反应,小瘸子把绳子叼过来,丢到许时面前,拿鼻子去拱他。  许时不得不给它套上绳,失魂落魄地出门遛狗,嘴里喃喃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谁叫你瘸了,我要是再不要你,你可怎么办。”  养一只狗,需要添食、遛狗,一堆琐事,偏偏许时是个极其负责的人,他养的东西,从养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会养到底。  就算他再难过,再恍惚,为了这只狗,他也不得不迈出家门。  有了牵挂,生命就没那么容易被放弃。  许时自己不吃,狗也要吃,偏偏这只狗灵性得很,许时不吃饭,它也跟着绝食,好几次把自己装满食物的食盆千里迢迢推过来,放到许时面前。  许时:“盆里不是满的吗,你推来做什么?”  小瘸子呜咽两声,拿鼻子蹭他,看看许时再看看食盆,似乎是想把自己的食物都送给他。  许时明白了它的意思,挣扎着拿过手机点了外卖:“这下行了吧?”  “你赶紧吃,饿坏了还得带你去医院,麻烦。”许时凶巴巴道。  在那段最痛苦的时光里,许时身边唯一能和他相伴的,就只有它。  它不会说话,却努力用自己笨拙的、最纯粹的方式对许时好。  日子一长,许时好不容易走出来,把小瘸子抱在怀里想埋进它的毛,刚抱起来,一股怪味,许时吸了吸鼻子:“好臭啊,你多久没洗澡了?”  小瘸子:“嗷?”  现在,小瘸子刚到他们家,刚从死亡线挣扎过来,眼里充满着未知。  要说许征最感激的,就是这只狗。  前世许时救了它一次,也正是它,一点点把许时从濒临崩溃的状态拉回来,给了许时无法替代的温暖。  你赠他一时温暖,我还你一世安康。  即便没有这些,许时路上随便捡只小动物回来,说想放在家里养,许征也会答应。  许时眼里透露着意外欣喜,同许征保证:“我以后少吃点。”  许征好笑:“不就养只狗吗?你想养就养。”  哪需要许时牺牲到这地步。  许时用手把试图钻出栏杆的狗头按了回去,提议道:“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好……”  “它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不如就叫它小瘸子怎么样?”许时心中早有答案。  逃不过的命运。  许征同情地看了眼即将被套上和之前一样那个难听的名字的狗子。  小狗仰着脑袋,目光懵懂清澈。  许征忽视内心的不安,纵容许时的命名:“行。”第一百章   自从家里养了只狗, 家具遭到了极大程度的破坏,真皮沙发变成破皮沙发, 皮革被留下无数道抓痕,东掉一块西掉一块, 露出里面的海绵。  其他家具同理,木质的椅子腿也被啃出一块牙印,唯一不被损坏的拥有铝合金腿的茶几, 也……  “许发财, 你怎么又在茶几边上尿尿?”许时用两只手卡在小瘸子的前腿下方, 把狗举在半空中, 当面质问。  许发财把头扭开, 看天看地, 就是不看许时的眼睛。  这是小瘸子的大名,许时发觉, 教训狗的时候, 得连名带姓地喊才有气势,便和许征商量着给它取个名字。  姓许,名发财, 许征挑的,毕竟这算是许时给出的取名方案中最正常的一个, 其它的名字都是什么:二蛋、瓜怂、傻丫、蹲蹲、阿秃……  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  发财,倒成了其中最正常的一个。  反正贱名好养活。  许时把狗转过来, 让它正视自己:“你看着我!”  许发财再把头转开, 做错事也不吭声, 纯当不是它干的一样。  好一只清清白白的小黄狗。  许时举了一会儿觉得手酸,把狗放下:“走,你赶紧走,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认命地从浴室拿来拖把,把地拖了,还喷上消毒液。  许征回家一闻到消毒液的味道,就知道许发财又在家里尿了。  总是尿在同一个地方,讲了好几次也不听。  许时嘴里总嫌弃许发财,可也是对它最好的那个,自己舍不得花钱,却给许发财买最好的狗粮。  家里的玩具添置了一大堆,许发财单独睡在一间狗房,买了三个窝,还拥有自己的独立别墅!  许时最近在捉摸着什么时候给许发财买个滑梯。  一只狗,日子过得比谁都潇洒。  许时一天遛他两回,早晚各一次,许时有晚课的时候就等许征下班回家遛它。  许发财面对许时皮得很,在许征面前就收敛很多,许时要给它套绳,许发财各种躲避,必须得用抓的,还特难抓,轮到许征给他套绳的时候,许发财也躲,但只要许征伸手一抓,就乖了。  或许是它知道,许时才是那个救了它的人,他对许时,有一种更深的依赖感。  这表现在许征每次牵它出门的时候,许发财的尾巴尖总是垂下来那么点,不再高高扬起。  许时养了狗以后,除了对狗大方,在生活方面更加拮据,可以称得上是勤俭持家,连他们出去吃饭的次数都减少了。  这和前世那个花钱不眨眼,只把钞票当数字的许时完全不同。  要不是这些年一步步看着他成长,许征都要怀疑许时被人穿越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个月后,许征终于从尤志那儿得到答案。  许时以为他破产了,正想方设法为家里省钱呢。  许征很想告诉他家里并没有许时想象得那么穷,他虽欠了五百万,只要等到过几年房价一涨,他随随便便卖套房就能把这笔债款还清。  但他发现这样的理由好像不能让许时信服,现在房价那么便宜,谁相信几年后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于是许征只能配合他,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跟着许时一块省钱。  某日,两人路过街边炸鸡店,香味从街角就闻得见,惹人发馋。  许时努力咽了口口水,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买份带回去吃吧。”许征说道。  许时坚定地摇头:“不,我不想吃。”  不看不闻骗自己,这已然成为许时省钱的手段。  第二天许征晚上回家,打包了份炸鸡。  “你怎么又乱花钱?”许时努力抵御香气的诱惑。  “我买给许发财吃的,你要不要也来点?”许征搬出了蹲在他脚边乖巧望着塑料袋的许发财。  许时:“狗不能吃这些。”  “我忘了。”许征承认地毫不走心,趁机提议,“那不然你吃?”  许时松动了:“行叭。”  以后许征再买什么东西回来,都用许发财当借口,狗不能吃的,通通塞给许时。  每每许发财都被馋得不行。  许征摸摸它脑袋,给它拆了包零食:“辛苦你了,去吃吧。”  许征第一次发觉,有只狗真好用。  许时就这样被许征不知不觉地投喂着,许时一边吃一边发誓,他会好好学习,拿到学校奖学金。  要求不高,拿个国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