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陪房》 第1章 殉节 清明才过,雨水频繁,衍生出朦胧水汽,如同块轻盈的软纱,覆盖在平荣伯府府邸之上。 因潮湿而疯长的碧绿青苔,无处不入地占据着每个角落。雨水顺着瓦隙从屋檐落下,铺排成道道细密的雨帘。 走廊下两端走来两个半大的丫头,各自的发髻上别着朵白花,一个手里捧着茶盏,一个手里端着汤药。 借着雨声淅淅沥沥,没有旁的声音,她们顾不上雨水沁湿了衣裙,窃窃说着府中秘事。 “老夫人真想让夫人殉节?可夫人还这么年轻,膝下的姑娘又还年幼,四姑娘还没找到呢……” “你哪里知道,这是伯爷生前留下的遗言,白纸黑字写着要夫人同去的。不单是我们家,就连那边,也是想着这样做最好不过。” “不会吧?夫人好歹是正经嫡出的姑娘,名门出身,又没犯下过错,怎么连那边也容不下。” “啧,你忘了,他家可是有被休回家的大姑奶奶,那等子事闹得人尽皆知,连累他家未出阁的姑娘都不好嫁。夫人若真殉节,他家名声可就有了。不说了,我得给林妈妈去送药了。” 说罢,其中一个小丫头小寒,端着汤药,来到后院最末侧一溜烟的下人房中,在一间稍微宽敞的房间前,稍作停顿,“吴大嫂子,我来给林妈妈送药。” 里头的吴大嫂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说着口干舌燥,招呼小丫头进来,吩咐说:“屋里没水了,去弄些茶来解解渴。要新茶,可不要清明前的老茶,涩的难喝。” 说罢,吴大嫂子看向床上半躺着的林妈妈,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见对方不做声,她干咳了声,掏出新得来的牡丹绫帕,不禁皱着眉头,心下嘀咕:怎么自己说了半天,这林妈妈还是傻傻愣愣的模样,像是没听进去的,真真浪费口舌。 转念想想,有那样懦弱的主子,自然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面上她还是装出副体贴关心的模样,“你先把药喝了,好生去伺候夫人。你好好劝劝夫人,苟且偷生还不如大义殉节,保全伯府名声。” 见床上的林妈妈一味的点头,她愈发不屑于放在眼里,心想好歹是正经陪房,怎么病了场变得傻里傻气的? 她亲自把汤药端给林妈妈,汤药冒着热乎气,还烫手,林妈妈没留意,烫一激灵。 正是这一烫,让林妈妈彻底回过神来。 然而回过神的,不是林妈妈本尊,而是穿书穿到林妈妈身上的林未巧。 林未巧接过汤药,“麻烦嫂子了,等我喝过药,就去劝劝夫人。” 听到满意的答案,吴大嫂子满意起身出去。 “哎,嫂子等等。” “还有事?” “今天是伯爷的头七了吧?” “瞧你是真病糊涂了,你是头五那头累晕过去的,昏睡了两天,今儿个可不就是头七了。” 房中剩下林未巧一人,她思索片刻,看着手里泛苦的汤药,忍着苦烫,一口闷了下去。 她拿袖子擦擦嘴角,顾不上身体还羸弱,穿好衣鞋,匆匆出门去。 走在廊下,她脑海中浮现的一幕幕熟悉的记忆,这是原主本身的记忆。这些记忆,和她在睡前看到的那本小说内容,重合度百分百。 她穿书了,穿到睡前看到的那本小说中。 小说内容,大意是讲女主余慕烟,嫁给平荣伯陆裕宣为妻,主持中馈,生养儿女,勤勤恳恳。 最后却落得个被人算计至死的下场,而后重生归来打脸的故事。 按照剧情发展,今天是陆裕宣假死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 余慕烟会在婆家娘家的双重打压下,击破心里防线,在今晚头七将过之时,撞死在陆裕宣的棺椁前。 林妈妈呢,也就是现在的她,是余慕烟的陪房兼心腹。 在余慕烟死后,林妈妈会因伤心过度,又无依靠,被人欺辱,最后在余慕烟出殡当日,在房中痛饮砒霜身亡。 她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要阻止余慕烟殉节。 倒不是她圣母心发作,她也不会为了余慕烟去死,而是在这个时代,余慕烟是她赖以生存的依靠和底气。 她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余慕烟。 原主是余慕烟舅家签了死契的老妈子,后来做了余慕烟的陪房,一同来到伯府。 生死,皆掌握在余慕烟手里。 哪怕是余慕烟死了,她要么继续伺候余慕烟的女儿,要么被遣返回去余慕烟舅家。 在原主的记忆中,余慕烟待女主并不薄,主仆情分深厚。 她既占了原主的身子,也得替原主着想。 若是原主,必定不会眼睁睁看拿着余慕烟被群小人逼死的。 迈进双栖院的门槛,见有好几个婆子丫鬟守在院子里。 其中春晴是院里的大丫鬟,一见她来,像是遇着救星般,连连迎上去,“妈妈,你可算是醒了。” 她没穿书前,也就二十来岁,尽管妈妈是个职业称呼,她多少是不大习惯的。“夫人如何?” “还是那样,早饭就只用了半碗莲子粥,身子骨比前两日更虚了些。” “嗯,里头有谁在?” “家里的老夫人和两位姑娘。” “好。” 春晴口中老夫人和两位姑娘,不是指伯府里的,而是余慕烟的娘家人,生母余家老太太,和两个嫡亲的姐妹,姐姐余慕宝,妹妹余慕沁。 换了旁人,只当是娘家来人,给余慕烟安慰和撑腰的。 余慕烟新寡,膝下只得三个姐儿,次女繁姐儿前些日子里还走失了,至今还没有找到。 娘家上门来,自是来帮扶女儿。 可余家母女三人上门来,可不是要帮余慕烟的,而是跟伯府一样,要劝着余慕烟殉节。 一进房门,先是闻着股刺鼻的熏香,接着是余老太太身上的那股子乱七八糟的味道,还有满天飞的唾沫星子。 林未巧不动声色地走进去,没人会在意她一个下人的。 余老太太苦口婆心地说着:“烟姐儿,不是娘不疼你,是你也得为咱们余家,你姐姐妹妹着想,你不能只念着你自己啊。你没了丈夫,也没个儿子在跟前,你以为你那群如狼似虎的婆家人,能容得下你?” 第2章 生同衾,死同穴 边上的林未巧心里止不住冷笑,听听这多新鲜,冠冕堂皇地劝女儿去死,是为了成全自家。 余老太太只顾自家是如何艰难的,完全没考虑过余慕烟的想法。 余慕烟软弱无力地靠在软枕上,脸上没点血色,双眼红肿,憔悴消瘦,神色伤悲,当真是可怜至极。 余老太太生怕女儿不想死,继续劝着:“倘若是女婿是病死降罪死的,也就罢了。偏偏女婿是为朝廷办事死的,临死前,又留下遗言,让你同去。你和女婿向来是伉俪情深,你如何能忍心让他在那边孤零零的一个人?”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娘如今,是不舍得也没办法,外头多少人看着咱家,看着伯府。还有你膝下的三个姐儿,你让她们将来出嫁,夫家会怎么看待? 几番话下来,让余慕烟是愈发难受,又有了泪意。 只因陆裕宣生前留下一纸遗言:生同寝死同穴。 伯府上下,余家人,包括外头那些闲言碎语,都希望余慕烟去殉节。 在他人看来,陆裕宣是因朝廷公事而死,死后荣光,圣上悲怜,厚待伯府,恩赏不断,伯府是水涨船高。 这一纸遗言,闹得满城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等着看余慕烟是怎么抉择。 真殉节也就罢了,不死,少不得落人口舌,指责余慕烟贪生怕死。 林未巧就觉得真是好笑,别说陆裕宣是假死,就是真死,也没资格让余慕烟去殉节。他陆裕宣才是真正的贪生怕死之辈。 见余慕烟只会默默流泪不说话,亲娘都让自己去死了,也不反驳半句,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罢了罢了,谁让她摊上这么个活祖宗呢。 “老太太,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开口道。 “嗯”余老太太没想到一个陪房会反驳自己,颇是诧异。 “夫人年轻,尚有大好年华,夫人自是不会改嫁的,日后就守着伯府和三个姐儿过日子的。哪怕夫人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三个姐儿活着。三个姐儿,虽是正经的伯府嫡女,却不受重视。没了伯爷,日子本就艰难,要是夫人再有个好歹,三个姐儿还活不活了。” 她边说边走到余慕烟身边,捂住余慕烟冰凉的手,这给了余慕烟难得的欣慰。 她这番话下来,让余老太太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下不来脸,生硬地转移话题说:“林妈妈,不是还病着吗,怎么就来伺候了?仔细你的身子骨。” 她装出副卑顺的模样,“让老太太担心了,我生来命硬,累了点而已,不至于就怎样。” 哪怕如此,余老太太还没死心,一口一个说着自己和余家怎样艰难,余慕烟要是不死,余家怕是得垮! 要说伯府不愿留下余慕烟,无非是其他房想霸占伯府家业,继承勋爵之位。 可余慕烟是余老太太嫡亲的女儿,怎么也会跟伯府一样的想法,要劝女儿去死呢? 这事,换做是后娘也未必能做得出来。 余老太太这样做,是有几个原因在。 原因其一,余慕烟没有长在余老太太跟前,而是自幼在舅家长大,由外祖母戚太夫人,和舅母惠阳县君的教养,和余老太太并无多少感情。 余老太太膝下有四个女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余慕烟又是余家姐妹中嫁得最好的,余老太太心里自然不平衡 原因其二,余家有被休回娘家的出嫁女,余家的长女,余慕宝。 当年余慕宝把夫家闹得鸡飞狗跳,一家子不得安生,做出不少龌蹉事来,名声败坏被休,送回娘家。 如此一来,余家的名声,就因余慕宝败坏了,连累着余家其他姐妹,没人敢来求娶。 余老太太想借着余慕烟为夫殉节一事,让外头人看看,余家是有贞洁烈女的!好扳回自己的名声,把其余女儿给风光嫁出去。 原因其三,舅家戚家在余慕烟出嫁时,陪嫁了笔丰厚的嫁妆,如今的伯府还是靠这笔嫁妆支撑着。 余慕烟一死,所出女儿年幼,那这笔嫁妆便会归到余家名下。 余老太太早就眼红这笔嫁妆了。 “老太太,现下还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夫人这会还在病着,那上下一大家子事还等着夫人来处理,趁着还有空,让夫人好好歇歇。” 林未巧实在看不下去这死老婆子那副嘴脸,死死死,那么想死,怎么不自己去。 余老太太垮下脸来,没好气地瞪了眼她,心想这林妈妈怎么变得话多了,不情不愿地领着两个女儿出去。 待房中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后,余慕烟红着眼眶,向林未巧投去无助的眼光,“妈妈,你说该怎么办?” 林未巧顿时慈母上身,余慕烟才二十来岁,容貌姣好,是余家几个女儿中,最为出众的,又性子温和,待下宽厚,心肠软,耳根子也软。 “夫人,老太太这些年来,从未想过你的,这点夫人最是清楚不过。天底下哪有做母亲的,劝自己女儿去送死的道理?将心比心,夫人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吗?” “当然不会!就是要我的命,也得保全她们。” “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夫人听听就好,不必往心里去的。眼下夫人只一件事要做。” “是什么?” “好好活着,抚养三位姐儿长大,才是最要紧的。” 余慕烟无奈摇摇头,自打那遗言一经传出,人人都来盯着她。若她不死,便是苟且偷生,寒了亡夫的心,丢了平荣伯府多年来的脸面。 夫家的轻视,娘家的逼迫,外头的议论,哪一点都能要了她的命。 林未巧替她擦拭眼角的泪迹,“我还没听说过,活命都成了件见不得光的事。夫人好好歇下,只一点,不许有轻生的念头。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三个姐。” 说罢,林未巧想到一个关键的点,“四姑娘的事,有消息了!” 余慕烟半靠软枕上,眼眸微低,神情哀伤沮丧,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来,清秀的脸上写满震惊与欢喜,“当真?” “千真万确。夫人养好身子,等四姑娘回来才是。” “好妈妈,我听你的。” 第3章 书到用时方恨少 暂时打消了余慕烟轻生的念头,林未巧松了口气,这事还没那么快完呢。 那群狼子野心的东西,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余慕烟的, 林未巧也是病还没好全,强撑着,出了双栖院,双腿直发颤,肚子咕咕叫。 她回了房间,碰上小寒端着茶水来了。 顾不上还烫着,她大口喝着,“去拿点吃的来,最好是面条,实在没有,就糕点馒头,能吃就行。” 不多时,小寒便端来一碗白粥,一碟子酱菜,葱炒鱼干,半块枣子糕,说这个时候,厨房就剩下这些,要煮也来不及。 能吃就行,她囫囵吃着,心想自己好歹是穿成了余慕烟的陪房,有一定的地位,凡事不用自己动手,衣食不愁。 要是换成个什么小丫头之类的,她能累死。 小寒看她吃得香,不禁吞了吞口水。 她看着小寒也才十三四岁,不忍心,把那块枣子糕给了小寒。 小寒吃着,“大厨房知道是妈妈要用饭,还不乐意,嫌麻烦不肯做,推三阻四的,要碗面也不成。还是黄娘子给找了这些吃的。他们最是势利眼的,都说伯爷没了,夫人殉节,我们大房的这些仆婢,以后都要仰仗着二房来过活了。” 她闷头吃,没顾上这些牢骚话,又让小寒去把四姑娘身边的郭奶母找来, 趁着间隙,她终于有空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如今是副什么模样。 铜黄的镜中,出现的面容,苍老憔悴,姿色平平,眼角有着几道细纹,也有几条白发,虽是三十五六岁,可看起来,像是四十往上的。 看着,是个憨厚人。 还行,还没有很老,她还能接受。 郭奶母来了,“妈妈,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她让小寒守在门外,随即作出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来,“你是跟府里签的活契吧?” “是,这还是当着夫人和妈妈你的面签下的。” “那就好。” 仆婢的身契分死契活契,死契便是归入奴籍,一辈子都在主家,包括自己所生的孩子,也是属于主家的,也就是所谓的家生子。 就如她,是余慕烟舅家的家生子,做了余慕烟的陪房,生死都属于余慕烟。 活契呢,是从外边雇来的,有自由,不愿意干可以走人,不入奴籍。 就如郭奶母。 因为四姑娘繁姐儿出生时,府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在外头挑了身家清白,为人老实的郭奶母。 繁姐儿今年五岁,郭奶母在府里也有五个年头,一直是安安份份的,从不生事,是个靠得住的。 “我有件事,想托你帮帮忙。”她低声说道。 “哎哟,妈妈这是哪里的话,四姑娘没找回来,我也算是半个废人,派不上用场。妈妈看得上我,就尽管吩咐。” “我放你半个月的假,回去跟你家那口子,到城外的乡下去。” “城外的乡下可多着,具体是哪个?” “好像是叫什么梨花村的,你去那里找一个人。” “谁?” “四姑娘。” 书到用时方恨少,她恨就恨自己,当时看那本小说是随随便便看的,一目十行,就看了个大概,没记住细节。 她记得,繁姐儿的失踪,是伯府故意造成的,目的是要彻底压垮余慕烟,借此来逼死余慕烟。 原因无他,繁姐儿是余慕烟三个女儿中,唯一亲生的一个。 长女晚姐儿,八岁,是从余慕烟表姐那过继来的,余慕烟初嫁来伯府时,几年未能有孕,余老太太便把晚姐儿过继到余慕烟膝下,占了伯府二房嫡长女的名头。 次女便是失踪的繁姐儿。 幼女则是才三岁的悦姐儿,明面上是余慕烟难产生下来的女儿,实则是被人拿来调包的工具人。 全府上下,除了伯府陆老夫人和二房的人,没人知道余慕烟三年前拼死生下的是个儿子。 多年来二房就对那勋爵之位虎视眈眈,蓄谋已久,断断是不会让余慕烟生下嫡子来继承爵位。 因此早在余慕烟怀孕之时,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生下的还是女儿,就留。是个儿子,就来个偷龙转凤。 在二房的运作下,余慕烟难产生下来的儿子,成了女儿。 她依稀记着,小说中这个儿子是没死,流落在外,成了穷苦人家的儿子,过得凄惨。 如果不是她看过小说,谁能想到,堂堂的平荣伯府正室夫人,表面风光,背地里,却同时被自己的夫君,婆家,娘家,同时算计。 别说是余慕烟,换做是其他女子,也很难逃过这么多双的毒手。 时候不早,她重新拾掇了下头发。 可惜是在丧间,不能戴什么首饰,更不能穿时新的衣裳料子,只能穿得一身白,发髻上别朵小白花。 想想都可笑,全府上下都得给一个没死的人办丧事戴孝,也不知道陆裕宣是怎么想的,也不怕晦气。 就盼着那天,陆裕宣真死了,伯府的丧事就算没白办。 “妈妈,春晴姐姐让我来说,前头又来催夫人了,夫人才睡下没多久。”小寒来说。 “行,我知道了。” 她思索着,伯府之所以敢明目张胆要余慕烟殉节,除了外头和伯府的压力,更多的原因是余慕烟背后没有个得力的靠山。 连余家都来插一手,怨不得旁人不把余慕烟放在眼里。 余慕烟除了自救,还得让别人拉一把才行。 她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妆容,悄摸出门去。 来到戚家侧门外,她不安地等着,心里多少摸不住。 可以说,戚家才是余慕烟真正的娘家。 余慕烟自幼长在戚家,跟戚家人感情深厚,戚太夫人更是疼她,就连舅母惠阳县君都比余老太太待余慕烟好。 只可惜,在余慕烟嫁人后,这份情分便淡了下来。 倒不是余慕烟不懂感恩,只是在余慕烟心里,更倾向自己的亲娘,到底血浓于水。谁人不渴望亲娘的疼爱呢? 戚家人自是看得出来余慕烟的亲疏,特别是惠阳县君,心里是有隔阂在的。 再者便是,惠阳县君的次子,戚墨台,一直倾慕着余慕烟,想求娶为妻。 第4章 搬救兵 惠阳县君也是愿意两家亲上加亲的,谁料余慕烟对仅仅见过一面的陆裕宣,心生好感,非他不嫁。 如此一来,在惠阳县君看来,不就是白眼狼一个吗? 论理,余慕烟遇上个什么难事,都是不好再去求戚家的,这不是没皮没脸吗? 但她可不管,没脸面的是余慕烟,又不是她。 退一万步来说,为了活着嘛,怎样做都不丢人。 惠阳县君是没料到余慕烟会派人来,脸上不冷不淡地问:“林妈妈,你来做什么?如今伯府里事情多,你怎好出来?” 她一咬牙,硬着头皮跪下,“求县君救救我家夫人。” “你这是做什么?烟姐儿她又怎么了?” “自打伯爷去了,人人都来逼迫夫人殉节,也不管夫人愿不愿意。眼瞅着夫人已经被他们逼得无路可走,已经动了轻生的念头……” “这是我知道的,烟姐儿不愿意,他们还敢杀了烟姐儿吗?” “县君您是知道,流言蜚语最伤人,他们又仗着有伯爷留下的遗言,夫人膝下无子,娘家也无人撑腰,摆明就是要活活逼死夫人的。余家那边,您也是清楚的,今天老太太还劝着夫人要殉节,还说就当是为了余家。” 如今戚太夫人在老家颐养天年,戚家舅舅在外任职,也只有惠阳县君是能帮得上忙的。 她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惠阳县君会出手,只希望对方能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拉一把余慕烟。 “烟姐儿向来听她娘的话,我一个舅母,又能劝什么呢。”惠阳县君说这话时,语气透露出满满的酸味。 说不失望是假的,惠阳县君自己没有女儿,余慕烟又一直养在戚家,那是实打实疼爱过的,坏就坏在余慕烟后来的做法,实在令惠阳县君心寒。 “人心都有偏向,夫人自从出嫁后,多偏向余家而轻戚家。县君您心里头是个什么滋味,我们底下人都清楚。” 她边说边揣摩惠阳县君的神色,见对方神色缓和了些,她继续说道:“经历这一次,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娘家是哪家。虽是血浓于水,可养恩大过天,生恩不如养恩。” 这话是戳到惠阳县君的心窝子里去了,她最在意的还是养育之恩,自己养了余慕烟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比不上余家的几句贴心话,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地上跪着的林未巧膝盖发疼,默默起身来,“如今没人为夫人撑腰,人人都能欺压夫人。我不单是为了夫人,也是为了县君您的脸面。谁人不知道夫人是您养大的,他们欺压夫人,不等于是在欺压您,欺压戚家吗?就是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惠阳县君是听进去了,再怎么不满余慕烟,终究是自家养大的,旁的事也就罢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眼见日暮将尽,头七将过,余慕烟丝毫没有殉节的意思,伯府中人和陆家族人,纷纷着急起来。 就是余老太太和两个姑娘,也是焦急,特别是余慕沁,她本就到了婚嫁的年纪,正愁不好嫁,就等着余慕烟这一殉节,给自家博得个好名声。 而且余慕烟一死,圣上必定会厚赏自家的,追封诰命也是难说的,到时候她就是诰命夫人的嫡亲妹妹,还用得着愁婚事? 坐在上首的伯府陆老夫人,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五十不到,神色虽有些疲惫,但双眼有神,眉眼细长,一身素净,不失威严。 从外表看,便可知是个有城府的。 她一扫众人,看向坐在旁侧的陆家族长,“唉,想必宣哥儿媳妇是不愿意的。咱们用不着这样苦心去逼迫她。” 陆族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古板,“这是什么混账话!宣哥儿都留下遗言了,她这样做,是想让宣哥儿死不瞑目吗!再有,她嫁入伯府多年,连个男嗣都没给宣哥儿留下,她还有脸苟活?” 说话间,余慕烟强撑着病躯来了,她一来,所以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不等她开口,那些人又一轮的来劝她,一句又一句的。 陆族长一拍桌角,“余氏,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愿意?你,你这是想让宣哥儿在那边不安生吗?你就不怕……” “娘!” 余慕烟膝下的两个女儿突然跑来,围着余慕烟哭。 坐在上首的陆老夫人不耐烦,低声说着:“奶母丫头们都是白吃饭吗,让两个姐儿进来做什么?还不赶快送回去!” 两个女儿牢牢挨在余慕烟身边,不肯离开。 后头跟来的林未巧,松了口气,她紧赶慢赶从戚家回来,又去后院找到这两个便宜女儿。 陆族长还在口口逼迫,一口一个余慕烟没生出儿子,女儿没用,来践踏余慕烟的尊严。 林未巧默默说了句:“您这话得,两位姑娘再怎样,也是伯爷留下来的骨血。要是伯爷在天之灵,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说,怕是不好受。” 说罢,又给晚姐儿使了个眼色。 见状,晚姐儿站在余慕烟面前,“族长爷爷,祖母,你们让娘去殉节,才不是为了娘好,也不是为了爹好。这样做,而是让爹娘都背上不孝不慈的名声。” 陆家人本就看不上这个过继来的孙女,陆老夫人更是直接给身边的杨嬷嬷使眼色,让人把两个碍眼的东西带下去。 晚姐儿躲开了,“这是在我们陆家,在我们伯府,难道我作为爹的长女,连句话都不能说吗?” 陆族长说:“那你说说,是怎么个不孝不慈的名声。” “祖母外祖母外祖父还在堂前,爹不在,不能尽孝祖母。娘殉节了,也不能尽孝外祖父外祖母,这是不孝。二是我和妹妹还年幼,四妹妹还没找到,爹娘都不在了,谁来养育我们长大,这是不慈。我们大房,就只有我们姐妹三个,是爹的骨血,如果我们有事,爹在天之灵怎么能安心?” 边上的林未巧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年纪小脑袋好使,能把她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一字不漏。 第5章 半路杀出个帮手 可惜在这样大的场面,是轮不到她一个做下人的说话,只有听的份。 她知道余慕烟是个不争气的,不被说哭就算厉害了,顶嘴反驳的事,还是交给小孩子。 该说不说,晚姐儿虽然是过继来的,但是由余慕烟养育,没养歪,能明是非分辨黑白,也聪明,关键时刻是能派上用场的。 这一番话下来,让在场的陆家人愣住,面面相觑的,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能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无形中打了他们的脸。 晚姐儿继续说:“还有,各位长辈让娘殉节,我们姐妹三个就成了没父没母的孤儿,各位长辈岂不是成了害我们姐妹的凶手?我们虽然是个女儿,可也是平荣伯府正经的嫡女。”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背上了一口害人性命的大锅。 众人再坐不住,躁动起来。 二房的丁氏急眼了,“晚姐儿,你胡说些什么,谁人要害你?” 晚姐儿一副无辜的样子,“让娘去殉节的人,就是要害我们孤儿寡母。娘没了,我们就没家了,到时候,还得让二婶来养我们几个了还请二婶不要苛待我们,我们保证不跟二姐姐抢东西。” 丁氏梗住,悻悻的没说话。 余慕烟听着晚姐儿这样说,心中一阵苦涩,别人都劝她要为了伯府为了娘家,可没人劝她要为三个女儿想想。 伯府本就轻视她生的三个女儿,她真殉节了,女儿们哪还有立足之地?伯府和余家能善待她们吗? 陆裕宣死后,她的心都是摇摆不定的,她伤心难受,想过一同去了也好,不用受那么多罪。 如今想想,是她太自私了,三个孩子还小,繁姐儿还没找到。她真去了,谁来找繁姐儿?谁来养她们? “母亲,族长,夫妻一体,夫君去了,又有遗言,论理我是该同去的。可晚姐儿她们还小,我不能舍弃她们。” 陆老夫人嘴角一抽,压低声音,语气中透露着不满,“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们会苛待晚姐儿她们?我这个做祖母,会对她们不管不顾?” 余慕烟带着两个女儿跪在地上,“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林未巧两眼一黑,心想余慕烟的战斗力怎么那么弱,还比不上晚姐儿自由发挥呢。人家轻飘飘一句,余慕烟人就弱了。 这时,门外传来一句:“祖母再亲,也得有生母。我竟然不知道,平荣伯府的规矩,是劝儿媳去死,让孙女没娘的。” 看到来者,林未巧松了口气,还好来了。 这下子,她等着看戏就成了,顺便学学人家这气势,以后好吵架。 因着惠阳县君是皇室宗亲,丈夫儿子都在朝中任要职,姻亲显贵,这通身地位,是胜过伯府的。 更别提如今伯府唯一有爵位唯一有官职的陆裕宣死了,那伯府就是个空架子。 余老太太一看到惠阳县君来了,立马起身,站着跟个鹌鹑似的,窝囊地喊了声:“大嫂。” 惠阳县君懒得答应,她可没这么蠢的妹妹,蠢到会劝自己女儿去死。 陆老太太也起身来,不动声色地说道:“县君怎么来了?今日是我们陆家……” 惠阳县君懒得做戏了,直接说:“这是不欢迎我来?不欢迎是应该的。我听说,你们要逼烟姐儿去殉节?” “不是我们逼迫,是宣哥儿留下的遗言,我们这是不想宣哥儿遗憾离去。这事,连朝廷也知道的,都等着看我们伯府怎么处理此事。” “真是笑话,你的意思是,朝廷在逼着烟姐儿去死?” “不是……” “宣哥儿是为朝廷死的,烟姐儿是宣哥儿的遗孀,朝廷敬重还不及,怎么会要逼烟姐儿殉节?改天,我让烟姐儿舅舅去问问才行,跟朝廷要个说法。” 陆老夫人当真是有嘴都说不清了,把问题抛给余老太太,“亲家母也是同意的。” 余老太太向来怕这个娘家大嫂,无力地辩解道:“我,我这是为了烟姐儿好,也是为了我们余家好啊。” 惠阳县君那叫一个不耐烦,“让烟姐儿去殉节,就是为了烟姐儿好为了余家好?我还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你跟我讲讲。” 林未巧看得那叫一个爽快,穿过来大半天了,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她也是想不明白,有惠阳县君这么个果断雷厉风行的舅母教养,怎么会教出余慕烟这么懦弱不敢反抗的性子来,让人看着就着急。 不过有余老太太这么个亲娘,能生出什么聪明的儿女来。 陆老夫人面露难色,眉头紧蹙,她想不通,明明余慕烟自嫁人后,就极少和戚家有来往的,怎么如今惠阳县君还亲自上门来帮腔? 她本就是看在余家家世不如伯府,且余家无人向着余慕烟,这才敢肆无忌惮连同族人,给余慕烟施压的。 巧了,余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 谁曾想,半路会杀出个惠阳县君来。 就是那陆族长也没话说,在陆家他是辈分大,可惠阳县君又不是陆家人,还是宗室,他识趣地没有插嘴。 丁氏是坐不住的,好不容易谋划一场,陆裕宣已死,大房没有男嗣,就等着余慕烟这一殉节,整个伯府的爵位家业,通通落到二房手上。 余慕烟不死,哪还有二房什么事。 她心急地说着:“大嫂,你可不能只为自家想想,你也得为伯府想想。你不殉节,外人还只当你是贪生怕死的……” 不等她话说完,惠阳县君就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谁人不怕死,我家烟姐儿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了,宣哥儿这遗言,生同衾死同穴,这其中意思你们懂吗?” “怎么不懂,不就是生前盖同一条被子,死后同一个穴墓吗?” “那宣哥儿有说要烟姐儿殉节吗?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希望烟姐儿百年之后,二人同葬墓穴之中吗?宣哥儿与烟姐儿夫妻恩爱,宣哥儿怎么会舍得让烟姐儿殉节?晚姐儿几人年幼,宣哥儿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没娘?” 丁氏还要再反驳,却被陆老夫人一个眼神唬住。 第6章 还算有得救 陆老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哪敢接惠阳县君这话,这不纯纯的一个大坑等着陆家人往里面跳吗? 真继续让余慕烟殉节的话,照对方的话来说,不就成了陆裕宣无情,故意逼迫发妻,让几个女儿受苦,成了无情无义之人? 如今平荣伯府本就靠陆裕宣这个伯爷撑着,伯府上下还等着陆裕宣这一死,再搏个好名声,让圣上垂怜,多恩赐,让二房袭爵。 倘若败坏了陆裕宣的名声,传出去,闹到朝廷上,可就得不偿失。 在场的人都听出惠阳县君这话外之音,谁还敢接话,就是那丁氏满脑子糊了浆糊,没意识到这点。 趁热打铁,惠阳县君不给陆家人思考的机会,扶起地上跪着的余慕烟几人。 林未巧见状,连忙过去搀扶,终于有她的戏份了。 “烟姐儿心系宣哥儿,她自是不会再嫁的,唯有一心养育宣哥儿的骨血,这也算是对宣哥儿对伯府一个交待。至于宣哥儿的遗言,我想烟姐儿也会遵守不改,就等百年之后,由你们陆家人把他们夫妻二人合葬一起。如此,便是极好不过的。” 陆家人听到这话,跟吃了苍蝇似的,个个面露难色。 特别是那丁氏,要不是有身边的婆子给按住,指不定就闹起来了。 惠阳县君还特意补了句:“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们没人能想到吗?非要让烟姐儿殉节,让几个姐儿没娘。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想到现在就让烟姐儿殉节呢?让不知情的人听去,还当是你们陆家出了家丑,要夺爵位呢。” 最后这一句话,好似一把利刃,成功把陆家人那颗贪念之心给扼杀。 要不是场合不允许,林未巧真想抚掌叫好,怪不得她一穿只能穿到个老妈子身上。 但凡穿到惠阳县君身上去,她未必能有人家那么能说会道,直戳要害,她只会用身份来压人。 可惜她现在没有身份,就纯纯个背景板,关键时刻还得去摇人。 不过不是她没用,谁让她连开口的资格也没有。 回了双栖息院,惠阳县君看到余慕烟母女三个这般凄惨,不免心疼,但还是得说几句的,就怕余慕烟撑不起事来。 “只怪没出阁时,我们把你护得太好,让你不知人心险恶,无法立足。偏你耳根子又软,心也软,谁都能拿捏你的。以前我也叮嘱过你,你没往心里去。” 惠阳县君说得口渴,抿了几口茶,继续说:“但如今,我是最后一次同你说,凭你自己怎么想。没了宣哥儿,这一房就你们母女,只要你没傻,就能知道他们陆家人安的什么心思。你眼下什么也不用管,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拉扯几个姐儿长大才是正经事。” 余慕烟怔怔愣愣地听着,不知道是没缓过神来,还是怎样,就眼中含泪,半晌无话。 这给林未巧看得干着急,忙说:“县君放心,夫人经历这事,看破许多。没有这事,谁能晓得陆家人竟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惠阳县君点头,又对余慕烟说:“你还年轻,经历这样的事,心里难受。可再难受,也得清醒点,你如今也是当娘的,不是那闺中娇养的女儿。这事,我会告诉你舅舅,给陆家人施压。他们再敢逼你殉节的话,可要他们好看!” 林未巧暗地里使劲扯着余慕烟的衣袖,余慕烟回过神来,连连道谢。 兴许是有了余老太太做对比,余慕烟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怀,不禁热泪盈眶,拉着惠阳县君,连连道谢,说着自己以前是如何不懂事。 这一幕,别说是惠阳县君,就是林未巧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她的主子还算有得救,她跟着还有前途。 怕耽误她们叙旧,她拉着两个姐儿出来,交给春晴带回去。 夜幕已至,府中各处添上灯火,丫鬟仆役们忙着把白灯笼换成红灯笼。 过了今晚,丧事便办完了,明早发丧,往后这伯府里就没有伯爷陆裕宣,当家人则是伯夫人余慕烟。 折腾了一天,别的不敢保证,起码余慕烟是不会寻死了,只要还活着,凡事就还有希望。 林未巧捶着老腰,回到自己下人院的房间中。她在双栖院也是有房间的,便于伺候余慕烟,不过房间不大,平时用来守夜。 下人院里的房间就宽敞点,自己的什么家当首饰全在这里。 一回来,她先是招呼小寒去厨房拿吃的。 作为余慕烟的头等陪房妈妈,除了府里有身份的,她就是老大,有权利使唤丫头婆子,算得上是半个主子。 这算是她穿过来唯一的安慰吧。 她审视一通房间,简单朴素,就张圆桌和几张软凳,木架上摆着几个不值钱的摆件,床边放着个雕花衣柜,并几个放着各类杂物的箱笼。 凭借原主的记忆,她翻箱倒柜找出个陈旧但金贵的石榴木盒。 她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看,好家伙,里头就几串铜钱,五六块碎银,一株赤金发簪,一根珍珠玉簪,几个不值钱的银簪,三个银戒指,一对金耳环,两个刻花银镯,两张地契,一张房契。 还有个荷花香囊,打开一看,是个红翡翠的玉扳指,一块白玉平安扣。 “好歹是个陪房,家当就这么点?不应该啊?” 她好生纳闷,余慕烟是不差钱的,毕竟带来的嫁妆能养活伯府上下。那她作为陪房,不说多富裕,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窘迫吧? 好歹也是做了十几二十年的牛马,又不是最底层的丫鬟婆子,怎么就…… “妈妈,吃饭了。”小寒端着饭菜来了,比上一顿好多了。但是吧,也不对头。 有碗粳米饭,半只酒蒸鸡,鸡腿还是被撕去的。一碟子青笋炒肉,一碟炸丸子,一碟豆腐,半碗鸭汤。 听起来是不错,可看起来像是被人挑挑拣拣剩下的。 她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谁动了我的饭菜?夫人还在,我还没死呢!” 小寒老实,她当然知道不是小寒干的,就问:“这是厨房那边的人做的?连我的饭菜也敢克扣!” 第7章 便宜女儿 她正想好好发一通火,来彰显她配房的地位。 谁料小寒说:“不关厨房的事,是欢儿姐姐。” 欢儿姐姐? 她脑袋突然宕机了下,脑海中浮现一个面容清秀,但好吃懒做的少女。 她撇撇嘴,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个欢姐儿,就是她便宜女儿了。 这给她气的,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去把人给我喊来。” 小寒应下,转身出去。 她缕了缕原主的家庭关系,原主是早年就没了丈夫的,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长女喜姐儿,去年嫁出去了。长子山哥儿,去年年末也成家了,娶的是原主娘家侄女珍玉。 次女欢姐儿,今年十五,还小,就跟着她留在伯府。 不过片刻,就有个少女走来,面容白净,一双杏眼,小脸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姿色。 这就是她那便宜女儿,欢姐儿。 欢姐儿举止毫无章法,边走边磕着瓜子,两边的袖子半挽在手肘上,发髻上别着个显眼的点翠簪子和堆纱绢花,耳朵上戴着垂珠耳坠,纤细的手腕上戴的是金镶玉的雕花银镯,穿着身淡粉色罗裙。 这通身的打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呢。 看到欢姐儿身上这些配饰,她终于知道为何原主的家当就那么点,合着全在这欢姐儿身上了。 “娘,你喊我来干嘛,我还有活忙着呢。”欢姐儿进来就一屁股坐下,全然没留意她娘眼里的怒火。 “我问你,这些饭菜,是你挑过的?”林未巧强压着怒火,看着眼前这个女儿,牙齿都要咬碎了。 “嗯。那道酒蒸鸡不好吃,酒味太浓,鸡肉太柴,吃起来口感不好。就那碗鸭汤还不错,就是太少了。厨房的人也是真抠门,连鸭肉也不肯多给几块。” “你没问过我,就动了我的饭菜?让你娘我吃你挑剩下的饭菜?” 小寒见状不对,识趣地关上门出去,心想林妈妈病了这一回,脾性变了许多,以前巴不得有什么好东西全给了这欢姐儿的,怎么今天为了这点饭菜计较起来? 房里的欢姐儿也意识到这一点,她娘居然因为她挑了饭菜,就跟她发火动气?她娘是不是病傻了? “娘,你今天怎么……” “我记得,我病的这几天,你似乎没怎么来看过我吧?更别说照顾我,就是连碗水,你都没替我倒过。” “那我不是忙吗?我可是在四姑娘房里当差的。” “四姑娘还没找回来,我请问你当的什么差?” 欢姐儿梗住,挽住林未巧的胳膊撒娇,“哎呀,娘,我不是没来看过你的,我有来过,只是每次来你都睡着,你不知道而已。那我再不济,也比大哥大姐他们好多吧,他们可是连看都没来看过你的。” 林未巧冷静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她生哪门子气。 但转念想想,不出意外的话,她是要顶着这副躯体一辈子的,那原主的儿女,不就是她的儿女。 现在不气,将来指不定就得气死的。 她深吸口气,看欢姐儿这样,就知道原主是个一味溺爱女儿的慈母,燃烧自己,奉献自己的伟大母亲。 她冷笑了声,原主不会教孩子,她也不会,但她不会惯着。 欢姐儿看她娘没言语,还以为气消了,就要拿过那半碗鸭汤。她来之前就喝了半碗,觉着味鲜可口,就是太少了。 她的手刚碰到碗边,“啪!”的一声,她被她娘打了! “娘?” “你喝了我喝什么?让你老娘我去喝西北风吗?” “我……” “是府里少你吃的吗,连你老娘的饭菜也拿,生怕你老娘我饿不死是吧?” 欢姐儿被打了手,本就委屈,听到她娘这样刻薄说自己,眼眶顿时涌上泪水。 林未巧尝了口鸭汤,确实不错,心里头也怕欢姐儿觉察到自己的怪异,不好做得太过分,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娘病这一回,梦到你死去的爹了。” 说着,一口闷完半碗鸭汤,怕饭菜凉了不好吃,她先干完这一顿再演戏。 没想到解决完了余慕烟的事,还有她自个的家事。 好在就几个儿女,也没别人了,否则这戏演下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是欢姐儿被凶了,有点发怵,看她吃完饭,还知道给倒了杯茶。 “你爹说我太惯着你们几个了,把你们一个个惯的不像样。”她边剔着牙边说,那鸡肉有点塞牙,原主牙口有点不好啊。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干多久?等哪天我真不行了,撇下你们几个,你们又该怎么办?我能惯着你们一天,却是惯不了你们一辈子的。” “唉,眼下什么状况你也看到了。没了伯爷,夫人又心软容易被人欺。我再不强硬点,你还能像现在穿得这么体面,吃好喝好的?我过好了,你们才能好。” 欢姐儿到底年纪小,听她这么一顿输出,全信了。 她拍拍欢姐儿的肩膀,“以前是我太惯着你让你没大没小的。你穿着这样招摇,行事这样随意,容易惹来闲话,招人眼红。我是夫人的陪房没错,可这伯府,不单单是夫人的。往后啊,娘要对你严厉点,好好管教管教才行了。” 欢姐儿耷拉着个脑袋,不大开心。 她可不管,反正好赖话她都说了,能不能听进去就看欢姐儿自个了。 就是亲娘,管到这个地步,也够可以了。 养孩子不能单养,还得教啊,要不然和养头猪有什么区别。 出来房间,欢姐儿还是纳闷,好好的,她娘怎么变得这么能说善道了?感觉都不像是她亲娘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听人说,有的人经历过大病大灾后,性子多多少少都会发生改变,起码她娘还是往好的方面改变。 处理完这一通糟心的事,林未巧慵懒地躺在床榻上,伸着懒腰,那叫一个惬意。 明明穿来还不足一天,她就已经彻底习惯了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应对各种事情,也是游刃有余。 “哎呀,唉,这才第一天啊,就给我累死了。”她倒头就睡。 第8章 私库,强盗 早饭简单,是拌黄瓜,腌萝卜,豆沙糕,一碗白粥,几个麻团,一碟子酱饼。 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胜在样式多,能吃饱,林未巧也就不挑,当然她也没得挑。 特别是在问过小寒吃的是豆粥和素饼之后,她就更没得挑了。 看着小寒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要做牛做马,还吃不饱,瘦得单薄。她没忍心,就让小寒跟着自己吃早饭。 在她看来,好心养着欢姐儿,不一定会有回报,多半还会养出个白眼狼来。可养小寒就不同了,给块糕点都感恩戴德,有事吩咐也是立马去做的。 “我记得你是从外头买来的吧?”她问。 “是,我八岁那年就进府了。”小寒嘴皮没空,忙着吃。 府中的仆婢,虽说都是给人做牛马的,也是分高低贵贱。 就如她也是下人,却是余慕烟头等的陪房妈妈,有一定的地位和脸面在。除了陪房,还有管事,嬷嬷和奶母等等,都是不用做粗活杂活的。 其次便是在院子里伺候的贴身丫鬟,负责做些轻松活计。 最末等,就是像小寒这样的粗使杂活小丫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而且丫鬟之中,也是分贵贱的。 欢姐儿同样是丫鬟,就因为是陪房妈妈的女儿,在四姑娘房里伺候,吃好穿好的,是小寒不能相比的。 何况小寒还是从外头买来的,在府里没个依靠,还不是随意任人欺负。 用过早饭后,林未巧去了双栖院里伺候。 自打知道陆裕宣没了,繁姐儿没找到,又有陆家人步步紧逼,余慕烟就一直病着,身上病着,心里头也病着。 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病,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好,郁郁寡欢,病恹恹的。 丧事都过去好些天,余慕烟还躺在床上养病。 “唉,妈妈,夫人这样,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春晴背地里和林未巧说道。 “心病难医,经历这样的事,谁一时半会能迈得过那道坎。慢慢来吧,以后就好了。” “可是……” “怎么?” 春晴欲言又止的,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妈妈,夫人再病下去,我们大房估计要被人掏空了!” 林未巧一懵,“你细说。” “妈妈是病糊涂了,难道忘了二房那边的事吗?我们这一房,夫人病着,姐儿还小,如今还能主事的,也就妈妈你了。” “这我知道。” 春晴匆匆和她交代几句就去伺候,让她去库房看看就知道。 她边走边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 余慕烟没死,那一切主要的走向都会随之改变,她能把握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少,以后就得靠她见机行事,自己发挥了。 春晴说的库房,不是指府里的大库房,而是指余慕烟用来放嫁妆的私库。 私库在双栖院最末尾的房间,是独占了一整个的房间。 私库的房门敞开着,门前坐着个失魂落魄的婆子,穿得还算体面,就是头发有些潦草,像是刚跟人干完架的,手里拿着把瓜子,连嗑瓜子的心思也没有。 她有印象,试探地问:“陈婆子?” 陈婆子猛地抬头,看到她来,急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哎哟,林妈妈,你可算是病好了。” “怎么了?” “还怎么了,唉,这府里是没法待了,简直是一群强盗!” 她往私库里看去,地上散落着各种物品,里外乱乱糟糟,箱子半开着,一地狼藉,像是刚被人洗劫完的。 她有点懵,问:“这是二房干的?” 陈婆子一拍手,“除了二房,四房的人也趁机来偷拿!夫人还在呢,就这样了。真不敢想,夫人要是……他们不得把大房掏干。” “他们就硬抢?” “哪呀,就一个理由。” “是什么?” “交公中啊!以前是每月来,现在是随便找个由头就来拿了。” 她依稀记得,余慕烟虽是伯府夫人,也是大房,但并无管家权,是由二房来管家的。 起先余慕烟初嫁到伯府来那阵子,陆老夫人是做足了脸面,说丁氏虽然是二房的,先嫁进来主持中馈,但如今余慕烟进门了,应当把管家权给回余慕烟。 面上是说得好听,可陆老夫人是看中了余慕烟是新媳,必定会犯错,头几回寻了差错,杀杀余慕烟的锐气。 等后面故意给余慕烟使了个绊子,让余慕烟不得不乖乖把管家权主动给交出去。 可平荣伯府本是就空有体面,自家财力薄弱,陆家又一大家子,本就入不敷出。 陆老夫人和二房看中了余慕烟的嫁妆,就找了个理由,让大房每月按时交公中。 余慕烟是个好性的,但凡陆老夫人装装可怜,又拿孝字来压着,余慕烟哪敢不从。 陈婆子愤愤地道:“特别是伯爷没了之后,二房那边办丧事,连茶叶茶具都要来我们这边拿!这不,方才二房的人又来拿了个四季绣花屏风,说是待客要用到。什么客人要用屏风,分明就是拿去给二姑娘用!我们自己的姑娘都没用上呢。” 她深吸口气,不想生气都难啊。怪不得原主那么憔悴苍老,天天一堆子烦心事,气都要气死了。 改天她得去看看大夫才行,原主的身体估计没少憋气。 “没钥匙吗?上两把锁。” “没钥匙,她们就去找夫人要。夫人耳根子阮,哪会拒绝。就是拒绝了一次,也不能次次拒绝,可二房就是个脸皮厚皮的,来了一次又一次,真拿私库当她家的私库了。” “好好,你也用不着生气,她们拿走了,我们再拿回来就是了。” “这哪还拿得回来啊。” 她眼珠子一转,偷偷在陈婆子耳边说着什么,又吩咐人,把余下的东西搬走,哪怕是半根针,都不能留下。 陈婆子半信半疑地问:“这能行吗?” 她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她们能行,我们为什么不能行?这叫做以牙还牙。” “病这一回,你倒是变得聪明了。” “当然,你记得喊上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婆子去,就厚着脸皮就行了,一点点慢慢来,别一下子都给人拿走了。” 陈婆子把手里的瓜子全塞她手里,当即就去喊人来。 她磕着瓜子,“嗯,发潮了,不好吃。” 第9章 诰命 头七那日,余慕烟和惠阳县君那一顿哭,还真哭出点什么来。 惠阳县君是皇室宗亲,不用让自家丈夫在前朝上发力,单靠自己,在后宫就发力了。 不久后,下了道圣旨,说是恩恤陆裕宣遗孀,封了余慕烟诰命,厚赏黄金布帛。 这一出,实属是给伯府上下都看傻眼。 倘若是别的恩赐,其他人多多少少还能沾光,就如此前就已经下过一道圣旨,追封了陆裕宣的官职,升了几级,另有恩赏给平荣伯府。 人死了再封多大的官,也不顶事,还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实在。这份恩赏,毫无意外就落在了陆老夫人和二房手里,余慕烟半点没沾上。 如今这回的赏赐,是单独给余慕烟的。 男人做官容易,女人要挣个诰命却是难于登天,要么靠男人死男人,要么靠儿子死儿子,这男人儿子还得是为朝廷出力身亡的。 而且像这样的官员为朝廷殉职,死后荣光,都是落在子孙后代上的,就是要封,也是封子孙后人,一般很少会封遗孀身上去。 也就陆裕宣没儿子,要有个儿子,这份恩赏还真轮不到余慕烟。 林未巧拿着封诰命的圣旨,来回看了好几次,在余慕烟床前说着:“夫人,可是四品的诰命啊。” 余慕烟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丝丝的笑意,“这是舅母怜惜我,怕我没个依靠,特意为我讨来的。” “如今有了诰命,谁也不能轻夫人你半分的。夫人,往后的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就是四姑娘,还等着你找回来。” “你说繁姐儿的事有消息了,怎么还找不回来呢?” 其实这事林未巧心里头也没个准数,只记得个大概,也不知道郭奶母夫妻两个能不能真把人找回来。 她只得宽慰说:“夫人,这事急也急不来,就是有消息,不还得去打探真伪吗?皇天不负苦心人,只要我们肯费心思去找,就是天涯海角,也能找回来,就是耗时间等。” 余慕烟怔怔愣愣的,靠在床上,两眼无神,呆呆的,提不起精神来,话也不多,问一句答一句的,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致来。 她看着心里头发怵,寻思着余慕烟这样,不会抑郁了吧? 为着个渣男,就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属实是无脑之举! 难不成非要死过一回才能彻底清醒吗? 不过转念想想,她是旁观者清,余暮烟处于陆裕宣精心布下的局中,不清楚内情,自然会被困扰。 她坐在旁边的软凳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鸳鸯手帕,小心地说了句:“夫人,有件事,我斗胆想问。” 余慕烟微微低头,心不在焉的,“你问。” “夫人有没有想过,伯爷为什么会留下句遗言,要夫人殉节呢?” “自然是想我们夫妻同生共死了,夫君在时,待我情深意重。” “可伯爷没有想过,夫人是否愿意,几个姐儿该怎么办?” “这……” 这给余慕烟问住,懵懵看向她,还想替陆裕宣狡辩的,“夫君也许没顾虑到那么多。” 她内心那叫一个大无语,“一个男人最亲近的,不就是妻儿吗?伯爷都能想到让夫人殉节,却想不到三个姐儿吗?还有,性命可贵,伯爷就没替夫人想过吗?” 不得不说,陆裕宣太会伪装,在余慕烟面前,自己就是个深情款款,体贴入微的好夫君,不纳妾,不留恋烟花柳巷,只专心于余慕烟一人。 余慕烟也天真地信了,心甘情愿为他生养儿女,补贴伯府,甚至是为了他的一句遗言,不惜去死。 不能为深爱的夫君殉节,没了所能依赖依靠的,女儿也没找回来。 余慕烟就觉得自己像是深陷在泥潭中,这两件事就好比是那些黏土,死死地缠住她的双脚,让她无法逃离,也逃离不得。 见此,林未巧无奈撇撇嘴,心想得真正揭穿陆裕宣的真面目,余慕烟才会彻底死心的。在这之前,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她就记得书中的陆裕宣是在假死后,为掩人耳目,离开了京城,在余慕烟死后的两年内,携新人并一双儿女强势回归。 如今余慕烟没死,陆裕宣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见余慕烟让人把赏赐分成两份,一份放进私库,一份拿去买些名贵陶器玉器,拿去送惠阳县君。 这让她很是欣慰,起码余慕烟脑子还是正常的,知道好歹。 “夫人,依我看,剩下的那份也别放进私库去,还是拿去置办铺子田地。” “妈妈,我不是已经有四五间铺子了吗?还有个小庄子。” “夫人,这些东西放在府里,只会让其他房眼红的。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大半都让老夫人和二房的拿去了,如果他们又来拿,夫人能拒绝得了吗?” “二房管家,我们确实得交公中,他们不是说借吗?” “是借,可夫人有见他们还过吗?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夫人不在乎钱财,也得替三个姐儿想想,这得预备着她们日后出嫁的嫁妆啊。” “嫁妆?” 这倒是给余慕烟提了个醒,她出嫁时,嫁妆丰厚,完全是舅家给力。如今膝下三个女儿,除了她自个,哪个还能做依靠? 嫁妆是一个女子出嫁后最大的底气。 她也不傻,嫁进伯府后,自己是补贴了不少,就差把自己全部身家也给搭进去了。 可这样做,不能换来伯府的重视,反倒还轻视自己母女几个。她不为她自己着想,也得为三个女儿着想。 这些事,本该是当娘的来提醒她,奈何余老太太没把她放心里,和惠阳县君又有隔阂在,没个长辈来提点她。 她点点头,“你说得在理。以前夫君在世时,我还没想过这些,毕竟晚姐儿她们也还小。现在想想,不趁还小的时候做打算,等将来大了就迟了。妈妈,你替我去办好来。这些钱,足够买的。先买上等的田地,田地总不会坏事的,再买几个铺子,能有进项。” 林未巧点头应下,直勾勾地看着那些黄金,这是她离财富最近的时候,唯一可惜的就是不属于她。 第10章 互相伤害 连下了半月的雨,各处都发着霉气,好不容易迎来个晴朗天,各房都忙着清洗物件,去去霉气,也扫一扫前阵子积攒的晦气。 仆婢们洒扫庭院,擦拭角落,除草铲灰,平荣伯府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一片欣欣向荣。 就是从东院二房传出的争执谩骂声,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二房丁氏房里的孙妈妈,领着几个婆子一排站着,叉着腰,横眉竖眼的,守在门口,不让前来借物品的陈婆子等人进去。 陈婆子早就知道会有今天这副场面的,心里冷笑,面上仍装出副和气的模样来,“我说孙妈妈,我们左右不过就是来借个白瓷茶盅和套紫砂茶具,怎么还不让我们进去呢?我们夫人才得了诰命,少不得得谢客的,没这物什件,我们不好招待客人。” 孙妈妈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啐了口口水,“我说,谁家借东西像你这样借的,隔三差五就来一回,不是借碗碟茶具,就是借桌椅板凳,你们大房就缺东西缺到这个份上?说是借,可没也见你们还啊!” “嘿,还真让妈妈你说对了,我们大房哪还有东西使,不得靠借吗?对了,我们那连茶叶也没了,还得麻烦妈妈再借些茶叶来,顺带再借个八宝点心盒子。” “没有!” “你诓人呢,怎么会没有?这是不想借我们了?” “对,你们也够脸皮厚的,隔三差五就来借,还专挑好东西借,借了又不见还,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陈婆子也不恼,甚至也没继续争吵,转身领着人就回去了。 到双栖院里,寻正在那枇杷树下吃李子的林未巧,把事情说来。 “我说妈妈,这事咱们就这样算了?这阵子向二房借的东西,就那么点,还比不上他们前些天借的屏风值钱。” 林未巧被李子酸得五官扭曲,抿了一口新茶,“借出去的东西,除非硬抢,不然二房是断断不会拿出来的。硬抢闹大的话,夫人不好办。等着吧,会有法子让二房慢慢吐出来的。” 陈婆子也拿了个青涩的李子尝,酸得脸上皱纹拧在一起,“有了这次说头,我看二房以后还怎么再来拿东西。” “以后让人多看紧点,我们自家房里的东西,就是没用的,也不能便宜了二房。” “可不是。二房也真是嚣张霸道啊,他们拿大房的东西就行,我们拿二房半根葱都得计较半天。” “对了,厨房那边,也是二房的人在管?” “是,二夫人掌家,府里上下,除了我们大房,哪处都是老夫人和二房的人。” 林未巧拿了颗蜜饯瓜条压压酸,这碟子新鲜还滴着水的李子,是底下人送来给余慕烟的,说是时鲜果子,尝尝鲜,余慕烟给了她些。 她还以为多好吃,没想到那叫一个酸。 她清了下嗓子,细细琢磨着,陆裕宣不在,陆老夫人和二房势必会更加针对大房,联合他人来为难余慕烟的。 到那时,余慕烟的处境只会愈发艰难。 余慕烟有女儿,有诰命,有舅家,完全可以脱离于伯府单过的。 但是呢,在这个世道,完全不切实际。 倘若余慕烟儿子还在身边也就罢了,偏偏不在,虽然是有女儿,可在外人看来,女儿约等于没有。 若余慕烟母女几个自立门户另过,不知会有多少阻拦,更是会招惹闲言碎语,恶意揣测甚至是造谣中伤。 当然,以余慕烟目前的状态,也是多余想这一出。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该怎么让余慕烟让大房在伯府立足。 以前有陆裕宣在,陆老夫人和二房再不济,也会做足了面子。现在陆裕宣不在,余慕烟无子,娘家不撑腰,谁都能来踩一脚的。 林未巧拍拍身上的碎屑,起身来,“往后得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陈婆子说:“怎么个关法?” “不跟他们沾边呗,要交公中,不交,要借东西,不借。” “不交的话,怕是连饭也不给我们吃。” “又不是二房才有厨房,我们自己没有?就是没有,先砌一个都成。凡事不跟二房沾边,也不能让二房沾手。” “他们找夫人理论怎么办?” “夫人不傻,何况夫人如今已是自顾不暇,哪还有空闲理会这些事。私库已经另换了房间,你守住来,咬死不能开。非要硬开的话,你也让人到二房的私库去。” “成。” 林未巧主打的就是一个互相伤害,既然不让大房好过,那就谁也别好过。 随即,她问起要怎么买庄子田地,余慕烟交代的事,她没忘,就是忘了要怎么买。 陈婆子笑话她一时精明一时糊涂的,“外头的事,当然是交给外头的人了。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不好亲自去,也是怕人轻视糊弄去,你把这事交代给李管事不就得了。” 她回想了下,余慕烟有几个陪房,除了她,还有李娘子跟何嬷嬷,另有两个管事,一个是李娘子的男人李管事,一个是何嬷嬷的侄子何管事。 其中李娘子夫妻是余家给的陪嫁,她跟何嬷嬷何管事是戚家给的,当然现在都是余慕烟底下的人,不分哪边。 她作为余慕烟头等陪房,什么大事小事,她都管。 李娘子负责管私账上的事,进项多少,来往人情的,李管事则负责管理几个铺子。 至于何嬷嬷,本来是管着几个姐儿的,这几年身体不见好,回家养病去,让自己媳妇翠红嫂子来顶替,管着饮食什么的。 而何管事,就替余慕烟管着庄子上的大小事。 “瞧我,忙糊涂了,连他也给忘了。小寒,去前院让人把李管事喊回来。”她吩咐道。 俩人说着,就要出去,陈婆子还得去整理私库,她得去厨房看看,这关系到她吃什么的大事。 这几日,给她的饭菜是越来越见敷衍了,早饭就碗五谷杂粮粥和几个素菜饺子,还有几块豆糕。 中午就煎豆腐,清炒时蔬,酱瓜,唯一的荤腥是道炒腰子,可她不爱吃腰子,腥气得很。 幸好余慕烟房里的饭菜丰厚,余慕烟不多吃,几个姐儿年纪小,能轮得到她,不然她能饿到吃人。 连她这样的陪房都是这样,更不敢想像其他人吃的多凄凉。 第11章 饭菜大事 伯府对余慕烟什么态度,府里的人对他们这些陪嫁来的下人就什么样。 尽管余慕烟得了诰命,陆老夫人和二房却没放在眼里,觉着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夫君儿子傍身,就是有再多的体面和钱财,也都是虚的。 伯府本就对余慕烟不看重,如今更是不当一回事,底下人自然就心生怠慢了。 “哼,看不起,就别拿人家嫁妆啊,真是既装还装。”林未巧吐槽道,“这一家子净是糟心事。” 她匆匆走在路上,不曾想,撞到了个人,是个小丫头。 她眼睛一眯,想半天没想出对方是谁来。 见那小丫头一脸慌张样,她寻思着自己就是年纪大了点,面色蜡黄了点,不至于就到吓人的地步吧? “你是哪个房里的?”她打量着小丫头,见小丫头双手捂住怀里,像是藏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 “我,我是莲姨娘房里的。”小丫头低着头,畏畏缩缩,说话跟蚊子似的。 “莲姨娘?” “是。” 她回想了下,记得陆裕宣在伯府中,虽明面上专宠余慕烟一人,但因余慕烟前几年没生养,就置了两个妾室。 其中一个原本就是伺候陆裕宣的通房,给抬了妾室,后来犯了错事,给撵出去。另一个则是如今的莲姨娘,是陆裕宣的姑姑做主在外面找的,家世清白的姑娘。 这莲姨娘深知自己不能讨得陆裕宣的欢心,就老老实实待在大房,也不生事,倒本分。就是可怜,一辈子待在深宅大院中,没有个盼头。 这个小丫头,就是莲姨娘身边伺候的,唤做引香。 她本想再问几句,见引香战战兢兢的,就没问,让人离开。 还没到厨房,就碰见翠红嫂子,手里还拿着半碗鸡蛋羹。 一看到她来,翠红嫂子就一个劲吐槽,火气特别大,“妈妈,我可得跟你说,大厨房也太不像话了……” 现在她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感觉自己像是大地之母,是所有人的妈妈。 她点头,“这是怎么了?” 翠红嫂子把鸡蛋羹拿给她看,“你闻一闻,这是馊了的!早上七姑娘胃口不好,就让人去厨房要了碗鸡蛋羹和山药糕,好克化。可拿来的鸡蛋羹,七姑娘才吃了几口,就给吐了。伺候的人一尝,才晓得鸡蛋羹是馊的!那山药糕,也不是现做的。” “还有这等子事?” “可不是,我们这些下人的饭菜不好也就罢了,姑娘的饮食也这样,这,这哪里像话啊!” 她点点头,新仇旧恨得一起算了。 吃饭从来都是头等大事,如今什么要紧事都得先放一放,把大厨房的事处理好再说! 也不知道欢姐儿打哪冒出来的,见她们要去厨房,想着能蹭上几口好吃的,就屁颠屁颠地跟来。 还跟她撒娇说:“娘,现在大厨房的饭菜是愈发敷衍,都是些烂菜叶子,清汤寡水,我都瘦了。待会去到,能不能给我弄块油糕尝尝啊。” 她说:“等会你别光顾着看戏,也帮帮我们,别说是油糕了,鸡腿羊腿什么的,都给你弄。” 这会快到中午了,大厨房烟气缭绕,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揉面的揉面,烧火的烧火,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没人理会她们三个不速之客。 恰好二房二姑娘身边的大丫鬟芯兰来了,问:“二姑娘的饭好了没?” 负责厨房的吴大娘,也就是那天来劝林未巧的吴大嫂子的婆婆。 吴大娘指着最前面还冒热气的一桌饭菜,“早就预备好了,怕凉了不好吃,就拿炭烧着,刚煮好没多久的。” 芯兰看着桌上的饭菜,拿食盒一碟一碟装好。 边上林未巧三个看着,同时咽了咽口水,热菜有清蒸肉沫蛋,蜜炙鹌鹑,清炒芦蒿,笼蒸虾子,红烧黄鱼,红枣乌鸡汤,炸丸子。 点心有栗子糕,芝麻酥,糖酥酪。另有解腻的绿豆水和豆乳。 看芯兰装好就要拿走,林未巧拦住,“且等等!” 芯兰不悦地道:“林妈妈,等什么?二姑娘可还饿着呢。” “二姑娘顿顿吃那么好,一时半会还饿不着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未巧把那半碗鸡蛋羹扔到吴大娘面前,“我想问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大娘还装糊涂,“林妈妈,这是……” “怎么,不认得了?这不是早上你们给七姑娘吃的吗?鼻子没坏的话,应该能闻到是发馊了吧?” “如今天热,早上剩下来的,肯定会发馊啊。” “可早上从你们这拿出来的,就已经馊了。” “哎哟,林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泼脏水的事我可不认,我们这都是现做的,哪会馊?” 翠红嫂子气得不行,“你别想不认,七姑娘给吃吐了,我们几个尝了一口,分明就是馊的!我们闲着没事做,会拿半碗馊掉的鸡蛋羹冤枉你?” 吴大娘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活计,“我可没功夫跟你们闹,灶上的活还没忙完呢,耽误上头的用饭,我可担罪不起。” 林未巧扫视一圈,问:“三姑娘和七姑娘的饭菜呢?” 吴大娘斜眼瞧了眼他们,没理会,其他人也没敢吱声,埋头做着手里的活。 还是那黄娘子掀开还在锅里蒸的鱼,“还没做好呢。两位姑娘可是急着吃?” 林未巧问:“有什么菜?” “是清蒸鱼,豆腐羹,清炒鲜笋,鱼香肉丝,八宝饭,是两个姑娘一同用的。” “没了?” 黄娘子摇摇头。 林未巧随手拿过张矮脚竹椅坐下,指着芯兰手里的食盒,“照这样的饭菜,做给三姑娘和七姑娘。” 芯兰倒不乐意了,“我说林妈妈,你什么意思?二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欢姐儿嘴快,语调拉长,“哎哟喂听听这是什么新鲜事?二姑娘要长身子,合着我们房里的两位姑娘不用长?我们两位姑娘加起来怕是还比不上二姑娘呢。” “你!这可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的,每日让大厨房给二姑娘多做几个菜。” “那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偏心,不关心三姑娘和七姑娘?” 第12章 兄弟靠不住 林未巧满意点点头,不亏是年轻人,怼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芯兰梗住,不服气却还想再说的,那吴大娘拦住了,陪笑说:“林妈妈,你们几个是误会了,二姑娘的这些饭菜,不是公中的,是二房掏了钱的。” 翠红嫂子冷哼了声,“那真真是阔气啊。” 吴大娘说:“要跟二姑娘一样的饭菜,得麻烦林妈妈掏钱了。” 林未巧点点头,“是吗?这知道的,就是我们大房没钱吃不起好饭菜,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二夫人管家,故意偏心自个家,不顾大家。” 芯兰怒说:“林妈妈,饭能乱吃,话可不兴乱说。二夫人向来公正,怎么会……” “这是当然的事,二夫人公正,当然不会让自己女儿吃好饭好菜,让其他姑娘吃些差的饭菜。不知道二姑娘这饭菜,二房是掏了多少钱的?” “呃……” 芯兰梗住,看向吴大娘。 吴大娘就是随口一说,哪想到林未巧还较起真来,往高了说怕被说浪费,往低了说,怕林未巧真掏钱来买。 看她们说不出话来,林未巧更进一步说:“不管多少,这个钱,我们大房掏了。就按照二姑娘的饭菜,给三姑娘七姑娘也来一份吧。要一样的,可别偷工减料。” 她也不管大厨房的人同不同意,又继续说:“欢姐儿,如今四姑娘也没找回来,府里不养闲人,正好这里也缺人使,你看看打个杂打个下手什么的也好。” 要不说是母女呢,欢姐儿瞬间领会到她的用意,立即应下,还麻溜地找了份择菜的活。 离了厨房,翠红嫂子向她说起,大厨房是二房的人管着,自然是偏向二房。 别说是厨房,就是其他地方,也全都偏向二房的。 她越想越恼火,合着伯府光拿着余慕烟的嫁妆钱,净给自己花,还苛待余慕烟母女? 这叫什么事啊。 回到双栖院,正想把这事回禀给余慕烟,没有余慕烟的意思,她还不好随意做主,尽管余慕烟都是听她的。 一进院子,另一个大丫鬟秋诗小声说着:“是二夫人来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丁氏是为了那封诰命赏赐的黄金来的。 接圣旨那天,二房的人看那半捧的黄金,两眼珠子都能发光了。 丁氏管家,偌大伯府,人口众多,进项却少,先前还有陆裕宣的各种俸禄和余慕烟的嫁妆撑着,如今这些都没了,丁氏拿什么撑着伯府? 与其说是撑着伯府,不如说是撑着二房。陆家是陆裕宣承袭爵位的,又在朝为官,二房的陆裕景,却是白身一个。 整个二房,都是靠大房养着的。 “唉,大嫂,你不晓得,在你病的这些日子里,我们伯府上下,日子是愈发艰难了。娘那边的佛堂漏水,我都拿不出钱来修缮。”丁氏装模作样地说着。 这些天来,丁氏知道大房也开始不安分了,开始跟着自家有样学样,不单不让借东西,还反过来向自家借东西。 这点小把戏,她还能看不出来?她可没大房那么蠢,借了几样就不让借,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就当消遣了。 她也没让底下人再跟大房借东西,总归借得也差不多。 不过日子是还要再继续的,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都等着她吃饭。 公中就那么点进项,还不够二房自个用的。 这不,她又盯上了余慕烟的赏赐,上次她可是清楚看到了那些黄金的,少说也够伯府用上个几年! 床榻上的余慕烟微低着头,绞着手里的罗帕,不吱声。像这样的话,她从嫁进来陆家,就听到了无数遍。 念在都是一家人,她不好袖手旁观。念在陆裕宣让她好好操持伯府,她不好置身事外。 加之这些年来,伯府起先以她未能生育子嗣,后又是拿她生不出儿子来说事。 她没办法,只得拿钱来堵住这伯府的悠悠众口。 一次又一次,到如今陆裕宣不在了,他们还想着向她索取,半点不曾考虑过她们母女。 她就是再傻再蠢,也能看出他们是什么心思。 见她不吭声,丁氏更进一步道:“大嫂,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大哥没了,就只给你留下几个姐儿傍身。可姐儿大了又得嫁出去,不还是剩下自己一个人,到头来,还是得靠子侄来送终。就是几个姐儿,别说将来出门子,就是现在,也得靠她二叔她弟弟来撑腰的。” 话来话外的时候意思再明显不过,余慕烟稍微撑起身来,欲言又止的。 见状,在门口站着的林未巧是时候上前去,端过汤药,“夫人,趁热喝。等喝完,起来走动走动,总躺着,身上容易没精神。到饭点了,夫人也许久没陪着两位姑娘用饭了,不如等下陪两位姑娘吃顿饭?” 余慕烟点点头,“是,早上悦姐儿的奶母过来说,昨晚上悦姐儿做噩梦,吵着要娘。那会我正好睡下了,她们就没来喊我。方才我又睡了会没去,悦姐儿要不开心了。” 主仆俩光顾着说话,把丁氏给晾一边去。 丁氏自讨没趣,悻悻离开。 关上门窗,怕丁氏又给余慕烟来洗脑,林未巧赶紧趁热打铁洗回去,“夫人,可别听二夫人说什么要靠侄子。就像这回的事,夫人真正能靠得住的,也就惠阳县君。” 余慕烟无奈叹气,“人家说得并无道理。繁姐儿几个没了爹,本就容易被人轻视。将来到了婆家,更是容易受人欺负的。我们以后少不得得靠着二房。” “夫人自己也有亲弟弟,最能知道娘家兄弟是否靠得住。” “我……” 余老夫人生养了四个女儿外,还有个小儿子。除了余慕烟是养在舅家的,其他孩子都是余老夫人自己养着的。 这回余慕烟丧夫,余老太太就带了两个女儿来,小儿子还留在家里读书,不让来,估计是不想沾上晦气。 林未巧不想扎余慕烟的心,可不直白点,又怕余慕烟想不通。“夫人,不是所有隔房的叔叔堂兄弟,都是依靠,更多的是来吃绝户的黑心肝!二房对我们大房什么态度,夫人难道还不清楚吗?” 第13章 天生的打工人 趁热打铁,她说着,就把余慕烟带到晚姐儿姐妹的房里去。 翠红嫂子正好从厨房里拿了两份饭菜,摆满了一桌子。 “今天怎么这么多饭菜?”余慕烟不解,看向林未巧。 “夫人,这是两份不同的饭菜。左边丰盛样式多的,是二姑娘的午饭。右边的几样简单菜式,才是三姑娘七姑娘的。” 赤裸裸的轻视与怠慢已经摆在眼前,余慕烟面色错愕,明知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仍感意外,看着这桌饭菜,久久不言语。 林未巧又说:“夫人,人贵在自重自立。连夫人都不看重自己不善待自己,旁人又怎么会看重夫人善待夫人呢,连带着几个姐儿也被人轻视。以前伯爷还在时也就罢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此时晚姐儿领着悦姐儿进来,甜甜地喊着:“娘!” 晚姐儿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高兴地说:“娘,今天是什么日子,有这么多道饭菜啊,我好久都没吃过这道蜜炙鹌鹑,还有蒸虾子。” “喜欢吃就多吃点,娘以后让他们多给你们做。”余慕烟勉强笑着,给两个女儿夹着菜,怔怔的,沉思良久。 过后,余慕烟握住林未巧的手,一半哀求,一半无奈地道:“妈妈,那我要如何去做,如何才能让晚姐儿她们不受委屈。” 林未巧说:“委屈是别人给的,只看自己接不接受了。夫人只需记住,大房不用看谁的脸色,更不用向谁低头,夫人是平荣伯夫人,是亲封的诰命,就是离了陆家,也能立足的。” “好,我记着……” “只要夫人和我是同一条心的,我做什么,便是代表着夫人的意思。夫人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遇事先想着自己,想着姐儿,想着大房,不必理会旁人的说三道四。” 点醒了余慕烟,其他的都好办。 当然林未巧也知道余慕烟这人的优点是耳根子软,缺点也是耳根子软,谁的话都能听进去几分。 不过都不重要,就算是余慕烟点头了,她还能给劝回去,反正私库的钥匙她拿着,大房的经济命脉是她掌管的。 她就不信了,别人还能从她手里抢钱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房的地位低于二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想扭转大房如今的局面,急是急不来的,一步步慢慢来吧。 日子还长着呢。 午后静谧,下人院里东侧一隅,泛着青苔的台阶上,坐着林未巧欢姐儿,母女两个背着人吃得满嘴是油。 午饭余慕烟用的不多,剩下的就赏给了林未巧几个,林未巧又是头等的陪房,自然就得了最好的那道菜,是半块炙鸡,还有半盒的炸丸子和几个栗粽,一碟子荷花酥。 林未巧本想独自享用这些美味,谁知道欢姐儿身上像是装了什么美食跟踪器一样,知道有好吃的,立马闪现出来。 若不是原主本身是个慈母人设,不然她还真想虎毒食子,狠心不管。 没办法,就分了块鸡翅膀给欢姐儿。 “娘,你真让我待在厨房啊?”欢姐抹着嘴上的油迹说。 “你是想一顿吃好,还是顿顿吃好?” “当然是顿顿吃好。” “那就行了。你留在大厨房,就是大房的人,大房的眼线,但凡二房搞针对搞特殊,你就来告诉我,我来处理。不解决这事,往后四姑娘的伙食就差了,四姑娘的伙食差了,你能吃到什么好吃的?” 欢姐儿深以为然,四姑娘还没失踪时,房里有什么好吃的,四姑娘吃不完,都会给她,就是什么珍馐美味,她也是尝过的。 林未巧打了个嗝,“给你安排了什么活?” 欢姐儿拿手帕包着两个栗粽,放在怀里,想着等下午饿了再吃。“吴大娘没理会我,还是黄娘子给我安排去学着做点心,负责点个花什么的,也不累,清闲得很。” 她点点头,心想黄娘子是大厨房里,为数不多能向着大房的人了。 她记得黄娘子算是府里的老人,一家几代人都在陆家的大厨房,手艺不赖,为人公正。 其中按照资历手艺,黄娘子理应是主管着大厨房的,毕竟黄娘子的爹黄厨子就是上一任主管大厨房的,在大厨房兢兢业业,尽心尽力。 偏偏在丁氏嫁过来后,硬是把自己的陪房吴大娘塞到大厨房,又硬生生把黄厨子挤到前院去,让吴大娘主管大厨房。 要是把吴大娘给挤下去,把黄娘子给推上去,还用得着愁什么! 她叮嘱欢姐儿干活是其次的,首要的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把大厨房的人和事都得摸个清楚。 打蛇打七寸,要找到人家的软肋痛处,才方便下手。 欢姐儿跟她打包票,“娘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吧!哦对了,大姐昨天捎了封信来,我忘了拿给你看。” 说着从怀里掏出封信给她。 她刚要打开看看,听到小寒来喊,就没顾得上看,把信塞到怀里,起身出去,“有事?” 小寒说:“李管事夫妻两个来找。” 她跟着小寒去,见何管事夫妻手里都拿着本账目等她。 她问:“怎么了?” 李娘子说:“妈妈你不是吩咐让他去买田地庄子吗?” “是啊,买到了吗?” “买到了。” 李管事说,前阵子雨水多,城郊地势低的水田,都淹了好大一片,正是开春的时候,栽的嫩苗还没扎住根就给淹死,因此有多处水田出售,价钱较为低。 他觉得合适,就买了十来亩,不多不少,想着年年雨水多无非集中在春夏两季,算足了会下整整两个月的雨,不还有十个月能种庄稼吗?水田种植东西容易,再低价租给附近的佃户,也划算。 买田地也不能急着一时,得看好合适的。 他说至于庄子,并未看到有合适的,倒是遇到有户人家要卖宅子,他觉得还可以,就想来问过她的意思。 “多大的宅子?” “不大,是个一进的小宅子,但带了个园子,里头主人家打理得不错,看着明亮洁净。地段也好,是在宁常街那边。” “价钱合适的话,可以考虑,房子多了总没坏处的。就是不知道这宅子来历干不干净。” “妈妈大可放心,我让人打听过的,这主人家是个员外,也是富裕人家,上下几代都是查得到的。” “好,你看准来,合适就买,将来拿来出租还是给姑娘当嫁妆,都是好的。哦对了,此事务必低调,不能泄露出去,更不能让二房那边知道。” “妈妈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处理完田地的事,李娘子又拿着本账目跟她说,余慕烟封诰命后,来往的亲朋都送了礼。 论理余慕烟自当亲自谢客的,但余慕烟正是新寡不好待客,就想着给各家回礼。 “夫人私库里能拿来送礼的东西,全让二房的给借去。外面送来的礼,又不好把东家送来的转送给西家。” “出去采买,还来得及吧?” “当然来得及。就是买回来,让二房的知道……”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是我们自家的东西,还能硬抢。” 这让林未巧想到,上回余慕烟得诰命后,有人来送礼,明明都送到了大房,二房不好插手,就让陆老夫人来。 这给她气的,直接把那些送来的礼给上了锁,陆老夫人派人来问起就装傻。 李娘子又说:“夫人不是让人给惠阳县君送礼吗?惠阳县君又回了好些礼,还有几个姐儿的,姐儿的我已经送去了,剩下的,就在私库里放着。” 她点点头,怪不得余慕烟不爱操心这些事,也不大在乎二房如何吸大房的血,看这来来去去的,余慕烟很难穷得了啊。 嫁妆是补贴了伯府,可还有其他进项什么的,财源滚滚来,天生的富贵人啊。 处理完这两件事,还得去忙别的。她伸了个懒腰,她是天生的打工人。 第14章 娘家来人 房内静悄悄,窗帘半卷,窗户半开,房门反栓着。 林未巧躲在房间阴暗无光的角落里,聚精会神地数着:“一个两个……”越数下去,语气渐渐提高,难掩的兴奋激动。 前些日子余慕烟得诰命,来往送礼的人多,收礼收到手软。 余慕烟向来大方阔绰,有些小物件用不着,就赏给她们这些底下人。 要知道,余慕烟眼里的小物件,是些金戒指银戒指耳环珠钗什么的,是不起眼,但值钱啊。 光是那几天,她就得了两对镶宝石的耳坠,一对南珠耳坠,两个金戒指,一块和田玉扣,一支紫玉镂花簪,鎏金点翠钗子,还有些碎银子。 “啧啧,我也发了。”她怕欢姐儿会来跟她讨东西,特地换了个隐蔽的地方来藏,房间还进出都上锁。 她琢磨着不大对劲,以原主在余慕烟身边干了那么多年,赏的东西又多又值钱,怎么就剩下这么点身家的? 就是全让欢姐儿拿去了,那也不能啊。欢姐儿拿的无非就是首饰料子,那原主攒的金银钱财呢?也给欢姐儿了? 想想也不对,欢姐儿最多贪吃了点,光吃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正想着,小寒突然在门外喊道:“妈妈,家里来人了!” 她赶紧把东西藏好,出门去,见着小寒正领着母女两个向她走来。 她定睛一看,莫名还有点眼熟。 做母亲的那个四十出头的模样,生得锥子脸,眼窝深,眼珠子看人却犀利,一口黄牙,脸上皱纹多,却还涂着粉,身上穿着艳色衣裳,格外违和。 做女儿的,约摸二十不到,像娘也是锥子脸,下巴尖尖,梳着个时新发式,带着几样珠钗,肤色还算白,模样一般,就是那双眼睛半眯着有点睁不开的样子。 母女两个从头到脚,都是崭新的,不知道是特地穿上来府里,还是在家就天天穿新的。 “巧妹啊,我跟你侄女来看你,你在房里做什么?”那女人问道。 “哦,没什么,是嫂子和玉姐儿,快进来坐,小寒,去烧水。”林未巧迅速回想了下,这是原主的娘家大嫂和侄女。 林舅母喜滋滋地领着女儿珍玉进去屋子里,一踏进门槛,母女两个的眼睛就开始四处张望,眼珠子提溜转,生怕房里有什么好东西让她们错过了。 一通审视,发现跟先前没什么两样,倒是那箱笼上放着几块时新料子,这让她们母女还算有点安慰。 待小寒沏了茶水来,吃过点心,一番寒暄过后。 林未巧在这两个母女身上,发现了不少原主的东西。 就如林舅母手上戴的赤金绞丝手镯并一个金戒指,耳朵上戴的对金耳环,珍玉头上戴的所有珠钗,还有身上的料子,都是原主的! 她那叫一个肉疼,如果不是不方便,她真想抢回来。 想想原主不亏是余慕烟的一等陪房啊,这主仆两个,还真是半斤八两,一个倒贴夫家,一个倒贴娘家,无私奉献自己,成全他人。 林舅母瞧了眼她,笑着说:“妹子啊,听说前头你病了,我本想着来看看你的,谁晓得你大哥腿脚的老毛病又犯了。玉姐儿如今是你的媳妇,自当来伺候你的。可府上不是办丧事吗,你又在府里头,玉姐儿是外人,不好进来添麻烦……” 她就笑笑不说话,根据原主的记忆,原主一直补贴娘家,养活娘家大哥一家,甚至包括养着林舅母娘家一家子。 这样无私付出,换来的是变本加厉,不知节制的索取。 反正林舅母家缺什么少什么,不够钱使,都来向原主讨要的。 原主为了帮扶娘家,这些年来挣的钱财全贴进去了,甚至还让自己儿子娶了侄女珍玉,继续帮扶着儿子儿媳。 所以原主挣下的身家不是不够多,而是全给了娘家和儿女。 都说斗米恩升米仇,这样做,并不能换来他们的感恩戴德,而是不知感恩,索取无度。 本来她还看欢姐儿不顺眼,有了这对母女,欢姐儿只是没良心了点而已。 “山哥儿呢?”她问起,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便宜儿子。 “娘,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山哥他想跟人做点生意,手头上有点紧……”珍玉说道。 “要做什么生意?” “呃,还没定下来呢,说出去先考察一下,看定什么东西来卖才好。” “那还没做生意,手头哪里紧了?” “娘,你不是不知道,山哥没个正经收入,我在家里操持,也没个进项。山哥要出趟门,哪来的钱?” 珍玉心里直犯嘀咕,以前都不用她张口,她婆婆就主动把钱拿来了,怎么今天还问东问西,看样子不大想给? 林舅母接话说:“妹子,孩子不容易。唉,可惜我家里也不宽裕,不然我也想帮衬他们夫妻两个。才成家没多久,哪方面都艰难,山哥儿想做生意,你也得支持不是?两个孩子,你给的钱,也只够维持过日子,哪够做什么生意啊。” 林未巧就笑笑不说话,她可不是原主,也不会做这大冤种。 她起身来,“山哥儿是我儿子,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压根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还是老老实实找份活干吧。既然成家了,就是一家之主,没钱就自个慢慢攒。唉,不瞒你们说,府里发生那么多的事,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舅妈母女两个从来都是诉苦的那一方,现在听林未巧诉苦,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以前哪怕是原主再苦,也会咬牙撑着,该接济接济该帮扶帮扶。 林舅妈不死心,皮笑肉不笑地说:“妹子,你这是哪里的话,你在这高门大户当差,又是大夫人身边的陪房,这通身体面,是外头多少人家不能比的。你就是再如何,也总好过我们这些老百姓。” 林未巧没给人家哭穷卖惨的机会,就装作有事要出去,让她们等一等。 反正伯府那么大,她哪都能待,她们要等,就让她们等去吧。 刚去到双栖院,就看到陈婆子着急地找来,“林妈妈,二房的来催交公中了。” 她说:“不交!而且这会还没到下月,他们就急着来催了?” 第15章 催交公中 陈婆子说是二房找了一堆由头来要钱,简而言之就是缺钱使,找大房个冤大头来填补亏空。 俩人说着,就看到孙妈妈领着好些人来,不像是来催交公中,更像是来讨债的。 一上来,孙妈妈就一顿输出,讲丁氏管着伯府上下那么多口人如何的不容易,如何艰辛等等,讲这里要用钱那里要用钱,最后再切入主题伸手要钱。 换做是以前,孙妈妈都不屑说那么多,但凡自家不爽快了,大房都得上赶着送钱来,哪用得着说这些。 想着应该是大房没了依靠,就想着开始省钱。可再怎么省,大房不还是要靠二房的。 不管孙妈妈说了多少好赖话,林未巧就淡淡一笑,吐出两个字:“没有。” 孙妈妈急了,“没有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不想交了?” “对头。不单是现在不交,以后也交不起了。” “怎么会交不起,分明就是你们不想交!”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们大房值钱的东西全借给你们了,就是要当东西,也没值钱东西能当,自然就交不起公中了。” “屁话!大夫人不是前不久才得了赏赐吗?” 林未巧冷笑了声,怪不得提前说要交公中,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 孙妈妈见她们铁了心不交,放狠话说:“不交的话,我可是要去回禀二夫人,往后你们吃喝月例什么的,我们可就不管了,任由你们自个解决!” 林未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本来就是二房用大房的钱来养活整个伯府,交了公中,就变成二房来养活整个伯府了。 谁人不说一句,丁氏会管家呢。 “那就劳烦妈妈回去和二夫人说清楚,以后我们各房过各房的,互不相干。” “你!你说了没用,我要去问问大夫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大夫人的意思。你说提前交公中,我也得去问问,二夫人是个什么意思。” “嘿,这就是二夫人的意思,你还想违背?” “那不交也是大夫人的意思,你也想违抗?” “你!” 孙妈妈被怼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还想再吵,被人给劝回去。 林未巧又赶紧折身去找余慕烟,一番叮嘱,说等下老夫人或者是二房派人来请,千万要咬死,绝不能提前交公中,更要降低一半,否则就单独过。 余慕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委婉地说:“妈妈,这点子钱我们又不是出不起,何必……” 她那叫一个心累,“夫人,你看我们钱没少掏,委屈也没少受。他们分明就是看准了夫人你好说话,这才愈发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 “话是这样说,可我真这样做的话,少不得落人口实。” “落什么口舌,夫人该给该拿的都给了拿了,是他们二房行事太霸道,完全没把大房放在眼里,夫人还是伯爵夫人,陆家的长媳。他们没钱就来拿,把大房当成什么了?” 还没说几句,陆老夫人就派人来请余慕烟过去说话。 余慕烟主仆两个过去了,路上林未巧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余慕烟千万不能松口。恨就恨她是个老妈子,大事插不上话,也就余慕烟肯听她的。 到了陆老夫人所在的黄菊堂,陆老夫人婆媳两个正等着余慕烟来。 一进门,陆老夫人就开口道:“余氏。” 陆裕宣没了后,陆老夫人也不愿多装一装,以前还喊着余慕烟是宣哥儿媳妇,以示亲近,这会直接喊余氏,生疏可见。 不过到底不是自个的亲儿媳,往日陆裕宣还在时,陆老夫人也只是面上装装样子,骗过外人的眼睛罢了。 就是对陆裕宣这个继子,陆老夫人也无非是强行把自己装成副慈母样。 “听说,你不想交公中了?”陆老夫人声音不悦地道,连眼皮也懒得抬,悠悠地摸着怀里的狸猫。 “不是不想交,而是还没到下月。”余慕烟有些发怵。 “那不是急着用钱吗?你不管家,不知道管家的难处。前阵子办丧事,就用了不少钱。不说外头的事,就说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哪个不用钱?” “娘,我知道二弟妹的难处,可大房也得靠我撑着,我实在是拿不出来。” 在边上听着的林未巧悬着颗心,生怕余慕烟会随时倒戈。 余慕烟小心翼翼地看向陆老夫人,再看看林未巧给她的暗示,鼓足了勇气,“儿媳不是不交,是下月再交,而且减半。” 一听这个,丁氏急眼了,“大嫂,本来就不够用,你还减半?” 陆老夫人也没想到余慕烟会有这个念头,“我知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好过,可你还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吧?你是有诰命,有封赏的,总好过我们。我年纪大了,理应是安享晚年,你这样做,是想要我再为了伯府生计操心吗?大家都是一家人,二房本就不如大房阔绰,你既有能力,就应当多帮着点的,而不是……” 余慕烟不会反驳,就老实听着,反正也听习惯了。 林未巧满意点点头,嘴笨也有嘴笨的好处。 见陆老夫人倚老卖老,还想用孝心来压余慕烟,便趁机说道:“老夫人,我们夫人还得带着三个姐儿,别说是没什么银钱,就是有,也得攒下来做嫁妆,日后还长着呢。而且……” 她故意停顿了下,“而且如今我们伯府,有多少人盯着看着。这事传出去,知道的是催我们交公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欺负我们大房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呢。” 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放肆!你这是什么话?二房管家,让大房交公中有什么错!我说余氏怎么不愿交了,原来是有你这个刁奴在嚼耳根子!” 眼看陆老夫人迁怒于林未巧,余慕烟忙说:“娘,不管林妈妈的事,这也是我的意思。交的公中太多,我的确负担不起。我知道二弟妹管家不易,实在不行,我这房我自己来管,不麻烦二弟妹。” 一听这话,陆老夫人婆媳两个急眼了。陆老夫人更是生气地说:“我还没死呢,你这是想分家单过?宣哥儿不在了,你不替他来孝敬我,反倒想着自个过自个的,不顾我这个老太婆?” 第16章 小产 余慕烟默默攥着衣角,她可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倘若不是二房太过分,不把大房不把她们母女几人放在眼里,她也不会听从林未巧的提议,少交一半的公中。 她是个好脾性的,也惯让人拿捏的,可不代表她是蠢到连自己利益都不会维护。 刚被训斥的林未巧心里不大爽快,耷拉着脑袋,听到陆老夫人这样说,心中是巴不得分开过呢。别说余慕烟,就是她都能多活十几年。 见余慕烟不言语,陆老夫人有几分着急,平荣伯府本就靠陆裕宣的爵位官身和余慕烟的嫁妆撑着,陆裕宣不在,陆家能依靠的也就余慕烟了。 如今那爵位还没个定数,虽说大房无子,就该兄终弟及,轮到二房。 可二房朝中无人,说不上话,这么久也没见承袭爵位的旨意下来,指不定是余慕烟娘家舅家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 一番思量,陆老夫人决定以退为进,照眼下陆家的情况来看,是离不得余慕烟的。她还当余慕烟无子无夫,必定会伏低做小,讨好二房的,没想到…… “罢了罢了,大房只得你们母女几个,你要替几个姐儿做打算也是应该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能体谅你,你也得多体谅体谅我。” “娘,你……”这出乎丁氏的意料,她万没想道陆老夫人居然让步了。 待余慕烟主仆离开后,陆老夫人不耐烦地跟丁氏分析其中利弊,若不是看在是自己娘家人的份上,她早就休掉了。“你懂什么,不答应她,万一她真想单过怎么办?拿你那点子嫁妆来补贴府里吗?” 丁氏不服气,“娘,她现在就是个寡妇,哪来的底气敢分家单过?外头的唾沫星子不得淹死她?怕她做什么?” “人家是新封的诰命夫人,她是好拿捏,可她不傻,真惹急了她,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别忘了她还有个得力的舅家。先前两家是没怎么来往,可关键时候,人家还不是照样出手?真别以为她没丈夫儿子,她有的是依仗。” “可再怎么有依仗,她到底还是陆家的媳妇啊。这次是减半,下次是不交呢?” 丁氏心里好生埋怨,心想陆老夫人又不当家,哪里晓得交公中减半,对整个府里的影响有多大?别说大房,就是二房多的是用钱的地方,如今大房又防着二房,府中有亏空的地方,她上哪填补去? 再说从黄菊堂出来后,回到房里,林未巧仍是愤愤不平的,暗自骂了陆老夫人许久,又让小寒沏了茶水来,吃了两块绿豆糕,心情才好一点。 末了,小寒见桌子上一角放着张封信,拿起来瞧了眼,“妈妈,这信您怎么不看?是喜儿姐姐的信。” 林未巧吃得正欢,听到这话,嘴里的糕点都不嚼了,坏了,忙的这几天,她连信都忘记看了,谁的信来着啊?喜儿姐姐?怎么有点耳熟? 她赶忙拆开来看,尴尬的事来了,她一个现代的灵魂,哪怕是正经大学毕业的,这信上的字,她认识的还真没几个。 不过不要紧,她捕捉到了重点,“小产?” 小寒说:“喜儿姐姐小产了?那妈妈您可得快去看看,这可是大事。” 她也顾不上细想,让小寒去双栖院说一声,她慌慌张张地收拾着东西,虽然也不知道该收拾些什么,但就是着急,身体控制不住的着急。 想来,是血缘使然吧。 她本想找几块好料子拿去的,偏那天林舅母母女两个来,趁她不在,不声不响就把她房里的好料子偷偷拿走,连剩都没给她剩。 想想是小产,衣料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偏她房里除了衣料首饰,也没什么滋补品能拿去的,还是拿钱去买实在些。 出了伯府,小寒帮着买了几样阿胶桂圆红糖,她则提了几样糕点,吃点甜的总没错吧? 原主的大女儿喜姐儿,去年出嫁,嫁的是王掌柜家的独子,王阅。 这门亲事,是原主还在戚家时,跟王家私下里就说好的。 王家一家,同是戚家的家仆,王掌柜管着戚家名下的铺子,王婆子是戚家的奶妈,如今年岁大了,得府里厚待,跟着王掌柜在铺子忙活。 王阅,也是跟着父母在铺子上,得益于父母多年的苦劳,早早就脱了奴籍,就等着将来子承父业,做上铺子掌柜,也是个前途。 喜姐儿嫁过去后,就操持着王家的琐事和铺子里的杂事,因婆家管得严,原主也忙,母女两个有段时日没见过了。 王家管着的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地段在较为繁华的朱胜街。铺子后面带着个小宅院,王家一家都住在里头。 到了王家后,林未巧把东西全抱在怀里,给了小寒十几文钱,当作是跑腿费,“回去吧,路上注意点。” 小寒应下,还不忘叮嘱她:“妈妈千万别和王家的吵起来。” 她还不理解,自己脾气就那么暴躁吗?不至于走到哪吵到哪吧? 抱着一摞的东西进去王家,院里空落落静悄悄的,井边还放着一堆没洗的衣物。 “有人没?”她喊了声,没回应。 “咳咳……”从某个房间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她循声找去,一踏进去,便闻到股强烈的血腥味,再看去,病床上躺着个面色煞白的年轻女子,穿得单薄,披散着头发,眼窝微微凹陷,双唇毫无血色。 “喜,喜姐儿?”她还不敢认,毕竟这跟原主记忆里有些出入。 “娘?”病榻上的喜姐儿看到来人,又惊又喜的,再是满腹委屈,当下就哭了出来,哀嚎着:“娘啊,你终于来了……” 母女两个抱住,好一顿哭,特别是喜姐儿,哭得连连抽噎,好不可怜。 林未巧很庆幸这幅身躯还保留着原主的习性情绪等等,不然她还真做不到说哭就哭。她擦了擦眼泪,“是娘不好,娘耽误了些时间,让你受苦了。” 说着,她打量着房间每个角落,无不透露着喜姐儿过得不好的气息。 她本想倒碗热水,可怜见的,别说是热水了,她连水壶都没找到。 第17章 谁生的谁心疼 女儿小产,在婆家连个热水都没有,别说是亲娘了,就是随便哪个路人,都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吧? 林未巧问起王家人的去向,喜姐儿懂事地说都在忙。 她都气笑了,“忙?是忙还是不管你的死活?都这样了,你还替他们说话……” 她又气又无奈的,根据原主的记忆,喜姐儿性子随了原主,老实木讷,平时不声不响的,遇上什么事只管往肚子里咽,凡事就自己受着。 这回小产,若不是喜姐儿是头回经历,也是实在撑不住,也不能让娘家知道的。 她没忍心再说什么,看喜姐儿着实憔悴,照顾好喜姐儿歇下后,出了房门,撸起袖子,搬了张竹椅,坐在院中,等着王家人回来。 她一肚子的怒火,知道这世道女人难做,没想到这么难做,简直是不把人当人。 铺子离家里就那么点距离,她就不信王家全家人都那么忙? 她瞥了眼井边的一堆衣服,心想这堆衣服该不会是在等着喜姐儿来洗吧? 她问过喜姐儿是怎么小产的,喜姐儿只说是自己不注意,她能信才怪。 正想着,看到有人骂骂咧咧地来了,“我说别以为自己那么精贵,躺了几天够本了,自己没本事留住孩子,还矫情起来……” 说着,来人看到院里坐着的林未巧,当即顿住,换了副嘴脸,“哟,是亲家母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好招待啊。” 林未巧深吸口气,暂时压住心中的怒火,看着眼前的王婆子,恨得牙痒痒。“是我来得太晚了,再晚些,怕是连喜姐儿面都见不上了。” “这是什么话?喜姐儿不是在屋里好好的吗?阅哥儿是我们王家的独苗,好不容易能有个孩子,偏老天不开眼,没留住。” “是老天不开眼,还是有人不做人事?我喜姐儿命苦啊,养了孩子没留住,自己躺在床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婆家没人了。” 王婆子差点没忍住就要骂回去了,这番较量,她知道林未巧是专程上门来问罪自家的,她也不怕,总归人都嫁进来了,世上哪有做儿媳怪罪婆婆的? 娘家人再如何硬气,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 何况她本就看不上喜姐儿,觉得喜姐儿跟块木头似的,嘴又笨,门第又低,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要不是托了自家的福气,能待在铺子上不用伺候人,换成别人,小产不还得照样该干嘛干嘛。 她面上冷笑了声,“你没在铺子里待过,哪里知道铺子里忙?再说了,喜姐儿也有段时间了,谁知道她底子弱,这些天也没恢复过来。当年我生下阅哥儿,不到五天,我就下地干活了。” 果然,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会笑的。 林未巧笑笑,“你也说了,喜姐儿底子弱,比不上亲家母你膘肥体壮。我就想知道,喜姐儿好好的,怎么就没保不住孩子?别家儿媳有孕,都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怜我喜姐儿,有了身子,还得忙里忙外的,都说你们这样的人家体面,没想到竟还比不上外面的寻常百姓。” 王婆子目光犀利地看向对面毫不让步的林未巧,心想怪了,喜姐儿这呆愣样子不就是随了亲娘吗?怎么喜姐儿她娘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亲家母可不敢乱说话,我们待喜姐儿,也是拿半个女儿来看待的。是喜姐儿她自己头回当娘没经验,一时……” 林未巧摆摆手,她都懒得听,她算是知道了,有这么个难搞且霸道的婆婆,喜姐儿连小产都这般待遇,更别提平时了。 做婆婆的这样强势,不用想那做儿子的也只会一味顺从,但凡王阅硬气点,喜姐儿也到不了这地步。 她起身来,拍拍身上,“我也不废话了,谁生的谁心疼。喜姐儿在你们家,连命都快没了。我要带她回去,好好养养,免得你们给我养死了。你们家可以娶十个八个儿媳,可我的喜姐儿就一个。” 王婆子不干,蛮横说:“没这个理,我们王家又不是没人,哪有小产回娘家的道理。这传出去,还以为是我们王家苛待儿媳。” “可不就是苛待儿媳。” “亲家母,你摸摸良心,这门亲事,算是你们高攀我们家的。” 她白了眼,转身回去,要替喜姐儿收拾衣物,王婆子连连阻拦,俩人在房外拉拉扯扯,就差动手打起来了。 幸好王阅这时来了,拦在两个老女人中间,那叫一个为难,“娘,岳母,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还动起手来?” 林未巧抓住汪阅的手,“你小子,我问你,喜姐儿到底是嫁给你,还是卖给你家,你瞧瞧她,都小产了,你们家没个人管她的。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别拦我,让我把喜姐儿带回去好好养身子!” 王婆子不甘落下风,同样抓住王阅的手,“阅哥儿,你别听她的,那是我们王家的媳妇,哪有带回去的道理?要带回去也可以,休了她!” 王阅两边都让她们死死地拽着,他还得挡在中间做和事佬,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老娘,他谁都劝不住,拦不住。 这场闹剧,还是到王掌柜回来,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 好在一家子,除了王婆子,都是明事理的,就是都是男人家,不晓得小产这事,对一个女人来说伤害有多大。 冷静下来的林未巧,喝着王阅递过来的茶水,她是真想把喜姐儿带回去养着的。 就是这个时代,嫁出去的女儿,哪怕是死,也是属于婆家的,除非婆家死绝了,否则还真轮不到娘家来插手的。 她可以不顾世俗,但喜姐儿是做不到的,真执意带走,反倒会害苦喜姐儿。 看在王掌柜父子俩都是好说话的,一直在赔不是,她也就忍了。 “现在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我不来闹,就不拿喜姐儿当回事?这回没养好身子,万一将来怀不上,你们是不是还得反过来怪罪她?最好给喜姐儿养得白白胖胖的,少一两肉,我跟你们王家没完!” 第18章 化气愤为食欲 待喜姐儿醒来后,问过她的意愿,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这般遭遇,也没想过要离开。 其实林未巧是有些心虚,她来得迟,担心喜姐儿会埋怨,没想到喜姐儿愣是毫无怨言,这让她难免心中有愧。 既然不回去,她也给不了亲情,那便拿钱来弥补。 喜姐儿还不肯要,她硬塞,可惜出门急,没带多少。 “你别替娘省,养好自个身体才是要紧事。你也是笨,事事都听人吩咐,你得自己心里有数。你是嫁来王家,又不是卖给王家的,何必累跨自己,连带着……你婆婆不是个好心的,你别一味顺从,害苦自己。” 唠叨了一通,又亲眼看王家给请来大夫,开了药来调养。 不管别的,面上功夫做足了也是好的。 临走前,她再三叮嘱,这才回去伯府。 前脚回去,后脚郭奶母就风尘仆仆赶回来,找到她,“妈妈,四姑娘的事有着落了!” 她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太多事情,她还真忘记了还有这茬事。“找到了?” “妈妈说的梨花村,是真有这个地方,就是离得远。我跟我家男人亲自去打听的,梨花村地方广,我们不敢闹大,就悄悄去打探的,结果还真让我们遇到了四姑娘!” “人呢?” 郭奶母说四姑娘繁姐儿,是被村子里一个姓胡的大户养着,对外称是亲戚家的孩子,从不让繁姐儿出门,他们也是偶然看到的。 一番打听,这姓胡的人家,竟是陆老夫人娘家的远亲! 这在林未巧的意料之中,找到繁姐儿当然是好事,难办的是怎么把繁姐儿给要回来。 这事,不能由大房亲自出面,会引起陆老夫人和二房等人的怀疑,得悄悄摸摸办好。 偏偏余家是帮不上忙的。 “我让我男人在梨花村盯着,妈妈,你看……” “这事,容我先想想,不要声张,夫人那边,我来通知。” “可得抓紧时间,再晚点,我担心四姑娘又被送到哪里去了。” “这是当然,你们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思来想去的,这事能帮得上的,还是戚家。 反正帮的是余慕烟,又不是她,好不好意思的,就这样吧。 奔波了一日,身体是累的,肚子是饿的。 房里点着盏油灯,火苗微弱,火光暗淡。 窗户半开,夜风偶尔吹拂进来,吹动窗边嫩绿的盆栽。 房中静悄悄的,她趴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想着小寒去拿饭菜怎么去那么久,她都要饿昏了。 听到有人进来,她撑起身,是欢姐儿提着食盒来了。 一一摆上桌后,有油焖春笋,酱猪头肉,素炒荠菜,粉蒸肉。 看着素也就算了,问题是这几道菜明显是被吃剩下的,特别是那道酱猪头肉,就剩下两片。 欢姐儿还贴心地替她摆好碗筷,“娘,你怎么不动筷啊,是不是不合胃口?我让她们拿碟子糕点来。” 她面带微笑,“站住!” 她上手揪住欢姐儿的耳朵,“你这死丫头,又给我吃你剩下的?你怎么不全吃了?还有,你大姐给你的信,你倒是看一眼啊,你大姐可是小产了……” 欢姐儿嚷嚷着疼,“娘,你快放开,疼死我了。那送信的人,只说是大姐送来的信,要给娘你,我怎么知道嘛?大姐小产了?” 她简直两眼一摸黑,余慕烟的事就够让她操心的,自家的事,就更让她头大,真是没完没了的。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欢姐儿见她娘是真生气,不舍得地从怀里掏出用帕子包好的千层酥,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统共就三块,她才吃了一块,剩下的两块硬是没舍得吃。 “娘,你尝尝?”她讨好地推着林未巧的胳膊。 “不吃。” “那这事不能赖我啊,我就是个负责传信的。大姐没事吧?” “我再去晚点,你就没大姐了。” 林未巧化气愤为食欲,她也是真饿了,不单把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那两块千层酥,也在欢姐儿不舍得的目光下,囫囵吃完。 欢姐儿馋得咽了好几回口水,眼巴巴地问:“娘,好吃吗?” 她喝了口茶水,“还行吧,就是有点卡嗓子眼。对了,你在大厨房那边待得怎么样了?她们没为难你吧?” “那我又不是傻的,她们为难我,我也会为难回去。” “这点你比你大姐做得好。” 欢姐儿说,自从她到大厨房后,别的都是次要的,首要的就是盯着吴大娘等人,还有二房的。 她在大厨房后,二房的吃食但凡是超出分例的,她都要指明出来。 特别是二姑娘的份例,每次都要超出原本的份例,芯兰来拿,没给足银钱的话,又或者是没找到合适的说头,她是要闹的。 这事本就是大厨房和二房理亏,一次两次还能糊弄过去,次数多了,就不好办,也怕这事闹大了不好收拾,弄得现在二姑娘的份例和其他姑娘是一样的。 林未巧笑了声,“我还以为她们会面上做做样子,给了银子,背后再给回去。” 欢姐儿说:“这哪能啊,我们又不是傻子瞎子。” 林未巧想想也是,二房就是用大房的钱来管家的,如今大房少交一半公中,这对二房的影响是很大,二房可是管着整个伯府的开销支出。 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到天放亮,到双栖院里伺候,春晴说余慕烟还没起。 她困得直打哈欠,初升的阳光还不刺眼,她羡慕余慕烟真真好命,哪怕懦弱糊涂了些,也有的是人来操心。 她恨就恨没穿到余慕烟身上。 要是穿到余慕烟身上,她都不敢想象会有多爽,没了老公,有孩子,有舅家撑腰,有花不完的嫁妆…… 春晴扯了扯她的衣袖,打破她的美梦,“妈妈,笑什么呢?” 她回过这冰冷的现实中,“没什么,我去大厨房瞧瞧。” 出来的路上,全是洒扫的丫鬟婆子,她又庆幸自己是穿到个陪房身上,不然干这些粗活累活,真能把她给活活累死的。 离大厨房还有段距离,就碰到莲姨娘身边的丫头引香,缩着身子低着头从大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破旧的食盒。 第19章 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怎么每回看这小丫头都这么可怜?林未巧心中嘀咕着,嘴上喊着:“你站住。” 引香吓一激灵,愈发小心翼翼的,“妈妈。” “打开食盒看看。” “啊?” 她本意是想看看大厨房有没有克扣莲姨娘的份例,谁晓得引香这丫头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的,提着食盒,迟迟没有打开。 这给她看着急了,索性动手拿过食盒,打开看,是一碟子的豆糕,一碗粗粮羹,几块麻团,其余则是山楂脯,青梅干,银杏干,酸萝卜。 她咽了咽口水,“你家姨娘平时就吃这些?” 引香也不知道在慌什么,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妈妈,不是的,是,是我爱吃。” “啊?” “是我……” 她摆摆手,引香提着食盒忙不迭走开了,她看着引香的背影,心想是她看着太严厉了,还是这小丫头太胆小了? 还有,这引香口味挺独特啊,大早上不吃点米粮,专吃果脯,还什么酸吃什么。 到了大厨房,大厨房不比别的地方,从天亮就开始忙活了,到处冒着热乎气,灶膛下的火烧得正烈,人人忙得满头大汗。 她一个大闲人,站在那,显得有点突兀。 比起她,那看似指挥这指挥那的吴大娘,也只是嘴上忙而已。 “林妈妈又来了,不知有何贵干啊?”吴大娘阴阳怪气地说道。 “来看看,大娘这是不欢迎?” “哪敢呀,不是怕我这地方小,容不下林妈妈你。” “这地盘你说了算的,容不容得下,不就是大娘你一句话的事吗?” 她看着新煮好的馄饨,撒着葱花,添着新鲜的青菜,还有刚磨好的豆花,她肚子不可控制地叫唤了声。 让吴大娘听去,轻蔑一笑,“妈妈这是饿了?不过这都是先预备着老夫人他们的,暂时还没妈妈的份。” 她瞥瞥嘴,心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厨房是吴大娘开的呢。“是吗?大娘你不是还闲着吗,劳烦大娘你去替我煮碗馄饨来吧,要猪肉荠菜陷的。” “你,你多大的脸,连我也敢指使?” “哟哟,我只是请大娘帮个忙而已,哪里敢称指,怎么还较真了?你不愿意就直说,生气算什么?” 说完,她找个地方坐下,她就是随便来看看,顺带把早饭给拿回去,免得欢姐儿又贪她的早饭,给她吃剩下的。 这死丫头是屡教不改,回回都要贪她的吃食。 大厨房的事她暂时动不了,那就来寻寻绊子也好,主打一个她不好过,其他人也别想好过。 吴大娘懒得理睬她,转身继续去指挥。 黄娘子热心,边忙边说:“妈妈,今儿个怎么那么早来?” 说着还把刚出炉的萝卜煎糕拿了块给她,“妈妈尝尝。” 要不说她看黄娘子就是个大好人,人美心善,就该统管大厨房才是! 到点了,各房的人都开始来拿早饭,芯兰一登厨房,就趾高气扬地吩咐说:“二姑娘说了,早上要吃点甜的,要糯米凉糕,桂花糖糕,牛乳米糕,银丝酥,莲子羹,酥酪,还有一盏燕窝粥。” 光是听着,林未巧都觉得齁甜,她寻思着二姑娘也还是个孩子,吃这么甜,也不怕蛀牙。 还有,伯府各房的姑娘,每日糕点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超过份例,是要额外拿钱来买的。 显然,芯兰今日要的糕点,是超出了份例的。 又跟上回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真不知道二房是怎么想的,二姑娘又是怎么想的,真当自己在伯府是特立独行的吗? 吴大娘本想应下,目光不自觉看向吃着萝卜煎糕的林未巧,见她不言语,心中有点拿不准注意。 倒是芯兰看着新鲜出炉的馄饨,说也要一碗。 吴大娘一边盛着馄饨,一边余光打量着林未巧,直犯嘀咕。 芯兰自是看到林未巧也在,没放在眼里,一个陪房妈妈而已,权利再大还能越过主子去?这是二姑娘点名要的,谁敢说个不字? 上回就是大房的人来闹,害得二姑娘的份例不得不和其他姑娘一样,二夫人也暂时让她们按照份例来,不许额外再要。 可二姑娘到底还是个孩子,以前想吃什么吃什么,用不着考虑这考虑那的。忍了段时间,人都瘦了几分,哪还忍得住? 现如今是二夫人当家,二姑娘又是二夫人的嫡长女,怎能被亏待? 吴大娘忐忑地把要的东西一一装在食盒里,芯兰满意地提走,临走前,还不忘给林未巧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林未巧看乐了,起身来拍拍手,“我也该回去了。” 说着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吴大娘说:“记得别忘了。” 吴大娘一头雾水的,“记得什么?” 她无比认真地说:“记得方才二姑娘点名要吃的东西啊。” “不是都装好了吗?” “二姑娘的是装好送去了,可其他姑娘呢?” “其他姑娘?” “是啊,这是超出原本的份例,你们又没管二姑娘要钱,我就以为是所有姑娘都有的。怎么,原来不是啊,是二姑娘独有的?” 负责采买的木菊婶,说:“其他姑娘又没要,这是二姑娘点名要的。” 林未巧笑着问:“哦,这意思是,其他姑娘点名要,你们就给做?也不用拿钱?行,那我懂了,我这就吩咐下去,问问其他姑娘想吃什么,你们都预备着吧。” 愣住的吴大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合着林未巧在这等着呢。她和木菊婶相视一眼,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似的,难以形容。 木菊婶说:“林妈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是二姑娘点名要的。” 林未巧随手抓了把炒好的花生,边吃边说:“我还没聋呢,听到是二姑娘要的。那二姑娘能要,其他姑娘不能要吗?” 说着,她还往门外走去,左看看右瞧瞧得,认真地说:“这是大厨房没错呀,不是二姑娘自个的私厨吧?” 吴大娘俩人脸拉得老长,偏偏又找不到话来驳回去。 憋了半晌,木菊婶就说了句:“这事,怕是二夫人不应。” 第20章 女主的通病 她说:“哟,掌家的是二夫人没错吧?你这话的意思是,二夫人只让自个女儿吃好的,不让别的姑娘吃好的?你这是在骂二夫人黑心?” 不是她自大,她就觉得大厨房这帮人是不是霸道惯了的,管家的是丁氏没错,可余慕烟才是正经的平荣伯夫人。 他们以二房为重,而怠慢大房,本末倒置仍不自知,迟早会遭反噬的。 如果没有遭反噬,那就让她手动来。 话她放出去了,如果今天其他姑娘没有收到跟二姑娘一样的糕点,那二夫人黑心的名声将会传遍伯府上下。 临走前,她把自己的早饭,一碗馄饨,一碗豆花,几块煎萝卜糕,三个肉馅包子,一碟糍糕,还有一大把炒花生米,全都打包好带走。 她自己当然是吃不完这些的,不是还想着还有小寒吗? 欢姐儿就待在大厨房,以欢姐儿觅食的本事,根本不用担心饿到的。倒是小寒,是末等的婢女,吃得差,干得累。 小寒得了肉馅包子和糍糕萝卜糕,吃得感激涕零,“她们都羡慕我能跟在妈妈身边,妈妈心善,有什么吃的都念着我,妈妈要是不嫌弃再多个女儿,我,我想认妈妈做干娘,以后好好孝敬。” 正吃着馄饨的林未巧一顿,忙说:“你这孩子,这么点吃的你就认我做干娘,我哪天要是给你个鸡腿吃,你岂不是要认我做干奶奶了?” “妈妈还年轻,哪里能做干奶奶。” “呃,我的意思是,不用跟我太客气。” 处理完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到双栖院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到戚家去一趟。 斜躺靠在软塌上的余慕烟,精气神比之前好些了,就是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眉眼间难掩的憔悴疲惫。 不过老话怎么说来着啊,女要俏一身孝,余慕烟还在丧期,穿得极为素净淡雅,是在房里,并未梳着发髻,就披散着乌黑秀发,又不施粉黛,容貌毫无修饰,却愈发显现出原本的美丽。 加之面色苍白,身形消瘦,更衬得她如同那娇嫩易折的花骨朵般,惹人怜爱。 听到林未巧说要去戚家,她眉头微皱,“我们已经够打扰舅母的,再去的话,会不会……” 林未巧说:“夫人,亲戚家就是要靠常来走动,来维持亲戚情分的。何况县君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就是没事,也得上门去多看望看望,更别提县君还是养育夫人你长大的。以前不管有什么事,总归都过去了,县君能几次帮着我们,那就是还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们就是厚着脸皮,也得常去。” 说服余慕烟也容易,就是费口水。 林未巧去私库里挑了几样东西去,上门不能空手,反正又不是拿她的东西,她无所谓,就是这些名贵的东西她什么时候也能拥有。 怕她的脸面没那么大,她也顾不上在孝期不能做客的规矩,把晚姐儿给带上。 陆裕宣又不是晚姐儿亲爹,更没尽过为人父的责任,也不知道守的哪门子孝。 负责替她拿东西的小厮,叫木瓜,跟小寒一样,十几岁的年纪,是她从前院随机挑选的幸运儿。 问为什么木瓜叫木瓜呢,木瓜说他娘在生他时,恰好门前种的木瓜树瓜熟蒂落,他娘便生下了他。 来到戚家,偏来得不巧,惠阳县君回娘家去了,不在府邸中。 林未巧颇是懊恼,繁姐儿的事不能再耽搁下去,戚家不出手的话,她就得亲自出马了。 她正愁着这事要如何处理时,晚姐儿摇着她的手,“妈妈,妈妈,你看。” 她问:“看什么?” 晚姐儿指着前面庭院中,站着的一男一女,说:“好像是台舅舅和三姨母。” 这称呼,让她想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是谁,还是木瓜提醒说:“是戚家的墨台少爷和余家的沁姑娘。” 她点点头,戚墨台?就是那个对余慕烟爱而不得还守身如玉的深情男二? 不容她多想,晚姐儿已经走过去,喊着:“台舅舅,三姨母。” 戚墨台没想到晚姐儿会出现在自家,是又惊又喜的,略带期盼地看向晚姐儿身后,语气难掩的激动:“晚姐儿,你和谁来的?” 晚姐儿说:“和妈妈来的,娘让我们来探望舅祖母,谁晓得舅祖母不在家。” “你娘她,她还好吗?” “娘前些日子病了,现在还在养身体。” 后面跟来的林未巧,当看到戚墨台的刹那间,呼吸都停止了。 戚墨台,很好的诠释了何为天人之姿。 生得高大魁梧,英气逼人,容貌俊朗,眼眸深邃明亮,鼻梁挺拔,五官轮廓分明,单单是站在那不动,便够令人挪不开眼。 更别提他穿着身青黑色的简便戎装,腰间配着一把剑一块白玉祥云玉佩,通身气质不俗,堂堂君子,文质彬彬。 这是林未巧第一次看到,只在书里出现的美男子。 她不可控制地吞咽了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心中口水直流。 戚墨台问:“林妈妈,烟,烟妹妹让你们专程来,可是有事?” 她看愣了,“啊,没,没有,就是来探望县君的,没想到台少爷也回来了,这可是喜事。” 她边看边感慨着,果然老天爷都是不公平的,如此俊美的男子,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不是主角,仅仅只是一个专情出众的男二罢了。 尽管她不知道陆裕宣是什么模样,但不管是什么模样,都是比不过戚墨台的,不光是容貌,还有做人的素质。 她也想不明白余慕烟是怎么想的,明明有这么个优秀的表哥,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怎么就死活看不上,非要好好的鲜花插在陆裕宣这个人渣身上呢。 或许,这是身为女主的通病? 怪不得她穿不到女主身上呢,她真做不到放着这么个美男子不要。 站在戚墨台身旁的余慕沁,不满地瞥了眼突然出现的林未巧和晚姐儿,表情略有些嫌恶。 今天来戚家,是她预谋已久的,多方打听到戚墨台今日会回府中,而惠阳县君又正好回去娘家。 第21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她能有时间和戚墨台独处,谁知道林未巧和晚姐儿突然来了,这不是纯纯坏她的好事吗? 她越想越不爽,“晚姐儿,你娘没教过你,在热孝期中不能到别人家做客吗?” 晚姐儿一懵,她人小,却也知道好坏,能听出余慕沁这话里的不满和指责,默默挨在林未巧身边,支支吾吾的,“三姨母,我,我……” 如果说没教,那就是余慕烟的失责,如果说教了,那也是余慕烟的失责,因为没看好晚姐儿。 林未巧深吸口气,这叫什么事。 戚墨台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听到晚姐儿说她娘病了吗,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我们家又不是别人家,是吧晚姐儿?” 说完,戚墨台捏了捏晚姐儿的脸蛋说,“舅舅不知道你来,没做准备,你想吃什么,舅舅让厨房去做。有段时间没见,有想舅舅吗?” 边说边牵着晚姐儿到内室去。 留下的余慕沁气急败坏,又不好发作,只能气鼓鼓地瞪着林未巧,“既然二姐姐病了,林妈妈你怎么不留在身边伺候,还带着晚姐儿出来?” 林未巧装出副恭顺的模样来,“夫人让我们来看望县君,三姑娘有意见吗?” “放肆!你什么态度,二姐姐就是这样管教下人的吗?” “三姑娘出门在外,也是这样大呼小叫的吗?” 林未巧都懒得理会,转身进去内室中。 余慕沁气得把一旁的盆栽都给抓秃了,凭什么啊! 她自小就事事比不上余慕烟,亲戚朋友说起她们姐妹,夸赞得最多的也是余慕烟,似乎她和其他姐妹生来就是给余慕烟做陪衬的。 同样是从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凭什么余慕烟就能养在戚家,过着比她们姐妹要优渥的生活,甚至还能嫁进伯爵人家。 就连那么优秀出众的余戚墨台,也对余慕烟有意,这世上仿佛所有的好事全让余慕烟一个人占尽了。 明明余慕烟如今成了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人人还都是围着余慕烟转!就是戚墨台也还没死心。 她想想都不甘心,和余慕烟比,她究竟差在哪里了? 进去内室中,见戚墨台只顾陪着晚姐儿,没空理会自己,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硬留下悻悻离去。 吃着点心的林未巧,一眼看穿余慕沁的心思,自家亲姐病了不去看望,反而来舅家跟表哥聊些有的没的,这心思太明晃晃。 不过也正常,不说别的,单单是戚墨台的外貌,就足够迷倒一片小姑娘。 她看着戚墨台,笑得那叫一个欢,她还正愁不知要如何开口向惠阳县君求助,戚墨台的出现,正好解决眼下这个难题。 她让木瓜带晚姐儿出去玩,“墨台少爷,帮帮我家夫人吧。” 本来还满脸笑意的戚墨台听到这话,神色凝重,忙问:“烟妹妹怎么了?” “是四姑娘。” “繁姐儿?” “四姑娘走失已经有段日子了,哪都找不到,夫人为了这事,不知流了多少泪水,人都掏干了。好在老天有眼,让我们找到四姑娘了。” “找到了?在哪里?” “在郊外的梨花村,是四姑娘身边的郭奶母发现的,说是养在当地一户姓胡的人家里。” “那还不赶紧派人去找回来!” 看戚墨台这着急的样子,她就知道,没找错人。 她解释说,因为是郭奶母发现的,看得不仔细,不能百分百确定看到的就是繁姐儿,而且胡姓人家在当地是大户,不好得罪。 万一胡姓人家咬死不承认,悄悄把繁姐儿给送走,都是有可能的。 “这事我还不敢让夫人知道,免得夫人空欢喜一场。更不敢府里其他人知道,伯爷没了,其他房对我们大房虎视眈眈的,巴不得大房过不好,哪还会帮忙。我思来想去的,能帮夫人这个忙的,也就墨台少爷你了。” “你尽管说,要我做什么,事关繁姐儿,我不会不管的。” 她要的就是戚墨台这句话,她计划是让戚墨台以打猎踏青的名义,前往梨花村,暗中和郭奶母夫妻汇合。 在不被胡家察觉的前提下,制造一场偶然,务必让戚墨台亲眼看到繁姐儿,然后再当场认回带走。 戚墨台不理解,“是繁姐儿的奶母看到的,那十有八九就是繁姐儿了,为什么不直接上门带走,还绕来绕去的?” 她说:“找回繁姐儿自然是要紧事,可繁姐儿为什么会走失多日,却出现在梨花村,这同样是要紧事。这样做,为的是不打草惊蛇,好引出幕后黑手。” “你的意思是,繁姐儿走失,是有人故意……” “正是。不然繁姐儿怎么会出现在城郊之外?这次的事,还请墨台少爷帮着查清楚来。” 戚墨台一口应下,并保证定会平安把繁姐儿带回来。 她是十分放心的,戚墨台看着就是个练家子,身上也有官职,她还叮嘱戚墨台多带些人手去,免得到时候打起来。 离开前,戚墨台又问起余慕烟的事来,“你让烟妹妹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再难,还有我……我们,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 她看出戚墨台欲言又止的背后,是无奈,是苦涩。“好。” 她还想说什么的,不过她又不是余慕烟,说再多也不顶用,惟有叹息。 戚墨台比余慕烟还大几岁,余慕烟的孩子都好几个了,戚墨台却还独身未娶,任谁都要感慨一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自是有情痴。 为了不给余慕烟造成困扰,在余慕烟出嫁后,戚墨台就投身戎武,在外打拼,很少回京。 这些年来,二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哪怕是有见面的机会,戚墨台也是能躲则躲,把深深思念暗藏于内心中。 她还没见过痴情痴到这个地步的。 “唉。”她叹了口气。 “妈妈为什么叹气?”晚姐儿问。 “叹那些可怜人罢了。” 回到双栖院,听晚姐儿说见到戚墨台,余慕烟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问晚姐儿:“那台舅舅还好吗?” 晚姐儿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台舅舅很好,就是比上回瘦了些。” 第22章 心虚的莲姨娘 又是个晴朗天气,阳光晃眼,照耀在每个角落中,带着慵懒与暖意,有着独属于春日的蓬勃气息。 趁着好天气,陈婆子把私库里的古玩字画,拿出来晒晒,以防生了虫子。 林未巧路过看到时,饶是知道余慕烟的家底,也不得不惊叹一下,“这也太丰厚了吧。” 处理完手头上的琐碎小事,她忽然空闲下来,其实她也没什么事要处理的,毕竟专门的事有专门的人,她无非就是拿个主意而已,点点头说句话的事。 遇到实在难搞的事,还有余慕烟。 这阵子二房也学聪明了,不找事,她也落得清净。 从晚姐儿的院子出来,路上碰见匆匆走过的引香。 她问晚姐儿身边伺候的丫鬟,嘉儿,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十岁出头的样子。 “她这是去哪啊?” “回莲姨娘的院子呗。” “莲姨娘住哪?” “住在绿竹居,妈妈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她能不忘吗,她压根就不知道。 一时心血来潮,她想着这么久了,她连莲姨娘的面都还没见过,也从没见过莲姨娘出来走动,更没给余慕烟请安问好。 莲姨娘在她心里,俨然成了神秘的存在。 闲着也是闲着,她拉上嘉儿去绿竹居,为什么非要拉上嘉儿呢,一是她不认路,二是怕尴尬。 嘉儿不理解,“妈妈,好端端的,去绿竹居做什么,不是自找晦气吗?” 她问:“晦气,为什么这样说?” 嘉儿解释说,当初陆裕宣纳莲姨娘,本就是不情不愿的,若不是看在长辈的面上,陆裕宣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莲姨娘进门以来,陆裕宣踏进绿竹居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的时间也极短,不过是例行公事,略坐坐。 莲姨娘知道自己不讨陆裕宣喜欢,从进门来,处处谨小慎微,从不生事,后来余慕烟连她每日的请安问好都省了,她便日日待在绿竹居,极少出门。 日子一久,她又低调无闻,府里人渐渐忘了她的存在,底下人也生出怠慢轻视的心思来。 林未巧听得眉头直皱,心想这陆裕宣真是十足的人渣,祸害一个又一个的小姑娘,自个逍遥快活,真真没天理。 反正她是盘算好了,不管陆裕宣真死还是假死,反正这伯府陆家,绝对是不能让陆裕宣再回来的。 这简直是个祸害,万万留不得。 她现在是不知道陆裕宣在哪里藏身,但在陆裕宣现身之前,她会想尽办法,让陆裕宣身败名裂的。 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该死的正义感,陆裕宣害了太多人。 说话间,来到绿竹居。 不来不知道,一来她还以为来错地方了。 绿竹居周围种着几丛竹子,地上积了不少枯黄的落叶,风一吹,沙沙作响。 这里很僻静,静到没有多余的声音。 她不可置信地问:“就,就住在这里?” 嘉儿点头,“是呀。” 不夸张说,绿竹居算是处在伯府的边缘地段上,这里其他房屋都是废弃不用的,就绿竹居还住着人。 而且绿竹居不算小,却只住着莲姨娘引香两个人,白天都有些冷清阴森的,不敢想象晚上的话会有多瘆人。 迈进门槛,院子空荡荡的,杂草都长到脚踝上,放眼看去,房屋老旧,年久失修,仅仅能勉强住人罢了。 管家的是丁氏,丁氏连余慕烟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莲姨娘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莲姨娘又不争不抢不吭声的,便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连婢女都不如。 见着这幅光景,嘉儿还有几分犹豫,“妈妈,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又没别的事。” 她说:“进去吧,来都来了。” 刚走到院子中间,便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呕吐声,还有引香的声音:“姨娘,姨娘……” 走上前去,便看到有个年轻女子,扶着门框,呕个不停,面容痛苦。 嘉儿小声提醒说:“这就是莲姨娘了。” 她点点头,细细打量着这莲姨娘,一看,心中暗想这平荣伯府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 莲姨娘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正值妙龄,生得模样清秀,就是面容枯槁,身形干瘦,好似经历着某种惨绝人寰的事。 她寻思着,难不成丁氏连莲姨娘的一日三餐也克扣?看把人给饿瘦成什么样子了。 莲姨娘吐了好些会,苦水都吐出来了,引香忙着拿痰盂,主仆俩人都没留意到此刻绿竹居来了客人。 还是嘉儿说:“莲姨娘,林妈妈来看你了。” 莲姨娘抬头,瞧见她们两个,先是一愣,随即是一惊,脸色变得煞白,眼中闪过惊恐与慌张。 身边的引香同样吓一跳,默默把手里的痰盂藏到身后。 林未巧和嘉儿相视一眼,好生纳闷,怎么这主仆俩吓成这个样子? 嘉儿还说:“引香姐姐你愣着干嘛,也不给林妈妈沏杯茶来。” 莲姨娘踉跄走了几步,险些摔倒,哆嗦着问:“林,林妈妈,你怎么来了?” 林未巧说:“来看看姨娘,姨娘可是病了?要不要紧,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不用不用,就是脾胃虚寒,老毛病了,用不着麻烦。” “那就好。” 她见莲姨娘并不敢直视自己,眼神躲闪,难以遮掩的心虚。 不过莲姨娘心虚什么?莫非做亏心事了? 莲姨娘迎她们进去房里,引香不知道是太慌张还是怎样,接连出错,倒个茶水,洒了一地,手还哆嗦着。 主仆俩,一个心虚,一个慌张,她很难不多想。 可看房中布置简单,莲姨娘穿得寻常,身上也没几样像样的首饰,能做什么亏心事啊?她想不到。 “妈妈来得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还请妈妈不要见怪。” “哪里的话,我还担心我来得唐突,会打扰到姨娘你。” “妈妈怎么想到来看我了,是夫人那……” “不关夫人的事,是我偶然路过,想着许久没见姨娘了。” 她看得出来,莲姨娘真的很在意她突然造访这件事,哪怕她解释了好几遍是自己偶然路过的,没别的意思,莲姨娘还是不信。 第23章 不给我给谁? 略坐了片刻,简单问候几句,她便识趣离开,莲姨娘主仆,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 她还想问是不是丁氏克扣了莲姨娘的份例,奈何莲姨娘都没给她问的机会,是她烂好心了。 还是说,她是余慕烟的陪房,莲姨娘多有忌惮,心生畏惧也是合理的。 不过余慕烟性子良善,嘉儿说莲姨娘进门以来,余慕烟不曾为难过半分,莲姨娘用不着怕成这样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嘉儿嘀咕了句:“奇怪。” 她问:“什么奇怪?” “我好像看到莲姨娘靠墙的桌子上,放着条银色绣花腰带。” “腰带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腰带只有男人家才用啊。” “嗯?” “莲姨娘一个女人家,用腰带来做什么?” “许是她爹她兄弟的吧?” “莲姨娘她爹在她进府前就没了,底下还有个弟弟,还比我小,用不上吧?” “啊?” 她一愣,那条腰带总不能是莲姨娘情郎的吧? 如果是的话,那莲姨娘还挺猛啊。 她懒得多管,她不知道,那就不关她的事。 李管事来找她,说上回说的那套宅子,已经定下来了,也回过余慕烟,余慕烟让她来定夺就好。 李管事说:“妈妈得空的话,不妨跟我去瞧一眼,那地段还算热闹,空置下来的话也浪费。” 她想想也好,谁知道一出门,就碰到来找她的便宜儿子,山哥儿。 尽管此前没见过,由于该死的血脉作祟,让她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白不拉几,双眼浑浊无神,看着弱不禁风营养不良的人,就是她那儿子。 怕在外人面前丢脸,她把山哥儿拉到一旁,“你来做什么,回家去,我还有事要忙。” 山哥儿比她还不耐烦,“娘,珍玉她们来找你要钱,你为什么不给?你早给了我就不用还跑一趟。” “我为什么要给?” “我要做生意啊,没本钱做什么生意?” “你没本钱,管我要钱?” “不然呢?娘,你可就我一个儿子,不给我给谁?” 她气笑了,怎么什么奇葩她都能碰上? 她就一句话:“我没钱,你找别人吧。” 山哥儿气了,“娘,你怎么会没钱?你是不是把钱都给大姐了?岳母说,你去王家看过大姐,还给了大姐好多东西。还有欢姐儿,她跟你在府里,你肯定把好东西都给她的。” “你大姐她不是我女儿吗?我给钱不应该吗?” “那我还是你儿子,你给钱给我更应该啊。” “你小产了吗?你也小产的话,我也给。” “娘!” 跟这种人聊天,纯纯是浪费时间和心情。 她直接和李管事去常宁街,山哥儿还在后面追,边追边喊娘,她那叫一个不耐烦,恨不得当街撕破脸皮,她就当没这个儿子。 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不符合原主的身份和脾性。 她忍了,偏偏对付这样的癞皮狗,她一时间还真没什么办法。 李管事也劝她说:“或许是山哥儿遇上什么难处了吧?” 她深吸口气,回头对山哥儿说:“眼下我没空,过两日你再来,这总成吧?” 山哥儿这才停下脚步,脸上笑嘻嘻地说:“成,我就知道娘是疼我的。” 到了常宁街,常宁街虽比不得朱胜街繁华,但也热闹,朱胜街是富贵人家的聚集区,而常宁街则是普通百姓的聚集区,小买卖特别多,三十六行,行行都有。 住在这里的话,多少觉得吵闹,若用来做点生意的话,合适不过。 李管事看中的小宅子,因卖家姓白,便称之为白宅。 白宅布置精致,处处透露着风雅,种植的草木盆栽郁郁葱葱,曲径小道蜿蜒,庭院洁净古朴,既适宜日常生活,也适宜修心养性,的确是个好住处。 又在闹市中,闹中取静。此刻宅中安静,外面买卖声不断,格外有生活气息。 大概逛了逛,李管事问:“不知妈妈满不满意?” 她点点头,“是不错。” 她当然满意,就是她什么时候也能拥有这样好的宅子呢? 对于白宅,李管事的提议是用来做买卖,住人的话这里地方太小。就是当作嫁妆,三个姐儿还没那么快及笄,空置太浪费。 “就是不知道做什么生意才好,常宁街上什么都齐全满当了,同行太多,自家手段不够硬的话,生意也是做不长久的。” “话虽如此,可生意是做不完的,买卖是永远都断不了的。别人能做,我们怎么不能?我们费些心思,找到合适的路子,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她是没做过生意的,也没经验,但生意这事无非在于买卖二字,手里有货,别人来买,就是生意。 她也没那么大的创造力,造不出现代的东西,还是要符合当下时代的才好。 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得先考察段时间才能做决定。 回到府里,正是下午悠闲的时候,各处都没那么忙,惯会偷懒的婆子丫头们,悄摸聚在一起嗑瓜子聊闲话。 经过廊下时,听到两个婆子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 “听说昨儿个晚上,黄家的那位又动手打人了?” “可不是,夜都深了,黄娘子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她男人,就听到又摔碗了。碗一碎,黄娘子就得遭罪。” “唉哟,我说怎么今天看她面色不好,眼睛肿着,问她她说没事。” “呵,还没事呢,上回打的伤还没好全,这回又新添了伤。你看这会天也热了起来,人人都换上单薄的衣衫,就她还不肯换上,不就是怕人瞧见身上的伤吗?” 听这意思是,黄娘子被人打了?还是被家里男人打的? 八卦归八卦,这是人家的家事和隐私,她也没多打听。 回到双栖院,秋诗说余家四姑娘来了。 她还以为是余慕沁,谁料一进屋,便看到个身穿白青色衣裙的少女,梳着双螺髻,缠着淡黄色发带,一身的灵动。 少女坐在余慕烟对面,不知说着什么,俩人笑得很欢乐。 她差点以为是晚姐儿这么快就长大了。 第24章 莲子羹之争 少女眉眼跟余慕烟有几分相像,她看了好些会,意识到余家四姑娘,那就不是余慕沁了。 等等,余家有几个女儿来着啊? 余慕烟笑说:“妈妈,你怎么盯着柳姐儿看?难不成连柳姐儿也不认得了?” 她上前去,“有阵日子不见了,四姑娘比先前高了,出落得也愈发水灵,我这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少女是余家四姑娘,余慕烟最小的妹妹,余慕柳。 因着头七那天余老太太带着两个女儿来,劝着余慕烟殉节,导致她对余家人,特别是余慕烟的亲姐妹,没什么好印象在的。 何况就余老太太那副德行,上梁不正下梁歪,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 不过这个余慕柳倒出乎她的意料,看着乖巧伶俐,很讨人喜欢。 “妈妈还没老呢,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记得我了,该罚该罚。”余慕柳故作嗔怪道。 “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去厨房,给四姑娘拿些点心来赔罪。” “还是妈妈最疼我。” 来到大厨房,大厨房这时候也难得安静些,她一眼就看到窝在角落里偷吃东西的欢姐儿,畏畏缩缩,见不得光的。 她真的很怀疑欢姐儿是不是饿死鬼托生的,还是受过原主的虐待,不然怎么能饿成这个样子,馋成这个样子的? 三个孩子,大女儿窝囊懦弱,小女儿贪吃偷懒,儿子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她这个日子,还真是越活越有盼头。 她悄悄走到欢姐儿身后,一拍欢姐儿的肩膀,“又在偷吃!” 这给欢姐儿吓个好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就掐着脖子,身体还一顿一顿的。 她意识到不对劲,上前去,见欢姐儿一手指着喉咙,一手扯着她的胳膊,面色憋得发青,艰难地说:“卡,卡到了……” 她见地上还放着盘蜜饯青梅,当下就慌了,连连用力拍着欢姐儿的后背,可显然这样做并没有用。 着急忙慌中,她想到了现代的急救办法,赶紧走到欢姐儿身后,把人给提起来,手握拳头放在欢姐儿肚子上,用力一按压。 幸好欢姐儿不重,个头也小,她来回按压几次后,欢姐儿用力一咳,把那颗青梅给咳嗽了出来。 母女两个,都瘫坐在地上,一个粗喘着气,一个连连咳嗽。 缓过劲来的欢姐儿,幽怨地看向她,“娘,你真是我亲娘,我还没见过哪个亲娘会谋害自己的亲女儿。” 她讪讪地笑着,颇是愧疚,“我,我也不是有意的,谁晓得你在吃青梅。” “娘你还怪起我来?我在这里吃又没碍着谁?” “不是不是,娘没这个意思。娘给你赔不是,晚上你来我屋里一趟,给你赔只耳坠子行不?” 欢姐儿好哄,有东西吃有首饰带,立马原谅她了。 耽误了些时间,她赶紧去大厨房里还有没有什么点心。 一般来说,点心一类的东西制作耗时长,都会提前预备着,总归一时半会的又放不坏。 负责点心的是冯力媳妇,做点心一绝,她打开蒸笼屉子,说:“还热着莲子羹,这个天气喝正合适。” 林未巧点点头,“那点心呢?余家四姑娘来了,夫人让我拿些点心去。” 冯力媳妇拿出备好的糕点,有新做好的荷花酥,青梅酥,碗豆糕,鱼茸方糕,栗子糕。 她让冯力媳妇每样都拿几块,还有莲子羹,一并装好,再让欢姐儿去弄两杯茶饮来,就齐全了。 谁料这时候,二姑娘画姐儿破天荒来厨房了。 画姐儿也有十一二岁,因好吃甜食,身子圆滚滚的,若是还小,倒是可爱。只是就要步入少女的阶段,这体型就稍为有点壮实。 生得跟丁氏极为相似,年纪小小,眉眼间便透着股凌厉之气。 又是二房的嫡长女,陆老夫人和丁氏极为宠爱,便养得性子骄纵霸道。 一来,画姐儿就指着桌上的东西,说:“那莲子羹给我装好,还有这些点心,都给我拿去风雅轩。” 一时间,气氛莫名凝固住。 为难的是冯力媳妇,她先是看向林未巧,再看看画姐儿,讨好着说:“二姑娘,这莲子羹林妈妈要拿去待客……” 话还没说完,画姐儿不满地说:“待客?待什么客?我自己都没得吃,你少废话。” “二姑娘,是林妈妈先要的,先吃点心行吗?我再重新煮。” “等你煮好来,我都饿死了,明明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让我等?” 边上等着的林未巧,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她看冯力媳妇实在为难,就说:“莲子羹就让给二姑娘吧,来做客的柳四姑娘好歹是长辈,总不能和晚辈抢东西吃吧?二姑娘要,就拿去吧。” 她故意以一种施舍的语气说道,其实她是没想让的,就是想着以画姐儿的脾气,不让的话,指定要闹的。 尽管她是个陪房,但再如何体面,说到底还是个低人一等的老妈子,真闹到余慕烟面前去,余慕烟估计也会让她低头的。 当然,她可以低头,不过她可不是吃素的。 “你什么意思?”画姐儿不傻,自然听出她这话里的嘲讽之意。“我自家的东西,我还拿不得,还得问过你吗?” “不敢,只是这伯府,不单是二姑娘的伯府。我是替我们夫人来拿糕点招待客人,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二姑娘了,还请二姑娘见谅。” 说话间,余慕柳欢欢喜喜地来了,“妈妈怎么去那么久,我都等饿了,妈妈莫不是不想给我拿?” 林未巧忙说:“姑娘哪里的话,只是我来得不巧,碰上二姑娘也来要拿,就耽搁了。姑娘是长辈,就让让二姑娘吧。” 余慕柳和画姐儿年纪相仿,就差个两三岁,却差了一辈。 余慕柳瞧了眼画姐儿,乖巧地说:“那就依妈妈的意思。” 这下子,画姐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余慕柳是长辈,还是客人,能谦让晚辈,说出去谁能不夸赞一句? 反倒是自己,是主人家,反倒还和来做客的长辈抢点心吃,在场有丫头婆子,传出去的话,不就成了她不懂事吗? 第25章 不要孩子的亲娘 夹在中间的冯力媳妇,听到她们这样说,先是把莲子羹和点心装好,递给画姐儿,“二姑娘,小心烫。” 本来还很嚣张的画姐儿,面对林未巧和柳姐儿的谦让,竟有些恼羞成怒,拿与不拿,都成了她的不是。 她也不傻,没接过,气呼呼地说:“你,你们欺负人!” 林未巧乐了,“二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啊!真真是冤死人了。二姑娘要这莲子羹,我们就让给二姑娘,这怎么就成欺负人了?不让是欺负,让也是欺负,二姑娘到底要我们怎么做才合心意?” “可……为什么是让,明明是我想要的!我不要你们让!” “我说了,这伯府不单是二姑娘自己的伯府。我们夫人让我来大厨房拿点心招待柳四姑娘,是我先来的,二姑娘后来的,点名要我已经要了的东西,那我们只能让给二姑娘,这有什么不对吗?” 柳姐儿眼里闪过鄙夷之色,对画姐儿说:“你也是奇怪,我们让给你,你说不行,难不成要我们跪着求你才肯吗?” 林未巧也道:“二姑娘的意思是,大厨房的东西都是二姑娘自个一个人的,别人拿不得?” 画姐儿梗住,“我……”她就是这个意思,但怎会承认? 说又说不过,自己又不占理,见其他人不出声,没人向着她,她势单力薄的,哪是对手。 羞怒之下,她急哭了,转身匆匆跑开。 林未巧无奈摆摆手,她都选择低头了,还是闹到这个地步。这画姐儿是真难搞,这不行那不行的,还要她怎样? 这下回去,少不得要跟丁氏和陆老夫人告状。 想着柳姐儿到到底是客人,先招待好再说吧。 回到双栖院,她俩都默契地没在余慕烟跟前提起,总归是件小事而已,不想让余慕烟操心。 姐妹两个照样说说笑笑,柳姐儿想到件事,特地凑过脑袋去,低声说:“霞表姐前两日到我们家,问起晚姐儿来,说想晚姐儿了。” 听到这话,余慕烟身子一顿,神色颇不自在,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低头绞着手里的帕子,没吱声。 边上守着的林未巧嗅到八卦的气息,本来还有些困的,立马打起精神来。 霞表姐是谁,原主记忆里好像没这个人啊?为什么要来看晚姐儿,和晚姐儿有什么关系? 等等,晚姐儿是过继来的,那这个霞表姐不会就是…… “当初是她撺掇娘把晚姐儿过继来的,说着是为了二姐姐你好,实际上还不是想和伯府沾上点关系?刚过继来的时候,逢人就说平荣伯嫡长女是她生的,闹出不少笑话来,连累晚姐儿在府里不受待见,连姐夫生前也……” 柳姐儿愤愤不平地说着,余慕烟就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还有,她自己对晚姐儿不上心,非把晚姐儿往外推。当初无论是伯府,还是二姐姐你,都不愿意过继的,是不想让她们母女骨肉分离。她倒好,天天在娘耳边说着过继晚姐儿就能带来弟弟妹妹,铁了心要把晚姐儿塞给伯府。” 林未巧听得目瞪口呆的,没想到世上还有不要孩子的亲娘。 柳姐儿抿了口茶饮,继续说道:“晚姐儿是她头一个孩子,她自己不看重,见二姐姐你把晚姐儿养得好,感情也好,她又眼红起来。如今她看晚姐儿渐渐大了,靠着伯府和二姐姐你,将来指不定能说个好人家。她又上赶着来巴结,就怕晚姐儿将来忘了她这个亲娘。” 听到这里,林未巧豁然明白,合着这个霞表姐,是拿晚姐儿来算计自己的利益啊。 沉默许久的余慕烟,终于缓缓开口道:“她当初说过,晚姐儿既给了我,那就是我的女儿,陆家大房的长女。晚姐儿将来怎样,用不着她来操心。你让娘别答应她来,晚姐儿也不想她来。” 柳姐儿自是应下,“她也是厚脸皮,盘算着要从晚姐儿身上捞好处。” “可不是,我过年给了晚姐儿一副赤金璎珞项圈,晚姐儿走了趟亲戚,回来项圈便不见了,问也不说。后来看到那副项圈在豫哥儿身上,她不声不响就抢走晚姐儿的东西给自己儿子,你说说……” “就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晚姐儿是表姐夫外边养的私生子呢,她这般作践。” 林未巧少见余慕烟能如此生气,可见这个霞表姐是不做人事的。 听得差不多了,她想起还有事,悄悄出去。 走到半路上,远远便瞧见丁氏带着好几个丫头婆子,气势汹汹地走来,这阵仗,像是要来干架的。 她深吸口气,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故作卑微地喊道:“二夫人。” 丁氏停住脚步,火气冲得很,“林妈妈,你还有脸来!你个刁奴,连画姐儿也敢欺负,当我们二房是死的吗?我要去问问大嫂,看她是怎么管教底下人的!林妈妈,你就给我等着吧,别仗着是大嫂的陪房,就作威作福,这个家,还轮不到你个刁奴来做主!” “二夫人就是要我死,也得给我个说法,我哪里敢欺负二姑娘了?是因为莲子羹的事,那可就太冤枉人了。” “画姐儿哭着回来的,说你们同她抢东西,还联手来欺负她,画姐儿还能骗我吗?” 果然有怎样的父母就有怎样的孩子,她憋屈得很,要不是低人一等,她根本理都不想理。 她耐心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我说我们让给二姑娘,二姑娘反倒不肯了。二夫人若不信的话,大可去问大厨房的人,若我有半句假话,让我断子绝孙。” 丁氏气在头上,给身边的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上前说:“林妈妈,以你的意思,是二姑娘胡乱闹事?” “不敢,只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一个下人,那敢欺负二姑娘呀。何况我们也让了,二姑娘还不满意,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还请二夫人教教我。” “什么话,怎么就成了二姑娘为难你们了?” 丁氏不想让自己占下风,不死心,还真就去大厨房,找冯力媳妇等人问清楚。 第26章 忍无可忍 当时在大厨房的人不算多,除了冯力媳妇,还有个烧火的阿芽,择菜的洪彩婆,洗缸的江婶。 问过冯力媳妇后,丁氏连这些人都一一审问过,得到的答案都是林未巧先来的,也是林未巧要说把莲子羹让给画姐儿。 场面顿时尴尬起来,丁氏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她见画姐儿哭着回来,哭诉着大房的人欺负自己,她顿时火冒三丈。 安抚好画姐儿,她就立马领着人来找余慕烟要个说法,谁晓得是这样。 饶是如此,她也坚持说:“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串通好口供,来欺负我的画姐儿。你们看她年纪小,好欺负不是?” 孙妈妈接话说:“二姑娘怎么会说谎,分明就是你们这等子恶仆,以大欺小!” 冯力媳妇几个,都不是二房的人,故而丁氏主仆敢这样恶意揣测。就是可怜冯力媳妇等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得背锅。 林未巧拳头紧握,有种想炸了全世界的冲动,她恨就恨大厨房没有监控,不然她真想把监控狠狠甩在丁氏脸上! 她面带微笑地说:“那不知二夫人想如何处理?” 丁氏冷哼一声,“自然是给我的画姐儿赔礼道歉,她哪里受过这等罪,还是你们这群贱婢给的气。” “错主要在我,是我不该来大厨房来要点心招待客人的,二夫人要罚便罚我吧。” “呵,你倒是敢作敢当,我罚的就是你这个老刁奴!” “只是我到底是我们夫人的陪房,二夫人要罚,也得问过我们夫人的意思。” “怪不得主动要罚呢,原来还想着你们夫人能护着你呢。哼,管家的是我,我要罚你,还用不着过问谁。” 林未巧现在有种冲动,打人的冲动。 丁氏给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立即上前,毫不犹豫,用力扇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好响亮。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她懵了下,眼中浮现抹狠色,她摸了摸脸颊,上前一步,反手就给了孙妈妈同样响亮的耳光。 这下子,在场所有人都懵了,没人料到她会被打,更没料到她还会打回去,还是当着的丁氏的面。 孙妈妈捂着脸,半晌回过神来,“你,你打我?” 丁氏不置信地说:“你敢打我的人?” 她神色淡然地说:“二夫人没问过我们夫人的意思,就擅自对我动手,我是我们夫人的陪房,打我,就是不顾我们夫人的脸面。那我也完全可以不问二夫人的意思,就教训孙妈妈这个刁奴。” “放肆!这是什么道理,你犯了错,我还教训不得?你就是仗着你们夫人撑腰,才愈发肆意妄为,以下犯上,不顾尊卑!我今天要是不罚你这个刁奴,难以服众!” “二夫人请随意,我自问,并无过错。” 她不是没想过低头认错,只是她低头,换来的是丁氏的得寸进尺,不分青红皂白,非要把过错推在她身上。 忍无可忍,那就无需再忍。 她就不信了,丁氏还能活活把她打死不成? 就在丁氏命人把她押住时,欢姐儿通风报信,把余慕烟姐妹找来了。 本来是小事一桩的,丁氏非要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在来之前,欢姐儿就已经交代过事情原委,余慕烟是沉着脸来的,她是性子软好拿捏,可她也是有底线在的,不至于任人欺辱。 她一眼便看到林未巧脸上的巴掌印,顿时心头涌上怒火。 她强忍着怒气,质问道:“二弟妹好大的威风,且不说林妈妈是我的头等陪房,哪怕她就是个粗使婆子,二弟妹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更别提林妈妈并无过错。管家的是二弟妹没错的,可也不能徇私枉法,冤枉好人!” 因着大房上回少交一半的公中,丁氏无利可图不说,还得想着法填补各处的亏空,积攒了不少怨气。加之承袭的事迟迟没有消息,她便猜测是大房暗中使了手段的。 这些日子来,她对大房是愈发不满,一听到画姐儿让大房的人欺负哭了,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哪还顾得上那么多,直接带人来问罪。 没想到这事自家不占理,但看在对方不过是大房的一个陪房而已,她就当杀鸡儆猴,泄泄火气。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余慕烟会为了个陪房和她作对。 她冷哼道:“要我看,就是大嫂太惯着底下人,惯着不像话,敢以下犯上,画姐儿是我们二房的嫡长女,让一个老妈子欺负哭,这传出去,还当我们二房没人呢。” 余慕柳实在看不下去,不服气地说:“怎么你们母女都喜欢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分明是林妈妈先来要碗莲子羹来招待我,画姐儿后来想要,我们就让给画姐儿。画姐儿奇怪,让给她,就说成我们欺负她?二夫人有这闲工夫,还是回去好好教教画姐儿,小小年纪,就知道抹黑他人。” 丁氏气得踉跄后退几步,还没人敢这样说她的画姐儿。 关系到自己人,余慕烟难得没有让步,“二弟妹,林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的,不管是因为何事,她都绝不会欺负画姐儿的。” 那冯力媳妇也是憋屈,无缘无故就被泼上脏水,站出来说道:“大夫人,此事我们可以作证,林妈妈的确没有欺负二姑娘。” “公道自在人心,二弟妹听到了吗?我竟然不知道,原来管家就可以不顾事实,随意污蔑他人的。” 说着,余慕烟姐妹便把林未巧给带走了,留下丁氏等人。 许是以前丁氏就没把余慕烟放在眼里,有这么一出,她彻底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败给余慕烟,在气势上,她显然输了。 回到双栖院,余慕烟好一通安抚林未巧,毕竟林未巧跟在她身边多年,她连呵斥都没呵斥过,今天居然挨了二房的一巴掌,心里的委屈和苦处自是不用说的。 林未巧气是气的,也咽不下这口恶心,可当余慕烟要赏她个赤金戒指和白银缠丝手镯,还有几块上等料子。 她这脸,也就没那么疼了。 第27章 你真是我娘吗? 夜晚寂静,烛光摇曳,窗帘微动。 小小的木桌上,摆满了各式的佳肴,有青笋炒腊肉,桂花鱼片,香酥焖肉,当归鸽子汤,黄鱼羹,紫苏虾子,富贵饼,枣泥酥,酸梅汤,蜜饯李子。 这是她穿过来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 她和欢姐儿,母女两个,谁也不说话,就闷头干饭,那叫一个同心协力,势必要把这桌子的饭菜给吃个干净。 吃到最后,她一推碗筷,“不行,吃不下了。” 转头看旁边的欢姐儿,仍继续埋头在吃,她都怕欢姐儿撑死,“慢点吃,糕点就别吃了,留着明早吃。” “嗯。娘,夫人对你真好啊,你就是挨了一巴掌,夫人就给这么多东西。要是二夫人真罚了你,指不定会给得更多的。” “你就不能盼你娘点好吗?你以为挨那巴掌舒服吗?” 但不得不说,余慕烟对她是真好,好到让她觉得受这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怪不得原主能舍弃性命殉死。 照余慕烟今天处理的方式来看,不因她是下人而轻视,能向着她,知道她受委屈还想着法来弥补。 能做到这个份上,难能可贵,她能比原主还要忠心。 吃饱喝足了,欢姐儿把目光放在她手上戴的白银缠丝手镯,讨好地说:“娘,这镯子款式独特,还挺好看的。你给我的,都是簪子耳坠子,我连个像样的手镯都没有。我记得你有好几个,给了舅母和嫂子一个,大姐你也给了,独我没有。” 她可以六亲不认吗?认余慕烟就够了。 她说:“行,你要镯子是吧?那把我以前给你的耳坠子簪子给回给我,我给你换个手镯。” 欢姐儿一愣,她还真没想到林未巧会这样说。 想着她娘从病好后,性子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虽然对自己也还是很好,可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 正收拾桌面的林未巧,全然不知自己这个便宜女儿,居然会对自己生疑心。 欢姐儿看着她娘忙碌的身影,琢磨着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她娘仿佛像是换了人,心态上变得年轻许多,没以前那样古板守旧。 这样是好,但同时也变得抠门许多。 总之,有时候她会觉得她娘不是她娘,有些陌生感。 想着这些,她幽幽问了句:“娘,你真是我娘吗?” 拿着碗筷的林未巧,听到这话,手一抖,强装淡定地回头去看欢姐儿,“我不是你娘,我还能是谁?我看你是吃太多吃傻了,连这样的问题也问得出来。那我问你,你是我女儿吗?” “我当然是你女儿了,不然我还能是谁?” “那不就得了。” 这事就这样糊弄过去,欢姐儿没有继续追问,林未巧暗中松了口气,好险,心想欢姐儿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不过就算察觉到什么,欢姐儿也没法解释吧? 她想了想,为了消除欢姐儿的疑心,她不得不从为数不多的首饰中,挑挑拣拣出一副老旧的手镯给欢姐儿,欢姐儿还有些嫌弃。 “先带着,不喜欢的话就去找个银匠重新打过。还是等我以后有了好镯子再给你。” “行,还是娘好。” 欢姐儿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心满意足。 母女两个吃得太撑,就在附近走走消消食。 没走多久,就蹲在台阶上挠痒赶蚊子,说着有的没的事。 林未巧还有心思打听起晚姐儿的事来,这事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余慕烟怎么会过继晚姐儿呢?又不是不能生。 就是要过继,也一般过继男孩,怎么过继女孩呢?那霞表姐又是怎么回事? 她还特意跟欢姐儿解释说自己年纪大了,又病了一场,有些事记不大清楚。 欢姐儿说,当初余慕烟嫁过来的头两年,没生养,陆家催得紧,余家也催得紧,陆裕宣是平荣伯,得有个嫡子来承袭爵位。 不夸张说,那时候,上上下下都盯着余慕烟的肚子。 余慕烟又是余家嫁得最好的人,余家的亲戚都想着攀上余慕烟这个伯爵夫人。 这个霞表姐,是余慕烟姑姑的女儿,姓孟,闺名霞字,比余慕宝还要大些,嫁人后生下二女一子。 长女便是晚姐儿。 因夫家家世没落,不富不贵,孟霞又不安于现状,想着如何攀附权贵。 孟霞早就盯上余慕烟,得知余慕烟久久未能生养,就撺掇着余老太太把晚姐儿过继给余慕烟,说晚姐儿有福气,能给余慕烟带来子嗣。 余老太太人老糊涂,人家说什么就信,也怕余慕烟真的生不出来,就答应了,去劝说余慕烟。 当年这事,孟霞和余老太太折腾了许久,起初余慕烟和陆裕宣都是不同意的,毕竟当时晚姐儿已经懂事了,又和陆家并无血缘关系,明摆着是要占了平荣伯嫡长女的名头。 偏孟霞打定主意要把晚姐儿过继出去,说余慕烟不认的话,就不要晚姐儿了。 余老太太也给余慕烟施压,说过继晚姐儿就能生养了。 “然后就过继了?”林未巧问。 “嗯。好在过继晚姐儿没多久,夫人就有了身孕,晚姐儿说来也是福星。只可惜伯爷走得太早,夫人膝下无子,让二房欺得太狠了。” 母女俩聊得热火朝天,忽然瞧见门外有个匆匆走过的人影子,鬼鬼祟祟的。 她俩同时探头去看,欢姐儿说:“看着像是引香。” 话音刚落,前面走着的引香,走得太快太急,落了东西在地上,洒了一地。 引香慌慌张张地蹲在地上,边捡边东张西望,偷感十足。 待引香走远后,母女两个上前去,见地上还残留着碎屑,是引香没捡完的。 “这看着像药材啊,娘。”欢姐儿捡起片碎干叶子说。 “是吗?”她还闻了下,是有股药味。“莲姨娘病了?” “不知道。不过我听烧火的阿芽说,这几天看到引香偷偷摸摸从后门出去,又偷偷摸摸回来,不知道去做什么,神秘得很。” “这就奇怪了,引香跟莲姨娘能有什么事。” 她愈发觉得莲姨娘主仆是有点子的神秘在身上。 第28章 滑胎药 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她竟鬼使神差地拿出帕子,将地面上残留的药材碎屑捡起来,用帕子包好。 欢姐儿迷惑地看向她。 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有药,那就是她们其中有人生病了。可生病吃药是正常不过的事,引香却这般遮遮掩掩,这说明什么?” 欢姐儿不懂,“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得的病,见不得人,你想想看,什么病见不得人?” “痨病?癔症?” 她摇摇头,在事情没搞懂之前,她不好妄加揣测。 到了天明,她听小寒说,黄娘子略懂些草药上的事,便拿上帕子去问。 来到大厨房,看到一堆人忙活,扫视一圈,唯独不见黄娘子。 冯力媳妇说是黄娘子告假了,还在家里。 她顺手抓了把炒花生吃,边嚼边问:“黄娘子不会也病了吧?“ 冯力媳妇揉搓着白案上的面团,“不晓得,不过昨天看她还好好的,应该是家里有事吧?” 问过黄娘子家住哪,她便出门去寻,也不远。 因黄厨子签的是活契,黄娘子也一样,父女俩并不在伯府居住,是在外头安家的。不过自打黄娘子成婚后,黄厨子为了不打扰女儿女婿,便在府里住着。 如今黄家,就住着黄娘子夫妻。 兜兜绕绕走了半刻钟的功夫,在一户稍微有些狭窄的宅子前,停住脚步。敲门没人应,但里面有动静传来。 她小心走进去,迎面碰到个拄着拐杖的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清瘦,面色苍白,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还有些儒雅气质在,像是个读书人。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动手打人的啊。 听那些婆子们说,黄娘子常遭家里男人打,身上都是伤。 她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没想到是这样斯文的。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她还是一时半会很难将家暴的人与眼前这个羸弱的男人联系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腿脚不便,看起来也有气无力的,怎么就…… “林,林妈妈你怎么来了?”男人也认得她。 “呃,我来找黄娘子,她不在家里头?” “她出去买东西了,等会就回来,妈妈快请坐。” “哎,好。” 她见男人还算和气好说话,想不通怎么会家暴呢?还是说,人不能只看外表。有的人面上无辜,手里净做狠事。 她看男人还要沏茶,她忙说:“不用麻烦,我就是来找黄娘子问个事。” 男人笑笑,仍继续要给她沏茶。 只是男人似乎不常做这事,有些生手,一时要找茶罐,一时要去烧水,忙活来忙活去的,黄娘子已经提着菜篮和几捆草药回来。 “妈妈,你怎么来了?”黄娘子也颇是意外。 “我来找你有事。”她一眼便看到黄娘子脖子上有道明显的掐痕,不禁心下咯噔。 黄娘子一边放好东西,一边招呼她,男人自觉回屋去。 她展开帕子,让黄娘子看看这些药材是什么,又是治什么的。 昨晚引香的举动,着实可疑。 黄娘子反复查看,又闻了下,面色凝重起来,低声问:“妈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药材?” 她察觉到不对,“怎么?” “是在府里?” “是。这是什么药?” “这几味药,都有滑胎之效。” “滑胎?那这是打胎药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嘉儿说在莲姨娘房里看到条男人的腰带。 而现在,绿竹居的人要打胎。 是引香,还是莲姨娘? 如果是引香的话,引香也才十几岁,天天跟着莲姨娘,那有功夫私会情郎?最有可能的,就是…… 她收好帕子,让黄娘子务必保密此事。 黄娘子是个聪明人,没有多问,势必守口如瓶。 匆匆回到伯府,碰上小寒,她吩咐小寒去大厨房拿几样点心,“不拘什么,有什么就拿什么。” 小寒应下,很快就端来几样点心,“妈妈,是给谁?夫人还是三姑娘七姑娘?” “都不是,你去忙吧,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我没空。” “是。” 她端过点心,独自去往绿竹居。 边走边思索着,如果真是莲姨娘要打胎,这事要怎么处理? 当不知道吗?这是行不通的。莲姨娘是大房的一份子,又是陆裕宣的妾室。 她也不确定引香买来的药管不管用,万一药有问题,又或者是莲姨娘身体虚,闹个大出血什么的,容易有性命之忧。 这事一旦传出去的话,以陆家这样的人家,势必不会留莲姨娘主仆活口的,就是余慕烟,估计都得担上个管理后宅不力的骂名。 陆老夫人和二房肯定会以此事大做文章,借此来打压大房。 所以她得在事发之前,把这事处理好,保证此事绝不能泄露半分。 来到绿竹居门前,她定了定心神,默默祈祷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径直进去,“莲姨娘?” 这声呼喊,把屋里头的莲姨娘主仆吓个好歹,惊慌失措地整理着东西。 引香率先上前迎接她,“林,林妈妈,你怎么来了?” 她笑着说:“是大厨房新做了几样点心,我拿来给姨娘尝尝。姨娘也是,怎么不出来走动走动,总是待在这屋子里,没病也要憋出病来了。” 她摆放着点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莲姨娘,见莲姨娘和上次并无差别,也还能照常行动,看起来并无不适。 还好,应该是还没吃下滑胎药的。 她暗自松了口气,“姨娘不怪我突然上门来吧?” 莲姨娘肉眼可见的慌张,嘴上说着:“怎么会。就是妈妈日常繁忙,我哪里值得妈妈这般牵挂。” “姨娘哪里的话?伯爷没了,大房就剩下夫人和姨娘,还有三个姐儿。一屋子的女人家,容易让人轻视。我们若不齐心团结些,外人怕是要看笑话的。” “我出身贫寒,哪里配和夫人姑娘们相提并论。” 她假装聊家常,说着伯府的事,也不管莲姨娘乐不乐意听,她就滔滔不绝地说着,最后终于说到重点:“唉,我看姨娘,跟我的大姐儿相差不大,她就没有姨娘这般好福气了。” 第29章 儿女是缘分 莲姨娘再不情愿,再不欢迎,也得硬着头皮接话:“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是叫喜姐儿的,不是嫁给了柜上管事的独子吗?” 她装模作样地说:“姨娘有所不知,前些天,喜姐儿她小产了。” “小产?怎么会?” “她头回当娘,没经验,婆婆又苛待她,一时没留意,就……唉,我去看她时,真真个可怜,脸上没点血色,若不是我去得及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莲姨娘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神色复杂。 她继续说着喜姐儿如此凄惨,“大夫说了,小产跟生产一样,稍有不慎,性命不保。” 莲姨娘哆嗦着问:“不,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也是过来人,生过,也小产过,哪回不是死里逃生。像我这种常年做粗活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倒没什么。喜姐儿身子弱些,唉,这次小产,以后要怀,只怕是艰难的。” “这样么,没想到小产会如此严重,我还以为……” “所以说呐,女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家喜姐儿是她婆婆刻薄,这才没留住的。儿女是缘分,可惜她和这个孩子没缘分了。” “儿女是缘分……” 她见莲姨娘似乎是动摇了,也感到害怕了。 目的达成,她便起身离开,一时半会的,莲姨娘应该暂时不会要落胎的。 回到双栖院,一进去屋子里,她便察觉到多少不对劲。 余慕烟坐在软塌上,看到她进来,也不说话。 这让她摸不着头脑,寻思着她没做错什么事吧? 余慕烟干咳了声,她识趣地递上盏茶,“夫人,小心烫。” 余慕烟面上看不出喜怒,抿了口茶。 她摸不准是出了什么事,转念想想,她这阵子忙这忙那的,待在双栖院的日子不长,也没时间陪在余慕烟身边。 她的本职工作,是余慕烟的陪房,给余慕烟排忧解难才是她的正经工作。 不过她忙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余慕烟好啊。 “夫人。” “怎么?”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这几天,去了趟绿竹居,看望莲姨娘。” “妈妈怎么有空想起去看莲姨娘了?” 见林未巧主动谈起这事,余慕烟面色好了些,她还是听底下人说起,林未巧居然背着她去了好几趟绿竹居,这让心里有些不舒服。 尽管知道林未巧不会背叛她,可心里有疙瘩,想不通自己的陪房为什么要和一个妾室走得近,连她这个主子都疏忽了。 “夫人,打算让莲姨娘就这样待在伯府,直至老死吗?” “嗯?她已经是陆家的妾室,我又不是容不下她,难不成要赶她出去吗?” “夫人,我有件要事,要告知夫人。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夫人同意,请来大夫给莲姨娘诊治。” “她得病了?” “算是吧。而且此事,关系到我们大房和伯府的脸面名声。” “怎么?” 余慕烟有些不安,“真有要事的话,妈妈大可直接说,同我还卖关子。” 林未巧说:“夫人,这事得等大夫做结论,我才能如实交代。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夫人就信我这一回。对了,还有四姑娘的事,的确是有消息了。” “繁姐儿在哪?” “郊外的梨花村,我让郭奶母夫妻去寻了。不用几日,就能把四姑娘带回来的。” 她相信以戚墨台的能力,以及对余慕烟上心的程度,就是硬抢,戚墨台也抢回来的。 算时间,也该是时候回来了。 她说:“其实是早就有消息的,只是还不能确定,因此没敢告诉夫人,怕夫人会失望。如今消息确凿,夫人可以放心了。我是夫人的陪房,心里想着的永远只有夫人的事。” 余慕烟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繁姐儿当真找到了?” 突然间繁姐儿的事有了消息,余慕烟一时间还没还过来,笑着笑着就哭了,拉着她反复确认,问了又问,还说要去给繁姐儿收拾好房来。 她问:“夫人,那请大夫的事……” 余慕烟哪还在意这些,只说:“妈妈办事,我向来放心,请大夫的事,妈妈就看着办来。既然是要紧事,还是赶紧办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事,要怎么处理。 莲姨娘怀胎又打胎的话,伯府不大不小,她不能保证此事不会走漏风声传出去,万一让二房知道,就难办了。 不打的话,肚子一天天大了怎么解释,莲姨娘是少出门,可又不是死了,别人总能知道的。 如果……退一万步来说,莲姨娘怀的这个孩子,就不能是陆裕宣的遗腹子吗? 等等,倘若时间对得上的话,倒不是不行。 此刻,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产生。 陆裕宣假死,为的是跟白月光双宿双栖,而余慕烟还被蒙在鼓里。 他能给余慕烟带绿帽子,那被他祸害的莲姨娘为什么不能给他带绿帽子? 陆裕宣不仁,那就休怪她不义了。 事不宜迟,等入夜,她以余慕烟身体不适为由,请来个姓马的老郎中。 马郎中是陆家的常客,也是余慕烟最信得过的大夫。 由她领着马郎中,俩人走在深长而幽暗的路上,周遭寂静,长路漫漫,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尽头。 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忘记了自己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当来到绿竹居,莲姨娘主仆看到她还带了个大夫来,心都凉了。主仆两个瑟瑟发抖,如临大敌般。 她不废话,直接让马郎中给莲姨娘诊断。 莲姨娘连连后退,缩着身子不肯诊断,“妈妈,我,我又没病,突然间给我诊脉做什么?” 她笑着上手,强行让莲姨娘坐下,拽过她的手,“姨娘放心,我不会害姨娘的。有些事,姨娘不想知道吗?纸是包不住火的。” 至此,莲姨娘像是认命了,不再挣扎。 半柱香后,马郎中有了结果。 她让马郎中到院子里说话,避开莲姨娘主仆。 怕莲姨娘会想不开,她还让引香务必看好莲姨娘。 第30章 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如何了?是真有了?”她边问边注意着屋里的动静。 “是,已有两个月身孕。不过莲姨娘身子虚,忧思过度,得静心养胎。” “能看出男女吗?” “月份还浅,难看出来。” 她点点头,让马郎中开了安胎药,让他暂时保密此事。 她拿过药方,吩咐引香去大厨房给莲姨娘煮碗莲子羹来。 引香不解,还站着不动,看着莲姨娘。 莲姨娘明白她这是要支开引香,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你去吧,要煮得软烂些。” 待引香居只剩下她们二人后,林未巧扶着莲姨娘坐下,“姨娘大喜。” 莲姨娘脸色煞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眼眸中已然没了光芒。听到这话,她眼眸微动,“喜从何来?妈妈有话直说就好。” “姨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身,身孕?” “是啊,怪不得我上次来,看到姨娘吐得厉害,没想到是害喜。姨娘也是,若不是我及时请来郎中,姨娘怕是还不知情呢。我得告诉夫人去。” “等等!妈妈,这事你要告诉夫人?” 莲姨娘说着都快哭了,慌忙起身来,抓住林未巧的胳膊,就差给跪下了。“这,这事千万不能告诉夫人,妈妈,求你饶我一命吧。” 林未巧揣着明白装糊涂,“姨娘这是哪里的话,这是天大的喜事,不单是夫人,更要告诉整个伯府。老天保佑,这是伯爷的遗腹子,倘若姨娘能一举得男,不单是我们大房有了香火,就是伯爵之位,也不用让给旁人了。” 听到这番话,莲姨娘彻底傻眼了,哭到一半,傻傻地说:“伯爷的遗腹子?” “是啊,伯爷没了才一个多月,姨娘就有两个月的身孕,自然是伯爷的遗腹子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可……” 莲姨娘没想到林未巧会以为这孩子是陆裕宣的,怔住无话。 林未巧不管这个孩子是莲姨娘和谁有的,反正只能是陆裕宣的遗腹子。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莲姨娘母子,还有大房和余慕烟的脸面。 腹中胎儿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解决了大房没有男嗣继承香火,爵位也不用便宜了二房。 如此一来,一举两得,不,是三得,还能顺带恶心道陆裕宣。 要是让陆裕宣知道,自己世代承袭的爵位,居然让一个妾室偷人生下的孩子继承,别说陆裕宣还没死,就是死了,也得从地里爬出来吧?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奇耻大辱。 尽管这样做,太过冒险,一旦泄露出去,不知会牵扯到多少人。 可不这样做,背地里让莲姨娘悄悄打胎,让人知晓的话,后果同样很严重。 左右都是难做的,左右都是会有隐患的,还不如搏一搏前者。 成了的话,能保全爵位和大房,余慕烟的地位不会受到影响,余慕烟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有了保障。 现在陆裕宣假死,伯爵无人承袭,按道理来说,一般是大房过继嗣子来继承。 可都这么久了,族中和陆老夫人都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摆明了想让二房承爵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人家,家里没有个男人,是行不通的。没有男人撑着门户,那外人就会来吃绝户。 死了丈夫,就得有儿子,没有儿子,就得过继。倘若都没有,是很难保住自家的家业。 哪怕余慕烟是伯爵夫人,夫死无子,就算有得力舅家和诰命撑着,在外人看来,也不能长久,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所以大房要长久,就得把爵位保住,而不是拱手让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余慕烟膝下有子承袭爵位。 被调换的那个儿子,余慕烟就算是找到了,陆家十有八九是不会认下的,更不用说承爵。 只有生在陆家的孩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生的孩子,才是名正言顺的,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她这样想着,嘴上安抚着莲姨娘,“姨娘头回当娘,难免心中不踏实,大家都是女人,我明白。姨娘也别怕,女人都得有这一遭。” 莲姨娘轻抚着小腹,失了神,心中忐忑不安。她原以为,是自己跟人珠胎暗结被发现,她都好一死的准备了。 毕竟这样的事,没有哪个家族能容忍一个妾室偷人还有了身孕的。 她本想偷偷把胎打了,没人知道,谁晓得让林未巧察觉到了。 最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林未巧会以为腹中孩子是陆裕宣的,恰好她有两个月的身孕。两个月前,陆裕宣还没死,也来过绿竹居一趟,不过没碰她。 幸好这事除了陆裕宣,也就她和引香知情,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这个孩子,只要她说是陆裕宣的,谁敢质疑? 屋子安静无声,两个人都各有心思。 待引香回来后,林未巧叮嘱莲姨娘好好养胎,安胎药她会让人熬好送来的。 “妈妈……”莲姨娘欲言又止的。 “姨娘只管放宽心,好好养胎,最好能生下个哥儿来,那样的话,我们大房就有依靠了。无论是男是女,姨娘都有个盼头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姨娘的福分。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伯爷在天之灵,也定会欣慰不已的。” 林未巧故意强调陆裕宣已死这个事实,莲姨娘不傻,自然能懂她是什么意思的。 腹中孩子真实来历,天知地知,莲姨娘知,陆裕宣知,而后者,在世人眼里已经死去。 倘若有一天陆裕宣突然冒出来说这孩子不是他的,他应该也没那个脸敢承认吧? 现在也管不了这些,走一步算一步吧。 退一万步来说,总不能真让莲姨娘打胎吧?这黑心事她可做不来,怕遭报应。 出来绿竹居后,她忽然觉得浑身轻松,心中有说不上来的痛快。 特别是一想到这样做,无异于给陆裕宣抹黑,她那就一个舒心。 她寻思着,等晚姐儿找回来趁着余慕烟高兴,再提起这事比较好。 不管别人怎么想,哪怕陆裕宣已经死去,他在余慕烟心里的地位,从未改变过。 第31章 谁人不可怜 而且在余慕烟看来,陆裕宣是深爱着自己的,哪怕有妾室,也是只专注于自己。 让余慕烟知道,莲姨娘有了身孕的话,只怕是心里会不好受。 不过好不好受的,都得受着。陆裕宣背地里做下的事情,可比这件事严重。 要说这山哥儿也是真听话,说让他过两天再来,还真就又找来了。 小寒来通传时,林未巧正跟李娘子核对账簿,发现二房从大房这拿走的东西太多,大房只出不进,二房只进不出的。 李娘子说:“如今我们是防着二房,不让二房拿东西。可二房把该拿的都拿的差不多了。平日人情来往送来的礼,全让老夫人和二房的收去,回礼就让夫人来出,简直就是拿夫人当冤大头。” 她点点头,寻思着以后交公中,可不能轻轻松松让交就交的,不让二房吃点苦头,还真当大房还是那样好拿捏。“往后开销会越来越大的,还是先顾好自家。二房要闹要说,就由他们去。” 小寒来说:“妈妈,家里来人了。” 她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讨债的来了。 她很不情愿的样子去见了山哥儿,一来,山哥儿便谄媚地讨好她,就差脸上写着要钱两个大字。 不管她有没有钱,她都不想给,凭什么啊?但不给又不行,怕山哥儿会跟欢姐儿一样,怀疑她这个亲娘怎么办? 她不得已拿出自己辛苦攒的碎银子,万般不舍地给了山哥儿。 谁料山哥儿还很嫌弃地掂了掂荷包,皱眉道:“娘,就这么点啊?你的首饰呢?我听人说,你上次被人打了,夫人赏了许多首饰给你,还有衣料,正好玉珍想做几件新衣服呢。”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养不熟的白眼狼了,她气笑了,“你真是我的亲儿子吗?” “娘?我不是你亲儿子,还能是捡来的吗?” “我倒宁愿是捡回来的。谁家儿子做成你这样,不关心自己亲娘被打了,只关心亲娘有什么。” “娘,你不是都没事了吗?” 到目前看来,喜姐儿懂事,不给她添麻烦,欢姐儿好吃贪财,起码知道心疼她。 这个山哥儿,她不想多做评价。 她瞧都懒得瞧,“不要拉倒,你以为我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嫌少自己赚去。老大不小的人了,整天没点正经事,我要是没了,你岂不是得讨饭去?把你养成这个样子,我死了都没脸跟你爹交代。”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山哥儿不爱听她唠叨,嫌钱少也还是把钱给拿走了。 真真是造孽。 转身要回去时,木瓜满头大汗地找来了,“妈妈,我去把常宁街的大致情况给摸清楚了。” 她一顿,又忘记还有这茬事了。“你说。” 木瓜说常宁街的店铺,大多数是以实用为主,无非就是衣食住行,像衣料首饰古董铺子,就很少,寻常百姓也去不起的。 “看起来是不差哪一行的,不过我打探的这几天,发现那里还没有刺绣坊。一般的刺绣,普通百姓也是买得起,也是日常能用得到的。妈妈没什么想法的话,不如考虑下开个刺绣坊。” “刺绣坊?” 她还真没想过这方面,不过常宁街没有刺绣坊,那就没有那么多的竞争,但同时需求未知,不好掌控。 不过做生意嘛,都得是一定的风险,没有只赚不赔的生意,不管结果好坏,都得试试。 “你去回过李管事,让他再去看看。真定下来的话,还得请绣娘什么的,估计麻烦。” “做生意就是这样麻烦的。那妈妈,我去忙了。” “等等。” “怎么?” “现在天热,你来回奔波的也不容易,你在这等着,今天大厨房煮了绿豆,我让小寒给你拿来消消暑。” “谢谢妈妈!” 木瓜开心得顾不上满头的大汗,喜滋滋地说:“妈妈就跟我亲娘一样。” 她说:“你这话让你娘知道了,要不开心的。” 木瓜眼中一暗,低着头说:“我娘在我小时候得病没了,我爹没多久就娶了后娘,家里人多养不起,他们一合计,就把我卖给人牙子了。” 她讪讪的,顿时有些无措。 她知道做仆婢的,都出身贫苦,小小年纪就给人做牛做马。就是当事实就这样赤裸裸摆在她眼前,她一时无法面对。 木瓜苦笑着:“也好,他们不卖了我,我在家里累死累活,还吃不上顿好的。我进府来,也算是享福的。我听人说,他们到现在还吃不上顿饱饭。” 回头她让小寒端绿豆汤的时候,还把自己房里剩的几块油饼包给木瓜。 小寒说:“妈妈又发善心了,连木瓜也可怜起来。” 她说:“唉,我们做人家奴婢的,谁人不可怜?我就是占了年纪的优势,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 原主也不是生来就做陪房的,也是这些年来一步步摸爬打滚,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地位上的。 她这个年纪,放在外头,早就是当婆婆该享福的,而不是还像现在这样操心奔波。 当然,她觉得还能接受,苦不苦的,也就这样了。 趁着午后闲暇,如今开始天热了,又吃饱喝足了,难免犯夏困。 伺候余慕烟睡下后,她已是哈欠连天,留下春晴在房里守着,她去了隔间的凉塌上歇着。 虫鸣此起彼伏不断,从窗外吹来温热的风,风里像是夹杂了迷药,令人昏昏欲睡的,打不起精神来。 她也没勉强自己,趴在藤枕上,眼睛眨巴眨巴着,很快就陷入梦乡中……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传来阵阵聒噪的声音,很吵,声音还特别大。 但没关系,她还能继续睡。 “妈妈,妈妈,快醒醒……” 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她勉强睁开眼来,人是醒了,脑子还糊涂着,浑浑噩噩的。“怎么了?” 是秋诗,激动又兴奋地拉着她说:“妈妈快来,四姑娘找回来了!” “四,四姑娘?” “是啊,老天保佑,四姑娘终于找回来了!” 第32章 终于找回来了 她满脸懵地被秋诗拽到伯府门前,此事门口里外都挤满了看客,她睡懵了,差点没想起四姑娘是哪位。 最先听到的,是繁姐儿号啕大哭的声音,还有余慕烟凄惨的哭声。 此时余慕烟已然顾不上作为伯爵夫人的体面,当着众人的面,死死抱住繁姐儿,哭得好不凄惨。 看客中凡是当了娘的,见着这场面,都要忍不住跟着落下几滴热泪。 林未巧自然是为余慕烟感到高兴的,这是余慕烟膝下唯一的亲生骨肉,如果真的找不回来,到死都会有遗憾的。 她看得鼻子发酸,正要擦眼泪,看到站在人群后面的戚墨台,牵着匹马,默默注视着余慕烟母女。 不知情的人看去,还只当是来看热闹的路人。 她感慨都不知道该感慨些什么了,能做到这个份上,戚墨台已经超越人世间的情爱了,这是大爱。 明明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和余慕烟见面,甚至是说上几句话,旁人都不能说什么。 繁姐儿是戚墨台找回来的,两家又是亲戚,就是外人,余慕烟也该亲自道谢的。 可为了避嫌,也为了不打扰到余慕烟,戚墨台选择了默默付出,无声守护。 另一头的余慕烟让丫鬟们劝住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问郭奶母:“是你们把繁姐儿找回来的?” 郭奶母不敢贪功,“也不全是我们夫妻的功劳,是戚二公子帮了大忙,没有他,我们还不能平安救出四姑娘的。” “戚二公子?” “是。” 繁姐儿仰着脑袋说:“是台舅舅他好厉害,把坏人都打跑了,把我带回来。” 余慕烟颇是吃惊,没想到是戚墨台出手找回繁姐儿的。她四处张望,并不见戚墨台的身影,略有些失落。 她眼睛忽闪忽闪的,知道戚墨台是不想打扰到自己,便避而不见。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滋味难言。 越是这样,她心中越是难安,她亏欠戚墨台太多太多了,多到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去偿还。 就是戚墨台不出现,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她也能知道,是戚墨台在暗中默默守护着自己的。 当下繁姐儿的事就不必说,上回陆家余家都来逼她殉节,是惠阳县君及时上门给自己撑腰,不夸张说,是救下她一命的。 她很清楚,因为早些年自己执意嫁给陆裕宣的事,跟惠阳县君生有隔阂在,这次惠阳县君能出手帮自己,更多是看在戚墨台的面子上,又或者是戚墨台求了惠阳县君帮忙的。 否则,惠阳县君是不会主动出面的,毕竟她也没有亲自去求人家。 “唉。”想到这里,她无奈叹息。 当余慕烟说要带繁姐儿去黄菊堂给陆老夫人看看时,林未巧和郭奶母默契地阻止。 林未巧说:“夫人,不急这一时,四姑娘才回来,瞧脸都白了,也瘦了许多,还是给先给四姑娘洗漱干净,让四姑娘好生歇息才是。” 繁姐儿也说:“娘,我要娘哄我睡,还有姐姐和妹妹,我们一起。” 现在余慕烟心里眼里只有繁姐儿,哪能不应。 待四下无人,林未巧和郭奶母偷偷躲在角落里说话。 郭奶母说他们在梨花村,特地跟当地的村民打听这姓胡的人家。 根据知情人说,有一天晚上,看到有辆马车,停在胡家后门,有个婆子偷偷摸摸从马车里抱了个女童进去院里,然后再没看到这女童出来过。 戚墨台以狩猎的名义到梨花村后,想着法靠近胡家。 要说戚墨台也有本事,有官身,生得模样又俊朗,往那一打猎,自然就能吸引许多人的目光。 没过多久,戚墨台便结交上了当地的某个乡绅,而这个乡绅又和胡家是世交,使了点手段,他便以客人的身份进去胡家。 在进去胡家前,他就打探清楚胡家的布局。等进去胡家后,他就装作迷路,误入后院,直到亲眼看到了繁姐儿。 “二公子都抱着四姑娘了,胡家人还非说是二公子认错人了,等二公子拿出各种证据,胡家人就撕破脸皮了。二公子要带走四姑娘,胡家人不肯,还动粗不让走。幸好二公子身手不赖,就是受了点皮肉伤,平安护住了四姑娘。” “那胡家是什么来历,打听清楚没有?真是老夫人的远亲?” “是远亲没错,跟老夫人的娘家逢年过节的也还有来往。问他们为什么会藏四姑娘,他们闭口不谈。不过二公子逮住了个胡家的爷们逼问,说是老夫人要四姑娘借住在胡家的。” “呵,果然如此。那胡家人呢?” 郭奶母说戚墨台怕胡家人不认,也怕陆老夫人不认,就把那个胡家五爷也给揪了出来,胡家闹着要报官,戚墨台就说也要告胡家拐卖童女。 胡家到底是心虚,也担心戚墨台真会闹大,只能默认戚墨台的做法。 如今这胡五爷,就在戚墨台手里。 “那怎么不趁热打铁,让胡家人指认是老夫人把四姑娘给藏起来的?”林未巧问。 “二公子说了,现在去问,老夫人铁定不会认的。反正现在胡五爷在二公子手里,胡家人肯定着急,从而给老夫人施压,这事才好办的。” “不亏是二公子,想得周全。” “可不是,而且一路上回来,对四姑娘照顾无微不至,我这个奶母,都比不上二公子。” 没多久,繁姐儿找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伯府上下。 黄菊堂中,门窗紧闭,陆老夫人跟丁氏婆媳两个,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陆老夫人向来稳重,鲜少会想这般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 丁氏更是惶恐不安地问:“娘,这事怎么办?大房怎么突然间就找到繁姐儿的?先前半点风声也没有。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陆老夫人眉头紧锁,“谁知道。不是让你留意点大房的动静吗?怎么连这样大的事都没注意到?” “娘,你也知道,大房也开始防着我们了,不像以前。况且这事,我是真没料到,他们口风太紧,瞒得太严实了。” “没用的东西!” 第33章 嫡亲孙女,纠结有孕 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孙妈妈跟吴大嫂子着急忙慌地回来,说是戚墨台跟郭奶母夫妻把繁姐儿给带回来的。 这提醒了丁氏,“我说怎么发月钱的时候,郭奶母没来领,问人,说是回家去了,原来竟是悄悄去找繁姐儿了,瞒得真严实。” 陆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瞪了丁氏一眼,真真个蠢妇!明明是早有预兆的,但凡留点心去查查郭奶母的去向,何至于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气归气,陆老夫人还是冷静下来,细细分析此事。她自认为此事做得滴水不漏,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梨花村那地方是何等的隐秘,胡家又是大户,院子多,要藏住个小孩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就…… 还有,戚家怎么会插手此事? 他们突然间就找到繁姐儿,是偶然发现,还是早就知道的?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梨花村那么偏僻,郭奶母是怎么找到的?后者的话,他们是如何知道繁姐儿的藏身之处?莫非是有人泄露出去了? 正当陆老夫人怀疑会是谁泄露出去时,杨嬷嬷急匆匆拿着封信进来,“老夫人,胡家来信了。” 双栖院中。 正房虚掩着门,半开着窗户,正是天阴的时候,房间不明不暗,有着微微的凉意,颇为惬意。 窗户两边挂着把驱蚊的干艾草,窗外种着碧绿嫩叶的薄荷,偶有清风,蝉鸣声声不断。 余慕烟一手轻抚着熟睡的繁姐儿的额头,一手轻扇着鹅毛扇,神情慈爱,眼睛始终舍不得从繁姐儿身上挪开,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边上的林未巧,轻手轻脚地往香囊里装着香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笑着说:“夫人放心,四姑娘这下子再丢不了的。” 余慕烟摇摇头,“妈妈,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繁姐儿就这样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四姑娘是真的找回来了,就在夫人你眼前。” “我都不敢闭眼睡觉,生怕眼睛一闭上再睁开,繁姐儿又不见了。” 说着,余慕烟又红了眼眶。 林未巧上前一步,房里只得她们二人,还有个睡着的繁姐儿,可以忽略不计。 林未巧拿了张软凳坐在床边,“有两件要事,得由夫人拿主意。” 余慕烟扇着扇子的手一顿,不解地说:“是什么?” “头一件事就是四姑娘失踪的事。郭奶母说了,繁姐儿是藏在梨花村一户姓胡的大户家中。这户人家,是老夫人的远亲。据胡家人说,是老夫人让他们把繁姐儿藏在家中的。” “这,这怎么可能?繁姐儿可是她的嫡亲孙女啊!” “夫人糊涂了不是,真论起来,老夫人嫡亲的孙女,是二姑娘。以前老夫人待伯爷是极好的,不知情的还只当伯爷是老夫人亲生的。可我们自家人都清楚,老夫人可只有二爷一个亲儿子!” “即便如此,她也不该对繁姐儿下手啊!繁姐儿不过是个姑娘家,不比男子,能碍得了谁?” 余慕烟还是天真少经历,很难相信陆老夫人会把繁姐儿给藏起来。 她苦心道:“夫人,四姑娘是夫人嫡亲女儿,又是头一个孩子,谁人不知道夫人把四姑娘当眼珠子似的来宠着。四姑娘失踪找不到,最痛苦的,莫过于夫人你。说句实话的,老夫人不是要对四姑娘下手,而是要对夫人你下手。” 她分析着,如今大房是余慕烟在撑着,余慕烟在的一日,那伯爵之位的归属便难定,余慕烟想过继的话,爵位便还是落在大房的。 先前陆老夫人联合族中,想借着殉节的名义来逼死余慕烟,余慕烟一死,大房没落,爵位自然而言就落在二房手里。 如此一来,便是名正言顺,旁人还敢说什么。 “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能解决夫人当下的困境。” “是什么事?” “莲姨娘,已经有了两个月余的身孕。” “什,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余慕烟哪还坐得住,声调陡然升高,险些吵到繁姐儿。果然,在她心里,什么事都比不上陆裕宣重要。 她变了脸色,眼中满是质疑与错愕,“怎么会?这,这不可能,莲姨娘怎么会有孕?” 林未巧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恋爱脑果真是世上最难治的疑难杂症。“怎么不能?伯爷生前,确实去过绿竹居一回,夫人你也一直没有给过莲姨娘避子汤,莲姨娘正值年轻,有身孕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不能。夫君他……他怎么会让莲姨娘有孕呢?莲姨娘自从进门来,他就不常去,若不是看在长辈的份上,他怕是……” “夫人,伯爷待夫人再如何情深意重,到底还是个男人,也会有情不自禁的时候。” 看着余慕烟无法置信,泫然欲泣的模样,林未巧简直两眼发黑,喝了好几口茶水,继续说道:“夫人,应当是欢喜才对。这孩子来得太及时。” 余慕烟微微低头,好不苦闷,“妈妈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我喜从何来?” “夫人难道不想保全伯爷留下来的爵位吗?难道要把伯爷引以为豪的爵位拱手让给二房吗?” “可我膝下无子,就是要保住,也无从能保。过继的话……” “用不着过继,莲姨娘这胎,来得及时,就是为夫人而来的啊!” “什么意思?” “若莲姨娘腹中胎儿是个哥儿,那便是大房唯一的男丁,伯爷唯一的儿子,于情于理,这爵位只能由这哥儿来继承。” “莲姨娘当真是有孕了?” 余慕烟纠结的是莲姨娘居然会怀上陆裕宣的孩子,但她再怎么纠结,再怎么无法接受,是断断不敢去怀疑莲姨娘会偷人。 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不会往复杂的方向去想。 林未巧嘴巴都要说干了,“这般要紧的事,我怎会欺骗夫人?夫人不相信我,也相信马郎中的医术吧?夫人不信的话,再请几位可靠的大夫来诊断。” 余慕烟没话说,怔怔地望着前面,喃喃道:“怎么会……” 第34章 需要承袭的男嗣 “我的好夫人呐,伯爷已经去了,再想这些虚的,不过是折磨自己罢了。夫人要想的,该是让大房如何在伯府中立足,而不被人轻视。老夫人之所以敢对四姑娘下手,还不是看中夫人你无依无靠,大房没有男嗣承袭?” 林未巧拉过余慕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来,她真的把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余慕烟身上。换做是欢姐儿,她早就动手了。 “莲姨娘这胎,多半是个男胎。有了这个孩子,虽是庶出,夫人可以记在名下,那便是正经嫡出,承袭爵位,是应当应分的。如此一来,大房有了根基,谁人还敢来算计大房的爵位和家业?就是夫人和几个姐儿,将来也有了依靠。” 要问她为什么能笃定莲姨娘腹中胎儿是个男孩,问就是直觉,问就是老天开眼。 怕余慕烟听不进去,她还特地拿繁姐来举例子。“四姑娘若是有个承袭爵位的兄弟,哪还会有这等子遭遇。这回是四姑娘福大命大,这才平安无事。我都不敢想,万一四姑娘有个好歹……” 话到最后,余慕烟陷入长久的沉默中,注视着尚在熟睡中的繁姐儿。 此时外头的光从窗户中照射进来,照在地板上,使得房中一半阴一半明。 林未巧起身来,走到这光影中,回头去看,还在阴影中的余慕烟母女。 繁姐儿这一回来,整个平荣伯府上下,可就热闹起来。 郭奶母夫妻俩,立下大功,余慕烟厚赏自是不用说的。 郭奶母会做人,得了赏赐,没想着独吞,还要分些给林未巧。 林未巧连连拒绝,“我就是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要你的东西。这是你该拿的,你们夫妻为着四姑娘的事,奔波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了,还顾不上家里。” 郭奶母说:“我知道,妈妈交代这事给我,是信任我,不然怎么不交给旁人。这趟去,其实也费不上多少功夫,还是戚二公子帮了大忙的。夫人宽厚,给了我们那么多的赏赐,我们实在不敢独享。” “我也没出什么力气,就是光动动嘴皮子。你啊,就老老实实收着,你们夫妻是家里的顶梁柱,离开这段时间,想必家里也难熬的。你啊,只管拿着这些赏赐回去,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和家人才是正经事。还有,这阵子你先陪在四姑娘身边,有人问起你是怎么找到四姑娘的,你只说恰好在梨花村走亲戚。” “妈妈放心,我明白的。” 忙活了大半天,来回进进出出的,走得林未巧腰酸背痛,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歇着,捶着小腿,等下还得到绿竹居去一趟。 她是有些顾虑在的,莲姨娘这胎要想名正言顺生下,并且留在伯府,怕是没那么简单。 不用想也能知道莲姨娘是想留下腹中孩子的,可面对伯府的威严与世俗的审判,还有内心的纠结,莲姨娘是很难做到理所当然把孩子算在陆裕宣的头上。 她担心,莲姨娘没有这个胆子,面对其他人质疑的话,会不会心虚? 还有,莲姨娘主仆嘴是严实的,这个秘密她们自然是会带到棺材里去。 可在这件事中,还有不可忽略的一个人——莲姨娘的情郎。 他是否知道莲姨娘有孕,是否知道莲姨娘腹中孩子是他的? 倘若莲姨娘怀有陆裕宣遗腹子的消息传出去,让他知道的话,他是否会撕破脸皮,把跟莲姨娘私通的事闹大? 这样想来的话,这个人是个隐患,且不在伯府,防不住,不能留。 “哟,林妈妈,你在这啊,可让我好找!” 突然的声音,把林未巧吓一激灵,看去,是吴大嫂子,手里还提着盒东西。 她收回渐起的杀心,“嫂子稀客呐,怎么有空来了?” 要说她俩一个称呼是妈妈,一个是嫂子,论理是她辈分大些的,实际上并不是,是吴大嫂子比她还年长几岁。 因为吴大嫂子上头还有婆婆吴大娘,吴大嫂子是跟着吴大娘一同作为陪房陪嫁过来的,年纪又比孙妈妈小些,还在丁氏娘家就喊着大嫂子了,就一直没改口。 吴大嫂子一来就坐在她身边,打开盖子,“这是我得来的一些干货,有银鱼干,腊肉干,兔肉干,松木熏肉,知道你素日爱吃,就给你带了些。” 她就笑笑,也没客气,就收下了,这几样干货看起来是上品。“嫂子这是有事?” “瞧你什么话,没事还不能带给你?” “这不是怕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 “也没什么,就是好奇,四姑娘不见了那么久,怎么说找回来就找回来的?你是大夫人的陪房,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 “没有的事,我也是四姑娘找回来才晓得的。是四姑娘福气大,老天保佑,才能平安找回。” 吴大嫂子自是不信的,她们打听到的是郭奶母夫妻跟戚墨台去寻回来的,问题是,郭奶母夫妻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梨花村这个小村落呢? 林未巧知道对方是来打探消息的,她懒得搭理,拎上盒子,“我还有事要忙,改日得空再跟嫂子聊。” 说着就赶紧走开,生怕吴大嫂子把东西要回去,二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她是真馋这些干货。 转角处,遇上特意来找她的欢姐儿,欢姐儿一看到她手里提着的干货,眼睛一亮,“娘,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她没好气地说:“别人给的,还能是偷的吗?” “娘你这是吃炸药了?谁给你气受了?” “没谁,就是气不顺。你又偷懒,这个点大厨房不是正是忙的时候吗?” “哎呀,我就是为这事来找娘你的。四姑娘找回来了,我是四姑娘房里的,我能回去伺候吗?” “能是能,不过我觉得大厨房更需要你。” 留欢姐儿在大厨房,算作是大房的眼线,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就完全是二房独大了。 伙食从来都是大事,厨房也是最容易贪油水点地方,真没个人在大厨房,她想了解下情况就难多了。 第35章 培养心腹 欢姐儿则是想着待在大厨房,无非就是多口吃的,但得忙这忙那的。做糕点是轻松,可也得整日待在大厨房,没个空闲的时候。 待在繁姐儿身边就不同,她是大丫鬟,用不着做什么粗活累活。 繁姐儿是大房最得宠的姑娘,吃喝都是极好的,繁姐儿也还小,吃穿都用不了多少,那剩下的,就是她的。 像她们这种跟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既体面又轻松,跟半个主子一样,多少丫鬟羡慕都羡慕不来。 昨天阿芽还羡慕她说,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进了姑娘院子里,再苦能苦到哪里去? 再有一点,留在繁姐儿身边,是最有前途的。像她这种,将来是要作为陪房跟着繁姐儿出嫁。 做个体面的陪房妈妈,总好过一辈子待在大厨房,做糕点做得再好,得来的不过是句称赞罢了。 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困在伯府,就做个丫鬟,好歹得和她娘一样,是个陪房妈妈。 林未巧没想那么多,见欢姐儿是不愿的,也不勉强。“那你便回去伺候四姑娘吧。” 欢姐儿欢喜应下,“还是娘疼我。”说着还瞥了眼盒子里的干货,“娘你要怎么吃啊?什么时候吃?能……” “等我有心情再说吧。你要回四姑娘身边伺候,还不快去!” “哦。” 把一盒的干货放回房间后,林未巧寻思着得再找个人去大厨房才行。 偏除了欢姐儿,她还真不知道该找谁去。 府里的丫头是多,她了解的能信任的没几个。 她倒着茶水喝着,抬眼看见窗外院子里的小寒,正艰难地提着一木桶的水,不知道要去哪。 她瞬间有了主意,怎么把小寒给忘了。 出门去,见小寒费力地提着桶水,咬牙切齿的,是真提不动。 “怎么让你来提?你能比这桶水重多少,快进来,我有事要和你说。”她招呼着小寒进来。 “妈妈是有什么吩咐?”小寒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小脸热得通红。 “你提水去哪?” “薛大娘让我去把廊下的围栏给擦干净,说前阵子雨水多,木头都发霉了。” 她点点头,给小寒倒了杯茶水,小寒猛喝了好几口。 她去把房门关上,“有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小寒圆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满困惑,“妈妈,什么事呀?” “四姑娘走失的这段时间,我不是把欢姐儿安排到大厨房忙活吗?如今四姑娘回来,欢姐儿也得回去伺候。这样一来,大厨房便没个大房的人。你若是肯,我想把你安排去大厨房。” “我?” 小寒目瞪口呆的,惊讶地指着自己,“妈妈,你不会是在同我说笑吧?” 她还怀疑自己来,她不是很正经地说吗?“我很认真的。你是不想去?” “妈妈,这样好的事,能轮到我吗?” “去大厨房是好事?” “当然了,就是做个烧火丫头,也好过我天天做这些重活。” “你这是愿意?” 小寒激动得说不出话,挽起衣裙就要给她跪下磕头。 她连连搀扶起身,“愿意就行,用不着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怕折寿啊。” 小寒感激涕零地说:“妈妈心地善良,定会长命百岁的。”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大厨房的活,也不轻松。” “我知道,但大厨房的活再怎么苦怎么累,也好过我现在的。不怕妈妈笑话,大厨房烧火的阿芽,是跟我一块进来的,我常常羡慕阿芽能待在大厨房。虽然是烧火,可也有闲下来的时候。” 她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连做糕点这样的轻松活,欢姐儿都嫌弃,而烧火这样的工作,却是小寒所羡慕的。 她说:“那你就去大厨房做,不用你烧火,你就顶替欢姐儿原来的位置,跟着冯力媳妇做点心就行。你也聪明点,不拘什么,都得学些手艺来,总不能真靠苦力干一辈子吧?” 小寒忙不迭应下,“多谢妈妈提携!这份大恩,小寒一定会铭记于心,不敢忘记的!” 她又嘱托几句,让小寒在大厨房务必要多多留意二房的动静,如果二房有超出份例的事,一定得和她说。 看着小寒高兴离开的背影,她多少还有些不放心。 小寒勤快是勤快,就是心眼没欢姐儿多,二房真要搞点小动作,小寒未必能看出来,她得多多提醒才行。 不过经此一出,让她意识到,她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人。 她是余慕烟的心腹,余慕烟是完全信任她的。 那她呢,她能信赖的人,还真没有。 欢姐儿虽是她女儿,但欢姐儿心性不定,给点小恩小惠的,容易让人收买走。小寒又太过老实。 相比大房,二房带来的陪房,人多齐心,还都是一家子。 她和余慕烟的其他陪房,关系则没有那么密切,和气归和气,但更像是普通同事。 万一她真有个什么事的,连个能托付的人也没有。 底下的人听她吩咐安排,无非是看在她是余慕烟陪房的份上,但凡换了个人,也是一样。 要培养心腹,可没那么容易。 就说府里的人,除了像小寒这些外头买进来的,无依无靠,其他人各有归属。 她能做的,就是先收买像小寒这样的,年纪小,心思单纯些。 想到这里,她忽然察觉到,自己好像完全沦为这个时代的人了,竟然会想到要收买人心。 再说陆老夫人看过胡家的来信后,两天没睡好,急得嘴上生了个疮。 繁姐儿一事,大房的速度超出她的预料。 她原以为繁姐儿被找回来,不过是胡家难办些,谁曾想,胡家竟把她给拱出来,还赔了个人出去。 胡家要她保胡五爷平安回来,且说明此事和胡家无关,如若不然,亲戚情分和脸面,胡家是顾不上的。 这两天,她让人时刻关注大房的动静,偏偏大房愣是半点动作也没有,这让她心里是愈发没底。 得知胡五爷是让戚家带走作为人质的,戚家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又是她理亏,哪敢上门去要人。 思来想去,还算得从余慕烟身上下手。 “老夫人,惠阳县君来了。” 第36章 死活不认 “什么?怎么快就来了?” 听到这话,她如闻噩耗,险些没站稳。 杨嬷嬷问着来回话的丫头,“有带人来吗?” 丫头答道:“没有,惠阳县君只带了随行的丫头婆子。” 陆老夫人不信,“她没带谁来吗?” “没有。” 陆老夫人和杨嬷嬷面面相觑的,陆老夫人心里更是摸不准惠阳县君此来,目的何在,难不成真想把胡五爷关起来不放了? 杨嬷嬷说:“胡五爷已经把您给供出来,那惠阳县君自是知情的。这次来,估计就是要老夫人您给个说法。” 陆老夫人面色铁青,心中盘算着此事后果有多严重。是她把繁姐儿藏起来的,无论她找出什么理由来,惠阳县君和大房怕是不信的。 好在她向来是未雨绸缪,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人找来没有?” 杨嬷嬷道:“已经在来的路上。” 她点点头,换了身衣裳,去见惠阳县君。 此时双栖院中,惠阳县君和余慕烟商议着此事要如何处理。 惠阳县君不屑地说:“哼,我都说后母心狠,惯会做样子。宣哥儿在世时,她待宣哥儿,谁人不说好?可我知道,那都不过是面上功夫,没点真心在的。你看,宣哥儿这才走了多久,她就对繁姐儿下手。幸好繁姐儿找回来了,要找不回来,你上哪哭去?这回说什么,都得让他们说个明白。” 其实这事惠阳县君也是没料到,会是戚墨台把繁姐儿给找回来的。她私下问过戚墨台,戚墨台只说是偶然打猎发现的。 她哪能信,打猎怎么会去到那么偏僻的村落里?还一去就那么些天。 这趟戚墨台回来,却不着家,她还以为是戚墨台有事要忙,没想到竟是去找繁姐儿。 她思索着,总不能是余慕烟求戚墨台帮忙的吧?可她也了解余慕烟的性子,求谁也不会求到戚墨台身上。 何况她去问过戚墨台身边伺候的人,都说戚墨台没去见过余慕烟。 她也旁敲侧击问过余慕烟,余慕烟也说没见过戚墨台。 那戚墨台是怎么插手此事的?还让她帮忙来陆家,找陆老夫人要个说法。 “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给个说法又能如何,繁姐儿可是实打实受苦的。他们心思太歹毒,连繁姐儿也敢下手。” “唉,所以我说呐,要你自立起来。你这般怯弱,人家难免会轻视。也是你心思太过单纯,没个防备心,认为在自家就不会有事。殊不知,有时候反而是自家人下手下得狠。” “舅母说得是,以前是我太天真,不懂得防范未然。繁姐儿她爹这一走,我的心就跟着乱了,没能顾上……” 说着,陆老夫人和丁氏来了。 他们也不来虚的,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屏退所有下人。 这样关键的时候,林未巧怎能错过。她特地站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她就想知道,这回陆老夫人是个什么说辞。 里面的惠阳县君悠悠地喝着茶,“二位来得真快,繁姐儿失踪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般急过。” 陆老夫人面色凝固,故作镇定地说:“县君何出此言。繁姐儿是我的嫡亲孙女,我怎么会不急?” “急?你把繁姐儿藏起来,让烟姐儿着急担心,若不是及时找了回来,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老夫人,真是给我们演了出好戏啊。” “县君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把繁姐儿藏起来。” 余慕烟哪还坐得住,为人母,若不能护住自己的骨肉,那真真是失败至极。“老夫人。”她连陆老夫人连娘都不喊了,可见是真的心寒了。 “人证物证俱在,是要闹到公堂上去,老夫人才肯承认吗?” 门外的林未巧满意地点点头,余慕烟这回总算是硬气起来了,陆老夫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承认。 紧接着,就听到陆老夫人摆出婆婆的架子来,“放肆!余氏,你这是污蔑婆母。” 惠阳县君说:“老夫人别急,烟姐儿是不是污蔑,先放一边。那位胡五爷,才是真真污蔑造谣老夫人的人,他说是老夫人让他们胡家把繁姐儿给藏起来的,还说和老夫人你是远亲。我当然是不信的,老夫人心地仁慈,繁姐儿又是自家的孙女,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来?我就让人给抓起来,准备送到官府去。” 陆老夫人紧抓着扶手,她当然是不能认下此事的,一旦承认,她可就背上残害孙女的名声。虽然不会有什么惩处,可这会让她名声扫地,脸面全无。 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万万经不起这样的羞辱,所以哪怕厚着脸皮,她也绝对不会认下此事的。 偏偏胡五爷还在戚家手上,她不摆平好此事,戚家是不会放人的。 戚家她不能得罪,胡家又是她亲戚,左右都为难,急得她满头是汗。 惠阳县君轻笑了几声,故意问道:“老夫人很热吗?怎么流那么多汗?要不要打开窗户透透风。” 丁氏为难地看向陆老夫人,连陆老夫人都拿不出主意,她哪好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给陆老夫人擦擦汗水。 本来陆老夫人心里就急躁,丁氏还毛手毛脚地添乱,气得吼了句:“给我安分点!” 吓得丁氏老实做好,半天不敢说一句话。 陆老夫人喘着粗气,两眼一翻,想装病糊弄过去,转念想到胡五爷还在戚家手里,就又把眼珠子翻回来了。 门外听着的林未巧那叫一个爽快,就是没能亲眼看到陆老夫人婆媳憋屈的模样。 这时候,杨嬷嬷领着个四五十岁的道姑来了,并在门外喊道:“老夫人,人来了。” 打开了门,林未巧顺势关门,跟着进去了。 在场的人注意力全在那个道姑身上,没人留意她,她识趣地站在余慕烟身旁,她要看看,陆老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道姑一一问好,颇是有礼。 惠阳县君说:“老夫人是糊涂了,这个时候,请道长来做什么?” 第37章 姜还是老的辣 陆老夫人面颜舒展开来,似是要扬眉吐气,语气也强硬了些。“这位玉光道姑,是上清道观得道高人,我专程请她来,是为了繁姐儿的事。” 玉光道姑接话道:“府上四姑娘,在百日时,贫道来过一趟。那时,我看过四姑娘的生辰八字,四姑娘生的时辰不好,命犯孤煞,刑克六亲,易招灾祸。那时,我就劝老夫人,把四姑娘送至观中,方能辟邪驱祸。老夫人怜惜四姑娘年幼,又是大夫人第一女,自然不舍,便留到如今。” 这番话下来,余慕烟等人都怒了,余慕烟想要反驳,被惠阳县君制止住,使了个眼神,示意余慕烟稍安勿躁。 此时此刻,后头站着的林未巧,切身体会到所谓的宅斗,远比她想象中更复杂更可怕。 原以为陆老夫人把繁姐儿藏起来,调换余慕烟的儿子,就已经是手段狠辣。 没想到如今陆老夫人为了撇清自己做下的恶事,竟找人造谣说樊姐儿是克星。 在这个时代,人人或多或少都会迷信。 且不论真假虚伪,当一个小姑娘披上克星的名头,纵使生在富贵人家,也少不得招来指指点点的,这个名头将如影随形伴随一生。 他们要毁掉一个女孩,是轻而易举的事,年纪大些的,便可以造谣说她和外男有私情,年纪还小的,则造谣她降生不祥,对家族不利。 如此一来,哪怕这个女孩再如何出众,都将蒙上不祥的外衣,人人避之不及。 林未巧深吸口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论手段计谋,满屋子的人,谁能比得上陆老夫人老奸巨猾。 陆老夫人目光深沉地看向余慕烟等人,见她们不出声,露出得逞的笑容。 玉光道姑继续说着:“可四姑娘终究是命格刑克六亲,若继续留在身边,祸及他人。我三番几次劝老夫人,千万要把四姑娘送走,否则府上将有血腥之灾。老夫人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把四姑娘送走。老夫人知道大夫人定然不允的,故而悄悄把四姑娘藏于他处。” 陆老夫人接话说:“我本想等过了这段日子,再把繁姐儿给接回来,没曾想被你们提前找到了。无论你们怎样揣测我,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伯府好。这事,不过是个误会,说清楚就好。那胡家,也是好意帮我们的忙,还请县君高抬贵手,放过他,都是误会。” 惠阳县君是开眼了,她长于宗室中,自诩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是见识过的,但陆老夫人此番举动,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旁的不说,繁姐儿可是陆老夫人名义上的嫡亲孙女啊,怎么敢啊! 她冷笑几声,以为这样随便找个道姑编造个理由,这事就能蒙混过去,她还没有蠢到连这点伎俩都没辙子应对。 “老夫人的意思是,繁姐儿跟伯府相克,才把繁姐儿送走,还不让烟姐儿知道,对吧?” “嗯,并非是我无中生有,故意造谣生事,而是你看宣哥儿年纪轻轻便……我实在是不得不信,倘若我早些把繁姐儿送走,说不定宣哥儿也不会……” “老夫人真是会想,连宣哥儿的死都能扯到繁姐儿身上。” “县君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后悔没听从玉光道姑的建议,早早把繁姐儿送走,我们陆家,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余慕烟哪还坐得住,眼中充满愤怒之色,“老夫人你……” 惠阳县君轻轻拍了拍余慕烟的手臂,风轻云淡地道:“老夫人为了伯府,真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老夫人能和胡家说清楚,却半个字都不肯同烟姐儿说来,真是繁姐儿命格有异的话,烟姐儿向来识大体,又怎么会不允。而且,胡家可是口口声声说了,是老夫人让他们把繁姐儿藏匿起来的,还不许见生人,这点就很可疑了。” 陆老夫人急着让戚家放人,“哪里可疑,兴许其中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县君放了胡家五爷,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问清楚来,免得伤了亲戚间的情分。还有便是,也得为了繁姐儿的名声着想,你们也不想让外人知道繁姐儿命犯孤煞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老夫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以繁姐儿的名声作为要挟,让戚家把胡五爷给放了,并且不再追究此事。 人在无语到极致的程度下,是会笑的。 惠阳县君笑了,林未巧也跟着笑了。 果然,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场面一时间就变得离谱荒诞起来。 丁氏也没想到陆老夫人还留了一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端起茶盏,悠悠品味起来,茶香浓郁,一闻便知是上等的茶叶。 还得是大房,这样顶好的茶叶,她连自己喝都不舍得,大房还拿出来待客,当真是家大业大。 同样都是姓陆的,怎么自己二房就不如大房这般阔绰。 陆老夫人凭借自己的手段,成功把局面逆转,现在该着急担心的,是大房了。她意味深长地看向余慕烟,“繁姐儿还小,可背不起这样的名声啊。” 惠阳县君慵懒地起身来,整理着衣襟,“伯府,不单只有繁姐儿一个姑娘家吧?” 丁氏一听,心下咯噔,“县君这是何意?” “没别的意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今日可以说繁姐儿命中犯克,我们明日也可以以同样的说辞,用在你们二姑娘身上。” “县君你!” 丁氏急了,猛地站起身来,险些就要失态了。 惠阳县君只淡淡地瞥了丁氏一眼,“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凡事,都得为自己孩子着想,不可鲁莽行事,你说是吧,老夫人?” 这一招,也出乎林未巧的意料,惠阳县君和陆老夫人,可以说是高手过招。 惠阳县君反应灵敏,没有执着于繁姐儿命中犯克的事中,反而是秉持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将了陆老夫人一军! 陆老夫人面部一抽,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眼中浮现抹凌厉凶狠之色,双手握紧拳头,展露出青筋。 她没想到,惠阳县君宁可两败俱伤,也绝不低头。 第38章 赌不起 惠阳县君说:“背着个这样的名声是不好听,可我会让人知道,是繁姐儿继祖母特意给她算来的命格,自古后母难当,后祖母更难当。老夫人就不担心,外头人会议论,你这是在欺负烟姐儿母女?” 说来,惠阳县君是最厌恶做继母的。原因无他,惠阳县君也是有继母的,继母待她并不好,处处排挤,若不是有舅家护着,她难以走到今日。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先前跟余慕烟断了来往,当林未巧去求时,她还能选择出手相助。她自己是做人舅母的,而欺负余慕烟的陆老夫人又是继母。 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她是实打实养育过余慕烟,虽先前有过隔阂,到底还是有感情在的。 其实说是隔阂,还是因为余慕烟执意要嫁给陆裕宣,她不同意。如今陆裕宣不在了,余慕烟也主动向她示好,她做长辈的,还能跟晚辈多计较吗? “还有,繁姐儿再不济,也是平荣伯和四品诰命夫人的嫡女,纵有这样名声又如何,还不是照样身份尊贵。繁姐儿将来的婚事,有我们操心着,我就不信了,她能差到哪里去?倒是你们家二姑娘,离了伯府,可就什么也不是。” 提起画姐儿,算是拿捏到丁氏了,她知道惠阳县君从来是说出做到的。 她不管繁姐儿会背上怎样的名声,但画姐儿不行,画姐儿比不上繁姐儿出身好有依靠,画姐儿能靠的就这个伯府。 何况画姐儿也大了,再过个几年就该说亲了,此时名声上若有个什么影响,将来说亲只会愈发艰难。 “娘,你说句话啊。”她催促着一言不发的陆老夫人。 “你慌什么?”陆老夫人板着个脸,“画姐儿又没什么,县君难不成是要凭空捏造吗?” “哎哟,我可不是这样的人,我也是讲究证据的。刚好我也认识位大师,精于命法,我同他说过你们二姑娘。他算过,你们二姑娘的命格,也是不大好的。”惠阳县君嘲讽道。 事情到这里,已成僵局,双方谁也不肯低头。 不过这事就是说破天,也是陆老夫人有错在先,还试图损坏繁姐儿的名声,说多错多。 惠阳县君又说:“我们本想好好处理此事,没想到老夫人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啧啧,宣哥儿不在了,烟姐儿生的又都是女儿,老夫人是装也不想装了?” 见状,林未巧趁机说:“夫人膝下,不止有三个姐儿,来年就会多出个哥儿和姐儿。” 这话一出,除了余慕烟,其他人都懵住了。 惠阳县君还以为是余慕烟怀了,但想想也不能啊,陆裕宣都死了有阵子。 林未巧说:“是莲姨娘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前几日才诊出来的。” 不管怎样,大房都是需要莲姨娘这胎来承袭爵位的,爵位绝不能落入二房之手。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房和莲姨娘,已然没有退路可走。 至于莲姨娘的情郎,她得处理了才行。 她还不至于有胆子敢灭口,不过使点手段,还是能让对方从此离开京城,和莲姨娘彻底断了来往的。 听到这个消息,丁氏惊声道:“莲姨娘有了,这怎么可能?大哥不是已经……” 林未巧说:“莲姨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伯爷生前,去过绿竹居一趟,且伯爷逝去仅仅月余。二夫人不信的话,大可请大夫来诊断。” 惠阳县君想着如果莲姨娘这胎是个儿子,那就能保住大房的爵位,余慕烟也不用处在如此被动的局面,日后也有个依靠。“那真是双喜临门了。” 这下子,陆老夫人和丁氏彻底傻眼了,丁氏还想质疑莲姨娘有孕的真假,就差问莲姨娘是不是偷人了。 陆老夫人可丢不起这个脸,硬是阻止住丁氏。 或许是莲姨娘有孕的事,比繁姐儿被找回的事更具有冲击力,饶是陆老夫人再如何镇定,此刻也不免乱了阵脚。 繁姐儿一事,到底还是陆老夫人低头,画姐儿的名声,胡五爷的性命,她的脸面,哪样她都赌不起的。 再者眼下又还有莲姨娘有孕的事,她拖不起了。 惠阳县君给出的惩罚,从今往后,陆老夫人不许插手大房的事,包括繁姐儿姐妹三人的事。 大房二房同在伯府,互不干扰。 繁姐儿在外受苦多日,陆老夫人得在佛堂前为繁姐儿祈福半月。 这些惩罚,对陆老夫人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但已经是最大程度能惩处到陆老夫人的。 本朝以孝为重,别说陆老夫人是把繁姐儿给藏起来,就是陆老夫人把繁姐儿给卖了,最多就是被骂恶毒冷血,实际上是得不到任何惩罚的。 就是闹到官府,也不能把陆老夫人怎样,这也是陆老夫人底气所在,她是长辈,是繁姐儿的祖母,有权利对繁姐儿做任何事。 送走惠阳县君,林未巧转身要走,有个负责通传的小厮来传口信,说余家知道繁姐儿找回,过两日要来看望繁姐儿。 她无奈扶额,想到余老太太和余慕宝姐妹那样,她心中不由得感到烦躁。“我知道了。” 回去看到走廊下,薛大娘正骂着个丫头,是直戳着人丫头的脑袋骂,唾沫星子漫天飞。 那丫头可怜,埋着脑袋,委屈巴巴的,也不敢反抗。 “怎么了?”她过去问。 “还不是珠儿这死蹄子,笨手笨脚的,做什么事都做不好。方才让她把个白玉石盆景搬到偏房去,她给磕坏了一块,搬个香炉,撒了一地的灰。”薛大娘叉腰说着,恨不得唾沫星子淹死珠儿。 林未巧见珠儿跟小寒差不多大,虽生得瘦小,但模样还不赖,特别是一双桃花眼,含着泪珠,很难不让人心疼。 她见珠儿手上有淤青,想来是使不上力气的,便说:“这丫头看着就没什么力气的,你怎么不找些壮实的人来搬东西?” 薛大娘刻薄地说:“妈妈,你当她们是娇养的姑娘家啊?她们是做奴婢的,哪还有挑活做的道理?” 她给珠儿说情,薛大娘这才放过珠儿。 第39章 心理扭曲 珠儿这丫头也不知道怎样想的,连谢也不说声,低着头匆匆跑开。 薛大娘斜瞥了林未巧一眼,心中不满,面上却说:“妈妈你呀,惯会好心的,平白对这些丫头好做什么,都是白眼狼。” 薛大娘是知道林未巧把小寒调去大厨房做事的,心里头不大爽快,大厨房可是府里油水最足的地方,多少人想进去还难呢。 先前她就想把自己儿媳塞进去的,奈何管大厨房的吴大娘跟她不对付,还是二房的人。 她几个月前就找过林未巧,想让林未巧帮帮忙,林未巧是头等的陪房,夫人不常管事,实际上管着大房大小事的是林未巧。 那时她使了银子,送了礼,林未巧都不肯收下,婉拒了她,说大厨房已经满人,不好再塞人进去。 这才过去多久,大厨房又没人离开,林未巧还不是照样把自己亲女儿塞进去,现在又把个粗使丫头塞进去。 说到底,就是不想把这样的好事分给外人,想自个独占呗。 还有,明明是她管着底下粗使丫头的,分派重活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林未巧倒好,可怜这个,怜惜那个,成了活菩萨,自己反倒成了恶人。 这时候,跑来个三四岁左右的男童,光着头,只留了脑门中间一撮毛,也不穿衣裤,就围着个大红肚兜,生得白白胖胖的,看着倒有趣。 他一来,就拉着薛大娘的手,指着大厨房的方向要去。 林未巧看着新鲜,好奇问:“这是你小儿子啊?” 薛大娘乐得不行,“妈妈什么眼神,我都多大了,哪还能生,这是我大孙子。乐哥儿,给林妈妈问好。” 大孙子……林未巧见薛大娘跟原主年纪相仿,不到四十,这就做上奶奶了? 转念想想,若是喜姐儿没小产,她今年也能喜提一外孙。 乐哥儿乖巧地喊了声后,就硬扯着薛大娘要去大厨房,“阿嬷,去找黄婶婶。” 薛大娘没空闲管乐哥儿,从怀里拿出用帕子包好的梅子干,捡了几颗给乐哥儿,把乐哥儿给哄走。 “小孩子都是有奶便是娘的,黄娘子常给乐哥儿些吃的,乐哥儿就记上黄娘子,时常吵着要去大厨房找黄娘子。唉,为了黄娘子好,我哪还敢让乐哥儿去找黄娘子,免得给人家添麻烦。” “怎么?是黄娘子嫌乐哥儿了?” “哪能呀,谁人不晓得黄娘子是个好的,就是家里那位……” 薛大娘面露难色,见四下无人,凑近过去,悄悄说起黄娘子的丈夫康铭,因为早年受过重伤,导致无法生育子嗣。 故而黄娘子成婚有七八年之久,至今未能生养过。 “你也知道,男人嘛,不能生,跟太监没什么两样。何况黄娘子她男人,身上还有残疾,做不了事,就靠黄娘子来养着。如此一来,她男人就不能算作是个男人了。” “原来是这样。那他不能生,还不能过继一个吗?” “嗨,你哪里知道她男人的脾性,啧啧。许是做不成男人了,成了个废人,心里头这道坎过不去,性情大变,原来多么斯文的一个人,变成如今这般脾气狂躁,动不动就爆怒摔东西。” “所以就把气撒在黄娘子身上?” “可不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生,也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事。别说是过继了,就是知道黄娘子抱了哪家的孩子,夸了哪家的孩子,他都觉得黄娘子是在羞辱自己,又要闹起来的。” 林未巧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康铭心里如此扭曲,黄娘子也是真爱,都这样了还能容忍。 薛大娘还说:“就因为上回我领着乐哥儿到她家去,黄娘子左右不过就是给乐哥儿块麦芽糖,让她男人看去。后来听人说,半夜里黄娘子就遭了她男人好一顿打。就这样,我哪敢让乐哥儿去找黄娘子?” 她问:“黄娘子就没想过离开?她男人都这样了,还……图什么啊?” “唉,你哪里知道其中内情。” “什么内情?” 薛大娘说得口干,想着还有事要忙,就说等有空再说。 这让她好生好奇,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康铭救过黄娘子性命,也不能这样随意作践黄娘子吧? 正好她要到大厨房去看,一见着忙碌的黄娘子,想到薛大娘所说的,她不禁对黄娘子充满了同情。 倘若不是薛大娘说来,她哪里晓得黄娘子这么好的一个人,背地里居然有着如此凄惨的遭遇。 “妈妈是有什么吩咐吗?”黄娘子忙着在案板上切肉,抬头看到她来,照例问了句。 “哦,是莲姨娘有孕,在饮食上得精细些。”说着,她看到了黄娘子手臂上的瘀青。 她不好多说什么,一通张望,见小寒正卖力地揉面,过去问:“还习惯吗?” 小寒说:“很习惯,就是刚来这里,觉得什么都新鲜。给,妈妈这是我学着做的茯苓糕,特地给妈妈留着的。” 灶头上烧火的阿芽,见小寒讨好着林未巧,一半是羡慕,一半是嫉妒。 羡慕的是同样都是下等婢女,小寒就能攀上林妈妈这棵大树。嫉妒的是小寒命好,怎么这样的好事就轮不到自己。 她以前只觉得林妈妈是个古板守旧的,也不通情理,只讲规矩。有一回她太累了,不小心靠在灶台上睡着,让林妈妈瞧见,好一顿骂,害得她哭了好几日。 怎么现在林妈妈会变得那么好,她先前听小寒说林妈妈如何如何好,她还不信,现在看来,林妈妈的确没之前那样死板了。 林未巧吃着茯苓糕,余光扫到阿芽在偷摸看着自己,她笑了笑,问阿芽要不要吃茯苓糕。 阿芽有些慌张,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林未巧会问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小寒已经给我吃过了。” 待林未巧离开后,她低声和小寒说:“林妈妈这是转了性子?能这般和气?” 小寒骄傲地说:“我都说了,你还非不信。林妈妈自从大病了场后,就变得好说话,还关心我。” 阿芽以前不信邪的,现在不得不信了。 第40章 没有回头路可走 对于莲姨娘有孕一事,余慕烟再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去接受,给莲姨娘多派了几个婆子丫头去伺候。 莲姨娘又是第一胎,需要注意的地方很多,又特意派了翠红嫂子过去照顾莲姨娘的饮食。 在林未巧的提议下,余慕烟把晚姐儿院子隔壁的观鱼轩给了莲姨娘,绿竹居那地方太偏僻了,不适宜莲姨娘养胎。 观鱼轩是早就收拾好的,莲姨娘只需把日常的衣物拿过去就行。 只是莲姨娘不知道怎么想的,还不大舍得要搬出绿竹居,还有眷恋。 她宽慰道:“姨娘,这地方太偏太阴,竹子多,挡了阳光,阴气重,想来姨娘夜里是睡不安稳的。观鱼轩地方宽敞明亮,来往的人多,也热闹。” 莲姨娘一步三回头,心事重重的,“我从一进来就住在这里,有感情了。” “又不是搬去哪里,都还在伯府,姨娘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看看。” “不一样。” 她知道,与其说莲姨娘是不舍得绿竹居,不如说是舍不得腹中孩子他爹罢了。 她不知道莲姨娘是怎么想的,但从要保下这个孩子开始,莲姨娘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也必须站在余慕烟这边。 待四下无人时,她索性摊开,直接又隐晦地问:“姨娘,腹中孩子他爹,知道此事吗?” 莲姨娘一惊,眼神躲闪,心虚地说:“妈,妈妈这是何意……” “姨娘,此事你我心知肚明。在我面前,姨娘不必有任何隐瞒。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和姨娘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福祸相依。你我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所以我要确定此事,万无一失。我见姨娘面色憔悴,想来也是在为此事担忧吧?” “你……” 心中的隐秘就这样摊开,一时间,莲姨娘的脸上充斥着惊慌、无措、不安和震惊,她甚至不敢直视林未巧,微低着头,紧绷着根弦,不敢放松。 林未巧贴心扶着莲姨娘坐下,她改写了书中的走向,故而其他人的命运,并不在她的预料中。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是帮了莲姨娘,还是害了莲姨娘?但木已成舟,谁都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也很清楚,莲姨娘是不愿困在伯府中的。陆裕宣已死,等再熬个一年半载的,去求余慕烟,余慕烟或许能放莲姨娘离开。 但是,莲姨娘是陆裕宣的姑姑肃宁侯夫人亲自找来的良家女,没有肃宁侯夫人同意,余慕烟是做不了这个主。 偏生肃宁侯夫人是个死板执拗的人,恪守女德,以三从四德为人生教条,是绝不允许女子出嫁后背叛自己的夫君。 肃宁侯夫人第三子早死,三儿媳正值青春,且膝下无子,按道理来说过了守孝期,就可以放回娘家改嫁的,偏肃宁侯夫人不放儿媳回家,要儿媳为儿子终身守寡。 依照本朝风俗,于妇人改嫁一事上,并不算严苛,寻常人家和离改嫁都是有的。不过世家大族,高门大户的人家,在乎脸面,好名声,于婚嫁一事上严厉些,和离改嫁的事并不常见。 更别说肃宁侯夫人是个死守规矩的人,对待自己儿媳都这般严苛,何况是莲姨娘一个妾室呢? 所以莲姨娘要离开伯府再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莲姨娘又还是在陆裕宣生前就跟人有孕的,就算放她离开去改嫁,等生下孩子,还不是照样露馅? 说一千道一万,莲姨娘终究是无法离开伯府。 “姨娘,也不必太慌,我既然选择站在姨娘这边,那就必定和姨娘共进退的。这个孩子,只能是伯爷的遗腹子,爵位的继承人。姨娘要为这个孩子,扫清一切障碍才是。如果将来有人跳出来说这孩子的来历……那时,姨娘才是该慌的。我们大房,和姨娘是一条心的,就是不知道其他人……” 莲姨娘低头沉思许久,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久久才低低说:“除了府里人,没别人知道。我连我娘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通知。” 林未巧蹲在莲姨娘身前,双手搭在莲姨娘的膝上,认真严肃地说着:“姨娘如今,得取舍了。要保腹中孩子平安无虞,那个人,就不能留在京城。” 出来观鱼轩时,已临近傍晚时分,日暮霞光温和照在池子中,几条肥美的大红鲤鱼在水中游过。 晚姐儿领着两个妹妹在围栏边喂着鱼食,晚姐儿看到她出来,喊着:“妈妈,妈妈。” 她走过去,“怎么了?” “嘉儿说莲姨娘有孕,那我们是要多个弟弟或者是妹妹了吗?” “是啊,姑娘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繁姐儿吃着点心说:“希望是弟弟。” 悦姐儿拍着手掌跟着说:“弟弟,弟弟……” 她没有说话,看向正在楼上凭栏处的莲姨娘,莲姨娘则看着晚姐儿姐妹,轻抚着小腹,神情中已然有了为人母的慈爱之色。 要一个女人选择情人还是孩子,确实太过残忍。 可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相比一个无名无分没有结果的所谓的情爱,腹中真切存在的孩子,更令人难以放下。没有什么比腹中的孩子,更为无辜。 这个孩子,不该为一对荒唐的露水鸳鸯来承担后果。 在这点上,莲姨娘还是很清醒的。 而且,“那个人,有家室。” 林未巧吃瓜吃到这里,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都忙了一日,她还怕余慕烟会多心,又得去趟双栖院。 不得不说,余慕烟有时候还是孩子心性,看她对莲姨娘好,要吃醋的。 伺候余慕烟用完饭,她问着:“夫人,四姑娘能平安找回来,墨台少爷功不可没,不知道夫人要如何答谢人家。” 余慕烟梳着头发的手一顿,怔怔的,反问:“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都说了吗,是郭奶母夫妻偶然遇到的吗?” “就那么巧?” 林未巧哪敢说是自己暗地里去求戚墨台帮忙的,也幸好让戚墨台保密此事,不然让余慕烟和惠阳县君知道,她就难做了。 第41章 惹人生厌 余慕烟没有多做他想,眼下为难的是要如何报答戚墨台。思量再三,说:“过几日,你同繁姐儿去趟吧,备上厚礼。” 她迟疑地问:“就这样?” “不然呢?我们家还在丧期中,不好亲自道谢。总归都是亲戚间,不必太过生分。” “夫人说得是。” 对于戚墨台一事上,她一直摸不准余慕烟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余慕烟和戚墨台之间,都很默契地选择用逃避来处理二人间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戚墨台至今仍未能放下余慕烟的,逃避不见,是为了避嫌。 至于余慕烟,每次提起戚墨台,神情间,多少是有些不自在。但这份不自在,是基于什么情感而表现出来的,无人知晓。 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亏欠太多? 她就不信,余慕烟和戚墨台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真的能做到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哪怕是兄妹之情,也有十余年。 她作为余慕烟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摸不透余慕烟的心思。 晚上回去歇息时,角落里乍然冒出个身影,给她吓得尖叫了声。 那身影跑到她面前,耷拉着脑袋,声如蚊子,“妈妈。” 她面露困惑,若不是见对方是个小姑娘,她都要喊人来了。“你是……” “妈妈前儿个帮我免了薛大娘的责罚,我,我是来给妈妈道谢的。” “你是珠儿吧?” 珠儿点点头,把手里紧攥着的碧色荷花香囊塞给她,“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送给妈妈,这是我自己绣的,还请妈妈别嫌弃。” 她看着崭新的香囊,摸着针线细密,能看出一针一线都是用心绣的。 她失笑着说:“你白日里怎么不给我?大晚上蹲在这里喂蚊子?” 珠儿缓缓抬头,“白日里见妈妈忙,就没有打扰,只等妈妈空闲下来才敢来。” “东西我收下了,难为你费这个心思。” “妈妈喜欢就好。” 说完,珠儿转身小跑着离开,背影看起来还有点小欢喜的。 累归累,终于躺在床塌上,反而睡意全无。 天气闷热,开窗又容易招蚊子。 这里比不上双栖院清凉,她在双栖院也是有房间的,就在余慕烟寝房的隔间,很是阴凉,也没什么蚊虫。 坏处是住在那里,没个消停,但凡余慕烟咳嗽声,她都要过去问问。 原主身体不好,也一把年纪了,哪还折腾得起,余慕烟也免了她夜里伺候。 “唉,我的老腰。” 从穿来到现在,每天一睁眼都有一堆事等着她,事情太多,她都忘了要去找大夫调理身体。 原主生育过三个孩子,操劳过度,留给她的是具疲惫虚弱的身子骨,她再怎么好好爱护,也难以弥补先前的亏损。 弄得她格外惜命,劳累点都要好好歇歇,想着法去得些滋补品来。 原主签的是死契,这一辈子都是余慕烟的老妈子,所以她也用不着攒钱赎身,买宅子的话不划算。 且不说京城宅子贵,就说她这个年纪了,买了能享受几年?还不是便宜了山哥儿夫妻俩? 伯府那么多房子,还不够她住的吗?纵使日后余慕烟落魄潦倒了,那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当然,她在伯府也没什么花销大地方,无非就是在吃食上没亏待自己,首饰什么的就放着,银子铜钱拿来用。 不得不说,她这当下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有时候想想,比她穿书前的日子还好几分的。 人嘛,知足常乐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她清点了遍自己的家当,心满意足地睡去。 “等明儿个得让人给我做几件新衣才行。”她闭眼前还不忘嘀咕句。 余慕烟给了她不少好料子,她觉得没什么用处,主要是她也不会裁衣,就放着,过不了多久就得便宜林舅母母女和欢姐儿。 料子都是好料子,她得物尽其用,奢侈就奢侈吧,她又不是配不上这些料子。 到了明日,余家等人早早就来了,来了不少人,光是招待,就费不少丫头。 进进出出的都是人,热闹又聒噪。 坐在上首的余老太太搂着繁姐儿,那叫一个慈爱。 要知道,在陆裕宣头七,余老太太可着劲劝余慕烟去殉节,半句没问起繁姐儿,还当是忘了繁姐儿这个唯一的嫡亲孙辈。 “我就说嘛,繁姐儿随了你命大,不会有事的。”余老太太张望一圈,“悦姐儿也在,怎么不见晚姐儿?别不是病了吧?” 余慕烟搂着悦姐儿,听到这话,面色凝固,转而笑说:“没有,是晚姐儿也大了,正是爱美的时候,她说要自个挑衣服打扮,这点随了柳姐儿。” 余慕柳嗔道:“二姐姐惯会拿我来做幌子,明明晚姐儿脾性什么的,最像二姐姐你了。” 边上抱着儿子的孟霞,听到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怎么就随了别人? 她压住心中的不悦,“我说二妹妹,也太惯着晚姐儿了吧。晚姐儿才多大,学得这个样子,哪里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她一个小辈,哪有让长辈等的道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有片刻间是安静到极点的。 坐在孟霞旁边的余慕沁,鄙夷地皱了皱眉头,她就没见过蠢到这般地步的人。 晚姐儿早先就过继出去给余慕烟,余慕烟要怎么教,是余慕烟的事,哪轮得到孟霞一个表姨母来说三道四? 她是不大喜欢余慕烟,可更不喜欢卖女求荣的孟霞。 “霞表姐,女孩家爱美是好事。晚姐儿是伯府的嫡长女,自有派头在,哪能和别人一样?” 余慕烟脸色也不大好,当着那么多人,也没说什么。如果不是孟霞也在,晚姐儿早就出来见客,何必这般躲躲藏藏的。 别说晚姐儿不想见孟霞,她也是不愿意见的。 当初的事就不必说了,她养了繁姐儿,就是她的女儿。偏偏孟霞每回都要越过她来训诫晚姐儿,还离间自己和晚姐儿的感情。 每次一见了孟霞,晚姐儿都要难过许久,这让人如何能不厌孟霞。 第42章 母女离心 “林妈妈,你去看看晚姐儿穿好没有。” 林未巧应下,转身出去。 孟霞那副做派,的确惹人厌烦。 大喜的日子,非得给人添堵,生怕晚姐儿在伯府过得好。 来到晚姐儿住的听风阁,进去,便听到嘉儿颇为埋怨地说:“姑娘,这都换了三套,我们哪里还有差些的衣服?穿好些,她会眼红嫉妒。穿差些,她又要说夫人待姑娘你不好。” 晚姐儿说:“我是真不愿见她,她一来准没好事。不见,她要说我白眼狼,有了娘就忘了她。她让我记着还有她这个亲娘,可她心里哪还有我这个亲生女儿?我本想称病不去,偏那么多长辈,总不好为了她不见其他人。” “别人家的亲娘,都盼着自己女儿过的好日子。她倒是……巴不得姑娘有什么好东西全让她拿去。” “谁让我摊上这么个生娘呢。好在我也不在她膝下,我只有一个娘。” 在门外听着的林未巧,心中不知做何滋味,她知道晚姐儿早慧,比同龄人懂事些。如今看来,懂事无非是因为心寒罢了。 孟霞不疼晚姐儿,甚至是不要,换做是其他孩子,早就大哭大闹的。可听说晚姐儿当日来到伯府,不吵不闹的,就任由孟霞把自己推给余慕烟。 “姑娘,好了没有?夫人让我来瞧瞧。”她进去,打量晚姐儿特地穿得身寻常衣服,连项圈手镯玉佩什么的,都不带。 “哟,姑娘,怎地穿得这般素?”她开导说,“这是在姑娘自家,又是见亲戚,不用在乎外人说什么。穿好些,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给旁人看的。” 嘉儿收着衣服,吐槽说:“姑娘还不是怕穿得太好,让人看去眼红,背地里又要找姑娘拿东西。姑娘不给,就好一通哭。” 晚姐儿无奈地坐在床上,“妈妈,我不怕自己为难,是怕让娘为难。她一来,我和娘都要不开心的。” 她重新给晚姐儿挑了衣服,不用刻意打扮,就按照平日里那样穿戴,然后领着晚姐儿去见人。 一进屋,晚姐儿甜甜喊着:“娘!” 孟霞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她还当是晚姐儿在喊自己,欢喜地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招呼着晚姐儿。 谁料晚姐儿直接越过她,径直跑到余慕烟身边,给余老太太和余家姐妹问好。 这边和乐融融,边上的孟霞尴尬地把手里收回来,幸好无人在意,否则她出糗出大了。她见余慕烟和晚姐儿俨然亲母女般那样亲昵,心里颇是吃味。“晚姐儿,怎么来迟了?” 晚姐儿真是连看都没有看孟霞一眼,乖巧站在余慕烟身边,没说话。 林未巧接话说:“是三姑娘换衣服换得迟了些。” 孟霞又管教起来,“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磨磨蹭蹭,哪里有做姐姐的样子,免得带坏了繁姐儿悦姐儿……” 一屋子的人,没人理睬她,说的话太不中听,也不会看人脸色,余慕烟都沉下来脸了,还滔滔不绝说着。 除了她说话不中听的,还有个余老太太,问起莲姨娘有孕的事来,絮絮说着:“你肚子不争气,就盼着莲姨娘这胎争气点,给你们大房留个后。你也是,我早就劝你给姑爷多纳几个妾,你非不肯,呐,看看如今,一房都是女儿,派不上用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膝下要有个儿子,哪会有今天的地步?” 此刻,余慕烟和晚姐儿,都是一样可怜,爹不疼娘不爱的。 屋里孩子太多,余老太太让余慕柳领着晚姐儿等几个小孩子出去玩。 余慕柳还不大乐意,跟林未巧吐槽说:“我都多大了,我娘还总让我和小孩子待在一起。” 林未巧跟着出来,拍着余慕柳的肩膀说:“和小孩子待在一起,起码欢喜些。姑娘待在屋子里,也没什么有趣的,还不如出来走走。知道姑娘要来,我早早让大厨房备下绿豆糕,藕粉糖糕,吉祥果,还有几样甜羹,都是姑娘爱吃的。” 来到园子里,余慕柳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糕点蜜饯,美滋滋地说:“要不是娘不让常来,我得天天来二姐姐这里。有二姐姐和妈妈你们惦记着,可比在家里好多了。” 余家家境不如平荣伯府,孩子又多,余老太太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余老太太最上心的就是大女儿小儿子,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先顾着他们,再然后是余慕沁,最后才是余慕柳。 作为最小的那个,无论什么事,余慕柳都是最后一个轮到的。 “姑娘爱吃,就多吃些。这碗金丝燕窝,是夫人特意吩咐让姑娘尝尝的,还有这碗青梅羹,晚姐儿最爱吃,说要留着给姑娘。” 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见着有吃的,什么都抛之脑后了。 林未巧看着余慕柳吃得满足,笑着说:“你们这次来,不单是要看繁姐儿的吧?” 余慕柳说:“妈妈聪明,一猜就猜到。我娘来找二姐姐,自然是没什么好事。” “那是……” “还不是为了我大姐的事。二姐姐不是封了诰命吗,又是伯爵夫人,娘就想着,让二姐姐出门或者去哪,都带上大姐姐。” “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大姐姐的婚事呗。我娘想借着二姐姐的身份和体面,好给大姐姐找个人家。” 林未巧的母语是无语,老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余老太太跟孟霞一样,都见不得自己女儿好过,非得来插一脚。 聊得好好的,听到园子另一头传来孩子哭声。 她忙不迭起身去看,都是一群小祖宗,哪个都经不起有个损伤的。 跑过去,是晚姐儿和画姐儿扭打起来,晚姐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比自己壮实的画姐儿一把推倒在地,红着眼说:“你再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试试?” 这时候,林未巧默默停下脚步,等晚姐儿解决完,才慢悠悠走过去,“三姑娘,二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三姑娘,你脸上的划伤是谁弄的?” 第43章 各怀鬼胎 倒在地上的画姐儿,霸道任性惯了的,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哪有被人欺负的份?也是真的疼了,顾不上还在外头,眼泪吧嗒落下,大哭起来。 赶来的芯兰见着画姐儿如此狼狈,把手里的风筝一扔,撸起袖子,横眉竖眼地吼道:“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晚姐儿被吓到了,战战兢兢躲在林未巧身后。 林未巧很是心累,上回她就领略过画姐儿有多难应对,丁氏是有多无理取闹,摊上这么对母女,就是没错也有错了。 她叹了口气,又是一场口水战。 她见芯兰越骂越凶,不满地说着:“还不知道两位姑娘是发生什么,你就可着劲骂三姑娘,纵使三姑娘有天大的错,也自有夫人来训斥,哪轮得到你来骂?” 芯兰顿时梗住,她向来是仗着画姐儿得宠,渐渐养出副刁钻泼辣的性子来,底下的丫头婆子,她也是想骂就骂的,谁人敢忤逆? 别说是大房的陪房,就是大房的姑娘,她也没放在眼里,何况晚姐儿还是外头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过继来的,算是哪门子的姑娘? “哼,妈妈,是三姑娘打了我家姑娘在先,我还说不得了?” “你当然说不得,你若是能说三姑娘,那我也能说你家二姑娘以大欺小。” “你!林妈妈你惯会颠倒黑白,分明是三姑娘动手推倒我家姑娘在先,怎么我家姑娘还有错了?” “你也是惯会睁眼瞎的,没看到三姑娘脸上也有划伤吗?总不能是三姑娘自个划的吧?” 林未巧也不想多费口舌,说破天了,芯兰也只会觉得是画姐儿受委屈。 索性她领着晚姐儿离开,问清楚缘故,才知是画姐儿素日轻怠晚姐儿,完全没拿晚姐儿当自家姐妹看待,见了面不是挖苦就是讽刺。 今日知道孟霞要来,画姐儿便故意提起,晚姐儿性子本就敏感,身世特殊,哪里经得起旁人议论。 二人说了几句,便起争执,画姐儿知道晚姐儿的痛处,骂晚姐儿是“没人要的野种。” 这话放在谁身上,都没法忍的。 怨不得晚姐儿会动手。 “这事姑娘做得对,不必内疚,是二姑娘欺人太甚,口出狂言。” 她本想把晚姐儿带回大房,转念想到待会丁氏定会找上门来要说法的,丁氏又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还不如…… 她转身往回走。 晚姐儿不解,“妈妈,我们不是回去吗?” 她说:“不回去,先去个地方。姑娘记得委屈些。” 此时的黄菊堂中。 窗户微关着,四个角落各放着盆冒寒气的冰块,凉意和暑意并存。 陆老夫人侧靠着软枕,她素来怕热,一入夏,早早让人找来冰块在屋里放着。 只是府中不比先前,凡事都要省着来。 特别是大房少交一半公中后,二房人多开销大,处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 管家的丁氏又是个抠门小家子气的,用钱只能用大房和公中的,自家的私房是一点都不能动。 这些冰块,她本想让丁氏去寻来的,谁料丁氏借口说冰块比往年贵,用不久,买来也是白白浪费。 儿媳到底是外人,不如自己儿子贴心。 她同小儿子陆裕恒提了一嘴,不出几日,陆裕恒便找来了这些冰块。 她很是受用,“也就你还知道孝顺我了。” 陆裕恒品着茶,此时只得他们母子二人。“娘,我是您儿子,孝顺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你媳妇可不是这样想的。倘若不是念在她替你生养儿女,又是我娘家人,否则我是万万不能留她的。” “娘何必同她置气,一个无知妇人家罢了。对了娘,那莲姨娘……我岂不是没希望了?” 提起此事,陆老夫人坐起身来,眼中神色一暗,“千算万算,没算到莲姨娘会突然有孕。” 陆裕恒道:“别不是大嫂为了争爵,故意扯谎吧?大哥对莲姨娘是怎样的,全府上下都心知肚明,怎么会有孕?要不要我们去问问大……” 陆老夫人摆摆手,神情凝重。 当日陆裕宣假死一事,也有她参与其中。 可以说,是她促成了陆裕宣假死一事。 在这件事上,她和陆裕宣各有心思。 陆裕宣之所以苦心谋划出这场大戏,一是得罪了谦国公,谦国公背后是江贵妃,权势之大,岂是陆裕宣能得罪的? 她是个妇道人家,于朝堂一事上不甚了解,可也知道,眼下朝中形势变幻莫测,圣上龙体欠安,太子未立,百官正是站队的时候。 陆裕宣虽未和她明说,她也能隐隐猜到陆裕宣是站队圣上第十子,泾城王。 而江贵妃,是淮王养母。 陆裕宣假死,其中也有泾城王授意。 二是陆裕宣有私心,他并不喜欢余慕烟,当初同意娶余慕烟,是迫于无奈,他早有心仪之人。 他不愿自己心仪之人做小,又不能休了余慕烟,因为还要依靠余慕烟的嫁妆来养活平荣伯府,还要借着余慕烟背后的戚家来活动。 从大局来看,休掉余慕烟,对他百害无一利。 但余慕烟一死,事情就好办了。 再三谋划,他便决定以假死来掩人耳目,顺便留下遗言,好让余慕烟殉节,给他心仪之人腾出位置。 而陆老夫人则没有陆裕宣想那么多,无论是陆裕宣假死还是真死,她都巴不得,只有这样,那爵位才能顺理成章落到自己亲儿子身上。 常言道,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从生下陆裕恒那天开始,她就开始为陆裕恒谋划,纵使陆裕宣承袭爵位后,她也没放弃。 只要陆裕宣无后,那二房便有承爵的希望。 然而莲姨娘有孕一事,打破她原本的计划。 “你急什么,一个姨娘有孕而已,能不能平安生下还是另说。谁能保证她腹中,就一定是个男胎?” 就是真是男胎,她也有的是法子让这个孩子胎死腹中。 余慕烟这个正经的伯夫人,所生下的儿子,她都能偷龙转凤,何况是个小小的姨娘呢。 “该是你的,都会是你的。” 正说着,丫鬟说晚姐儿来了。 母子俩面面相觑的,心生疑惑。 第44章 渣男自古有之 一进来,晚姐儿便跪在地上,哭得可怜,“请祖母和二叔给我做主,这伯府容不下我,我大可离开,二姐姐何必这样羞辱我。” 陆老夫人不耐烦地说:“又怎么了?一家子的姐妹,不能和和气气些吗?伯府怎就容不下你了?” 对于大房,如今陆裕宣不在,陆老夫人也没必要装样子,又不是自己亲孙女。 陆裕恒问:“是画姐儿欺负你了?” 晚姐儿抽泣着说:“方才我和二姐姐都在园子里,二姐姐无缘无故就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还划伤我的脸。可我明明是有爹娘的,爹爹是不在了,我还有娘亲,我不知道二姐姐骂我野种,是什么意思。” 后面跟来的林未巧,老实站在一边,她是治不了丁氏,陆老夫人是能的。丁氏不要脸面,陆老夫人是要的。 晚姐儿擦了擦眼泪,“今日外祖母家的人都来了,我不敢告诉她们二姐姐咒娘亲……” 陆老夫人急了,“谁咒你娘亲了?” “二姐姐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不就是……” “这个画姐儿,向来口无遮拦的,回头我训训她。你也别气了,画姐儿也不是有心的。” “二姐姐无心说的,也令人寒心。她还,还说……” “还说什么?” 晚姐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裕恒,“还说,爵位就该给二叔的,莲姨娘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就算是弟弟,也是个小孩子,还不如给二叔。” 大人的心思,被一个小孩子如此赤裸地说出,尤其打脸。 尽管他们都是这样想的,却不能直接说来。让有心人听去,就会以为是二房觊觎爵位已久,何况在还不知道莲姨娘腹中是男是女的情况下,二房都不该这么急。 果然,陆裕恒被戳破心思,直接拍着桌子,“胡话!画姐儿是愈发没规矩了。来人,去给我把二姑娘喊来。” 目的达成,林未巧识趣地领着晚姐儿离开。 晚姐儿还问:“妈妈,二姐姐没说过爵位的事,他们一问二姐姐,不就露馅了吗?” 林未巧笃定地说:“不会的。” 即使画姐儿没和晚姐儿说过这样的话,那私下里多半也是这样想的。问心无愧也就罢了,何况他们是问心有愧的。 纵使二房的人没明说,谁能看不出来,二房对爵位是垂涎已久的。 以陆老夫人的心思,恐怕早就把莲姨娘腹中胎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现在没动手,无非是怕显得太过刻意。用不了多久,就能见识到陆老夫人的雷霆手段。 回去双栖院里,得知晚姐儿推了画姐儿,孟霞二话不说,揪过晚姐儿就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老实点吗?你居然还生事打人……” 余慕柳手疾眼快拉过晚姐儿,“霞表姐这是得失心疯了吧?我二姐姐还没说什么呢,还轮不到霞表姐你来教训。” “我……我这不是怕二妹妹不舍得教训吗?” “舍不舍得,也是二姐姐的事。霞表姐也是真闲,管着自己的孩子,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孩子。” 余慕烟脸色难堪,压住心中不快,拉过晚姐儿问:“她打的?” 晚姐儿委屈点点头,“我也打回去了,谁让她欺负人。” 一屋子的女眷,说起事来没个消停,林未巧还有事,悄悄退了出来。 趁着无人注意,她和引香出了伯府,准备去莲姨娘娘家接人。 女子有孕是大事,莲姨娘是头一胎没经验,身边也只有引香一个能信任得过的,难免空虚无助。 在她的提议下,余慕烟同意把莲姨娘娘家人接来陪伴莲姨娘。 莲姨娘娘家姓张,家里只得寡母幼弟,家境一般,但无人支撑,故而过得格外寒酸些。 张家如今就是靠着莲姨娘每月的月例来过活,莲姨娘省吃俭用,全给了娘家。 张家住得偏僻些,走了许久才到。 引香去敲门,片刻后,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来开门,容貌和莲姨娘有几分相似,头上发髻是由块褪了色的头巾包着,身上穿着件淡青短衫,手里头还滴着水。 “你们是……”妇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大娘,是我,引香啊,这位是夫人身边的陪房,林妈妈。”引香上前挽着张母的手,殷切地说着。 张母又惊又喜的,顾不上还没浆洗完的衣物,热情地招待她们。 知道是莲姨娘有孕了要接自己过去,张母缓了半晌,又是祖宗保佑又是孩他爹在天有灵的,好一通忙活。 还喊来幼子虎儿,给了些铜钱,“去街头铺子捡几样糕点……你们千万别见怪,不知道你们要来,半点准备也没有,家里什么都没有,都不知道要拿什么来招待你们。” 引香拦住张母说:“大娘,同我们还客气什么,我们就是来说一声的,不用生分。妈妈你说是吧?” 林未巧点点头,说有东西要买,让虎儿带路。 出了张家,她问起虎儿,“你知道柴生家住哪吗?” 虎儿不到八岁,欢喜着给她领路,“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走了半条街,虎儿远远指着对面一户并不起眼的人家说,“那就是柴家。” 她点点头,让虎儿去买东西,她在原地等着。 柴家后门是开着的,她看到有个年轻女人坐在门口择菜,还时不时看着旁边放着的摇篮。 果然,渣男自古有之。 光是看到这一幕,林未巧就心梗,自己有家室有孩子,居然还去勾引另一个守寡的女人,并且还让这个女人有孕! 据莲姨娘所说,她跟这个柴生算是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如果没有自家家道中落,她会没有犹豫地嫁给柴生,相夫教子,如世上万千寻常的女人一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多的是满怀遗憾的事。 家中突生变故,父亲撒手人寰,母亲体弱,弟弟年幼,所有的重担全落在莲姨娘一个女子身上。 可莲姨娘一介柔弱女子,凭自身难以担起这份重任。 后来,有人撮合,说有富贵人家要找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做妾室。 毫不意外的,莲姨娘拿自己日后余生幸福,给家人换来一个可靠的庇护与安宁。 第45章 搞不懂,不心疼 林未巧看得失了神,想不通莲姨娘是太寂寞了还是怎样,为什么在明知对方已有家室的前提下,还心甘情愿和对方共沉沦。 还是莲姨娘自以为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发现?绿竹居又那样的偏僻无人来,自己又是个无人在意的,所以就肆意妄为了? 又或许是二人情缘未断,想再续前缘? 搞不懂搞不懂。 莲姨娘看着也不是个糊涂的,难道就没有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后果吗?轻则秘密囚禁,重则背地毒杀。 而柴生不是伯府的人,大不了一走了之,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也不知道莲姨娘这样做,图什么。 林未巧本想暂时压住莲姨娘有孕的消息传出,就是担心柴生知道后会怀疑是自己的骨肉,会节外生枝。 但一番思量过后,她觉得没必要隐瞒,隐瞒的话,岂不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她就是要让外人知道,莲姨娘这胎就是陆裕宣的遗腹子,怀得堂堂正正。而且伯府对莲姨娘这胎越重视,外人就越不会疑心。 包括柴生。 莲姨娘说怕被人发现,柴生并不常来绿竹居,两三个月来一次,每次匆匆来匆匆走。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地没有提起过陆裕宣的事,一个不问,一个不说,默契地忽略陆裕宣的存在。 柴生只知道莲姨娘不受宠,其他的并不清楚。 所以莲姨娘有孕,让柴生知道的话,估计会怀疑这个孩子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陆裕宣的。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柴生能确定是自己的骨肉,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去揭发莲姨娘的。 除非他不想活了,非要祸害莲姨娘母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还是柴家独子,别说死,就是病也不敢病的,得养着一家子。 “要怎么才能让他离开京城呢?”林未巧嘀咕着。她没有那大的权利,去为难柴家,让柴家在京城混不下去。 “妈妈,我买回来了,我们回去吧。”虎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回到张家,张母已经利索地把衣物收拾好,还再三问引香:“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真能住到伯府里去?” 引香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不单是您,还有虎儿呢。姨娘就盼着你们二位进府团聚。” “唉哟,你说说莲儿就是有大福气的,生在我们这种小门户里,偏能攀上高枝,还能有孕,这真是天大的福气,天大的福气啊。” “这还得多谢夫人宽厚,待姨娘如同姐妹。” 说着这话的同时,引香还瞄了林未巧一眼,颇是心虚,底气不足。 伯府这般看重莲姨娘这胎,引香愈发心里不踏实,特别是莲姨娘同她说,林未巧是知情的。 林未巧知情,那代表余慕烟也是清楚的。 在大房的人都知情的情况下,人人都装聋作哑地认为这胎是陆裕宣的遗腹子,太不对劲了。 尽管她知道大房是想凭借莲姨娘这胎来承袭爵位,可没人能保证腹中就一定是男胎。 若一朝瓜熟蒂落之后,莲姨娘生下的是个女儿,使得大房的希望落空。那大房会不会把这份怨气撒在莲姨娘身上,再揭穿莲姨娘偷人的事? 到那时,她们主仆哪里还有活路。 不过事已至此,无论是她还是莲姨娘,已经身在局中,任由大房控制。 盼就盼,莲姨娘这胎是个儿子吧。 欢欢喜喜把张家母子接进府里,一家子团圆,莲姨娘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回去双栖院,一进去,林未巧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低迷。 余慕烟背躺在床塌上,也不动弹,似有心事。 她小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春晴抱怨道:“还能怎样,还不是老夫人她们每回一来,就有求于夫人,也不管夫人如今身子还弱着,又在丧期中,哪方便出去?” “求夫人做什么?” “还不是让夫人帮忙给宝大姑娘相看人家,可宝大姑娘的名声谁人不知道?这不是摆明了要夫人难做吗?还有说沁三姑娘也到年纪了,让夫人给找个人家,最好是勋贵人家。夫人又不是月老,自家的事还忙不完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余老太太可不是这样想的,余慕烟不肯办,就是对自家姐妹不上心,不帮扶娘家。 上回余老太太劝着余慕烟要殉节,这回又想让余慕烟提携自家,合着就是拿余慕烟当工具人呗。 到底是没养在自己身边的,不心疼。 她坐在床边,温声开导说:“夫人何必把老夫人的话往心里去,老夫人是个糊涂又偏心的,夫人又不是不清楚。老夫人要说要怨,就随她去呗,说句不中听的,老夫人又没养育过夫人你,不亏欠什么。” 余慕烟转过身来,“我是念她生我一场,有母女缘分,我只有她一个亲娘,我也想好好孝顺她的。可她心里,从没我。” 说到这里,余慕烟红了眼眶。人人都羡慕她能养在戚家,就连余老夫人都说她有福气,能在戚家长大,甚至借着戚家嫁入伯府。 戚家无女,舅舅舅母也确实拿她当亲生女儿来看待,两个哥哥也待她极好。可即便戚家再好,那也不是她真正的家,没有归属感。 她最渴望的,就是跟寻常人一样,能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享受天伦之乐。 戚太夫人和惠阳县君很好,但再怎么好,也代替不了余老太太这个生身母亲。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羡慕余慕宝,那么大的年岁,还让余老太太宠着护着,她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对于余老太太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会尽量去满足,也极力去孝顺,只为了能弥补那份缺失的温暖。 林未巧叹息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想着自己的儿女。” 于这件事上,她是很难劝通余慕烟的。 人最初所感受到的爱来自父母亲人,如果没有得到一定的满足,那这份遗憾,是会伴随终生,也成执念。 因着余慕烟心情不好,晚饭没用多少,全便宜了她。 第46章 八卦与美食 一道清蒸鲈鱼,软炸里脊肉,红烧茄子,还有上回的干货,央黄娘子做了几道荤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这样丰盛的晚饭,自然是瞒不住欢姐儿的。 欢姐儿也算懂事,没空手来,端了道紫苏汤来,还有几个肉包子。 母女俩埋头就是苦吃,林未巧边吃边没良心地想着,要是余慕烟天天心情不好,她岂不是顿顿都丰盛? 欢姐儿夹了一筷子的里脊肉,“娘,你怎么舍得把那些干货分给黄娘子啊?连我你都不舍得,对外人你倒大方。” 她吃着有些油腻,舀着紫苏汤,说:“那我让人家帮忙做菜,不得表示表示?还能让人家白帮忙?没点人情世故的。” “做个菜而已,对黄娘子来说,就是顺手的事。我也没让你不给,可你给得也忒大方。” “我都没心疼,你还心疼上了?再说了,我们又不是只麻烦人家一回,以后多的是要人家帮忙的。那么抠抠嗖嗖做什么,又没少你吃的。” 说罢,她突然想到幸好原主是个慈母,虽没了丈夫,可也是尽心竭力抚养三个孩子长大,从没亏待过。 相反余慕烟贵为伯爵夫人,却没有享受过半点母爱。 欢姐儿说回到繁姐儿身边伺候,轻松是轻松,就是不如大厨房热闹,每天还能听到不少八卦,现在她还得去打听问人。 林未巧不以为意,“府里能有什么八卦,我看你就是闲的。” 欢姐儿气鼓鼓地说:“那,那我又不像娘你是个大忙人,谁闲下来不都得说些什么?娘你知不知道,夫人院里的秋诗姐姐。” “废话,我天天见,能不知道?” “哎呀,我是说秋诗姐姐到年纪了,夫人要把她配给谁?” “还有这事?” “娘你看你,连夫人院里的事都不清楚。” 她想了想,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外面忙事情,对于双栖院里的事,她还真不大清楚。 “秋诗多大了?就说人家了?” “秋诗姐姐都快二十了。按道理说,去年就该说人家的,偏去年秋诗姐姐家里老娘没了,就给耽搁了。” 她哪里晓得这些事,欢姐儿兴致勃勃地说着,外头来送料子的宋家铺子的宋赞,八成是看上秋诗了,想求娶。 她剔着牙问:“宋赞?” 她回忆了下,好像是常有个年轻男子来送布料,都是秋诗来负责接待的。不过她没什么印象在,毕竟她每天要面对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记住。 欢姐儿说宋赞是跟着伯伯做生意的,二十来岁,长得还算俊,品性端正,人还行。 只是秋诗到底是余慕烟身边的大丫鬟,宋赞是外头的良民,出身上不匹配,余慕烟也不知道能不能同意。 一般大户人家的大丫鬟,都是内部消化,多是配管事或者是哪个陪房妈妈的儿子,这才算做是门当户对。 只有放了卖身契的丫鬟,才是自由的,能找外头的人。 见欢姐儿提起这事,一脸的兴奋,林未巧打趣说:“你也老大不小了,眼瞅着也快到了,你有合适的了?” 欢姐儿羞怒着说:“娘!我还小呢。” 一夜过去,好梦无眠。 林未巧安排着张母住下,虎儿因为年纪大些,是外男,不好同住在观鱼轩中,就领着他到前院去,让李管事给安排。 回来的时候,瞧见侧门外,木瓜在跟个农户说着什么,那农户穿得磕碜,身上的衣服不知是脏还是旧,全是补丁,半弯着腰,背上背了个瘦小的男娃娃,好像还没穿衣服的。 她还当是有人来乞讨,也没多想,转身回去。 半道上,她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像是有人在煎炸东西。明明她都用过早饭的,还是给她闻馋了。 顺着香味,来到个无人的角落中,一眼便看到围墙下,立着个临时的灶头,由几块石头搭建,架着个铁锅,灶头里的火烧得旺。 灶头旁,悠悠坐着个还算年轻的老头,笑呵呵的,脸圆得没有下巴,脸颊两侧微微泛着红光,整个人圆圆的,说胖吧又不是很胖,看着跟半个弥勒佛似的。 他认真地煎着锅里的东西,全然没留意到有人到来,冷不丁一回头,看到林未巧,笑着说:“哟,林妈妈。” 林未巧努力回想了下,好在对方和黄娘子有点像,她试探地说:“黄老伯,你在弄什么?” 对方应该就是黄娘子的老爹,黄厨子。 黄厨子边说边用筷子把煎好的东西放在碗里,“外面送来了几筐新鲜的荷花莲蓬,我闲着,摘了撮新鲜的藕尖,来煎着吃。” 黄娘子的厨艺在大厨房算是数一数二的,而黄娘子的厨艺又是继承黄厨子的,可见黄厨子的厨艺有多高超。 她咽了好几回口水,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锅里煎得香脆软嫩的藕尖,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林妈妈不介意的话,就尝尝。”黄厨子把瓷碗递给她。 说实话,她真的很不想让外人知道她那么馋的,可面对如此美食,她很难把持住。就是有毒,她也得品尝品尝。 第一口,第二口,很快碗里的藕尖便没了。 黄厨子没在意,继续拿出一篮新鲜的菌子,慢慢放在锅里煎。 她看得两眼冒光,这是什么神仙,净会做好吃的。 她也不白吃,还陪着黄厨子聊天,黄厨子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绝不保留。 黄厨子问得最多的就是黄娘子的事,“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去家里看看了。” 她边吃边说:“那么近,怎么不回去?” 黄厨子低头笑笑不说话,继续煎着菌子。 随着锅里冒出滋滋的声音,黄厨子颇为苦涩地说:“我这个女儿,太命苦,是我拖累了她。” 她没听懂,睁大着眼睛,怎么这一家子,都藏着秘密。 她也不理解,黄厨子就黄娘子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好好呵护的。黄娘子的遭遇人尽皆知,她就不信黄厨子半点不知情? 知情的话,为什么不帮自己的女儿呢?就会说黄娘子命苦,谁不知黄娘子命苦啊。 第47章 木瓜家事 等吃得差不多,她是时候回去。 临走前,黄厨子还说:“妈妈爱吃这些小玩意,我以后让人做了给妈妈送去。” 她忙不迭说:“不用不用,这也太麻烦你老人家了。” “顺手的事,我闲下来没事做,就爱研究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妈妈不嫌弃就好。我一个人吃,比不了两个人吃有滋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心想黄厨子人还挺好的,情商也高,黄娘子更是人美心善,父女俩怎么就摊上康铭这个暴虐狂呢? 黄娘子就不能和离,非得任由康铭折磨自己吗? 倒不是她多管闲事,实在是康铭的所做所为已然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退一万步来说,打雷的时候就不能劈劈康铭吗? 从前院出来,她准备按照余慕烟的吩咐,领上繁姐儿到戚家去给戚墨台道谢,走到转角处,听到有人在哭。 她探头看去,见是木瓜躲在几株芭蕉叶后面啜泣,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没忍住上前去,试探地问:“木瓜?” 木瓜慌张擦着眼泪,收住哭意,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副窘样。“妈,妈妈。我没偷懒,我做完活了的。” “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没有。” “没有你哭成这样,我还当是哪个小丫头在哭呢。有事就说,不要藏在心底里,你自己解决不了的话,就该说出来,让大家帮帮忙也好。” “我……” 她追问了几句,木瓜老实交代说,是他爹领着他弟弟来找他要钱。 林未巧不置信地问:“所以刚刚在侧门外,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你爹?” 木瓜点点头:“他不知怎么就跟人打听到,还找来。” 林未巧还是很震惊,她知道木瓜出身贫苦,但也没想到会苦到这个份上?木瓜爹也太穷了吧? 不夸张说,感觉就穷到只剩副皮囊。 木瓜说,他爹说一家子都快要活不下去了,实在是没活路了才来找他,希望他能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帮帮家里。 如果连他也不帮的话,那老的老小的小,也不用活了。 “你们家里遭难了?” “唉,一半是老天爷发难,一半是他们自己的难。” 木瓜说,他爹娶了后娘,生养了八九个孩子,活下来的就有五个。他后娘生到最后一个孩子时,是在寒冬腊月里,家里四面漏风,连床像样的被褥也没有。 产妇进了风,又吃不上什么东西,导致身子亏空太过,连床也下不得,两年了还躺在床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他们家乡连连遭了洪水,庄稼根本种不成。 庄稼活不了,人也难活的。 他爹把他两个妹子,一个卖给了人家当童养媳,一个卖给人牙子。他的大弟弟,也抵给人家做帮佣。 即便如此,他家里还是揭不开锅,三天饿九顿。 “他跟我哭家里怎么艰难怎么艰难,可这不关我的事,他在决定把我卖掉的时候,我就跟那家里没关系的。”木瓜哽咽地说来。 “我恨他,恨他在我娘一死就娶后娘,恨他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把我给卖掉。看他过得这样苦,我理应高兴才是,偏偏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把这些年攒的钱,给了他一些。可我怕,他还会找我要,我又狠不下心来给。”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别说木瓜,就是余慕烟,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余老太太的。 林未巧表示同情,也不好说什么,无论木瓜怎样做,始终都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就是木瓜他爹,就不能当少生点当积德吗?生那么多又养不活,养不活又拿去当牲口去卖,真真造孽。 “你要给也合乎情理,只是别全给,你爹不可怜,可怜的是你和你那些弟妹。你家这情况是个无底洞,你能帮就帮,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他们过得不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理是这个理,真要木瓜不管,也是做不到的。 宽慰好木瓜后,她去双栖院,回过余慕烟,便领着繁姐儿去戚家。 跟着去的,还有欢姐儿和郭奶母。 偏生去得不巧,戚墨台不在家,惠阳县君说早就回去办差了。 窝在惠阳县君怀里的繁姐儿问:“舅外祖母,台舅舅什么时候回来,他答应过我,教我骑马的。” 惠阳县君笑着说:“哪有姑娘家骑马的道理?” “为什么不能?那天台舅舅就让我骑了,很好玩!” “他呀,就是太惯着你们了。” 不同于余家人多热闹,相比之下,戚家就显得冷清许多。 戚家戚太夫人在老家颐养天年,惠阳县君的丈夫戚舅舅在外地任职,长子成家后在外单过,戚墨台也在外面任职不常回来。 偌大戚家,只得惠阳县君一个,难免孤独寂寞。 人老了,都盼着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才好。 惠阳县君抱着繁姐儿逗了好些会,对林未巧说:“回去跟你们家夫人说,平日无事,让几个姐儿常来坐坐,都是自家人,不拘着那些个虚礼。我也老了,就盼着家里热闹才好。” 这一刻,林未巧才意识到惠阳县君和余老太太是同个辈分的人,而余老太太一看就是个老太太,惠阳县君许是不用操心那么多,又善于保养,气质干练利落,有着世家贵妇风范。 待了两三个时辰,惠阳县君留晚姐儿用午饭,林未巧和欢姐儿跟着吃了不少东西。 郭奶母还笑说:“怪不得你们是母女呢,连吃相都一样,看你们吃东西多香啊。” 母女俩讪讪笑着,觉得有点丢人是怎么回事? 回到府里,热得不行,找了个地方乘凉。 林未巧半躺在石椅子上,扇着蒲扇,叫嚷嚷着:“好热好热……” 话音刚落,传来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半眯着眼看去,是秋诗同个生人在说话,俩人的距离较近,秋诗看上去还有些扭捏羞涩。 她想了想,那人八成就是欢姐儿说外头来送料子的宋赞? 她暗自观察,见这宋赞很是主动迎合,看上去有点讨好的意味。 第48章 肃宁侯夫人上门 说话就说话,宋赞人也不老实,眼珠子直勾勾盯着秋诗看,还从怀里掏出根簪子要送给秋诗。 秋诗到底是余慕烟身边的大丫鬟,拎得清,这种私相授受的事,也做不来。何况两个人还没什么,平白无故就收下外男给的东西,这算什么?便婉拒了。 宋赞看上去有些心急,也不知道在急什么,脸上笑着说话,眼睛盯住秋诗,挪不开眼。 俩人说了会话后,秋诗匆匆离去,宋赞看着秋诗离去的背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林未巧撇撇嘴,怎么这宋赞看上去跟欢姐儿说的不一样?当真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吗? 歇罢起身,想着还有点子杂事没办完,迎面碰到薛大娘左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右手牵着乐哥儿,两个孩子都嗷嗷哭着,薛大娘边走边骂。 她忽然想到,自己过几年不会也这样吧?“薛大娘,又领着你孙子孙女上哪去?” 薛大娘说:“嗨,妈妈又糊涂了不是,乐哥儿是我孙子,英妹是我小女儿。” “小女儿……” “可不是,这俩孩子为着块糕点又打起来,忒淘气,骂也骂不听,一天到晚没个安生。” 她看着两个孩子没差多少,只能说,薛大娘身子骨还挺好啊。差不多的年纪,薛大娘老蚌生珠,她老腰不行。 她看英妹有些眼熟,“英妹是在哪个姑娘院里?” 薛大娘说:“七姑娘院里,夫人心慈,论理说英妹这么点年纪,哪伺候得了七姑娘。还是夫人说,就当是陪七姑娘玩了,从小丫头做起。不比妈妈你的欢姐儿命好,一进四姑娘院子里就是能主事的大丫鬟。” 她笑着,怎么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 薛大娘还说:“就盼着等莲姨娘肚子里的哥儿生下来,乐哥儿能去伺候。” 她是无法想象,连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要去伺候另一个小孩,真是荒诞啊。 “哎,对了,夫人说,几个姐儿院里的人手不够,得再添几个。我让牙婆有合适的就带过来瞧瞧,夫人让妈妈做主就行。” “成。” 她无奈叹息,尽管知道这世道买卖奴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当想到一个大活人跟如同牲畜一样,被拿来买卖,就心情复杂。 她又只是个老妈子,除了有同情心,也没别的本事。 忙完所有的杂事,她回到房里,口渴得很,要喝水,茶壶空空,想喊小寒去沏茶,刚张嘴才想起小寒去了大厨房。 她折身出门,懒得折腾了,想随便喊个丫头小厮去。 “哎,珠儿你来得正好,快去给我拿水来,我渴得很。顺道看看大厨房今天熬了什么消暑的甜汤,也给我端碗来。” 她揪住了路过的珠儿,珠儿手里还拿着擦洗的家伙什。 听到她吩咐,珠儿也没犹豫,放下东西就去。 相比小寒,珠儿动作利落许多,速度也快,当然可能也是怕她会渴死。 等喝了一大碗冰镇的绿豆汤,两瓣西瓜,她整个人才活过来。 “还好有你,没耽误你吧?” “没有,这点功夫能耽误什么。妈妈的吩咐,也是正经事。” 不好让人家白忙活,正好桌上还剩了几块桃酥。 珠儿还不肯要,她硬塞给人家,还说:“我这边也没个使唤的人,以后少不得让你跑腿的时候。” 且不说培养心腹什么的,就说她想使唤个人,还得去找,虽说都是得听她派遣的,可府中那么多仆婢,人心叵测,各有心思的。 倒不如就专使唤同一个,方便不说,日子久了,也有感情,说不定就能培养出个心腹。 “行,妈妈不嫌弃就好。” 过了几日,一向平静如水的伯府,居然生出丝躁动出来。 不止大房,连带着陆老夫人和二房,也跟着上上下下忙活起来,气氛紧张。 原因无他,今日是陆家的姑奶奶,路裕宣的姑姑,肃宁侯夫人来陆家的日子。 要说这肃宁侯夫人,可以说是整个陆家最疼陆裕宣的长辈,待陆裕宣,简直比自己亲儿子还要好三分。 得知陆裕宣暴毙的消息,这位肃宁侯夫人更是当场就晕死过去,因伤心过度病了段时间。 肃宁侯夫人并不常来陆家,跟陆老夫人素日不和,又看不上陆家其他房,故而鲜少上门来。 若不是看在莲姨娘有了陆裕宣的遗腹子,肃宁侯夫人是断断不会踏进陆家半步的。 陆家一大家子,早早聚在正堂,等着肃宁侯夫人来。 陆老夫人一直阴沉着脸,面色不好,她很清楚不过,肃宁侯夫人这次来,是为了给大房撑腰,也为了来给自己提个醒的。 从她进门开始,肃宁侯夫人就开始防着她,不让陆裕宣跟她亲近,甚至教唆陆裕宣不认她这个继母。 同样都是子侄辈的,肃宁侯眼里就只有陆裕宣这个亲侄,拿其他侄子当仇人来看待。 思量间,陆裕恒等晚辈已经把肃宁侯夫人给迎进来。 站在余慕烟身后的林未巧,悄悄打量着这位令陆家上下都忌惮的女人。 一看样貌,便知肃宁侯夫人是个极为古板之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不涂抹脂粉,脸上皱纹多,神情严肃又骄傲,没把一屋子的人放在眼里。 “宣哥儿媳妇,怎么不见莲姨娘?胎像如何,安稳吗?” “回姑姑的话,莲姨娘还未满三月,大夫说胎像还没坐稳,须得静养。” 肃宁侯夫人双手合十,感慨道:“那就好,我待会去看看。真是陆家祖宗保佑,宣哥儿保佑,留下这么个孩子,也算是弥补我心中的遗憾了。就盼望着莲姨娘这胎能一举得男,给宣哥儿留个后,日后我也有脸去见宣哥儿和他爹娘了。” 林未巧没眼看,肃宁侯夫人一来,就问莲姨娘怀孕的事,半句不问余慕烟母女,合着余慕烟母女还比不上莲姨娘腹中胎儿重要。 她听春晴说过,肃宁侯夫人并不喜余慕烟,原因是余慕烟不主动给陆裕宣纳妾,认为余慕烟善妒,余慕烟又连生二女,无子又是大过。 莲姨娘还是当初肃宁侯夫人硬塞给陆裕宣的。 第49章 撑腰 如今莲姨娘怀有遗腹子,肃宁侯夫人愈发觉得自己当初逼陆裕宣纳妾是明智之举,得意地说:“那时你们一个个都劝着说宣哥儿不愿意,就不要勉强。看看,倘若不是纳了莲姨娘,哪有今天。我说宣哥儿媳妇。” 余慕烟立马端坐身子,恭敬地道:“姑姑您说。” “你不是个大度的,可也不是个小气的。莲姨娘这胎,怀着宣哥儿的骨肉,也怀着你们大房的希望。你自己没能生出个儿子来,就该好好照料莲姨娘才是。若莲姨娘有个什么的,就是你这个主母的不是。你不是个蠢的,旁的我也不多说,不管你欢喜与否,这胎,你都得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 林未巧默默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怀胎的是余慕烟。 肃宁侯夫人品了口茶,斜眼瞧了眼陆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宣哥儿媳妇,你旁的不算好,惟有一点,心地良善,手里干净,不造孽。” 这话明摆着嘲讽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难得没有反驳,硬是不吭声。 肃宁侯夫人也不屑和陆老夫人说话,缓缓把目光放在陆裕恒身上,“恒哥儿,你大哥不在了,你便是老大。往后大房,少不得麻烦你照应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这道理你也明白。等莲姨娘生下哥儿,承袭爵位,你这个做叔叔的,可得好好教侄儿。” 陆裕恒脸上一抽,再不情愿,也得做做样子,“姑姑说得是,我必定会当做自己亲儿子来对待的。” 丁氏好不憋屈,当初大房迟迟无子,她就想着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到大房去,偏陆裕宣不肯,肃宁侯夫人也不同意。 好不容易熬到陆裕宣没了,大房又无后,想着无论是过继还是兄终弟及,怎么轮也轮到二房了吧? 二房是嫡出,其他两房都是庶出,二房承爵,天经地义。 偏偏老天不开眼,竟让莲姨娘这个时候有了遗腹子!难道二房这辈子都和爵位无缘吗?难道二房要永远依附于大房吗? “姑姑怎知是个哥儿,万一到时候莲姨娘生下的是个姐儿呢。大嫂当初怀悦姐儿时,多少人都说是男胎,可生出来还不是……我也没别的意思,是怕大家空欢喜一场。” 陆老夫人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个儿媳蠢,也是蠢得恰到好处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是啊,谁能保证,莲姨娘这胎,就一定是个儿子? 然而在这件事上,肃宁侯夫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宣哥儿媳妇就是随了亲家母,是连生女儿的命。莲姨娘不同,我记得莲姨娘她娘,头一胎是生养了个儿子的。她这胎,十有八九就是个哥儿。”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其实肃宁侯夫人是不放心莲姨娘在伯府养胎的,一是觉得余慕烟会不上心,二是担心陆老夫人会动手脚。 但她是个死守规矩的,认为莲姨娘就得老老实实待在伯府一辈子,哪也不能去,直至终老。 她还放了狠话,“莲姨娘年轻,身子也还行,又有一堆人伺候,无论怎样,都难出差错的。如果莲姨娘腹中胎儿有个好歹,那必定是身边人伺候不力,又或者是有人起了歹毒的念头。那我这个肃宁侯夫人也不是白当的,我把话放在这,谁敢害莲姨娘母子,就是与我作对!” 她还打算派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去照料莲姨娘。 余慕烟忙说:“哪能要姑姑的人,我已经派了稳重踏实的婆子前去照顾,还把莲姨娘娘家人也请来,姑姑大可放心。莲姨娘清静惯了的,身边伺候的人多,她也不自在。” 待余慕烟陪肃宁侯夫人去观鱼轩后,陆老夫人阴沉着脸色,目光凌厉,好似在心中早已把肃宁侯夫人千刀万剐遍。 依照肃宁侯夫人的想法,但凡莲姨娘有个好歹,肃宁侯夫人都会第一时间怀疑是二房所为。 这下子,左右都是二房的过错。 偏生肃宁侯夫人是侯爵夫人,夫君肃宁侯是朝中砥柱,所生三子皆在朝中为官,身份地位是高出陆老夫人一大截的。 这也是陆老夫人忌惮的原因,肃宁侯夫人又爱插手娘家之事,让她有苦难言。 当日,余慕烟初怀身孕时,她不是没想过要动手,可肃宁侯夫人比她盯得还紧,她不好下手,幸好出生的是繁姐儿。 后来余慕烟怀第二胎时,她早早做好手脚,买通稳婆等几个心腹婆子,把余慕烟所生的儿子调换。 她也聪明,知道如果说孩子一生下就没了气息,肃宁侯夫人必定会怀疑,唯有生下女儿,方能打消肃宁侯夫人的疑心。 如今莲姨娘这胎,肃宁侯夫人只会比先前更看重,也会愈发谨慎小心,她担心到时候没有下手的机会。 真让莲姨娘生出男胎来,那二房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 “娘,怎么办啊?姑姑这般重视,我们……”陆裕恒急得不行,自从莲姨娘有孕以来,生出许多变故,他眼睁睁看着爵位离自己越来越远,到嘴的鸭子飞了,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是啊娘,有姑姑插手,看得比我们还严。她那番话,分明就是对我们二房说的。”丁氏同样焦虑不安。 陆老夫人心中并无切实主意,只想着自己苦心筹划多年,纵使万般困苦,也绝不放弃。虽眼下形势确实不利于二房,可她始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忙碌了大半日,终于将肃宁侯夫人这尊大佛送走。 人一走,上上下下同时松了口气。 林未巧想着,有肃宁侯夫人做后盾,想来陆老夫人和二房轻易是不敢对莲姨娘下手的,这省去她不少功夫。 话说回来,她还没见过余慕烟如此操劳的时候,在肃宁侯夫人面前,余慕烟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有问有答,亲力亲为,生怕哪里做得不对惹得肃宁侯夫人不快。 肃宁侯夫人前脚一走,后脚余慕烟便歇在床上,吩咐不许人来打扰。 她也回房去歇着,许是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导致她此时两眼发昏,人发虚无力。 “我不会要回去了吧?”临睡前,她嘀咕着。 第50章 看病 事实证明,是原主留给她的身子骨不大行,经不起过度劳累。 到第二天爬起来,尽管精神头还行,她还是很惜命地跟余慕烟告了两天的假,要去外头看大夫。 她也没敢一个人去,怕晕倒在大街上,就拉上欢姐儿。 欢姐儿还不愿意,嫌外头晒,“娘你不是没事吗?去看什么大夫,还浪费钱。” 她没好气地说:“我上回病了场,险些连命也没了,你没来看我。这回我要去看病,你觉得我浪费钱,怎么,你老娘合着就是条贱命,不值得珍惜吗?就你这样,你也别怨我对小寒她们好,她们还知道嘘寒问暖,你就知道巴不得我死。” 她发觉欢姐儿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她有好吃好喝好首饰的时候,欢姐儿就屁颠屁颠地来,讨好着她,孝顺着她。 真有个什么事,让欢姐儿来帮忙,欢姐儿就嫌这嫌那的,哪里拿她当亲娘。 “娘,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我这不是怕那么热的天,把你晒坏了吗?”欢姐儿说着给她撑起了油纸伞,特地往她那边倾斜。 她懒得理会,自顾自地走着。 兴许是血缘使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和欢姐儿没有任何关系,可这具身躯固有的母爱本能,有时会超出她的理智。 也就是说,她有时候真的会把欢姐儿当成自己的女儿。 而且她穿来之后,欢姐儿算是她最熟悉的人,所以相比其他人,她是会比较信任和亲近欢姐儿的。 但显然,她把欢姐儿放心里,欢姐儿把她放嘴上,不在意。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是欢姐儿教会她的。 找了间有名的医馆,不过要等很久,欢姐儿到底捱不住,借口渴了要出去买凉饮喝。 她后悔没带小寒或者珠儿出来,都胜过带个欢姐儿来。 她无聊,看着过往的路人,忽然看到对面铺子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怎么像是宋赞? 正好她身边也坐着个老太太,同样闲着,俩人就聊起来。 她便问起老太太是否知道对面铺子的宋赞。 老太太乐呵着说:“怎么不知道,我也住在附近。对面的宋家哥儿嘛,我常去他家里买衣料子来裁衣裳。他家料子多,也实惠,听说也有大户人家在他家定料子的。” 她来兴致了,“那这宋家哥儿,为人怎样?还没娶亲吗?” “没呢,他家里原本给他张罗了个门户相当的人家,偏他不肯。” “为什么不肯?” “你是不知道,这宋家哥儿是个眼界高的,寻常的人家,哪入得了他的眼。何况那户人家又是宋家哥儿他婶娘介绍的,宋家哥儿心里有疙瘩,哪里肯?” “这话怎讲?” 老太太说,这家衣料铺子的老板是宋赞的伯伯,夫妻俩没能生养,就过继了宋赞。不过宋赞也是家里的独子,老爹没了,就剩下个老娘。 说是过继,其实是承兼两房的独苗苗。 到铺子这边时,宋赞已经懂事了,所以宋老板夫妻对他再好,他也只记着自己的亲娘。 听罢,林未巧点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老太太说:“他也是个有算计的,这些年来,他婶娘一直防着他,不让他插手铺子里的事。谁料他自己争气,账上的事,进货卖货的事,哪样都做得出色。他又有头脑,让自家的料子能供上那些个有钱人家,让他家的生意做得愈发兴盛。如今他婶娘不是防着他,而是得求着他了。” “这样说来,他还挺有本事。就是不知道品行如何?” “也就一般般吧,生意人,自然都是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他啊,如今一门心思都想着高攀。” 终于轮到她诊脉,医馆的老大夫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一看就是个名医。 她见对方摇摇头,还皱眉,紧张地问:“大夫,我还有得治吧?” 老大夫说:“能治是能治,只是你气血两亏,五脏亏损,要费不少时间。” 老大夫写了满满的一单子药方,还教她平日里如何保养身体。 这一刻,老大夫在她眼里,就不是凡人,而是救命的仙人。 从医馆出来的她,仿佛捡回来一条命。 回到伯府,李管事来找她说,白宅那处可以先试试开个绣坊,就算常宁街生意不好做,绣品又一时半会是放不烂的,等把名头打出去,也就起来了。 “不过绣坊,最重要的就是绣娘,好的绣娘难找。”李管事说。 “这个先不急,就是做生意嘛,确定了做哪行之后,就要确定我们要把东西卖给哪些人,寻常百姓还是富贵人家?” “自然是富贵人家,我们家好歹也是勋爵人家,怎么能……” “哎,生意不分贵贱,何况富贵人家家里,自己就能请绣娘来做,何必还到外头去买?” 李管事梗住,无奈笑笑,“也是。” 她道:“这事我回头问过夫人的意思,至于绣娘,你就留些心思。” 今晚她本想开始养生,大热天,一落日,早早泡了脚熏了艾,正要美美躺下时,却被通知李娘子今晚做寿请客,要她过去聚聚。 她本想好好歇着,偏一听到是黄厨子掌厨,烧了不少好菜。 又是李娘子亲自来请,她哪能推辞,只得去了。 一到园子里,见着桌上放着各种美味,什么老鸭汤,红椒鱼头,红烧黄鱼,炸乳鸽等等她见过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各种美酒瓜果。 因着李娘子也没大办,就请了他们几个陪房,都是从戚家一起来的,情分自然深厚些。 他们平日里办事辛苦,又是做人仆婢的,喜怒哀乐都得隐藏着,有什么委屈也只管受着憋着。 今晚借着酒意,虽都是上了年岁的,也肆意潇洒一回。 边上的黄厨子也不凑热闹,就看着他们傻呵呵地笑着。 林未巧听李娘子说也请了黄娘子来的,却不见黄娘子,便问起黄厨子。 黄厨子脸上笑容变得不自在,“回家去了,这样热闹的场面,她不习惯。” 林未巧自是不信的,想着多半就是碍于康铭疑心重,黄娘子不敢晚回去。 第51章 选人 一夜宿醉,她是个沾酒就醉的,奈何又勇于尝试,把各样的酒都尝了个遍,睡死过去,到早上珠儿来喊了三四遍,仍没醒。 到第五遍时,珠儿说:“薛大娘说了,晌午前会有人牙子带丫头过来,让妈妈给选人。” 她勉强睁开眼瞧见窗外刺眼的阳光,想着也不早了,又不是在自己家,她还在给余慕烟打工呢,哪能睡懒觉。 不出意外的话,她得干到干不动,余慕烟才会放她离开养老的。 洗漱好,早饭是糯米糕,莲叶羹,春笋肉末饺子,红糖蒸糕。 她分了些给珠儿,主要是吃不完会浪费。 珠儿说:“早饭还是小寒特意给妈妈送来的,那几块红糖蒸糕是小寒自己做的,让妈妈尝个滋味。说大厨房二房那边的人,面上是照着份例来,私下还是偷偷给二房开小灶的。还说,大厨房的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偷工减料,还只给二房用好的,大房用次的差的。” 她点点头,还以为小寒光顾着学做糕点,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还记得。 珠儿手脚伶俐,等她吃着,也不闲着,主动把她房里收拾干净,连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 她还怪不好意思的,“你成日里做那些累活,还帮我收拾房间,不会太累着你吧?” 珠儿笑着说:“没什么,我在家里也是这样的。帮我爹收拾好房间,才去做工。何况妈妈让我到这边来,我比先前少做了许多活,轻松不少。” “对了,你爹是做什么的?” “他是府里的花匠,府里的花草树木,都是他负责的。我看妈妈房里也单调,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花草,回头我给妈妈弄来。” 她还以为珠儿是外头买来的,毕竟但凡是府里有人的,都不至于从最底下的粗使丫头做起,再不济,也是做个端茶倒水的。 没曾想,珠儿也是家生子。 说话间,薛大娘来了,邀她出去,笑话说:“妈妈你还知道醒,昨儿个晚上劝你别喝,你酒量向来不行,偏你上头了,嚷嚷着要喝,拦都拦不住。还一直拉着黄厨子说话,黄厨子年纪大了,哪经得起折腾,” 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帮你回忆。 她生怕薛大娘再说下去,她就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赶紧拿了块红糖蒸糕塞进薛大娘嘴里,“人来了?” 薛大娘便嚼边说:“是,在那等着。今年雨水多,不少地方遭了洪涝,田地房子都让洪水吃去,逃难出来的人家,身上没银钱没粮食,就开始卖儿卖女。这不,夏牙婆领了不少小丫头来,就等着妈妈挑。” 说着她们出去,就看到前面走廊下,齐刷刷站着好几排的小姑娘,大到十五六岁,小到五六岁的,都有。 她们身上穿着单薄,个个面黄肌瘦的,目光呆滞不安,怯生生地站着。 林未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免起了怜悯之心。 不过再如何怜悯,她都无能为力的。 夏牙婆一个劲说着好话,给她指着哪几个丫头好,“听说是给府上姑娘选的,那可得伶俐些,能讨姑娘欢心。” 她嫌这夏牙婆吵,拿西瓜堵住了人家的嘴。 她和薛大娘上前去,薛大娘挑中了两个稍微身体壮实的,其余的都是个头身上没几两肉。 “怎么都这样瘦?”她说了句,没忍心,把桌上的糕点全分下去。 “家里本就难的,没多少粮食,自然是先紧着家里的顶梁柱,再然后是男丁,分完老的老小的小,女儿才是最后的,你说还能剩下多少?不瘦才怪。”薛大娘解释说。 她首先选了个年纪小的,看上去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还没桌子高。 薛大娘不理解,“姑娘院子里活是轻松,可选这么点的,什么活也干不了。” 她说:“三个姑娘都不大,选个年纪相仿的,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还有这一点是,她看这小丫头实在太瘦弱,如果被卖去其他地方,买家是个心毒的,这小丫头吃不饱,还得干活,估计连小命也保不住。 加上她一走过去,小丫头就可怜巴巴地看向她,她心软,就选定了。 紧急着,她凭眼缘,又选了三个。 夏牙婆还问:“妈妈要不要小子,我那里还有不少小子。” 薛大娘说:“要小子的话,自然会通知你来的,急什么。” 人也挑完了,夏牙婆便带着余下的丫头回去。 薛大娘把这些丫头带去换身衣服,顺便教教规矩。 眼瞅着莲姨娘的胎坐稳了,柴生的事还没有解决。 林未巧不清楚柴生品性怎样,但不管品行好坏,都不能留在京城。这事她不好告诉别人,更不好让人来帮忙。 愁的只有她。 而且这事,还不能让莲姨娘知道,免得将来记恨她。 她呆坐在葡萄架下,一边想着,一边吃着蜜饯,看到张母和陈婆子朝这边走来,俩人不知在说什么,看起来还很开心。 她无聊,招呼她们过来坐下,闲话八卦也好。 陈婆子说了两句话,还有事就去忙了,留下张母。 自从张母来了伯府后,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才来了几日,精神头都不似往日那样悲苦。 “婶子什么事这样高兴?”她给张母倒了碗豆儿水,其实张母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真按年纪来喊,也是该喊声老姐姐的。 只是张母是莲姨娘的生母,莲姨娘又是外面正经聘来的妾室,也没卖身给伯府。这地位上,就和旁人不同。 但张母只是妾室的娘家人,其地位跟余老太太是没法比的,只能是拿客人来对待。余慕烟客气喊声婶子,其他人就跟着叫。 张母笑呵呵地说:“能来到这伯府里,我就开心。我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这泼天的富贵也能轮到我。我这几日住着,像是在云里面,飘忽忽的。林妈妈,你瞧我身上这穿的戴的,比那地主夫人还要气派,夫人也好,还给我了我许多料子……” 她无心听着,心生一计,柴生的事,她不好直接处理,但张母却是可以的,没人比张母更在乎莲姨娘的将来。 左右没人,她凑近张母身边,“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就怕婶子觉得我多心。” 第52章 谣言最伤人 张母把碗都递到嘴边,听到她这样说,又放下,忙不迭问:“怎么会?谁不知道妈妈你是个周全的,既然有事,妈妈不妨直说。我听引香说,莲儿有孕,是妈妈先求夫人才请来大夫的。妈妈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她摆摆手:“小事一件,我要说的这件事,关系到莲姨娘的名声。” “你说。” “听说莲姨娘没进府前,跟你们那一个姓柴的……” 话还没说完,张母霎时变了脸色,笑容戛然而止,险些没拿住手里的碗,恼怒地道:“妈妈是听哪个多嘴多舌的人说的,分明是没有的事!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看我不去撕烂他的嘴!我家莲儿可是清清白白进的府。” “婶子别急,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偶然听人说来的,你也知道,莲姨娘现在不比之前,难免有人眼红,背后乱说的。不过婶子得重视此事了。” “这明明没有的事,怎么重视?” “唉,妈妈有所不知,大户人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不能有半点差错的。我们当然知道莲姨娘是清白的,可让有心人知道去,少不得会借着这事大做文章来造谣。唉,向来是谣言伤人。” 这话直中张母要害,她当然知道谣言最是伤人。 当日自家女儿进去伯府做妾室,街坊邻居都在背后议论,说她张家卖女求荣,辜负柴家,指指点点的,怎样说的都有。 但凡她们家日子好过些,就要起议论的。 可明明两家又没结亲,两个孩子不过是偶有来往,怎么就成了辜负柴生?不过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家女儿是心系柴生的,也放不下。 她生怕这些流言会影响到女儿在伯府,担忧了许久,好在并无影响。 她本以为这事日子一久,渐渐淡了,没人会记得。谁知今日又提起,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令她回想起往日不堪的议论声。 她心下一紧,“妈妈,是哪等子议论,让我去骂一骂!我们母女不曾作恶,怎么就引来这些个造谣中伤的事!” 林未巧宽慰道:“唉,骂得了一个,骂不了两个。二房的人,都生怕连姨娘这胎是个哥儿,背地里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偏偏这种事,长了嘴的都能说上两句。真要遏制住这些流言蜚语,得从源头上解决。” “怎么解决?” “这事,说来,也简单。” 她凑到张母耳旁,悄声说着她的计划,这个恶人,得由张母来当了。 她是没什么办法的,可张母不管有没有好法子,都会想尽办法让柴家搬走的。 “只要人一走,远离京城,谁还能议论什么?等日子久了,谁还能记得这桩事?若莲姨娘生下的是个哥儿,那便是将来的平荣伯,富贵前途无量,莲姨娘就不能有这些议论声。我也知道这事难办,可唯有这样做,才能以绝后患。” “我知道,原是我个妇道人家,又是普通百姓,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要不是妈妈提醒,我还真不知道。为了莲儿,这事,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得办成。” “有一点婶子得注意,千万要小心,不能让旁人知道,包括莲姨娘。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就好。” “当然当然。” 张母没了笑容,眼里尽是忧虑与盘算。 为了女儿日后的前途,还有他们母子的富贵,哪怕是使出一切手段,她都得把柴家赶出京城! 看着张母离开的背影,林未巧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大女儿,想着上回喜姐儿小产,她不过就去看了眼,也过去有阵子,是时候得去看看。 她也是在府里待闷了,想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远比她想象中要精彩。 准备出门时,看到她上午选的那个小丫头,正窝在角落里抹眼泪呢。 小丫头换上干净的衣服,也梳好头发,拿发带绑着双丫髻,看起来白净可爱,透着股机灵劲儿。 要是欢姐儿是这个年纪段的,该多好啊,她想象中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 许是年纪大了,她还见不得小孩哭。 “你哭什么?”她蹲下身去。 “薛大娘给我取了个名字,让我叫阿菜,然后她们都在笑话我。” “呃……这名字是不好听,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嗯。” “那我重新给你娶个名字好不好?” “真的?” “嗯,让我想想……叫红罗?你看怎么样?” “好听,比阿菜好听。” 红罗立马收住眼泪,转忧为喜。 她问起红罗的身世,红罗说她父母亡故,家中叔伯不愿养育她,就将她卖给人牙子。卖给人牙子的时候她还又瘦又小,在人牙子身边待了大半年多,养得高了些,今天才被卖出。 林未巧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哪怕她只是一个陪房,却已经有着改写他人命运的权利。如果今日她没有选中红罗,那等待红罗的,又会是什么呢? 她牵起红罗,找薛大娘说一声,当然她不说也可以,毕竟她有资格使唤所有的丫头婆子。 薛大娘看出她又是烂好心了,嘲讽说:“妈妈又心疼她在我手里会做粗活重活了?其他几个不要,就要个小的?” “嗨,人老了,我就喜欢这么点大的孩子。我没你好福气,身边有小女儿大孙子。我三个孩子都大了,我身边没个孩子,难免孤独。” “妈妈是想抱孙子了,让山哥儿媳妇生个孙子给你就好了。” 出了门,旁的不管,先吃顿好的,然后再买买买。 在伯府,她压根就没有花钱的地方,当然她也不知道能买什么。 不夸张说,她比红罗还好奇街上的东西。 找了间馆子,她的胃口养刁了,大厨房给的饭菜,还算可口,就是不够丰盛。如今出来,她不得犒劳下自己的胃。 又不是吃不起。 她阔气地点了好几样大菜,等店家拿上来,是东坡肉,珍珠鱼丸,荷叶鸡,白肉锅子,蟹肉煲,片皮乳猪,还有锅乌鸡汤。 红罗看得目瞪口呆,“妈妈,你疯啦?” 她眉开眼笑的,“没疯,就是馋了,你不馋?快吃吧。” 第53章 不把人当人 这一顿,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人嘛,活着不都是为了吃喝二字。 还剩了许多,她也不浪费,让店家收拾好,拿食盒装上,带去给喜姐儿。 她本想让喜姐儿出来吃的,转念想到王婆子那样,多半不会应允的。 来到朱胜街,朱胜街确实繁华,各类商铺应有尽有,她看得眼花,先是给喜姐儿买了不少东西。 一去到王家,便看到王婆子躺在里屋的摇椅上,吃着东西。 喜姐儿呢,就坐在井边,顶着烈日在那埋头洗衣服,脸蛋晒得通红,满头大汗。 不夸张说,就是伯府的粗使丫头都没喜姐儿这般辛苦,光是那堆衣服,少说得两三个人才洗得完,单单喜姐儿一个人得忙到什么时候? 她知道做人家的媳妇难,可不至于难到这个地步吧? 如果说王家贫苦些,这就另说的。可王家住在这样繁盛的地段,开着铺子,不说是人上人,好歹也是中等家境吧,怎么就非得让喜姐儿苦成这样? 王家又不是雇不起婆子丫头,要她看,就是这王婆子歹毒,存了心要折磨喜姐儿。 她咬咬牙,得想个法治王婆子才行。 “我的喜姐儿啊,怎么这样命苦哟!”她把东西放一边,大步流星扑到喜姐儿身上,握住喜姐儿的手,“我可怜的喜姐儿,你小产才没多久,怎么就……” 她边说边哀嚎着,余光打量着王婆子的动静。 里屋的王婆子正惬意,冷不丁听到她这声音,吓得浑身一哆嗦,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 喜姐儿也被她这举动给吓到了,“娘,你怎么来了?” 她假哭着,“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在他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府里的粗使丫头呢!听娘的话,跟娘回去,咱不在这里受苦了,瞧你瘦得。” 喜姐儿颇是受宠若惊,她何曾被这样重视在意过呢?她不比山哥儿是儿子,欢姐儿嘴甜知道讨好人,她只晓得闷头干活,跟个闷葫芦似的。 以前在家时,她娘对她的关心不算多,哪怕她有什么委屈,也从不和她娘说,她娘也不问。 母女两个,虽不疏远,可并不亲近。 上回她小产,她实在是没熬住才让她娘来的,信送出好几日,都不见人来,她失落的认为是她娘不会来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娘竟那样关心在意她,给带了东西不说,还跟王家的吵起来。 以前她以为她娘只疼弟弟妹妹,不疼她,没想到等遇上事,也就娘能为她撑腰出头的。 想到这里,再看她娘心疼她,不禁鼻子发酸,“娘……” 林未巧演瘾上来了,趁势抱着喜姐儿,母女两个大哭起来,一个真哭,一个假哭。 走来的王婆子没看懂这出戏,她不过是让喜姐儿洗件衣裳,又没怎样,至于哭得这样惨吗?不知情的还当自己刻薄儿媳呢? 担心让邻里路人听去不光彩,她说:“亲家母,你们收点声,又没甚事,何至于哭到这个地步?” 林未巧立马接话,指着井边的一堆脏衣服,“我家喜姐儿是嫁给你家做媳妇的,未来的掌柜娘子,你们家穷到连个婆子都雇不起吗?把喜姐儿当驴使呢?我就没见过你家这样刻薄儿媳的,也不怕造孽太多将来下地狱!” “嘿哟,这叫什么话,我不过叫她洗几件衣服,又没做别的。她是来我家做儿媳的,不是来享福的。谁家儿媳不是这样过来的?亲家母真是小题大做,这样宝贝你家女儿,就别嫁来我家啊,我还能当祖宗一样供着吗?” “呵,亲家母真真是尖酸刻薄啊。我也是做过儿媳的,就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你出去看看,谁家做儿媳做成喜姐儿这样?要知道嫁来你家是这样的,我就是养喜姐儿一辈子都成!” 从上回喜姐儿小产的事,林未巧就能看出来,喜姐儿在王家吃的苦,源头就是这个天杀的王婆子。 尽管王掌柜父子俩还算通情理,也知道心疼喜姐儿,但没什么用。单看王婆子这幅强势样子,就知道王家是王婆子做主的。 且婆婆管儿媳,是天经地义,又都是后院的事,男人家不好插手。 喜姐儿是个打碎牙往肚子咽的,逆来顺受,哪怕有天大的委屈,也难和别人抱怨几句的。加之王婆子管的严,喜姐儿哪敢有怨言。 林未巧和王婆子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但光凭言语不足以表达双方的愤怒,吵着吵着就要动手的。 这次,王掌柜父子不在,喜姐儿和红罗根本拦不住。 林未巧也没想过要动手,毕竟结局很可能是两败俱伤。 她甩开了王婆子的手,保持距离,一副讲道理的样子,“我来,不是同你吵架打架的,就是来看看喜姐儿过得怎样。洗几件衣服也就罢了,可你看看,这是一堆!亲家母,你觉得没错,那我也没办法。” 王婆子大手一挥,“我能有什么错?这不是做媳妇应当应分的吗?这些衣服哪里就多了?” 林未巧没打算要讲赢王婆子,当然以王婆子顽固的程度来看,是讲不赢的。 喜姐儿劝她消消气:“娘,没什么的。” 她愤愤道:“把你累死就没什么了。走,进屋去。那么大的太阳,晒死个人了。娘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 进去屋里,等歇凉快,红罗人小勤快,不用吩咐,知道把食盒里的几道菜拿出来摆置妥当。 这回她说什么都要让喜姐儿回娘家一趟,万万不能再让王婆子这样拿捏了。 她一面给喜姐儿夹菜,一面卖惨说:“从你出嫁来,我们娘俩就聚少离多,前阵子府里办丧事,我大病了场,没来得及通知你。山哥儿在外头,不方便,欢姐儿又是个不着调的,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喜姐儿又红了眼眶,“娘……” “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们过上好日子。你弟弟妹妹他们是不用愁的,偏你,过得还不如在府里,这让娘看得心疼。我还没享过你的福,反倒得看着你吃苦,这让我怎能不揪心!” 第54章 大不了分开单过 在她好说歹说,还夹杂了点道德绑架,喜姐儿终于答应回去小住几日。 “不过婆婆她不会同意的。” “我是你娘还是她是你娘?我要接自个女儿回家,就是天王老子也没理由阻拦吧?你听你婆婆的还是听娘的?你婆婆只会害你,我可是你亲娘。” 她直接让红罗给喜姐儿收拾了几件衣服,剩下的饭菜也没吃完,她不想便宜王婆子,直接拿着盘子出去。 正好王婆子在门外剔牙,看到拿盘子出来,还以为是要给自己赔罪,毕竟喜姐儿是王家的媳妇,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过日子的,得罪自己,对喜姐儿有什么好处? 谁料林未巧当着林婆子的面,把饭菜倒给了个过往的乞者,倒得干干净净的,连盘子都给人家了,就当做善事积德。 这给王婆子气得直咬牙,见喜姐儿真的要走,气急败坏地说:“阅哥儿媳妇,你这是去哪!我还没允呢?” 林未巧说:“我让我自家女儿回去娘家,要你一个外人来允?” “我可是她婆婆!” “哎哟,那我还是你儿子的丈母娘啊,没见你儿子出门要问过我的意见。” “你!阅哥儿媳妇,我跟你说,你今天敢出王家这个门,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那正好!你们王家我们还高攀不上!再待下去,都要折寿了。就没见过这样不拿人当人的恶婆婆,那么喜欢洗衣服,自个洗去吧你!” 喜姐儿还是很怕王婆子的,听到王婆子的威胁,有些犹豫,“娘……” 林未巧使出苦肉计,“娘能害你吗?娘只是想让你陪陪娘。唉,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只听你婆婆的话,不听娘的话。哪日娘没了,你婆婆不让你来,你是不是也不来给娘送终了?” 就这样,王婆子眼睁睁看着喜姐儿跟林未巧离开,给她气得两眼发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好,好,我倒要看看,你们那能硬气到什么时候!到时候就是你们来求着我,给我下跪磕头,我也不能再让你进们的!什么东西啊,真以为我家阅哥儿没了你不行吗……” 林未巧把喜姐儿带回府里,喜姐儿没嫁之前,就是在府里当差的,偶尔回来看看,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明明还没到月底,二房的人又来讨公中,是孙妈妈跟吴大嫂子来的,这回知道要赔着个笑脸,好声好气地说:“莲姨娘初初有孕,饮食上人手上,耗费不少,莲姨娘的份例又涨了……娘家也来人了,你们大房又添了几个丫头。” 林未巧悠悠地品茶,仿佛半点没听到孙妈妈说的话,还让红罗把香瓜给切开,“拿去吃吧,顺带给你珠儿姐姐拿些。” 香瓜是陈婆子亲戚带来的,足足有一大麻袋,陈婆子给了好几个给她。 吴大嫂子见她不言语,上前说:“妈妈,这是有心事?” 她说:“唉,本来没有的,现在有了。你们说的这些事,好像我们没让公中出过。莲姨娘的份例,还有张家母子的花销,那几个丫头,都是大房出的,完全没让公中出。怎么,花大房的钱,你们也有意见?” 孙妈妈和吴大嫂子梗住,面面相觑。 孙妈妈不死心地说:“理是这个理,可这么些人,不得吃喝?光是这些吃喝,也不得花销吧?” 她淡淡地说:“我早就说了,你们嫌麻烦,大可分开过,我们大房又不是不能自己生火单过。何必这样麻烦?回头我禀了夫人,让两房分开,我们另立灶头。” “林妈妈,这这就是你的不是。我只是来让你们交公中,又没别的,你开口闭口就是分开单过,老夫人都没这个意思,你反倒是……真不知道你是什么用心。” “我还能什么用心,就是不想给。” 孙妈妈气急眼了,吴大嫂子连忙劝住,“林妈妈,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有不想交公中的……大家都是为伯府办事,自己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其实她也就是过过嘴瘾,陆老夫人怎么会同意两房分开单过的。她就是想拿捏一下二房,压压他们嚣张气焰。 她吃了两瓣香瓜,“交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吴大嫂子说:“妈妈你尽管说。” “一是把你们先前拿走的东西还回来,别问是什么东西,你们自个心里有数。二是,大厨房的账,向来都是你们二房的人在管,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做手脚,所以我得查一查。” “这……” 吴大嫂子为难了,因为她婆婆吴大娘是管着大厨房的,背地里捞了不少油水,真查起来,自家可就麻烦。 孙妈妈同样面陆难色,每回来大房拿东西,她自己偷摸顺了不少,哪有吃进去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的道理? 看她俩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林未巧起身,“哎,做不到就算了。你们回去告诉二夫人,让她来闹吧。反正话我就放在这里,大不了分开单过,谁都不为难。” 说着就走开,留下她俩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孙妈妈啐了口,“我呸!什么东西啊!还敢提这样的条件,看我不回去告诉二夫人,让她……” 吴大嫂子说:“唉,你没看出来,如今的大房再也不是原先的大房了。特别是莲姨娘有孕后,硬气不少,他们就等着莲姨娘生下哥儿,承袭爵位,哪里还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这事,连夫人未必都有主意的。” 果然,在丁氏得知大房不想交公中,还提出两个过分的条件时,气得把桌上的琉璃盏给摔个粉碎。 “就是怀了个胎,还没生下来呢,这就是想拿捏我们二房,我还没死呢!” 气在头上的丁氏说要去找余慕烟讨个说法。 吴大嫂拦住了,“夫人,这会去再闹一场,更让大房抓住我们的把柄,可就不好办了。如今我们是得求着大房给的,这一闹,人家更不会给。” 丁氏发狠道:“那我亲自去求,她们总能给吧!” 第55章 贪小利,失大利 当然丁氏这是气话,转头就去找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正为自家处境忧心,她本想如法炮制余慕烟生产时的法子,是女孩就不用调换,是男孩的话就来个偷龙转凤。 可莲姨娘这胎,大房和肃宁侯夫人势必会比先前更加重视,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她不能等到那时再着急,现在就得筹谋起来。 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莲姨娘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无论男女,但同时又不能让肃宁侯夫人起疑心。 最好的法子,就是借他人之手,来除掉连姨娘这胎。 正愁着这事,见丁氏来了,一来就抱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完没了的。 听着丁氏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大房提这些条件,也不算什么,答应不就行了。你是掌家的主母,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管的家?” 丁氏憋着一肚子的气,她还本想让陆老夫人给自己出气,给大房施压交公中,没想到还反过来埋怨自己。 大房提出到那两个条件,都是冲她来的,陆老夫人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从大房拿了不少好东西,除了她自己用的,不少都给了画姐儿,还准备把这些东西当成画姐儿的陪嫁,日后出嫁才体面。 都拿回去的话,她跟画姐儿,手头上可就什么也没有。 还有大厨房的账本,她这些年来,借着管家的名目,捞了不少油水,大头出在大厨房。真查起账本来,她还有什么脸面再管家? 所以大房提的这两个条件,她万不能答应。 陆老夫人闭目沉思,许久没听丁氏出声,半睁眼瞧了眼,心中不屑,就丁氏那点子小心思,还能瞒得住她? 丁氏管家的这些年,贪了多少油水,她不是不知道。但知道丁氏这样做也是为了二房好,为了她的孙子孙女好,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要丁氏放弃这些利益,丁氏自然是做不到。 可不舍小利,如何能得大利? “我知道你不舍得那点子的油水,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房不交公中,你能补上?” “娘,我……可这也太过分了。” “有什么好过分的,你拿了人家多少东西,人家来要回去,天经地义,哪里不对?你是管家的,却不是一家独大,人家大房要提出看账本,也是合乎情理。你既舍不下手里的东西,那公中,你便自己一个人解决吧。” “娘,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觉得大房上次就说要减半,这次又提出这两个条件,谁知道他们下次还会提出什么来,难不成我们次次都要顺着大房吗?这也没个章法,不合规矩,以后让我还怎么管家。” 自打上次繁姐儿的事被揭露出来,陆老夫人就不似往日那般强硬,也不好随便拿捏大房。说来,自己都有把柄在大房手里,大房不反过来拿捏自己就算好的。 在这件事上,饶是计谋多的陆老夫人,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依大房如今的硬气来看,怕是巴不得分开单过。 二房本就依附于大房,分开单过,二房可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出来黄菊堂的丁氏,仍是愤愤不已,她一面舍不得自己手里的东西,一面又得依仗着大房的银钱来养活自家。 去到画姐儿所在的风雅轩,又和画姐儿发牢骚。 家里的大小事,丁氏都不避着画姐儿。特别是这两年画姐儿也大了,她开始让画姐儿跟着自己学管家,不拘着哪些事,多少学着拿主意。 画姐儿起得晚,这会正坐在红木雕花梳妆台前,挑选着妆奁匣子里的一堆耳坠子,“娘,你说,我今天是戴这个玉兰花耳坠,还是这对红宝石耳坠。” 丁氏站在女儿身后,冷哼声,“还戴什么,你的这些首饰,都要让人抢回去了!” 画姐儿猛地回头,还以为她娘是在说笑,可看她娘一副忿恨的模样,不像是作假的,“娘,怎么了?” 丁氏坐在画姐儿身边,一手放在梳妆台上,旁边放着鎏金点翠步摇和云凤纹金簪,也是她从余慕烟嫁妆里得来的。 她把事情原委说来,“如今连你祖母也没法子,要我照办,否则人家不交公中。没有公中,我们这一房的人可怎么活?你说说你大伯母怎地如此恶毒?” 画姐儿懵懵的,“那告诉爹,爹也没办法吗?” “你爹?你爹只知道在外头潇洒自在,哪里对家里的事上心?告诉他,能顶什么用,就会嫌我烦的。到时候真还回去,你这房里的东西,都得少大半。” “娘,不行,还回去我用什么啊。这,这已经是我的东西了。” 房里的红漆茶几,沉香烛台,金丝纹花铜镜,雕花铜盆,一整套的银制食具,楠木刻丝屏风,乌木刺绣屏风,四季如意镂刻屏风,青绿古铜炉子,十样锦的茶盅,莲花纹瓷碗等大大小小的东西,都是从大房拿来的。 还有画姐儿头上戴的珠钗,脖子上的项圈,手上的戒指,哪样都是出自大房。 真拿回去的话,她带什么用什么? 她不敢想,这些东西拿回去,用在晚姐儿姐妹身上,她得多揪心。 “娘,不要还回去,我不信,他们真敢不给。”她抓着丁氏的衣角哀求道。 “傻丫头,你当大房还是从前的大房呢?且不说你大伯母有那县君撑腰,就说莲姨娘有孕,真生出个哥儿来,哪还有我们什么事?别说你,就是我也不愿意还回去,可不还,他们不交公中,我们怎么活?” 提起这事,画姐儿眼中浮现抹恨色,都怨莲姨娘!若莲姨娘没有身孕,那爵位就该是她爹的才对,她也该是正经的伯爷嫡女! 她恨恨道:“莲姨娘怀孕没多久,大房就这样对待我们了。真让她生下哥儿,我们可就难了。娘你不是说女人很容易小产吗,要是她也小产多好啊。” 丁氏正走神,没听见她说什么。 第56章 没皮没脸 原以为那日余老太太说让余慕烟帮余慕宝相看人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余慕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何况给个未嫁女子说亲都难,更别提余慕宝这个和离的大龄妇人,且又有恶名在外的。说句难听的,谁能娶? 偏余慕宝是个恨嫁的,余老太太又生怕自己大女儿嫁不出去,前前后后不知相看了多少人家,没个中意的。 说是没看上,其实要么就是余慕宝嫌弃人家门第低,家里不够富裕,要么就是对方嫌余慕宝名声不好,还是和离过的。 总之,在余家的头等大事,就是余慕宝的亲事。 余老太太可能也知道,以自家的实力很难给余慕宝说到好人家的,还不如借着余慕烟的地位和人脉,起码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加之余老太太知道大房如今是余慕烟做主,也比之前硬气不少,索性把余慕宝给推来伯府,美名其曰陪伴余慕烟,小住几日。 同来的,还有余慕柳。 倘若是只有余慕柳一个,林未巧是求之不得,偏偏多出的这个余慕宝,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她就没见过这样作天作地还疑心重的人,余慕烟让她给余慕宝安排房间,余慕柳则跟着住在双栖院里。 余慕烟对待这亲姐姐和亲妹妹,亲疏可见。 按道理来说,是来做客的,自当拘谨本分些,免得叨扰到主人家。 偏这余慕宝不是,简直拿伯府当自己家里头,她见林未巧把自己引到厢房中,当即垮下脸来,“你这是在打发谁呢?” 林未巧正满心要给她介绍厢房里的情况,冷不丁听到这样说,傻眼了,“啊?是这处不好吗?隔壁还有几间厢房的。” “厢房?你居然让我住厢房?” “啊?” “这是你们夫人让安排的吗?” “是啊,一般客人都住在厢房,这有哪里不对吗?” “客人?我是一般的客人吗?我可是你们夫人的嫡亲姐姐!” “所,所以呢……” 林未巧一头雾水的,实在跟不上余慕宝这出人意料的脑回路。 余慕宝连门也不进,就站在门口,“凭什么柳姐儿能住在院子里,我就得住在厢房?我知道这定是二妹妹不欢迎我,我这就回家去!” 她那叫一个心累,本想劝劝余慕宝的,偏余慕宝扭头就要闹回家,她赶紧让人拦住,又赶紧去回过余慕烟。 余慕烟在和余慕柳聊得正欢,听到她这样说,“她回去了?” 她说:“还没呢,我让人在劝着。她回去,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又得来一趟,到时候还不是夫人难做。” 余慕柳说:“大姐姐在家里就任性惯了的,到伯府来,还当是自己家。不过林妈妈说的对,她回去肯定要添油加醋地跟娘告状,让娘以为她在伯府受了委屈,让娘为她出头。娘知道又得来说二姐姐没有手足之情的。” 余慕烟无奈扶额,“柳姐儿说得没错。总归空房也多,让她慢慢挑,她爱住哪间住哪间。” 林未巧只得折身回去,这叫什么事啊。 对于余慕宝,她就一句话,能不能哪来的回哪去,别打扰她的清静日子!好不容易闲下几日,又迎来这位活祖宗。 她连余慕烟都没这样伺候过,就是寻常伺候,余慕烟哪会对她这样吆五喝六的,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看到余慕宝一个二十多快三十的人,被几个婆子丫头哄着,场面看上去有些诙谐好笑。 她领着余慕宝把各处逛了遍,在走到莲姨娘所在的观鱼轩时,余慕宝停下脚步,说:“这儿有池子,还算凑合。” 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跟同来的李娘子面露难色。 李娘子说:“宝大姑娘,这里是莲姨娘住的地,怕是不合适,再瞧瞧别处?” 余慕宝没动弹,“你们夫人也是个傻的,让一个姨娘住这样好的地方,怀的又不是龙胎。” 这给她们整无语了,林未巧说:“观鱼轩里还有空置的房间,宝大姑娘是想跟莲姨娘挤一挤?” 余慕宝啐了口,“一个姨娘也配跟我住一起?我嫌自掉身价。对了,我记得晚姐儿的院子也在这处,去她那看看吧。” 来到晚姐儿的院子里,余慕宝好一通审视,还略带嫌弃地说:“就这里吧,旧是旧了些,还算宽敞明亮。” 晚姐儿在和嘉儿几个玩乐,得知余慕宝看中自己的院子,眼睛瞪大,悄悄和林未巧说:“妈妈,我不想和大姨母住一块,她总爱骂人。” 谁料余慕宝说:“晚姐儿,这院子暂时给我住,你去跟你妹妹挤一挤。”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除了余慕宝,都被无语到了。 林未巧笑了,合着看不上厢房,是想着要独占整个院子啊。 余慕宝没管晚姐儿同意与否,在她眼里,晚姐儿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女,自己不嫌弃就算好的。 她不单要住晚姐儿的院子,还要了照顾晚姐儿的丫头婆子,就给晚姐儿留了个嘉儿。 到出来院子后,林未巧等人都是懵懵的,看傻眼了,不要脸的见多了,还是头一回看到把不要脸演绎得如此淋漓尽致。 反应过来的晚姐儿委屈巴巴,忍住没哭出来,看向林未巧,“妈妈……” 林未巧是开眼了,领着晚姐儿,咬牙切齿地说!“让她住!”她就不信了,没法治得了余慕宝。 话音未落,她忽然心生一计,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她住不了多久的。” “真的吗?” “妈妈跟你打包票,不出十日,我让她乖乖把房间还给你。不过这十日里,得委屈姑娘,是到四姑娘院里去,还是到夫人院里去?” 晚姐儿懂事,没多计较,跟着李娘子到双栖院里去,先问过余慕烟的意思。 林未巧还得留下,听听余慕宝这位活祖宗有什么吩咐! 她强忍着,听着余慕宝那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就连如今在养胎的莲姨娘都不敢有过多要求,余慕宝倒好,像是冲着掏空伯府来的。 她压住内心怒火,感觉人都要气炸了。 离开院子后,她头一回生出极大的杀意来! 第57章 谁装傻的说谁 短短几日,张母就收拾好衣物,说要回去一趟。在回去之前,单独找了林未巧。 “婶子这是想到法子了?也不用这么急,再住几日。” “唉,自从你那日跟我说了这事后,我夜里睡觉都想着这事。眼看着莲儿胎也坐稳了,这事却还没处理好,我这心里愈发不踏实。我想着,与其在这干着急,还不如回去想法子。这事解决不成,我也不必回来这伯府了。” “婶子这话严重了,若婶子需要帮忙,及时告诉我。” “好,跟妈妈你我就不客气了。虎儿在前院,麻烦妈妈多照料照料了。” 她自是欣然应下的,目送着张母出门,虽然事情还没办,但她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一大半了。 转身去了大厨房,现在她有事没事就爱去大厨房溜达溜达,一是大厨房有新鲜吃食,黄娘子又专爱投喂她,光是在大厨房待上小半个时辰,她都要撑到走不动道。 二是给专爱搞小动作的吴大娘等人,提提醒,免得真当大厨房是法外之地,可以胡作非为。 她是在晌午前去的大厨房,这个点大厨房是最忙碌的时候,也是食物最充实的时候。 她一去到,黄娘子勺着还滴油的藕盒,看到她来,笑眯眯地说:“妈妈来得正好,新鲜炸好的藕盒,快来尝尝。” 她和黄娘子,算是有来有往,她常请黄娘子或者是黄厨子做些自己爱吃的吃食,她也不让人家白做,她给黄娘子送了不少料子。 凡是她手头里有富裕的东西,觉得合适的,都会拿些给黄娘子,黄娘子也不同她客气。 一来二去的,就熟悉许多。 她吃得满嘴是油,黄娘子拿勺子试着锅里的油,说:“妈妈别吃那么饱,等下还有炸丸子。” 小寒这会没那么忙,给她端来碗桂花酒酿,“妈妈瞧着比之前圆润了些。哎,怎么不见红罗的,我还给她留了个肉粽子。” 此刻她的嘴特别忙,忙到都顾不上说话,“她呀,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到点了,饿了,就知道找来了。” 在巡视的吴大娘,斜瞥了眼她,脸耷拉得老长,眼神幽怨中,还有恨意。 大房提出交公中的两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要查大厨房的账,吴大娘身为大厨房的管事,很清楚大厨房的账是经不起查的,真查起来,第一个出事的是她。 她知道是林未巧提出这条件的,怎能不生恨。就因为怕查账,导致她这阵子整宿整宿地熬着重新做账,就怕让人看出破绽来,也不敢让自家人再拿大厨房的东西。 而且大厨房人多眼杂的,不全是二房的人,万一哪天有个告密的,她可就完了。 今时不同往日,大房的地位渐渐起来,连带着大房底下的丫头婆子也没往日那样好糊弄,这让她一时难以应对。 说到底,都怨这个林未巧! 她见林未巧坐在角落里,吃得正香,嘲讽道:“哟,林妈妈真是会挑时候来,也净会挑好吃的。老夫人他们都没用过呢,妈妈倒先吃起来。一次两次的也就罢了,次次如此,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府里少妈妈吃食了。” 林未巧眼也不抬,干饭重要,跟吴大娘从大厨房捞的油水相比,她吃这点子算什么?她就是吃一头烤乳猪都不为过。 连吃了一碗的炸丸子,她见着有熬好老鸭汤,就让小寒去拿一碗来。 见林未巧根本不搭理自己,反倒还更加嚣张,吴大娘恼羞成怒之下,把手里的铁长勺重重一扔,提高音量说:“林妈妈,我在同你说话呢,聋了吗?” 林未巧起身来,擦着嘴上的油,“哟,吴大娘是在跟我说话呢,我还真没听到。不知道吴大娘你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就是妈妈你,近来过于逾矩了,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大了,又是夫人跟前的体面人,就可以随意到大厨房来吃吃喝喝。大厨房,可不是为妈妈一个人开的。” “噢,是吗?不知道我吃的这些,让大厨房损失多少了?是我连老夫人他们的份都吃完了吗?不就吃你两口,你还心疼上了?这大厨房,也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开的吧?再说了,我只是吃,不比有些人,连吃带拿的,不知捞了多少。” 话一出,刹那间全场人都安静了下来,同时默默把头偏向她们这边,屏住呼吸,哪个敢出声。 吴大娘更是怔愣住,林未巧的这番话,好像间接打了她一巴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谁人不知道她背地里捞了油水,可哪个敢如此正大光明地说来? 这不是摆明了要撕破脸皮吗? 她冷笑几声,皮笑肉不笑的,“不知道林妈妈这是在说谁?我怎么听不懂?” 林未巧可不想跟这种人装傻,直截了当地说:“谁问的谁说,谁心虚的说谁,谁装傻的说谁。” 吴大娘恶狠狠地说:“林妈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罢了,可别想栽赃陷害别人!泼别人脏水!” “哟,大娘这么气做什么?我就是那么一说,大娘还当真了?我又没说是你,急什么。” “你……我看你是吃糊涂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难道还不清楚?” 林未巧继续吃着炸丸子,她当然知道吴大娘会捞了不少油水,现在拿不出证据来,就诈诈也好。没想到吴大娘不经诈,几句话就跳脚了。 吴大娘见众人都在看热闹,骂道:“都看什么看!手里的活做完了吗?还不快忙去!”说着她看着林未巧,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过后小寒悄悄问林未巧,“妈妈难道不怕得罪吴大娘吗?吴大娘是最记仇的,谁得罪她,要不好过的。” 林未巧一副无所谓地样子,“那又怎样?她总不能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吧?吴大娘就是大厨房的一只蛀虫,养得肥肥的,吞了不少东西。凭什么大厨房是吴大娘一人独大,她手艺又一般般。” 小寒还是担心,“吴大娘不少亲戚都在府里,万一他们给妈妈使绊子……” 第58章 姐妹恩怨 林未巧敢得罪吴大娘,自然也考虑到这方面上。可不管得不得罪,她提出要查账本的事,就已经被二房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总归都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时候,你给了人家脸面,人家还当你是怕他呢。 何况吴大娘这样嚣张跋扈的,只许自家捞油水,不许别人吃个丸子? 她可不惯着,也是吴大娘非要先来找茬的,她不过报复回去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给我寻绊子?那我也给他们寻绊子。谁怕谁。你要知道,人就是欺软怕硬的,人家敢欺负你,无非就是看你太软弱好拿捏。一旦你硬气起来,他们就弱下去了。” 果然,小寒回去大厨房后,看到吴大娘一下午烦躁不安,心事重重的,还出去过几趟,匆匆去匆匆回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回了双栖院,慕烟柳正领着繁姐儿悦姐儿在院子里玩,笑声阵阵。 屋里头,晚姐儿认真地伏在书案上练字,旁边坐着余慕烟。 余慕烟一边刺绣,一边督促着晚姐儿练字,安安静静的。 李娘子来回事:“宝大姑娘一顿饭,都超过夫人您的份例,胃口又刁,总嫌大厨房煮的饭菜不合口味,要做这做那的,大厨房的人难免有怨言。用度上,也是处处挑剔。” 余慕烟放下手里的绣活,对于这个大姐,她没有太多的感情,甚至是还有些怨言在的。 想当初,她被养在戚家时,有时余老太太带着余慕宝来看她,余慕宝仗着余老太太的宠爱,颇是骄横,不知道是嫉妒还是别的,余慕宝从小就不喜欢她,甚至好几回趁没人的时候欺负她。 余慕宝常惦记她的东西,每回来,回回看中她的东西,不给就哭闹。余老太太又向着余慕宝,反倒来劝她这个做妹妹的让着姐姐。 当然,明面上余老太太也不敢太偏向,就私底下跟余慕烟讨要。余慕烟那时还小,哪里经得起余老太太的软磨硬泡,该给的不该给的,都给了。 等到后来稍微大了懂事了,余慕烟也知道自家大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也不想做这个冤大头,慢慢的便不想给。谁料余老太太又换了战术,知道她心软,跟她哭惨。 直到她和余慕宝各自嫁人后,少了来往,便没有再拿。 如今余慕宝来自家里住着也就罢了,她倒不是容不下这个姐姐,都是自家姐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也能好好招待的。 偏余慕宝又像从前跟她讨东西一样,跟晚姐儿讨东西,甚至连晚姐儿的院子都要拿去。 那日她见晚姐儿委屈的模样,心疼极了,想去找余慕宝要回来。偏晚姐儿懂事,不想让她为难,说想跟自己住一块,她也就忍了。 但她万万不能让晚姐儿经历她当年经历的。 “吩咐下去,不用跟她较真,如果她要闹,就由她闹去。” 余慕烟就巴不得余慕宝闹回家去,她是受够了的。 晚姐儿抬头说:“林妈妈说了,用不了几天,大姨母就会乖乖把院子给回给我的。” 余慕烟疼惜地说:“是娘没用,让你跟着受委屈。偏生你大姨母这般不懂事,连你个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抢。” 午后静谧安逸,有些许温热的风吹来,更催睡意。 原本林未巧给睡着的红罗扇着扇子,扇着扇着,她自个也睡着了。 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 “妈妈,妈妈,醒醒……”是珠儿在喊她。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珠儿说:“妈妈,是木瓜有急事找妈妈。” “什么事?” “他没说,看起来是有急事。” 珠儿领她到前院去,木瓜远远见到她来,匆忙跑来,一把跪下,连磕三个头,“妈妈,求妈妈救救我妹妹吧……” 她和珠儿连忙搀扶起木瓜,她问:“你别急,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木瓜边哭边说,自打那日他爹来找他,说两个妹妹一个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一个卖给人牙子,他夜里做梦,便梦到卖给人牙子的妹妹吃不饱穿不暖,还遭人蹂躏打骂,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哭。 一连几日,他都能梦到,每次都被惊醒。 他自己是经历过在人牙子手里讨生活的,知道卖给人牙子以后,会过得有多煎熬。 他还记得,刚卖给人牙子的时候,遇到跟他有个同龄的伙伴。这伙伴因为受不住人牙子的虐待,半夜想偷偷逃走,被人发现,打个半死,躺在床上好几日,便没了气息。 他不敢想象,自己被卖给人牙子的那个小妹妹,此刻会受着怎样的虐待。 他内心挣扎了好几日,到底还是回去问过他爹,千辛万苦找到了他那个可怜的妹妹。 “求妈妈救救我妹妹,她还那么小,听人牙子说要把她卖到,卖到勾栏去,做那供人取乐的玩意。妈妈,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家事,不该麻烦妈妈的。可我实在没办法救我妹妹,我拿不出钱来赎她,更没资格去赎她。” 林未巧听着揪心,问过木瓜妹妹恰好是卖给了夏牙婆后,点点头,这事她不能不帮,圣母就圣母吧,就当积德了。 何况又是这么小的孩子,明明她有能力去挽救一个小女孩的人生,为什么不做呢?她也不求什么回报,只求无愧于心吧。 见她答应,木瓜激动得又要给她磕头,“妈妈大恩大德,我木瓜,以后必定当牛作马来回报,就是妈妈要我去死,我也甘愿了!” 她说:“不至于不至于,等会我准备好就去。不过,夏牙婆知道你要赎你妹妹吗?” “不知道,是我自己偷摸打听的。” “那就好,你在府里等着,不必跟我同去。” “为什么?” “让夏牙婆知道我们是专程去赎人的,少不得狮子大开口。我会假装是去挑人,把你妹妹赎回来的。” 回去房里,她数了数自己的首饰,把余钱拿了出来,其实现在买一个小丫头,还比不上买一头羊。 有时候,人命还不如牲畜。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可怕之处。 第59章 赎人 红罗看她把钱装进荷包里,“妈妈真的要帮木瓜哥哥的妹妹吗?” 她问:“我不该帮吗?” “万一木瓜哥哥以后不还钱怎么办?” “那是他的事,我想不着。有时候,决定去做某件事,就去做,不用顾虑太多。结果是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她又不是倾家荡产要去帮木瓜妹妹的,赎一个小姑娘,对她来说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收拾好,她便领着红罗,去了夏牙婆的住处。 夏牙婆是附近一带有名的牙婆,手上有充裕的仆婢,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无论是买卖丫头小子婆子,还是姨娘妾室通房,明面上不好交易的,又或是见不得光后宅私事,就没有夏牙婆办不到的。 夏牙婆又常年进出大户人家,谁家的大小事,都清楚不过的。要想打听什么消息,找她准没错。 不过夏牙婆这个人,爱贪便宜,爱打听消息,嘴里没个把门,有些讲究些的人家,多少是顾忌的。 夏牙婆租赁了处小院子,专门用来放那些丫头小子,远远的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阵阵吵闹声。 红罗才出夏牙婆手里出来没多久,如今乍然回去,许是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一直躲在林未巧身后。 “啧,你是不知道,钱家的那位,我看到这几日又背地里出去,不知道是又去找哪个姘头。你说说,谁家男人做成钱家大郎那样窝囊,知道他稀罕他家娘子,可也不至于放任自己娘子去找别家男人。” “可不是,钱家那个,听说还是黄花女子的时候,就跟后头邻居家的不清不楚,名声早就坏了。偏又有几分颜色,知道讨男人喜欢,让钱家大郎跟家里闹也要娶她,这娶回来,还不是一个人的老婆……” 夏牙婆跟个老嫂子依在门边,津津有味地说着别家八卦。 林未巧特地等人家说完了才过去,这个八卦,还真挺刺激的。 看到她来,夏牙婆立马笑脸相迎,“哟,林妈妈,这可是稀客,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快请进,我给您亲自沏茶来。” 她说:“跟我还这么客气,不怕你笑话,我也是有事才来的。” “我是巴不得妈妈来的,上回我到府里去,妈妈好心给那些丫头吃糕点,她们那等子人哪里吃过这样精致的吃食?也是妈妈好心,拿她们当人,回来后,都念着妈妈的好。就是我这把老骨头,也得妈妈善待,能吃上府里头的点心。” “瞧你说的,你这满屋子的丫头小子,还能连糕点也吃不上?” 二人你一句我一哭寒暄过后,各有心思。 夏牙婆给她沏茶,心里嘀咕着,从来都是自己到府里去,怎么还亲自上门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是有事相求。 坐下的林未巧心里同样犯起嘀咕,这夏牙婆简直是个人精,心眼八百个,阅人无数,自己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她假装是来随便挑个丫头的,按道理来说夏牙婆应该不会刻意压价的。要让对方看出来自己是专程来赎人的,那就少不得被宰。 说回正事,她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这次来,是给自己挑个身边伺候的丫头。你也知道,我也是个伺候人的,伺候了大半辈子,不指望儿子儿媳多孝顺,他们能把自己日子过好了,我就安心。我也老了,手脚不麻利,就指望身边能有个端茶递水的。” 夏牙婆忙说:“瞧妈妈说的什么话,妈妈是何等的体面人,府里哪个丫头小子,不是任由妈妈使唤的。” “你哪里知道,我和他们的是一样的,不过就是仗着年纪老,夫人给几分体面罢了,我还能当真?” “是这个道理,自己买的,怎样使起来,都不怕让人说。” 当即,夏牙婆正要喊来十几岁的丫头,她忙说:“最好年纪小些,还能教个几年。” 不多时,院子里站着满满当当的大小丫头,都老老实实地站着,等候她的挑选。 她逐个找寻,特地每个人都仔细看过去,木瓜说这个妹妹跟红罗差不多打小,有六岁,生得瘦小,眼角处有颗明显的红痣。 符合年纪的,大概有八九个。 她看了圈,并没有符合木瓜所说的特征。 她问:“都在这里?” 夏牙婆说:“是都在这里的,妈妈是都不满意?” “你不会还藏着好的还不肯给我看吧?” “哎哟哟,这是什么话,我哪敢糊弄妈妈啊。妈妈能来挑人,是给我脸面,我怎么会把人藏起来?就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放妈妈跟前了。” 第60章 嫡长女的名头 夏牙婆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看穿林未巧的心思,专程来一趟,说是要挑人,实际上怕是来找人的。 林未巧急了,论理木瓜不会找错的。人不在,不会是她来迟一步,让夏牙婆给卖掉了吧? 又或者是,夏牙婆故意把人给藏起来? “妈妈,这是都不满意?伺候的丫头嘛,手脚麻利点,人老实厚道就成了。” “嗨,不瞒你,是都没看上眼的。” “是吗?就是不知道妈妈具体要什么样子的?” “就是年纪小点的,六七来岁。” 夏牙婆眼珠子提溜转,见林未巧还是没有直说,暗自笑了笑,想着这位主也有求自己的时候。不过林未巧到底是平荣伯夫人的陪房妈妈,自己得罪不起,倒不如卖个人情。 她笑着说:“妈妈多半是有了主意的,不妨直说。就是我这里没有,我找也给妈妈找去。” 说着,她拍了拍脑袋,“瞧我给忘了,那后头屋里还有几个,就是早就被人定下的。” 说罢,她领着林未巧去后面的屋子里,打开房门,是几个小姑娘窝在一起说话,看到她们来,吓得噤声。 林未巧一眼锁定躲在桌子后面的小女孩,看到小女孩眼角处的确有颗红痣,指着说:“那个谁家定了?” 夏牙婆说:“哦,那个啊,也是巧了,在妈妈来前的半个时辰,楚青馆的梁妈妈来了,挑中这几个,说过两日再接去。” “楚青馆?” “是呀,专买这些年纪小的回去,好好调教个几年,再出来伺候人。命好的,就做个清倌人,不比正经的千金小姐差。命差的,就待在馆子里,伺候一辈子男人。” 林未巧诧异地瞪大眼睛,不置信地看向角落里的木瓜妹妹,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要被卖去那样的地方? 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还要残酷。 她说:“不是我非要坏你生意,只是麻烦你能不能跟梁妈妈说说,把这个孩子让给我,价钱高低无所谓。” 夏牙婆不解,“那么多的丫头,妈妈怎就相中这一个?我看妈妈,像是专门为她来的。这事我也做不了主,梁妈妈已经给了钱,按道理来说,就已经是人家的人了。这得问过她才行,她若是不同意,就难办了。” 林未巧还是把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万万没料到会有人抢先一步。 是她失策了。 问过梁妈妈几日后来领人,她到时候再来跟梁妈妈交涉。 二房坚持了阵子,迟迟不肯同意那两个条件,大房也没硬逼着,就不交公中,谁怕谁? 不过这事左右难受的都是二房的人,特别是丁氏,不交公中,那就意味着丁氏得自己来出钱管家。 丁氏倒不是出不起,就是不舍得给别人花这个钱,跟剜她的肉有什么区别?可她不发钱,底下的人当然不干,大房不给也就罢了,自己房里的人也不给,哪个还会听她的? 她是抠门,也知道这个道理。 偏偏二房人又多,光是每月的份例月钱,就够她肉疼的。 她自己垫一两个月也就罢了,长久下去的话,她辛苦攒下的私房钱,哪还保得住? 可要她还回去那些东西,她哪里舍得? 为了这事,愁得她吃不好睡不好,愁容满面的。 这让画姐儿看去,又加上芯兰在旁边煽风点火,“都赖莲姨娘,伯爷在的时候怎么不见怀上?伯爷一走,就有了,真是来得古怪。偏大房又把莲姨娘这胎看得重要,仗着有这胎,愈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眼下还处处为难我们。” 画姐儿沉默不语,神情中有着超乎她这个年龄的深沉与算计。 她独自来到园子里,看到晚姐儿姐妹在假山后面晚捉迷藏,笑声一阵接一阵的。只是此刻在她听来,竟是那样的讽刺。 她曾经是伯府唯一的嫡女,还是嫡长女,这个身份,是她骄傲的底气。 然而这份底气,随着晚姐儿的到来和繁姐儿悦姐儿的降生而消失,她只是二房的嫡长女,这个名头,并不出彩。 因此一直以来,她都把大房的女儿,视为敌对方,暗自较劲做对比。 她在出身上就比不上大房的女儿,包括晚姐儿,虽然不是亲生的,却顶着个伯府嫡长女的名头,明明她才是正经的伯府嫡长女。 晚姐儿一来,她反倒靠后了。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来到伯府,占了自己原本的名头不说,还处处比她过得好,这让她如何甘心? 想到以前晚姐儿有个做伯爷的爹,将来还会有个做伯爷的弟弟,这是她哪能比的?她可不能连个野丫头都比不过。 想着这些,她不自觉朝观鱼轩走去,还没走尽,就见着楼上的莲姨娘靠在窗边,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她走到观鱼轩旁边的池子,假装是在看鱼,内心则不断在盘算着:如果没有莲姨娘这一胎,那她和她娘,还有整个二房,都不至于陷入这般被动的局面中。 没有莲姨娘这胎,那她爹就能顺理成章承袭伯爵,她就是平容伯的嫡长女。 这不是她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但此时却是最为强烈的时候,这个念头犹如种子在她心中疯狂生长,占据她的理智。 她看着池子里的大鲤鱼,再留意四周并无其他人在场,莲姨娘身边似乎也没人…… 她特意走到没有围栏的池子边,假装摔倒在地,“哎哟,好疼呐……” 边说边无辜地朝楼上看去,“莲姨娘,我好疼啊,好像扭到脚了,你能不能来扶扶我。” 回过神来的莲姨娘也没有多想,毫不犹疑下楼来。 莲姨娘还没显怀,但因着身子弱,格外注意,走得慢,一手扶腰,一手抚腹,“二姑娘好好的怎么给摔了?” 她说着去搀扶起画姐儿,画姐儿身体壮实,她扶起来还有点吃力。 画姐儿笑得天真,“多谢莲姨娘,是我一时没注意。”嘴上说着,眼睛一直打量着莲姨娘的肚子。 莲姨娘并未察觉到,还关心说:“这处没围栏,二姑娘可不敢站在这里。” “不会的,我很小心。对了莲姨娘,我刚刚看到水里好像有个奇怪的东西,你替我看看呢。” “是什么东西?水里不是只有鲤鱼吗?” 莲姨娘往前走了两步,探头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画姐儿站在莲姨娘身后,随意往前指着,“就在那!” 第61章 话音刚落,画姐儿悄悄把手放在莲姨娘的腰上,正要用力去推的时候,见晚姐儿竟然朝这边走来了,也已经看到她们了。 她深吸口气,头一回做这样的事,难免紧张手抖,到底还是把手放下来。 晚姐儿走来,狐疑地看着画姐儿,好生奇怪画姐儿怎么来这边了,还跟莲姨娘待在一块。 莲姨娘说:“二姑娘说水里有东西,我怎么没看到有?别不是有水蛇吧?那可就坏了。” 画姐儿好奇上前去看,“不能吧,我天天喂鱼,没见着水里还有蛇啊?” 见她们都站在池子边,画姐儿诡异一笑,眼神晦暗,佯装上前去给她们指着:“我刚刚看到就在那,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说着,她装作脚滑,往晚姐儿身上扑去,顺势推了晚姐儿一把。 晚姐儿没防备,往前直直倒去,偏偏还挨着莲姨娘,莲姨娘也没防备,被晚姐儿这么一碰,两个人都直直掉到水里去! “啊!救命啊!” 阴谋得逞,画姐儿赶紧跑开去喊人来,以为这样做便能一举两得,不单能让莲姨娘小产,还能把这事推到晚姐儿身上去! 她跑得极快,但喊了一两声后就没喊,生怕有人会及时把莲姨娘她们给救上来,赶紧跑到别处去。 “咳咳,姨娘……”晚姐儿不善水性,连连扑腾,呛得不行。 好在这池子并不深,加之莲姨娘是善水性的,又是大人,完全可以在池子里站起来的,她连忙去把晚姐儿拉过来。 其实观鱼轩里除了莲姨娘,是有人在的,因为莲姨娘喜静,都打发到一楼去,就留莲姨娘在楼上。 这会又是下午的时间段,没什么事忙,都就在一楼里闲聊打盹。 听到外头有动静,还在喊救命,里头的翠红嫂子和伺候的丫头忙不迭跑出来,看到莲姨娘和晚姐儿落水,个个吓得惊慌失措,乱了手脚。 这时莲姨娘搂着晚姐儿走到池子边,翠红嫂子等人纷纷围到岸边,一边把晚姐儿给抱上来,一边又把莲姨娘给拉上来。 晚姐儿到底是年纪小,在水里受了惊吓,呛得脸色发白,昏迷过去。 莲姨娘除了身上淋湿了,倒没什么事,见个个都乱成一团,吩咐说:“快把晚姐儿抱到我房里去,还有快去请大夫来!” 她被丫头搀扶回去,她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画姐儿的?还有,晚姐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整个人倒在她身上呢? 方才那地方又没水,总不能是晚姐儿自己脚滑摔倒的吧?更像是被人推了一下的。 半会的功夫,莲姨娘和晚姐儿落水的事,传遍伯府上上下下。 观鱼轩,围满了大大小小的丫头婆子。 林未巧本来在打盹,是春晴来喊醒她的,给她吓得还以为是晚姐儿没救回来,着急忙慌陪着余慕烟来观鱼轩看望晚姐儿。 不得不说,在其他方面,余慕烟或许做得不足,但在对待孩子方面,绝对是尽心尽力的,哪怕晚姐儿不是她亲生的女儿。 大夫来看过,说晚姐儿是突然落水受惊过度,开几副安神药,静养几日就好。 晚姐儿从捞上来后,就昏迷过去没醒,脸色苍白,头发浸得湿湿的。 余慕烟看得心疼,更是揪心,“无缘无故,晚姐儿怎么会落水?那池子不是有围栏拦着的吗?” 莲姨娘是没什么事,但因着有身孕,被安排在房中静养。 回事的是翠红嫂子:“据莲姨娘说,她和三姑娘当时站的那块地方,正好是空着的。是二姑娘说水里有奇怪的东西,莲姨娘和三姑娘就去看,谁晓得不知怎地,三姑娘突然倒在莲姨娘身上,两个人就都落水了。幸好莲姨娘会水,把三姑娘救了上来,她自己还没事,否则……”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听得直皱眉头,这么古怪的落水原因,她还真没听过。 根据她之前看小说的经验,有人落水,肯定是被推下去的,原因不外乎嫉妒仇恨。 可晚姐儿一个小孩子,莲姨娘一个大人,要说莲姨娘把晚姐儿推水里还能信一点点,可说晚姐儿把莲姨娘推水里,那就很难令人信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晚姐儿动手推的,那也没必要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吧?而且,动机是什么? 余慕烟也好生困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瞬间心领,去了莲姨娘房里。 知道莲姨娘没事,她也松了口气,谁都知道莲姨娘这胎格外重要,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莲姨娘把事情始末说来,“晚姐儿什么性子,我是知道,她自然是不会推我。我住在观鱼轩,她常来看我,跟我解闷,看得出来,她是欢喜着我肚里这个出来的。所以我相信晚姐儿。”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多心……” 论理来说,嫡女跟妾室同时落水,按照基本的宅斗套路来说,无论真假,那个妾室都得会说是嫡女推的,然后又是一场风波。 但莲姨娘哪怕在不清楚晚姐儿为什么会倒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还是选择相信晚姐儿,这很难得。 当然,凡事讲究将心比心,任何信任的前提,都是从相处和行为中看出来的。 末了,莲姨娘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事,道有个疑点。” 她问:“什么疑点!” “当时是二姑娘说水里有东西,我们才去看的,正好那处地方没有围栏。晚姐儿倒我身上时,倒得很突然,很像是被人推的。” “你的意思,是……” “晚姐儿没醒,我不好擅自下定论,也只是同妈妈说一声。而且我原本在楼上,是见着二姑娘在池边摔了,便下去扶着。” “她那么大个人,摔了还要你来扶?没婆子丫头吗?” 莲姨娘摇摇头。 事情到这里,林未巧大致有了猜测,二房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下手了。 也是好计算,让画姐儿来,到时候被发现,就说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没个轻重,毕竟谁还能跟个孩子过不去? 幸好莲姨娘和晚姐儿都没事,否则,这会二房还指不定怎么开心呢。 是她低估了二房的手段,本以为有肃宁侯夫人撑腰,起码可以镇一镇二房,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62章 生产时的疑点 莲姨娘和晚姐儿落水一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肃宁侯夫人更是第一时间领着人浩浩荡荡杀到伯府来,幸好此时晚姐儿已经醒了,不然以肃宁侯夫人的多疑,余慕烟有八张嘴都解释不清。 “你是说,是画姐儿推的你?”肃宁侯夫人严肃地问。 “嗯。”晚姐儿向来怕这个姑婆,缩在余慕烟的怀里,怯生生地点头。 “晚姐儿,小孩子不许撒谎,要说实话。” “我没有撒谎,是真的。不然我站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倒在莲姨娘身上呢?” 肃宁侯夫人眼中一暗,意味不明地看眼看余慕烟,她是有几分不信的。在来之前,她就有个猜测,想着是不是余慕烟嫉妒莲姨娘有孕,便让晚姐儿去动手。 但如今晚姐儿又说是画姐儿推的,在余慕烟和二房之间,她更倾向于后者。比起余慕烟,二房更下得去手。 而且她看余慕烟心疼晚姐儿,不像是装出来的,真心疼是舍不得让晚姐儿去做这种事。 待肃宁侯夫人离开后,林未巧暗自松了口气,有肃宁侯夫人在,这事就用不着大房来出面。 原本林未巧是想到二房去问个清楚,可且不说丁氏会闹,就说画姐儿定会死不承认,到时候反咬一口说晚姐儿冤枉自己,这事容易掰扯不清。 现在就看肃宁侯夫人是相信晚姐儿还是画姐儿了,但还有莲姨娘在场证明,莲姨娘自是相信晚姐儿的。 经此一事,也给余慕烟提了个醒,知道二房不单要害莲姨娘,更要拖自己母女下水,当真是其心可诛。 见余慕烟终于对二房起防备心,林未巧趁机开口道:“夫人还记不记得,当日生七姑娘时的光景?” 余慕烟一怔,“怎么不记得?” 当初她生产时,胎位不正,足足生了两天两夜,把命都搭进去半条,艰难生下悦姐儿后,昏死过去,到第二天夜里才醒来。 她不解地问:“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来?” 林未巧不直说,慢慢诱导着:“夫人怀胎时,都是由那马郎中来负责的,他说夫人胎像极好,胎位也正,怎么到生产时反倒不正了?” “许是早产的缘故吧?稳婆不是说了吗,胎位正不正,得上手去摸才清楚,单靠诊脉不一定准。” “也许吧。不过有一点奇怪,就是那两个稳婆,还有几个伺候的丫头,在夫人生产后就不见,怎么找也找不到,像是凭空消失般。还有,容我大胆说句,夫人难道没发现,七姑娘在容貌上,和夫人伯爷,并无相似之处。看四姑娘,眉眼像夫人,跟柳四姑娘也有几分相像。唯独七姑娘,谁也不像……” 言尽于此,得留些悬念让余慕烟慢慢思索。林未巧就是一下子把真相说来,余慕烟也未必会信的。 现在一点点把当初关于生产时的疑点说来,让余慕烟去怀疑,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就会慢慢蔓延开来。 忙也忙够了,林未巧回到房里,一打开门,扑鼻而来一股清香,是房里新放了两盆盆栽,花香清新,闻着怪舒服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珠儿拿来的。 借着花香,她舒舒服服睡了个小觉,珠儿找来,邀她到家里去吃个家常便饭。 她说:“不用麻烦,请我吃饭做什么?要请也是我请你。” 珠儿挽住她的胳膊说:“是我爹让我请的,知道妈妈特别关照我,他没什么好报答妈妈的,就想请妈妈吃顿家常便饭。妈妈晚上无事,就去我家里坐坐吧。妈妈不去,就是嫌弃我们了?” “哪里的话,这不是怕麻烦你们吗?” “怎么会麻烦,妈妈能来,就是我们家的荣幸。” 在珠儿的极力邀请下,她还是答应了,想着也好打发时间。 她是习惯这里的生活,但唯一不习惯的,还是不知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一般来说,用过晚饭,不用在院里伺候,她就回来房里,早早睡下。 可能是她年纪到了,也可能是她不习惯那么早睡,她还真做不到放下碗筷就躺下睡觉。 这里的夜晚是那样的漫长和寂寞,还没有任何消遣,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数数自己的私房钱,到后来,她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着入睡。 前几天还有喜姐儿陪她说话解闷,昨天王阅亲自跑来一趟赔罪,把喜姐儿给接回去。 王阅还算是个好的,知道自己老娘刻薄,这回把喜姐儿接回去,保证必定会和王婆子好好说说的。 她也答应了,其实她这样做,无非是要给喜姐儿撑腰,让喜姐儿在婆家不至于那么卑微。 反正王婆子对喜姐儿不好,她就要闹,闹到王婆子没脾气。 现下无事,她便跟着珠儿回去。 府里的仆婢,外头买来的,会被统一安排在下人院里。至于一家子都是府里的,就安排在伯府前后的房屋中。 管事陪房,能自家单独住个小院子,其他人则得拖家带口挤着住。 因着珠儿爹就是个花匠,属于最末等的仆人,住处就简单,统共两间旧房,带着个半露天的灶台。 去到珠儿家时,珠儿爹早早做好饭菜,有豆腐羹,蒸鲫鱼,豆干炒肉,炒腊肉,辣瓜,凉拌青瓜,鸡蛋饼,一小碟子的豆腐乳。 林未巧能看得出来,人家为了接待自家,真的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珠儿爹比她年长几岁,因是个花匠,常年在日头下晒,皮肤晒得黝黑,但人高壮实。许是伺候花,看起来还有些文雅的气质在,不算粗俗。 “妈妈快请坐。”珠儿爹有些拘谨,颇是无措。 “麻烦你了。”林未巧坦然坐下,她好像还是头一回正经到别人家做客。 对珠儿爹,她好像是见过几回的,每次看到珠儿爹都是在栽花种树的,就是俩人没怎么说过话。 珠儿爹先是表达对她的感谢,“我们珠儿能得妈妈赏识,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是我的福气。我就这一个女儿,我自己又是个没本事的,帮不上她,让她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我没想到,妈妈能帮她一把。我敬妈妈一杯。” 她不摆摆手,“算不得什么,真论起来,珠儿帮了我许多忙才是。” 第63章 往上爬的工具 珠儿父女一个劲给她碗里夹菜,夹得满满当当的。 吃惯了大厨房的饭菜,偶尔吃一下家常菜,还是很有滋味的。 不过她多少是有点受之有愧的,感觉自己也没对珠儿多好啊,只不过是把珠儿调到自己这边来,好替她跑腿去做事等等。 就是偶尔分些吃食给珠儿,或者是把用不上的衣料啊什么的,也给些珠儿,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说实话,她对小寒还更好些,毕竟小寒是她穿过来后,第一个认识的,更信任些。 然而在珠儿父女看来,她仿佛是救过珠儿的命一样。 “妈妈你吃。”珠儿热络地说着,显得很兴奋。 “哎,不用给我夹的,你们也吃,不能光我一个人吃。” “妈妈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拿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不瞒妈妈说,我第一眼看到妈妈,便觉得好生亲切,就像是我的亲娘一样。” “是吗?” 她是知道珠儿嘴甜,何况珠儿跟欢姐儿差不多的年纪,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就自顾自地吃饭。 倒是珠儿爹,听到这话,神情颇不自然,干咳几声,闷头吃饭,余光时不时瞥向林未巧。 待人离开后,珠儿收拾碗筷,珠儿爹坐在门口捣鼓肥料,忽而感慨了句:“我们家许久没这样热闹过了,家里就我们两个,还是太冷清了。” 珠儿说:“我以后请林妈妈常来就是了。” “唉,人家能帮你,是你的福分,不能太打扰。” “怎么会?林妈妈对我很好,都胜过对她自己的亲女儿。她女儿也是,有这样好的亲娘不珍惜。要是林妈妈是我亲娘该多好啊。” 这是珠儿最真实的想法,同样都是家生子,同样的年纪,欢姐儿就能轻轻松松进四姑娘院里伺候,还是做大丫鬟。 论样貌论能力,她哪样不胜过欢姐儿?可偏偏她输就输在,没有个好出身,没有个好亲娘。 如果林妈妈是她亲娘,她何必白白遭那些苦头?过着下等人的日子? 最令她不忿的是,有这样的亲娘,欢姐儿还不懂得珍惜,这是她盼都盼不来的。 她爹叹息道:“唉,谁让你没这个命。” 她把碗筷拿到灶台上,一边舀着水,一边赌气似地说:“谁说的?我不信我一辈子就是个苦命贱命。我一步步往上爬,总能爬上去的,我不会只做一辈子的下等人。” “不是爹泼你冷水,爹只是个花匠,帮不上你什么。单凭你自己个小姑娘家,怎么往上爬?” “老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若有心,什么事都能做成的。等个合适的时机,我认林妈妈做干娘,比欢姐儿还孝顺她,在她身边,机遇总是多的。” 回去的林未巧,是真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了别人往上爬的工具。不过在她看来,没什么所谓。 人和人交往,大多数是各取所需罢了,她能从别人身上索取,别人也能从她身上索取,只要合理,也没什么的。 不过大人之间的来往,的确复杂,所以她有时宁愿和小孩子打交道,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心思敞亮,不用顾忌这顾忌那的。 而且有小孩子,能增添不少生气。 她让人在房里搭了张小床,红罗就睡在这张小床上。 “妈妈,我今儿个听到二房那边的人说,是夫人想害莲姨娘和莲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这真新鲜,还知道恶人先告状。” 她知道肃宁侯夫人今天去找二房对峙了,如她所料,画姐儿并不承认是自己推了晚姐儿,还说是晚姐儿推了自己。 肃宁侯夫人让画姐儿和晚姐儿当着众人的面对峙。 晚姐儿被画姐儿诬陷后,是当场就气哭了,“我为什么要推莲姨娘?莲姨娘肚子里有弟弟,我爱都来不及,怎么还去害?倒是画姐儿你,你肯定不愿意这个弟弟出来的!” 画姐儿脸涨得通红,“你胡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丁氏帮着画姐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晚姐儿肯定是受人指使才去推了莲姨娘的。 余慕烟还没傻到被泼脏水也不反驳,淡淡说:“那画姐儿推晚姐儿,害得莲姨娘落水,想来也是有人指使的。况且莲姨娘也说了,相信晚姐儿不是那样的人。还有一点,莲姨娘可是说画姐儿让她下楼去的。” 这个罪名,谁也不敢认,特别是还当着肃宁侯夫人的面。 肃宁侯夫人看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认,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可又想借此立威,便把两个姑娘都罚了。 晚姐儿因还在病中,就逃过一劫,画姐儿则被罚去祠堂禁足。 红罗说:“我们都觉得是二姑娘做的,二姑娘又不承认,死咬住三姑娘不放。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未巧眼珠子一转,笑着说:“这个嘛,我会有办法让她承认的。” 画姐儿再怎样,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会有天生就怕的东西。 因着晚姐儿这一落水,受了惊吓不说,还被画姐儿冤枉,病了场,久久不好,夜里常做噩梦,每每要被吓醒,喝了安神汤也不见好。 余慕烟整宿整宿地抱着哄着,跟着遭罪。 正好养病的何嬷嬷来看望余慕烟,见着晚姐儿这样,说:“三姑娘年龄小,没经历过事,那池子里虽然养着鱼,也干净,可水是流动的,谁知道水里头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要我看,三姑娘八成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魇着了。” 余慕烟问:“嬷嬷,那要怎么办?” “夫人,我知道夫人向来不信这些鬼啊神的,可有些事,是不得不信的。我认识个略懂得这些的……” “这……” 余慕烟拿不定注意,看向林未巧。 林未巧也不大懂得这些,毕竟有时候确实没办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但又怕遇上个骗子,害了晚姐儿,不请的话,晚姐儿这样又遭罪。 何嬷嬷看出她们的犹豫,说:“我让人去问问,按道理说,小孩子大都会遇上这样的情况,人家也有经验的。拿个方子来也好。” 余慕柳也担忧着晚姐儿的状况,说:“二姐姐家里总多不顺,不如我去庙里,给二姐姐祈福,也给晚姐儿和莲姨娘求个平安符。” 第64章 闲言碎语 余慕烟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让林未巧陪着去,吩咐说:“妈妈你看好柳姐儿来,外头不比家里,要处处小心,切勿得罪人。” 余慕柳气呼呼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很懂事的,是吧妈妈?” 林未巧表示同意,真正不懂事的,大有人在。 因着今儿个天气不好,阴阴沉沉的,看起来随时要下雨,便等哪天天气好再出门。 离了双栖院,有好几个婆子在等着给林未巧回事。 林未巧不用听也知道,这些事里十件有八件是关于余慕宝的,无非是说余慕宝要求太高,对底下人吆五喝六的,没把大家伙放眼里,好生霸道,好生折磨人。 她寻思着,自打这阵子余慕宝来了后,便麻烦不断,连个清静也没有。 算了算时日,差不多该动手了。 她吩咐薛大娘,“去找几个嘴碎还刻薄的丫头婆子来。” 薛大娘纳闷地问:“妈妈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有大用处的。” “是要用在哪?” 她神秘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于是在闷热的午后,余慕宝在园子里散心,后头跟着两个拿着绣花蝶图面团扇的丫鬟,在给她扇风。 偏偏这天气,光凭扇子哪够凉快,余慕宝又是个急躁的,见两个丫鬟有气无力地扇着扇子,一把夺过团扇,骂道:“是缺你们饭吃了,手里几分力气也没有,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个鬼天气,怎就这般燥热,没个凉快时候!就不能同你们夫人说说,给我要几盆冰来?” 伺候的李娘子,为难地说:“没这个道理的。府里不比以前,就是夫人院里,也没用上冰块。” “那是你们夫人院里凉快,哪像我住的这破院子……对了,去找你们夫人拿几块云香绢,广轻罗来,我要做几件贴身的衣物,身上穿的不够透气。” “我等会去夫人院里问问。” 说着,前面两个婆子的议论声,引起余慕宝的注意,她边喝着茶,边听着府里的八卦事。 她是知道莲姨娘和晚姐儿落水的事,也听说余慕烟险些被冤枉,她倒没同情自己妹妹,反倒还有些幸灾乐祸。 都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凭什么余慕烟就能做上伯爵夫人,哪怕成了寡妇,仍旧能过上富贵日子,人人敬着捧着,前呼后拥的。 再看看自己,她不禁失笑几声。 末了,那两个婆子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扯到她身上来了。 “啧,那位宝大姑娘可真不要脸,在自己妹妹家里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抢外甥女的院子,真真个没皮没脸,就她那样,还想嫁出去?谁家瞎眼敢娶这么一位活祖宗?” “可不就是,摆架子还摆到伯府里来了?也就夫人好脾气,容忍她,换了别人,早早赶出去了!” “要我说,人家就是脸皮厚,没听着府里府外都传着闲话,人家可没觉得什么,心安理得地享受。” “呵,真不知道余家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神仙的,作天作地,也不动脑子想想,真拿伯府当自家!” 听到这些话,余慕宝先是一愣,还有些不相信是在议论自己,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怒的,当即就要冲上去打人,吓得俩婆子拔腿就跑没影了。 幸好李娘子几个拦住了,劝她不要动怒,说:“就是些闲话碎语,宝大姑娘何必动怒,回头我好好训训她们就是了。” 余慕宝气得牙痒痒的,“现在就去给我找回来,我非得把她们舌头给拔了不可!” “那看着像是二房的人,我们不好动。” “二房的人就不能动?你们夫人就这样窝囊,连二房的婆子都不敢动?” 其实就是李娘子不想折腾,想随便糊弄过去就成,毕竟这样的议论,并不少,不单那两个婆子在说,其他人也在私底下议论。 底下人,都对余慕宝意见很大,偏余慕宝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余慕宝见她们愣住不动,气急败坏地跺脚,怒吼道:“还不快去,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李娘子给个丫头使了眼色,又哄着:“宝大姑娘别急,气坏身子不值当。外头也热,还是到屋里去。” 回到院子里,伺候余慕宝歇下后,李娘子等人都退了出来。 躺在床塌上的余慕宝,怒气未消,想到那两个婆子说的话,她就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去撕烂这两个人的嘴,她什么身份,是这些下等人能编排议论的吗? 她深呼口气,闭目沉思,想着等找到这两个婆子,她得好好折磨折磨,好泄她心头之恨! 好不容易气消了点,又听到窗边有两个丫头在低声说话,像是在嘲讽谁。 “以为抓住那两个婆子就没事了吗?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她堵得了一个,能堵得两个三个吗?真是可笑,一把年纪了,还养得这样天真可笑,也不怕传出去笑掉人家大牙。” “就是嘛,她能堵得住府里人的嘴,有本事也堵住外头人的嘴啊。自己什么名声不清楚,还这样肆意横行,啧啧啧,怪不得嫁不出去,她这样,就是皇后娘娘的姐姐也难嫁喽。要我说,过几年三姑娘嫁人了,她都不一定能嫁出去。” 俩人还边说边嘲笑,讽刺意味拉满。 本来那两个婆子的话,就够让余慕宝难受的,如今这番对话,更是直戳她痛处。 她彻底破防,发疯似地扑到窗前去,随手拿了个牡丹白瓷瓶,从窗口上狠狠砸了出去,砸了一个还不过瘾,把房里的瓶瓶罐罐,连砸了好几个,才骂道:“哪个长舌妇,敢在背后侮辱我!” 窗边早已没人,就是院子里,也空空如也。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当猴耍了,本想去找余慕烟要个说法,转念想到这些丫头婆子敢如此议论自己,定是余慕烟默许的。 她恶狠狠地说:“好呀你,余慕烟,亏我还当你是一家子的姐妹,你竟敢这样待我!”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间承受到如此多的恶意,难免顶不住,落了泪! 她准备回家去,找余老太太告状,出门却碰见路过的吴大嫂子。 第65章 想死的心都有了 吴大嫂子是打算到大厨房去找吴大娘,碰见颇是无助的余慕宝,明显大哭过的样子,看着倒可怜。 不过对于余慕宝的为人,吴大嫂子多少有耳闻,特别是这阵子,余慕宝闹得整个大房不得安生,丫头婆子们怨声载道的,各处都在议论,她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如今乍看到余慕宝这副模样,她便觉得惊奇,哪个能把余慕宝欺负成这样? 她多嘴问了句,还顺道做做样子,拿了块干净帕子给余慕宝,“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给姑娘你气受了?哎,这院子里怎连给人影子也没有?” 她边说边扶着余慕宝回去房里坐下,贴心问:“大姑娘可别哭了,有什么委屈的话,只管和我说。” 余慕宝正是委屈的时候,经不起别人关心问候,一关心,哭得更厉害。 哭了好一通,余慕宝抽噎地把事情说来,“她们怎么能这样说我……” 吴大嫂子略有些无语,心想这不都是实话吗?余慕宝至于哭成这个样子吗?不知情的,还当余老太太没了呢。 而且这都是事实,人家也没添油加醋,怎么余慕宝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是只许自己做,不许别人说吗? 当然,她心里这样想,面上还是要说:“这群嘴碎的,就欠管教。姑娘是大夫人的嫡亲姐姐,既受了委屈,怎么不同大夫人说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就来气,余慕宝擦着眼泪说:“呵,还找她说?你是不知道,怕就是她指使来欺负我的。” “怎么会,你好歹也是大夫人的亲姐姐。” “她哪里拿我当亲姐姐?我们没一块长大,能有多少情分?她又是伯爵夫人,能有几分看得起我?如果不是我娘让我来,我才不愿意来受气呢!” “唉,大夫人是个好性子的,怎么会指使丫头婆子来……姑娘是误会了。” “怎么会误会?就算没有,那底下的人都是看她脸色来办事的,她对我没什么尊重在,底下的人自然也没有。” 余慕宝是越说越恨,把所有委屈通通归在余慕烟身上,好似余慕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吴大嫂子宽慰着,见余慕宝这般厌恨余慕烟,若有所思的,嘴上说着:“一家人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别太气。” 劝着劝着,余慕宝到底还是回余家去告状了。 对于这个消息,伯府中无人在意,慕烟心思全在晚姐儿身上,林未巧则在应付着来讨债的山哥儿。 上回山哥儿来要钱,林未巧扣扣搜搜地拿出体己来,山哥儿还嫌少,来找过她几回,但恰好她都不在。 不过这回,就逃不掉了。 “娘,你就拿钱给我用又能怎么?你攒那么多,将来还不是要留给我的,不如现在就给了我。” “哦,这样子啊,将来你要给我养老送终的,不如我现在就跟夫人说声,不干了,回家养老去。唉,我也伺候了一辈子人,也是时候让你们夫妻来伺候伺候我了。” “娘!我就是要点钱,又不多。” “是不多,可你娘又不是金山银山,经不起你隔阵子就来拿。我就纳闷了,你又没缺胳膊缺腿的,怎么没自己的营生,要找你老娘拿?” 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惯孩子的,欢姐儿就够娇没良心的,但起码还知道靠自己双手去挣。山哥儿呢,是彻底养废了,就知道找她拿钱。 她第一回可以惯,第二回也可以,但绝对没有第三第四回的。 要别的也就罢了,是要钱财,她辛辛苦苦挣来的,要给山哥儿,要用来养山哥儿夫妻,想想都觉得荒诞。 要给,除非她嫌钱多烧得慌。 看她又不想给,山哥儿使出套路,撒泼打滚,死缠烂打,不拿到钱绝不死心。 她翻了个白眼,计上心来,给红罗使了个眼色,便装晕,慢慢倒在地上。 红罗立马跑过去,大喊着:“哎呀不好了,林妈妈晕过去了……” 偏偏好巧不巧的,林未巧是在前院的廊下见山哥儿的,她这一晕,刚好附近的珠儿爹在清理杂草,红罗喊得又急又大声,演得逼真,让珠儿爹听去,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放下镰刀跑过来。 看到她晕倒在地,许是救人心切,珠儿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以为她是中暑,就一把将她抱起。 这一瞬间,除了珠儿爹,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特别是林未巧,她万万没想到剧情会是这么个走向。苍天啊,她只是想装晕过去好逃避山哥儿的追债,但没想过装虚弱被人抱起啊。 倒不是她嫌弃珠儿爹,而是在这个时代礼数规矩至上,她让一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住是怎么回事。 重点是,她还是个寡妇,珠儿爹是个鳏夫……好吧,她就是有点嫌弃珠儿爹,因为珠儿爹身上一股汗臭味,熏得她真要晕过去了。 山哥儿楞了下,随即说:“哎你谁啊,快把我娘放下!我娘是你能碰的吗?她晕过去也该是我来抱才对啊!” 说着就要上手去抢过林未巧。 林未巧现在想死的心的都有了,再不醒就不礼貌了。她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赶紧从这两个男人身边离开,让红罗扶着,“我没事,让我回去缓缓就好。”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安慰着自己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还不死心地问了句:“刚刚的事,没人看到吧?” 红罗说:“好几个人都看过来了。” 她笑了笑,真好,她可以收拾收拾,准备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还没到晚上,珠儿爹抱了她的事,就在仆婢之间传开了。 欢姐儿听到后,当即跑去找她,偏无巧不成书,另一个当事人的女儿珠儿也在。 见珠儿比自己先来一步,还各种献殷勤,跟自己亲娘有说有笑的,仿佛她们才是亲母女般!欢姐儿酸溜溜地说:“是我来得迟了,比不上有些腿脚快。” 珠儿连头也不回,给林未巧端来解暑的绿豆汤,“妈妈尝尝,这绿豆最是解暑的。妈妈身子不好,如今暑气太重,妈妈以后少些出去才是。” 第66章 二女争娘 林未巧接过绿豆汤,瞧了眼欢姐儿,嗅到了修罗场的味道。“欢姐儿,你怎么来了?” 此刻的她无比后悔为什么要装晕,还装得人尽皆知,装得颜面尽失。 欢姐儿上前,故意挤开珠儿,半蹲在床前,关切地问:“娘,你没事吧?怎么会晕倒的?” 她故作无奈地说:“还不是让你哥气的,你哥少来几趟,我能多活几年。” 母女两个说话,倒把珠儿给晾在旁边。 欢姐儿得意地挺起胸膛,瞥了眼珠儿,“我们在这聊家事,有外人在不合适吧?” 珠儿不服气,平日里欢姐儿无论有空没空,极少来看望,这会倒在自己面前装起孝顺来了,还想撵自己走,没门! 她没把欢姐儿放眼里,只对林未巧说:“妈妈,晚饭想吃什么,我待会吩咐大厨房去做。” 林未巧现在就想自己清净清净,“我胃口还好,不用刻意清淡,记得给我要碗汤,最好是老母鸡汤,补补也好。” 留下她歇息,欢姐儿和珠儿一同出了房门。 还没走远,欢姐儿就忍不住发作,质问珠儿:“你们父女什么意思?弄这一出,是想算计什么?” 珠儿觉得她莫名其妙的,“你什么意思?” “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娘,不就是想让我娘提拔你吗?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请我娘到家里去吃饭,现在又让你爹抱了我娘,害得我娘名声尽失!你们是何居心!” “你哪来这么多臆想?是林妈妈把我调到身边来的,我做了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我请林妈妈到我家里吃顿便饭怎么不行?还有今天的事,林妈妈晕倒了,你哥不急,我爹担忧林妈妈出事,路见不平,这有什么不对?林妈妈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反倒在这乱嚷嚷。” “你爹是个鳏夫,我娘是个寡妇,他抱了我娘!我娘一把年纪了,清白名声全毁在你爹手里!让我娘以后在府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你也是有良心,林妈妈晕倒,你不关心她身子如何,你反倒一口一个清白名声。你哪里是关心林妈妈,分明是在意自己的脸面!” 欢姐儿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眼里都要喷火了。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自己的亲娘跟别的男人沾上关系,哪怕她爹已经死了多年。 在她看来,她娘一辈子就该守着她们三个儿女过日子的。 如今她娘居然和那么低贱的花匠扯上关系,还传得沸沸扬扬,让她这个做女儿的脸面要往哪里放! 想到种种,她愤怒地看着眼前的珠儿,认为是珠儿谋划这一切的,该不是盘算着想让她娘嫁给珠儿爹吧? “贱人!就是你和你爹害了我娘的!” “凡事讲究证据,拿不出来,就不要乱叫!” “你,你和你那个死鬼爹,以后都不许靠近我娘了!” “哼,真当自己是正经的主子,还吩咐起我来了?有本事我俩换换,你来伺候林妈妈,我去姑娘院里伺候啊。” 换做是以前,珠儿万万是不敢得罪欢姐儿的,欢姐儿有个做陪房妈妈的娘,还是四姑娘院里的大丫鬟,哪个多少都得给些脸面的。 就是她受了欢姐儿欺负,打碎牙也得往肚子里咽。 要说先前,她和欢姐儿都是家生子,差不多的年纪,都在府里长大,欢姐儿却仗着自己的出身,没少欺压她。 现在不同了,欢姐儿任性嚣张的底气是林未巧。可根据她待在林未巧身边的这些日子来,发觉林未巧对欢姐儿,并不上心,欢姐儿也少来看望,母女两个是疏远的。 还有一点,林未巧待自己亲近,胜过欢姐儿。 如此一来,当林未巧不再是欢姐儿的靠山,而是她的靠山,她还畏惧什么? 想到这,她不禁得意笑了笑。 不过今日的事出乎她意料,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了声,没在搭理欢姐儿,自顾自离开。 再说林未巧缓了几个时辰后,其实就是睡了个懒觉,睡够了。 她想得开,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尴尬的事呢?反正她顶着的是原主的身体,要尴尬也是原主尴尬,关她林未巧什么事? 至于那些风言风语,她又堵不上别人的嘴,要传就传吧。幸好她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换成是还没嫁人的小姑娘,这事影响可就大了。 黄昏前,她去了趟双栖院,听说何嬷嬷从外头找了个方子,让晚姐儿服下后,还真的没做噩梦,睡觉也踏实。 进去时,余慕烟正跟何嬷嬷几个说笑。 看到她来,何嬷嬷收住笑容,故意问道:“林妈妈无事吧?怎么让一个花匠给抱去?” 她深吸口气,“年纪大了,又让孩子气昏头,没撑住。幸好人家不嫌弃,能出手相助,指望我那个儿子,这会都晒干了。” 众人笑笑,想着这是随便说说就过去了。 偏生何嬷嬷非揪住这事不放,一直拿这事笑话她,还说:“那个花匠,听说是珠儿她爹?我看你身边跟着的那个丫头,好像就是珠儿?我可是听人说了,前些天你还到人家家里去吃饭,你什么时候跟他家走得那么近了?” 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看得出来何嬷嬷故意要给自己难堪,反问道:“嬷嬷不是在家里养病吗?看这精气神,比我们还好些,不知道看了哪家的郎中,吃了什么药?” 这时候,秋诗领着繁姐儿和悦姐儿进来,说:“两位姑娘闹着要见三姑娘,三姑娘才睡下,不敢让两位姑娘吵着,就带到这边来。” 繁姐儿乖乖坐到余慕烟身边,何嬷嬷热络地抱过悦姐儿,欢喜得不得了,“有段日子不见,四姑娘和七姑娘都长高许多,七姑娘也重了不少。我给七姑娘做的鞋帽怕是做小了,回头我再重新改改,小孩子就是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余慕烟笑着,见繁姐儿自己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泥人来,让悦姐儿看去,闹着要抢过来,姐妹俩就在屋子里追逐起来。 何嬷嬷操心着:“姐儿仔细摔了!话说回来,七姑娘也不知像谁,自己单独一个模样。四姑娘简直是和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67章 一家独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余慕烟上一刻还笑意盈盈的,下一刻听到何嬷嬷这样说,微微怔住,目光不自觉落在悦姐儿身上,反复盯住悦姐儿看。 特别是有繁姐儿做对比,悦姐儿确实谁也不像。 别说余慕烟这个亲生母亲,就是余陆两家的亲戚,也看不出悦姐儿究竟像谁。 这不禁让余慕烟想起,刚生产完的那会,她抱过悦姐儿时,听到悦姐儿的哭声,跟她昏迷中听到的婴儿啼哭不同。 而且,稳婆说她这胎生得太久,胎儿身上肯定会青紫的,可当时的悦姐儿,身上并无青紫,反倒还有些红润,不像是才生下来几天的。 那时她没有多想,还只当是乳母尽心喂养,悦姐儿体健罢了。 如今回想起来,悦姐儿身上,似乎是有些可疑。但转念想想,堂堂伯府,她生产时,有成群的丫头婆子守着,怎么可能……不过那两个稳婆的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 她不敢细想下去,可这个念头一旦生起,不弄清楚来,便成了心里的一根刺,令人坐立难安。 那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啊,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 林未巧见余慕烟盯着悦姐儿盯得出神,就知道余慕烟起疑心了,开始怀疑悦姐儿的身世。 因何嬷嬷帮着治了晚姐儿的梦魇,离开时,余慕烟赏了不少东西,何嬷嬷是乐呵呵地离开双栖院。 出伯府前,何嬷嬷找到儿媳翠红嫂子,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你也是没用,怎么就去伺候个姨娘了,本来是想让你顶替我的位置,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你倒好,先是伺候姑娘也就罢了,现在沦落到去伺候个姨娘。” 翠红嫂子无奈说:“夫人吩咐的,何况莲姨娘现在有孕在身……” “有孕又怎样,还不是个姨娘,就是将来生下哥儿,还不是要看夫人的脸色?莲姨娘又是那样没用的,跟着莲姨娘能有什么出息?” “就是暂时伺候的,等生下来,就回去伺候姑娘了。” “你啊,但凡我还有别的儿媳,也不指望你一个人了。想我在的时候,跟林妈妈,都是夫人跟前伺候的,凡事都得我们两个做主。现在我不在,林妈妈一个人独大,连你也要听她吩咐。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能养好?你就不能替我争点气,把这份体面自己挣回来吗?” “娘,我年轻,跟在夫人身边的日子浅,自然是比不上林妈妈有体面的。夫人也信任林妈妈多些,凡事都先和林妈妈商量。四姑娘找回,林妈妈又是立了大功的。” 何嬷嬷都懒得说了,心想单凭自己儿媳这样,哪里斗得过林未巧,还是得靠自己。“罢了罢了,我身子就这样,好也好不了,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与其在外头干着急,还不如回来府里。我再养上阵子,就回来给你搭把手。” 双栖院里,余慕烟屏退众人,只留下林未巧一个。 余慕烟握住她的手腕,悄声问:“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事的?若不是你说起,我是难察觉到的。” 她说:“夫人,我也是这阵子忽然才发觉七姑娘的容貌不像夫人,也不像其他亲戚。” “那这事,要怎么查?从何查起。你说,不会是……” “夫人,凡事皆有可能。这事未必不能查,就是要费些人手和时间。那两个失踪的稳婆,还有伺候的丫头,她们是失踪不见,可她们不还有家人吗?我们慢慢去打听,总能打听出来的。” 余慕烟把这事全权托付给她,“妈妈办事,我放心。” 她心中吐槽说:“我办事你当然放心了,累的只有我。”当然,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要狗腿子地说一句:“为夫人效劳,是我分内之事。” 末了,余慕烟又说起白宅开绣坊的事,“我们家开销大,总不能坐吃山空。仅凭几个铺子,远远不够。虽有田地,可也得看收成。绣坊一事,我觉着可行。生意难做,我是知道,可凡事不去尝试怎么知道。” 她还以为余慕烟不会对这些事上心,没想到还知道操心。“那依夫人的意思,就开间绣坊。我前些时候就让李管事先预备着去找绣娘,我们不拘着找顶好的绣娘,一般的绣娘即可。绣品的话,卖给寻常百姓中等人家,这样需求广泛些,成本不用太高。” 回到自己房里,天已黑尽。 红罗眼巴巴看着一桌子的饭菜,看到她回来,立马说:“妈妈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快吃饭!” 她坐下,见果真有两碗鲜汤,一碗是党参炖老母鸡汤,另一碗是老鸭汤,桌上的饭菜也像是分了两份。“今晚怎么那么多菜,大厨房加菜了?” 红罗说:“才不是,左边是珠儿姐姐送来的,右边是欢姐姐送来的,说孝敬妈妈。”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炙手可热了?连饭菜也有抢着送来。 吃饱喝足,她却还不能睡下,转头找到木瓜,吩咐他去办件事。 木瓜不解地问:“妈妈,这么晚还要去办什么事?” 她说:“一件缺德事。” 她神秘兮兮把这事说来,木瓜听罢后表示不能理解,“妈妈,这能成吗?” 她信誓旦旦地说:“当然能。” 看着木瓜去向祠堂的背影,她满意点点头。 她本想让木瓜去吓唬画姐儿的,借此来逼迫画姐儿承认自己所做的事,但转念想想,大晚上的又是在祠堂,容易把人给吓出个好歹。 于是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木瓜抄写几张纸条,纸上写着训斥恐吓的话。趁画姐儿睡着的时候,放到祠堂里面去,让画姐儿以为是祖宗显灵。 反正她是一定要让画姐儿承认的,落水的事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过去,不然莲姨娘和晚姐儿就白白遭罪。 天一早,她早早起床洗漱好,今天是梁妈妈来领人的日子,她可得提前去,免得梁妈妈不商量就把人领走。 听夏牙婆说梁妈妈是个不好相处的,脾气也硬,她担心自己说不过人家,特地拉上陈婆子去,当做是帮手。 第68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她面对的从来都是府里人,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在府里,她起码还有身份上的优势,出去了,就全靠自己的机智。 但她的机智,有时候是若隐若现的。 她最担心的是,万一对方不肯把木瓜妹妹让给她,她要怎么办?去硬抢吗?又或者是利用伯府的权势去逼迫人家同意? 想想也不大可能,能做这样的营生,多少是有人脉手段在的,想必背后也有靠山,她能从人家手里抢过来吗? 陈婆子笑话她说:“屁大点的事,你何至于紧张成这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外头的人只有敬着的份。” 她说:“这不一定,人外有人,兴许人家还看不起我们呢。” 来到夏牙婆家里,夏牙婆边招待她们,边说着这梁妈妈的脾性,“啧,你们是不知道,梁妈妈这人,最是挑剔的,凡是她看中的,无论花多大的价钱,她都得买下。这几个她挑中的丫头,也是她反复挑选许久才看中的。所以林妈妈呐,不是我打击你,要从她手里抢人,难咯。” 这让林未巧心里犯嘀咕,心想真买不回来的话,要怎么和木瓜交代?木瓜妹妹又那样小,真论落那样的地方,这辈子可就毁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就见着门外停下一顶轿子,随行的丫鬟及时去掀开轿帘,从里面缓缓出来个打扮精致,雍容华贵的美妇人。 美妇人穿得华丽,发髻上戴的珠钗名贵,一举一动,颇有韵味,仪态优雅,气质干练,不似常人。 林未巧看懵了,“别告诉我,这位就是梁妈妈。” 夏牙婆说:“不是她还能是谁。”说着就上前去迎接。 林未巧不断打量着这梁妈妈,心想同样都是做妈妈的,怎么人家保养得当,哪里像是老妈子? 不夸张说,她跟人家比起来,像是两个辈分的。 简单交流过后,夏牙婆指着她说:“呐,这位就是平荣伯府的林妈妈,她看中了你手里的一个丫头,还请你行个方便。” 她连忙上前去,露出讨好的笑容来,“梁妈妈是吧,能不能麻烦你把其中一个丫头让给我?你放心,价钱该是多少就多少的。” 梁妈妈随处找了个地方落座,斜眼瞥了眼她,眼神中流露的是轻视与傲慢。 她就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谁让自己有求于人家呢。 她坐在梁妈妈旁边,“还请妈妈你行个方便。” 梁妈妈以一种不屑的口吻说道:“如果我不行这个方便呢?” “梁妈妈你人美心善,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 “是吗?” 从进门到现在,梁妈妈都没拿正眼看她,自顾自地让夏牙婆把人给带出来。 她急得团团转,好赖话说尽,梁妈妈就是不理睬她,她跟个跳梁小丑一样。 陈婆子发话了,“梁妈妈,就这样不近人情吗?就是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们可是平荣伯府里的……” 话还没说完,梁妈妈笑出声来,拿帕子轻捂嘴巴,“哟,这是在威胁我了?伯府?别说你们是伯府,就是侯府国公府,也没这个道理的。我已经买下她们,那就是我的人,我不愿意,你们还想硬抢?” 林未巧深吸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梁妈妈要如何,才肯把人让给我们呢?还是这事就没得商量了?” 她边说边握住拳头,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什么人呐! 她又不是要强买强卖,她好声好气地商量,换来的就是这个态度。 见梁妈妈明确拒绝,且态度恶劣后,她也不装了,把腰背挺直,翘起二郎腿,“梁妈妈,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梁妈妈终于发话,声音尖尖地说:“哟,这是懒得装了?怎么,是不是觉着我就该让着你们?你们这样的身份来求我,我就该同意的?” 这就是无效沟通了,合着她刚刚说的那些话人家都没听进去,真真浪费口舌。 她算是看明白了,人家压根就不想给自己脸。 夏牙婆见双方水火不容,连忙过来劝和。 梁妈妈领了人,径直离去,留给她一个高傲冷漠的背影。 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她没有要求人家一定把木瓜妹妹让给她,但这个态度,着实把她气到了。 出来后,她们看着远去的轿子,陈婆子说:“连我们平荣伯府也不放在眼里,看样子,八成是有后台的,地位远在伯府之上,不然是断断不敢如此嚣张的。不过想想也是,伯爷没了,伯府成了空架子,怨不得旁人看不起。” 她死死盯住前方,目光凌厉,到底还是她脾气太好,手腕太软了。 此仇不报非君子,况且她还是个记仇的。 风风火火回到府里,她立即找来困得哈欠连天的木瓜,把事情始末说来,“你去把楚青馆,还有那个梁妈妈的底细打听清楚来。你妹妹如今在她手里,你最好找个人,时常盯住楚青馆才行。” 木瓜听罢,匆匆出去。 幸好她没有具体说要哪个丫头,否则木瓜妹妹怕是要不好过的。 但有一点她想不通的是,梁妈妈不让也就罢了,听语气像是跟伯府有什么过节一样,得理不饶人。 再说昨晚让木瓜去了趟祠堂后,效果立竿见影。 说画姐儿睡到半夜,迷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倒了,抬头去看,见是有几块祖宗牌位倒了下来,面前还有张信封。 画姐儿打开来看,见信上写着训斥她蓄意谋害弟妹的事,敢做却不敢当。如果她不如实承认错误的话,那列祖列宗绝不会饶过她。 为了达到吓人的效果,木瓜还特地在信封上染上花瓣制成的颜料,画姐儿拿过信封后,手上会沾染红色的颜料。 但在画姐儿看来,便是血淋淋的鲜血。 待画姐儿被吓得去喊人来的时候,木瓜又趁机把信封拿走,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至于画姐儿离开祠堂后,看着自己满手是血,吓得当场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来。 对此,林未巧表示,该! 她还当画姐儿心里素质有多强大呢,敢推晚姐儿和莲姨娘落水,怎么连这点承受能力也没有。 第69章 但她会恶心人 余慕宝在伯府怎么受的气,余老太太就怎么训的余慕烟,话里话外是余慕烟没良心,居然放纵下人欺负自家亲姐姐。 余慕柳听不下去,“娘不放心大姐姐,那就让大姐姐在家里待着啊,何必非得跑到二姐姐府上来。大姐姐既然这样嫌弃伯府,又何必再来。二姐姐管着伯府和晚姐儿三个,哪还有精力再顾着大姐姐。大姐姐又不是小孩子了。” 余慕宝不满地说:“柳姐儿,你是愈发没大没小了,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你二姐姐偏袒着你,你自然向着她,你是没听到那些婆子丫头是怎么议论我的!娘,你要给我做主啊,我这些委屈不能白受。” 余慕宝一撒娇,余老太太心都软了,训余慕烟训得更加来劲,“晚姐儿一个过继来的外人,用得着住那么好的院子吗?给你大姐姐住才合适。你也是,居然让你大姐姐受这样大的委屈。这都几天了,你还不把那些嚼舌根的丫头婆子给处置了!” 余慕烟坐在软榻上,低头玩弄着手里的帕子,无心应付。 站在一旁的林未巧随口敷衍说:“处置了,都罚了好几个月的月钱,也打了板子。” 她也是没想到余慕宝还有脸再来,都骂得那样脏了,还能有勇气踏进伯府,果然这脸皮和常人不同。 来就来吧,反正这伯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嘴碎的,她要用闲话打败余慕宝。她就不信了,余慕宝天天听着别人蛐蛐的话,能忍住不破防? 就是不破防,那眼睁睁看着自己名声一天比一天臭,能坐得住? 余老太太说了半天,最后说了句:“那院子破旧,你大姐姐住得不舒坦,你再重新给她找间房另住吧。管教下人严些,可不许让她们再议论你姐姐。” 一屋子人,除了余老太太和余慕宝,其他人都无语了,想着余慕宝嫌弃伯府嫌到这个地步,还能继续住下去? 其实余慕宝就是舍不得伯府的荣华罢了,跟余家相比,伯府伺候的人多,吃喝住行,哪样都是顶好的。跟自己富贵相比,这些议论声又算得了什么? 早在余慕烟初嫁来伯府时,余慕宝就艳羡不已,她是见识过伯府的奢华和余慕烟嫁妆的丰厚,她看得眼热,如今能好好来享受一番,自然是不会舍弃的。 再说她要想找个好门户,自然也离不了伯府和余慕烟的帮扶。 这会她也学聪明了,装作委屈懂事的样子,“晚姐儿的院子,我不住了,还给晚姐儿,随便给我间厢房就成。” 余老太太还一个劲夸赞:“看你姐姐这样懂事,你再给她委屈受,你也不用认我这个亲娘了。” 余慕烟无奈又无语,但还是应下了,再不欢迎余慕宝,也不能赶出去,就好吃好喝招待着就是了。 林未巧同样无奈摆摆手,那就住着呗,谁怕谁。她赶不走余慕宝没关系,但她会恶心人呐。 这次给余慕宝伺候的人,她专门找了几个府里专爱说人是非的婆子,其中蔡阿婶更是出了名的,屁大点的事都会抖露出来。 “哎哟喂,这位宝大姑娘是难伺候,妈妈你可真会给我派活干。”蔡阿婶吐槽说。 “那总好过去浆洗衣物吧?伺候人,总清闲些。” “这倒是。啧,这宝大姑娘也是,嫁人时,在婆家就这样拎不清,到了自己妹妹家里,还是这样任性,心里没点数,也不知道那边的老夫人是怎么教的。” “你说说她在婆家是怎么……” 蔡阿婶也不知道打哪听来的,说起余慕宝的事,那叫一个清清楚楚,仿佛是跟着余慕宝陪嫁过去的。 说余慕宝嫁去夫家后,平日懒散些也就罢了,公婆也还算明事理,婆婆不拘着管家务事。 偏余慕宝身在福中不知福,想着开始拿捏起家里的小姑子来了,但凡婆婆对小姑子好些,余慕宝就要闹的。 这些琐事也就罢了,偏偏余慕宝生性多疑,又爱拈酸吃醋,丈夫多看了丫鬟几眼,又或者是晚归,就是一顿吵架。 多疑也就算了,还爱挑拨是非。本来婆家人口简单,平日里也没什么事,亲戚来往的,也很寻常。她呢,非得鸡蛋里挑骨头,谁不如她的意,她就要跟人到处去说。 婆家小姑子与她不和,说亲时,她插手,险些坏了两家婚事。 总之,她在婆家的这些破事脏事,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听完,林未巧嫌弃地摇摇头,啧啧道:“能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这也是本事。” 另头珠儿找来,说张母回来了,要找她。 见着张母,她问:“婶子这是办成了?” 张母渴得连喝了几杯水,“差不多了。莲儿落水,我哪还顾得上那么多,就赶忙回来看看,幸好没事。” “可不是,婶子放心,这次是我们疏忽了,谁能想到二房会让个小孩子来……都过去了,不过婶子放心,伯府会还莲姨娘一个公道的。” “有妈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知道,千防万防,是防不住人心的。” 问起柴生的事,张母说回去的这些日子,绞尽脑汁想了个可行的法子,就是从柴生之妻周氏身上下手。 周氏在嫁过来时,对于柴生和莲姨娘的事,多少有耳闻,心里自是膈应的。 张母故意接触周氏,故意营造出一种柴生还没有放下自家女儿的错觉,并且让周氏误以为,柴生留在京城,就是还留恋着自家女儿。 这让林未巧听来,心情跌宕起伏,心想柴生可不就是还放不下莲姨娘吗?张母这招,还真是险呐。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夫君还惦记着另外一个女人,哪怕那周氏是出了名的贤惠。我还对她说,伯府等莲儿生了孩子,就会放莲儿出来,到时我就把莲儿接回家来。周氏听去,自然着急。” 张母接着说道:“她有了孩子,一家人的日子还算美满。我说的,无疑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她怕莲儿一旦出来,柴生会弃下他们母子。她和柴生是恩爱,可这都是表面功夫。她不敢拿他们母子的幸福去赌。” 第7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林未巧点点头,这招虽然冒险,但却是最管用,也是最保密的。 这件事隐秘不能见人,还是关系到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周氏万万不会和旁人提起,包括柴生。 只有这件事对周氏起到威胁,周氏才会想尽办法让自家搬离京城的。 她问:“那周氏能做得了柴家的主吗?夜长梦多,最好让柴家在莲姨娘生产前就能搬离。” 张母笑着说:“柴家的那位看着是个面善心软的,实际上,最是能打算的。她如今是有这个念头的,但要让柴家搬离,估计还得等上阵子,肯定能赶在莲儿生产前。我还使了点银子,托了人,让柴生当下的这份营生,干不成。柴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等着柴生养。没了营生,在京城也难混下去的,他们家原不是京城人,也是外地来的。” 正说着,见孙妈妈路过,狐疑地看向她们二人,她们同时默契地说起别的话题来。 林未巧故意提高声调说:”你老人家且放心吧,莲姨娘落水一事,定会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的。” 本来孙妈妈还在好奇她们在谈论什么事,怎么还神秘兮兮的,听到林未巧这话,翻了个白眼,匆匆走过。 “婶子,在府里待上几日,再回去吧,免得有人生疑。” “哎,正好我也放心不下莲儿。” 再说画姐儿被吓晕过去,醒来后,吓得缩在被窝里,嚷嚷着是自己推的晚姐儿,让列祖列宗饶过自己,千万别来找自己。 这同样吓坏了丁氏,忙不迭捂住画姐儿的嘴,“画姐儿话不能乱说,小心让旁人听去!” 此时的画姐儿理智全无,满脑子都是昨晚上双手沾满鲜血,惊恐地抓住丁氏的衣服说:“娘,血,有血……”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哄着画姐儿,待画姐儿安静下来后,丁氏面色凝固,问着吴大嫂子:“祠堂那边,有查到什么?画姐儿好好的怎么会闹成这样,手里还……分明就是有人存心装神弄鬼吓唬姐儿!” 吴大嫂子说:“祠堂里外检查了遍,都没找到二姑娘说的信。就是祠堂里牌位倒了几块,东边的窗户像是让人打开过的。” 丁氏冷哼声,眼神一暗,心中大致有了定论。 从莲姨娘和晚姐儿落水,画姐儿慌慌张张跑回来找她,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教画姐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咬死不松口,反正当时除了莲姨娘和晚姐儿,再没旁人。 只要画姐儿不承认,就算有晚姐儿指认,那又如何!同样都是小孩子,晚姐儿敢说是画姐儿推的,那画姐儿自然也可以说是晚姐儿推的。 推卸责任,谁也不认,时间一久,这事自然而然就过去了。 饶是肃宁侯夫人再怎么查,拿不出证据来,是拿画姐儿没辙的。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有人装神弄鬼来吓唬画姐儿,无非就是想逼迫画姐儿承认,当真是歹毒啊。 她还当大房跟以前一样没手段呢,没想到这等下作的手段也敢使出来,真真龌蹉。 尽管二房有心不让画姐儿的事传出去,可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画姐儿半夜从祠堂逃出的事本就传得人尽皆知。 现下又反复嚷嚷着是自己推了晚姐儿的,哪还瞒得住? 不出半日,整个伯府都在议论这事。 画姐儿是早上承认的,肃宁侯夫人是下午杀到伯府来的。 召集两房的人,肃宁侯夫人把陆老夫人和二房训得跟孙子似的,“你们还有脸说画姐儿是无心的?画姐儿那么大个人了,不知道莲姨娘有孕吗?还说是不小心的,你当我老糊涂好骗呢。” 丁氏还一再狡辩:“是画姐儿胡言乱语的,不值得信。” “胡言乱语?那前两日画姐儿说没有推晚姐儿,也是胡言乱语了?我就奇怪,当时在场三个人,就有两个人落水,唯一没落水的画姐儿还说是落水的晚姐儿推的,可笑不可笑?若真是晚姐儿推的,怎么晚姐儿自己也落水?还有,都是病了场,怎么不见晚姐儿说胡话?” 这一番话下来,把丁氏怼得哑口无言。 说多错多,陆老夫人给丁氏使了个眼神,让丁氏老老实实闭嘴,再说下去,连累的就不止是画姐儿一个。 肃宁侯夫人又说:“你们说是画姐儿无心之失,无心还是有心,哪是画姐儿自己能分辨的?别不是被人教唆的吧?” 陆老夫人不动声色地说道:“落水一事,本就是意外,何必大惊小怪的?画姐儿又不是三岁孩童,怎么会让人教唆去?还有,是画姐儿无意推的晚姐儿落水,那晚姐儿怎么还连累莲姨娘落水?晚姐儿是不是也被人教唆去?” 看陆老夫人把这事踢皮球一样踢到大房来,别说余慕烟,就是肃宁侯夫人也看不下去,“我竟然不知道,晚姐儿能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她怕水怕成那样,也要拉莲姨娘落水,真是勇气可嘉。画姐儿是不是被人教唆的,在座的各位,心里有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管画姐儿是有心还是无意,都险些酿成大错。” 丁氏还想借着画姐儿身子不适来逃过一劫,偏肃宁侯夫人哪里能应,将画姐儿禁足在风雅轩中三个月,静心思过,无事不得踏出半步。 在此期间,画姐儿须得每日抄写经书,为莲姨娘腹中胎儿祈福。 至此,林未巧满意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还得是肃宁侯夫人。 任平日里陆老夫人再如何倚老卖老,丁氏再如何无理取闹,在此刻,有再多的不满和不服也得憋着,且估计也没有还击的机会。 这就是地位高的好处了。 这让她不禁想到那日梁妈妈的事,如果她不是个老妈子,而是出身天家贵胄王公达贵,那梁妈妈还能那样趾高气扬地对自己吗? 恨就恨她为什么只是一个老妈子! 她但凡有个身份,早早打脸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后悔莫及!现在她就恨不得揍那个梁妈妈一顿,好泄心头之恨。 第71章 远亲来访 到接近晌午时,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她忙里偷闲,泡了壶龙井,配着枣花酥,糍糕和米糕,还有几碟子的果脯蜜饯,又坐在阴凉的地方上,扇着蒲扇,好不惬意。 却不想,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份惬意。 红罗找来,说:“妈妈,外面有人找。” 她还以为是山哥儿又来要钱,直接了当地说:“就说我死了。” “啊?不好吧?” “就说我不在。” “可那个老阿婆很着急的样子……” “老阿婆?” “是呀,她说是妈妈你的亲戚,有事要找妈妈。” “是吗?领我出去见见。”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亲戚,她不就三个儿女吗?哪还有多余的亲戚,别不是认错了吧? 一出去,见是个六十多差不多七十的老阿婆,满头白发,有些驼背,身上的衣服老旧,不知穿了多少年的。 脸上褶皱很多,傻笑着,牙齿也没剩几个,肩上扛着个大麻袋,不知装了什么。 这一幕,不禁让她想起一个着名人物——刘姥姥。 “你是……”她小心地问着。 “巧妹,我是你姨母啊!”老阿婆兴奋地把麻袋拿下,握住她的手腕,“可算是找着你了!” 本来她就觉得这个老阿婆像刘姥姥,还喊她巧妹,她有些恍惚了,她没穿错地方吧? 一番简单交流,得知对方是原主的亲大姨,跟原主死去多年的娘是同胞姐妹。 她这姨母姓邓,辈分又高,人人都称呼一声太婆。 邓太婆怕她不信,把原主的一家三代人名姓全说了个遍,连大名小名,生辰年岁,都一一数来。 她哪里能不信,就是没想到这老人家记性还挺好。 边上的红罗贴心提示说:“妈妈,日头晒,还是到屋子里去说话。” 她点点头,还想搀扶邓太婆进去的,但回头看到邓太婆扛着那大麻袋在肩上,吓得她赶紧喊来小厮帮忙。 邓太婆笑着说:“不用,才这点子东西,还费不着来人帮我。在我们乡下,这都算轻的。” 看着邓太婆走路稳当,扛那么重的东西还不大喘气,这一瞬间她有点怀疑自己了。 她在自己房里接待了人家,毕竟是自己亲戚,不好大张旗鼓让人看去,免得又要说闲话。 她让红罗去拿茶水点心来,“姨,你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去接你。” 邓太婆忙着把麻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有六七个甜瓜,十来个桃子李子,还有新摘的蔬菜和自家晒的干货。 不夸张说,足足有半堆东西。 “这都是我们乡下种的,不值钱,就是尝个鲜。你在府里,难吃到这么新鲜的。”邓太婆说着,还有些尴尬,生怕她会嫌弃。 “正好,我就好这口。姨你也是,来就来,还带这么些东西,多沉啊。” 常言道,礼轻情意重。 不管人家来是什么意图,但这份心意,就足够令人动容了。 待红罗拿来茶水和糕点,邓太婆还使劲搓了搓双手,才小心翼翼去拿块花生酥,吃了半口,不舍得全吃进去,感叹说:老天爷,托巧妹的福,我也能吃上这么好的东西了。” 她看邓太婆是个庄稼人,想来日子过得不如意,不然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来奔波?想想都有些心酸。 怕人家不好做,她主动问:“你老人家突然来这一遭,是家里有事?难为你老人家还记着我,来看我。自家亲戚,不用跟我生分的。” 邓太婆擦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着家里如何如何的难。她已经有了重孙,可家里那样困窘,还是照样得去田地里谋生。 今年天气不好,开春多雨水,如今又干旱,收成不好,家里人又多,实在是难以维持日常生计。 林未巧一边听着,一边给红罗使了个眼神,示意红罗娶大厨房再拿些糕点来,她则起身假装去收拾东西,实则是看看哪些东西能送给人家。 这才是她要帮的人,而不是把钱白白给山哥儿那样的败家子。 扫视了一通,她捡了几块耐穿的料子,又捡了几贯铜钱和几块碎银子,还拿了个银戒子,想着应该够普通人家过上好一阵的吧? 邓太婆怕她麻烦,忙说:“巧妹,不用忙活的,我是来看看你,也没给你带什么,哪好意思……” 她笑着说:“不麻烦。你老人家来一趟不容易,还带着这么些东西来。我总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吧?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就这些小玩意,就当是孝敬你老人家了。” “来之前,我还心里直犯嘀咕,担心突然来,会不会打扰你。我们亲戚,不常来往,你还记不记得我都不一定的。只是家里过得艰难,万不得已才来找你的。” “我知道,唉,现在外头难,你们庄稼人更难。” 鉴于木瓜爹卖儿卖女,她是知道这年头底层百姓过得格外难。 她真怕邓太婆会沦落到要卖子孙,又特地多拿来些银钱。这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邓太婆来说,可能就是一家子的救命钱。 拿了东西,邓太婆千恩万谢地离去,若不是辈分不对,邓太婆都想给她磕一个再回去。 送走邓太婆,木瓜急匆匆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妈,我回来了。” 她领着木瓜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去,让木瓜歇过后,才问:“打听到了吗?” 木瓜面露难色:“妈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楚青馆和梁妈妈,不对劲。” “嗯?你细说?” “就是很不对劲。” 木瓜说他去打听了几天,发现楚青馆所在的地方较为偏僻,但是出入的都是非富即贵,有身份地位的人。 林未巧给听迷糊了,“不然呢?这样的地方,寻常人家也去不起啊。” 木瓜急了,“哎呀妈妈,不是的,是好像很有身份的人,在楚青馆接头。” “能多有身份?总不能是王爷吧?” “对,就是王爷。” 林未巧眉头紧蹙,王爷?她忽然回想起穿前看到的那本小说,小说基本套路都是一样的,最后都会扯到夺皇位等朝廷大事。 第72章 不对劲的地方 她谨慎地问了句:“怎么看出他们在是楚青馆接头,知道是哪个王爷吗?” 木瓜说:“我看着他们进出都很慎重,很像是在接头密事。至于是哪个王爷,像是泾城王。” “不是,如此隐密,你是怎么打探到的?就在附近盯着?” “我找了个专门打听消息的人,我负责白天,他负责晚上盯着,是他看到的。说楚青馆深更半夜时,有人出入。” 怪不得梁妈妈能那样傲气,合着背后有泾城王做靠山,那她还真没办法了。 不过她依稀记得,最后夺位成功的,好像不是这位泾城王。 她问:“所以这个梁妈妈,是泾城王的人?” 木瓜说:“是,梁妈妈背地里借着楚青馆来传递各种消息,不能明面上说的,都通过楚青馆来。” “那要救你妹妹出来,怕是难了。” “妈妈,我知道很难,但请您想想办法。楚青馆那样的地方,且不说要卖笑为生,就说梁妈妈做着这样的事,万一哪日……我妹妹岂不是连性命也不保?” 她点点头,这倒是,不管日后泾城王夺位成与不成,他手底下的楚青馆,都不会再留的。 但要从泾城王手里把人救出来,无异于从阎王手里抢人。 这知道的只是救一个可怜小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她说:“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你也说了背后是泾城王,不说你我,就是夫人出面,也难的。总归你妹妹现在还小,他们要你妹妹也做不了什么的。你仔细留意楚青馆的动静就行,但切记,不可太过频繁,免得惹人生疑。” 木瓜应下,还是难掩失落。 她拍拍木瓜的肩膀,以示安慰,又问起木瓜另一个被卖去做童养媳的妹妹。抛开别的不说,给人家做童养媳,比可卖去楚青馆惨多了。 没能办成这事,她心里过意不去,但这真不能赖她,谁知道她就晚那么半个时辰。 木瓜无奈摇摇头,“都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了,还能要得回来吗?” 她说:“怎么不能?钱出多点就行了。” “唉,可买回来又能怎样,送回家里,家里养不起她,还是会把她再卖掉的。她没有一个安身之处,还不如……” “话不是这样说的,先把人赎回来再说。这事你最好托个年长者去办,钱的事来找我。” “妈妈,这怎么好意思,我太麻烦妈妈了。” “同我还客气什么。” 长夏漫长,连风里都夹杂着份暑气,格外催人眠。就是那房前屋后栽种的芭蕉树木,迎着风摇曳,也好似昏昏欲睡的。 趁着午后空闲,丫头婆子都在偷懒打盹,就是平日里闹腾的猫儿狗儿,此刻都窝在阴凉处睡着。 她经过廊下时,看到乐哥儿和英妹又在打架,英妹年纪大,直接一脚把乐哥儿踩在脚下。 她就当没看到,毕竟小孩子家的官司是断不完的。 来到院子里,遇上余慕柳,缠着她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庙里啊,晚姐儿都快好了,我们还没去成。” 她说:“明儿个就去,还不是我事情太多。” “唉,妈妈是个大忙人,能抽空陪我去,还是给我面子了。” “我的好姑娘,这样说就是折煞我了。我还有件要紧事,就不和姑娘聊了。” “什么要紧事?” “呃……”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来了句:“当日夫人生七姑娘时,姑娘你在府上吗?” 余慕柳回忆了下,“在呀,怎么?” 她想着悦姐儿今年三岁,三年前,余慕柳也有十一二岁,能记事了。“那正好,我有事要问姑娘。” 春晴说余慕烟已经睡下,她便让春晴去把秋诗李娘子翠红嫂子找来。 春晴不解,“妈妈是有事?” 她品了口新泡的热茶,“自然是有要事。” 待人都聚齐后,因着是在双栖院里,也没旁的人,便不用顾忌防备那么多。 她面色严肃,“我让各位来,是有件事要问。当初夫人生七姑娘的时候,各位可留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的,不懂她这是何意。 她说:“不用怕,有什么只管说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夫人生产那日时,有诸多端倪。特别是那两个稳婆,怎么会不见?还有那几个伺候的丫头。” 她是开诚布公地说来,也不隐瞒。 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余慕烟的亲信,春晴秋诗是从小就跟在余慕烟身边的,李娘子和翠红嫂子则是戚家给的陪房。 她们和原主一样,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余慕烟的。 抛开所谓的忠心,主要是她们这辈子都得跟着余慕烟,同荣辱,共生死,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何况人心肉做的,那么多年,余慕烟待她们并不薄,是有情分在的。 最先发话的是翠红嫂子:“经妈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夫人是早产,原本说好的稳婆来不了,这才找了两个不知根底的稳婆来。偏生当时生得急,谁也没顾得上那么多。” 李娘子说:“是啊,我记着那时候,院子里里外外忙做一团,什么都顾不上。看到有稳婆和大夫来,才稍微放心些的。还有,夫人生了许久都没生下来,在后半夜里,那稳婆说让我们都出去等着,挤在屋子里容易影响夫人。到后来,夫人就生了。” 秋诗接着说:“说起这个,我也想起,那夜里,是大关稳婆先提了个竹篮进去,说篮子里有催生的东西。七姑娘生下来后,就见着小关稳婆又提着这个竹篮出去,说是装了污秽血腥之物,得赶紧拿出去埋了。” 春晴细想许久,才道:“那几个帮忙的丫头,不是我们院子里,是先前府里的茶水丫头,也是大房的人,只是和我们并不亲近。后来夫人生产后,她们也奇怪,病的病,嫁人的嫁人,齐齐没了消息。” 林未巧细细听着,问起小关稳婆之后把篮子拿去哪里了。 李娘子等人摇摇头。 倒是许久不言语的余慕柳,思索许久,说:“我看到她独自一人往侧门匆匆走去,还有些慌张,生怕让人发现。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回来的。” 第73章 达成某种默契 林未巧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想来陆老夫人早已谋划许久,才有了这么出偷龙转凤的好戏。 陆老夫人肯定早就把这批人给安置妥当的,要想找到来,不是件易事。但只要人还活着,就不怕找不到。 她让李娘子负责去打听这两个稳婆的下落,春晴和秋诗则去问那几个伺候丫头的去处。只需找到她们这些人其中的一个,那事情便迎刃而解了。 这事还有一个漏洞在,就是依照陆老夫人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必定不会留活口,但这个孩子活了下来,说明小关稳婆没有按吩咐办事。 如果以陆老夫人的名义去找,对小关稳婆来说,那就刺激了。 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主要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突破点就在于找到这两个稳婆。 翠红嫂子问:“妈妈好好的怎么想查起这事来?还要打听她们的下落,是有什么……” 林未巧说:“这事你们也说了这么多的蹊跷,她们在夫人生产后就都同时没了踪影,难道不可疑吗?我怀疑,她们在夫人生产期间,做了手脚。” “什么手脚?” “这得问她们了。” 待所有人离开后,余慕柳单独拉住林未巧问:“妈妈,你是不是怀疑……” 林未巧会心一笑,“怀疑什么?” “悦姐儿,跟二姐姐毫无相似之处,就是跟二姐夫也……” “我跟姑娘想到一处去了。” 聪明人,知道话不说全,如今没有证据,光凭自家猜测,证明不了什么。得等事情真相大白那天,方能下定论。 余慕柳问:“那二姐姐知道此事吗?” 她说:“就是夫人让我来查清楚此事的。对了,还请姑娘暂时不要声张。” 二房那边,画姐儿被罚,丁氏又是自掏腰包来管家,撑了半月,实在没撑住,到底还是低头服软了。 但丁氏也留了个心眼,说东西太多,一时间不好全搬回去,得慢慢来,先把那些小物件拿回去。 画姐儿更是精明,把名贵的珠钗留下,不常戴不好看的首饰送回去。 丁氏是这样想着,等余慕烟问起,就往画姐儿身上推,余慕烟一个长辈,也不好意思硬要拿回来吧? 至于管家的账本,她也找理由搪塞,先随便拿一本应付过去。 看着仆婢们把一件件东西往外搬去,她那叫一个肉疼,这么多年了,她从来只有往里拿东西的,哪有像现在还得往外搬的? 这边看得心疼,余慕宝那边是看得眼热。 各种名贵的物品源源不断往双栖院里搬,负责记录的李娘子写都写不过来。 余慕宝依靠在柱子旁,吃着瓜子,看着来往的丫头婆子忙碌着,心中不屑又充满羡慕。 她知道余慕烟嫁妆多,但不知道多到这个份上,连二房都拿去不少,要是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就好了。 正好吴大嫂子过来这边负责送东西,正好看到余慕宝这副酸溜溜的模样,也知道余慕宝一直跟余慕烟不和,轻笑了声,心中起了个念头。 见余慕宝出了双栖院,吴大嫂子趁机攀谈,“不知道宝大姑娘得空没有,不如到我那里去坐坐,我备下了宝大姑娘爱吃的玉露糕和蟹黄酥,糯米水晶糕,还有新进的瓜仁香茶。” 在大房,所有人,包括余慕宝身边伺候的人,都对余慕宝爱答不理的,眼中满是轻视,这让她心里颇是不爽快,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眼下的富贵,她也得忍住。 难得有人能盛情邀请自己,还这般客气尊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安排好茶水和糕点后,吴大嫂子还给她拿了匹八吉祥暗花缎,“我看宝大姑娘肤色白,这料子最是衬肤色的。” 她很少被人这样讨好,颇是受用,“难得要你隔房的妈妈来孝敬我。大房院里,别说是妈妈了,就是丫鬟,也不拿正眼看我的。” 听着她一个劲诉苦,说着大房和余慕烟的不好,吴大嫂子笑得意味深长。 送走余慕宝后,吴大嫂子去回话,丁氏得知她招待了余慕宝,轻蔑道:“那样的烂人,你还和她来往做什么?还要讨好她,也不嫌晦气。” 吴大嫂子说:“夫人,养着她,且有大用处呢。” “能有什么用处?” “拿她这块大石头,去砸大房的脚,才是最疼的。今日的气,还有二姑娘的事,夫人能忍?” 主仆二人,在此刻间达成了某种默契。 丁氏读懂了吴大嫂子眼里的意味,点点头,握紧手中的玉如意手柄。 忙完了双栖院里的事,林未巧正要回去,碰见欢姐儿来找她。 许是看她和珠儿来往亲近,让欢姐儿有了危机,生怕她会被珠儿抢去,这阵子知道来找她,还知道孝顺她。 有时候看她累,还主动给她捏肩捶腿的,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孝顺的。 还没走近,欢姐儿就扯着个笑脸,手里拎着个食盒,“娘,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是四姑娘赏给我的鸡丝豆苗,干菜焖肉和炙山鸡,还有一碗山药薏米汤,我都没舍得喝,特地留给你的。” 她撸起袖子来,“新鲜了,你不吃,还专门拿给我?是有事?” “你是我娘,我孝敬你不是应该的吗?” “我也不是第一天做你娘,你却是第一天才知道来孝敬我。” 母女俩说着回去房里,偏生又遇上珠儿端来饭菜,笑着说:“妈妈,今天有你爱吃的荷叶粉蒸肉和豆腐羹……” 话还没说完,看到欢姐儿也在,珠儿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珠儿搂着林未巧的胳膊,“这里有我,不用你伺候,你出去忙吧,我们母女说些体己话。” 珠儿没理,看向林未巧,“妈妈……” 林未巧假装很忙地挠着额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在两个女孩中间左右为难。 与其考虑要得罪谁,还不如谁都得罪。 她把饭菜留下,把两个人都赶出去,“你们回去忙吧,等下我还有事呢。哎,红罗这丫头呢,又不知道跑哪里去。” 她边说边把门给关上,可算是清净了。 第74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难得能轮到小寒休息,小寒是个勤快人,也不想着多睡会懒觉,反倒跟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做了糯米糕和油饼,还有酱瓜和杂粮粥,一并送去给林未巧。 林未巧才起身没多久,还在梦乡中意犹未尽,看见小寒送来早饭,人都精神许多。“难为你有这个心,难得有空,怎么不想着歇歇?” 小寒笑着说:“我是忙惯了的,真空闲下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在府外没别的什么亲人了吗?” “没,都没了。” 说这话时,小寒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用过早饭后,她们准备到大厨房去,经过廊下时,遇到阿芽,阿芽上来就对小寒说:“哎小寒你在这啊,你娘来了,就在外头等你,你怎么不去见见?” 小寒有种被人揭穿后的慌张和无措,脸色一白,低着头匆匆走开。 林未巧和阿芽相视一眼,不解地问道:“小寒还有娘?” 阿芽说:“妈妈这话说得,没娘哪来的小寒?” “不是,她刚刚还说家里没亲人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个亲娘来?” “小寒同她娘,不大和。” 据阿芽说,小寒父亲早亡,只留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 到小寒五六岁上,她娘熬不住,便带着她改嫁给一户姓戴的人家。 那姓戴的容不下她,就背着她娘把她卖到伯府,还签的是死契,她生死,都和戴家无关的。 林未巧听罢,难免叹息,“那小寒该恨的也是她后爹,怎么恨她娘?” 阿芽说:“唉,妈妈,她后爹说白了,不过是个外人,人家容不下她,也是正常的。起初她还当她娘是有苦衷的,可从她卖到伯府里几年,她娘都没来找过她。等她稍微大了些,她娘才找来。最为诛心的是……” “是什么?” “她只有她娘一个亲人,她娘却不再独她一个女儿。她娘几年没来看她,是又生养了个女儿,还领着这个小女儿来看她,你说说她当时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刚来伯府那阵子,她常梦到她娘不要她了,后来就不梦了,她娘是真的不要她了。” 林未巧听得揪心,世间百态,多的是苦命人。 后面跟余慕柳出门时,碰到小寒是红着眼眶回来的,想着小寒心情不好,难得能有出门的机会,便把小寒也给带去。 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热闹兴盛,余慕柳显得很兴奋,一路上说不停。 林未巧闭目沉思,满脑子都是余慕柳的“妈妈,妈妈……” “妈妈,你看,有卖泥人的,回头给晚姐儿她们卖几个。” “好,好。” “妈妈,还有多久去到啊?” “你问马夫啊。” 这次去的寺庙并不远,就在京城中,是大音寺。 大音寺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古寺名寺,地方广,多古树古木,风景宜人,就是不礼佛,也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下了马车,余慕柳便迫不及待到处去,根本劝不住半点,她赶紧让小寒和秀安去跟着,秀安是余慕烟给余慕柳的贴身丫鬟。 余家人多,伺候的人手根本不够,余慕柳长到这么大,身边就个上了年纪的奶嬷嬷,并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 还是来到伯府,余慕烟专门给了个秀安给余慕柳。 “哎,这里还凉快些。”同来的陈婆子说道,“也是托柳四姑娘的福,也能出来拜拜菩萨,你怎么不去拜拜?” “我?我好像没什么好求菩萨的。” “哟,真新鲜,你家里一堆烂事,还没什么好求菩萨的?你呀,得求你那儿子成点事,别日日来找你要钱。求你大女儿在婆家少遭点罪,求你小女儿能找个好婆家……” “啧,你别说,还真是。” 说着她进去主殿,猛磕了三个头,默念尽快暴富的心愿,还有能得个自由身,她不是很想再给人做牛做马。 磕头磕得太猛,她一起身,眼前冒星星。 她起身要去上香,转头瞥见身边的人,怎么还有点眼熟? 定睛一看,竟是梁妈妈。 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她撇撇嘴,上完香后转身,恰好对上梁妈妈的目光。 梁妈妈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她翻了个白眼,当作没看到,自顾自出去。 本来她还很气着上回的事,在知道梁妈妈是泾城王的人后,且泾城王会夺位失败,她忽然就释然了。 参与夺位,成则加官晋爵,富贵不愁,败则性命不保,祸及九族。 日后梁妈妈就是不死,也得流放或者是发配为官奴,总之下场会很惨很惨。 都这样惨了,她还纠结什么,老天会替她惩罚梁妈妈的,她好好等着就是了。 梁妈妈跟了出来,看她傻乐呵的样子,讥笑道:“看来林妈妈要找的那个人,也没多重要。” 她淡淡地说:“再重要,都到了阎王爷手里,我也抢不回来。我也想得开,就当自己少养张吃饭的嘴。” “堂堂平荣伯府,就这样缺一个小丫头吗?” “是我要找个伺候的丫头,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了。堂堂楚青馆,连个小丫头也不舍得放走,我竟然不知道你们馆里缺人缺成这样?” “一个小丫头,能让林妈妈你这样看重?还不惜屈尊来求我?” “我也不明白,一个小丫头,能让梁妈妈你这样舍不得让给我。” 她说着坐到古树下的石凳上,陈婆子不知道哪里野去了,余慕柳几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玩。 她翘着腿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理着衣裙,从怀里掏出深藕色寿纹手帕,擦着汗,没把梁妈妈放眼里。 她知道梁妈妈是起了疑心,天地可鉴,她一个老妈子,就是想帮帮家里的小厮而已,这梁妈妈千万别多心了。 梁妈妈走到她身边,轻摇着团扇,“还不知道,林妈妈是要哪个丫头?” 她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是哪个丫头都不重要了,就当那丫头和我无缘,我重新挑过就是了。” 话音刚落,她蓦然想到件事,那就是陆裕宣也是泾城王的人,假死也是泾城王授意,那梁妈妈是不是多少也知情? 第75章 调戏 她还正愁没法知道陆裕宣的下落,借着楚青馆,兴许能知道陆裕宣的下落。 得赶在陆裕宣功成名就前,得把陆裕宣假死的事揭穿,告他个欺君之罪。不然他还活着,余慕烟就难活着的。 他为了心爱之人不做小,余慕烟又没有能利用的地方,他自然是不会留着的。 就怕他背地里会联合二房去谋害余慕烟,不给余慕烟活路。 不过照眼下的情况来看,他应该还在忙于遮掩假死的事,不会轻易现身。他也是有许多地方要顾忌的,他的死对头,也不少。 梁妈妈见林未巧没搭理自己,识趣走开。 不多时,余慕柳找来了,还有些不大开心,“妈妈。” 她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别不是闯祸了吧?” 余慕柳身边的秀安说:“才不是,是方才碰到武家哥儿了,光天化日之下,非缠着我们姑娘说话。虽说两家是世家,常来往,可也得注意分寸,顾着男女大防不是?” 她听懂了,就是让人调戏了呗,她忙问余慕柳:“姑娘没事吧?” 余慕柳明显兴致低落,摇摇头,“早知出门看看黄历了,怎么会碰上他?” “姑娘是不想看到那武家哥儿?” “当然了,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还……我宁愿待在家里,也不想碰到他。” 安抚好余慕柳后,又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说着别的事,余慕柳脸上又有了笑容。 偏偏也是老天弄人,她们走到一处偏殿里,这处人少,多花木,栽培得当,也是一处风光。 余慕柳正欣赏着那一缸的莲花,不知打哪冒出来个纨绔子弟,看着有十七八岁,不算高,身形偏瘦,长相嘛,一般般,有鼻子有眼的,面色偏白,还有点黑眼圈。 他一手扇着竹扇,斜站着,还抖着腿,色眯眯地看着余慕柳。 林未巧看去,好家伙,这分明就是个混混啊。她深吸口气,上去就把余慕柳拉开,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姑娘,到那亭下坐着吧?” 对方是武家幼子,武骏,和余家算是世交。两家常有来往,他是见过余慕柳的,因着余慕柳是女眷,并不常见,上次见还是两年前。 那时的余慕柳就还是个吵着要吃糖的小姑娘,如今两年过去,突然就蜕变成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少女,看得他心尖痒痒。 如果不是身边的随从提醒,他还真没认出来对方就是余家最小的女儿。 他看余慕柳一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模样,也不恼,还凑上前去,“不知道四妹妹,渴了没有,饿了没有,我这里有茶水和糕点。许久不见,我险些没能认出四妹妹来。” 余慕柳耷拉着脸,压根不想理会他。 林未巧没好气地说:“武家少爷是吧,我们家姑娘累了,想歇会,还请少爷别打扰。”说完就示意小寒等人挡住武骏。 也幸好是带了一堆人来,但凡人少点,都挡不住武骏这猥琐样。 怪不得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门,身边都得跟着一堆的丫鬟婆子,其一是为了撑场面有派头,其二就是为了防止被人调戏! 见武骏还要想和余慕柳交谈,林未巧直接上前去,皮笑肉不笑地:“武少爷,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也是一样的。少爷和我家姑娘是世交,可这是在外头,人多眼杂的,让人看去,多有不好。” 武骏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一个婆子,多大的脸,还训起我来了,滚一边去。我和四妹妹说话,有你什么事?絮絮叨叨的,比我娘都烦!” 余慕柳见他这样骂林未巧,也怒了,起身说:“那你又是谁?敢训起我的妈妈来了!林妈妈可是我二姐姐跟前的人,我二姐姐都舍不得训,你算是地里的哪根葱,连林妈妈也敢骂!” 在边上的林未巧默默鼓掌掌,骂得真好,多骂,爱听。 武骏还想解释什么,余慕柳没给这个机会,直接拉着林未巧走了,给武骏留下个愤怒的背影。 这让武骏颇是懊恼,他是真想讨余慕柳的欢心,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这一幕,让在不远处的梁妈妈看去,眼中意味不明,武骏是去过几回楚青馆,她是认识的。 她悠悠走过去,宽慰道:“武小公子,搏佳人欢心不是这样搏来的,不能操之过急,免得惹人厌烦。姑娘家的心思,最是敏感的,经不起有半点差错。” 武骏摆烂地坐了下来,“那你说,我要怎么搏人家欢心?” “你们二位不是世交吗?有这层缘分在,还怕没机会吗?就是我看那余四姑娘,对武小公子你,有些不耐烦在的,可能对公子你印象不好吧。” “这还用你说?我自己看不出来?” “哎,要我说,这很简单,公子你不是还没议亲吗?那余家姑娘又还小,两家又是世家,何不亲上加亲?” “嗯?这话在理,在理。” 梁妈妈见武骏听进去了,还认真思考,得意一笑,她最是了解这些公子哥的,贪图美貌,哪是良人。哪家姑娘嫁去,后半生幸福就算是毁了。 回到伯府里,余慕柳还是很气,一直跟余慕烟吐槽着武骏。 余慕烟还是很担心余慕柳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男子缠上,就是没什么,也有什么了。“以后少出门就是了。” 余慕柳气鼓鼓地说:“那不行,总不能为了他,连门都不出了吧?我就不信,哪都能有他。” “我们柳姐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又生得灵秀动人,难免有人惦记。” “二姐姐又拿我取笑。” “不是吗?等你三姐姐的亲事说好了,就该轮到你了。你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啊?过两年就得嫁人呢。” “二姐姐!我哪有那么快,我还小。” 姐妹俩笑作一团。 另一头的林未巧舒舒服服躺了小半个时辰,眯了眯,准备去查查大厨房的账本了。 这伯府,总不能便宜都让二房得去,总不能所有油水都让二房拿去吧? 丁氏管家糊弄了那么多年,是时候该清算请算了。 她正准备大干一场时,珠儿找来,说山哥儿夫妻,和林舅母来了。 她笑了笑,怎么天有点黑了? 第76章 全看她演得真不真 她提前把自己的家当给秘密放好,甚至觉得东西放在自己房里不安全,拿去让小寒暂时保管。 珠儿不懂她这样做,“妈妈何必怕成这样?他们又不是强盗,妈妈不给,他们还能硬抢不成?” 她说:“你以为?摊上这么群活祖宗,真是我的福气。” 都赖原主把山哥儿他们惯得不像样,好似原主养着他们就是应该的。 常言道,斗米恩升米仇,给些小恩小惠也就罢了,给得多了,给得久了,养得他们胃口越来越大,滋生贪念。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都想在原主身上得到更多,一旦不给,便反目成仇。 她倒是想跟这些人反目成仇,她可不想拿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去养这群白眼狼,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好能一劳永逸,永远都别来找她要钱。 她可以不给,但山哥儿等人最是会胡搅蛮缠的,还不知道会使什么手段来逼她拿钱。到时候闹得他们没脸也就算了,她还想继续在伯府混下去呢。 关键时刻,她急中生智,决定给他们演出好戏。 于是,在珠儿领着山哥儿等人进来时,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在围着她,像是在说什么事,气氛颇是压抑低迷。 林舅妈多事,一来就热心地问:“巧妹,你们这是在……” 陈婆子面色严肃,“你们都是林妈妈家人,来得正好,你们说这事要怎么处理?” 林未巧转身就去扯着山哥儿的胳膊,假哭道:“山哥儿,这回你可要帮帮娘啊,娘实在是没办法了,我……” 山哥儿问:“娘,出什么事了?” 林未巧开始胡说八道,说因自己责职疏忽,去私库拿东西时忘记上锁,导致私库里少了几样名贵物品,查了十来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余慕烟为此动怒,说东西找不回来,就让她补上。 听罢,林舅母急着说:“夫人待你这样好,怎么会为了这点子小事和你计较?你多跟夫人求求情,这事不就过去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 陈婆子说:“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别说值钱,就是比我们这些人的命,都要贵重几分。更别说丢失的那几样,又正好是惠阳县君给夫人的,若惠阳县君问起,夫人没法交代,这事可就严重了。” “那就去找去查呀,肯定是府里的人做的。” “你说得轻巧,这府里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怎么个查法?何况丢的物件又小,随便塞在哪个角落就难找的。万一把东西藏在二房那边,二房是断断不会让我们查的。这事,林妈妈得自认倒霉了,也得负这个责任。” 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山哥儿夫妻傻眼了,面面相觑,他们今日来就是想了法要逼林未巧拿钱的,没想到会遇上这事,真真倒霉。 珍玉眼珠子提溜转,是半信半疑的,“娘,你在夫人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别不是……” 林未巧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拿袖子擦着眼角,“我也没想到我会犯下如此大错。这阵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转个身的就忘了事,明明前一刻还记着,下一刻就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珠儿适当配合说:“不止呢,林妈妈手里明明拿着东西,却还要找。有回见着何嬷嬷,还问我何嬷嬷是谁来着。我看林妈妈是年纪大了,记性一日不如一日。” 林未巧靠在山哥儿背后,一个劲嚎哭着,声音很大,泪水很少。人家信不信,全看她演得真不真。 为了不拿钱给他们,她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面拍着大腿,一面号叫着:“是我老糊涂了,你说说我怎么就忘记上锁,把东西给弄丢了,还丢的都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夫人看我一把年纪,自然是不忍心罚我的,我不能让夫人难做。这事说一千道一万,也错在我……” 看她演得差不多了,李娘子说:“夫人也不罚林妈妈,只让林妈妈把东西补上,就当无事发生。好在那几样东西贵重是贵重,可也不是没处买。这事,还能弥补,让林妈妈照着再回来就行了。” 一听这话,山哥儿几个立即慌了,在他们看来,林未巧的钱不单单是林未巧的,更是也属于他们的。 丢失的东西这般贵重,还都重新补上,其中耗费的钱财可想而知。 林舅母本来还想扶着林未巧起身的,听到要花钱补上,瞬间就不想扶了,默默起身,心不甘情不愿地说:“这得费多少钱啊?巧妹就只是个陪房妈妈,哪赔得起那么多?就不能让夫人再宽容宽容吗?这不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吗?” 陈婆子说:“夫人说了,先赔上一两个,好应付过去。等时日一久,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夫人已是仁至义尽,林妈妈若是连这一两件也补不上,以后也不必再留在夫人身边了……” 见时机成熟,林未巧麻溜地爬起身,围着山哥儿夫妻说:“山哥儿,你帮帮娘,娘算过了,除了我平日里攒的,还差个几十两。娘以前给了你那么多,你应该能拿得出来吧?还有玉姐儿,你身上有不少我给的首饰吧?你拿去当了,凑凑能凑上的。” 山哥儿夫妻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她,心虚地眼神乱瞥,愣是没敢接话。 林舅母更是慌的一批,生怕林未巧会把自己的东西要回去,连连叫苦不迭,“哎哟,几十两,可是个大数目,山哥儿夫妻年轻,能有多少积蓄?就是这事,他们夫妻是有这个心,也难帮得上这个忙。我就更不用说了,老的老,小的小都靠着我呢,哪里拿得出这个钱来?” 林未巧可不管,一直嚷嚷着要山哥儿夫妻去凑钱。 经这么一通,山哥儿等人本来是要来拿钱的,这下子,反倒还来找自己拿钱,吓得躲都来不及。 看着他们三人落荒而逃的样子,林未巧叉着腰,大喘着气,“可算是赶走这群讨债的了。劳烦二位了,回头我请二位吃顿好的。” 第77章 杀个措手不及 李管事很快就选定了几个绣娘,拿来了几样绣品让她过目,她一个粗人,只晓得好看与不好看,其他的还真看不出来。 她拿了张雪青色万寿如意手帕,用力扯来扯,嗯,质量还挺好。 “她们就在白宅那里等着,妈妈不如过去掌掌眼?” “也成。哎,我看李娘子这会也有空,不如喊她一块去?热闹热闹也好。” 提到李娘子,李管事眼神闪烁,似有不情愿,讪讪笑说:“她常在府里做事,又不常出去,懂得什么?还是妈妈自己过过眼就好。” 她点点头,心想李管事夫妻平日里看着不是挺恩爱的吗?怎么这会,李管事还不愿意带李娘子出去? 是嫌李娘子丢人吗?还是两口子吵架了?又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她摇摇头,没多想,领着红罗去了。 木瓜这阵子忙着留意楚青馆的事,抽空还要去把自己做童养媳的妹妹救回来,并不得空。珠儿也忙,就红罗人小不忙。 来到白宅里,早早有五六个绣娘在屋里埋头刺绣,看到他们来,纷纷起身,“林妈妈安好。” 这一刹那间,林未巧觉着自己像是太后娘娘在给皇帝选秀女。 这些绣娘都是成了家的妇人,年纪稍微大了些,看着得有二十多快三十,其中还有个大着肚子的,看起来得有五六个月了。 她诧异地指着那绣娘,问着李管事:“这,这能行吗?” 李管事笑说:“只是做女工刺绣,又不是做什么重活,不碍事的。” 她想想也是,就是感慨世道艰难,谋生不易,大着肚子还得出来干活。 她大概问过这些绣娘做了多少年的女工,之前又是在哪里刺绣,又善于绣哪种图案。 其中有个姓曹的,排行第十二,称作曹十二娘,似乎是这些绣娘的领头人,回话回得最多,还很善谈,善谈到仿佛她是白宅的女主人般。 简单问过话后,又看过她们各自的绣品,针线细密,图样丰富,拿来做生意是没问题的。 林未巧先是让她们绣些最基础的样品,什么鸳鸯戏水牡丹花开多子多福等图案,然后在此基础上,绣些新颖耐看的。 除了手帕,还有香囊汗巾等等小物件,都可以绣来。而且得定期出新品,卖品不能太单一,容易审美疲劳。 把绣娘定下来,白宅有人住,再请个厨子粗使婆子,白宅便重新有了烟火气。 “妈妈,这里还挺好的。”红罗蹲在地上玩虫子。 “当然了,等这里生意稳定了,我们也能来小住几日。” 林未巧边说,边吃着李管事让人买来的果脯凉饮,真是痛快,转头看到李管事和曹十二娘在前面廊下说话,俩人距离离得近,有说有笑的,曹十二娘还上手打了下李管事。 李管事也不恼,也不还手,甚至还有些宠溺的意味?俩人怎么看着有点像是在打情骂俏? 她心下咯噔,默默转回头来,脑海中不自觉浮想联翩。 不能吧?李管事看着正直,不像是个花心的,跟李娘子也算是相敬如宾,怎么会……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回到伯府后,她便着手去查大厨房的账,说干就干,风风火火闯到大厨房,给吴大娘等人杀个措手不及。 得知她居然要看账本,吴大娘气得随手拿起把菜刀,狠狠落在案板上,气势汹汹,好似要杀人。 林未巧依旧淡然处之,双手交叉着,“怎么,你敢记账,我却不能看?” 吴大娘冷哼一声,“不是不能,而是林妈妈你,凭什么?” “凭我是夫人的陪房,凭我是依夫人的意思办事!你若是不服,就告到我们夫人面前去。我也是奇怪了,大娘你莫不是心虚了,我左右不过说要看看账本,你就急成这个样。” “妈妈多想了。就是这么些年了,怎么才想起要看?” “以前不看,那是以前的事。如今要看,就是如今的事。大娘这是不给?” “妈妈都这样说了,哪能不给啊。” 吴大娘咬牙切齿地说着,虽说账本是早就重新做好了,就是这心里头,还是很不情愿,感觉自己被林未巧处处压着。 拿了账本,林未巧就搬了张竹椅,坐在屋檐下,认真地看着。边上的红罗一边吃着糖酥,一边好奇地问:“妈妈,你能看得懂吗?” 笑话,她当然看不懂了,但她能一眼看出来账本是重新做的,上头的字潦草不说,看着还很新,整本账本干干净净的,哪里像是用了多年的账本? 她假装仔细看了几柱香的功夫,实则就是在歇着,还顺带想想等会午饭吃什么好,转头看到黄娘子正在摊鸡蛋,也没佐什么配菜,就放了点姜末,闻着就是贼香。 她放下账本,起身瞧见黄娘子手腕上又有新伤,一怔,见黄娘子忙,也没打扰。 她巡视一通,看到负责采买木菊婶,正指挥着人把买来的瓜蔬抬进来。 她凑过去,问:“木菊婶,这些菜,是打哪里买的?怎么看着不大新鲜?” 木菊婶听到她这样问,也没个好脸色,“妈妈,这都什么时辰了,从地里摘回来,再拿到菜市去,我再采买回来,期间不用时间的吗?瓜果蔬菜,都是离了地就不新鲜的。妈妈要新鲜,可以自己去地里摘。” 她无语极了,就随口问问,至于这么应激吗? 她又问了每样菜多少钱,木菊婶糊弄说记不清,说她有了账本大可自己去查。 等木菊婶把今日要采买的东西全拿去大厨房的凉库里,还要上锁。 她拦住,“这是个什么意思?还不让人看了?” 木菊婶说:“林妈妈呀,里头都是新鲜东西,不锁住,跑了灰尘,进了虫鼠,又或是让人偷去,妈妈你来负责吗?” 她不言语,心中冷笑,就是不用查账,单看吴大娘和木菊婶这样,都知道肯定贪了不少油水的。 有假账,不代表她查不了真账。 假账漏洞百出,大厨房里,多的是阴私。 等离了大厨房,她本想找个其他小厮,免得太麻烦木瓜,转念想想,眼下也就木瓜是最信得过的。 第78章 好女怕郎缠 她找来木瓜,吩咐木瓜去菜市肉市打听,把每样菜肉的价格,包括上个月的价格都详细记下来,还有各类干货。 “这事办起来麻烦,少不得你奔波劳累的,这些钱你拿去,自己渴了饿了随便买点吃的。”她给了些木瓜跑腿费。 “妈妈,我不能要。妈妈这样帮我,我能替妈妈跑腿,是我的福分。” “一码归一码,你在外面,总有花钱的地方,就老老实实给我收下。对了。你妹妹那事,谈得怎么样了?” “找了个长辈去谈,对方本来是不愿意的,我们磨了许久,也表示愿意出高价钱……” “要多少,你跟我来拿吧。先把你妹妹领回来再说。” 木瓜拿了钱,给她磕了个头,说自家妹妹既是她出钱买回来的,那以后就是她的丫头,听她安排。 她连连摆手,“我也不缺人使唤,你妹妹才多大,还伺候人。” 木瓜说:“我们不能白白受妈妈恩惠,她是妈妈出钱买下来的,那就是妈妈的人。妈妈不要她,她也无去处的。” “先赎回来再说吧。” “好。” 处理完这事后,珠儿来找,说让她到双栖院去一趟,陪着余慕烟姐妹挑选料子和首饰。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也能轮到她来享受享受啊。 她真是受够了这个世界。 还没去到双栖院,就看到前面凉亭下,宋赞在和秋诗说话,宋赞不知在说什么,逗得秋诗阵阵轻笑。 她看宋赞一脸谄媚讨好的模样,不由得生出种莫名的反感。特别是她上次听那阿婆说的,宋赞极有心机,精于算计,与其说他是相中了秋诗,不如说是相中了秋诗是余慕烟大丫鬟的身份。 或许如今的平荣伯府在京中公侯贵胄人家中,算不得什么。但于平头百姓来说,那就是顶天的人家,是万万高攀不起的。 别说是伯府里的正经主子,就是府里的管事陪房大丫鬟等等,一出去,寻常人家都要高看几分的。 有些混得好的管事,体面甚至是胜过外头的地主员外。 别看在伯府里,大家都是伺候人的,一旦出去,单单是从伯府里出来的这份体面,就够人奉承尊重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林未巧不自觉走过去。 “林妈妈好。”宋赞规规矩矩给她见了礼。 “是小宋掌柜啊。”她点点头,说了几句,便把秋诗给拉走了。 等离远了,她问:“你觉着小宋掌柜如何?” 秋诗脸上一烫,颇是忸怩羞涩地说:“什么觉着如何,妈妈问这个做什么?” “就随口问问。我见小宋掌柜一来,你们就凑在一块说话。人嘛,都好奇心重,我听人说,小宋掌柜有意于你……” “妈妈!你……” 秋诗一副小女儿姿态含羞低头,没明说,但身体动作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 林未巧无奈叹了口气,都说好女怕郎缠,哪怕秋诗一开始对宋赞没什么意思,可时间一久,哪经得起宋赞的花言巧语和死缠烂打。 秋诗又长在府里,见识是多,但于男女一事上,到底没什么经历,又是当事人,难免看不透。 这世道,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嫁错了嫁得不好,耽误的可是下半辈子的幸福,且很难有回头路可走。 择夫婿一事上,必须是谨慎再谨慎的。 “且不急呢,他家里的情况,他的为人,你都不大了解。” “妈妈,别的不说,他的为人,我是看在眼里的。” “他在你面前,你自然是看在眼里的。那他在府外,又是怎样的,你知道吗?你对他的了解,不过是他来府里待的这阵子。他想讨好你,自然是会表现出最好的那面让你看到的。” “妈妈你的意思是……” 她不好说得太绝,只让秋诗别太心急,日久见人心,宋赞终究不是府中人,不知根底不知脾性,还是再慢慢相看。 “还有,别他一催,你就急了。还不知道夫人的意思呢,夫人可不舍得你嫁太远。” 去到双栖院里,余慕柳看到她来,娇嗔说:“妈妈来得迟,该罚!” 她说:“好姑娘,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走路不利索,姑娘就饶了我吧。” 送来的料子和首饰,比外面商铺里卖的款式都多。 余慕柳欢喜试着料子和首饰,“二姐姐,妈妈,你们看我这料子衬我吗?” 她笑着说:“姑娘年少,又生得俊俏,就是穿得粗布麻衣都好看。” 三人欢欢喜喜地试着,谁料春晴来说,余家来人,要接余慕柳回去,还必须当下就得走。 余慕柳顿时耷拉着脑袋,不情愿地看向余慕烟,余慕烟问:“是家里有事?好端端的,怎么让柳姐儿回去?不能再多住几天吗?” 春晴说:“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说柳四姑娘常住在府里,不合适。” “大姐姐也要回去吗?” “这个倒没说,只让柳四姑娘回家去。” 余慕柳瞥瞥嘴,“大姐姐住在伯府里,就合适,我住在伯府里,就不合适。娘这心,真是偏到家了。我就不明白,我在这里,哪里就不合适了?” 余慕柳越说越委屈,侧身坐着,明显不想回去。 余慕烟宽慰道:“兴许是家里有事要你回去瞧瞧呢,就回去几日,到时候再来。这些料子,还有这盒子首饰,你都拿回家去,只给你一个,不用分给你三姐姐。” 林未巧也是纳闷,余家能有什么事,是需要余慕柳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回去处理的? 送走余慕柳后,余慕烟只留下她一人,问起当日生产的事。 余慕烟说:“我听翠红嫂子说,你问过她们几个,当日我临盆时,的确有诸多端倪。” 她说:“那两个稳婆,进出时都拿有同一个篮子,我猜想,那篮子里八成就是……” “妈妈!” “夫人?” 余慕烟忽然心颤,手抖着握住她的手腕,极度不安地问道:“你说,如果真是的话,那我的孩子岂不是……” 她轻轻拍着余慕烟的手背,“夫人放心,夫人的孩子,自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第79章 已经有答案 “那究竟是谁主使的?” “我想,夫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余慕烟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接受。在她初嫁进伯府时,陆老夫人虽不大喜自己,但对陆裕宣是极好的,俨然亲母子般,倘若不是旁人偶然提起,她是想不到陆老夫人居然只是陆裕宣的继母。 自己怀第一胎时,陆老夫人更是万般看重,送来不少滋补品。后来她怀第二胎时,陆老夫人便冷淡许多,她还只当是嫌她头胎生了繁姐儿的缘故。 她以为,陆老夫人再不喜她,起码是真心为陆裕宣着想的,起码会善待陆裕宣的儿女。 如今乍然告诉她,自己所生的孩子被人调换,而幕后主使居然是陆老夫人,这让她难以接受。 “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夫人,还想不明白吗?无论是当初他们要夫人殉节,还是偷换孩子,都是为了伯爷留下的爵位。夫人不在,膝下无子,二房就能合乎情理袭爵了。” “可她待夫君,是千好万好的,怎么会为了爵位,来害夫君的子嗣呢?” “人心难测,明面上的事,谁都能装出来。至于背地里,谁又知道是怎么想的?” 余慕烟怔怔忡忡的,心口堵得慌,久久才说:“妈妈,那还那找回来吗?” 林未巧说:“只要有心,找他个十年八年的,怎么找不到?就是夫人要做好准备,这事没那么容易。还有,不能走漏风声,千万别让二房那边的知道,否则,这事就难了。还有对七姑娘,夫人也最好如同先前那样,万不能让旁人疑心。” 余慕烟点点头,就是不说,她也会的,不管亲生不亲生,这些年的,她对悦姐儿的爱,悦姐儿对她的依赖,这完全是不能因血缘而抹去的。“那悦姐儿是谁家的……” 林未巧说:“能舍得给人,想来生父母也不在意的。” 入夜后,刮起阵阵凉风,吹得窗户摇摇晃晃,盆栽摇摇欲坠。 怕风把盆栽吹倒,林未巧费力把盆栽搬到角落里,这还是珠儿爹给的,她一直养着,放在房里清醒空气,令人心情愉悦。 上回她跟珠儿爹的事,传得是越传越离谱,什么风言风语的都有。 不过在欢姐儿骂了一回那些多嘴多舌的婆子丫头后,议论声便小了,随着时间过去,这事就淡了下来。 她是不在乎这些议论声的,她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方面的八卦,也是不容易。 这时,珠儿端着莲子羹进来,“妈妈,你快放下,这些重活让我来做就行了,妈妈怎么还亲自动手。” 她扶着腰,“你妈妈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连个盆栽都搬不动。怎么还有莲子羹?” “是我爹今天出门,摘了许多莲子回来。我想着莲子安神,就炖了来给妈妈。” “太麻烦你了。” 她嘴上刚说完麻烦,下一刻就吃上莲子羹了,“嗯,顿得很软烂,甜度适中,难为你费这个心了。看你有这个手艺,用不用也去大厨房?” 珠儿忙说:“妈妈抬举我了,我爹就不觉着好吃,说太软了。我呀,不爱到大厨房去,总觉得味道又多又难闻,我爹说我娇气,以后只能做些粗活。可我爹没想到,我能待在妈妈身边享福。” “你这样机灵,在我身边是委屈你了。” “怎么会委屈,跟在妈妈身边,是我修来的福分。没有妈妈,我还在做粗活呢。” 珠儿是很庆幸自己能留在林未巧身边,她觉得,这是改变自己的一个契机。 她在府里,没有任何靠山,不出意外的话,她是做粗使丫鬟做到出嫁,然后再配个下等小厮,生下最低等的家生子,日复一日,毫无希望可言。 这样的人生,不是她是要的。 她迫切想改变现状,却没有途径,直到林未巧的出现。 从小寒被调去大厨房时,她就起了想待在林未巧身边的心思,想着法让林未巧留意到自己。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等来了。 去大厨房,对小寒来说是极好的去处,但对她来说,不是。 她知道,在大厨房做得再好,难有出头之日。但换了别的地方,就不同了。 欢姐儿能做四姑娘院里的大丫鬟,她凭什么不能做七姑娘院里的大丫鬟?七姑娘还小,身边还没定下大丫鬟呢。 她看得出来,林未巧对自己很是信任,也很好。 原本她还担心会因为她爹的事,林未巧会疏远自己,没想到林未巧还这样在意她爹拿来的盆栽,对她没有任何态度上的改变,她也就放心了。 吃得正香的林未巧,是没珠儿那么多心思,她就在细细想着还有什么事遗漏没处理的,想了好久,愣是没想出来。 她没想到的事,那就是不重要的。 黄菊堂中,原本是四个角落都放着盆冰块的,如今就一个角落里还放着盆冰块,冰块还少得可怜。 丁氏管着整个二房,丁氏手头紧,陆裕恒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是陆裕恒有心要孝敬陆老夫人,没这个钱,也是白搭。 陆老夫人又不舍得在这方面上花钱,只能让几个丫头齐齐扇着团扇。 杨嬷嬷给陆老夫人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老夫人,这点子钱省下来也没多少,何苦让自己遭罪呢?您年纪也大了,哪受得起这个罪?今年不比往年,出奇得热,日头毒得很,就是光在屋里什么也不做,都热得慌。年轻的都受不住,何况是您老人家呢?” 陆老夫人闭目养神,“唉,如今钱要花在刀刃上,不比先前了。大房不好糊弄,就怕再过些阵子,连公中也不交了。我们靠大房,终究是靠不长久的。恒哥儿自己没个正经差事,我又宠惯了他,他花钱没个数。家里人那样多,总不能坐吃山空吧?还得为着子孙后代想想。” 杨嬷嬷想到了什么,凑到陆老夫人耳旁说了几句话。 陆老夫人屏退丫头,摇摇头,“谁知道他能不能成?万一失败,连累的就是整个陆家。他在外头做什么我不管,但绝不能牵扯到我们陆家。就当他是真死了吧。” 第80章 让谁拿钱谁老实 欢姐儿是知道林未巧为了不给山哥儿夫妻拿钱,故意演了一出戏。不过在她看来,林未巧这样做,不是过于狠心呐了? 山哥儿夫妻再怎么样,好歹也是林未巧的亲儿子,她的亲哥哥,真真的一家子骨肉,怎么能欺骗呢? 她还找到林未巧,特意说了此事,为山哥儿夫妻鸣不平。“娘,你不给哥哥拿钱,哥哥以后怎么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什么都做不成,也没个正经营生。你这样吓他们,他们不敢找你拿钱了……” 此时林未巧正在用饭,听到她这话,懵住了,抬头傻傻地看向她,“嗯?” 欢姐儿还继续说着:“娘,你以后少给点就行了,何苦这样大费周章去欺骗他们呢?” “照你的意思是,我就该一直给他们钱,给到我死?” “不是,那娘你以前不是给吗?怎么现在不给了?” “以前给,那是以前的事。你以前还动不动就哭嘴,现在也哭嘴吗?” “可……娘你不给他们钱,他们靠什么生活啊?” 这件事的无语程度到林未巧都不愿意回答,什么脑子能想出这样没脑的话来,也是不容易。 欢姐儿看她娘不言语,心里直打鼓,摸不准她娘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是怕她娘心里没他们姐弟三个,把外人当亲人。 山哥儿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之前山哥儿要什么,她娘就给什么,没有半点犹豫,哪像现在连钱也不给了。 她知道她娘从大病以来,性情改变许多,最大的改变就是没有往日那样看重他们姐弟,对外人胜过对他们。 她都怀疑,她娘不是让人给下蛊了。 林未巧除了无语就是好笑,笑笑算了。“唉,欢姐儿呀,娘只是生养你们一场,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你们姐弟如今也大了,完全可以自力更生。我就活该为你们操劳一辈子吗?” 说着她起身来,灵机一动,“我也老了,好不容易养大你们,是时候该享享福了。都说养儿防老,以后该轮到你们给我钱使,你看怎样?” 欢姐儿梗住,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愣住,不知如何回话。 她冷笑几声,看吧,让谁拿钱谁就老实了。她也不怪欢姐儿,错在原主,娇惯无度,惯子如杀子。 每隔一段时间,马郎中都要来给莲姨娘诊脉,这次诊脉后,说莲姨娘胎像稳固,只需多多静养即可。 莲姨娘腹部已微微隆起,精养了这阵子,人不似先前那样憔悴瘦弱,又有母亲和弟弟在身边,脸蛋红润,人也丰腴了些。 林未巧去看望莲姨娘时,莲姨娘正和张母还有引香在说笑,看到她来,张母热络去迎接,“林妈妈来了,难得有空能来我们这里坐坐。引香,快上茶。” 她说:“不用忙,我就是来略坐坐,看看姨娘,顺带给姨娘送些清凉透气的料子来,姨娘可还缺着哪样,尽管和我说说。” “妈妈你太客气了,我们住在这里,吃好穿好的,就是虎儿,也养得白白胖胖,让重了几分。换做以前,我们哪敢想,人要知足,我们在这里,哪样都好,再不敢麻烦妈妈的。” “都是一家人,这样说就是生分了。” 莲姨娘见张母和林未巧这般熟络,不免起了几分疑心,不禁想到前阵子张母忽然离开的事,那时张母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段时日,她问了几遍,张母含糊其辞的,始终没有明说。 她自家什么情况,她再了解不过的,自己和虎儿都在府里,家里一没田地,二没营生,就是亲戚也不常来往,张母回去能是为了什么? 最令她生疑的,还是张母从家里回来,第一时间居然是去找林未巧,这让她愈发觉得,张母和林未巧之间,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在的。 会是什么事,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要隐瞒呢?她有直觉,这事多半和她有关系的。 待林未巧离开后,她问:“娘,你什么时候同林妈妈这样熟了?我看你和其他府里人也没这样熟?” 张母一怔,随即笑说:“她是夫人跟前的人,和她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娘也是为你好。而且人家处处照顾我们,我们也不能不领这份情。” 说完,张母借口说家里还有事没处理完,过两日还要再回去一趟。 她还是照常问,张母还是没有明说。 这让她更加怀疑了,决心等张母回去后,得让引香去看看才行,不弄清楚来,她这心里不踏实。 木瓜办事效率快,没多久,就领回一个才四五岁的小女孩回来。 此时林未巧正在大厨房和黄娘子小寒闲聊,当看到木瓜牵着的小女孩时,她还是没忍住暗狠狠骂了木瓜爹。 她以为能卖给人家做童养媳的,好歹懂事了能干活了,眼前这个,走路还走不利索的,木瓜爹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来,这就是买下你的林妈妈,快给林妈妈磕头。”木瓜领着小女孩磕头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她连忙扶起小女孩,上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不夸张说,瘦得就剩双眼睛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躲在木瓜身后,不敢说话,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陌生的周遭。 黄娘子心疼地招呼小女孩到自己身边,“啧啧,可怜见的,才这么点大,还给人家做童养媳,木瓜你爹怎地这样狠心?” 木瓜颇是无奈,“我爹自己没本事,生了又养不起,祸害弟弟妹妹们。弟弟还好些,妹妹们就惨了。” 黄娘子拿来甜水和糕点给小女孩吃,小女孩怕生归怕生,到底没抵挡住美食的诱惑,拿了块蛋黄酥小心尝着。 看着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林未巧犯起难,如果大些,还能留在府里,偏偏这样小,还得让人照顾的。 人是她买下的,自然是由她来安排,她不好强行留在府里,让别人来照顾。 她在外头是还有家,就是山哥儿夫妻住的地方,不过有上回的事,她是不想跟山哥儿他们再有牵扯。 第81章 渴望孩子 再者山哥儿夫妻什么德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怎么会照顾这小女孩。 没办法,只能托付给别人了。 珠儿家,倒是合适,可珠儿和珠儿爹都忙,怕顾不过来。加之上回的事,大家估计都还没忘,她要是再送个孩子让给珠儿家,旁人估计得以为是她私生下来的。 转念想了一圈,她把目光放在哄着孩子的黄娘子身上。 看得出来,黄娘子是很喜欢孩子的,就是家中的那个暴虐狂那里不好交代。 “别光顾着吃,容仔细噎着,喝点水。”黄娘子已经把小女孩搂在怀里,温柔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燕燕。” “燕燕,燕燕,真好听。你还想吃什么,等会婶婶给你煮,好不好?” 燕燕点点头,看着黄娘子这样慈爱,还主动把手里的蛋黄酥给黄娘子尝。 这把黄娘子高兴得,猛亲了好几口燕燕的脸蛋,抱着燕燕爱不释手。 木瓜说:“我把燕燕带来的路上,也没见她说话,娘子你一问就说,看来是喜欢娘子呢。” 黄娘子说:“哟,那就是我的缘分呢。” 看着这一幕,林未巧思量再三,让红罗领着燕燕去玩,只留下他们三人商量。 林未巧提出想把燕燕暂时安置在黄娘子家中,木瓜没意见,黄娘子也是欢喜的,就是一想到康铭,犹豫了。 “妈妈,不是我不帮,我也是喜欢燕燕的。只是我家里……” “我知道你的难处,只是眼下没合适的人家。能不能我亲自去你家一趟,同你夫君说说。燕燕还小,给别人养着,别说是木瓜,就是我,也不放心。” “这……那妈妈试试吧。” 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黄娘子是格外渴望能有个孩子的,却没法生养,以后很大概率也不能,只能眼巴巴眼馋着别人家的孩子。 奈何康铭非但给不了黄娘子孩子,也不让她亲近别家的孩子,连她这最后的精神寄托也要扼杀。 林未巧看得出来,别看黄娘子整日脸上是笑着的,实际上,心里头的苦胜过黄连。长此以往下去,她都担心黄娘子会抑郁。 燕燕没有去处,原生的家里待不下去,黄娘子渴望有个孩子,两者本是能双向奔赴的,可惜有个康铭。 她现在很歹毒地希望着康铭,能不能别活那么久,真是害苦了黄娘子父女。 这会正是瓜果成熟的时候,别说是庄子上送来的,就是伯府园子里也栽种了不少,收获满满。 她和李娘子翠红嫂子几个人,坐在园子的凉亭里,吃着西瓜甜瓜枇杷等等,嘴都忙不过来了。 吃瓜是其次的,说八卦才是首要的。 和这群成了家的妇人,说得最多的就是家里男人和儿女。 她是没了男人,儿女也可以忽略不计,她是没什么八卦可说的,就负责听。 她们先是聊了下闺房里的事,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她是听得面红耳赤,默默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翠红嫂子叹了口气,“还是李姐姐命好,看看李管事正直能干,从不在外招惹,心里只有李姐姐一人,都老夫老妻了,也没见过拌嘴的。” 李娘子笑得有些苦涩,“嗨,男人嘛,就那个样,他天天在外头,难着家的,谁知道呢。有没有的,我也管不着,顾好自个和几个孩子就行了。” “瞧瞧这说得什么话,你们夫妻俩,最是恩爱的,文雅点来讲,叫什么相敬如宾。我还从没见过李管事骂过打过你,你呀,就知足吧。” “唉,知不知足的,就这样吧。” 林未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里,她看李娘子,似乎是有苦难言,莫非是已经察觉到李管事已经变心了? 那上回在白宅,李管事和那个曹十二娘是…… 这段时间要忙于绣坊的事,她看李管事三天两天就往白宅跑去,不会是……假若二人间真有私情的话,那她要不要告诉李娘子?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可以假装不知情,就是对不住李娘子,万一李娘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想着这些,她哪里还有吃瓜听八卦的心情,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还是忙起来才不会多想瞎想。 回头她去了双栖院里,余慕柳不在,余慕烟没人说话,难免烦闷无聊。 “有日子不见舅母,听说前两日舅舅回家里来,我不好去,你带上晚姐儿和繁姐儿去,悦姐儿这两日脾胃不好,就不去了。这回也不拘拿什么,只拿上庄子上结的瓜果,还有我让大厨房早就预备下的几盒点心,还有舅舅爱喝的酒水,你一并拿去好了。” 交代完,余慕烟不知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的。 她问:“夫人是还有事?” 余慕烟点点头,“不知道晚姐儿她舅舅回来没有,人家救了繁姐儿,虽说亲戚间不用太生分,可该谢的还是得谢。” 这出乎她的意料,心想余慕烟这是想通了,不再满心满眼都想着陆裕宣,还知道念起戚墨台来。 真是奇迹。 “那夫人是想怎么谢?” “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谢。人家什么也不缺,太贵重又显得太刻意,太随便又怕心意不够。” “这倒是,不过夫人和台少爷自幼长大,情分不同旁人,心意到了就行。夫人定是知道台少爷爱吃什么,不如让大厨房做了一块送去?” “也好也好。” 余慕烟突然转性,她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想了想,她还是试探地问:“夫人怎么想起……” 余慕烟微低眼眸,幽幽道:“这些天柳姐儿总和我说起年少时的事,许是年纪大了,以前没发觉到的事,如今回想起来,有种恍然醒悟之感。我长在戚家,舅舅舅母两个哥哥都待我极好。偏我出嫁后,反倒和他们生分了,这是我的不是。” 说着停顿了下,余慕烟又说:“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是最难得。抛去这层亲戚,他们能处处为我着想,更是不易。” 林未巧听得都要感动了,都说日久见人心,这么多年了,余慕烟终于见到戚家和戚墨台的真心。 第82章 燕燕于飞,差池其于 来到戚家,也是来得巧,碰上戚家舅舅和戚墨台也在。 晚姐儿姐妹俩,一看到戚墨台,纷纷冲了过去,甜甜喊着:“台舅舅!” 戚家人少安静,一下子来了两个小孩子,瞬间热闹起来。 林未巧忙说:“三姑娘四姑娘,先行礼问安。” 惠阳县君说:“无妨,都是自家人。” “县君,舅老爷,台少爷,这是我们夫人知道舅老爷回来,特地让厨房准备的一点小菜和点心,让县君舅老爷,还有台少爷尝个鲜。” 丫鬟把带来的食盒一一打开,惠阳县君见都是自家爱吃的,欣慰点点头。 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再贵重难得的物品,也就图一时新鲜罢了。 有时候,贵重之物反倒是比不上这些小菜糕点来得更有心意,起码能证明送礼的人,是费了心思的,能记得自己的口味和喜好。 惠阳县君夫妻很是受用,戚家舅舅更是乐呵呵地吃喝上了,“都说养女儿贴心,看看我这一回来,烟姐儿连吃食都给我备上了。不像台哥儿这臭小子,回来就知道气我。” 繁姐儿还给戚家舅舅倒着酒,天真地说:“舅祖父,台舅舅气你,我们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妈妈说,生气的人老得快。” 戚家舅舅一把抱过繁姐儿,“嗯,那就看在我们繁姐儿的面子上,不跟你台舅舅多计较。” 晚姐儿依在戚墨台身边,摇着戚墨台的胳膊,“台舅舅你怎么不吃呀?我看台舅舅都瘦了。” 戚墨台笑着说:“吃,怎么不吃。”当他看到送来的饭菜中,有自己爱吃的清蒸桂花鱼和板栗鸡,他先是一愣,有些无法相信。 这么久了,余慕烟还能记得他爱吃什么菜,他不由得心头一软。 在他眼里,这些不单单只是饭菜,而是自己苦等多年的回应,哪怕这份回应,只是出于亲情间的,他也满足了。 他一个劲往碗里夹菜,万千滋味,这一瞬间全融在这饭菜五味中。 看到自己儿子这番模样,惠阳县君难免感到心酸,自己千好万好的儿子,家世出身模样官职,哪样拿不出手? 偏偏也不知随了谁,长了颗痴情心。 她以前不是没逼过戚墨台另娶他人,可戚墨台为此多次反抗,离家不回,借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哪个当娘的,愿意看着自己儿子生生痛苦?娶不到自己心仪之人,戚墨台心里就够难受的,她不想再让戚墨台难做,更不想他痛苦。 陆裕宣是死了,余慕烟带着三个女儿守寡,守着伯府,是断断不会再改嫁的。 她就担心,戚墨台会执意沉溺其中,余慕烟守寡,他也会跟着守身不娶。 奈何她是劝不了自己这个儿子的,想到这,长叹了声。 边上默默站着的林未巧,也是看尽人间百态,痴情的他,无奈的娘,吃瓜的自己。 临近日暮前,戚墨台亲自送她们回去伯府。 到府里,晚姐儿姐妹还不舍得戚墨台,晚姐儿说:“台舅舅,你不进来坐坐吗?” 戚墨台站在门外,笑着说:“你们回去吧,舅舅还有事要忙呢。” 林未巧领着晚姐儿姐妹去双栖院里,姐妹俩围着余慕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戚墨台的事。 余慕烟只笑盈盈地听着,不问不说。 “台舅舅对我们可好了,还答应下次带我们去玩,不过要娘答应才能去。”晚姐儿欢喜地说着,她是很喜欢这个舅舅的,她自己的生父不疼她,陆裕宣这个养父对她视而不见。唯有戚墨台,是真心待自己好,不因自己是养女而轻怠。 “好好。你们也玩累了,快回去换身干净衣服来,不能贪凉。”余慕烟吩咐春晴把晚姐儿姐妹领下去。 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微风吹动着书案上的纸张,那是余慕烟习了一下午的字。风一大,纸张被吹落在地。 林未巧去捡起,见纸上写的是一句诗: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夫人这是……” 余慕烟笑而不语,这是她当年出嫁时,戚墨台对自己念的一句诗,但当时没有念完,还有后两句: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这是诗经里一首送别女子出嫁的诗,戚墨台对自己的不舍,对她嫁给陆裕宣的伤心,都在这诗里了。 在她出嫁后,她不是没劝过戚墨台另娶闺秀成家,只是戚墨台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她。 她没办法,她只能躲。 林未巧看得干着急,对于余慕烟来说,戚墨台才是良人,奈何余慕烟跟中了陆裕宣的蛊一样,死活迷恋着。 她就想着,等有朝一日,撕开陆裕宣虚伪的面孔,余慕烟或许才有可能重新接受戚墨台的。 她不妨做这一回红娘,撮合二人。 她不会永远留在余慕烟身边的,余慕烟身边也不能没有个拿主意的人。 余慕烟继续留在伯府,只要陆老夫人和二房还在的一日,就不会停止算计余慕烟。 真在要解脱,唯有离开伯府,她也不求余慕烟能自立门户,起码找个良人吧?戚墨台就是最好的选择。 “夫人,三姑娘四姑娘七姑娘都很喜欢台少爷,像她们这个年纪,身边也没个叔伯兄弟护着。有台少爷在,给了她们很大的安全感。说句不好听的,没爹的孩子,到底可怜些。” “唉,我何尝不知道。她们懂事,体贴我,从不跟我吵着闹着。可心里头,还是盼着能有别人来疼她们爱她们。” “这是自然,有些事,夫人是代替不了的。依我看,台少爷是亲戚,又待几个姑娘好,不如常来走动。这府里头,姑娘们除了夫人,也没谁能依靠了。” “是这个理。” 余慕烟点头同意了,她知道光凭她一个人,是很难护佑晚姐儿姐妹三人。娘家靠不住,只有戚家和戚墨台,不止会帮她,还会帮她的三个孩子。 她忽然侧着身子,撑着额头,“唉,别的都还好,是我没法面对他。” 林未巧开导说:“有什么,像从前一样,他是夫人的舅家哥哥,和夫人是一同长大的。无论怎样,这份情,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抹去。” 第83章 送子观音当定了 天热气闷的,容易胃口不好,黄娘子煮了三鲜的馄饨,绿豆小米水饭,炒菜心,野菜煎蛋,一碟子辣萝卜,特地找了个阴凉的木棚下吃饭。 黄娘子抱着燕燕,还找来林未巧和红罗。 燕燕养在府里短短几日,小脸蛋红润了些,林未巧又找来几件繁姐儿不穿的衣服,好好打扮一番,倒看不出来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相处这几日,黄娘子爱燕燕爱得紧,什么好吃好喝的先顾着燕燕。 燕燕呢,也只粘着黄娘子,连木瓜这个亲哥哥也不愿意亲近,木瓜抱一下都要哭的。 林未巧看在眼里,燕燕这么小的孩子,是最需要母爱的。 燕燕家里孩子多,生母又生病,能感知到的爱意微乎其微,如今能有一个人全心全意对自己好,那对燕燕来说,就是亲娘了。 而且,能看得出来,黄娘子和燕燕是真的投缘。 刚吃两口,就看到黄厨子端着几盘菜来了,“我早上从河里捞了些鱼和虾,鱼不大,就给煎来吃,虾炒着,味还行。你们人多,吃着正好。不过河鱼多刺,可不能给她们孩子吃。这道鸡蛋蒸肉给两个孩子吃。” 黄厨子热心地张罗着饭菜,让原本有些简单的饭菜顿时丰富起来。 林未巧说:“我以后就跟着你们父女俩混了,别的不敢说,保准是饿不到的。”她看饭菜这样多,吃不完,就让红罗去把小寒几个找来。 黄厨子憨笑着,看着黄娘子抱着燕燕喂饭,感慨良多,笑着笑着,鼻头泛酸。 别说是黄娘子,就是黄厨子,也盼着能有个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他只有黄娘子这一个女儿,黄娘子夫妻没法生养,他不能去说去怨,他知道黄娘子心里头比他还苦。 如今来了个燕燕,他看得眼巴巴,这么点的孩子,又和自己女儿亲昵,这是最好不过的。只是…… 林未巧知道他们父女的苦衷,她就不信了,这个康铭能有多难搞,今天这个送子观音她当定了! 用过饭后,她跟黄娘子和燕燕,还有木瓜,一并去了黄娘子家里。 她想好了,软的行不通,那就来硬的! 康铭坐在屋里喝茶,看到来了一群人,有些懵,“林妈妈,你们光临寒舍,是有要事?” 她抱着燕燕,说明来意,“不知你意下如何?我知道这样做,太麻烦你们,可我实在放心不下别人。你们夫妻,我是最信得过的,家里离府里也近,凡事有个照应。” 木瓜也陈恳地说:“我家里情况不好,燕燕是林妈妈买下的,林妈妈住在府里,不好留燕燕在身边。如果你们有为难的地方,我们也不勉强。” 林未巧说:“是啊,养着个小孩子,的确麻烦了些……” 康铭看向黄娘子,黄娘子不好表现得太过愿意,只说:“听你的。” 康铭有些为难,人家难得有求于自己,又不是什么大忙,不帮的话,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帮的话,这又是个活生生的小孩子,他素来最烦见到小孩子的。 林未巧看出他是不大情愿的,故意卖惨,“唉,可怜我们燕燕,白天还能跟我们待在府,到晚上,只能随便找个角落去睡了。也是我没用,只晓得救你出来,不用当那童养媳,却没本事把你安置。黄娘子,康相公,你们不帮,我们也是能理解的,真的,你们不用往心里去,更不用感到愧疚。是她没这个福分罢了……” 这给康铭弄得是坐立难安,无措看向黄娘子,黄娘子表示他做主就行了。他犹豫再三,无奈地说:“林妈妈,那就暂时在我们家住下吧。” 林未巧脸上顿时有了笑脸,怕康铭会亏待燕燕,还当着大家的面,给了黄娘子笔钱,要他们夫妻照顾好燕燕。 离开康家前,她还担心康铭会因为燕燕的事,迁怒于黄娘子,还特意补充了句:“这孩子是我求你们帮忙照顾的,如果你们夫妻因为此事有了矛盾,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的罪孽了。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了,实在不行,我把孩子接走,不敢打扰你们二人。” 康铭笑说:“妈妈这话严重了,我是那种不能容人的人吗?又还是个小孩子,谁还会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何况我看这孩子也是个乖巧的,妈妈就放心吧。” 出来康家后,木瓜还不放心,“人人都知道那康相公不喜欢小孩子,还经常动手打黄娘子,万一他打燕燕怎么办?” 她说:“不会的,你看康铭面上待谁都客客气气的,也好说话。左右邻居也说他为人不错,就是只打黄娘子。我已经跟他说明白,燕燕是我买下,那就是我的人,他没这个胆子,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吧?”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不禁犯起嘀咕,把燕燕放在康家,好似给黄娘子埋下了一个隐患。可黄娘子是那样的喜欢孩子,凡事不破不立,这样做,是福是祸,还没个定数。 还没回到伯府,远远看到前头有个年轻妇人,穿得朴素,背着个行囊,在跟人打听着什么。 妇人许是走了许久,太过疲惫,走路都跌跌撞撞的,险些给摔了。 木瓜手快,连忙给扶住了。 妇人连连道谢,“多谢小兄弟了。” 林未巧第一眼看到这妇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像是在哪见过的。她看妇人脸色苍白,整个人满是疲态,看着可怜,便问:“这位妹子,你是要找人吗?” 妇人点点头,“你们知道平荣伯府在哪里吗?” 林未巧和木瓜相视一眼,木瓜问:“你是要找伯府里的人?” 妇人一惊,支支吾吾地说:“不是,就是问问。” “伯府就在前面,转个弯就是了。” “哎,好好。” 妇人道过谢后,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前行。 他们回到府里时,还能看到那妇人在伯府对面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人,却又不上门来问。 “你觉不觉得,那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她问木瓜。 “是有点,像是在哪见过。” 第84章 黄雀在后 许是这阵子太贪凉,常吃些西瓜凉瓜,饮食也不规律,专吃香的辣的,导致脾胃不和,又起了几日的低热,林未巧那叫一个遭罪。 大热天的,怕着凉,连扇子也不敢多扇,又怕中暑,是左右为难。 生病自然是万般难受的,请了马郎中来看,又有珠儿和小寒轮流来照顾她,这回欢姐儿没装死,知道来看她,看她难受,也知道心疼了。 煎熬地度过了四五日,算是恢复了。这还是她穿过来后头一回生病,原主大病一场就给病走了,可见原主身体底子薄弱。 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古代的皇帝都爱炼丹药求长生,她也不求长生,好歹少病无灾吧? 李娘子来看她,说:“妈妈你就是平日里太操劳,累着了。又跟他们年轻人一样,爱吃凉的辣的。” 她长叹了口气,这不能赖她,她真正的年纪也只有二十多岁,实打实的年轻人啊。 末了,李娘子又说起去查大小关稳婆的事,“我让人到她们原先的住处去打听,也问过左邻右舍了,说她们在三年前就举家搬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更不晓得她们搬到哪里去,根本找不到人。” 她卷着帷帐,“这样吗?那几个丫鬟,也打听不到?” “难,她们突然间就销声匿迹,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会有人找来。” “这倒是。” 她估摸着,调换的事上,陆老夫人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留下把柄,毕竟这事一旦揭露,陆老夫人和二房可就玩完了。 李娘子给她倒着热水,犯难着,“人都找不到,这事还要怎么查下去?” 她摇摇头,找不到大小关稳婆,就不能知道那孩子的下落。“查还是要继续查的,你派两个可靠的,去稳婆老家夫家,但凡是和那两个稳婆有关系的人,都去问问。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肯定不在京城中。” 说罢,李娘子把带来的物品给她,“里头有几罐八珍膏,是我娘家人熬的,不掺假,都是真材实料,最是适合脾胃弱的,妈妈你吃着最合适。还有这石斛和陈皮,还有人参,我家那口子说一并拿来送给妈妈。” 她连连收下,“哎哟,这也太破费了吧?我不过就是个小毛病,哪值得……” “嗨,我娘家人熬的,不值钱。他常在外头忙,总有人给他送礼,在家里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送来给妈妈。”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李娘子,脑海中忽然就想起在白宅时看到李管事和曹十二娘说笑的那一幕。 她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李娘子呢? 转念想到她又没有证据,万一李管事只是跟曹十二娘交情好呢? 想到这里,她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李娘子走后,她到园子里走走,活动活动筋骨,这几日躺在床上,人都要废掉了。 这时,她瞥见引香路过,正想喊住说话,偏引香匆匆走过,往后门去。 她觉得奇怪,引香这是上哪去?她记得从莲姨娘有孕后,引香就没离开过伯府,观鱼轩里什么都不缺,引香能是为了什么事出去? 她记得引香也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在伯府外并无亲人…… 她留了个心思,喊来珠儿,让珠儿去跟踪引香,看引香上哪里去。 珠儿放下手里的活,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跟着引香,但还是利索跟了上去。 出了伯府,引香在前头走着,珠儿在后面跟着,直至来到张家。 见家中无人,引香好生纳闷,在问过人后,在柴家门外看到了张母,此时张母在和周氏闲聊。 张母怀里抱着周氏的孩子,“想好了吗?” 周氏满脸的忧愁,“相公他还是不同意,婆母倒是没意见,她也是乐意回到老家里去的。” “唉,柴生也是,也不多替你们母子想想。京城是好,可物价贵,凭他一个人,如何养得活你们一家子?吃喝住行,哪样不要钱?我都替你们犯难啊。” “就怕他心里头没我们母子。” 周氏是最清楚自己夫君的心思,不愿迁走,找再多的理由也不过是放不下京城里的人。越是这样,她越得搬走不可。 张母说:“我到伯府里住一趟后,才晓得京城是给达官贵人们住的,像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很难讨生活。我知道像这样大的事,是得由他们男人家拿主意的,可他们男人家粗枝大叶的,哪有我们考虑得细致。你劝劝你婆母,让你婆母来说。” 周氏点头应下,她知道张母百般劝自家搬走,是为了自家女儿跟柴生再无瓜葛。她也很清楚,这样做,对两家人都好。 在远处观察的引香,看到这一幕,心中生疑,不理解张母为什么会出现在柴家,还和柴生的妻子交谈。 观察片刻,见张母起身要走,她也赶紧转身离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珠儿,看得一头雾水的,不明白张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引香要来偷偷摸摸跟踪张母? 她们一个是莲姨娘的生母,一个是莲姨娘的贴身丫鬟,论理都是一伙人,怎么还…… 回到伯府里,莲姨娘得知自家亲娘居然出现在柴家,是大惊失色,“我娘去哪里做什么?还和她说话?” 引香摇头,“怕被发现,我也没多打听,就先回来禀报姨娘。” 莲姨娘扶着后腰,小心地坐下,细细琢磨此事,果然和自己有关。她想到,张母去柴家,林未巧八成是知情的。 她们二人合谋,是要对柴生做什么吗?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紧,林未巧是知道她腹中孩子是柴生的,而大房也盼着她这胎是男胎能传继香火。 因此她这个孩子,在身世上不能有任何瑕疵。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万一容貌上像柴生,这事不就露馅了? 以防万一,除掉柴生是最好的保障。 莫非,张母和林未巧联手是要除掉柴生? 她越想越怕,背后冒出冷汗,虚着说:“引香!” 第85章 猪一样的队友 引香蹲在她身边,看出她的害怕,紧紧握住她的手,“姨娘别怕,还有我呢。” 她无助地看向引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柴生不能死! 她腹中孩子不能没有爹,她不能让柴生因为自己而死。 “引香,我想见一见他。” 听到这话,引香震惊地瞪大眼睛,还以为她是疯了,不置信地说:“姨娘,你……” 她摇摇头,哽咽地说:“我怕再不见他,以后都没机会了。我要救他。” 另一头,林未巧得知引香居然是去跟着张母,倒吸一口凉气,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现在好了,莲姨娘估计能猜到张母要做什么。 好不容易这事能办成,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偏偏在这关键时刻,杀出个莲姨娘来,真是……她都气笑了。 她不知道莲姨娘是怎么想的,但敢背着伯府偷人,可见是个胆大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如果莲姨娘在这节骨眼上还放不下柴生,那纯纯就是自己找死,自己死也就罢了,还拖累整个大房。 珠儿难得见她生气,谨慎问着:“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她冷静下来后,“去把翠红嫂子找来,还有木瓜。” 她一面让翠红嫂子务必盯住莲姨娘和引香主仆,绝不能让她们离开伯府半步。一面让木瓜去找张母,把张母接回府中。 处理完这些事,她不由得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让珠儿跟踪引香。如果没有及时留意到引香,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都有点后悔保住莲姨娘了,莲姨娘简直比余慕烟还恋爱脑,就不能替别人想想吗? 真以为偷人的事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人发现吗?还是她和余慕烟对莲姨娘太好,让莲姨娘生出二心来。 她现在要开始考虑,等莲姨娘生下孩子,要不要去母留子了。留着这么个糊涂蛋,好比是留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算她倒霉,摊上这么个主。 珠儿见林未巧神色凝固,心情沉重,猜到这定是件极为重要的事。可什么事情,是不能和自己明说的呢? 还是她不够资格知道这件事? 不过不告诉她也无所谓,反正她知道是和莲姨娘有关的,她可以自己去查。 夜晚寂静,一道明亮的弯月刻在深邃的夜空中,月光散落在地上,成就树影重重。 林未巧是伺候完余慕烟睡下,才从双栖院里出来的。 余慕烟想着余慕柳回去好几日了,也不见出来,想着家里多半是有事,要她明天到余家看看去。 周遭寂寂,晚风习习。 她独自一人走在这深宅后院中,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觉着自己像是被困在这深深宅院中了。 她想,她的人生不该是如此的。 等什么时候,她求个自由身,去见识一下外面广阔的世界,才不枉白来一趟。 回到屋子里,红罗还没睡,等她回来。 她见桌上还放着碗莲子羹,洗着手问:“这是你珠儿姐姐送来的?” 红罗点点头,“还给我拿了块煎饼,可好吃了。妈妈。” “嗯?” “你不开心吗,有莲子羹吃。” 她一怔,笑笑,是啊,她该开心的。 红罗说她今天到大厨房去,跟燕燕玩,黄娘子给她们炖了鸭子汤和粉条来吃,“黄娘子对燕燕,真的就像是对自己亲女儿一样,还给燕燕擦嘴呢。今天不知道是谁把菜样式弄错了,孙大娘在那里骂了好久的人,连鸡笼子都踢翻了,他们抓了大半个时辰的母鸡。” 林未巧听着红罗说个不停,好像也没那么烦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闲,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 到第二天,她处理完些琐碎的事,不好空手去余家,余慕烟让她拿了不少好东西去余家,好送给余家众人。 余家本就人多,光是每人一件,就够拿的。 坐了一路的马车,来到余家,当站在余家门前,她有些吃惊。 可能是跟伯府相比之下,余家就显得有些寒酸,看上去还有些老旧,门前无人,却停着辆还算华丽的马车。 她还纳闷,余家今天来客人了? 接待她的是余老太太和余慕沁,余老太太看到是她来,哪怕没空手来,脸还是拉得老长了。 也不让坐,也不给茶,就让她傻傻地站在门口回话, 她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猴儿,毫无颜面可言。 这老太太也是,把她当人看会少块肉吗? 余老太太品了片刻的茶,慢悠悠地说:“烟姐儿让你来做什么?拿了什么东西来?” 她忍住心里的不满,“是给老夫人和两位姑娘拿了些上等料子来,还有几件首饰……” “行了,拿来拿去也不过就是这些。烟姐儿让你来做什么?” “让我来看看柳四姑娘可好。” “柳姐儿在家里能有什么不好的?烟姐儿也是闲操心,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替宝姐儿相看相看。” “夫人也是挂念着柳四姑娘。” 余老太太不耐烦地问了些话,十句有九句是在抱怨余慕烟不顾家里,这么久才差人来,送的礼也愈发敷衍,对自家人半点不上心。 她还想替余慕烟说几句公道话,但想想也没必要,因为余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等于老太太抱怨完,能放她去看余慕柳,偏偏这时候,余慕沁突然对她发难,“我听说,二姐姐院子里的事,都是林妈妈在做主。” 她察觉到余慕沁是在故意挑刺,卑顺地答道:“三姑娘哪里的话,我一个做下人的,哪敢越过主子去办事?” 余慕沁低头顺着怀里摆着的猫,冷笑了声,“是吗?可我看着,林妈妈你是处处自作主张,连二姐姐也要听林妈妈的意思。” 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幸好是低着头的,没人看到。 她故作惶恐地说着:“三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处处尽心尽力,全按照夫人的意思来,半点不敢有违背。我只不过是夫人的陪房,处处以夫人为先,我不知道做错什么,竟然让姑娘有这样的想法,真真是冤死我了。” 她寻思着,余慕沁这是在发什么神经?该不会是想越过余慕烟来教训自己吧? 第86章 她也不是好惹的 余慕沁把猫放下,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去,轻笑着说:“是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二姐姐好糊弄,就势大欺主。” 这让余老太太想起头七那日,林未巧居然敢反驳自己,伯府里有什么事,好像都是林未巧在拿主意的。“沁姐儿说得没错,烟姐儿是个好脾性的,她有什么事,都吩咐你去做。保不齐你欺上瞒下。还有,宝姐儿说府里有人说她闲话,别不是你先传的吧?不是你,也是你没管好丫头婆子们的嘴,放任她们胡诌,败坏我宝姐儿的名声!” 这给林未巧看傻眼了,她就来送个礼看个人的,怎么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她记得,她没招惹过这二位吧,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讨伐她了? 别以为她离了伯府,没有余慕烟撑腰,谁都能来欺负她。 她抬起头说:“我怎样,就不劳二位费心。我是戚家给夫人的陪房,不是余家给的陪房。”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来气,余老太太知道自家处处不如戚家,别人看不起也就算了,一个老妈子居然也敢看不起自家! 余老太太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你放肆!戚家给的又怎样,还不是卑贱的下等人一个!烟姐儿真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连规矩也没有了,她就是教你这样对我们的吗?别忘了,这是在我余家,可不是在你平荣伯府!” 林未巧无奈摆摆手,她最厌烦跟这样的人说话,明明余老太太是先发难的那方,她不过是怼了回去,而且她又没说什么,讲道理都不给吗? 不讲道理也就算了,还爱破防,仗着身份高就来骂人。 她说:“那我这就回去伯府,不惹老夫人你动怒了。” 她转身要走,谁料余慕沁拦住她的去路,横眉冷对地说道:“对我们不敬,还想一走了之?” 她扬起嘴角,“那依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们磕头谢罪,才肯放我走吗?” “这都是便宜你了。你一个陪房,别以为在二姐姐跟前有几分脸面,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就是个伺候人的,还想蹬鼻子上脸?” “我是伺候人的没错,可我又不是伺候你们的。” 说罢,她推开余慕沁,自顾自地出去,留下气急败坏的余老太太母女俩。 她没觉着气,就是单纯觉得好笑。余慕沁八成是看余慕烟不顺眼,但又不好对余慕烟怎样,转而就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想着她一个小小的陪房,只有受着的分,没想到居然会反驳。 她离开后,余老太太和余慕沁愣了好些会,余老太太手抖着指向门外,“反了,真是反了!烟姐儿就是这样教下人的吗?这是要气死我啊!来人,去把她给我……” 余慕沁更是一肚子火,没留意到自己的爱猫正窝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差点没把猫给坐死。“娘,没听到吗?人家可是戚家给二姐姐的陪房,不是余家的人,我们可管不着。就是真要罚她,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得看在戚家和二姐姐的面上,饶过她吗?” 余老太太是有气没地方出,想着自己居然要忍受一个陪房妈妈的气,真真是憋屈,又得数落起余慕烟来。 回了房,余慕沁把伯府送来的礼,哐哐一通就是乱扔乱砸,好借此来消消火。 待闺房被弄得七零八碎,送来的嵌珠翠玉簪和白玉花钗都被她摔得粉碎。 要知道,换做是平日,能得来这两样珠钗的话,她能高兴好久,毕竟自家并不富裕,有什么好东西余老太太只顾先紧着她大姐姐,她想买什么要什么,余老太太也借口说要省钱给她置办嫁妆。 这两样珠钗哪哪都好,偏偏就是余慕烟送来的,在她看来,就是余慕烟不要才给自己的,这不是拿她当叫花子来打发吗? 最令她不满的是,余慕烟居然给戚墨台送吃食,还让晚姐儿姐妹缠着戚墨台! 她是知道余慕烟和戚墨台明面上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可谁知道余慕烟会不会借着孩子,来和戚墨台背地里有联系。 她最怕的不是戚墨台放不下余慕烟,而是余慕烟会回头会改嫁,毕竟陆裕宣死了,余慕烟又还年轻。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世家大族最讲究脸面的,平荣伯府估计是不会同意余慕烟改嫁的。 不过这事谁又说得准呢? 她得不到戚墨台的心,也拿余慕烟没办法,家里眼看着就要给她说亲事,以余家的门第,嫁得再好也不如平荣伯府的。 她不想永远都低余慕烟一等,更不想委屈了自己。 奈何她是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拿余慕烟身边的林未巧出出气,偏还反倒把自己给气到了。 “啊!”她只能无能狂怒。 另一边,林未巧本想离开余家的,想到还没去看余慕柳,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她随便找了个丫鬟问过余慕柳的住处后,就去找。 不得不说,余家真是小。 转了弯,就看到余慕柳和秀安走来,一看到她,余慕柳更是直接跑了过来。 “妈妈!” 余慕柳结结实实抱着她,好不欢喜,亲昵地说着:“妈妈,你怎么来了?” 她说:“还不是夫人记挂着姑娘你,想着姑娘回去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出来的?就让我来看看。” “还是二姐姐好。” “姑娘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还是不娘非得没事找事,说我性子太欢脱,没个正行,要我在家里好好学学规矩。可她自己也没什么规矩,还说我呢。” “让姑娘受委屈了。” 她们边说边回去房里,余慕柳看到她来,开心得直咧着嘴笑,话怎么也说不完。 要不是看余慕柳没瘦气色也好,不然她都要怀疑余老太太是不是虐待余慕了。 余慕柳跟她撒娇,“妈妈,我真想跟你回去伯府,在家里,娘总骂我,二姐姐总看我不顺眼。我想二姐姐和晚姐儿她们了,还有妈妈你。” 她说:“哎哟,我的好姑娘,我也想你到府里来。只是我做不了这个主,老夫人那边……” 第87章 能避则避 俩人好一通说起余老太太的不是来,余慕柳还说上回在大音寺遇到那个武骏后,这两日在家里,也能碰到武骏,让她好不郁闷。 秀安给上了茶水,“妈妈喝茶。” 林未巧接过茶盏,猛喝了半盏茶,刚刚和余老太太母女对峙,都把她都说渴了。听到余慕柳说在家里也能遇到武骏,她心下咯噔,脸色一变,“他敢来家里找你?” 余慕烟苦着脸说:“哪呀,是他随家人来我们家做客,就见到了。” “今天他也来了?” “嗯,不过是他和他爹来的,我不用见。要是和他娘来,我娘肯定又得让我出去说话的,烦死了。” 林未巧思索着,这武骏吊儿郎当的,那天在大音寺,看着像是一时兴起要调戏余慕柳。 这事过去也就算了,反正也不会再见面。偏偏武家和余家是世交,能有来往,武骏是有机会见到余慕柳的。 她最怕的就是,万一武骏突然上头,真看上余慕柳怎么办?余家老太太夫妻看着不像是在乎女儿意愿的,和武家又是世交,同意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这,她心下一紧,忙放下茶盏,握住余慕柳的手,“武家和你家相比,谁家家世要好?” 余慕柳不解,眼睛忽闪忽闪的,“自然是武家。武家世伯比我爹的官阶高出好几品,早年我爹还被武家提携过。” “那完了。” “什么完了。” 她转头让秀安给余慕柳收拾衣物,余慕柳说:“我娘不让我去二姐姐那啊。” 她说:“你娘这样做,不一定是为了你好。你在这里,不怕再遇上武骏吗?在伯府,就见不到他的。” “可……” “没什么可是的,你娘最多就骂骂你而已,你还真怕她会做什么?” 余慕柳想想也是,就让秀安赶紧收拾衣物。 林未巧宁可自己多心多想,也不愿意将来后悔。她在这事上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但起码能避则避,不要等将来再后悔。 但同时,这个时代向来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余家真答应武家的话,余慕柳还能有选择的余地吗? 想到这,她心口堵得慌。 幸好余家人不多,她们离开得很顺利。 她原本还担心会不会被余老太太报复,转念一想,余老太太也是嘴上逞能,她好歹是余慕烟的陪房,就是不看在余慕烟的面子上,也得看在戚家的面子放过她。 到伯府下车时,她拿着东西,转头看到那日和木瓜遇到的妇人,妇人仍徘徊在伯府附近,一直看着伯府,想靠近又不敢。 她好生纳闷,那妇人哪怕是再怎么内向社恐,也不至于不敢来伯府问吧?又或者是碍于伯府门第高,不敢得罪? 偏那天她问妇人是不是来伯府找人,妇人又矢口否认,真是看不懂。 “妈妈,怎么还不走?”秀安问。 “哦,来了。” 来到双栖院里,趁着余慕柳去换衣裳,她把武骏的事说来,“明明两家是世交,对方还来调戏姑娘,若不是当时有我们护着……姑娘还说了,在家里,武家常来做客,能碰到他。我是想着,姑娘年纪小,和家里说这些,家里也不放在心上的。” 余慕烟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余老太太是个什么德行的。 其实早在几年前,家里就想和武家结亲的,刚好那时武家长子正要议亲,而余家尚未议亲都余慕沁和余慕柳又还小。 无论是皇家世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极为看重长子,在为长子挑选人家时,自然是万分挑剔的。余家本就比不上武家,两个女儿又还小,就没戏了。 如今的这个武骏,年纪正好,还是幼子,便没那么看重,多半是会顺着武骏的心意来。 倘若武骏正看中余慕柳而来求娶的话,余老太太是巴不得的。 余慕烟说:“多亏妈妈提醒了我,柳姐儿出落得姣好,自然是容易被旁人看中的。你说的武家哥儿,我多少有些耳闻,最是不成器的。柳姐儿倒霉,让他给看上了。” 林未巧问:“那夫人,这事……” “就让柳姐儿住在我这里,娘那边我自有打算。妈妈,还是你顾虑得周全。许多事,若不是你提醒,我是很难留意的。” “夫人能懂我就好。旁人怎么说的,我就忍了,就当是为了夫人。” “怎么了?谁说你了?” “还不是……” 林未巧在余家受的那点委屈早被她还击回去,但委屈不能白受,适当跟余慕烟吐吐苦水,让余慕烟知道她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和苦楚,她也是很不容易的。 她演绎得格外夸张,把受到的一分委屈和辛苦形容成十二分,把自己塑造得特别可怜但又很尽心尽力的人设,把余慕烟都给听感动了。 余慕烟拉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多想,一个劲安慰,“哪个不知道,我在府里,最信任的就是妈妈你。也只有妈妈你,是真心实意为我着想为我打算的。旁人这样说,那是不清楚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待我,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我也离不开妈妈你的。” 她给演出泪水来,“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不在意别人怎么揣测我的,我只在意夫人是怎么看待我的。” 出来双栖院里,她手里拿了不少好东西,翠绿色的妆花褙子和件鹅黄色如意小袄,还有赤金寿字青玉簪,珊瑚簪等等,都是余慕烟为了弥补她给的。 她没有推辞,理所当然地收下。从她穿来后,不知救了余慕烟多少回。要是没有她,余慕烟这会都死过一回了。 倒不是她夸大,从她穿来后,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为了余慕烟好?她把余慕烟没有考虑到的全考虑妥当,把大房治理得井井有序。 她敢说,没有她,大房还不知道会乱成怎么样呢。 得了东西,她心情不错,走在路上害哼着哥儿,人嘛,还是得有个盼头的。 走在廊下时,碰到欢姐儿。 欢姐儿一眼看到她手里的东西,两眼发光,“娘!” 她默默把东西藏到身后,哪怕已经来不及了。“干嘛?” “你这些东西哪里的?” “哪来的,自然我辛苦得来的。” 第88章 查账 欢姐儿露出讨好的笑容来,“娘,你没觉着这两件衣裳的颜色过于鲜艳了吗?不是很适合娘你穿。” 她都懒得搭理,“那等我年轻了再穿。”说着就走开。 欢姐儿一愣,经过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她娘真的对他们姐弟不大上心,说不给山哥儿钱就真的不给。 原以为她上次说一说,她娘多少能改变主意,没想到没有任何作用,连自己也少搭理。 之前她娘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还会叫她来一起,现在有了珠儿和红罗,倒没她这个亲生女儿什么事了。 她知道她娘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会随随便便惯着她宠着她的。她就怕,她娘心里没她,不会为她考虑。 她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挽住林未巧的胳膊,故作亲密地说:“娘,我就是开个玩笑,你急什么?我还能跟你抢衣服吗?我自己多得是。” 林未巧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经过园子时,木瓜喘着粗气找来,把一本本子交给她,上面记了菜肉几日的价钱,涨幅不大,就是费人力去问。 她点点头,“行,你知道大厨房常在哪里采买的吗?” 木瓜说:“知道,这个一问就知道的。妈妈,还用不用打听别的?” “不用,你回去好生歇着吧,这阵子辛苦你了。” “妈妈客气了,这点活哪算得上辛苦。” 她不负责发工钱,不然她还真想给木瓜涨涨月钱,她不好太亏待人家,直接给钱的话木瓜又不肯要。 她想了想,让欢姐儿去她房里拿两个银戒指,再去要袋米面来。 欢姐儿一懵,“娘,我上哪去要米面啊?大厨房?” 她说:“啧,你去看看跟谁买一袋来吧,或者出去外面买。” “啊?” “去不去?不去你喊珠儿来。” 一听这话,欢姐儿没多嘴问,立马转身去,提到珠儿,她就老实了。 林未巧又问起木瓜,他爹有没有再来找过他,是否知道他把燕燕赎回来的事。 他低着头说:“怎么不来?他像是拿我当摇钱树使,不给就跟我哭,特别在知道我求妈妈把燕燕赎回来后,他就当我是个有大本事的。还想着把燕燕给要回来,我给骂了一通。” 林未巧撇撇嘴,“你爹这个德行,再帮下去反倒助长他的贪婪,他只会觉得他养了个好儿子,以后就想着来靠你了。” “可不帮他,又怕他会把下面的弟弟妹妹给卖了……” “帮不帮他,他都会卖儿卖女的。这样吧,你不要再拿钱给他,每月定时送些米面给他,让他们一家子饿不死就成。其余的,你不用管。你狠不下心来赶他,让我来,可不能让他拖累了你。” 欢姐儿拿来银戒指和半袋米,她把这些东西给了木瓜,还说:“这袋米就给你爹,这两个银戒指,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就拿起来攒着,等将来娶媳妇用。” 木瓜感激涕零地拿着东西离开。 见此,欢姐儿难免抱怨说:“娘,你对木瓜真好。” 她说:“人家给我办事,尽心尽力的,从不抱怨,我对他好不是应应该的吗?我还只觉得亏待他了。你要也这么替我办事,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闲聊了会,她便去大厨房,准备大干一场,欢姐儿以为能顺便拿东西吃,就跟着一块去了。 来到大厨房,这个时候并没什么人,就江婶在洗着各式的厨具,阿芽在掏灶里的草木灰。 看到她来,江婶放下手里的木瓜丝,双手甩着水,“妈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都没什么人在。” 她问:“你们这里负责采买的是哪个?” “是木菊婶。” “她人呢?” 江婶看向阿芽,阿芽说:“这会应该在家里,一般木菊婶早上忙完了就待在家里的。” 她找了张凳子坐下,“那你去把木菊婶给我找来,就说有要事。” 阿芽连忙擦着手,转身去找。 江婶看她这般严肃,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心地问:“妈妈,这是有什么事?” 她翘着腿,“有大事,你去喊几个空闲的人来看戏,人多了,戏才精彩。” 江婶不理解归不理解,还是去喊人来。 这时天上好大块乌云,阴着天,迟迟不下雨,惹得天气闷热,令人心生烦躁。 这会的大厨房没什么人在,闲置的锅碗瓢盆,案板没擦干净,留着淡淡的血迹,惹来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只属于厨房的味道,不难闻,也不好闻。 林未巧找了把蒲扇来扇风,这个天气,人还没来她就想发火了。 不多时,阿芽找来了木菊婶,木菊婶一脸的不耐烦,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八成是骂人的话。 原本木菊婶在家里睡午觉呢,阿芽突然找来,还吵醒她,说林未巧有要事找她,要她到大厨房去一趟。 她没睡够,想着林未巧又是来找茬的,就不想理会,偏阿芽一个劲要她去。 她想着,自己不去的话,以林未巧的脾气,还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呢,就不情不愿地来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林妈妈,你这么兴师动众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不像林妈妈你这般清闲,我也是有事要忙的。” 林未巧喝了口水,“是吗?我怎么听人说,你早上采买完之后,一般没什么事的。不知道你是在忙什么?” “呃……我要忙什么,还用不着跟你说吧。” “是这个理。不过……” 说着,林未巧掏出那本假账,风轻云淡地说着:“这厨房里的事,我还是有权过问的吧?” 木菊婶本来还气在头上,一看到假账,老实了,气势瞬间小了,故作镇定地问:“自然是。不知道妈妈要问什么?” 林未巧看了眼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可以了。她就一边掀开假账,一边念着:“本月初五,采买鲜藕二十斤,每斤二十五文。初九,你们又采买了鲜藕三十斤,每斤三十五文。什么藕,涨价涨得这么快?比猪肉还贵上几文钱。” 木菊婶没想到她居然是在对账,而且还去查了,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第89章 震慑人心 林未巧这话一出,也引来旁观者的纷纷议论。 在这伯府里,不懂外面市场价钱的,也就金尊玉贵养着的夫人和姑娘们,像底下的这些仆婢们,哪个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贵? 有人小声议论说道:“这时节正是多藕的时候,怎么会卖得这样贵?有这个钱,都能买斤肉吃了,什么鲜藕能比肉还好吃?” 这给木菊婶整破防了,假账上的价钱,不过是她和吴大娘随意写的,谁知道林未巧会真计较。她只得讪讪地说:“许是我一时记错了吧?” 林未巧又翻开另一页,说:“十三这天,大厨房采买了河蟹十斤河鱼四十斤,我怎么没见夫人和姑娘用过?还是大厨房只给二房的主子做,我们大房不配?还有,这么多的河蟹河鱼,一下子也吃不完吧?我也没见大厨房里还养着活鱼呢?” 要问此时最无措最无助的,非木菊婶不可,她急得冷汗直流,也不敢抬头,就一个劲擦着冷汗。 不知是谁通风报信的,把丁氏和吴大娘给招来了。 是吴大娘先收到消息的,得知林未巧居然突然来查大厨房的账,吴大娘寻思着林未巧肯定是有备而来的,自己未必是对手,索性把丁氏搬来,希望丁氏能镇住林未巧。 丁氏也是没想到林未巧真的会查大厨房的账,想着万一真查出来点什么,她岂不是……她知道余慕烟好糊弄,可这个林未巧就未必了。 二房乌泱泱来了一大片人,把大厨房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来闹事呢。 林未巧刚想给身后的欢姐儿使个眼神,想让欢姐儿去喊人来,一回头,不见欢姐儿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今天又是场硬仗,她心里有点摸不准,就怕她揭穿丁氏以公谋私的事来,丁氏会不会直接乱棍把她打死啊? 不管了,都到这个地步,硬着头皮就上。 “哟,来那么多人呢?我不过是来对个账的,至于这么大的阵仗吗?这不晓得的,还以为大厨房的账多有问题呢。”她先是嘲讽一波,气势上不能输,哪怕她就一个人。 她起身走去,面对丁氏等人,丝毫不怯懦。 丁氏阴沉着脸问:“林妈妈,你又想怎样?又来没事找事吗?” 她扬起嘴角,邪笑道:“怎么是没事找事呢?大厨房的账,都对不上,这可是大事。二夫人管家多年,竟然连这样要紧的事也没察觉到,可见底下的人瞒得多紧。” “哪里就对不上呢?林妈妈又没管过大厨房,不清楚所需菜蔬的价钱,一上来就说对不上,这口锅,也太大了。” “瞧二夫人说得,我又不傻,我自己也经常私底下做菜吃,怎么能不知道外面的价钱?就是我不知道,还能到市场里去问,这点就用不着二夫人担心了。二夫人该担心的是,大厨房这些年的账本,居然是对不上的,账本里记的价钱,比外面要高出许多来,可以说是到了离谱的地步。” 她也不给丁氏狡辩的机会,趁着人多,一口气把大厨房的问题说来。 这给吴大娘和木菊婶急的,就差说她手里的账本是假的。 她拿着账本,边走边说,好让人人都能听到。 “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采买,所需的菜蔬极多,商贩会把价钱降得比菜市上要便宜些,这账上记的反而要贵,这是个什么道理?一样贵也就算了,还样样都贵。就是买顶好的菜蔬,还能比肉还贵吗?而且账本记着明明买了的东西,我们却没见过没吃过,这真是邪乎。” 这时屋檐之上,是滚滚乌云。加上人多,使得大厨房本就昏暗的光线愈发黯淡。 她把假账放在丁氏面前,“我敢说,里面的每一笔记账,都有问题。二夫人若不信,我可以一处处指明出来。你说是吧,吴大娘?” 吴大娘此刻也是慌得一批,想她在大厨房作威作福多年,向来自己说什么是什么,又是二夫人得力陪房,谁敢质疑半分。 没想到临了临了,碰上林未巧这么个硬茬。 林未巧是算准了大厨房的账本有问题,真账不敢拿出来,就造了假账,偏偏假账又假得太明显。 场面忽然间鸦雀无声,看热闹的哪敢言语,就怕得罪二房的人。毕竟在此之前,丁氏管家,事事以二房为重,就是同样都是仆婢,二房的仆婢就比大房高出一等来。 其实伯府里人人都知道,丁氏管家并不干净,包括丁氏的那些陪房们,无论是在大厨房还是在别的地方,明里暗里都在捞油水。 可碍于二房的地位,丁氏的威严,连大房都睁只眼闭只眼,谁人敢出声? 二房放纵了多年,终于迎来这一日,底下的人都只有暗自叫好的份,等着看丁氏要怎么妥当处理此事。 同样跑来看热闹的珠儿,见林未巧居然能把丁氏等人给震慑住,不由得心生敬佩,心想自己没跟错人。 林未巧说渴了,转头又喝了口水,她也没想到做陪房,最累的是嘴巴,天天跟人唇枪舌战。 “吴大娘,木菊婶,给个解释吧。这还是这个月的,那上个月呢,上上个月呢?每样菜的价钱都对不上,钱又确确实实花出去了的。总不能是都便宜了菜贩子肉贩子吧?” 吴大娘和木菊婶此刻只晓得连连擦着冷汗,默契地朝丁氏看去。 丁氏管家多年,虽有些慌张,也还能应对。“林妈妈,是你管家,还是我管家?” 林未巧道:“二夫人管家,这事归二夫人查,我不过是揪出问题来。还请二夫人查个清楚,花出去的钱,究竟花在哪里了?这个账,怎么会这般离谱不切实际。不过在等二夫人查明原因前,吴大娘二位,断断是不能再留在大厨房了吧?” 这事轮不到林未巧来做主,她便把事情抛给丁氏,吴大娘俩人又是丁氏的陪房,就让丁氏来处理。 丁氏骑虎难下,这样的关头,她要再包庇吴大娘木菊婶,岂不是坐实了她管家不力的名声?她不能留下把柄。 第90章 当她是傻的吗? 空气突发凝固住,烦闷的气息在此刻达到顶点。 也在这一刻,丁氏对林未巧起了前所未有的杀心与恨意。 想着先前交公中提出的条件,就够为难二房的,如今还当众查明大厨房的账,令二房上上下下难堪,还逼着把吴大娘和木菊婶赶出大厨房。 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也是她捞油水的助力,没了这两个人,大厨房哪还有她什么事? 她堂堂的平荣伯府二夫人,怎么能让一个陪房妈妈给拿捏了? “林妈妈,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就断定是吴大娘她们……” “哎哟,二夫人是午睡还没睡醒呢?吴大娘负责管着整个大厨房,木菊婶子负责采买,记的账半点对不上,证据都摆在眼前,还不够明显吗?二夫人不想认,莫非是想包庇她们?” “你……” “二夫人还需要什么证据,我有空,现在可以去找的。” 丁氏面色那叫一个难看,僵住在原地,不知要如何下台。 林未巧已经给台阶下了,丁氏非不识好歹,还想仗着身份把此事压下,真是可笑,当她是傻子吗?当在场的人都没脑子吗? 见丁氏不说话,她说:“吴大娘木菊婶二位,眼下是不适合再留在大厨房的。如果真冤枉她们二位了,就等二夫人查个清楚,还她们一个清白。大厨房,就暂且由黄娘子来管理。不知二夫人意下如何?” 丁氏还是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都到这个份上,也只能是默认了,除非丁氏不想要这个管家权。 此时乌云密布,一道雷电闪过天际边,风雨欲来,众人纷纷散去。 珠儿跑过来说:“妈妈你好厉害啊,这样做,不怕得罪二夫人吗?” 林未巧说:“怎么能不怕?但不能因为怕,就不敢把实话说来。一直怕下去,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出来大厨房后,见欢姐儿喘着气跑来,弯着腰说:“吓死我了,还好没事。” 她问:“你刚刚上哪去了?关键时刻,不见你。你不会是临阵脱逃吧?” “娘,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应对不了二夫人,又跟上次一样,我就去找夫人来。” “嗯?” 话音刚落,就看到余慕烟姐妹领着一堆人来了。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是不是把自己女儿想得太坏了? 得知她去查大厨房的账,又跟丁氏闹起来,余慕烟忍不住责怪,也是心疼,“林妈妈,如此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二弟妹管家多年,你一下子查账,还把吴大娘她们赶出大厨房,这……” 她说:“唉,夫人,我也是为伯府好。纵使我不查,夫人也是清楚,这府里完全是笔糊涂账。二夫人管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人也不会多过问的。可二夫人管家,是拿大房的钱管家。我知道夫人是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愿得罪二房。但这样,能换来什么?换来的是底下人的不公,换来大房支出过度。” 余慕柳颇是认同,“那账本不对,就去查,查出来了,这不是好事吗?二姐姐怎么还怨起林妈妈来?林妈妈这样做,不都是为了大房好吗?” 理是这个理,主要是余慕烟性子不争不抢的,不想惹是非,凡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回到双栖院里,林未巧把这事的利弊详细说来,之前她就跟余慕烟说过大厨房的账有问题,奈何余慕烟没放心上,也是没料到她会去查。 比起跟丁氏对峙,跟余慕烟解释才是最心累的,得说一大堆。 “夫人还记得上回,大厨房给二姑娘的份例,跟给三姑娘四姑娘七姑娘的不同,还不是仗着大厨房是二房的人管着?夫人,查账,不单是给夫人和大房一个交代,也是给底下人一个交代。” 查都查了,余慕烟也只有认下的道理。 出来双栖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雨势来得猛,撑着伞,裙角也被淋湿了大半。 解决了大厨房的事,林未巧是神清气爽的,也算是解决了伯府的一个大隐患,往后大房就能轻松点了。 她也不指望余慕烟能管家,就希望余慕烟能少当一回冤种。 回到房里,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红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正想关上房门,自己歇一歇时,张母冒雨找来了。 “妈妈!” “婶子?” 张母一上来就握住她的手腕,悲戚地喊着:“造孽啊,是我们对不住妈妈……” 她扶着张母,把门关好,“婶子,这话怎么说?” 在发现引香跟踪张母时,她就让木瓜把张母给找回来,把事情说来,让张母盯住莲姨娘的同时,劝莲姨娘死心。 张母顾不得身上还湿着,“就是妈妈不让我劝,我知道这事,不劝也得骂。你说说她怎就这样糊涂,还惦记着……不瞒妈妈说,我前个儿还听到她说,说要去见见……” 她倒吸口凉气,果然不出她所料,莲姨娘贼心不死。“婶子,这事可就大了。别的不说,就说莲姨娘这胎,是在伯爷死后才发现的,本就有不少人疑心。如今莲姨娘还敢……不就坐实了别人的怀疑吗?莲姨娘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这是要害我们整个平荣伯府啊。” “唉,所以我每晚同她一起睡,半步不肯离开,生怕她会做下蠢事。妈妈,这要如何是好啊?” “莲姨娘,这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她已然保下莲姨娘一回了,只要莲姨娘乖乖在府里养胎,把孩子生下,好好享福,什么事都没有。 谁知莲姨娘是个不安分的,还记挂着孩子他爹,还想着见面,真是蠢到家了。 也别说她不顾莲姨娘的意愿,非得把莲姨娘困在府里。就说当初在没发现莲姨娘有孕前,就把莲姨娘放走,柴生已经成家,也有了孩子,还能抛下妻儿跟莲姨娘在一起吗? “天天守着也不是办法,困得住莲姨娘的人,也困不住莲姨娘的心。” “那要怎么办?莲儿她糊涂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这一出。” 张母也是恨铁不成钢。 第91章 祸害精,留不得 看着窗外的雨水飞溅进来,林未巧沉思不语,想着要如何才能让莲姨娘死心,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以绝后患。 现在莲姨娘刚养稳胎,不好做得太绝,免得让莲姨娘动了胎气。 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母苦着脸说:“我明里暗里劝过她许多遍,她是听不进去的,讲得多了,又惹她厌烦生气。” 她琢磨着,不如让莲姨娘和柴生一家见上一面? 仔细一想,又过于冒险了。 不能见柴生,周氏也许能行? “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再说丁氏回到房里后,先是骂了一通孙大娘和木菊婶,骂她们连账都做不明白,生生让人抓住把柄,丢尽二房的脸面! 孙大娘俩人好不委屈,她们管了大厨房那么多年,从来没人敢质疑她们,更别提查帐了。 那假账的事也不能赖她们,就算她们把真实的价钱写上去,又跟账房那边的支出对不上,也是白搭,她们的账本就是没有过明路的,见不得人。 狠骂一通,丁氏仍是无法平息怒气,“这下好了,连我也没法保住你们。有了这事,你们往后还怎么回去大厨房?” 孙大娘小心地说:“要我说,都赖这个林妈妈多事,大夫人都没发话,她倒自作主张查起账来。要不是她,我们哪至于……” 木菊婶接着说:“就是,她专爱搬弄是非,谁人不知道大夫人是个好说话的,独她仗着是大夫人跟前的人,大夫人又不爱管事,她什么事都揽在身上。前阵子大房不是闹着提出那两个条件才肯交公中吗?依我看,就是她出的主意。这林妈妈,太碍事了。” 丁氏是见识过林未巧的厉害,能说会道,精明有城府,连自己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想起林未巧往日的所作所为,孙大娘吐苦水似地说着:“她隔三差五就来大厨房,是鸡蛋骨头里挑骨头,没事也能找出事来,嘴上又会说,仗着有大夫人撑腰,不把二房放在眼里。听说她哄得,连大夫人都要听她的话,大房的事,都是她拿主意,简直是拿自己当正经主子了。还有二姑娘上回,不就是被她欺负哭的吗?她分明就是个祸害精,有她在,我们二房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听着她们说着林未巧如何如何,丁氏手里紧握住一柄吉祥刻花玉如意,思量着这些日子以来,林未巧屡次为难二房,逼得二房步步后退,害得她不得不处处谨慎,气得她牙痒痒。 吴大娘见丁氏是恨极了林未巧,凑到丁氏身旁,悄声说道:“夫人,留她是祸害。大夫人凡事全听她的,看她的阵仗,就是不想给我们二房留活路。夫人,此人万万留不得。” 丁氏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 吴大娘眼中的杀意,丁氏心领神会,有些犹豫,“她是戚家给的,大房又把她看得如此重要,怕是不好下手啊。” 吴大娘面露狠戾,“我们可以先毁掉她,再一步步除掉她。” “毁?怎么个毁法?” “夫人,她不过是个老婆子,要毁掉,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又是有儿有女的,想拿捏她,对夫人来说,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雨水下到晚上才慢慢变小,房前屋后,树上花草上,都时不时低落着雨滴。 有着雨水,又刮起风来,吹去暑气,难得清凉起来。 房里点着盏油灯,火光微微摇曳,窗下坐着林未巧和小寒,红罗白日里折腾得太欢,这会早早躺在小床上睡着,连晚饭就只匆匆扒了两口。 新接任大厨房的黄娘子,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件事就是在林未巧的饭菜上,下足了功夫。 送来的晚饭,有香酥鹌鹑,板栗乌鸡汤,猪肉炒莴苣,蒸三鲜,蜜炙排骨,蒸草鱼。一桌子丰盛的菜,让她直呼过年了。 吃得差不多饱,她看小寒没怎么吃,笑话说:“是不是在大厨房待久了,见惯这些饭菜,你反倒没那么饿了。” 小寒说:“哪有,是我没什么心情。” “怎么?” “没什么。” 见小寒低垂着脑袋,是有心事的。 她还当是小寒在大厨房里受了委屈,要给她做主。 小寒忙说:“不关府里的事,是……”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那是你娘?” “嗯。” “你跟你娘闹矛盾了?” 小寒摇摇头,说她娘经常来找她,她不愿意见,她娘又非缠着她。母女俩见了,又闹得不愉快。 “她还想让我认她,让我原谅他们一家子,得空了到她家里去住住。” “你不愿意?” “我又不傻,怎么能愿意?把我卖了一回,还想卖第二回?” “也是。” 小寒说着她娘这些年来所作所为,自打生了小女儿,她娘眼里只有她妹妹,没有她。常来看她,估计也是想从她这里捞点好处。 还说她后爹家里也还过得去,她在伯府累死累活,挣的月钱也只够她自己花。她娘不想着来补贴她,还想着从她身上拿点什么。 林未巧听着,表示不屑,“你这个娘,做得确实过分。你不认她就不认她,以后再来伯府,不理会她就是了。” 小寒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每每见了她,我都要不开心。偏偏她一个劲说自己在楚青馆做得如何辛苦,不来看我,也是实在走不开身。” “等等,你娘在楚青馆做?” “是,专门负责给里头的姑娘浆洗衣物。” “那你娘能进去楚青馆?” “自然是的。” 林未巧颇是意外,这还真是巧啊。 她让木瓜去楚青馆打听,由于不方便进去,就光在外边看,很难打听到有用的信息,还得一天到晚守着,实在耗费人力物力。 小寒娘能进去楚青馆,又是给楚馆浆洗衣物的,能打听到的信息肯定比旁人多,兴许还能知道些什么隐密。 她改变主意了,“你得见一下你娘,我有事想问问她。” 小寒睁大眼睛,“啊?” 她是想尽快找到陆裕宣来的,想提前下手遏制住陆裕宣,不能让陆裕宣先发制人。 先出手,就多一分胜算。 第92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余慕柳在伯府住了不到三日,余老太太就带着人找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孟霞。 而在听闻余老太太要来伯府时,余慕柳第一时间就偷溜出去,躲到戚家去了。 这给余老太太气得,直骂余慕烟,“都赖你,把柳姐儿惯得不像样,知道我来还躲着?这像话吗?” 余慕烟就听余老太太骂着,也不计较,只说余慕柳在伯府能陪着自己说话解闷。 “你大姐姐不是还在伯府里吗?你同她说话啊?” “大姐姐不爱同我说话。” 余慕烟如实说道,自从余慕宝住在伯府里,姐妹两个不常来往,自然见不到面。余慕宝不来找她,缺什么要什么就打发人来跟她要,她也乐得清静。 余老太太不爱听这话,认为肯定是她嫌弃余慕宝的,又开始指责她起来。 见状,孟霞借口说去看望余慕宝,离开了双栖院。 来到余慕宝所在的厢房时,见余慕宝慵懒地半躺着,旁边桌上放着各式的果子点心,身上穿得衣裳崭新华丽,一看就是新做的,发髻上戴的是珍珠碧螺钗和富贵云纹银步摇,耳朵上的是白玉点翠耳坠。 这些首饰,以前没见余慕宝戴过,想来是住在伯府后才有的。 孟霞看得眼红,她是知道余慕宝是什么情况,凡事都靠着娘家,甚至还比不上自己。来伯府这一趟,反倒过起人上人的日子来了。 “哎,霞表姐你来了,快坐。”余慕宝正愁着没人和她说话,在这伯府里样样都好,唯独就是没人陪着她聊聊天。她跟余慕烟聊不来,又看不上那些丫头婆子,就自己整日窝在房里,吃吃喝喝,好打发时间。 看到孟霞来,她连忙起身,让蔡阿婶去沏茶,“厨房里有什么好点心,只管拿上来招待客人。” 相比自家的亲姐妹,她跟这个表姐来往得更多,关系也更为亲近些。 孟霞坐在她身边,笑说:“你这日子,过得真真滋润呐。” 她说:“这有什么?烟姐儿能享受,我就不能享受?这才哪到哪?” “也是,你有个做伯爵夫人的亲妹妹,还是诰命夫人,富贵不愁。唉,哪像我。” “霞表姐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说什么生分的话?晚姐儿金尊玉贵地养在府里,比起来,我还不如你的晚姐儿呢。前阵子,烟姐儿叫了外面铺子来府里,让晚姐儿三个挑首饰和料子,我呀,也只有等她们挑剩下的份。” 提起晚姐儿,孟霞脸上笑容一僵,“唉,怪不得晚姐儿不和我亲近,你看看你二妹妹,多会收买人心呐。” 在孟霞的计划里,她千方百计把晚姐儿过继给余慕烟,无非是看上了伯府的荣华富贵。她跟余慕烟并不亲厚,又少来往,余慕烟性子又淡淡的,亲近不来。 她也不好舔着脸讨好余慕烟,就想着借晚姐儿来攀上伯府。就是没想到,晚姐儿是攀上伯府了,她却什么好处没捞着。 刚把晚姐儿过继给伯府的那几年,她以去看望晚姐儿为由,隔三差五就去伯府,惹得伯府不满。余慕烟更是私下里让她少来,还说就当是为了晚姐儿好。 那时她看晚姐儿在伯府不受宠,陆裕宣也不大喜欢晚姐儿,只得忍下来,等晚姐儿站稳跟脚再来。 然而谁能料到,等晚姐儿真成了伯府大房的正经姑娘,却不认她这个亲娘。到头来,她富贵没捞着,还赔上个亲女儿,谁能有她惨? 吃着茶点,俩人说着闲话。 余慕宝说:“哎呀,你别看我在这里,吃好喝好的,还不是人在屋檐下,要低头,得看人眼色。我这日子,没那么光鲜。” 孟霞心中冷笑,“再不济,也好过我吧?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道晚姐儿得了许多首饰,孟霞就没心思闲聊了,余慕宝看出她想见晚姐儿,便顺势跟她去。 偏晚姐儿跟余慕柳出门去戚家,就繁姐儿在晚姐儿院子里。 “哎,晚姐儿呢?”余慕宝问着边上伺候的欢姐儿。 “三姑娘同柳四姑娘出门去了。”欢姐儿答道,见是这二位来,满是鄙夷。 孟霞极少到晚姐儿院子来,晚姐儿又不在,直接拿这里当成自家院子了。一进去,先是一番打量,见处处精致,比起自家不知好上多少倍。 论理,孟霞该替晚姐儿感到欢喜的,偏她无论如何也是欢喜不起来。晚姐儿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还不是她谋划来的,晚姐儿却还不认她这个亲娘,想想也是可笑。 见梳妆台上放着好几样首饰,她拿起来看了看,就想据为己有。在她看来,她拿晚姐儿东西,是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这一幕,恰好让走进来的繁姐儿看去,繁姐儿年纪是小,但聪明,她常听身边的丫头婆子说起孟霞,对孟霞印象不好。见孟霞居然拿晚姐儿的首饰,她稚气地说道:“你不许拿我姐姐的东西。” 突然出声,给孟霞和余慕宝吓一跳,余慕宝不耐烦地对欢姐儿说:“还不快把姐儿带下去!” 欢姐儿无奈瞥瞥嘴,心想这是在繁姐儿自己家里头,余慕宝真拿自己当主人了? 繁姐儿说:“我不走,我在这等姐姐回来。你们不能碰姐姐的东西。” 余慕宝没好气地说:“你孟姨母是你姐姐的亲娘,连碰碰都不给吗?” 繁姐儿直接上前去,夺过孟霞手里的首饰,给重新放到首饰盒里,还给上了锁。气鼓鼓地说:“不给!我姐姐不喜欢别人碰她东西。还有,你们出去,这是我姐姐的院子,我们不欢迎你们。” 孟霞傻眼了,合着繁姐儿是把自己当成贼了啊? 余慕宝让欢姐儿赶紧把繁姐儿带下去,欢姐儿当没听到,她是繁姐儿的大丫鬟,又不是余家的丫鬟,凭什么听? 余慕宝和孟霞,算是在繁姐儿一个小孩子这里吃瘪了。 余慕宝是什么气性,当即拿出做长辈的态度来教训繁姐儿。 繁姐儿也是家里宠着惯着的,本就不喜欢余慕宝,听她骂自己,反驳说:“大姨母天天住在我家里,有什么资格来骂我?” 第93章 嫁出去就清净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伴随的还有孩童哭声。 看到繁姐儿一巴掌被扇倒在地,欢姐儿天都塌了,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繁姐儿可是她伺候的姑娘,如今被人打了,那就是她的失责,余慕烟问起来,她要怎么回话啊? 吓得她赶紧抱走欢姐儿,边走边哄。 余慕宝还说:“哼,跟她娘一样,没大没小的。” 孟霞惊着说:“你敢打她?她可是……” “就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我怎么不敢打?没教养的东西,我是她嫡亲的姨母。教训她不是正常的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就是……” 孟霞想着,今天有余老太太在,余老太太向来偏袒着余慕宝的,余慕烟估计还真不能拿余慕宝怎么样。 欢姐儿抱了繁姐儿一路,繁姐儿哭了一路。 路上碰到无所事事的林未巧,林未巧看到小的哭,大的也快哭了,忙问:“出什么事了,哭成这样?” 欢姐儿把事情说来,“娘,让夫人知道,会不会怪我没保护好四姑娘啊?” “傻孩子,这能怪你吗?那位,眼里还有谁。走,我同你们一块去。” “好。” 有自己亲娘保底,欢姐儿没那么慌,方才抱着繁姐儿的时候,手还是抖的。从繁姐儿生下来,她就伺候了,别说是繁姐儿,就是她也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来到双栖院里,余慕烟心疼地把繁姐儿搂在怀里,知道是余慕宝打的,险些没忍住要动怒。 余老太太还帮着说一定是繁姐儿淘气,才惹得余慕宝动手打人的。 这时,余慕宝和孟霞来了。 一来,余慕宝就跟余老太太撒娇,把方才的事归结成繁姐儿目无尊长,忤逆长辈,还委屈地说:“繁姐儿说我不配住在这府里,还说我是白吃白喝。” 余老太太护短,听到余慕宝这样说,指着才哄好的繁姐儿说:“繁姐儿,你竟然敢这样说你大姨母,真是没大没小!你大姨母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 窝在余慕烟怀里的繁姐儿,还委屈着,被这样说,又要哭了。 这一幕,林未巧看着都窝火,不过她不方便插手,就怕余老太太把矛头对准她。 自己孩子都被这般欺负了,当娘的还能忍气吞声,也是枉为人母了。 余慕烟抱起繁姐儿,“我的女儿,自我有管教,还轮不到别人来插手。繁姐儿做得再不对,大姐姐一个长辈去打她,就对了?我也不知道大姐姐这样打人的规矩,是谁教的?来者是客,大姐姐是上门来做客的,做客,也有做客的规矩和分寸!大姐姐这个年纪了,不会还不懂吧?” 说着,就把繁姐儿给抱走了,林未巧等人立马跟了出去。 双栖院里,就留下余老太太、余慕宝和孟霞,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如何是好。 “娘,你看她……”余慕宝拉着余老太太的手嗔怪道。 “唉,造孽,你二姐姐如今哪里还听我的话。说她几句,她又不乐意。我说宝姐儿啊,伯府里不比家里头。你多少也收敛些。你的婚事,还得求着你二妹妹帮忙呢。” 听到让自己低头服软的话,余慕宝立马扭过身子去,耷拉着脸,她不爱听这样的话。 园子里,柳枝轻抚,绿叶张扬。 石桌上摆放着几样应节令的糕点,林未巧陪着余慕烟散散心,繁姐儿让郭奶母给哄睡下了。 “夫人,宝大姑娘是夫人的嫡亲姐姐,赶是不能赶的,伤了姐妹情分。可长久留她在家里住,也不是个事,多生是非。就如今天这样,夫人向着四姑娘,旁人估计得说夫人只顾着自己的亲女。向着宝大姑娘,又委屈了四姑娘。” “唉,是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让她回家去,她不肯,娘也不肯的。” “依我的意思是,老夫人让宝大姑娘住到府里来,就是想让夫人给宝大姑娘说门亲事的。夫人不如就给她找门亲事,把她嫁出去就清净了。” “这事谈何容易?且不说大姐姐背着那样的名声,就说大姐姐向来挑剔,年长几岁的不要,家境一般的不行,也不想做填房,更不想当人家后母。说句难听的,她已是再嫁之身,难不成还想寻个头婚的男子来?” 林未巧撇撇嘴,余慕宝八成还真就这样想的。 余慕烟又道:“从她和离以来,家里前前后后不知给她说了多少人家,她鲜少有满意的。” 林未巧说:“顺着她的性子来,是等不到她嫁出去的。夫人不妨试着给她说个人家,先不管成与不成,夫人是尽了心意的。如果人家合适,再给她适当施加压力,未必就不能把她嫁出去。” “唉,说得轻巧,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家?” “这还不容易,找个媒婆,或者是我们自己打听。” 今日的事,是让余慕烟对余慕宝生厌的,也是盼着能把余慕宝这尊大佛送走,也就同意林未巧的提议。 许是余老太太真的怕余慕烟把余慕宝赶出去,余慕宝也担心自己不能留在伯府享受荣华富贵,破天荒跟余慕烟说了几句好话,余老太太更是难得哄了繁姐儿。 都这样了,余慕烟也不好再说什么,默许了余慕宝继续留在府中,只是已经对余慕宝生了隔阂,想着尽快给她说个人家。 转眼便到了晚上,林未巧和红罗在房里用完晚饭,俩人吃得肚皮圆滚滚,坐在床边说着话。 “自打黄娘子管了大厨房,我连青菜都没见过了。黄娘子是个实在人呐。”她剔着牙说,让黄娘子管大厨房也有她的私心,其二是除了黄娘子,也没合适的人选。 “是呀,黄娘子人很好,早上她给燕燕做早饭,也有我的一份。” 饭饱人困,俩人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哈欠连天,准备睡下。 躺下去没多久,就听到珠儿在门外急促猛烈地敲门,“妈妈,妈妈,开开门,我是珠儿,出大事了!” 她顾不上穿鞋,也没点灯,就顺着摸索过去开了门,“大晚上的,能出什么事呀?你要吓死我了。” “是,是黄娘子家里出事了!” “黄娘子?怎么了?” 第94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此时月至正中天,月光明亮如灯。 借着月光,她看到珠儿脸上神情焦急万分,心下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珠儿抓住她的手,“是黄娘子让康相公打死过去了!” 她吓得踉跄后退,“打,打死了?” “哎呀,不是,是还没死,还有气,就是跟死没区别。妈妈,你快跟我去看看。” “哎,好。好。” 她跟着珠儿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没穿鞋,又匆忙折回去穿上鞋。 来到康家,还没进去,就看到里头人影慌张,还有燕燕撕心裂肺的哭声。 进去后,看到地上的一小滩血迹,还有一地茶盏茶壶花瓶的碎片,屋子里的柜子摆置东倒西歪的,明显是有人闹过一场。 她寻思着,康铭行动不便,黄娘子又逆来顺受的,怎么会闹出这样的动静来?莫非是…… 房里有江婶和冯力媳妇在忙活,黄厨子抱着燕燕在边上守着。 黄厨子沉默不语,面色难看,燕燕哭个不停,小脸哭得涨红。 她让珠儿把燕燕先抱到家里去,这儿乱哄哄的。 她上前去,“人还好吗?” 一看到黄娘子双目紧闭,面色煞白,额头上还残留着血迹,倒吸口凉气,“怎么伤成这样了?”外面地上那滩血迹是黄娘子的? 想想,也只能是黄娘子的。 冯力媳妇拧着毛巾,挤出血水来,“人晕死过去了,流了好多血,这才止住些。我家那口子去请大夫了。” 江婶无奈说着:“唉,他们两口子天天这样打,迟早会出事,你看看这……” 她问:“又是康铭打的?” 冯力媳妇说:“不是他是谁。” “怎么就动起手来?” “他又不是头一回动手了。” 冯力请来了大夫,冯力媳妇和江婶一个在照顾,一个在清扫屋子。 林未巧和黄厨子就在天井边上说话。 天阶夜色凉如水,沉默许久的黄厨子终于说话,“是我害了大女。” 她不解,“是你当初逼黄娘子嫁给康铭的?” 黄厨子摇摇头,说当初是黄娘子自己看上康铭,执意要嫁给康铭的。 她问:“那你怎么就害了黄娘子。” 黄厨子连连叹气,“是我害了他们两个。阿铭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我害的。” “啊?” “这事,说来话长。” 黄厨子说,康铭原本也是四肢健全的,在娶了黄娘子后,夫妻二人恩爱,相处融洽。 偏偏在二人成婚后的第二年里,他染上重病,看遍附近的郎中大夫,都无济于事。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康铭打听到某县有位厉害的名医,兴许能治他的病。他不愿意麻烦黄娘子夫妻两个,是黄娘子夫妻轮流劝说他,他才点头。 然而就在看完病返回的途中,因当时走的是小路,没走官道,在行至一片山野中时,正值日暮,突然杀出几个山贼来。 山贼把钱财抢光不说,见他们一个老人一个瘦弱男子一个年轻女子,便对黄娘子起了歹心,意图把黄娘子给掳走。 康铭如何能忍,就徒手跟山贼对抗,殊死搏斗! 康铭不要命地跟山贼打斗,一番下来,双方不分胜负。 只是山贼人多又有刀,长时间下来,康铭体力不支,山贼为了镇住康铭,几个人合力把康铭按压住。 挣扎间,山贼打断了康铭的小腿,又拿刀往康铭最重要的部位落去。 伤了人,见了血,山贼也怕会出人命,这才放过他们一家。 康铭为了保住黄娘子,从此落下残疾,无法生育。 听罢其中缘由,林未巧豁然明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黄娘子对于康铭的打骂,都默默忍受,原来是出于亏欠。 黄厨子说着声音有些哽咽,“是我们父女两个欠阿铭的,我还不了什么,就是苦了我这个大女。她辛苦照顾阿铭,是任劳任怨,从不说苦。起先阿铭性子还没这样的……到后来,日子一久,别人的闲言碎语听多了,又遭人轻视,阿铭性子就变了,他不拿别人出气,只拿我大女出气。我看在眼里,却没办法去帮,眼睁睁看着他们难受。” 林未巧感慨万千,得知其中缘由的话,她对康铭竟还有些同情?都是可怜人罢了。 黄娘子对康铭,自然是万般亏欠,就任由康铭打骂。 “那今晚闹得这样大,又是为了什么?以前康铭也没下这么重的手啊?” “唉,还不是为了孩子。” “因为燕燕?” “算是吧。” 黄厨子说,对于燕燕的到来,康铭并不欢迎,但看在林未巧的面上,只得忍受。刚开始的时候,康铭还能客气跟燕燕说上几句话的。 到后来,康铭见黄娘子整日带着燕燕不离身,对燕燕又极好,燕燕也很黏黄娘子,她们二人,俨然亲母女般亲近。 黄厨子也是喜欢燕燕喜欢得紧,常给燕燕拿些零嘴吃食。 时日一长,康铭察觉到黄娘子是拿燕燕当亲女儿来看待的,也因燕燕的存在,开始对自己提防,不让自己和燕燕单独待在一块。 又加上这几日,康铭听到有人嚼舌根子,说黄娘子要认燕燕做女儿,当作是康家后人,还说康铭既然生不了,也不让黄娘子改嫁,真是恶毒。 “然后就因为这些闲话,动手打黄娘子?” “唉,也不全是,是今晚……燕燕不小心打碎了只碗,阿铭呵斥了几句,燕燕便哭了,躲到我大女身边去。” 康铭见黄娘子安慰燕燕,心疼燕燕,想到白日里听到的闲话,没忍住一下子爆发了,夫妻二人起了争执,康铭便对黄娘子动手了。 偏偏让燕燕看去,燕燕人小,却也知道要护着人,就上前去保护黄娘子。 康铭盛怒之下,把燕燕推倒在地。 换做是往日,黄娘子或许还会忍气吞声,可今晚康铭连燕燕也敢动手,忍无可忍,终于敢反抗了。 康铭气在头上,一气之下,随手拿了个花瓶砸在黄娘子头上。 便有了今晚的事。 林未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叹息,“那康铭人呢?” 黄厨子说:“出去了。” “唉,这叫什么事啊。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吗?” “阿铭总爱钻牛角尖,还多想,没办法。” 第95章 心急是大忌 郎中给黄娘子包扎好伤口后,说黄娘子因失血过多迷昏,又是伤在脑袋,得有个一两日才能醒来,伤势算严重,醒来后也得卧床静养些日子。 一屋子的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冯力媳妇突然一拍手,“坏了,这么久都不见康相公回来,别不是做傻事了吧?” 江婶说:“应该不会吧?是他把黄娘子打成这样的,他还委屈了?” 黄厨子到底不放心,等天色稍稍放亮,便独自出门去寻。 看着昏迷的黄娘子,江婶无奈说:“他们父女俩是欠康铭的,可这些年,也还够了。非把黄娘子折腾死,他才肯罢休吗?黄娘子没法有个自己的亲生骨肉,已经够苦的,好不容易来了个燕燕,又投缘,康铭也容不下,看把好好的一个家弄成什么样子。” 谁说不是呢。 林未巧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是她让燕燕住到黄娘子家来的,是她想让黄娘子养着燕燕的,没有她这一出,黄娘子何苦遭这个罪。 康铭下手没个轻重,万一真失手把黄娘子打死,她也算是半个凶手了。 “唉。” 她出来康家,到珠儿家接燕燕,让珠儿去照顾黄娘子。 珠儿还问:“黄娘子不要紧吧?” 她说:“伤到脑袋了,能不要紧吗?这几日你不用来府里,先去照顾好黄娘子。” 燕燕哭闹了一晚上没睡,许是昨晚上的事把燕燕给吓到了,燕燕一直处于自闭的状态,也不说话。 林未巧自己也有事要忙,府里的人都各自有事要干的,欢姐儿倒是有空,就怕哄不好孩子。她想了想,还是得麻烦人家郭奶母了。 把燕燕抱出门的时候,遇上珠儿爹,珠儿爹一看到她,目光不敢直视她,说话还结巴了,“林,林妈妈你来了。” 她急着抱燕燕回去,点点头,也没说话,匆匆离开。 珠儿收拾好碗筷准备到康家去,见她爹还傻站在门口看着,说:“爹,你还看什么,人都走远了。” 珠儿爹憨笑几声,挠着脑袋。 让珠儿看去,也跟着笑了笑,同时心中不免多想起来,她爹不会是对林未巧…… 再说林未巧把燕燕交给郭奶母后,赶紧去了趟大厨房,黄娘子这才管大厨房没几天,要不是康铭动的手,她都得以为是二房背地里下的手。 她也不熟悉大厨房的运作机制,就暂时把这重任交给冯力媳妇,说:“大厨房人多,你看着安排就是了,千万不能耽误了一日三餐。” 她还担心有人会趁着这个节骨眼上生乱子,特意都把人召来,“先是吴大娘被赶出大厨房,如今又是黄娘子生病,大厨房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出乱子。我奉劝各位,不管是谁,胆敢趁着这个时候惹事生非,又或者是想中饱私囊,那吴大娘就是下场。吴大娘算轻的,你们就不一定了。” 能留在大厨房的,除却吴大娘几个,其他人都是没什么依靠的本分人。 要说吴大娘管着大厨房,除了会捞油水外,就是管底下人管得特别严。大厨房的其他人,在吴大娘的强势管理下,谁敢造次? 离了大厨房,小寒跟了出来,“妈妈,你真要见我娘吗?” 她点点头,“我有事想麻烦你娘,你不会介意吧?” “能帮得到妈妈,怎么会介意,也没什么的。妈妈什么时候有空?我这会走不开,得忙着,午后怎么样?我带妈妈去找。” “成,麻烦你了。” 因着余慕柳和晚姐儿去戚家住了两日,余慕烟便让她到戚家去把人给接回来。 她一早上忙得团团转,脚不离地,坐上马车,才有时间喘气。 以她这个状态,寻死都不一定有空。 她是和秋诗同去,秋诗跟她说起宋赞的事,她还是同样的说辞,让秋诗不要操之过急。 秋诗问:“妈妈是不相信小宋掌柜的人品吗?” 她靠在窗边,“当然不信,我和他不熟,又无来往。你就没有想过,他怎么会看上你?” “那,那男女的事,谁能说得准?” “唉,妈妈是过来人,亲事上,心急是大忌。” 她都怀疑恋爱脑是不是能传染,不然秋诗也多少不清醒的?还是说,恋爱中的女人,都会被情爱蒙蔽了双眼。 在秋诗看来,宋赞是千好万好,还不嫌弃自己是奴婢出身。 她反驳道:“你怎知他嫌弃你是奴婢出身,而不是恰恰看中你的出身?” 秋诗感到困顿,“他是良民,我是入了奴籍的,他不嫌弃我就很好了,怎么还会看中我的出身,我又不是伯府的姑娘。” “但你是伯爵夫人身边头等的大丫鬟,这份体面,不知胜过多少寻常人家的姑娘。” “我,我的体面?” 也怨不得秋诗天真,她自幼养在府里,又从小就跟了余慕烟,当半个姑娘养着的,没受过什么苦。只晓得自己是伺候人的丫头,不晓得自己的体面,是多少人高攀不上的。 林未巧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如果直接说宋赞是看中了秋诗的身份想高攀,秋诗多半不会相信,反而还会去证明宋赞不是那样的人。 她说:“你不能光看他说什么,还得看他身边的人是怎么看待他的。等哪日有空,我领你到外面去。” 马车缓缓来至戚家,余慕柳和晚姐儿正陪着惠阳县君听书。 原本她还着急忙慌地想接了人就回去,但看到那女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说着故事,她也就跟着听了一耳朵。 太久没听人讲故事,她跟秋诗听着听着就听入迷了。 这时有丫头来说戚墨台带着寇太医家的五郎来了。 余慕柳就只听到戚墨台回来了,就跟晚姐儿飞快地跑出去迎接。 惠阳县君无奈地笑着:“这柳姐儿太欢脱了,都这么大的姑娘,还跟着个小孩子似的。她几个姐姐都是性子沉静的,唯独她,动如脱兔,就没见过她静如处子的时候。要我看,还是得请个管教嬷嬷,好好压一压她的性子。” 林未巧道:“县君说得是,家里老夫人管不住她,我们夫人又是由着姑娘来的。” 第96章 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提起管教嬷嬷,这让林未巧想到晚姐儿三个,平日里都是由余慕烟亲自教养的。余慕烟一个人能力有限,顾得了一个顾不了两个。 晚姐儿等人年幼无父,旁人难免会轻视。若能得个好教养,于将来是有益处的。 她想着惠阳县君是宗室女,应该认识许多教养嬷嬷的。 她想了想,“有件事,还请麻烦县君。” 惠阳县君说:“林妈妈只管说。” “如今伯府里,我们大房和二房不睦,私底下也是各过各的。夫人管着整个大房,又要教养三位姑娘,三位姑娘又年幼,有时难免会顾不过来。姑娘们的教养是头等大事,我想,若县君方便,能否替伯府寻觅一位合适的教养嬷嬷来?” “自然没问题的。以前都说晚姐儿她们还小,不用急,这一眨眼,晚姐儿也这样大了。正好柳姐儿也在伯府里住着,请个教养嬷嬷来,管一管她。” 聊了几句,林未巧便起身出去看看余慕柳和晚姐儿,还有想见一见戚墨台,她有话想和戚墨台要说。 走到院子里,见着余慕柳和晚姐儿兴致冲冲地等着,丫鬟说戚墨台去马厩栓马去了。 林未巧寻思着,戚墨台这人也是真接地气,这样的小事都亲自亲为,更满意了。 没等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还没看清来人是不是戚墨台,余慕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跑上前去迎接,抓住来人的胳膊,笑盈盈地喊道:“二哥哥!” 当看清来人后,在场的人同时都愣了下。 这时,从后面走来戚墨台,笑着说:“柳姐儿,看清楚了,哪个才是你二哥哥。有阵子不见,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余慕柳一顿,看看戚墨台,再缓缓看向眼前的人,眼前的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身形挺拔,眉目清秀,自有一股儒雅随和的气质,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 她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少年,双颊不可控制地发红发烫,默默收回手来。反应过来后,忙不迭低下头去,连连后退,躲在林未巧身侧。 那少年也多少有些尴尬,不知所措地看向戚墨台。 戚墨台解释说:“五郎,舍妹淘气,让你见笑了。柳姐儿,下次可要看清楚了。” 余慕柳又气又羞地说:“二哥哥真坏,我好心出来迎接二哥哥,二哥哥反倒还取笑我。” 戚墨台介绍说,少年是寇太医家的孙子,排行第五,称作五郎。 林未巧打量着寇五郎,果然是年少,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看着就是个乖孩子。 双方聊了几句,她就借口有事要和戚墨台单独说。 余慕柳还说:“林妈妈什么事,是我们听不得的吗?” 戚墨台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多管,你替我款待一下五郎。” 来到处僻静无人的角落里,戚墨台开口就是问余慕烟,语气还有些急迫。 林未巧说:“台少爷放心,夫人一切安好,是我有话要和台少爷你说。” 戚墨台好奇,“林妈妈有什么话?” “台少爷也知道,这世道做女子难,做个守寡的女子更难。还记得伯爷刚走没几日,里里外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劝着夫人去殉节,若不是县君替我们夫人撑腰,只怕是……还有四姑娘走失一事,夫人有多担忧我是看在眼里的,亲族的漠不关心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能真正为夫人着想的,没有几个。” 她见戚墨台听进去了,还听得颇是动容,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夫人在伯府的处境并不好,膝下还有三个姐儿,谁都能轻视几分的。二房又对大房虎视眈眈,多次为难夫人……” 话还没说完,戚墨台就急了,眼中满是担忧,“原来烟妹妹竟过得这般不如意?她,怎么不说?” 她叹了口气,“夫人要如何说,又能跟谁说?我说这些,不是让台少爷你知道夫人有多难,是希望你能让夫人从伯爷逝去的这件事中走出来,不用再困在伯府,任由那等子小人算计。” 向来聪明的戚墨台,此刻却听不懂她这话的意思,只晓得干瞪着眼睛,“妈妈这是什么意思?让烟妹妹从这件事中走出来?” “当然,台少爷也想让夫人守寡一辈子吗?夫人正值青春,往后还有多少大好时光,难不成要白白浪费吗?就是三个姐儿,没有爹,二房的叔伯兄弟又靠不住,将来让人欺负怎么办?” “可烟妹妹……” 戚墨台当然不舍得余慕烟守寡过苦日子,同时他太清楚余慕烟对陆裕宣的感情了,怎么会轻易放弃这段感情呢?哪怕陆裕宣已死。 林未巧好心累,是她说得还不够直白吗?就差直接说让戚墨台去追余慕烟了! “我知道台少爷顾虑什么,也知道台少爷对我们家夫人的心意,从未改变过。伯爷没了,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再怎么放不下,也不过是徒增执念罢了。台少爷你尚未娶妻,夫人又年轻守寡,没什么不可能的。” “我跟她,还有可能吗?” 在此之前,戚墨台以为自己是放下对余慕烟的感情,只出于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去关心余慕烟,不会有其他的念想。 经林未巧这么一说,把他心中那颗沉睡已久的种子唤醒,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对余慕烟的感情。 就如余慕烟放不下陆裕宣一样,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林未巧看出他的矛盾,左不过是担心余慕烟不肯接受他,毕竟余慕烟在戚家那么多年,始终都是拿他当兄长来看待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女感情的事,都是说不准的。谁能保证余慕烟就一定不会对他动心呢? “我很清楚台少爷的顾虑,老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台少爷的真心,我们都看在眼里,夫人也一样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人的心意又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台少爷肯费这个心思,就不怕办不到。” “真的?” “台少爷肯去做,自然就是真的。” “我是过来人,知道守寡的滋味不好受。” 第97章 诊脉,保密 说得她嘴都干了,“我知道我这样说,多少是逾越了,但我这都是为了夫人着想。她一个弱女子,要护住偌大家业和年幼的女儿,谈何容易?还有,等将来姐儿都出嫁了,只留下夫人一个,晚年凄凉,这是我不愿看到的。能救夫人于水火中,只有你一人。” 戚墨台点点头,若有所思。 林未巧知道以戚墨台这个性子,让他去讨余慕烟的芳心,估计是做不来的。 目前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还处在尴尬微妙的状态,得慢慢来,起码让两个人能见上面,说上几句话。 凡事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的。 好在还有晚姐儿三个,大可借着孩子,让这件事变得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话到最后,她还不忘补充句:“三个姐儿,都很喜欢台少爷。容我再说句逾越的话,伯爷在世时,对三个姐儿不算上心,哪怕是四姑娘这个嫡亲女儿。还有,伯爷对夫人,远远没有夫人对伯爷那般痴情。” 戚墨台听得心头一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说得差不多,便准备回去伯府。 临走前,余慕柳突然肚子不舒服,戚墨台拉过寇五郎,“正好,让五郎来看看。” 余慕柳和林未巧相视一眼,林未巧忙说:“寇少爷还这样年轻,就已习得医术了?” 戚墨台说:“五郎从年幼时就跟寇太医学医认药,别看他年少,他医术,可不比外面的郎中差。” 余慕柳小声嘀咕着:“我不信,吹牛呢。” 要说这寇五郎沉静不多话,耳朵却好使,听到了这话,笑着说:“好,那承蒙戚大哥让我有机会能练练手了。” 在场的人多,也不用拘着男女有别的规矩,反正在戚墨台看来,就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林未巧让余慕柳坐下,好好让人家给把把脉,像寇家这种家传的医术,最是靠谱的。 把着脉,寇五郎思考片刻,说:“这位姑娘这几日里,贪吃了不少凉性之物吧?” 晚姐儿说:“是,小姨母天天要喝凉饮,方才还吃了大半个甜瓜。” 余慕柳顾不上肚子还疼着,就把晚姐儿的嘴巴给捂住。 寇五郎暗自低头偷笑了下,说这个病不要紧,让去药铺买越鞠丸,吃上几日就行,期间不可再碰寒凉的食物,还说余慕柳是姑娘家,在这方面上,得多注意些,不能任性逞一时爽快。 余慕柳又羞又怒的,到底没说话,拉着林未巧就要回去。 坐在马车上,余慕柳不知是肚子疼还是什么,难得安静下来。 回到伯府,歇了还不到半个时辰,红罗来说燕燕正闹着要找黄娘子,郭奶母怎么哄都哄不住,木瓜来了也行不通,最后还是把燕燕带去瞧黄娘子。 林未巧喝着热茶,心里盘算着这事不好解决,真让黄娘子跟康铭和离的话,那便对不住康铭当初的舍身相救。不和离的话,黄娘子和燕燕又没活路。 这时,小寒找来,“妈妈可得空了?” 她忙放下茶盏,“有空,走吧。对了,康相公找回来没有?” “找着了,黄大叔一早就找回来的。” “那就好。” 俩人说着话,一并出了伯府。 这让珠儿看去,心中不免泛酸。 她原以为林未巧够看重自己的,可一有什么事,就不找自己,反而是去找小寒。吩咐她做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到紧要关头,林未巧还是倚重小寒的。 她比不上欢姐儿是人家的亲女,又比不上小寒跟在林未巧身边的时间久,她什么都比不上人家。 想借着林未巧往上爬的,不止她一个。真有什么好机会的话,林未巧第一时间想到的未必是自己。 她自认为自己足够机灵聪慧,但还是没有取得林未巧太多的信任。就如上次让她跟踪引香的事,到现在也没和她明说。 她倒是私底下去打听过张母所在的柴家,并无特殊之处,两家偶有来往罢了。要说唯一发现的是,听说莲姨娘在未出嫁时曾和柴家的独子有些过往。 她寻思着,莲姨娘如今已有身孕养在伯府,张母还去柴家做什么,不该避着才是吗?还有,引香又为什么跟踪张母呢?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是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的。 顶着大热天,撑着伞,还是热成狗,大汗淋漓。 林未巧又热又累的,“早知道雇辆马车来好了。” 小寒笑说:“妈妈,就快到了的,没几步路。” 她们没有直接去楚青馆,也没去小寒后爹家里,而是随便找了个茶棚,再由小寒去把她娘找来说话。 这样做,是防止被梁妈妈看到。 保险起见,林未巧还叮嘱小寒务必保密她的身份。 等待几刻,就见小寒领着个身形矮小,看着却利落能干的中年妇人来了,妇人因常年劳累,脸上皱纹较多,看着比她还老些。 小寒介绍道:“这位就是林……李妈妈,她对我有大恩,没有她,我还进不去大厨房。她虽不是府里人,却在府里有些关系的,她有事要问你,你一定要老实说。” 小寒娘点头笑着,“李妈妈,多谢你关照我们家小寒……” 她说:“不要紧,我也是拿小寒当自己女儿来看待的。” 寒暄过后,老板上了茶点,小寒识趣守在附近,不打扰她们。 小寒娘还一个劲讨好她,“我不在小寒身边,她在府里又没依靠,她不说我,我也知道她过得艰难。还好有李妈妈你,肯照拂她几分,这是我们母女的福气。” 她见小寒娘并没有小寒说得那般冷漠无情,反而是流露出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关爱和操心。“哪里的话,小寒是个很好的孩子,她也帮不了我不少。” “我对不起她,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我知道她恨我,我不怪她,怪我没本事,没能把她留在身边。我自己,也没法原谅我自己的。”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我也有儿女的,我自认为做得足够多,孩子们也还恨着我呢。儿女都是债,还不清的。” “可不是……对了,妈妈你要跟我打听什么事?” “是想跟你打听个人。” 第98章 神秘男子 “打听谁?” “不知道大姐,在馆里有没有见过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形高瘦,眼是丹凤眼,鼻梁高挺,鼻子左侧还有颗小痣。” 听到这形容,小寒娘笑了,说每天来往楚青馆的都是年轻男子,她哪能个个都记住?而且她常在后院浆洗衣物,每日早出晚归的,能见到的客人不多。 林未巧有些失望,随即想到陆裕宣应该不会光明正大出入楚青馆的,又问:“那这几个月以来,馆里可来过些神秘的人物?就是来的时候避着人,也不露真面目的?” 小寒娘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一个。” “快说!” “半个月前,那天正好要洗许多的衣物,跟我一块浆洗的那个人又不在,我洗到天黑后,馆里关门才离去。离去时,就撞见梁妈妈领着个人来了。那人披着披风,捂得严严实实,当时天又黑,我没看清,只看出来是个男子。” “他们有说话吗?” “好像是说什么不能让人发现之类的话。” “来过几回?” “我撞上的,就两回,有一回是早上天放亮,看到那人出去。” 看不清样子,林未巧不好判断此人是否就是陆裕宣,不过有很大可能是。 小寒娘不懂她怎么会知道楚青馆的事,“妈妈是来过馆里吗?怎么晓得馆里会来这样的一个人呢?” 她笑说:“不是我瞒大姐你,是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我要找的。等弄清楚了,再和大姐你说。我就托大姐一件事,替我多多留意这个人,特别是此人的模样。大姐你放心,我也绝不是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想找个人,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小寒娘有些犹豫,她在楚青馆做了多年,自然知道来往楚青馆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那人如此神秘,还是梁妈妈亲自领来的,身份可想而知有多尊贵。 如今林未巧让自己留意这个人,也不说明原因,让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人家对小寒有恩,那就是对自己有恩,不帮人家的话,心中过意不去,小寒也会埋怨自己的。帮的话,又怕会得罪贵人,特别是那梁妈妈说过馆里的事不许外说。 林未巧看出小寒娘的顾虑,说:“大姐不帮也没什么的,凡事不能勉强。这事,确实会让大姐你难做,大姐是馆里的人,自然要为馆里考虑。” 小寒娘讪讪笑着,“我也算不得馆里的人,就日常去浆洗,讨口饭吃。” 思索再三,小寒娘瞧了瞧自己女儿,方才在来的路上,小寒就一个劲说要自己务必帮这个忙,帮人家就是帮自己。 难得小寒能主动来找她,她不想因为此事和小寒闹得不快。想着人家只是要自己留意,又没做什么,小忙而已,便应下了。 林未巧又问:“馆里的人知道小寒是在平荣伯府做丫鬟吗?” 小寒娘答:“他们都不知道我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孩她爹要面子,把小寒卖给人牙子后,对外说是送走了,在家里也不让我提。别人都以为我只生养了个小女儿。” “那就好,少人知道,小寒也少些是非。” “是啊,我不能帮得上她,她也不愿我在外人面前提起她的。” 在回去的路上,小寒有些闷闷不乐,低着头不说话,情绪低落。 林未巧忙问:“我知道你不愿见你娘,偏偏这回我还让你去找她,你不会怪我吧?” 小寒忙抬起头来,连连解释说:“我怎么会怪妈妈,能帮得上妈妈,是我的荣幸。是我每回一见她,就心口堵得慌。” 她也不知要如何去劝,站在小寒的角度上看,亲娘抛弃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怎么能原谅? 但同样站在小寒娘的角度上,有错也是情有可原,小寒娘做不了丈夫的主,没法留小寒在身边。几年不去看望小寒,想来是家里不让去。 哪个当娘的会不在意自己的女儿呢? 差不多快到伯府时,见路上有好几个人围在那角落里,议论着什么。 她们也好奇凑上前去看,见是个妇人瘫坐在地,面色白得吓人,眼睛半睁,大汗淋漓的,有个老婆婆拿来水喂妇人喝下,说妇人是中暑了。 林未巧一眼认出这妇人就是上次在伯府附近徘徊的妇人,问:“你们有谁认识她吗?” 路人纷纷摇头。 她想着这样大热的天,妇人得有个阴凉地方歇着才行,再耗下去,妇人暑气难解。 几次都能碰上这妇人,也是有缘。 她让小寒搭把手,俩人半扶半抗地把人给弄走,不好送到伯府里去,想着黄娘子家就在附近,就把人给送去那了。 去到时,康铭正痴痴呆坐在外头,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似的,也不说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看到他阴阴森森的,林未巧吓得还以为大白天活见鬼了。 小寒也说:“康相公,你坐在这做什么?不热吗?” 康铭看到她们来,神情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不热。妈妈,你们这是……” 林未巧说:“哪还有空房间,有人中暑了。” 康铭木木地给她们指了左侧的一间小房间,还知道问:“这人是谁?” 她们没空搭理,忙着给妇人倒水擦汗。 这时,黄厨子领着燕燕从屋子里出来,爷孙两个整日就守在黄娘子床前,哪也没去,还让珠儿回去府里当差,说不用麻烦。 知道有人中暑,黄厨子说有个土法能解,在人的后脖颈和手肘上刮痧,出了痧就好多了。 林未巧照着做,小寒负责给扇扇子。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那妇人有精神了,能睁开眼。 得知自己被救,妇人好一通道谢,林未巧说:“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只是妹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看你几次都在伯府附近走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你同我说说,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呢?” 妇人无奈摇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隐,“谁都帮不了我的。” 问起妇人家住何方,他们可以送回去。 妇人说自家姓唐,家住在大平县。 第99章 把生母给诈出来 一听,黄厨子说:“大平县,离京城有些距离了。你是来京城走亲戚的?” 唐氏摇摇头,目光不自觉落在黄厨子旁边吃着麦芽糖的燕燕身上,眼中浮现一抹慈爱。 人家不愿意说,林未巧也没有继续追问,看唐氏一身狼狈,面色难掩憔悴,“你家离得远,那你晚上是在哪里落脚?” 唐氏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说:“借住在亲戚家里。” “那等下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能回去。” 话音刚落,唐氏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燕燕笑着说:“这个婶婶肚子饿了。” 唐氏羞得没好意思抬起头来。 黄厨子说:“正好,我煮了荷叶饭,还剩了好几块,还有半锅的鱼汤和焖冬瓜,我拿去热一热。” 林未巧点点头,吩咐小寒:“你先回去府里忙活吧,大厨房没生乱子吧?” 小寒说:“没有,没了吴大娘她们,大厨房安生不少。还有黄娘子病了,七姑娘又是吃惯黄娘子做的饭菜,这会换了口味,还吃不惯。” 说罢小寒便离去。 边上听着的唐氏,吃惊地问着:“七,七姑娘?你们是……” 林未巧还没察觉到唐氏的异样,如实说:“我们都是平荣伯府的下人。” “那你们说的七姑娘是……” “自然是伯府里的姑娘。” “那这位七姑娘,今年多大了?” “得有三四岁了吧?” 唐氏心下大惊,没拿稳手中的茶盏,茶盏落在地上,碎成好几片。 林未巧疑惑地看向她,见她失了神般,觉察不对,怎么府里那么多姑娘,她唯独问起七姑娘呢? 想到她几次出现在伯府附近,明明是来找人的,却迟迟不去伯府问。 这时黄厨子端来饭菜,说了几句话,就领着燕燕继续去守着黄娘子。 唐氏许是饿了许久,见着有如此丰盛的饭菜,也顾不上其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林未巧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唐氏,越看唐氏越觉得眼熟。 七姑娘……她突然一激灵,她终于想起来了,怪不得她看唐氏眼熟,原来是唐氏和七姑娘有几分相似,特别是脸型和眼睛,还有头发,都是特别细软偏黄的。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心间,她忽然想明白为何唐氏不肯把苦衷说来,为何不敢进去伯府问,不会是…… 待唐氏吃完,她试探性地说道:“唉,我们府里的七姑娘,这阵子不知怎了,病了场,看大夫也没看好,还瘦了几分。” 果然,唐氏听到后神色明显变化了下,眼中难掩担忧之色,“府里好吃好喝的,怎么会……” “唉,谁说不是呢。这阵子晚上也睡不安稳,夜里总哭闹,奶母哄也哄不好。我们夫人身子薄弱,顾不过来。” “这样么……” 唐氏怔住,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她转身去把房门给关上,以一种幽幽的口吻说道:“其实我们夫人早就知道,七姑娘不是自己亲生的!”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唐氏瞳孔地震,心口发紧,人抖动了下,嘴巴哆嗦着:“什,什么?” “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想着给扔了!” “不行!” 唐氏猛然站起,声音极大,阵仗像是要跟人去拼命。 她淡然坐下,“你是什么人?” 唐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反常了,“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大平县人。” “还不老实说来吗?” “我……” “你大老远来一趟,打听伯府,却不进去。提起府里的七姑娘,这般在意。你说没什么,谁能信啊?实话告诉你,我是伯府大夫人身边的陪房林妈妈,七姑娘,我们已经知道是被人调换了的。你既然知情,那就是帮凶!” “我不是!我,我也是受害人。” 一番试探,还真就试探出什么来。 她也是没料到,就这样轻松把悦姐儿生母给诈出来。 她还愁着找不到关家稳婆,突然冒出个唐氏来,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能找到唐氏也好,对于当年调换的事,唐氏肯定清楚的,说不定还能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她拿出陪房妈妈的气势来,跟审犯人一样审着唐氏,甚至还威胁起唐氏,如果不如实交代的话,后果很严重。 “我们伯府,要对付你们家,是轻而易举的事。别忘了,你女儿还在我们手上呢。你想想,要是我们把此事暴出来,你女儿还会有活路吗?” 唐氏只是一介平民妇人,什么也不懂得,胆子也小,哪里经得起这般恐吓?也不管真假,又实在担心自己女儿,连忙跪下磕头,抓住她的衣裙,苦苦哀求:“不要!林妈妈,我求求你,不要把这事说出来,说出来她就完了,我们一家子也完了。” 她说:“哼,你知道担心自己女儿,那我们夫人就不担心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孩子吗?说,那个孩子到底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隐瞒?” 唐氏实在是被逼急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发誓:“如果我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叫我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她没话说了,看唐氏这样可怜,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狠心了?可不狠心的话,又怕唐氏不肯说实话。 “你跟我说,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指使你们的?你为什么又找来?” 唐氏哽咽地说,他们一家跟关家稳婆是远亲,不常来往。 三年前,她怀有身孕,前面已经有了三儿一女,肚子里这个无论是男女,家里都养不下的,想着要送人。 那时,大关稳婆刚好回来探亲,去看望她,问起她是什么时候生产的。 她便说来,得知她打算把腹中孩子送人,一合计,大关稳婆便说自己有门路,能给腹中孩子找个好人家,还能得一大笔钱。 他们家正缺钱,想着能给孩子找个好人家,大关稳婆又是亲戚,总不会出错的,没多想就答应了。 在大关稳婆提出要带她到去京城生产时,费用由大关稳婆来出,她也同意了,带上自己已经懂事的大儿子前去京城。 第100章 重新燃起希望 到京城后,大关稳婆给他们母子安排好住处,只等她足月生子。 大关稳婆是个极有经验的,说她这胎八成是个女儿。 她问起以后孩子出世,会被送到哪户人家去?大关稳婆没有回答,让她安心养胎就是了。 没过多久,她果真生下一女,大关稳婆还是没有说要把孩子送到哪里去。 她自己养了十几天后,有了感情,不大舍得送走,却又不知要如何跟大关稳婆开口。 就在某天深夜里,大关稳婆突然找来,把孩子抱走,说要送人。 她还是反悔了,说想留下这个孩子。 大关稳婆急着把孩子抱走,哪听得进去,还说要反悔的话得把钱,包括在京城这些天的花销都还回去。 那时她家里已经收下大关稳婆买下孩子的钱,也已经花得差不多,哪还得起?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骨肉分离。 “然后呢?”林未巧问。 “她不肯说把孩子送去哪,我又担心,便留了个心眼,让我大儿子悄悄跟了过去,看看是送去哪家,等将来想了,还能偷偷去看。” 说起往事,唐氏眼含热泪,更多的是后悔莫及。 她大儿子一路跟到伯府,见大关稳婆把她女儿抱了进去。因着是深夜,她大儿子怕记错,特地多停留了会。 谁知又看到小关稳婆提着个竹篮从伯府出来,秘密朝某个地方走去。 她大儿子又跟了过去,直到亲眼看到小关稳婆回到家中,从竹篮里抱出个孩子来。 “我还不放心,以为抱去关家的是我女儿,就私下去打听过,才知道抱去关家的是个男孩,我的女儿,留在了伯府。” “那后来关家把那个孩子送去哪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那天之后她把我们母子赶回大平县,还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到京城来。” “这样么?” 林未巧心要梗住了,线索到这又断了? 唐氏又说:“不过之后我倒是听人说,关家有个侄女,跟我是同辈的,多年没有生养,那年突然得了个儿子,此前我却没听人说起她有孕的事。” 这话重新燃起林未巧的希望,“那这个侄女,如今在哪?”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得了个儿子后,就突然搬家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听亲戚议论着这事,还特地问人家,人家还是没说。” “问的谁?” “当然是小关稳婆了。” “你们见过她?” “我没有,是有亲戚见过。” “她在哪!” 唐氏说,有亲戚在过年时碰到了小关稳婆,说小关稳婆如今就在大平县里,做着老营生,具体在哪住她也没多问。 林未巧长舒了口气,能找到小关稳婆,那孩子就有希望找到了。 末了,唐氏冷不丁朝她跪下,“我不知道她们是用我的女儿来调换的,我女儿是无辜的。你们不要扔了,实在不行,就给回给我,我会来养她的。” 她扶着唐氏起身,“放心吧,我不过是唬你的,我们夫人待七姑娘极好。这三年里,夫人就是把七姑娘当作亲女来养育的,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不过,你得帮我们一个忙,替我们打听到小关稳婆的住处,我们得找到那个孩子,那是我们夫人的亲骨肉。” “妈妈放心,我也是当娘的,知道这事对一个当娘的来说有多重要。” “对了,没人不知道你找来伯府里吧?” “哪能啊,这事我还是瞒着家里头,就想来看看,我这个孩子过得怎么样。请妈妈发发慈悲,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我死也安心了。” “这没问题。” 临走前,林未巧还去瞧了瞧黄娘子,黄娘子仍在昏睡中,脸上稍微有了血色。 她叮嘱黄厨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只管出声,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还得顾一个病人,不容易,回头我让珠儿给你们送些好的药来。” 出门时,碰上李娘子拎着不少补品来,“夫人知道黄娘子伤了,让我来看看。还有我娘家不是专门熬药膏的吗,在药材方面上有点门路,我就去讨来,说治外伤有奇效。” “你来得及时,就缺你这个药呢。上回你给我的四物膏,我吃着不错,怪不得你看着年轻,原来是有门道。” “妈妈说笑了,我呀,就是托了娘家的福。” 闲聊几句后,她便领着唐氏回去伯府。 来到双栖院里,让唐氏在院里等着,见嘉儿坐在树下纳绳,吩咐说:“哎,嘉儿,去大厨房给这位婶子拿些茶水来,顺便陪陪这位婶子说会话。” 唐氏忙说:“不用不用。” “不用客气,得劳你等等。” “等多久都成。” 进去屋里,见余慕烟正陪着晚姐儿三个,繁姐儿和悦姐儿满屋子跑,晚姐儿年纪大,还能坐得住。 看到她来,余慕烟说:“妈妈,你回来了,这是去忙什么了,在府里也没见着你。” 她差点被悦姐儿撞到,“哎哟我的姐儿,可小心点,仔细磕到。我今天出去,是有件要事找人去办。怎么不见柳四姑娘?” “这会子还在睡着,方才陪这两个玩得累了,说吵得她耳朵疼。” “我们家的姑娘,是闹腾些。春晴,去把三位姑娘领到院子里去,我有事要和夫人说。” 待房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余慕烟收住笑容,轻声问:“妈妈是有事?” 她低声耳语道:“七姑娘生母找来了,如今就在院子里候着。” “什么?” “夫人别慌,是她想来看看七姑娘,没别的意思。我从她身上问到些信息,能找到当年给夫人接生的那个稳婆,从而找到夫人的哥儿。” 院子里,唐氏安安分分地站着,半步不敢挪,她家境贫困,自家住的还是茅屋,一经大风大雨,家里人就要遭罪的,哪里见过像伯府这样华丽的房屋呢。 从踏进伯府,她就不断感慨着伯府的富贵,是她无法想象的。她想想着人家肯继续养自己女儿,她再舍不得也得放手,别说伯府是当女儿养,就是做个丫头,都好过跟着她受罪。 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嘉儿,身上的穿戴,比她村子里地主家的姑娘还要好些。 第101章 相见却不能相认 “哎哟,七姑娘小心点跑,别摔着了。”春晴刚把三个姑娘带出来,悦姐儿跟繁姐儿就到处跑着嬉戏。 站在树下的唐氏听到,猛然看过去,虽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她还是能一眼认出那个脖子上带着个长命锁的小姑娘,就是自己这三年来日思夜想的小女儿! 泪意一下子涌上心头,她险些没忍住哭了出来,想要上前去,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只眼巴巴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 这时,嘉儿端来茶水和点心,喊了好几声唐氏才回过神来,唐氏怔怔地点头,心思全在悦姐儿身上,问嘉儿:“那是你们府上的姑娘?” 嘉儿说:“是,大的是我们三姑娘,在前头跑的是四姑娘,后面追的是七姑娘。” “那你们夫人对七姑娘好吗?” “怎么不好?夫人对三个姑娘都是极好的。七姑娘还是最小的,谁能不疼?前阵子七姑娘病了,我们夫人是亲自照料的。还有七姑娘脖子上带的鎏金如意长命锁,就是夫人特意找来的,就为了能护佑七姑娘安康。” 唐氏还想再问的,话堵在喉咙,她的担忧是没必要的。 林未巧出来了,招呼她进来,“我们夫人有话要问你,你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是了。” 进去前,唐氏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向悦姐儿。 当看到唐氏的刹那间,余慕烟原本还不信是悦姐儿生母,这下子,完全信了,“你把当年之事再和我详细说说。” 唐氏忐忑不安地重说了遍。 余慕烟同样很紧张,自从知道自己孩子被调换后,她夜里就睡不安稳,连梦里都是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孩子。 “你知道小关稳婆的下落?” “我应该能打听到的,她如今就在大平县中。”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宽慰道:“夫人放心,只要能找到小关稳婆,孩子就能找到。” 余慕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林未巧问:“夫人,那我去把七姑娘抱进来?” 余慕烟点点头,林未巧同她说过,唐氏就是想来看看悦姐儿,不是来要回去的。而且唐氏家贫多儿女,是负担不起家里再多一个人的。 她也就放心了,悦姐儿不是她亲生,这些年来她却是当亲生的来看待,这三年的感情是说什么都无法割舍的。 林未巧把悦姐儿抱了进来,悦姐儿许是玩累了,一来就躺在余慕烟怀里,甜甜地摸着余慕烟的脸颊,撒娇说:“娘,我要吃绿豆糕。” 余慕烟给悦姐儿拿了一块,“就一块,不许多吃,等会就要吃晚饭了。” 此时此刻,唐氏再忍不住,掩面哭泣,但没哭出声来。 余慕烟怜唐氏一片慈母心,“悦姐儿,给这个婶婶抱一抱好不好?” 悦姐儿看着唐氏,没怎么见过生人,不免有些怕,抓住余慕烟的衣袖,摇摇头。 唐氏不自觉上前几步,激动地说:“七,七姑娘,让我抱抱好吗?” 终究是血溶于水,怕归怕,悦姐儿犹豫了下,还是让唐氏抱着。 母女相见却不能相认,今日过后,也很难有再见面的机会,唐氏是心如刀割,失声痛哭。 看到这一幕,林未巧和余慕烟也不免红了眼眶。 送唐氏出门时,按照余慕烟的吩咐,林未巧给了唐氏几十两银子当作是盘缠,还把悦姐儿曾经带过的一个镶红宝银项圈给了唐氏,当作是念想。 “夫人说了,等姐儿大了,就把这事告诉姐儿。若姐儿想寻你们,就让姐儿去寻。若姐儿不去,你们也别怨。” “我知道,我知道,能见着她,我哪还敢有其他的奢望。原本我就是要把她送人的,她生来我就对不住她,哪还敢让她来认我?她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们的恩德,我一定记一辈子……” “我会给你安排住处的,等过几日也会安排人去送你回大平县,顺便打听小关稳婆的下落。” “多谢妈妈。”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说什么也不能中断了。 林未巧想着,若是余慕烟派人去的话,容易引起陆老夫人和二房的怀疑,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而且找到小关稳婆的话,人家死活不肯说怎么办? 关键时刻,她想到一个人,绝对能办成的! 她把唐氏安排在黄娘子家中暂时住下,进去时,见康铭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让人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见黄厨子正在厨房忙活,燕燕跟邻居家的小孩玩,也没别人,她索性摊开来说:“康相公。” 康铭呆呆地望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问:“妈妈有事?” “当然有事。我问你,这事,你想要如何解决?是等黄娘子醒来,继续打她骂她吗?” “我……这是我家事,不牢妈妈操心。” “我也懒得替你操心,若不是看在黄娘子差点没命的份上,你以为我想多管闲事?你对黄娘子怎样,我一个外人都看在眼里。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后悔救下黄娘子?” “我康某人怎么会后悔?若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 “呵,康相公倒是血性啊。既然不后悔,那也就是说,你如今残疾,你从未怨过恨过黄娘子?你遭受的痛苦,也和她无关,对吗?” “我……” 这话,直戳康铭心间,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自认为不后悔救下黄娘子,甚至以此为荣。可要问他有没有为此埋怨过黄娘子,他却犹豫了。 自从他残疾且无法生育后,他遭受过不少轻视和白眼,刚开始他还能坦然面对。日子一久,他就开始无法直面自己。 有时候他看黄娘子能和正常人一样行动交流,他竟会生出一丝丝的嫉妒来,想着如果不是自己,黄娘子能有今天这个地步吗? 残疾也就罢了,最令他难以接受的,还是他无法生育,常常让人笑话,骂他是太监,不是男人。 试问哪个男人能接受如此羞辱? 而且黄娘子能,他却不能,他也曾有过和离的念头,黄娘子却是宁死不肯的。 第102章 顽固不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心里积攒了太多的痛苦,需要发泄出来。每次打骂黄娘子之后,他内心同样很煎熬。 他不知要如何去体面地活着,他对黄娘子也是有愧疚在的,觉得自己耽误了人家。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有恩于黄娘子,黄娘子得留在自己身边,永远照顾着自己。 他有太多的矛盾了。 林未巧坐在天井旁,一边洗着手,一边问:“你是真的爱黄娘子吗?” 他没有迟疑,“怎么不爱?” “那我怎么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去打她折磨她的?” “我没有,都是因为那个孩子!没有那个孩子,我不会……起码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一个女人,成为妻子之后,做母亲,是理所应当的事。你是因为救黄娘子而无法生育,牺牲是大,但同样的,黄娘子那么喜欢孩子的一个人,为了你放弃生养的机会。这样算来,你们两两是互不亏欠的。” “我没有逼她……” “那黄娘子当初也没有逼你要救她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既然不后悔,那为何要因为自己的残疾而迁怒于黄娘子呢?” “我都说了,都是因为你送来的这个孩子!” 林未巧心想康铭还真是顽固不化,她真想敲开康铭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她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我也说了,黄娘子是个女人,她喜欢孩子!那她没法和你生养,养一个燕燕不行吗?你也看到了,黄娘子有多喜欢燕燕。我不知道燕燕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居然还能破坏你们夫妻感情。” 康铭仍是固执地说:“我不喜欢孩子,她也是知道。” “你哪是不喜欢孩子,分明就是因为你不能生。能生的话,就不是这番说辞了。我就不明白,养一个孩子,对你们来说是锦上添花的事,你就因为觉得坏了你一个男人的颜面,不肯接受。我劝不了你,那就劝黄娘子和离,留你一个人孤寡终老,你满意了吧?” 她放弃了,就是说破天,也没法改变康铭的想法,还不如摆烂。“你得明白一点,不是黄娘子没你不行,是你没黄娘子不行。我也是想不通了,养不养孩子,你都不能生,让黄娘子去抱养一个孩子,又能怎么样?你是身体残疾了,怎么这心里头也残疾了,不会正常去想吗?” 她好一顿骂,像康铭这样的人,越是顺着他来,越是觉得自己没错。 想到先前康铭的种种行迹,她想想都气,索性借着这次统统发泄出来,康铭是有恩于黄娘子,可报恩也不是这样报的。 骂到最后,她情绪异常激愤,就差上手打康铭了,这惊动了黄厨子和唐氏,忙不迭过来劝她。 康铭则闷头不语,任由她谩骂。 她也是骂累了,连连喘着气,见天色已暗,想着回去伯府。 出来黄娘子家后,路上一片漆黑,只得周围人家传来微弱的灯光。 回去伯府就一小段路,她也走惯了的,便摸黑回去。 她还没气消,边走边狠狠骂,让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没留意到危险已然悄然逼近。 经过黑暗无人的转角处时,突然冒出两个黑影来,一个束缚住她的身躯,一个双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唔……”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体虚浮无力,两眼不可控制地合上,失去意识…… 夜幕深沉,长夏难消。 明月躲在树梢中,一点点地往上挪。 越往后夜,虫鸣越小。 珠儿家里,坐着两个一大一小不安的身影。 这是珠儿今晚第三次往油灯里添灯油,红罗困得不行,还是强撑着脑袋,嘟囔着说:“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呀,好晚了。” 珠儿心里不安,“是啊,按照往日,妈妈天黑后就会回来的,怎么今天那么晚?就是有事,也得托人捎个口信回来。” “我听夫人院里的春晴姐姐说,妈妈是要送一个婶子到黄娘子家去,黄娘子家又不远,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是呀,别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话音刚落,珠儿忙捂住嘴,“呸呸呸,我净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去看看木瓜回来没有?” 才出门,看到木瓜跑来,喘着气说:“我去问过了,说妈妈从天黑后就离开黄娘子家了。” 珠儿慌了,“那坏了坏了,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妈妈回来,能是上哪里去?我去问问小寒,是不是妈妈去了别的地方,没来得及跟我们说?” 问过小寒,小寒也说不清楚。 珠儿连连摇头,“那完了,妈妈……” 小寒也急,“我去找李娘子问问?” 伯府的夜晚向来安静,这一晚,为着林未巧的突然失踪不见,难得出现了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通往城郊的一辆简陋马车上。 因土路不平,颠簸得太厉害,把林未巧给颠醒了,她先是睁开眼,懵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马车上,身体被麻绳捆绑得紧紧的,还被套在个麻袋里。 她第一念头就是:完了,被绑架了。 想她平日里积德行善,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能不能别杀她?她还没好好享受生活,她还不想死啊。 在她前面,还坐着个男人,是背对着她的,她看不清模样,就听到这男人跟外面赶车的人说:“就个老妈子,我还当是什么货色呢?真是浪费心情。” 外头赶车的人说:“可不是,我还以为接了多大的单呢。就这货色,还想让我们毁掉清白,当我们不挑食呢。” “看她穿得这样好,八成是哪户富贵人家里的老妈子。” “管她是谁呢,我们拿钱办事,少打听点,知道得太多,对我们没好处。等会到了那村里,随便把她扔给个老光棍,我们就办成了,回去拿钱潇洒。” 话音刚落,男人回过头来,她立马闭上眼睛装睡,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听到这番对话,她又怕又惊的,后背冒冷汗,合着这一波,是专门冲她来的啊? 那她真玩完了! 第103章 突发恶疾 等等,她肯定是不认识这两个男人的,所以谈不上是报复。 听这两个男人的对话,是不认识她,却还要来绑架她,是拿了钱办事的。 也就说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现在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尽快脱身,真把她扔给什么老光棍的话,她哪还有活路? “这路不好走,坐得我屁股疼,还有多久到?”她面前的男人问道。 “快了快了,还有半个时辰。” 她思索着,这两个男人应该是不敢伤她性命的,不然她也没机会睁开眼。她一个人,铁定是对付不了他们的,只能靠智取。 她默默把绑着的手给抽出来,弄了许久,想了想,又把手指给咬破,把血沾在眼角和嘴角处。 接下来,证明她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装作突发恶疾的样子,发出声声哀嚎,又全身抽搐着,“啊……” 这把前面坐着的男人给吓个好歹,“牛哥,牛哥,你快停车,你快看看她怎么了!” 唤做牛哥的男人忙停下马车,看她这样,也吓了跳,“嘿哟,这,她这是犯得哪门子的病?大剑,快给她松绑,别出人命了。” 俩人忙着给她松绑,她忙着把嘴唇咬出血,要多真有多真。 她是拼了命去抽搐,要不是吐不出白沫来,不然她还真想吐一嘴来吓吓他们。 鉴于她这般模样,牛哥大剑没敢靠近她,只在边上看着,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大剑说:“她年纪也挺大了,不会是有什么恶疾吧?” 牛哥也拿不准主意,“谁知道,这荒郊野外的,可别死我们手里。” “大哥!你快看,她嘴巴出血了,她不会要死了吧?万一真死在我们手里怎么办?我们可就摊上人命了。看她也不像是普通的老妈子,她死了的话,追究起来,我们……” “急什么,是她犯恶疾,关我们什么事?再说了,这事除了你我,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那边的人也没那么蠢会把我们给供出来。” 在马车上听着的林未巧都听急了,倒是快点商量好啊,她都抽累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觉得是时候,索性装死过去。 外头的哥俩好一阵商量,忽然大剑发觉马车里没动静了,吓得赶紧去看,“大哥!你看她不会死了吧?” 牛哥上前去探她的鼻息,“放心,还活着。” “那我们要拿她怎么办?她这样,哪个敢要。” “我想想。” 牛哥俩人商量半天,决定把人就地给扔了,郊野多狼多狗,她又身患恶疾,随时都能死的,无论是被咬死的还是病死的,都和他们无关,也没人知道。 这样做,既交了差事,出了人命也和他们没关系,避开了风险。 “走你!” 兄弟两个把她给扔到草丛里去,她疼得硬是没敢吱声。 附近时不时传来狼嚎声,天上的月是那样的圆那样的亮。 马车离开许久,周遭无人,她才敢爬起来,浑身酸痛,感觉哪哪都伤到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又不知道是哪里,还是在深夜,她生平第一次面临如此之大的考验。 好在马车能通行,那就是有路,她找到原来的路,想到牛哥俩人应该是准备把她卖到村子里去的。 有村子,那就好办了。 她也不管什么村子,再怎样的村子,都好过她待在这里被狼咬吧? 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好在月光明亮,能看得到路。 人在绝境时,是能激发出无限潜能的。 在今晚之前,她还觉得自己虚弱身体不好,走不动路。 可今晚,在又饿又累又痛的情况下,她硬是咬牙坚持,从后半夜走到将近破晓时分,看到前面有一大片农田,还隐隐有着炊烟。 她瞬间活过来了,眼里充满希望,加快脚步。 终于! 她看到前面走来个人,确切地说,是个汉子,就是还光着膀子,肩上扛着锄头,远远看着就挺健硕的。 她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猛男了,不禁咽了咽口水,此刻这个汉子就不是人,是能救她的神仙。 这个人,一定是个好人! 她激动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在离那汉子只有几米远的时候,她走得太急,没留意到脚下的石头,给绊倒了,整个人直直往前倒去! 幸好那汉子反应快,大步冲了过来,及时接住了她。 有了依靠,她彻底失去力气,无力地倒在那汉子怀中。 “大娘,大娘,你没事吧?”对方是个很年轻的汉子,浓眉大眼,眼眸子很黑,说起话来还有梨涡,身上肤色晒成小麦色,膀臂结实有力。 看她没有回应,面色又很白,像是要随时晕过去的,那汉子热心肠,二话不说,就把她给背回家去。 这一刻,她感动得想哭。 老天爷待她不薄,让个猛汉子来救她。 又走了段路,能听到有狗叫,有孩子的哭声。 “老五,你怎么又回来了?哟,这背的谁啊?” “阿嬷,是我半路上遇到的个大娘,快要晕倒了,我就给背回来。” 背上的林未巧还没晕过去,听着跟那汉子对话的人,感觉声音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果然,等汉子把她放到屋里后,她还没缓过劲来,就看到从门外走来个拿着簸箕的老奶奶,越看越眼熟。 “你,你是巧妹!” “是你老人家?” 这老奶奶正是邓太婆,她的姨母。 此时此刻还能遇到亲人,没开玩笑,她想哭。 当然,在邓太婆热络地迎上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出息地落了两滴热泪,她可太不容易了。 那汉子就在边上看着,懵懵地问:“阿嬷,她是……” 邓太婆赶紧介绍说:“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林家表姑,快给你表姑跪下,没有她,前阵子你那病哪还治得好?巧妹,这是你侄,是我二儿子生的,排行第五,叫山君。” 山君闻言,立马跪下磕头。 她两眼一黑,尽管她知道她这个年纪,那些一见钟情天降姻缘的好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可是人活着得有个念想啊,她实际年纪也才二十来岁,正是如饥似渴的时候。 第104章 还是要多做善事 这样又俊又猛的汉子,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怎么偏偏会是她的表侄。 对着自己的晚辈,她还是收起自己的花痴,不然就道德败坏了。 她点点头,“山君,真俊呐,快起来。” 邓太婆见她一身狼狈,身上还有伤,“哟,巧妹你这是怎么了?嘴里还有血的?看你这样,是遇上事了?” 提起这事她就忍不住心酸,“不瞒你老人家,我让人给绑架了,差点没命,还好遇上你们了。” 邓太婆听得心疼,吩咐山君:“快去找你叔公来给你表姑看看,还有把你爹他们喊回来,让你娘把我养的那老母鸡给宰了,炖汤,那鹅也给杀了。你再去村头买几斤猪肉,顺便让你兄弟去河里捞几条鱼回来!” 邓太婆又招呼儿媳来,把她给搀扶进房间,让她换身干净衣裳。 不夸张说,邓家人简直拿她当祖宗一样供着,连喝水都送到她嘴边。 果然,人还是要多做善事的。 那日她接济邓太婆,只是看在邓太婆年纪大了可怜,又是亲戚,就给些钱,完全没想过要邓太婆回报的。 没想到,当日的随手接济,能换来今日的感恩。 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大夫,给她瞧了,说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 她饿得紧,邓太婆赶忙让儿媳去下碗挂面,还叮嘱说:“要多放鸡蛋,腊肉青菜也放,家里有什么就放什么。” 怕她饿晕过去,邓太婆把自己珍藏的一盒点心拿给她先垫垫肚子。 昨晚她有多狼狈多可怜,此刻她就有多幸福多满足。 她实在是太饿了,把一盒子的点心全吃光,歇了会,又吃了碗极为丰盛的挂面,吃饱喝足后,有了力气,人终于缓了过来。 邓太婆才问:“你好好的在府里,怎么会让人给绑架?菩萨保佑让你逃了出来,这万一……想想都瘆人呢,还好你是个福大命大的,逃了出来。” 她想想也后怕得很,“谁说不是呢,昨晚天黑我出去了趟,准备回伯府的时候,就让人给劫了,我到现在还是懵的。” 邓太婆看她受累了,让她安生睡上一觉,等饭好了再喊她。 邓家四面还是用土砖垒砌起来的,房梁上的是残缺的瓦片,房间窄小,一张老床摇摇欲坠,床上帷幔旧得不能再旧。 相比伯府她的房间,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偏偏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睡得格外踏实安心。 平荣伯府中,为着她彻夜不归的事,整个大房已经乱作一团。 余慕烟已经知道她失踪的事,一大早就派李管事带人出去找,就是黄娘子家里,也去问过好几遍了。 “二姐姐,你别太着急,林妈妈向来事情多,兴许是去了别的地方。”余慕柳安慰道。 “就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会子都什么时候了,也该回来了。” 大房的大小事,都是林未巧在拿主意来做主的,就连余慕烟也是拿她当主心骨,她不在,大房就乱套了。 相处多年,余慕烟也早已拿她当亲人,不愿她有任何的危险。 李娘子说:“夫人放心,我们多派人手去找,肯定能找到的,这才一晚。就是有危险,我相信林妈妈也必能逢凶化吉。” 余慕烟无奈摇摇头,心中愈发忐忑不安。 在院子里等候消息的欢姐儿,更是六神无主,当春晴来跟她说她娘失踪后,她到现在还是懵懵的。 春晴和嘉儿守在她身边,说着安慰的话。 偏偏越是安慰,她这心里越不踏实,脑袋里的想法总是控制不住地往坏处去想,如果她娘真出事的话…… 路过双栖院的吴大娘,眼睛不断往院子里瞟去,见着里头的人急得团团转,那欢姐儿更是摆出一副死了亲娘的丧样,心中暗自窃喜。 回到二房那边,丁氏慵懒地躺在软塌上,两个小丫头替她捏肩捶腿的,好不惬意。 见吴大娘来了,丁氏屏退小丫头,开口问:“那边乱得不像样了吧?” 吴大娘坐在一旁,见桌上放着碟新鲜莲子,便拿起来剥,笑着说:“可不是,一大早就乱哄哄的,别说是下面的丫头婆子,就连大夫人也急得快哭了。” “呵,堂堂的平荣伯府大房,居然靠个老妈子来主事,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不过也是,我那个大嫂是个瓷美人,空有副好看的皮囊,又只会生女儿,除此之外,旁的本事也没有,凡事都得倚杖个陪房。” “这下子,没了林妈妈,大房也没人能出谋划策了。” “怕就怕,我们没下死手,万一让她给逃回来怎么办?” “哎哟,夫人,常言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不知道那些小村子里的人,有多厉害!我们是把她扔给个娶不到老婆的老光棍,又穷又老的,突然间得了个老婆,自然是栓起来不让走的,看得比牢里还严上几分。” 没错,昨晚的绑架,正是二房一手谋划的。 这个主意,还是吴大娘想的,自认为是一箭双雕。 二房不满林未巧已久,早就想处置而后快,碍于在伯府中不好动手,容易引人怀疑,也不好弄出人命来。 吴大娘便想着找两个人,把林未巧给绑了,当作是人贩子,找个偏僻的村子,把林未巧卖给村子里的老光棍。 老光棍得了老婆,肯定是关着不让走的。就算逃出来,这把年纪,被人糟蹋了,也没脸面继续活下去的。 如此一来,便是生不如死。 主仆二人满意地笑着,丁氏甚至开始打算把还回大房的东西再要回来,吴大娘也准备收拾收拾再回大厨房的。 郊野外的邓村。 此时邓太婆家里,比过年还热闹,大人小孩挤满了整个院子。 邓家人张罗了一大桌子的农家饭菜,什么鸡鸭鱼肉野兔等等,连青菜都没几道。 这些饭菜自是比不上伯府精致的,但胜在原汁原味,份量大,光看着都流口水。 看这阵势,林未巧怀疑邓太婆是不是把这一年里的肉菜全拿出来,忙说:“都是亲戚,我还是你老人家的晚辈,用不着这样客气。” 第105章 平安回府 邓太婆拉着她的手说:“巧妹,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以前还想着没法报答你,现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你。不怕你笑话,我们庄稼人,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些鸡鸭鹅自己养的,还算新鲜,你别嫌弃。” 邓家四代同堂,子孙多,一大桌子都坐不下。 但除了小孩子,都没心思吃的,全都好奇地看着她,都没见过从伯府出来的富贵人物。 她吃得八九分饱,急着回去伯府里,也是怕伯府的人会担心,她都一天一夜没回去,再不回去,估计得报官府了。 邓太婆让儿子去借了辆牛车,让山君兄弟几个护送她回去。 她点点头,人多还是安全些,就怕又遇上那牛哥大剑兄弟俩。 临走前,她问起山君兄弟几个是做什么营生。 邓太婆说:“嗨,我们一家子都守着几亩地过,他们年轻的,倒是想去外面闯闯,可不怕你笑话,哪有这个钱?” 她点点头,邓家确实贫困,单靠她接济只能解一时之困,若能在城里寻个营生,总好过守着几亩薄田。 这么大家子人呢,这时代又不高产,一年到头就混个温饱,遇上天灾人祸的话,还得卖儿卖女。 她想了想,人家这次救了自己,她既有这个能力,自然是要回报的。 她见邓太婆的几个孙子还年轻,许诺道:“我在伯府里,除了儿女,也没个别的亲人,我们相认了,这份亲缘自是不能断的。我也没什么本事,我这几个侄愿意的话,我想替他们在城里寻个营生,当然,我也不敢说有多好,起码能让他们挣上份工钱。” 邓家人喜出望外,邓太婆更是命那几个孙子给她磕头,还说:“巧妹,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她说:“没什么麻烦的,你们不嫌弃就好。” “外头再苦,也好过在地里忙活。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凡事小心点。他们几个小的真能在城里有份营生,往后你有什么事,他们也能帮得上。” “就是这个理呢。” 牛车不比马车,四面都是风,路还不好走。 不过好在人多,还能闲聊,容易打发时间。 邓家几个兄弟都随了邓太婆,很健谈,山君在众兄弟中就显得有些话少。但不得不说,山君真是邓家人中,长得最帅的那个。 她是个颜控,琢磨着该给山君安排做什么? 经历这次,让她意识到自身安全的重要性。 如果这次她没能侥幸逃出来呢?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说,为了安全起见,她能不能给自己配个保镖啊?她付得起这个钱的,她看山君就不错。 土路坎坷不平,她给颠得身体都要碎了。 回到伯府时,已是入夜。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踏进伯府中,当看门的小厮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一惊,拔腿往里跑,还大喊着:“林妈妈回来了!林妈妈回来了!” 她见山君等人识趣地没有跟过来,便让他们在门房处等一等。 不夸张说,回到伯府后的她,简直是前呼后拥的,大家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一个劲问她去哪里了。 余慕烟更是擦着眼角说:“我还以为妈妈你出什么事了,真真吓死我了。” 她让小寒从她房里拿些银子,让木瓜交给在门房等的那几个年轻人,让他们先找客栈住一晚,明天再来伯府找她。 她又把被绑架的事说来,众人听得心惊胆战的。 这一夜,总算是安稳。 有人欢喜有人忧,她能回来,大房这边就不必说了,二房的那边的丁氏听到这个消息后,茶盏都没拿稳,不置信地问:“回,回来了?她一个人?” 吴大嫂子说:“不是,听说是带了好几个娘家的侄子回来,个个人高马大的,说是被绑架后逃了出来,碰巧就遇上娘家人了。” 丁氏苦笑几声,咬牙切齿地说:“她还真是命大啊,这都让她躲过一劫了。” 吴大嫂子说:“唉,千算万算不如天算,这谁能料到的。她捡回一命,怕是不会罢休的。” “那又怎样?任她如何,也难查到我们头上来的。” “话是这样说,她也不蠢,又没和什么人结仇,说不定就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那就让她怀疑,我难不成还怕她一个老妈子?拿不出证据来,也是白瞎。” “就怕她是个有手段的,想着法来和我们大房作对。哪天她教唆大夫人不交公中,我们岂不是……” 提起这事,丁氏那叫一个狠,重重拍着桌子,“我就不信了,她还能是神仙在世,什么都难不倒她。” 吴大嫂子也觉得邪门,一个老妈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能逃出来? 到第二天清早,林未巧还没醒,欢姐儿就来找,好奇问:“娘,我们家还有什么亲戚是在郊外啊?还都碰巧让你给遇到了?真是我们家亲戚吗,别不是你随便认的吧?” 她起来数着银钱,“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没有他们,你娘我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他们是我娘,也就你外婆的娘家人。错不了。” 看她拿了不少银钱和首饰,欢姐儿不舍地说:“娘,你全给他们啊?你也忒大方了。” 她没好气地说:“人家救我一命,这些钱算少了。你也别闲着,去大厨房拿些糕点干粮什么的,能路上吃,多拿鸡蛋。” 到辰时三刻,山君等人才找来。 她和欢姐儿拿着不少东西去,本来欢姐儿还在那抱怨,当看到山君的时候,两眼放光,犯起花痴来,惊喜地说:“娘,他们都是你娘家人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其母必有其女,看欢姐儿这死出,她就知道自己那天看到山君时也是这样的。 她给介绍说:“这个是我的小女儿,欢姐儿。欢姐儿,这是你的大表哥,二表哥……” 她把东西交给他们,“我给你们拿了干粮路上吃,这包袱里的东西,就拿回去给你们阿嬷。我事情多,给你们找营生也没那么快,怕耽误你们,不如你们先回去,让山君留下,等我安排好,再让山君通知你们,你们看怎么样?” 第106章 到底得罪谁了? 他们几个欣然应下。 待只剩下山君一个后,山君颇有些无措,倒是欢姐儿追着人家问,愣是把山君给问不好意思了。 单独留下山君,林未巧是另有用意的,她还是太过于势单力薄了,心腹不多,亲人也不多。 关键时候,能指望得上谁? 就是要派人去做些要紧事,除了个木瓜,她还真不知道该派谁去。 虽然她认识山君的时日短,可能是对帅的人有滤镜,加上又是亲戚,她莫名有些信任。 山君是长在山村里,也年轻,相对于伯府里的其他人,心思到底单纯些。自己又是他的长辈,目前又是他在城里唯一的依靠,所以还是能放心的。 “我先把你安排去绣坊里,负责绣坊的安全,你可愿意?” “全凭表姑吩咐,山君能有份活做,就已经很满足了。” “看你体格这样壮实,你有学过武什么的吗?” “小时候感兴趣,跟着个叔伯学过几年的腿脚功夫,全当作是强身健体。” “你现在也还年轻,你愿意的话,过阵子我想让你到武馆去,也算是学得一门手艺。不至于受人欺辱,也能保护别人。” “多谢表姑!” 她让薛大娘从衣物房里找出几件合适的衣裳给山君,让木瓜领着山君去跟李管事说一声,就说是她的娘家人,暂时安排在白宅绣坊中负责安全。 白宅里除了绣娘,还有厨子杂役什么的,山君待在那里,也合适。 人走远,欢姐儿还伸长脖子看,“娘,山君表哥以后都在京城里了?” 她说:“嗯,留着也能帮帮我。这次我被绑架,侥幸逃出,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娘,谁那么大胆子敢绑架你?你可是伯爵夫人身边的陪房妈妈,哪个不要命的连你也敢动。” “绑架我的人,并不清楚我的身份,他们是收了钱替人办事的。” “啊?谁啊?你又没得罪过谁。” “是呀,我到底得罪谁了?” 从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事,她整日待在伯府里,很难认识到伯府以外的人。就是要得罪,也只能是得罪伯府里的人。 要说整个伯府,看她不顺眼的,也就二房。 以二房的实力,完全是能够买通外面的人来害她。 偏偏她又拿不出证据来,再怎么怀疑也没用。 不过这次她差点连命都没了,不查个清楚的话,怎么对得起自己? 她思索片刻,还是等木瓜回来再说。 她转身回去双栖院里,在半路上,先是被张母喊住,悄声说:“我已经跟周氏说好,让她明日抱着孩子去……” 这时翠红嫂子又找来,说:“妈妈,石媒人来了,说有几个合适的人选,让妈妈给看看。” 那边珠儿跑来说:“黄娘子醒了,康相公闹着要离家出走!” 红罗还来凑趣,“妈妈,喜儿姐姐来了,说王家要纳妾!” 她听得两眼发黑,老天爷,她不就是一天一夜没在府里吗?至于就积攒了那么多事来等着她吗? 一群人都围着她,喊着:“妈妈,妈妈……” 想她在现代时,也不见得她有多大的能力,怎么一在古代,就成了大能人一个?莫非她是天生当老妈子的命? 事有轻重缓急,她表示很淡定,比起她绑架,这些都是小事,小事。 她先是跟翠红嫂子让石媒人等等,她待会再过去,对珠儿说:“康相公要走,就让他走,看他能走多远,千万别让他影响到黄娘子养伤。红罗,你去领着你喜儿姐姐到我房里,再把你欢儿姐姐找去说话。” 待众人散去,只剩下她和张母。 张母说:“周氏明日会去我们说好的地点,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莲儿开这个口,夫人那边……” 她说:“夫人那边我会去说,就说是去外面散散心,夫人不会不允。至于莲姨娘,你怎样劝,都得让她明天出这个门。” “我是怕她万一受个什么刺激……” “无论是见柴生还是周氏母子,莲姨娘多少都是会受刺激的。这事,再耽搁下去,会害苦我们,得狠下这个心来。” 张母离开后,她忙不迭回去房里,见喜姐儿哭得眼睛红肿,边上欢姐儿在骂着王婆子,“这个老虔婆,真是歹毒,大姐你小产才多久,她就这样急着给姐夫纳妾?你又不是不能生。姐夫都不急,她急什么?” 喜姐儿擦着泪水,哽咽道:“还不是她看娘几次为我撑腰,就想着法来搓磨我。如今相公护着我,公公也常跟她说不要让我做粗活。偏生她看不得我好,我在家里才舒坦几日,她就说我没有生养,撺掇着相公纳妾,相公不肯,她就哭闹,还拿孝道来给相公施压。还说,相公不纳妾,她就寻死!” 林未巧进去,愤愤不平地说:“那就让她去死!” 喜姐儿看到她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扑在她怀里哭着,“娘啊……” 她安抚着喜姐儿,“你安心在府里住下,你婆婆那边,我自有说头!你为什么小产,她心里没点数吗?怎么还敢拿子嗣说事,当我们家没人了吗?” 欢姐儿还以为她要去跟王婆子理论,兴冲冲地说:“娘,你要去打那个老婆子吗?我也去!” “打一顿能解决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打一顿只能泄恨。” “那我们要怎么办?” 她暂时还想不到好法子能应对王婆子,以王婆子这样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气来看,又以死威胁,用不了多久,王家父子十有八九会屈服。 让喜姐儿和离,喜姐儿又舍不得王阅。 末了,她忽然想起件事,“王婆子是戚家哪个少爷的奶妈?” 喜姐儿说:“是戚二少爷。” 她点点头,是戚墨台的奶母,那就有法子了。 她急匆匆喝了几口茶水,又去园子里,见翠红嫂子正和那石媒人说笑呢。 看到她来,石媒人忙说;“林妈妈,您老人家总算来了。” 她笑着说:“让你久等了。” “嗨,我一个闲人,等多久都无所谓的。按照妈妈的吩咐,我给找了几个合适的,不是我抹黑这余大姑娘,实在是……” “我知道这事难办,不然也不请你来。” 第107章 要么佳偶,要么怨偶 翠红嫂子附和道:“石媒人,谁不知道经你说的媒,是说一桩成一桩的,求你,比求月老管用。” 一番夸奖,石媒人很是受用。 石媒人才三十出头,在媒人这一行中,算是年轻的。年纪轻轻,便能混出个名堂来,可见是有真本事的。 给人说媒,光靠嘴皮子利索是远远不够的,毕竟这关系到两个人的余生幸福和两个家族的和睦。 仅凭一时花言巧语,哄得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结成姻缘,自然是美事一桩。 可日子一久,那结成夫妻的两个人发觉对方并非自己良配,矛盾重重,惹得恩怨不断,轻则整日吵闹,重则大打出手。 如此一来,本是佳偶,却成怨偶。害苦的,可是两个家庭。 但凡促成一桩不好的,那媒人的名声便多少会受到影响。 要做一个名声好的媒人,难度不亚于做一个好官。 石媒人手里握着柄缂丝绣花牡丹团扇,轻轻地扇着,含笑道:“你们二位太抬举我了,我啊,就凭这张嘴,混口饭吃。难得您们二位能看得起我,让我来,就是再难办,我也得试试。” 林未巧道:“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知道,这事是棘手……” “妈妈,容我说句不中听的,余大姑娘要嫁得如意,在京城中是难的。一是余大姑娘眼界高,二是京城人家多看重名声,余大姑娘和先前的婆家,闹得太不体面。” “那你的意思是,往外嫁?” “是,能选的人家多些。京城的姑娘,总比外地的姑娘高贵,旁人也会高看几分的。更别说余大姑娘是官家姑娘,还是平荣伯夫人的嫡亲姐姐。” “有什么人选?” 林未巧是巴不得余慕宝有多远嫁多远,最好这辈子都别回京城。 石媒人说挑了几个,其中一个姓赵,是个员外,在当地算是大族,颇有资产,家里原配死了,想聘个京城的名门闺秀做续弦,好教养儿女。 另一个姓徐,是某县的一个富户,因早年忙于生计,未能娶妻,又因亲父过世,守孝三年,如今便想娶一贤妻共度余生。 翠红嫂子说:“这姓徐的就不错,是个孝子,又白手起家,攒下家业,年纪跟宝大姑娘也相似。” 林未巧却不这样想的,她知道余慕宝眼光高,说这样的人家,铁定看不上,甚至还会反过来认为伯府耽误自己。 而且她也不想害人家,这姓徐的想娶个贤妻来过日子,可余慕宝哪是个安分的,别搅得徐家不安生。 这时丫鬟端来几盘新鲜桃子和绿豆糕,恰好余慕柳路过园子,见着有桃,便过来讨吃的。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呢?”余慕柳欢快地走来,许是没有烦恼,显得天真烂漫的,又爱笑,比小孩子还充满生气,让人看着就欢喜。 “没什么,就闲聊。”林未巧说,“桃才洗干净的,姑娘别多吃。” “知道啦!二姐姐不让我出门,我想去舅母家,可才回来没多久。” “姑娘觉得闷,等哪日我去绣坊里,带上姑娘。” 听到能出去,余慕柳立马喜滋滋的。 待余慕柳走远,石媒人问:“这位姑娘是……” 林未巧拿起桃吃了口,真脆呐。“是宝大姑娘的妹妹,余家四姑娘,也在府上住着。” “啧啧,都是同母所生,府上的伯爵夫人自是不用说的,就连这位四姑娘,性子讨喜,模样也好。偏偏这宝大姑娘脾气急了些,眼里容不下沙子。” 这已经是对余慕宝很委婉的评价了,林未巧感叹钱难赚屎难吃。 她合起名册,“谁说不是呢?麻烦你要多跑一趟了,这两位都是好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位姑娘,连京城里的员外都看不上,何况是……我的意思是,最好是家里有做官的,不拘是头婚还是续弦,品行什么的,略过得去就行。” 石媒人点点头,大概知道伯府对余慕宝是什么态度,心里有数了。 一般给家中女儿说亲,家世德行都是极为要紧的,有些好的人家是把品行看得比家世还重,就怕女儿所嫁非人。 如今伯府却重家世而轻品行,可见是急着把余慕宝这烫手山芋给嫁出去的。 正好余慕宝也出来散心,见林未巧俩人跟个陌生妇人说话,便问身边的蔡阿婶,“那是谁家?” 蔡阿婶瞧了眼,“哦,是石媒人。” “媒人?府里要给谁说亲?晚姐儿不是还小吗?” “姑娘糊涂了不是,你不是还没嫁吗?柳四姑娘眼瞅着年纪也快了。八成是给柳四姑娘说的吧?” 听到这话,余慕宝颇是不满,心想自己来伯府住,不就是想让余慕烟给自己说门好亲事吗? 这么些天过去,半点动静没有不说,如今来了个媒人,还是给尚未及笄的余慕柳说的,分明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心里不痛快,想吐槽几句,又怕让蔡阿婶听去,便支开了蔡阿婶。 正是烦躁郁闷的时候,吴大嫂子忽然找来了,笑脸盈盈地说:“宝大姑娘,怎么独自在这里,仔细晒。” 她摆着脸,“没什么,就出来走走。” “一个人,容易多想。宝大姑娘没事的话,不妨来我们二房坐坐,都是一家人。” “这……” 她也没犹豫,想着人家待自己还不错,便同意了。 一到二房,在吴大嫂子嘘寒问暖,极致的关心下,她便把事情全吐露出来。 吴大嫂子替她抱不平,“唉,大夫人也真是,同样都是自己嫡亲的姐妹,怎么还厚此薄彼的。那柳四姑娘还小,急着做什么?该急宝大姑娘你才是。” 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她心里是没我这个做姐姐的。处处薄待我也就罢了,如今还……” “不是我说什么,大夫人是个不管事,都是林妈妈在管。我听说林妈妈跟姑娘你又脾性不和,哪会真心替姑娘你着想?亲事自古以来就是大事,与其靠外人,还不如姑娘你自己主动把握机会。” “怎么把握机会?” 吴大嫂子好一通给她出谋划策,她听得心情澎湃,愈发觉得吴大嫂子才是好人。 第108章 秘密抚养 清晨的雾水还未褪去,几只鸟儿轻盈地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吵个不休。 得知戚墨台还在戚家,林未巧起了个大早,和木瓜一起来戚家。 他们是在戚家附近的树下说话,戚墨台不解地问:“妈妈这么早找来,是有什么事?” 她说:“确实是有件大事。七姑娘,并非是夫人亲生,三年前夫人所生的,是个哥儿,让人给调换了!” 戚墨台惊得瞪大眼睛,还以为她是在说笑,“怎么可能?” 她说:“台少爷也见过七姑娘的,难道没发觉七姑娘和夫人并不像,也不像伯爷。更何况七姑娘的生母已经找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那……” “我来,是想求台少爷帮忙,去找回夫人的亲生儿,七姑娘生母知道当年一手调换的稳婆的下落。我是妇道人家,不好亲自去。这事若不是关系重大,我也万万不能来麻烦台少爷你的。你若不得空,能不能派几个亲信……” “我有空的。” “好。” 别说有空,就是没空,戚墨台也会挤出空闲来的。上回繁姐儿失踪被藏在胡家,就够离谱的,没想到余慕烟所生儿子居然还被调换。 他也不知作何感想,愤恨地握着拳头,“伯府就是这样对烟妹妹的?” 林未巧点点头,“唉,还没证据就是二房那边人做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找到那稳婆,就能知道是谁做的,也能找回哥儿。” 戚墨台是真着急,匆匆处理好自己的杂事后,便带了几个随从,在外面租赁了辆马车,去黄娘子家中接了唐氏,便准备出发。 临走前,戚墨台还说:“让烟妹妹放心,我必定把外甥完好找回来。” 看着戚墨台远去的背影,她有些感慨,但愿这一去,真能找回来吧,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她又匆匆赶回伯府,直奔双栖院,见余慕烟在窗下督促晚姐儿习字,她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夫人。” “怎么?” “我待会陪莲姨娘出去散散心,总待在府里也闷得慌。” “嗯。” “还有件事,倒给忘了。那日我去戚家接柳四姑娘和三姑娘回来时,求县君帮帮忙,给三姑娘她们请个教养嬷嬷来府里。” “教养嬷嬷?” “是,夫人一个人精力有限,姐儿一天天大了,要学的东西也多。我们府里的姐儿又多,夫人顾得了一个,顾不了两个。能请个教养嬷嬷来,是最好不过的。夫人不知意下如何?” “当然是好的,还是妈妈想得周全,我倒忘了还能请教养嬷嬷来。” “还有就是,唐氏今日回去大平县了,我求了个人一同前去寻找小关稳婆。” “谁?” “台少爷。” “嗯?” 余慕烟一顿,脸色微变。 晚姐儿也察觉到余慕烟的变化,只默默听着。 余慕烟起身到隔间去,林未巧也跟了过去。 “你,你怎么麻烦他,他也公事繁忙的……” “我问过了,台少爷这几日是得闲的。夫人,这事关系重要,除了台少爷,谁有能担此重任?派府里的人去,容易引起旁人怀疑,也容易打草惊蛇。试问除了台少爷,府外人,哪个还能帮得上忙?” 余慕烟没话说,微低着头,不断绞着手里的丝帕。 以她对余慕烟的了解,知道余慕烟这是心中十分矛盾的表现,余慕烟一面是不想麻烦戚墨台,一面又急于找回自己的儿子。 她说:“夫人别忘了,我们还没揪出调换的主谋来。” 余慕烟也学聪明了,陆老夫人可是有过前科的。“还能是谁?外人是很难把手伸进这伯府后院中的,当时那两个稳婆,还是那边提议去请的。” “所以我们更得小心为上,不能让那边的知道,否则就功亏一篑了。只有台少爷去,是最合适的,台少爷也有这个能力,上回四姑娘不就是台少爷找回来的吗?” “我知道,就是……” 余慕烟到底还是没能说什么。 末了,她觉得给余慕烟打打预防针才行,“若真能把哥儿找回来,夫人打算如何?把人接回来吗?” 余慕烟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了。” “万万不可。” “啊?” “哥儿从生下来,就让人算计去。真能找回来的话,还不知会有多少算计。夫人能有信心,护住哥儿不被人算计吗?后宅的水太深,哥儿回来,不知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那要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流落在外吗?” 她苦口婆心地说着:“夫人要哥儿平安无事的话,只能在外养着。还是说,夫人想哥儿继承爵位?” 余慕烟底气不是很足地说:“他是夫君唯一的嫡子,自然是……” “唉,在夫人看来,自然是理所应当由哥儿继承的。可那边,又怎会同意?首先是不会同意让哥儿名正言顺回来伯府的,他们肯定会质疑哥儿的身世,说夫人作假等等。伯爷不在了,万一他们造谣这哥儿不是伯爷的亲骨肉,那到时候,别说是哥儿,夫人也自身难保了。”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能同意哥儿回来,哥儿也能承袭爵位。夫人就不怕,他们做手脚,非把哥儿置于死地吗?这伯府,对哥儿来说,不是家,而是吃人的地方!” 余慕烟听得心下一惊,眼中闪过丝丝惊恐,“妈妈……” 她说:“夫人,哥儿当初能保住性命,已是老天开眼。夫人也不愿天天担惊受怕吧?唯有养在外头,方能让哥儿避免那些算计,方能平安长大。夫人所希望的,不正是这一点吗?” 这是她的长远考虑,也是真的替这个孩子着想。 首先陆老夫人和二房,必定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的正统性,甚至还会造谣孩子的身世。其次这个孩子回来伯府的话,陆老夫人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留这个孩子活口的。 这孩子也就三岁,一个三岁的孩子,想要害死,可太容易了。 真正要护住这个孩子的话,就不能让陆老夫人和二房知道这孩子还活着,秘密抚养,等合适的时机再公布。 第109章 要搬走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是很想让陆裕宣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免得到时候还得跟余慕烟来抢孩子。 在她未来的规划里,余慕烟不会永远留在伯府,因此那个孩子承不承爵不重要。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想法,余慕烟执意要把孩子接回来袭爵的话,她也只有尊重的份。 去到观鱼轩,张母还在劝着莲姨娘出去走动走动。 偏这些天以来,莲姨娘一直在担心柴生的安危,甚至想见上一面,奈何身边伺候的人太多,张母又日日夜夜守在自己身边,根本没有机会。 如今要莲姨娘出去,哪有这个心思。 没办法,林未巧只得搬出余慕烟来,“这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说这阵子见姨娘闷闷不乐,似有心事,特地嘱托我,让我务必带姨娘出去散散心。姨娘不肯,就是要我难做了。” 自古妾室怕正室,哪怕在外人看来,余慕烟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莲姨娘就是怕。 听到这话,莲姨娘瞬间老实了,起身要走。 这次出去,除了莲姨娘带的引香,林未巧只带了几个粗使丫鬟,还有个翠红嫂子,并无别人。 莲姨娘身边的引香有些忐忑,想着好端端的,怎么非得让莲姨娘出门呢? 因着天热,便选了间稍微人少僻静的酒楼,在楼上定了雅间,又让粗使丫鬟在门外守着,还找了个由头把翠红嫂子给支开。 此时,便仅剩下林未巧和莲姨娘母女,还有个引香。 张母陪着莲姨娘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风景,说:“少到外头来,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莲儿,夫人一片好心,出来了,就该高兴才是。伯府再好,日日待着难免腻的,偶尔出来走走也是不错的。” 莲姨娘勉强笑着,“是这个理。” 这时候,楼下一侧走来个年轻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正是周氏。 周氏并不认识莲姨娘,但抬头去看,见张母就在一旁,便知那位就是莲姨娘了。 见莲姨娘穿戴华丽,通身气质,哪是自己一介民妇能比的,周氏不免有些自卑。 她心中苦涩,看着怀里的孩子,想了想,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来。 楼上的张母指着周氏,低声说:“哟,那不是柴家的儿媳妇吗?怎么那么巧,在这都能碰到她,还抱着孩子呢。” 话一出,莲姨娘立马打起精神,见着周氏的模样,诧异地问:“那是柴家的儿媳?” “可不是,她呀,是出了名的贤惠。嫁过来,帮着柴生他娘操持家务,嫁过来一年多,就给柴家生养了个大胖小子。” “这样啊。” 莲姨娘没有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楼下的周氏。 周氏在门外站了会,等来了事先约好的,一个亲族里的婶子。 “婶子,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跟您说一声,这阵子,我们要搬回老家去住,往后就难见到了。” “怎么这般突然,就搬回老家去?” “唉,还不是世道艰难,孩他爹那份营生又不好做,家里开支大,我婆婆也老了,毛病多,孩子又小,单凭孩他爹一个人,哪里吃得消。” “也是,住在京城里,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你们家人丁少,又没人帮扶,确实生活难。回去也好,起码还有几亩地。” 这话让莲姨娘听去,半晌才问:“柴家要搬走?” 张母说:“是,我前阵子回去的时候,碰到过她,说是有这个念头,没想到还是真要搬了。唉,底层人家,日子难过,如果不是你在伯府,我跟你弟弟能靠着你,这会也和他们家差不多的。” 楼下的周氏还在说:“日子再难,我们一家人一条心,总能熬过去的。不过我们这一走,以后应该不会再到京城来的。” 楼上的莲姨娘彻底失去了神,转过身来坐着,没有言语。 张母还在说:“唉,没想到柴家也要搬走了。” 莲姨娘无措地看向引香,引香轻抚着莲姨娘的后背,表示安慰。 待了两三刻,莲姨娘没心思再待下去,便要回去。 一路上,莲姨娘颇是不安,她不傻,能看出来今天这出戏,是专门演给她看的,目的明显不过。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担心,这是林未巧的计谋,表面上是让柴生一家搬回老家,实则是想在暗中除掉柴生。 想到这,她心下大惊,想救柴生的心愈发强烈,却又深感无力。 偏偏她如今没法见到柴生,更没办法让柴生躲过这一劫。 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林未巧动手。 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呢? “哎哟。”她肚子突然动了下。 “怎么了?不舒服?”张母关切地问。 “没有,是里面的孩子动了下。” “以后生出来肯定是个淘气的。” 她低头轻抚着肚子,感受着腹中胎儿所带来的胎动,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惊人的念头。 回到伯府后,林未巧坐在凉亭下歇着,稍作休息,珠儿给她拿来冰镇过的绿豆汤,“妈妈快尝尝,免得沾了暑气。妈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猛喝了一口,那叫一个爽快,“外头热,还是回来府里凉快。去我房间里,收拾几块合适黄娘子穿的料子,还有些补品,你看着拿。哎,对了,喜姐儿还在我房里吗?” “没有,跟着欢姐儿去了四姑娘院里。” “那就好。” 歇了几刻种,珠儿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去黄娘子家看看。 她们从侧门出去,见木瓜爹又找来了,眼巴巴地望着门里,还问守门的小厮:“木瓜真的不在?” 小厮不耐烦地说:“我还能骗你?就是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怎么知道?行了行了,快回去,别妨碍我。” “我听说木瓜最近很得府里看重,许多事都要他跑腿,是不是真的?” “他是你儿子,你自己不会问?” 林未巧索性走过去,“你是木瓜他爹?” 木瓜爹憨憨地点头,“您是……” 珠儿骄傲地说:“这是我们府里的林妈妈!” 林未巧说:“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木瓜了。” 木瓜爹问:“为什么?我来找我自己儿子。” 第110章 难以取舍 林未巧心想,这是打定主意要赖上木瓜了?还为什么不能找,心里没点数吗? 珠儿看出她的不耐烦,便说:“木瓜是卖给府里,签了死契的,和生家再无瓜葛。你三天两头来找,真把伯府当成自个家了。再说了,木瓜给府里办事,不得空,还是你的事比府里的事重要?” 木瓜爹还恬不知耻地谄笑着说:“就一会,绝对不会耽误府里的事。” “都说了没空没空,你聋了听不清吗?” “那能不能领我到木瓜房里去瞧瞧?” 林未巧忍住渐生的怒火,“你来找木瓜,是跟他拿钱?他不是每月给你米粮吗?不够吃?” 木瓜爹憨笑一声,“光够吃哪行,家里得开销。我还是把一半的米卖给人家,才有些银钱的。” 她突然笑了几声,后悔当初心软,让木瓜接济家里。现在好了,把人家胃口养大了,有了贪念,跟鬼一样缠着木瓜不放。 她也真会给自己找事,非得管那么多。 木瓜爹还说:“我听人说,木瓜把他妹妹赎回来了,怎会没钱?他在府里做了那么些年,又从没给家里寄过钱,我养他那么大也不容易。再说了,他底下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他自己吃香喝辣的,他弟弟妹妹们却穿不暖吃不饱。” 她又失笑几声,她不能较真,没必要。 既然讲不通道理,那就不讲了。 她挥挥手,给看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凑到她身边,“妈妈,有什么吩咐?” 她低声说:“把人轰走,来一次轰一次,也别动手,赖着不走就放狗!” 小厮应下,也不管木瓜爹还在说什么,就把人跟赶走。 去到黄娘子家,不见康铭,房里只有黄娘子和燕燕。 醒来后的黄娘子格外虚弱,头上裹着纱布,隐隐透着血迹,坐躺在床上。燕燕则站在张小凳子上,费力地给黄娘子喂着人参黑枣乌鸡汤。 看到她们来,黄娘子还想起身迎接,林未巧忙说:“你好生坐着别动。” 珠儿抱过燕燕,拿过燕燕手里的碗,“哟,都喂完了,燕燕真行,都能照顾黄娘子了。来,跟姐姐出去玩,姐姐给你带了糖吃。” 林未巧握住黄娘子的双手,“好些了吧?头上还疼?” 黄娘子浅笑着说:“好多了,让妈妈担心了。” “唉,你伤成这样,哪个不担心。好在是外伤,能养好。这万一……我都不敢想。”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以前你还忍着不说,这回为了燕燕,你也是豁出去了。” “我没料到他居然会对燕燕动手。他对我怎样,是我欠他的,我认了。可燕燕有什么错,错只错在跟我亲。”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也劝过他了,你也知道,他油盐不进,说多不管用。” “我……唉,妈妈,我是喜欢燕燕喜欢得紧,我没法生养,能有个燕燕,也知足了,偏偏他连我这点心愿也不能满足。这些天,有燕燕,我算是体验过当娘的滋味,我不能没她,我心里太空了。” 林未巧思索再三,还是说出那句:“他容不下燕燕,实在不行,便和离吧。” 黄娘子大惊,连连摇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这些年,你欠他的,怎么还也还够本了。难不成真要他把你打死,你才甘愿?我可以把燕燕带走,还你们夫妻一个清静。但你确定还要这样任他打骂地过下去吗?” “不,妈妈,把燕燕留给我,她赎身的钱我给你,就当是我跟你买下这个孩子。” “唉,是我不愿意把燕燕给你吗?是康铭容不下燕燕,今日受伤的是你,若哪日伤到了燕燕,又该如何处理?你如今要面对的,是跟康铭的相处。” “我,我不知道。和离是万万不能的,我又舍不得燕燕……” 林未巧无奈叹息,她知道黄娘子心里矛盾,一面是康铭,一面是燕燕,要黄娘子如何做取舍呢? 但再怎样纠结,始终都得做出个抉择来,拖下去,对谁没有好处。 良久,黄娘子说出那句经典名言:“他会改的。” 她两眼黑了又黑,如果不是还牵扯到燕燕,她都不想管。“我不能让燕燕继续待在这里,既害了你,也害了她。等你病好后,我们再商议燕燕的去处。” “妈妈!” “唉,你也得为燕燕想想,她才多大。那晚她亲眼看着你被打晕过去,还流了许多血,那晚之后就开始做噩梦,每每被惊醒。一回两回也就罢了,若次次如此,教我怎么放心!光你对她好没用,这家里不止你一个。” 出来时,撞见康铭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来,二人四目对,康铭默默低下头去,她则翻了个白眼。 差不多到伯府时,她听到后面好像有人在喊她,回头去看,是王阅。 王阅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气喘吁吁地跑来,一口一个劲地喊着:“岳母,岳母,您老人家等等我。” 她停住脚步,“知道了,我还没聋呢。” “岳母,喜姐儿在府上吧?” “有事?” “我是来赔罪的,是我娘她……岳母您老人家也知道我娘她,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等这阵子过去就好了。” “我就是太清楚你娘什么德行,才不让喜姐儿回去受罪。你娘还在闹着给你纳妾吧?” “是……” “呐,我就问你一句,你娘要是寻死觅活非让你纳妾,你会怎么办?” 王阅犯难,一个劲挠着头,在家里他娘就是这样闹的,他劝又劝不了。喜姐儿又回来伯府,他老娘劝不住,老婆留不住,真够他发愁的。 林未巧也不想为难他,就说:“你娘怎样想的,我不在意,我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纳妾?” 他立马起誓,“天地良心,我有喜姐儿一个就够了,我万万没有这个心思。我是真心想和喜姐儿过日子的。” 林未巧想想也是,他要真同意的话,王婆子也不至于以死来威胁。“那就好,你回去吧,我会想着法让你娘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在此之前,说什么,你都不能同意。” 王阅有些懵,“您有办法?” 第111章 直觉是对的 她得意地点点头,“你回去吧,我会安慰好喜姐儿的。不够等处理好这件事后,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阅问:“您尽管说。” “你和喜姐儿搬出你们家,你们夫妻两个单过。一块住着,你娘天天没个安生,非把我喜姐儿折腾死。” “好,其实我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就是我娘不同意。这次,说什么我也得让她同意的。” 她把王阅手里的礼品全拿了过来,“行了,回去吧,只要你和喜姐儿是一条心的,我就放心了。记着,先稳住你老娘,容我想办法。” 王阅老实应下,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而又想起事来,回过身说:“这阵子,山哥儿常去我那。” 她一愣,太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她差点就问山哥儿是谁了。“他去你那做什么?” “说家里困难,周转不开,让我借些钱给他。” “你给了?” “嗯。” “啧,他是个无底洞,你给他做什么?他有手有脚的,你还怕饿着他不成?以后不许再借,无论他说得有多惨,都不用借。” 回去伯府里,喜姐儿正低头绣着香囊,抬头见她回来了,起身去迎,把她手里的礼品接了过来,“娘,谁送的?” 她喝了口茶,“王阅。” “他,你遇到他了?” “他来找你,我给打发回去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过日子的,偏生他娘从中作梗。我让他回去先稳住他娘,等解决了纳妾这事,你再回去。” 刚好也饿了,她见王阅送了两盒桃酥和白果糕,便囫囵吃了起来,又见有两枚精致的珠钗,还有玫瑰胭脂和珍珠粉,说:“阅哥儿对你还是上心的。” 她见喜姐儿整日为此事发愁,宽慰道:“放心,这事就包在娘身上,保证把这事给你解决了。” 她见喜姐儿整日闷在府里也不是事,想着白宅绣坊那估计也快开业了,让喜姐儿过去帮帮忙,转移注意力也好。 喜姐儿还不大想去,她说:“我看你绣得也还行,让你过去替娘掌掌眼,绣品都是准备拿去卖的,若有个瑕疵,娘不一定能看出来。” 母女两个又说起家事来,喜姐儿说山哥儿前阵子确实常来找自己拿钱,不给,山哥儿又闹,偏喜姐儿手里哪有银钱,全让王婆子管着的。 还是王阅看不下去,拿了些给山哥儿,山哥儿拿了一次,又想来拿两次三次。 “以后不用管他!之前是我太纵着他由着他,本以为他成了家能懂事点,没想到是夫妻两个跟我伸手拿钱。我们家又没有金山银山,哪经得起他伸手?” 到下午没那么热的时候,她们几个,还喊上了余慕柳和晚姐儿,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白宅绣坊。 除了她,都觉得很新鲜。 一番张望,不见李管事。 这些天,李管事不常在府里,都在白宅准备着绣坊开业的事。 来到后院,好一通找也没见着人影。 刚好她一转头,看到东侧的厢房里,有扇窗户半开着,正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形:李管事低头搂着含羞的曹十二娘,二人耳鬓厮磨,如胶似漆,看着倒像是才成婚没多久的小夫妻。 她默默捂住眼睛,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可怜李娘子了。 没想到李管事看着那么正经负责的一个人,居然……转念想想,李管事是男人,也是俗人,经不起七情六欲的考验。 再说李管事又是伯府大管事,单单是这身份,就胜过那些地主员外。 她是陪房妈妈,负责伯府大房内宅的事,李管事则负责伯府外面的事,例如余慕烟的铺子田地等等。 她忙,也就忙后宅里的事,李管事就不同,各处奔波,见多识广。 有伯府给的体面和自己的能力,加之李管事也才三十来岁,模样端正,不摆着架子,就算李管事没有沾花惹草的心思,也难免旁人会对他动心思的。 不过照她来看,李管事和这曹十二娘,更像是双向奔赴的。 那李娘子算什么? 走到廊下,她故意大声喊着:“李管事,李管事……” 片刻过后,李管事从房里匆匆走出,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变得很忙,李管事边走边整理着衣襟,明明也没乱。 待走近,她一眼看到李管事的衣裳上,还染有曹十二娘的胭脂。 她无比庆幸原主是个寡妇,真让她碰上这场面,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妈妈来了。”李管事心虚地说着。 “是,我们来看看,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 “我是有件事想麻烦你,那几个铺子还缺人吗?” “怎么?” “是除了山君,我还有几个娘家侄,都在家里种地。人家救了我,我想着报答人家,光给钱也不好,就打算在城里替他们谋份营生。没有的话,我去外面问问。” “自然是有的,就是这绣坊里,等开业的话人手是不够的,从府里调也不合适,也不会做生意。你送两个侄子过来,我看看怎样。再有,过几日何管事从庄子上回来,你问问他庄子上缺不缺人手。” “那太谢谢你了。” 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双面人了,刚刚还在鄙夷人家,这会又讨好人家。 过会曹十二娘出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还笑说:“总算是把妈妈给盼来了。我给妈妈绣了好些被面,面巾等小物件,妈妈或拿去用,拿去送人,都是极好的。我也没别的好东西,就这些,还望妈妈别嫌弃。” 说罢,曹十二娘喊来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说是她的独生女儿,月宁,因没人照顾,就跟着来学女工。 月宁穿得身做工精细的衣裳,料子也名贵,脖子上戴着个刻花海棠银制玉锁项圈,手腕上戴着个素纹平银手镯,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像是富户人家的姑娘。 倘若不是她看这月宁跟李管事长得不像,不然她都要怀疑月宁是不是李管事私生女。 月宁拿了个编花竹筐来,里头装满了绣好的被面。 她也不推辞,就收下了,“那我便不客气了。” 在白宅待了半日,她终于找到在厨房劈柴的山君。 第112章 单纯又傻气 山君撸起衣袖来,卖力地劈着木柴,汗水从额头顺着脸颊落下。 她还是要感慨一下,长得帅也就算了,还那么勤快,她没看走眼,就是能不能别是她的侄啊! “山君。”她喊了声。 “表姑。”看到她来,山君局促地站起身来,想招待她,可这是在厨房,自己手里只有斧头和干柴。 “别忙,你怎么在这里劈柴?” “是我闲着没事做,就来劈柴了。李管事说还没开张,前门不开,就后门开着,安全得很,用不着我整日守着。” “让你留在这里,的确是大材小用了。我没学过武,你闲着的话,就去打听哪间武馆合适。还有,我想请你帮个忙。” “表姑尽管说。” 她提出让山君去找到绑架她的牛哥大剑两个人来,从而能揪出幕后黑手来,她也不至于太冤。 山君有点懵,可能他一直长在村子里,没怎么去过外面,对于外面的世界认知不够多,让他找出两个绑架的人,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去找。“我,我要去哪里找?” 林未巧觉得这孩子怎么单纯中透着点傻气呢?不如木瓜脑瓜子灵活。木瓜事情多,这事不好再让木瓜奔波的。“呃,你找武馆的同时,就顺便跟人打听,路边不是有乞者吗?你给几个馒头问问,兴许能问出来的。问不出来也没关系。” “好。” “你以前都在村里,哪也没去吗?” “没有。” “好,好吧。” 怪不得这样单纯,她都怕山君就这样傻愣愣地出去,说不准就让人给骗了。 她想了想,安全起见,她还是给安排好,让山君先历练历练。“那我给你找吧。你也别闷在这里,多出去走走。” 山君不大好意思,毕竟他在白宅也没什么事做,总不能白白拿工钱吧?“表姑,我能做的,得多做点,不能给表姑你丢人。” 她点点头,好久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了。 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说:“我不常到这里来,你有什么事情,记得到伯府去找我。你拿我当长辈的话,就不要同我客气,更不要怕麻烦我。你阿嬷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顾全你的。” 山君连连应下,满怀感激地送别她。 到前头去,绣娘们都围着余慕柳和晚姐儿说话,李管事和曹十二娘站在旁侧,中间还站着个月宁,俨然一家人一般。 晚姐儿瞧了眼月宁,心生困惑。 月宁也留意到了晚姐儿,悄悄问曹十二娘,“娘,那个小姑娘是谁?” 曹十二娘忙小声说:“嘘,那是府上的三姑娘,大房的嫡长女!你要客气些,可不许得罪人。绣坊就是她家的家业,以后说不定还要留给她做嫁妆。” 因着月宁是独女,被曹十二娘养得娇惯,又被接来白宅中住下,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人人都客气待她,她心思难免养飘了。 这个年纪,又正是虚荣心强的时候,她自以为自己胜过普通人,如今晚姐儿一来,瞬间被比下去了。 特别是她自从搬进白宅来住后,真把白宅当成自己家了,她从没住过这样精致舒适的院子,她娘还管着那些绣娘,她把自己当成白宅的主人了。 没想到她娘说,白宅只是伯府大房的产业,以后甚至还是晚姐儿的嫁妆。其中的落差之大,让她如何去接受?她又不甘心,暗戳戳地偷看晚姐儿,想把晚姐儿比下去。 窗边站着林未巧母女,欢姐儿东张西望的,“娘,怎么不见山君表哥的?” 林未巧说:“人家在忙。姑娘们都在这,你还想去哪?收收你的心思,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欢姐儿悻悻的,她就是想见见山君,她能有什么坏心思。 待了小半个时辰,林未巧说:“两位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夫人该催了。” 余慕柳和晚姐儿得了各式的香囊手帕,心满意足地离去,还说等开张的时候再来看。 林未巧见喜姐儿对绣坊也感兴趣,便让喜姐儿留下搭把手。 回去前,她又找到李管事交代:“山君这孩子少经历事,单纯些,以后就麻烦你了。等找到合适的武馆,我再送他去学身武艺。” 李管事问:“妈妈要送山君去武馆?” “是。你有认识的?” “算是吧。” 李管事喊来曹十二娘,曹十二娘笑说:“妈妈怎地不早和我说,我娘家有个堂兄,就是在武馆里做事的。山君想去,我同他说一声。” 她说:“那巧了不是,瞧我费什么事,早知道问你就好了。” 回去伯府里,她先是去大厨房审视一圈,大厨房没个统管的人,就怕会出什么乱子。 果然,她一去到,就见着冯力媳妇坐在一桌饭菜旁发呆走神,还一脸的愁容。 她过去,见桌上的是蒸草鱼,烧子鹅,软炸里脊,炸排骨,黄焖鸡,炒丝瓜,凉拌黄瓜,看着没热乎气,都放凉了。 她见这些菜式都规规整整的,像是没被人动过。“怎么放那么多菜这里,不能吃了?”她拿筷子尝了一口,“也没馊啊。” 冯力媳妇无奈地说:“这是二房那边退回来的。” “退回来的?为什么?” “说不合口味。这三天,都退回来好几回了。重做也是不如意。” 她每道菜都尝了好几口,“就是凉了,也没问题啊。不合口味,二房是头一回吃大厨房做的饭菜吗?” 冯力媳妇叹了口气,“唉,哪里是不合口味,就是想挑我的刺罢了。黄娘子厨艺是没得挑的,黄娘子不在,我暂时管着大厨房,其他人难免不服。”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呢,这是要鸡蛋里挑骨头了。那就由他们去,不爱吃就别他们送,免得浪费。” “可管家的还是二夫人呢。这样做,得得罪二夫人,老夫人那也不好交代。” 她想想是这个道理,二房这样做,明显是想给冯力媳妇示威。 不过她都得罪二房了,再得罪又何妨? 思考片刻,她说:“那就以后把所以食材一分为二,拿一半给二房,让他们自个做。” 冯力媳妇问:“这样能行吗?”” 第113章 言微姑姑 “怎么不能行?正好吴大娘不是有空吗?既然他们吃惯了吴大娘做的饭菜,就让吴大娘单独给二房做,两边也不为难。” “话是这样说,二夫人那肯定不同意。” “那就没办法了,让他们要退就退呗,反正饿着的又不是我们。别把他们太当回事了。” “是……” 她想着这一桌饭菜不吃浪费,让冯力媳妇拿去热了,喊来大厨房其他人,好生吃上一顿。 除了林未巧,其他做下人的,自然是没这么好的伙食,也就逢年过节,或者是主子吃不完赏给他们,才能吃上一顿丰盛的。 难得今天能敞开肚皮吃,还是这样好的菜式,人人都埋头苦吃。 一直在注意大厨房动静的吴大娘,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直骂娘,本以为她教唆丁氏这样做,就能给大厨房一个下马威,让大厨房的人都知道没她不行! 现在好了,大厨房非但没有悔改的意思,反倒还自己吃起来,得知还提出把食材一分为二拿给二房做的时候,她立马找丁氏告状。 “夫人,你看看他们,这也太嚣张了,什么还把食材一分为二,这不是纯纯拿我们当猴耍呢。大房,是愈发不把我们放眼里了。” “谁说不是呢!偏生钱在人家手里,连娘也压不住大房,我们只有求的份!也是你,非得出这个馊主意,现在好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说要怎么办?” 吴大娘很是吃瘪,眼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来治大房。不久前才派人在暗中对林未巧下手,这会再贸行动的话,容易露馅。 沉思良久,丁氏说:“我们动手,过于冒险,一旦被查出,连累的是整个二房。我不能拿二房来冒险。” 吴大娘问:“那还能有什么法子?”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们狗咬狗,自己人对自己人下手。” 那日林未巧求了惠阳县君帮着找教养嬷嬷,没多久,惠阳县君还真就找来一个,称作言微姑姑,因得了恩典,才从宫里放出来的。 是惠阳县君亲自带着言微姑姑来伯府上的,余慕烟领着三个女儿出来迎接,以示尊重。 在没有看到这言微姑姑之前,林未巧还以为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老妈子。毕竟在她看来,能做教养嬷嬷的,得上了年岁有见识。 谁料当看到惠阳县君身边站着个年轻女子时,她傻眼了,还以为是言微姑姑没来,让女儿来的。 偏惠阳县君对余慕烟介绍道:“呐,这位就是从宫里出来的言微姑姑。” 饶是余慕烟,也愣了下,微微诧异,没表现出来。 不过身边的晚姐儿好奇地问:“舅外祖母,教养嬷嬷不是很老吗?怎么这个姐姐这样年轻?” 这位言微姑姑也不恼,淡淡笑说:“没人规定教养嬷嬷得是上了岁数的人。就像外面的教书先生,也有年轻的。” 惠阳县君说:“可不是,你们别看她年轻,她入宫,也有十余年,在宫里,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人。她是由刘嬷嬷一手培养的,刘嬷嬷可是教养过大公主的人。她是刘嬷嬷的得意弟子,让她来教你们几个,是最合适的。” 这让在场的人重新打量起这位言微姑姑来,年龄在二十二三左右,穿身淡绿烟纱绣花湘裙,腰间佩着个白玉镂刻芙蓉佩,并个银编丝香囊,通身打扮素雅又贵气。 她面若桃花,脸颊白里透红,一双丹凤眼,眼中含波,嘴角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说话温柔又不失坚定,看起来涵养极高,又气质温婉从容。 单单是站在那,就如一副绝美的仕女图。 同样都是打工人,怎么人家那样,自己这样,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可以不用那么明显的。林未巧心中感慨道。 在来之前,言微姑姑了解过平荣伯府的情况,在见过晚姐儿三个后,觉得都还满意。 余慕烟见是惠阳县君亲自找来的,人肯定没问题,便留下言微姑姑,“我们家人口简单,就她们姐妹三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还望姑姑多多费心。” 惠阳县君拉过余慕柳,“不止呢,还有这个大顽皮,趁着还没出嫁,好好教教她规矩才是!” 简单见过面之后,便选定时间,让言微姑姑回去收拾衣物,还派了李娘子领着几个小丫鬟去伺候。 趁着空闲,余慕烟赶紧问:“舅母,这言微姑姑怎地这样年轻就……” 宫里的规矩,余慕烟多少还是知道的。作为宫女,一般是熬到二十多岁,就能放出宫回家嫁人。若是在未出宫前,就做上宫中女官,无论官职大小,若无疾病,得熬到四五十岁,才能得恩典出宫的。 她看连惠阳县君都尊称一声言微姑姑,便知言微姑姑并非是寻常宫女,起码是宫中女官。 林未巧同样好奇,别不是犯了事吧?想想也不能,惠阳县君没那么傻。 惠阳县君笑了笑,“这言微姑姑,来历复杂了些。” 说言微姑姑复姓轩辕,原本出自官宦人家,因年幼时家族蒙难,和族中女眷被做为罪奴充入后宫幽巷。 后来得刘嬷嬷关照救出,从小宫女做起,十七八岁时,得了个末尾女官的职位。 林未巧没忍住问:“那她还没到年纪出宫,怎么……” 惠阳县君说:“伴君如伴虎,伺候宫里的娘娘和公主们,不是件容易事。得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她过得谨慎。再者她在宫中的执念,便是为家族平反。去年,轩辕家族平反昭雪,她也没有再留在宫中的必要。后来她因救下郡主而有功,便求了这个恩典。” 余慕烟道:“怪不得。我一见她,她虽比我年轻,可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是我远远比不上的。” “论理说,凡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都是极好的教养嬷嬷,显贵勋爵人家都是抢着要的。这言微姑姑年轻,虽家族被平反,可到底是不光鲜。讲究点的人家,是不要的。我之所以挑中她,也是考虑许久。” “舅母选的人自然都是好的,何况这微言姑姑我亲眼所见,确实出众。” 第114章 长远打算 此时屋中仅剩下她们三个,惠阳县君继续说道:“她年轻是不假,但学识修养,是胜过许多人的。她又是刘嬷嬷亲自教养,刘嬷嬷我是知道的,对于她手下的人,我是有这份信任在的。你们家人口简单,就你跟姐儿,选个年轻的,能陪你们久些。再有,不要小瞧了她,她日后也许能成为你们的倚仗。” 余慕烟和林未巧相视一眼,余慕烟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惠阳县君低声说,刘嬷嬷不日也要出宫养老,已经被颐园长公主定下。颐园长公主是圣上嫡姐,对圣上有恩,诸位皇子对其尊敬有加,且不参与朝堂之争,有一定的地位在。 有刘嬷嬷和微言姑姑这层关系在,等同于平荣伯府也和颐园长公主有了联系。 “如今储位未定,站与不站队,都是一场豪赌,但不站队,起码还能落得个明哲保身。你们家无人入仕,可朝堂纷争的事,向来没个准数,说不定哪天就你们也卷入其中呢。有了颐园长公主,关键时候,或许能保住性命。” “不过微言姑姑,怎么偏偏选定我们家呢?” 惠阳县君神秘一笑,说微言姑姑生性恬静寡淡,不愿陷入无止休的算计中。宫中向来尔虞我诈,暗潮涌流,能尽早脱身是最好的。 微言姑姑也是看中伯府人口简单,没有那么些算计,也能过上安安静静的日子。 “你也别以为她是给我面子,才答应在你们家的。她若不愿意,谁的面子也不管用。她能点头,说明是满意你和三个姐儿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她来我们家,会耽误她呢。” 林未巧是没料到惠阳县君会想得如此之长远的,甚至是以后的退路都给余慕烟想好了。 就是退一万步来讲,惠阳县君就不能是余慕烟的亲娘吗?有这么个亲娘,一辈子都用不着发愁。 聊着聊着,又聊起家事来,惠阳县君说起自己大儿媳高氏,背着大儿子戚墨楼,把伺候过戚墨楼的通房给赶了出去。 余慕烟想了想,“是半青姐姐?” 惠阳县君点点头,“她打小就伺候你大哥哥,同你大哥哥是有情分在的。人又老实本分,做你大哥哥通房多年,也没个一儿半女,可见你大嫂子防得有多紧。” “好好的怎么给赶出来了?” “谁晓得,人家不痛快就给赶了出来。我看半青可怜,又在我们家多年,我就给收下了。你大嫂子知道后,就跑来跟我闹,说我们母子欺负她!半青不让我难做,就自请离府去。” “那半青姐姐?” “我让她到庄子上去住着了。你大嫂子容不下她,她也回不去。” 混在伯府也有些日子了,林未巧懂得察言观色,她见惠阳县君提起半青时,颇有不舍,是想留下半青,却不好留在自家。 她隐约知道惠阳县君大儿子是高娶,这高氏出身名门望族,想来是不好得罪的。就是要得罪,也不能直接得罪。 她想了想,说:“去庄子上,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也不好过。县君,我们夫人准备开个绣坊,招了不少绣娘。我大女儿也在绣坊里帮忙。半青姑娘若闲着无事,可以到绣坊里去。” 惠阳县君来了兴致,看向余慕烟,“好好的,怎么想着开绣坊了?” 余慕烟笑说:“是想着府里开销大,几个铺子只勉强够用。索性趁着手里还有余钱,买铺子田地。开绣坊,是妈妈觉得那处地段好,不做生意浪费了。” 惠阳县君点点头,看向林未巧,“你是个脑子活泛的。正好,半青刺绣也做得不错,她还年轻,不好让她自己孤单过着。有人作伴,也好。” 送走惠阳县君后,见余慕烟神色复杂,林未巧问:“夫人这是怪我擅做主张,把半青留下来?” 余慕烟摇摇头,叹息道:“哪里,我是可怜舅母,她向来是说一不二,哪肯向人低头。这回想护着个通房,也不能。我这大嫂子仗着有显贵娘家,向来主意大,家里事事都是由她做主,我大哥哥只有点头的份。你看舅母疼晚姐儿三个,大哥哥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不过因舅母和大嫂子素来不和,也不让自己孩子亲近舅母。” 林未巧也是意想不到,在她看来,惠阳县君是个强势有态度的,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也怪不得惠阳县君愿意重新接纳余慕烟,但凡惠阳县君家庭和睦,儿孙绕膝,不见得会搭理余慕烟的。 人上了年纪,最怕孤单,惠阳县君丈夫儿子都不在身边,儿媳孙子不亲近,余慕烟愿意走动,也让晚姐儿几个小辈常去戚家孝敬。 人嘛,纵使没有血缘,日子处久了就有感情了。 在日暮黄昏前,言微姑姑便收拾好行李来府上。 为表看重,余慕烟想单独给言微姑姑拨个院子住。大房人少,统共也没几个人住,还空着几间院子。 言微姑姑不愿多麻烦,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向来喜好清静。夫人方便的话,给我一处安静的房间即可。”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想了想,要真安静的话,就莲姨娘曾经住过的绿竹居了。“有是有,不过得等上几日,容我让人去打扫干净来,那儿杂草多。” 她本想让言微姑姑暂时住在厢房中,可又有个余慕宝,余慕宝又容易多生是非,万一把言微姑姑吓走怎么办? 想着晚姐儿的听风阁还宽敞,索性让言微姑姑去听风阁住上几天,把绿竹居打扫干净再让人住进去。 她亲自带言微姑姑去,一靠近言微姑姑,便闻到人家身上有股清香,通身气质,是她不能比的。 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听风阁里,丫头婆子们拿着各式的家什物进进出出。 晚姐儿和嘉儿坐在边上看着,见李娘子拿着一套被面进来,晚姐儿忽然想起什么,问:“娘子,怎么不见斯元姐姐呢?” 斯元是李娘子长女,比晚姐儿年长两岁,本是在双栖院里当差的,因身子孱弱,多在家中修养。 第115章 难得有上进心 李娘子把被面放下,笑着说:“她去她舅舅家住着,过两日才回来。姑娘找她有事?” 晚姐儿说:“没有,就是想着有段时间没见着斯元姐姐,还怪想的。前两日我去了常宁街的绣坊,得了不少花样的荷包香囊丝帕,也不知道斯元姐姐喜欢怎样的,想让斯元姐姐挑挑。” “多谢姑娘还肯惦记她,等她回来,我一定让她来姑娘院里。” “好。” 见李娘子走远,嘉儿困惑地问:“姑娘,你怎么问起斯元来了?” 晚姐儿想了想,凑到嘉儿耳旁说着那日在白宅所看到的。 “什么?李管事还有别的女儿?” “嘘,你小点声,是不是还不一定呢。我不好跟李娘子直接说,就想跟斯元姐姐说。” “姑娘,大人的事,我们插手做什么?” “你忘了,我刚来伯府的时候,常被二房的那个欺负,是斯元姐姐救了我好几回,还让李娘子多多照拂我。” 黄菊堂里,有几只蚊子时不时作响,令人心生烦躁。 半明的光,光线昏沉。 陆老夫人和陆裕恒母子两个说着密话,陆裕恒见陆老夫人把陆裕宣寄回来的信只看过一眼后就匆匆烧掉,问:“娘,你这是……” 陆老夫人说:“不能留下痕迹。等他事成也就罢了,不成,连累的可是我们。” “哎,他也就是运气好,占了嫡长子的名头,若我早他两年生,可用不着像他这样偷偷摸摸的。对了,娘,听说大房那边请了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 “哼,什么教养嬷嬷,就是个十几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宫中也是个末微小官,又跟宫里的刘嬷嬷沾上点联系,算不上是什么教养嬷嬷。” “不是说惠阳县君亲自给找的吗?她找的人,应该不会差。画姐儿也大了,是时候学点规矩礼数,否则出去让人笑话。” “是画姐儿她娘让你来的吧。罢了罢了,我们自己是请不到好的教养嬷嬷,大房能请来,又是从宫里出来的,再不济,也好过其他人。明日我让杨嬷嬷去给余氏说一声。” 陆裕恒又奉承了几句,把陆老夫人给哄开心了,给陆老夫人轻捶着肩膀,说:“娘,眼下爵位暂时和我无关,我们这房过得艰难,还得看大房的眼色,实在憋屈。我又没个官职在身上,旁人难免轻视,连带着画姐儿他们也不受重视。” 陆老夫人诧异地看向儿子,“难得你还变性子了,能知道这样想,那你就替娘争口气。就是不为了我,也得为了你的儿女做打算。” “我知道,这不,我托人找了点门路,想寻个清闲职,就是手头上不够打点的。娘,你也知道,画姐儿她娘一贯把钱财看得紧,我要得多了,她就不肯。可打点门路,没钱哪够啊。” “什么清闲职,靠谱吗?” 陆老夫人料到他是来找自己拿钱的,难得他能有上进心,也不管真假,只管拿出钱财来,“不管什么职位,能有就好,以后再慢慢爬上去。” 在黄娘子没养好伤之前,也是怕二房会找茬,索性林未巧就待在大厨房,暂时管着,起个威慑作用。 她摆着张竹椅,坐在那,前面放着一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炒花生,炒瓜子,百合绿豆汤,芸豆卷,花生酥,蜜枣,蜜饯青梅。 糕点是冯力媳妇给的,其余都是她自己搜罗来的,大厨房,最不缺的就是吃的。 大厨房里人人各自忙得热火朝天,她显得格格不入,但又是最悠闲的那个,连红罗都在帮着小寒剥莲子。 这时,薛大娘领着孙子乐哥儿来跟她回话,说言微姑姑只挑了个小丫头,还是前阵子才从夏牙婆那里买来的。 “给改了名字,说叫沉鱼。” “沉鱼?还真是够别致啊。” “图清静,就要了一个丫头,一个粗使婆子。” “也好,省事。对了,你跟二房那边的人说一声,这言微姑姑的份例由大房出,免得他们说三道四的。” 她跟薛大娘交代着事情,见乐哥儿舔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桌子上的点心瓜子,她招呼乐哥儿到身边来,往乐哥儿口袋里塞着花生瓜子蜜饯,又给了两块芸豆卷,“吃去吧。” 到午后,大厨房的人各自散去,小寒找到她说:“妈妈,我娘那边有消息了。妈妈现在有空吗?” 她还犯困来着,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打起精神来,“走!” 走之前,她还不忘从自己房里收拾几块合适的料子和干货,经过外面的点心铺子时,又买了三盒点心。 小寒还说:“妈妈,不用这么客气的…… 她说:“你不想麻烦你娘,我也一样,我们不能白白托人家帮忙吧?” 这次是在处幽静的树荫下说话,她把东西给小寒娘,小寒娘连连推辞。 她说:“这是应当的,我听小寒说你还有个小女儿,这几块料子颜色艳,适合她们小孩子家。也不全是我的心意,也有小寒的。” 小寒娘看了看小寒,没再推辞,便收下了,还有几分感动,“小寒还知道记着她妹妹。” 说回正事上,她让小寒娘留意的那个神秘男子,有了消息。 小寒娘说,两天前,她又看到了梁妈妈接待那个神秘男子,同样是披着严实的披风,看不清容貌。 还听到那个神秘男子说,这个月的月尾,要到慈木庵去,像是要见什么人。 林未巧深吸口气,“当真?” 小寒娘不确定地说:“我没敢仔细听,应该是慈木庵。还有,妈妈你让留意馆里新买来的那批丫头,我找到了符合妈妈特征的人,梁妈妈给取了名字,叫做唤春奴,正调教着。” “那就麻烦大姐你替我多多照顾这孩子,这孩子是我老家邻居家的孩子,爹娘没了,让家里人给卖进去。” “这是当然的。” 她不大担心唤春奴的处境,毕竟一个小孩子而已,梁妈妈也不知情。小寒娘能知道馆里的消息不多,要是能和这唤春奴联系上就好了。 别看木瓜爹不咋样,生的儿女一个比一个机灵,一个比一个聪明。 第116章 怎么被赶出来 何嬷嬷是跟何管事,是高调回府的,何嬷嬷把阵仗弄得很大,跟过年似的,见谁都乐呵呵地说上几句话,还给派着何管事从庄子上带回来的特产。 此时林未巧和李娘子翠红嫂子几个人,在廊下闲聊,听人说何嬷嬷跟李管事回来了,翠红嫂子立马起身,高兴地说:“回来了?” 话音刚落,翠红嫂子就立马大步走去迎接。 林未巧吃着瓜子,惊奇地说:“翠红嫂子那么想她婆婆呢?” 陈婆子说:“哪呀,那你是没听到何管事也回来了。” “何管事,这样兴奋?” “可不是。” 她继续吃着瓜子,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记得翠红嫂子是何嬷嬷儿媳,何管事是何嬷嬷侄子,那翠红嫂子跟何管事是…… 她一直默认这两个人是夫妻,合着不是啊? “对了,翠红嫂子她男人呢?” “我看你还没我老,怎么忘性那么大。翠红嫂子她男人早没了,原来何管事的位置就是她男人的。” “那翠红嫂子跟何管事……” “咳咳,吃瓜子吧你。” 在她印象里,翠红嫂子跟何管事二人不像是普通亲戚间那样的,有着超出寻常的亲近。 果然,在伯府里,也就原主没什么故事了。 等众人都聚在一起后,何嬷嬷跟谁都说话,唯独没有跟她,派特产也没给她,还是翠红嫂子给的。 她不傻,明眼能看出来何嬷嬷这是故意针对自己呢。 她也没放心里去,谁会跟一个老太太过不去呢? 趁着何管事在,她背着何嬷嬷问起庄子上是否缺人。 何管事年轻,三十不到,因常年在外,显得沉稳成熟,“哦,李管事跟我说过这事,是缺两个,还准备从府里调去,妈妈觉得合适,就让他们来。” 她说:“哎哟,哪里不合适,不会麻烦到你吧?” “没有的事,妈妈反倒还帮了我的忙。” “还得是你会说话。” 戚家很快就送了半青过来,半青有二十六,一张圆脸,脸上有几点淡淡的麻子,模样中等,算不上是小家碧玉,放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林未巧还以为是半青有过人的姿色,不然主母怎么会嫉妒容不下?现在看半青姿色寻常,脾性谦卑恭顺,跟莲姨娘一样毫无存在感,怎么就被赶出家门呢? 半青见过余慕烟后,叙了会旧,余慕烟说:“半青姐姐,拿我这里当自己家就行,去着绣坊,若不习惯,随时可以回来府里,千万不要生分。舅母把姐姐你托付给我,我自然得照顾好姐姐你的。” 半青惶恐,“姑娘严重了,姑娘能收留我,我已是感激不尽。” 余慕烟还想派个丫头伺候半青的,毕竟半青好歹是戚墨楼的通房,又在戚家伺候多年,自是要厚待的。 半青却推辞不肯要,“我也是伺候人的,怎么能要人来伺候?听说喜姐儿也在绣坊中,我正好和她作伴。” 待翠红嫂子带半青离开后,林未巧望着门口说:“这半青看着忠厚老实,不像是会争宠的,怎么就赶出来?” 余慕烟说:“唉,她和大哥哥是打小的情分。大哥哥娶妻之后,也只有她一个通房,并无妾室。我那大嫂子不是个能容人的,她眼红大哥哥和半青姐姐有多年情分,大哥哥待半青姐姐也好,故而处处针对半青姐姐。这次更是趁着大哥哥不在,直接把半青姐姐赶出门。” “她没嫁来之前,不住道有半青这个人吗?” “怎么不知道,半青姐姐还是在她嫁过来之后,她点头,才给半青姐姐抬做通房的。她呀,也就大度那么一回,就这一回,也害苦了半青姐姐。” 林未巧点点头,通房不同于妾室,妾室好歹是要过明路的,算得上半个主子。通房就不同了,还是实实在在的丫鬟,得伺候人,能随意作践。 高门大户的人家,多的像是高氏那样的主母。任谁都要说,半青命不好,碰上这么个善妒的主母。 余慕烟又说起杨嬷嬷早上来过一趟,给陆老夫人传话,说让画姐儿跟着晚姐儿几个学规矩。 “夫人,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么办?私下闹得再不堪,面上还是得装出副和和气气的样子来。总归多一个画姐儿,碍不着什么事。” 才出了双栖院,珠儿便找来说:“妈妈,木瓜有事找您。” 她径自出去,到前院里,木瓜说戚墨台已经从大平县回来,如今就在戚家。 她惊着说:“那么快?” 她赶忙带上木瓜,赶到戚家去。 此时惠阳县君并不在家,不过这事也没有瞒着惠阳县君的必要。 一进去,她忙不迭问:“有消息了吗?” 戚墨台神色严肃,“有一点眉目。” “你找到小关稳婆了?” “找到了。” 要说戚墨台办事的确稳妥,在没有找到那个孩子之前,他直接把小关稳婆给绑了起来,就跟上回的胡五爷一样。 有些人嘴硬得很,不动真格不说真话,哪怕小关稳婆对天发誓说自己并不知情。 她说:“想必幕后主使许了极大的好处,又或者被威胁了,不敢说实话。人呢,让我见见。” 小关稳婆被关在后院厢房中,她推门进去时,小关稳婆吓得身子蜷缩。 她还拿了碗水和几个包子进去的,坐在软凳上,“关稳婆,许久不见了,还认得我吧?” 斜靠在角落里的小关稳婆,默默抬头看向她,好些会,才说:“是,是林妈妈……” “难得你老人家还能记得我。没想到吧,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林妈妈,妈妈,我真不知道那孩子的下落,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一把年纪了,没几年的活头。” “不知道?孩子是你们姐妹接生的没错吧?那府里的七姑娘怎么就不是我们夫人亲生的孩子呢?不是你们捣的鬼,还能是什么?” “我,我真不知道啊。林妈妈,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小关稳婆狼狈地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毫无形象可言,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屈打成招了呢。 第117章 得承担后果 她也不急,起身将小关稳婆扶起坐着,把水递给人家,“先喝口水,你也饿了,吃几口,才有力气说话。” 小关稳婆懵懵地看向她,也顾不得哭了,“林妈妈,你……” “怎么,还怕我在水里下毒啊?我们真要对你下手的话,你以为你能活着回京城?你也这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好好吃上几口才是。” “哎。” 这一路上小关稳婆还真没吃什么东西,也是饿极了,不管有毒没毒,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看小关稳婆吃得差不多,来了句:“老夫人给你许了什么好处?又或者,她拿你家人性命做威胁?” 这给小关稳婆吓得差点没噎死,“什,什么老夫人,我不知道。” “都到这个地步,不用跟我装傻充愣了。我们能找到你,自然是知道当年你们做下的阴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也不用跟我装傻,你也可以不交代,但是,你得承担不交代的后果。” “什么后果?” “我们是没权利杀你,可有的是手段来折磨你。你只是一个小小稳婆,当真要和伯府斗吗?想想你的家人,你这个年纪,恐怕连孙子都有了吧?你也别说我歹毒,你自己做下这事,就该想过后果的。” “林妈妈,我……” 小关稳婆还想狡辩的,听到这番话,一时堵住了喉咙,瘫坐在地,半晌没吱声。 她蹲下身去,知道给一巴掌再一颗甜枣的道理,“我能这样威胁你,想来三年前老夫人也是这样威胁你的。哦对了,我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夫人应该是让你弄死那个孩子吧?” 小关稳婆身体轻微一震,显然是被说中了,面色铁青,默默埋下头去。 她进一步说道:“可你没有那么做,留那孩子一命,还把孩子给你亲戚养着。你说,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会怎样呢?从你选择留下那个孩子起,你就注定和老夫人为敌了。伯府的大房和二房,你同时得罪,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多久?我会给你三天考虑的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她潇洒出去,觉得自己还挺酷。 她让戚墨台暂时关着小关稳婆,用不了几日,小关稳婆会如实招来的。 “对了,有件事,还想再麻烦下台少爷。” “妈妈请说。” “我大女儿喜姐儿嫁给府上王婆子的独子,不是我说什么,实在是王婆子太过蛮横刻薄,苛待喜姐儿也就罢了,如今还想着纳妾。我那女婿也不愿意,又不好忤逆他娘,闹得现在他们夫妻两个……唉,我也不知还有谁能劝劝我这亲家了,哪日王婆子进府,还请台少爷……” “原来是这事,妈妈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要说也是碰巧,她前脚离开戚家,王婆子后脚就来了。 王婆子本来还喜滋滋的,脚步欢快,想着能见到戚墨台,谁料迎面碰到林未巧,立马收住脸上的笑容,翻了个白眼。 林未巧则冷哼了声,阴阳怪气地嘀咕了句:“哎呀,我说怎么今天听到有乌鸦叫,原来是有暗示啊,原来是万年王八出门了。” 王婆子没想理会她的,一听到这话,“你什么意思?” “哎哟喂,新鲜事,万年王八居然会开口说话了!” “你!” 她快步走开,没给王婆子骂人的机会。 月上柳梢头,点点繁星点缀着夜幕,白日里下过一场雨,晚间渐起凉意。 今晚外头不知举办什么节日,很是热闹。 余慕柳知道了,吵着要去。 吵得余慕烟是一个头两个大,说着余慕柳:“你都大个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外头那么多人,又热又累的……” 余慕柳撒娇着:“二姐姐,就让我去嘛,我不累,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无奈之下,余慕烟便让林未巧陪同去。 林未巧没办法,李娘子在家照顾生病的斯元,翠红嫂子还在伺候着莲姨娘,就她有空。 想着还没见过外面的夜晚,能去见见也好。 安全起见,她带了木瓜等四个小厮,还有小寒,珠儿还有秀安。 今晚的街道集市上,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好多人。 怕走散,也是怕有人调戏,她们一群人紧紧跟着余慕柳。 余慕柳好动,哪哪都要看上一眼。 她颇是心累,“姑娘不累吗?” 余慕柳到处看着,“不累,妈妈你不用跟着我,你可以到各处去看看。” 她倒是想啊,那么多人,万一余慕柳不见,她就有得忙了。 逛到一半时,因着人多,人挤人的,余慕柳不小心挤到了人,还连踩了对方好几脚。 “对不起,对不起……余慕柳一个劲给人低头道歉。 “没,没事的。”对方吃痛,但嘴上还是这样说着。 “寇公子?这么巧?”林未巧见对方正是寇五郎,寇五郎穿得一身竹青衣衫,衣衫还绣着竹叶,站得板板正正的。 “林妈妈,叫我五郎就好。”寇五郎笑着说,想揉脚但又不好意思揉。 看到是寇五郎,余慕柳更不好意思了,默默躲在林未巧身后。 林未巧笑着问:“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是一个人来的?” 寇五郎说:“不是,还有我妹妹。” 话音刚落,就出现个跟寇五郎容貌一模一样的少女,还拍着寇五郎的肩膀,“哥,你跟谁说话啊?” 寇五郎给人介绍着:“这位是舍妹,绵绵。绵绵,这位是戚大哥的四妹妹,余家四姑娘。” 余慕柳和绵绵年纪差不多,互相见过礼。 林未巧见就寇家兄妹二人,身边也没婆子丫鬟跟着,还问:“就你们两个,没大人跟着吗?” 绵绵说:“不用,有大人跟着,总拘束着我们,玩得也不尽心。” 双方聊了一会,双方又正好要到同一个地方去,便一道去了。 余慕柳和绵绵脾性相似,说得来,很快就聊到一块去了。 绵绵还夸余慕柳说:“你生得好看,比我见过的女子都好看。哥,你说是不是啊?” 寇五郎哪好接话,就含糊点点头。 跟在他们后面的林未巧,不免感慨道,自己还是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第118章 一场误会 一个寂静的夜晚,林未巧原本要睡下,忽而听到有人在敲门,是引香,“妈妈,妈妈,我们姨娘有事要找妈妈。” 林未巧只得披着衣裳出去,“莲姨娘出事了?” “没有,是有事要跟妈妈说。”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妈妈过去就知道了。” “行吧。” 来到观鱼轩,不是上去二楼莲姨娘住的地方,而是在一楼不常用的暗房里见面。 望着里面昏暗无光,仅点了盏蜡烛,莲姨娘站在角落里等着。 见着这副情形,她在门口停顿了下,不禁心下咯噔,好歹是被人绑架过一回的,她的戒备心比以往要重,在门口迟疑着,想着莲姨娘再胆大,不至于要谋害她吧? 但转念一想,人性复杂,谁晓得莲姨娘怎么想的?万一莲姨娘和引香二人联手要弄死她怎么办? 她思索再三,对引香说:“我房里忘了关门,你去看看。还有,红罗睡着了,起来看到我不在得哭,你去看看她醒没醒。” 引香看向莲姨娘,莲姨娘点点头。 进去后,莲姨娘还挺着肚子把门窗给关上了。 “姨娘深夜让我来,是有什么事?” “妈妈,就不能放过他吗?” 她来之前,多多少少就猜到了会是这事。除了这事,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莲姨娘如此牵挂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该咋滴咋滴吧。 莲姨娘情绪有些激动,但还顾着腹中胎儿,仍能控制住,语气哽咽地说:“妈妈,他没错……” 她都不乐意听,什么叫没错?柴生在有妻儿的前提下,还和莲姨娘珠胎暗结,这叫没错? 罢了罢了,柴生没错,她有错,非得插手这破事。 “那姨娘想如何呢?” “放过他,让他好好跟家人生活,从此不再打扰他。”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那……” 莲姨娘突然后退几步,从衣袖里拿出把剪子,对准自己的腹部,哆嗦着说:“那这样,妈妈能答应吧?” 她吓了跳,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她这人,还真就最听不得别人威胁自己。原本她还想着莲姨娘就是想找自己谈谈而已,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她那句如果不答应呢,是想试探一下莲姨娘是个怎样的想法,好了,她现在是知道了。 她失笑了声,“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莲姨娘手抖着握住剪子,“我知道,你们是想要我这个孩子来承袭爵位,没有这个孩子,你们就保不住大房的富贵!所以这个孩子对你们来说,很重要!” “姨娘是演戏把自己给演进去了,你别忘了,这个孩子和伯府没有半分关系!你说,要是让人知道这孩子不是伯爷的遗腹子,你和这个孩子,还有柴生,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那,那又如何!也是你们教唆我的。” “是吗?你觉得到时候一公布,大家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们呢?而且一旦公布,你只有死路一条,包括你的孩子,你的柴生。” 她没想到莲姨娘的胆子是真肥啊,为了个柴生,妄想拖整个伯府下水。当初她就应该尊重他人命运的。 她不给莲姨娘思考的余地,继续说道:“莲姨娘,你糊涂啊,为了个男人,不顾伯府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娘和弟弟都不顾。你娘养你这么个女儿,也是造孽。” 莲姨娘神色错愕,拿着剪子不动,已然没了方才的气盛。 “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了你,日夜操心着。你不为我们着想,也该为你娘想想。你觉得伯府的荣华富贵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你娘不一样。她操劳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能跟着女儿享福,没想到,女儿却要断送她的幸福,甚至还要害她。” 这番话,彻底击碎了莲姨娘,她失去了力气,剪子落在地上,发出“哐当”响亮的声音。 林未巧都懒得瞧上一眼,人可以冲动,但不能太冲动。如果不能承担冲动所带来的后果,那还是能忍则忍吧。 偏偏莲姨娘还说一句:“我,我没有对不起他们,我只对不起柴生。” 这话一出,她都想掐死莲姨娘了。“是,你当初进伯府,是为了你娘和弟弟。那你就试试看呗,反正又不是我娘和弟弟。” 空气安静了半刻,莲姨娘忽然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抓住她的裙角,“妈妈,妈妈,求求你,不要杀他,我不想让孩子一出生就没爹。” 她本不想理会的,听到这话,她立马精神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柴生?” 莲姨娘也愣住了,“那你让他们一家搬走,不就是想趁着在半路上杀了他,以绝后患吗?” 她被莲姨娘的脑洞逗乐了,可真能想啊。“姨娘,杀人偿命,我还犯不着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我让他们搬家,真的只是搬家而已。” “真的?” “不然姨娘以为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敢杀人啊?我可以和姨娘保证,我不会害柴生性命。柴生一家搬出京城,和姨娘永不来往。如此,便各自都相安无事。” 乌龙一场,她扶起莲姨娘,不管莲姨娘相信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困了,她得回去睡觉。 这都什么事呀!浪费时间。 不过经此一事,让她心里有了底,莲姨娘这胎,当真能袭爵吗?莲姨娘有时候太感情用事,容易误事。 她离开后没多久,引香回来扶着莲姨娘上去二楼。 此时此刻,观鱼轩中本该没有再清醒的人,哪知从一楼后面,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来——珠儿。 珠儿神情震惊,懵懵懂懂的,趁着无人注意,跌跌撞撞离开了观鱼轩。 她原本是来找林未巧的,李娘子的女儿斯元突然高烧抽搐,想找林未巧帮忙拿味药材。 半路上,她看到林未巧和引香匆匆往观鱼轩去,还当是有什么事,就想着跟过去。 又见引香离开观鱼轩,而林未巧和莲姨娘单独在那间暗房中,她疑心有什么事,就悄摸走过去。 谁知这一听,就让她听到了惊天秘密!莲姨娘腹中胎儿居然不是伯爷遗腹子! 第119怒其不争 她痴痴窝在房外的角落听了许久,周遭寂静到极点,她只听得到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呆愣了许久,她回过神来后,顾不上多想,赶紧去找林未巧。 此时林未巧正要躺下,又听到敲门声,人都崩溃了,不能让她安生睡上一觉吗? 打开门,珠儿说:“妈妈,李娘子的女儿高烧抽搐不止,让我管你拿一味药材。” “这可是急事,什么药材?” “啊?我忘了,容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说是夫人私库里才有的,叫安心丸。” 她听了,救人要紧,转身找到钥匙,开了私库,拿了药丸。 赶到李娘子家时,就听到斯元含糊不清的喊叫,声音嘶哑痛苦,在黑夜中显得是那样的瘆人。 李娘子苦苦守在床前,脸上流着泪水,不断安抚着斯元,看到她们拿药来,犹如看到救星般。 把安心丸拿去研磨成粉,和着水,四五个人按着抽搐的斯元,忙活许久,才把药给喂下去。 至此,斯元终于安静,李娘子好似被抽走魂魄一样,木木地坐在床前。 其他人都回去睡觉,珠儿给收拾着房里房外,林未巧左右看看,问了句:“李管事呢,还没回来吗?” 这话让李娘子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苦笑声:“十天半月不见回来一趟,都在绣坊忙着,说走不开身。” “改日得空,你也去绣坊瞧瞧吧?” “我去做什么,免得打扰他的好事。” 林未巧微微诧异,她还犹豫着该不该把事情跟李娘子说来,又怕自己多事,没想到李娘子是知情。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女人会察觉不到自己枕边人的变心呢?纵使没有明说,可女人的直觉,加上那些蛛丝马迹,一切皆有迹可循。 李娘子低头,苦涩一笑,“从他这几年常出去,回来时身上还总有股香味,和我也没几句话,说话还心虚,我就猜到了。” 她吃惊于李娘子的淡定,“你早就知道,怎么……” “怎么还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是吧?我也气过,哭过,埋怨过,想着跟他大闹一场的。那过后呢?日子还不是照过?他能不能断,全看他的良心。断不了,我又怎么能勉强他?” “唉,说是这样说,你也太委屈了。” “哪个作人妇的不辛苦?就是不念在他的面上,也念着几个孩子。斯元从生下来就多病痛,没好过,他为着这个孩子,在外奔波,没少遭罪,他不比我苦。我想着从跟了他,他勤勤恳恳,人又能干,也挣到了几分脸面。他又从不去那些个地方,在外找,就在外找吧。” “你想得太通透了,也不是件好事。” 话锋一转,李娘子看向昏睡过去的斯元,眼睛发红,“我怎样,他可以不管。可斯元是他的女儿,突然高烧抽搐,我一个人有多难。他这当爹的不在,反倒……如果斯元有个好歹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说完眼泪落下来,止不住,今晚的不安与担忧,还有憎恨,统统发泄在这滚烫的泪水中。 边上站着的林未巧,无奈看着,把块帕子递过去,也不晓得要如何去安慰人家。 她在现代时还没结婚,连男朋友也没来得及谈,一穿就穿到个寡妇有着儿女的原主身上,是天生的孤寡命。 对于男女婚姻上的事,她也只是单单作为看客而已,对于李娘子一面选择默默接受李管事在外有人的事,一面又痛恨李管事不顾女儿的病情。 人就是这样矛盾的吗? 明明是夫妻两个人的事,李娘子可以忍受李管事不忠,却不能忍受李管事对女儿不慈。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婚姻里,被束缚被忽略的,永远都是女人呢?一旦成了婚,女人就好似得开始忽略自己,把自己的感受放在最末处。 “斯元这病,没得治疗吗?”她问。 “从小就这样,大病小病的,没个停歇。这阵子本好多了的,许是在她舅舅家贪玩,没注意好,就又病了。” 伯府一日日如常运行着,不紧不慢,陆老夫人和二房难得能消停会,日子过得平淡也充实。 黄娘子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做不来重活,就先来大厨房管着。 见了林未巧,黄娘子总不好意思,想躲着她,怕她把燕燕要回去。 她也知道,也没说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倒是想把燕燕要回来呢,燕燕哪里肯跟她?她也没地方收留燕燕的。 她也不是救世主,没能力改变现状,更没能力去改变他人的命运。 大厨房做了栗子粽,虾子馄饨,菜干包子,炸鱼干,她拿了个小食盒装着,准备找个地方好好享受。 在园子里碰到蔡阿婶,她招呼蔡阿婶,俩人就着石桌边吃边说。 蔡阿婶说着余慕宝的近况,说隔三差五就跑到二房那边去,也不知说什么,还不带自己去,回来时满面春风的,每回都得了不少好东西。 “这宝大姑娘简直拿二夫人当自己亲妹妹了,心都长到二房去,吃穿用着大夫人的,却惦记着二夫人的好。啧啧,你说说她……” “是吗?我还当她这阵子能安分些,原来是跑到二房那边去,忙的什么事?” “谁晓得?这阵子还打扮起来,说要到外头走走,我就由她去,那么大个人了,这又不是她家里,她爱去哪去哪。” “你去盯紧点,别让她生事。府里难得过上几天安静日子。” 她不相信余慕宝是个能安分守己的,静悄悄的,肯定是在作妖。 知道曹十二娘已经找到武馆还打点好,她去了一趟,想着给山君交学费。 谁知曹十二娘说已经打点妥当,让山君直接去就成。 “妈妈,给钱就生分了,能帮得到妈妈,是我的福分不是。” “哎呀,我哪有什么福分,就是碰上你这个好心人了。” 幸好她出门时还带了对白玉点翠耳坠和赤金掐丝手镯,给了月宁。 她琢磨着曹十二娘办事周到,说话圆满,怨不得能让李管事破例动心。她就担心曹十二娘不是个能安于现状的,看着也有野心,如今又没名没分跟着李管事,将来会不会想着把李娘子的位置占去? 第120章 避子汤不是万能的 她顺便去看看喜姐儿和半青,还怕半青不习惯绣坊,见半青和其他绣娘有说有笑的,也就放心了。 略待片刻,她打算回去,喜姐儿却悄悄把她往房间拉去,她还好奇着:“有什么事不能外边说啊?是王阅又来找你了?” 喜姐儿急急说:“哎呀不是,娘,是半青她……” “她怎么?” “她这段时间和我住一起,我们同吃同睡,我发觉她近来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看她从来到绣坊后,就格外贪睡,人也没力气,吃不下饭,还当她是病了,让她去看大夫她也说没事。后来我发觉,她这样像极了我刚有孕那会。” “有孕?不,不能吧?她不是要喝那个什么避子汤,怎么还能有的?” “娘,你也知道避子汤不是万能的,她喝了那么些年,许是不管用了。万一真有,那可是楼少爷的子嗣,得重视起来。” “那给她请大夫看?” “她怕是不愿意。” 林未巧表示不理解,半青是戚墨楼正经的通房,又不是见不得人,怎么还遮遮掩掩起来? 此事关系重大,她思索再三,还是找来半青问个清楚。 半青却是连连否认,苦笑着说:“妈妈拿我寻开心呢?我这样子,怎么会有孕呢?八成是脾胃虚弱,过几日就好了。” 她说:“就是脾胃虚弱,那更得找大夫来瞧瞧了。身子安康是大事,不能疏忽。” 在她们的劝说下,半青到底还是点头了。 去找大夫看,一诊脉,还真就有孕了,都两个多月了。 初为人母,本是件喜事,林未巧母女还高兴着,半青却面露愁容,不见喜色,仿佛这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林未巧有经验,她第一念头不会是半青怀的不是戚墨楼的孩子吧?想想也不能,半青跟戚墨楼是自小的情分,又在戚家长大,除了戚墨楼,估计也没别的男人了。 “你是在担心什么?有孩子是好事。”她轻声说。 “我被赶出来,偏偏这时候有了。他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你是怕楼少爷不认这个孩子?” “不不,我不是怕他不认,是怕……夫人不会同意让我留下这个孩子的。我还在府时,她都要派人来看我喝下避子汤才放心,就是防止我有孕。如今……” 她和喜姐儿相视一眼,是啊,半青不争宠不作妖,高氏都容不下。 而且高氏是给避子汤的,半青却还是有孕了,不管如何,在高氏看来,半青就是阳奉阴违,故意和自己作对,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个孩子? 不过从长远来看,半青是需要这个孩子的。她被赶出,无家可归,身契还在戚家,自然就是还属于戚家的人。 当然,她愿意离开的话,戚家自是不会勉强。显然她是不愿意离开的,也放不下戚墨楼,更不会再嫁他人。 一个通房,本质上还是个丫鬟,要长久自立,单凭自己是远远不够的。何况一个人过着,也实在孤独。 能有个孩子,是念想,也是支撑,往后也有了依靠。 林未巧思索着,半青是被赶出后才有孕的,那高氏就难插手,惠阳县君和戚墨楼自是会留下这个孩子的。 “你也别怕,有我们呢。你被赶出时,身契在谁手上?” “还在县君手上,我自幼就被府里买下。当初夫人抬我做通房时,本想把我的身契要过去,恰好那时库房遭老鼠,许多东西没找到,就没给,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也就是说,县君还你身契的话,你就是良籍,不再是戚家的丫鬟?” “照理说是这样。” 林未巧点点头,那就容易了,高氏能拿捏半青,无非是因半青只是戚家买来的丫鬟,生死都握在自家手里,怎样磨磋都无所谓。 说句难听的,就是背地里打死,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旦半青拿回身契,重获自由身,那就再和戚家无关,和高氏无关。如此一来,高氏就不能插手半青的事。 “那我问你一句,你想留下这个孩子吗?” “怎么不想?他是我的亲骨肉。是我太无能,连留下他的资格也没有。” “怎么没有?你也别太担心,还有县君呢。县君就盼着能有个孙子孙女在膝下承欢的。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这事,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好,我听妈妈的。” 林未巧出来房间后,遇上李管事,李管事说再有段时间,绣坊就能开张。 她给出了几点建议,就是在开张之前,派几个人去多多宣传,免得到时候开张生意凄凉。还说刚开张可以多给优惠,先留住客人才是要紧的。 李管事笑说:“妈妈还说不会做生意呢,这提的建议多好。” 她摆摆手,“是你太抬举我了。对了,你有回家去看看吗?” “还没有,怎么?” “你还不知道吗?斯元前几日高烧抽搐,把李娘子吓坏了,还好我去私库里拿了药才止住。” 见李管事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斯元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得空的话,还是多回去看看孩子吧。” 李管事讪讪应下,转身就说要回去。 临出门时,山君来喊住她,“表姑,等等!” 她停下,“有事吗?你去武馆的事,曹十二娘子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你跟着她去就行。” “我知道。是表姑你让我打听的那两个人,有下落了。” “在哪里?” 她眼珠子一转,让山君继续盯住牛哥大剑两个,顺便再写信通知几个兄弟,说已经找好差事了。 山君应下,纳闷地说:“表姑,找到他们,不报官府吗?继续盯住有什么用?” 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告官府,他们未必能说实话。我是想揪住幕后主使来。” 回到伯府,直奔双栖院,把半青有孕的事告知给余慕烟。 余慕烟同样是欢喜不已,说这个孩子以后能养在惠阳县君膝下,转念一想,又说:“怕就怕大嫂子不会同意。” 她又把自己的对策说来,余慕烟摇摇头,说:“这样做,倒是可以避免大嫂子插手,可这样一来,这孩子,反倒成了私生子。大嫂子不认,也会阻止大哥哥去认。” 第121章 家和才能万事兴 她还真没想考虑到这方面,光想着如何让半青把孩子生下来。 余慕烟又说:“还有舅母呢。以舅母的性子,哪怕跟大嫂子撕破脸皮,也会留下这个孩子的。我让人去通知舅母一声。” 她忙说:“让我去吧,我正好有事。” “对了,二哥哥他,回来了吗?” “我就是为的这事去。早些天就回来的,还绑了小关稳婆回来。小关稳婆还不肯招来,我得再去问问。” 辗转来到戚家,戚墨台不在,只有惠阳县君。 她一来,惠阳县君错愕地问道:“台哥儿说,悦姐儿不是烟姐儿亲生的,而是让人掉包的?后院里关的那个稳婆,就是当初调换的人?” 她点头,把事情始末说清楚,“是我自作主张请台少爷帮忙的,除了台少爷,我也不知该找谁人来帮。” 惠阳县君还沉浸在这件事中,没缓过神来,并无说什么。 当听到她说半青有孕后,惠阳县君又愣了半晌,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说:“县君大喜,半青姑娘真真有孕,已经请大夫看过,有两个多月。不久后,县君就又能抱上孙子了。” 惠阳县君激动得当场就要去看半青,她给拦住了,问:“有件事,不知县君考虑清楚吗没有?” “什么事?” “就是要如何安置半青姑娘?把她接回府中吗?” “这是当然,我不能让我的孙儿在外受苦。” “那大少夫人那边,县君要如何交代?” “我管她呢?我一个做婆婆的,难不成还怕她一个小辈?” “话虽如此,那半青姑娘到底是归大少夫人管着。半青姑娘如今是被赶出来的,万一大少夫人不认……” 惠阳县君一甩衣袖,“我戚家骨肉,还由得她不认?” 话是这样说,惠阳县君还是冷静下来,细细思量着,她知道,她完全可以不顾高氏的意愿,把半青接回府中安胎,日后再名正言顺把孩子养在身边,高氏再不情愿,也拿她没办法的。 可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一个家,最要紧的便是和和气气。 她是做长辈的,又不和高氏生活,平日里也难见面,得罪高氏,最多少来往就是了。 戚墨楼不同,和高氏是一体的夫妻,他们二人本就为了半青的事,私下里有过争执。如今若是再把半青接回家中养胎,以高氏的脾性,他们夫妻两个必定要大闹一场的。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一向惧内,也知道儿子舍不得半青,更舍不得半青的孩子。到时候高氏见戚墨楼留下半青的孩子,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过呢? 她是心疼半青不假,但更担心儿子儿媳不和,家无宁日。 “那你是个什么看法?” “县君,依我之见,还是暂时不要接回来。还有,请县君给半青姑娘一个自由身。从此一来,半青姑娘便和戚家无关,谁也无法插手她腹中孩子的生死。只是这样做的话,到时候孩子生下,就难入戚家门,大少夫人会不承认。” 惠阳县君陷入沉思中,挥挥手,林未巧识趣退下,去找小关稳婆。 仅仅几日,小关稳婆就跟个疯婆子一样,白头发多了,精神有些恍惚,她寻思着,戚家也没虐待她啊? 林未巧还没开口,小关稳婆就声音嘶哑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有条件。” 林未巧坐了下来,“你说。” “如果事后老夫人发现是我泄密的,必定不会留我活口,你们得保我性命。” “这个没问题,老夫人还不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我们找回来,也不会让她知道的。” “参与这件事的,还有我姐姐。我如实交代的话,她也会受到牵连。你们也得保护好她。” “放心,只要找回那个孩子,我们会给你们姐妹一笔丰厚的钱养老,不用再奔波。你们完全可以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你不懂,我姐姐干过太多腌臜事,未必能离开的。她如今还在京城,我可以逃,她不能。我一旦把孩子下落告诉你,等同于把她置于危险中。当初是我自作主张留下这个孩子的,她不知情。如果让老夫人知道,我姐姐必死无疑。还有,口说无凭,我要你们府上的一件信物,关键时刻,能保我家人性命。” 林未巧也答应了,事已至此,小关稳婆终究还是交代了那孩子的下落。 说当年小关稳婆把孩子交给自己多年未能生养的侄女,那侄女养了没两年,家里男人死了,侄女又改嫁,便把那孩子给卖了。 “卖了?卖去哪里了?” “我侄女的婆家是在邮县的镇上,说是卖去了县下的一个小山沟里,那地方叫什么五树沟。” 她点头,随即让人放了小关稳婆,说过几日会安排人送回大平县。 “在这个孩子找到之前,我们会和你保持联系的。待孩子找到之后,我们再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和你家人远走。你尽管放心,我们不会伤你性命,前提是你得不能有所隐瞒。” 怕小关稳婆会告密,她还特意补充了句:“你最好是拿了钱就老老实实回家去,不要妄想去告密。” 小关稳婆无奈说:“你也说了,在我留下那孩子性命的时候,我就已经和老夫人为敌了。我犯不着给自己挖坑去跳。更何况你们知道我的下落,我的命,握在你们手里,只有听安排的份。我也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 她站起身来,“这个你放心,把孩子找回来,我们之间是可以两清的。毕竟你们也是受人指使,真正是主谋还在逍遥法外。” 回去伯府,进去时碰见余慕宝打扮得艳丽,还用上了胭脂水粉,她差点没认出来。 余慕宝斜眼瞥了下她,冷哼声,自顾自出门去。 她不禁皱眉,她还打算把余慕宝给嫁进出去的,看这阵仗,余慕宝是想靠自己的努力? 如今若数伯府最具生气最热闹的地方,便是秦斋,是余慕烟特意拨出来让言微姑姑教晚姐儿几个的地方。 每每经过秦斋,能听到言微姑姑教姑娘们读书的声音,朝气蓬勃,欣欣向荣。 第122章 外热内冷 要说这言微姑姑是个全能老师,不止教日常的规矩,还教诗书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好似就没有她不会的。 说是教伯府的姑娘,繁姐儿和悦姐儿还小,学不来。就晚姐儿和画姐儿年纪大些,还有个余慕柳,三个人也没什么压力,教得也轻松。 余慕柳是被余慕烟硬塞进秦斋的,非要余慕柳好好学习规矩,静静性子。 若不是言微姑姑是个有趣的,人又温柔和气,懂得多,跟余慕柳也聊得来,不然余慕柳哪坐得住。 其实余慕柳也是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是长辈,还得跟晚姐儿几个小辈一起读书,传出去多丢人啊。 大厨房新做好几道糕点,还有甜饮,林未巧路过大厨房时,就顺便和珠儿一块拿了送去秦斋。 一到秦斋,便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言微姑姑穿着身豆绿色罗裙,肩上披着件薄薄的淡色纱衣,身姿曼妙,仪态优雅,给人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而余慕柳几个,则坐在下方专注地听着,她们各自的丫鬟则趴在围栏处听着,个个好不认真。 见林未巧来,言微姑姑放下手里的书,“林妈妈来了。” 林未巧把糕点摆放整齐,“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正好也饿了,妈妈来得及时。” “我从大厨房拿了几样新鲜做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全都拿来了。” 言微姑姑很是捧场,每样都尝,每样都开心地说着好吃,情绪价值给得很到位。 林未巧看着言微姑姑,不免有丝心疼。人人都夸赞言微姑姑才情好,为人处世周到,好似是天生的十全十美之人,寻不出半点不好的来。 她却看到,在这背后,言微姑姑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在宫里那么些年,又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和苦楚。 再者她看言微姑姑脾性好,人也和气,见谁都能笑着说话。她很清楚,这是言微姑姑的生存之道。 实际上,言微姑姑更像是那种外热内冷,很难亲近的人。因为防备心太重,旁人走不进心里去,也难和旁人亲近起来。 余慕柳说:“妈妈偏心,自从姑姑来了,就只管姑姑,不管我了。” 她嗔道:“姑娘真没良心,姑娘要玩,我陪着姑娘去。姑娘挨夫人的训,我帮着求情。” “哎呀,我就是那么一说,妈妈怎么还当真了?” “那我也是随口一说,姑娘也当真了?都说读书能静心,我看姑娘是没仔细读书的。” 余慕柳挽住她的胳膊撒娇,说那日晚会之后,绵绵邀约出去一同游玩,怕余慕烟不同意,就先找她求求情。 她说:“到哪里去游玩?远的地方我可不敢保证。” 余慕柳说:“就是有点远,在城外的慈木庵。” “哪里呀?” “慈木庵。” 她一愣,小寒娘说月底那个神秘男子会去慈木庵,神秘男子究竟是不是陆裕宣,亲自去看上一眼才能知晓。 算着日子,就这一两日了。 要不是余慕柳突然提起慈木庵,她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她痛快应下,“行,我答应姑娘,不过姑娘要收收性子,到外头去不许闯祸。” 她又问起言微姑姑在伯府里住着,是否习惯等等之类的话。 言微姑姑只说着伯府处处都好,这也并非是客套话,伯府人口简单,余慕烟这个主母又是个和顺的,不挑错不拿捏人,反倒还格外尊重自己,几个姑娘也听话乖巧。 言微姑姑再没有不满足的,又道:“对了妈妈,有件事得麻烦妈妈。” 她忙问:“你尽管说。” “我从一出宫,就暂住各处,之后来到府上,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寻个落脚处。妈妈方便的话,给我看处安静的宅子,不用多大,能住人就行。” “好,这没问题。” 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她日常吃住都在伯府,可要想招待个什么人的话,也不方便。 她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伯府的,等年纪大了,也得找个地方安稳养老。京城的宅子她是买不起的,租赁的话,倒可以。 而且就算要买,她可以到乡下城郊去买,便宜还宽敞。她得是时候为自己的养老生活做打算。 她们几个说说笑笑的,好不欢乐。 角落里的画姐儿主仆,像是故意被冷落般。实则是她们主仆不愿意搭理其他人,单方面冷落其他人。 “姑娘,吃点东西。”芯兰给画姐儿递上糕点。 “我不饿。”画姐儿显得心不在焉的,眼睛总时不时看向晚姐儿几个。 曾几何时,自己还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如今反倒还比不上晚姐儿这个外头来的野孩子。 上回被肃宁侯夫人惩处过后,画姐儿就变了个性子,没先前那样张扬霸,多少知道收敛了。 她看得出来,现在大房地位高,不同以前。她娘还常跟她说,大房如今事事胜过二房,二房是靠着大房的,要她注意些,不要惹事生非。 她想不明白,明明伯父死了,爵位就该轮到她爹才是。怎么就因为一个妾室有孕,这事就变了定数呢? 大房没男丁,不应该得事事求着她爹吗?居然还这样不把二房放在眼里。 她心里憋着股气呢,特别是言微姑姑还偏心晚姐儿,事事先教晚姐儿,自己这个正经的嫡出姑娘反倒挪后。 再说那日陆裕恒拿了钱,说要走门路去打点,还真打点到了一个清闲职。 陆老夫人婆媳起初听到后,还不大信,丁氏问:“当真?你别不是让人给骗了?” 陆老夫人问:“如今朝中整肃之风甚严,你是走得哪里的门路?谁人还敢这样……” 面对她们的质疑,陆裕恒不屑置辩,“无知妇人,你们懂什么?明面上谁敢,我当然是走私下的门路。” 陆老夫人皱眉问:“那是谁?” “淮王。” “淮王?你……” 陆老夫人大惊失色,缓了缓,压低声音道:“糊涂东西!你难道忘了,你大哥……” 陆裕恒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知道大哥得罪过谦国公,谦国公又是淮王母家。可大哥是大哥,我是我。大哥得罪谁,关我什么事?人家淮王都不在意,娘你急什么?” 第123章 慈木庵中人 “你们是一家子的亲兄弟,你大哥得罪了,那就等同于我们全家都得罪了。” “娘,这叫什么话。且不说大哥表面上已经死了,就说大哥没死,那大哥得罪谦国公的时候,可有想过我们?他站队泾城王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 陆老夫人梗住,一时无法反驳。 丁氏觉得陆裕宣说得有道理,何况还不知道淮王和泾城王谁会夺嫡成功,万一是淮王呢? 陆裕宣白身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能混个一官半职的,自家也有脸面。若日后能一步步爬上去,那陆家二房,可就彻底翻身,用不着看大房的脸色。 陆老夫人是不愿自己儿子去沾染那些个朝堂纷争诸王站队的事,稍有不慎,连累的可是一家老小。 陆裕宣冒险她可以不管,但陆裕恒冒险,她不能不管。 一旦站错队,轻则性命不保,重则牵连九族。 “恒哥儿,不是娘不让你去闯,实在是这过于冒险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 “娘,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淮王最得盛宠,万一日后能成功夺位,我可就有从龙之功,到时候,别说是伯爵,就是侯爵公爵,都不在话下。” “唉,这事没有你想得这样简单。朝堂的事复杂,你又无人帮衬,你那个姑姑又向来看不上你。单凭你自己押宝,你能确定押准吗?像我们这样的勋爵人家,最好就是明哲保身,方能保全家族。” “娘,你也是老古董,你也知道我们家朝中无人,谁都能来欺压我们的,连大房一群孤儿寡母都把我们踩在脚下。娘你甘心过这样的日子,我不甘心。” 丁氏也帮着说:“娘,画姐儿他爹说得没错。淮王可比泾城王受宠,将来说不定真能夺嫡成功。就算万一失败了,那画姐儿他爹只是一个闲散官,连淮王的面都见不上几次的,能有什么事?” 见儿子心意已定,陆老夫人再不愿意,也没办法,只得各种叮嘱儿子。 陆裕恒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他认为他娘只是介无知妇人,根本不懂朝堂的事,也没听的必要。 转眼到了去木慈庵的日子,林未巧早早和余慕柳几个坐上马车,原本余慕烟还不想放余慕柳去的,说慈木庵太远,不安全。 还是林未巧给说服的,她比余慕柳更渴望去慈木庵。 怕被陆裕恒认出伯府的马车来,她们没坐伯府的马车,特地租了外面的马车,只让秀安跟着去伺候余慕柳,小厮带了木瓜,还有山君几个兄弟去。 她就怕陆裕宣会认出伯府的人来,故意挑了新面孔去。 她做事谨慎,最怕打草惊蛇。 看她一坐上马车,就东张西望的,余慕柳困惑地问:“妈妈,你是在找什么人吗?” 她说:“啊,没有。” “那看你怎么还有几分紧张的?” “我这不是没出过远门吗?” 她预感强烈,这次估计能见到消失已久的陆裕宣。 她问起余慕柳,绵绵怎么会知道慈木庵的存在,她还以为这是个很小众隐蔽的地方。 余慕柳说:“哦,绵绵说她家中有个长辈在慈木庵带发修行,每隔段时间,他们就要前去看望的。绵绵说,慈木庵跟城中的寺庙道观都不同,特地邀我去。” 马车足足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到木慈庵。 她屁股都坐疼了,颤颤巍巍扶着余慕柳下车。 慈木庵地方不大不小,胜在古朴,还很清静,除了姑子,和三三两两的香客,并无别人。 单看着,还算安全。 寇家兄妹是早就到了的,绵绵一直守在树下等着,见余慕柳终于来了,欢快上前去迎接。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绵绵说。 “怎么会,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再说了,我还没来过这里呢。”余慕柳说着,见绵绵身后的寇五郎一副药童的打扮,先是一愣,小声问绵绵:“你哥是要去采药啊?怎么还背着个背篓。” 绵绵点头,“嗯,我哥来慈木庵,就是来挖药的,这是祖父给他的任务。走,我带你去见我家中的长辈。” 林未巧也匆匆跟了上去,见寇五郎同样跟来,问:“五郎,你不是要去挖药吗?” 寇五郎给她展示着背篓,里面有不少新鲜的药草,“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挖完了。” 一路进去,在最后的院落中,见有个姑子,低头轻扫着落叶。 “尘姑姑,这是我跟你说的,我新认识的朋友,慕柳。”绵绵兴致勃勃地说着。 那姑子缓缓抬头,穿着身素色长衣,年纪约有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的。 此人是慈木庵的修行者,法号未尘,也是寇家兄妹的长辈。 未尘师太打量着余慕柳,“阿弥陀佛,小施主生得福相,眉眼干净,是个好孩子。” 在外人面前,余慕柳还是很乖巧安分的,“慕柳多谢师太夸奖。” 简单说过几句话后,绵绵便识趣地带着余慕柳离开,到各处去瞧瞧看看。 林未巧想着寇家兄妹常来这里,不会有多危险的,就让秀安和木瓜跟着余慕柳,山君跟着自己,其余的邓家兄弟则守在马车上。 山君也不傻,看得出来她这是有意防备,问:“表姑,这里是尼姑庵,也不会有山贼什么的,我们不用这么防备吧?” 她说:“那我这不是上回有阴影了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我还有事要办,你跟我来。” 有她领着山君,偷感十足地把整个慈木庵逛了几遍,逛到最后,那未尘师太都在问她是不是要找什么人。 她就憨笑着:“是,估计人还没来呢。” 未尘师太说:“知道慈木庵的人不多,来慈木庵的人更不多。不知施主所找何人?” 她正想着要如何糊弄过去时,见前面有一抹亮色出现,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妙龄女子走过。 她多嘴问了句:“那是谁家姑娘?” 未尘师太说:“那是借住在庵中的浅洛姑娘。” “浅洛?” “正是。”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念着念着突然一惊,萧浅洛? “可是姓萧?” “施主怎知?” 第124章 传说中的陆裕宣 她怎么能不知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萧浅洛就是陆裕宣惦记了多年的心上人,甚至不惜蓄谋害死余慕烟,就为了能给这个萧浅洛腾出平荣伯夫人这个位置。 萧浅洛出现在慈木庵,那就意味着陆裕宣肯定就在附近。 没有多想,她立马跟了过去,山君紧随其后。 见萧浅洛来到一处隐蔽无人的地方,站在棵老树下,左顾右盼的,铁定是在等陆裕宣。 他俩躲在暗中观察,山君不解地问:“表姑,我们这是在……” 她连忙说:“嘘,小点声,我们这是在跟踪别人。” 约摸等了几炷香点功夫,就看到从某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浅洛见了,欢快地扑到对方身上去,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个人不是谁,正是假死的陆裕宣! 陆裕宣还踉跄后退几步,随即紧紧搂着萧浅洛的腰,二人难分难舍,如胶似漆,俨然是羡煞旁人的恩爱眷侣。 刚看到陆裕宣的刹那间,林未巧屏住呼吸,紧张到了极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紧张,这是她穿来后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陆裕宣。 陆裕宣穿得低调,一身暗青色的衣裳,脸型方正,棱角分明,眉毛浓密,眼窝深,鹰钩鼻,肤色偏黑,身形挺拔。乍一看,的确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可若仔细盯着他看,便能察觉到从他眼眸中散发出不同于常人的深沉,有着超乎的城府算计。 他和萧浅洛说话,眼睛却到处张望,身体是高度防备的状态,手里还拿着个斗笠,生怕会让人发现。 好在此处安静,虽跟他们隔了段距离,还是能听到他们说的话。就是林未巧多少有点耳背,还得靠山君来翻译。 他们黏糊了好些会,萧浅洛依偎在陆裕宣结实的肩膀上,娇俏地说着:“你也是,这么久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陆裕宣轻轻刮了下萧浅洛的鼻头,充满宠溺的口吻说道:“傻洛儿,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不好常来看你,免得让人发现。我知道,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说什么苦不苦的?我只认定了你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见不到你,太想你了。”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洛儿,你愿意跟我离开京城吗?” 萧浅洛猛地抬头看向他,惊异地问:“离开京城?去哪里?” 他轻抚着萧浅洛的秀发,“去哪里都好,就我们两个人。” 萧浅洛专注地凝视着眼前人,好似要从对方深邃的眼眸里看出什么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陆裕宣眼含笑意地接纳着怀中人的凝视,故意凑到萧浅洛的耳边,压低嗓门说:“怎么,你不愿意?” 这声音惹得萧浅洛耳朵痒痒的,娇嗔地拍了下陆裕宣的臂膀,“怎么不愿意?” 看到这里,林未巧觉得辣眼睛,默默拿手遮住眼睛,留耳朵听着,双手不知何时就变成了拳头。 如果陆裕宣是别人,她都还没那么气。 既然陆裕宣这样深爱着萧浅洛,那为什么还非要去祸害余慕烟呢?祸害也就算了,还装出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来,去哄骗余慕烟,害得余慕烟死心塌地跟着他,还掏心掏肺为伯府。 对自己爱的女人能如此情深义重,对自己不爱的女人则是随便利用,利用完就弃之如履。 一个人,有两副不同的面孔,还伪装得如此之好,让人深信不疑,可见陆裕宣心机有多重。 听到他们说要去封州,又听萧浅洛不满地说:“陆郎,你不是说,留下要她殉节的遗言,她一定会殉节的吗?我听人说,她可是还好好活着,甚至还得了诰命。” 一提起余慕烟,陆裕宣顿时变了脸色,眼中浮现抹狠厉之色,“以她的性子,她必不会独活,估计是舍不得那两个女儿。” “那她不死,以后我们怎么办?我忍了那么些年,还要跟她分享你,我可不愿意。” “这叫什么话,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人。她,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给你生了两个女儿。” “两个女儿而已,又不是儿子,有什么用?你放心,在我现身前,我会想办法解决她的。” 要不是山君死死拉住林未巧,林未巧这会已经冲出去杀人了。 听听陆裕宣这说得是人话吗?她渣男见多了,还没见过要人命的渣男。渣人家就算了,连人家的命都不留。 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么绝的份上,也就陆裕宣一个了。 再观察半刻,见陆裕宣依依不舍地和萧浅洛分别,林未巧本想让山君去跟踪,转念一想,陆裕宣戒备心重,山君又没经验,容易被发现,就算了。 再说陆裕宣匆匆离开慈木庵,却不料太慌张,要下石阶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好巧不巧,那人正是落单的余慕柳,余慕柳被撞倒在地,吃痛得很,而对方居然想一走了之,她赶忙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理,撞了我不道歉也就罢了,还想走开当做无事发生?” 这让陆裕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去扶起余慕柳,他心虚又慌,还未认出是余慕柳来。 扶起余慕柳之际,又凑巧吹来阵风,不偏不倚,刚刚好把他的斗笠给吹落在地。 这一瞬间,他石化住,脑袋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迟了,余慕柳已经把他的斗笠给捡起,递到他面前。 他本想快速拿过斗笠就走人的,偏偏余慕柳已经走到他面前,看到他的模样,呆呆地喊了句:“姐,姐夫?” 他没听清,戴好斗笠就走人。 还没走远,就听到有人喊:“慕柳,慕柳!” 他脚步一顿,心脏突突跳,没敢回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句“姐夫。”不会是认出他来了吧? 他加快脚步,仓皇离开慈木庵。 留在原地的余慕柳,傻傻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当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第125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寇五郎兄妹跑了过来,绵绵问:“慕柳,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余慕柳呆木地摇头,“没什么,就是让人给撞了。” 寇五郎眼尖,说:“你的手掌擦出血来了,不疼吗?” 余慕柳低头看着手掌上鲜红的血迹,“嘶,是有点疼。” 寇五郎也不墨迹,拿着新鲜采摘的草药,研磨碎,平敷在余慕柳的手掌上,又拿了余慕柳的帕子给包扎好。 明显余慕柳还没从刚才的事情缓过神来,见自己的手被包扎好,呆呆傻傻地说着:“哎,好像没那么疼了耶。” 看她这副呆状,绵绵不忍笑出声来,“不知道是你让人给撞傻了,还是让我哥的药给传染傻了?” 她一懵,“药还能传染?” “怎么不能?你看我哥就呆呆的,你敷了他的药,也变得呆呆的。” “啊?” 她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向寇五郎,见寇五郎也在憋笑着,像是在笑自己,她瞬间涨红了脸,嘴角却控制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另一头,林未巧跟未尘师太打听着萧浅洛的身世。 未尘师太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萧浅洛也出身名门望族,不知因何故家族遭难,只剩下萧浅洛,一直隐居在慈木庵中。 身在清静地,却六根不净,耽于男女情爱中,难以自拔。 “她以为自己奔赴的是爱,实则是他人的苦海,她暗藏的野心。”未尘师太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啊?为什么这样说?”这给林未巧整不会了。 “她和她所爱之人,行迹偷偷摸摸,从不正大光明,于世人看来,必是名不正言不顺。她所追求的这段爱,不能见光,那想必这样的爱,是掺和了太多的杂念在。所谓七情六欲,因情不专,起贪念,便有欲。” “师太高深,令人听来茅塞顿开。” 林未巧想着,萧浅洛借住在慈木庵,那可以通过跟踪萧浅洛,从而知晓陆裕宣的下落。 他们要离开,没那么简单。 见天色不早,林未巧催促着余慕柳回去伯府。 到了马车上,来的时候余慕柳就很活泼,一路上说不停,到回去的时候,却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 她还以为余慕柳是不舒服了,就摸了摸余慕柳的额头,嘀咕着:“也没烧啊?姑娘,是哪里不舒坦了?” 余慕柳靠在她肩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是玩累了?” “也不是。妈妈……” 余慕柳看向她,欲言又止的。 她说:“姑娘跟我还见外?” 余慕柳犹豫了下,随即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妈妈,我好像看到姐夫了。” 她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余慕柳口中的姐夫就是陆裕宣。 等等,姐夫?她顿时瞪大眼睛,“姐夫?” 余慕柳一个劲点头,“嗯!真的很像是姐夫,连背影也像。妈妈你说,姐夫都死那么久了,我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不能,佛门重地,怎么会见鬼?姑娘八成是看错了。” “可是真的很像很像……” 她一个劲给余慕柳洗脑看到的人不是陆裕宣,这一切都是巧合,世上没有死而复生的事。 听她这样说,余慕柳也没有多想,只说:“那就是我看错了吧。” “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或许那人只是凑齐和伯爷生得像而已。对了姑娘,这件事和我说说就行了,万不可在夫人面前提起,让夫人徒添伤心,夫人好不容易才从这件事里走出来的。” 余慕柳自是应下。 到伯府后,她给山君其余兄弟安排好差事,“不过在这之前,你们能不能帮我去做件事。” 邓家老大说:“表姑生分了,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帮我绑两个人。” “啊?” 她是想让他们去把大剑兄弟给绑了,好问出幕后主使是谁来。 她也不害人,就单纯想把这两个人给绑起来而已,就这样子。 在外折腾了一天,回到房里,喊珠儿去大厨房拿些吃食来。 也不知珠儿是病了还是有心事,手脚比往日要慢上许多,走路磕磕绊绊的,做事分心,好不容易端来碗雪耳羹,还差点给洒了。 “妈妈小心!”珠儿无措地拿着碗雪耳羹。 “你急什么,这雪耳羹是凉的,又不烫。”她看珠儿面色不好,关切地问:“你别不是病了?” “啊,没有。” “那你这是有事?” 珠儿自知失态,勉强笑着说:“没有,是我这几日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她点点头,“那就好。” 出来后,珠儿无力地贴靠在墙上,眼睛一闭,脑海里全是那晚在观鱼轩听到的对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听到,那么刺激的秘密。 她万万没想到,林未巧竟然那么大胆,敢隐瞒莲姨娘偷人有孕的事,甚至还让莲姨娘腹中的孽种日后承袭伯府! 无法想象,这事要传出去,整个大房,包括余慕烟,全都完了。 不过同时,她也佩服林未巧的智谋,毕竟大房无子,那爵位迟早属于二房。二房本就处处压榨欺辱大房,一旦承袭爵位,大房可就没有活路了。 论理,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大房,也保住日后的荣华。现在的大房,可是蒸蒸日上,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是大房的丫鬟,生死都跟大房一体的。这个秘密,她只有带进棺材里去了,应该不会有说出来的那一日…… 再说自从何嬷嬷回来后,凡事都要插上一手,特别是林未巧处理好的事,她还要反复拿出来挑错,哪怕没错也硬挑,说哪里哪里不合规矩。 起初林未巧看她年纪大,又讲不通道理,索性能忍则忍,到后来见她是蛮不讲理,倚老卖老的,也就没什么好忍了。 林未巧是照着晚姐儿的份例,给言微姑姑的,日常的茶饮点心,一季的料子,都是顶好的。 这日,绣坊给送来一整套质感丝滑的面料,她就打算拿去给言微姑姑用。 让何嬷嬷知道了,老大不愿意,还说:“林妈妈,哪有夫人姑娘不给,就越过夫人姑娘给一个聘来的姑姑,没有这个道理。” 第126章 难得两全 她倒吸口气,争辩道:“夫人向来不爱这样鲜艳的颜色,几个姑娘又还小。她们用不着,不拿去给言微姑姑用,难不成拿给嬷嬷你用?” 何嬷嬷较真了,急得声音尖尖地说:“哎呀,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惦记这面料?林妈妈呀,我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我要这面料做什么……” 说完还急眼了,用力地拍着大腿,一个劲叫喊着,引来丫头婆子纷纷朝这边看来。 她无奈地撑着额头,这叫什么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老人呢。 她还想解释几句,见何嬷嬷一心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她也就不多嘴了,因为何嬷嬷压根听不进去。 幸好李娘子领着斯元路过,李娘子费着口说劝住何嬷嬷。 斯元则拉着她走远,说:“妈妈跟何嬷嬷计较做什么?何嬷嬷总是这样闹着,不讲理。” 她说:“我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她就要死要活的。” “何嬷嬷这人向来这样,妈妈不用管她。明明身子还没养好,就非要回来府里管事,又管不出个一二来。” “你小小年纪,看得倒清楚。” 趁李娘子还没来,斯元悄悄和她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再去绣坊呀?” 她问:“怎么,你想去?” “想!三姑娘给了我几个香囊和帕子,都很好看,我也想去瞅瞅。” “成,我后天就去,你记得来找我。” 因着小关稳婆已经招供,她一面派人去找大关稳婆的下落,一面准备去戚家让戚墨台去邮县找人。 还没出伯府,惠阳县君就来了,自然是为着半青的事。 惠阳县君说回去这几日,都在想着半青的事,“我左右想,都想不去个两全的法子来。要不是怕家宅不宁,你大哥难做人,我实在是受够她了。谁家做媳妇做成她那样,嫉妒成性,让外人知道你大哥哥的通房有孕还被赶出开门,岂不是成了别人笑柄?” 余慕烟只得宽慰道:“唉,大嫂子性子向来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这事,舅母打算如何处置?怎样安置半青姐姐都是没问题的,就是等孩子生下来……大哥哥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呢。倒是我写信给你二哥哥,他知道了,也知道家里的难处。他也不想这事闹得你大哥哥夫妻不和,说等日后孩子生下来,过继给他,怎样都是我们戚家的血脉。你说说他……” “二哥哥竟是这样的想法?” “你二哥哥打小就心地善良,总为别人想着。你说他还没成家,就养着个孩子,知情的也就罢了,不知情的只当他……唉,不可不可,你大哥哥也不会同意的。” 说来说去,惠阳县君还是没有办法,最大的难题就是过不了高氏那一关。 林未巧想了想,“我倒觉着,台少爷的法子不无道理。” 余慕烟忙说:“这不合适,二哥哥还没成家,就养一个孩子,日后还怎么……” 许是余慕烟心虚,到底还是没说完。 惠阳县君迅速瞥了眼余慕烟,对林未巧说:“你先说说你是个怎样的想法?” 林未巧分析着:“让这孩子归了楼少爷,县君怕家里会不得安生,大少夫人也会心里膈应。倒不如过继给台少爷,也不怕大少夫人会闹,毕竟是成了台少爷的孩子,她也没资格管的份。而且这样一来,还能给她施压,压压大少夫人的脾气。好让人都知道她嫉妒,逼得家中不得已把大房庶子过继给二房。” “只是烟姐儿也说了,台哥儿还没娶妻,就有个孩子,虽说是侄儿,难免会让人心里膈应的。” “这点是我疏忽了,唉,世上没有两全的事。这个孩子给了台少爷的话,就成了嫡出,身世上也好看些。” 讨论了许久,还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惠阳县君说戚墨台还在办职没回来,又问起余慕烟儿子被调换的事。 “你也是心宽,这样大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舅母,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情的。若不是悦姐儿生母寻来,把事情道来,这谁能知道?” “那还不快把哥儿找回来!” “林妈妈已经打听到下落了。” 林未巧接话道:“就是想托台少爷帮忙去找回来。我们眼下,只信得过台少爷,也只有台少爷能把哥儿给找回来。” 惠阳县君点点头,并未说什么,这是大事,两家又是亲戚,让戚墨台帮忙是应当的。 说罢,惠阳县君又说要亲自去看看半青,还担心半青在绣坊不好养胎,想接回来。 余慕烟说:“不如就接到我府里来吧?我带来的人,都跟半青姐姐相熟,也不至于没个说话的人。正好府里的莲姨娘也有孕,做个伴。” 惠阳县君也是这个意思,“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麻烦?半青姐姐又不是别人。” “唉,也幸好还有你,不然我还都不知道要如何安置半青。” 也不知道戚墨台是怎么跟王婆子谈的,没过多久,王阅就来接人了,还特地到伯府一躺,跟林未巧说的。 林未巧惊奇地问:“你娘不逼着你纳妾了?” 王阅笑着说:“不逼着了,就说两年内喜姐儿还没有孕的话,还是得纳妾。岳母果然料事如神。” “那你答应我的,没忘记吧?” “哪能忘啊,府里让我们夫妻到另外一家铺子去帮忙,这阵子收拾好就过去。离得不远,起码是分开过了。” 她见喜姐儿是开心的,叮嘱道:“那就好,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夫妻同心,万般滋味都得自己去尝。你们要互相体贴,能成为夫妻相守不容易。” 送走喜姐儿夫妻后,她莫名起了伤悲,能体验到当娘的不容易,事事都要替儿女操心,但凡儿女过得不如意,当娘的就要开始发愁了。 回到房里,看到红罗拿着碗炸小鱼来了,光是闻着就香喷喷的,问:“哪里来的?” 红罗说:“是黄爷爷给的,说妈妈爱吃,就让我端来了。” “你常去大厨房,可知道黄娘子家里怎么样了?” “就还是老样子,自从有上回的事,康相公变得不常言语。” 第127章 有仇必报 红罗又说:“不过见黄娘子对燕燕好,也没再说什么。” 她点点头,也只能顺其自然了,总不能真逼黄娘子跟康铭合离吧?人家也不愿意。 眼见着绣坊快要开张,各方面都紧密地筹备起来,这日清早,她领上斯元去了白宅。 还没进去,便看到李管事在指挥人张罗,斯元脆脆地喊了声:“爹!”喊完就冲了过去。 李管事没想到斯元会来,明显吃惊得很,“斯元,你怎么来了?” 斯元撒娇着说:“我想爹了,让林妈妈带我来看看。” 李管事看向林未巧,“妈妈,斯元给你添麻烦了。” 林未巧说:“怎么会,就顺路的事,忙得如何了?” 见大人说话,斯元自己跑开去玩。 李管事说绣坊弄得差不多,挑个黄道吉日就能开张。 林未巧托李管事找两处宅子,“一处是租赁的,我想要来自己以后住着。一处是买的,最好安静些,这是府里言微姑姑要的。” 李管事自是应下,又说了句:“以后绣坊开张,生意来往的事,我来负责,绣品的事,由十二娘来。妈妈放心,她是信得过的。” “哪里的话,你信得过就行了,你的眼光还能有错吗?” “妈妈谬赞了,她到底不是府里的人,怕妈妈不放心。” 她嘴上是夸着曹十二娘的,心里头却不禁犯起嘀咕,看样子,李管事是想要帮扶曹十二娘的,那还有李娘子什么事? 可怜李娘子天天在内宅中,照顾着多病的斯元,还得应付着府里的事,李管事反而帮着外面的相好一步步立足。 她无奈摇摇头,心里可怜着黄娘子,等见到曹十二娘,还得一副亲热的样子,这就是成人的世界吧。 要说她来得也巧,山君正准备去找她,偷偷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说话,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说:“表姑……” 她看山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就问:“办成了?” “嗯。” “这么快,在哪里?” “一处破庙,你跟我来,大哥二哥在看着了。” “成。” 二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一处偏远的破庙里,一进去,邓家兄弟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看到是她来,齐齐松了口气,“是表姑啊,我们还以为是让人给发现了。” 见邓家兄弟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她忍不住有点想笑,他们兄弟都是本分的庄稼人,老实忠厚,哪里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更别说绑架人的大事了。 也就看在她是长辈,对邓家有恩,还在她义正言辞的洗脑下,邓家兄弟硬是硬着头皮把人给绑了。 可以看得出来邓家兄弟是没做过歹事的,谁家好人绑架大白天绑啊? 牛哥大剑兄弟俩人瑟瑟发抖,吓得面色发白,他们死活想不同哪里就得罪眼前这几个壮汉了? 像他们常年打家劫舍的,得罪人很正常不过,可他们最多也就欺负弱小妇孺,是万万不敢对像邓家兄弟的壮汉下手的。 本来还想不通,当看到林未巧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刻,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们以为林未巧死在了那晚上,如今骤然出现,给他们吓得一个劲嗷嗷乱叫,幸好早就堵住了嘴,否则十里八村都能听到了。 嫌他们太吵,林未巧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威胁道:“喊什么喊,你们害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一天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做,天在看。” 等他们嚎叫完,她把大剑牛哥俩人嘴里的布块给拿了出来,“想活命的话,就老实交代!” 大剑哆哆嗦嗦地问:“姑奶奶,你,你是人是鬼啊?你不是发病死了吗?” “你才死了呢!姑奶奶我福大命大不行吗?还有你看看现在是大白天,哪只鬼敢白天出来?” “那,那你是人?” 她翻了个白眼,不想废话,直接问:“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绑架我的?还打算把我卖给老光棍?” “我……” 大剑和牛哥默默看向对方,同时低下头去。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匕首来,架在大剑的脖颈上,给邓家兄弟吓到了,还想阻止她,她给了眼神,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看到匕首,牛哥俩人瞬间老实了,汗流浃背,哭爹喊娘的。 “不说是吧?那我等会就把你们卸一块胳膊,一天卸一块,拿去喂狗,你们看怎么样呢?我没把你们送官府就已经饶过你们了,你们居然还不说实话。好,很好。我知道你们也是受人指使的,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可以放过你们。” 牛哥大剑俩人哪经得起恐吓,在生死关头,他们的职业操守也没有那么重,二话不说,立马交代,毕竟他们也是拿钱办事的,没必要把命给搭上。 当听到是姓吴的一个富贵人家的老妈子,她瞬间了然,果然是了。 “姑奶奶,这会能饶过我们了吧?我们也是……”大剑讨好着说。 “你们也是被逼的吧?不能吧?我记得你们可是收了钱办事的。你们也不冤吧?我要是那晚没活下来,这会找你们的就是野鬼了。”她说着。 她没那么好心,对于差点害死自己的人,自然不会手软。 何况大剑牛哥俩人一看就是常做这些坏事的,不关起来放着,岂不是留着祸害吗? 她就当是为民除害,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呐,我说过,我会留你们性命的。我不会杀你们,但我会把你们送官府,好好反思反思吧。两个大男人,做什么不好,非得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缺不缺德呀你们。” 说罢,她就跟邓家兄弟押着大剑牛哥去了官府。 把人关进去后,她眼中浮现抹狠色。要不是她还尚存点理智,要不然她都想让大剑牛哥俩人去绑架吴大娘了。 来阴的不行,她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回到府里,她拉上陈婆子,还有蔡阿婆,凡事看吴大娘不顺眼的,她全带上了。 一伙人,气势汹汹地跑去吴大娘家找人。 此时吴大娘正慵懒地躺在竹椅上,想着等会午饭吃什么,全然没预料到危险即将来临。 第128章 泄恨 下一刻,房门猛然被人给踹开,给吴大娘吓得一激灵,本能地尖叫了声,当看清是林未巧等几个老婆子时,她没好气地说:“林妈妈,大白天的你发癫啊!还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做什么啊?” 林未巧一个眼神,蔡阿婆识趣地闩上房门。 吴大娘也是个老油条了,见这一群人来意不善,面色严肃,个个死盯住自己看,不禁心下咯噔,默默后退几步,想拿点什么防身的。“你,你们平白无故来我家做什么?想打劫啊?这可是我家里头,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林未巧撸起衣袖,动手前,她还给吴大娘解释。“吴大娘,我们什么过节,竟然能让你对我下死手呀。” “你,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怎么就对你下死手?” “哟,不是你买通人,要把我卖给光棍吗?” 一听这话,吴大娘瞬间惊慌起来,面色铁青,“什么买通,什么光棍?林妈妈,你是没睡醒在说糊涂话了吧?” 林未巧冷笑了声,“哟哟哟,你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吧?自己做过什么事,不记得了?我来告诉你,你买通了人,要害我性命!听懂了吗?听不懂的话,我让那两个人来跟你当场对证,你看如何呢?” 陈婆子狠狠道:“林妈妈,还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就是了。她这种人,死鸭子嘴硬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 吴大娘连连后退,就差钻桌子底下去了,指着她们这一群人,“没凭没据的,你们凭什么冤枉我?还有,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二夫人的陪房,就是有天大的错,还有二夫人来处置呢,轮不到你们几个来放肆!” 林未巧上前几步,揪住吴大娘的衣服,咬着牙重重扇了吴大娘一巴掌,“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一巴掌下去,吴大娘人都懵了,“你,你敢打我?” 她邪魅一笑,“打的就是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都给我动手打,留着口气就成,有什么事我来担着!” 一声令下,陈婆子等一众曾经跟吴大娘有过恩怨的,蜂拥而上,逮着吴大娘就是抓头发扇巴掌的。 蔡阿婆往吴大娘身上吐了好几口口水,下手那叫一个狠,边打边骂:“你个老抠搜的,我那时就是从大厨房拿了一桶泔水喂鸡,你倒好,不依不饶的,非说我偷东西!二夫人向着你,非让我为了桶泔水赔钱!” 陈婆子也说:“我不过是从大厨房拿了点花生,让你瞧见了,你说不合规矩!怎么,只许你自己拿,我拿丁点花生就不成了?” 往日里,吴大娘仗着是二夫人的陪房,又管着大厨房,没少作威作福,一个劲地欺压拿捏大房的丫头婆子,伙食上时不时克扣,还搞各种针对。 因此吴大娘得罪不少人,陈婆子她们更是跟吴大娘积下不少恩怨,碍于吴大娘的地位,只得忍气吞声的。 如今有了林未巧兜底,她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只管把往日里的怨气通通发泄出来。 吴大娘力气算大,可一拳难敌四手,陈婆子一群人又是做惯了重活粗活的,哪里是对手? 起初吴大娘还能反抗,后来就变成了单方面被群殴,一个劲哀嚎着:“杀人了!杀人了!” 看差不多了,林未巧这才让众人收手。 此时吴大娘头发凌乱,衣服被撕破,脸上身上尽是抓伤和淤青,鼻青脸肿的,不能见人。 林未巧说:“这是我给你的教训,你还敢有下次,就不像是今天那么简单了。真当我是软柿子好拿捏呢?我警告你,你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若是敢闹大,我就把你送进官府!” 说完,霸气领着人离开。 离开二房后,陈婆子还问她:“你怎么不直接把人送官府?留着也是祸害。” 她说:“这事没那么容易,二夫人那边肯定会保住她的,哪怕我有人证。这事闹到官府去,也不体面,府里肯定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她一顿,也算解气了。” “你想得周全,谁能知道她心思这样歹毒,敢去雇人来害你。好在你命大没事,不然谁能知道是她做下的事?” “往后,可要多防着点了,二房的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 她原本是秉持着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原则,可如今看来,她不害别人,别人就要抢先一步对她下手了。 日暮时分,她特意到大厨房去一趟,是吩咐大厨房,以后半青的三餐跟莲姨娘一样,都得仔细上心。 黄娘子自是应下的,又存了讨好的心思,拿出个食盒,说:“前些天,多亏了妈妈为我着想,忙里忙外的,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妈妈。” 她摆摆手,“我也没什么好忙的,左右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妈妈的,就特地给妈妈做了几样小菜,还望妈妈笑纳。” “客气了,你也没少帮我。” 说罢,黄娘子忐忑地看向她,欲言又止的。 她拿过食盒,“还有事?” 黄娘子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不会把燕燕给要回去吧?” “我要的话,你给吗?” “当然不给了,我现在离不开燕燕,更不能没有她。” “那不就得了,我总不能硬抢吧?” “可……” 她无奈笑笑,留下句,“好好过日子吧,好好护住燕燕,孩子也怪可怜的。” 回去房里,打开食盒,有烧子鹅,清蒸湖鱼,五香酱鸡,鱼香肉丝,火腿汤,酸辣黄瓜。 难得能这样丰盛,她喊来珠儿一块吃,问起红罗去哪里。 珠儿说:“还在秦斋那里玩,她们一群小孩,如今都爱到秦斋去凑热闹。红罗还认了几个字。” 她问:“你怎么不去?多少认几个字,将来不容易让人给骗了。” “我多大了,哪还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才几岁?得空就去秦斋,多多少少能学到些的。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我也能读书?” “你为什么不能读?是个人都能读。” 第129章 逆天的操作 珠儿点点头,没想到林未巧会想着让自己去读书认字,在她看来,这些事只有府里的姑娘才配得上。 她一个丫头,出身卑微,哪里能高攀得起这样的好事。 “可我大字不识一个。” “不识就去学呗,你聪明,很快就能学会的。” 这日,余慕柳问着余慕烟能不能邀绵绵到伯府里来玩,说绵绵教会她好多有趣的东西。 余慕烟笑着说:“怎么不能?不过人来了,你要学着自己招待,不能失礼,让人笑话了。我们家,也好久没来过客人了。” 这时候,春晴来说,余老太太来了。 一听,余慕柳立即说:“二姐姐,我先去舅母家躲躲,千万不要让娘来找我,我不想回去,家里好生无聊的。” 说完就赶紧开溜。 余慕柳前脚走,余老太太后脚就来了。 这回余老太太来,半句没提余慕柳,而是在说着要给余慕沁相看人家的事。 余慕烟点点头,“三妹妹年纪也到了,确实该说人家了,有看好的人家了吗?还得问过三妹妹是否愿意的。” 余老太太难得装出副慈母样来,亲切地把手搭在余慕烟的手上,“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你也知道,你三妹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有时候我跟你爹,都难做她的主。她的亲事,她心里是有数的。” “噢?三妹妹中意谁家的,怎么以前没听三妹妹提起过?” “嗨,还能是谁,就是你大舅舅家的二哥哥。” 在场的人,包括林未巧,听到这句话时,同时都愣了下,余老太太没开玩笑吧? 余慕烟错愕地又问了句:“是,是二哥哥?” 余老太太笑着说:“对,就是他。他也老大年纪还没成家,刚好你三妹妹要说亲,不如我们两家亲上加亲,你看怎么样?” 不等余慕烟回应,余老太太又自顾自地说:“你二哥哥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些,不过年纪大知道疼人。烟姐儿,我知道你跟你舅母和你二哥哥亲近,沁姐儿又是你嫡亲的妹子,你不会不帮她的吧?” 林未巧气笑了,这是什么逆天的操作?余老太太这是想让余慕烟帮着撮合戚墨台和余慕沁? 余老太太不会不知道,戚墨台至今还念着余慕烟吧?让余慕烟去说和,是生怕不够扎戚墨台的心啊?也生怕余慕烟不够为难啊。 不亏是亲娘,但凡后娘都想不出这么离谱的点子来。 也不知道是余老太太想出来的,还是余慕沁,不过不重要,这母女俩,一个敢想,一个敢做。 半晌,余慕烟怔怔的,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万分复杂,只说了句:“三妹妹跟二哥哥,怕是不合适吧?” 余老太太急忙说:“哪里不合适?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还都是亲戚家,怎么就不合适?看沁姐儿跟台哥儿多般配。你帮我跟你舅母和台哥儿说说,他们同意的话,就把这事给定了。” “他们不会同意的。” “你问都没问,怎么知道不会同意?” 这给余慕烟整无语了,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余老太太话锋一转,“我知道,台哥儿多少还念着你的。可你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还是个寡妇……总不能让台哥儿因为你而耽误终身大事吧?你出面和台哥儿说说,台哥儿多半会同意的。” 听到这里,林未巧气笑了,强忍住内心是吐槽和无语。 余老太太不耐烦地登了她一眼,“你笑什么?这是正经事。我说林妈妈,你真是愈发放肆了……” 又说回来,眼中殷切地看着余慕烟,“烟姐儿,你看怎么样?为了你妹妹的幸福,这点小忙,你不会不帮吧?” 余慕烟无奈撑额,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余老太太了,答应的话,她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不答应的话,余老太太又得不依不饶的。 林未巧连忙解围说:“老夫人,没这个道理的。” 余老太太是最烦跟她讲话的,“我跟烟姐儿说话,有你个老妈妈什么事?给我出去。” 她当没听到,站在余慕烟身边说:“我们夫人到底还在丧期中,哪好插手这事。再说了,夫人到底是做小辈的,哪里有做小辈的去跟长辈说亲事,我们两家是亲戚,可也得有分存在。县君还没操心台少爷的亲事,我们夫人就去插手,这叫什么事?” 这给余老太太怼得没话说,但又不死心,还想逼着余慕烟答应。 她没给余老太太这个机会,说:“哟,夫人,瞧我给忘了,方才言微姑姑来了,找夫人有事,夫人去秦斋瞧瞧吧?” 说完就拽着余慕烟离开,留下余老太太一个。 虽然不礼貌,但对方是余老太太,不碍事。 来到秦斋,还真让她给说中了,言微姑姑确实找余慕烟有事。 “我师父告病提前出宫,我明日想请两日假。” “得了什么病,要紧吗?你快去瞧瞧她老人家。” “也是老毛病了,不要紧,只是年纪大了,难恢复。” “是这个理。” 余慕烟又让李娘子去备下厚礼,让言微姑姑送去给刘嬷嬷。 言微姑姑本想推辞,林未巧说:“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也没什么的,都是老人家用得上的玩意。” 言微姑姑点点头,说起晚姐儿等人这阵子的表现。 “三姑娘年长,性子静,很好问,学得也快。特别是规矩上的事,一点就通的。不过三姑娘常在府里不走动,也少和人来往,难免有些闷着自个。说句不好听的,一旦三姑娘出去和人打交道,容易自卑,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这说到余慕烟心坎里去了,“我说也是,只是不知道……我们家还在丧期,我不好亲自带她出去走动,她最多就是跟着她小姨母出去玩耍。” 言微姑姑说:“这不妨事的。夫人同意的话,明日我带三姑娘出去。” “你不是要见你师父吗?” “不碍着什么事的。我师父知道我来府上教姑娘,怕她老人家担心我教得不好,我带着姑娘去,让她看看我教得如何,没给她丢脸。” 余慕烟自是欣然应下。 第130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待戚墨台回来的第一时间,便派人来伯府通知。 在林未巧去戚家前,余慕烟欲言又止的,到底还是没能开口。 到戚家后,林未巧见戚墨台风尘仆仆的,应该是才赶回来没多久。 “台少爷,不用去歇息吗?邮县路途也算远,又是在偏远的小村子里……” “不用,找人要紧。” 她把详细地址说来,戚墨台迟疑地问:“确定那孩子还活着吗?” 她说:“哥儿命大,必定是还活着的。” “那就行,我即刻动身去找。” “麻烦台少爷了,路上注意安全。” 戚墨台顺路把小关稳婆给送回大平县,临走前,小关稳婆交代了大关稳婆的下落。 事已至此,小关稳婆只能把自己姐妹的安危交托给伯府,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最好这事真的能瞒过老夫人,否则我们姐妹性命不保。” “放心,等老夫人知道了,她应该无暇顾及你们的。真怕的话,你们就躲得远远的。” 林未巧还想着安排人保护小关稳婆姐妹的,就怕哪日陆老夫人知道了会下杀手。不过这样做治标不治本,也只会让小关稳婆一家过得心惊胆战,得治住陆老夫人才是根本。 她无奈叹息着,这时代,谁人都不好混。 小关稳婆姐妹当初做下这事,不论是否愿意,都由不得她们。陆老夫人再不济,也是伯府的老夫人,是有能力左右两个稳婆的前途生死。 回到伯府里,经过园子,好不巧,碰到脸上都是伤的吴大娘领着几个婆子在忙,喜气洋洋的。 一看到她,吴大娘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也不敢直视她。 那日的事之后,吴大娘到底是心虚,再痛再恨再惨,也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哪敢报复回去? 不过仗着陆裕恒得了闲散官,吴大娘底气也硬些,看到她,挺直腰板,跟身旁的婆子炫耀道:“二爷得了官职,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呀,也托了二爷的福,可不同以往那样任人随意欺辱了。” 她都懒得搭理,就陆裕恒那德行,要能凭自己真本事做官早做官了,哪用得着等到现在?就是得了官职,不用想也知道是花了钱走了门路的。 就这也好意思炫耀?生怕人不知道官是买来的? 她都懒得给眼色,自顾自地离开。 待她走远,吴大娘才敢发作,咬牙切齿地说:“个贱人!给我等着!我要不弄死她,我也不用做人了!” 木菊婶说:“可不敢说这样的大话,你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她像是有什么神通在身上,谁都害不了她。” “我就不信了,她又不是神仙,回回都能逢凶化吉?我就是要让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唉,但愿吧。就盼着这回我们二房能硬气起来,好让我们再回去大厨房。” 到双栖院去时,在廊下又看到宋赞缠着秋诗说话。 许是时间久了,宋赞难以掩盖住身上的狼子野心,他看秋诗是两眼放光,不像是在看意中人,更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咳咳……”林未巧故意咳嗽了声。这个宋赞,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林妈妈安好。”宋赞规规矩矩地问好。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小宋掌柜你也是,回回来都只找秋诗。” “啊?我,我是在问秋诗姑娘上回送来的料子质量怎样。” 简单聊了几句,宋赞见林未巧迟迟不走,而自己也办完事情了,不好久留,只得讪讪离开。 林未巧问秋诗:“他来找你说什么?是催你……” 秋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妈妈,他这个人真的不行吗?我看着还行啊。” “行不行的,你跟我来一趟吧。” “去哪?” 得知宋赞还要去给别家送货,她便领着秋诗出门,到宋赞的铺子去转转。 出门时,碰到斯元鬼鬼祟祟的,她喊了声,给斯元吓一机灵。 她问:“你要去哪里?” 斯元心虚地说:“去我舅舅家里拿些药膏来。” 她也没多想,就领着秋诗出门。 到宋家铺子附近,她们先是跟附近的人打听宋赞,听到的评价多是勤奋能干有野心。 秋诗不解,“妈妈,有野心是好事,有野心便是有上进心。” 她说:“有野心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你得知道他达成野心的手段,是靠自己还是靠别人。” 若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也不想操这个心的。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人不想着能高攀,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 倘若宋赞单单想借着秋诗来攀上伯府也就罢了,可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宋赞会一步步往上爬。一旦他的地位胜过秋诗时,而秋诗没有能利用的地方,那他势必会抛下秋诗,再去奔向他人。 林未巧不愿看到,好好的一个女子,日后会成为弃妇。 问了个跟宋家铺子做邻居的阿婶,说起宋赞来,“啧啧,他是个有头脑的,眼光高,不甘心在一个小小的铺子里,看他的意思是,要做大做强。听说他还攀上了不知哪个伯爵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只等娶了来,就跟伯府攀上关系了。” 秋诗顿时变了脸色,林未巧则故意问:“我怎么听说,他是真心喜欢人家的?” “唉哟,真心喜欢?你当他是个蠢的吗?他那样,也只能攀得上丫鬟。要是他能攀得上伯爵家的姑娘,你猜他喜不喜欢?” “哟,我也是见过几次小宋掌柜的,看着多正派的一个人。”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他,不过就是宋掌柜的侄子,过继了来帮忙的。日后他给宋掌柜夫妻养老,这铺子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他的。偏他……” “怎么?” 那阿婶说,如今宋赞已经管着整个宋家铺子,反客为主,大小事都自己来做主,不把宋掌柜夫妻放在眼里,左邻右舍都说宋掌柜是养了头白眼狼。 林未巧故作诧异地问:“啊?不能吧?” 那阿婶说:“不信你们问问其他人去。他这人,适合做生意,就是没什么良心,眼里只有利益。别看他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实际上是个狠人。” 第131章 打开方式不对 得知宋掌柜夫妻曾有意给宋赞说亲,但宋赞嫌弃对方出身普通,就没有同意后,秋诗沉默了一路。 林未巧说:“说句扎心的,人要什么样子,一时间都是能演出来的。不是我存心要拆散你们,是我觉得宋赞此人,并非良人。你也别嫌我多嘴,我是觉着嫁人就嫁这一回,是一辈子的大事,还是希望你要多多慎重。” 秋诗说:“我知道妈妈是为我好,也是想我不走错路。小宋掌柜,我确实只看到了他完美的那一面。这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那就好。你也可以试试他。” “怎么试?” “就说你犯了事,被贬成末等丫鬟,不在夫人身边伺候,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都说人心不能试,那是因为人心经不起任何的考验和试探。 想着白宅绣坊就在附近,就顺便去看看。 前门没开,来到后门,一片静悄悄的,没点声响。 秋诗嘀咕着:“怎么没人?” 她说:“瞧我给忘了,绣坊今日放假,自然没人了。” 她们转身要走,却听到后院里传来声响,像是在打架。 她们顺着声音走去,见竟是斯元和月宁厮打起来,两个人抓着对方的头发,死死不肯放手,一边打一边喊着,那叫一个激烈。 斯元还骂着:“你娘就是狐狸精,勾引我爹!你就是个小狐狸精!” 月宁反驳道:“才不是!你娘才是狐狸精!你爹就是不喜欢你娘了,是你娘没本事,还赖到我们身上来!你不要脸!” 这给斯元气疯了,抓着月宁的头发愈发用力。 反应过来的林未巧和秋诗,忙不迭上去劝架。 可两个半大的孩子,又气在头上,力气是出奇得大,她们两个大人还真拉不住劝不动。 斯元也是气狠了,也是决心要给李娘子出口气,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子,不顾一切往月宁脸上划去! “不要!”林未巧和秋诗同时大喊着。 “啊!”然而为时已晚,月宁的脸颊上赫然出现一道鲜艳的血痕。 月宁捂着脸,手上沾满血,瘫坐在地上,大哭大喊着:“娘!救命啊!” 林未巧夺过斯元手里的银簪子,急急训斥道:“斯元,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曹十二娘挽着个菜篮子匆匆赶回来了,见月宁脸上手上都是血,吓懵了,手里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飞快冲到月宁身边,吓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问:“谁,谁干的?” 月宁扑在曹十二娘怀里,哭得好不凄惨,边哭边指着斯元说:“就是她!她还骂娘你是狐狸精!娘,我的脸好疼……” 人在极度气愤的转态下,是没有理智的,何况被打还是自己孩子。 曹十二娘眼中发红,瞪着斯元,月宁是她的独女,是她的掌上明珠,她的希望。她含辛茹苦地养着,别说打了,就是连大声责骂都没有骂过月宁。 她是普通人,却把月宁养得比富贵人家的姑娘还要金贵,就是不想让月宁跟着自己吃苦。 没想到,月宁竟会被人这样对待,划伤了脸不说,还出了那么多血,她要是不为月宁出头,她也枉为人母了! 没有过多的迟疑,她上前迅速从林未巧手中拽过斯元,上手就是一耳光,然后重重把人给推倒在地。 偏斯宁身子不好,前些天又才大病一常,哪经得起这样折腾,一耳光下去,嘴角有血,还被推倒在地,又好死不死磕在台阶上,直接晕死过去。 林未巧两眼一抹黑,一定是她打开方式不对,怎么一天天净摊上这些事。 秋诗忙着去请大夫来,她忙着把斯元抱回房间去,曹十二娘领着月宁去看大夫。 看到斯元这般,她时不时探着斯元的鼻息,生怕斯元死她手里了。 “完了,这下要怎么跟李娘子交代。” 请了大夫来,大夫说伤得有点重,斯元身体又虚弱,怕是不好办,给开了几服药,说不见好的话得再请大夫来。 拿了药,她赶紧去喊山君回来,山君所在的武馆离绣坊不远,让山君把斯元给背回伯府去。 临走时,曹十二娘喊住她,“妈妈,那孩子到底是谁家的?为什么会打月宁?这样蛮横。” 她心情复杂地说:“是李管事家的大女儿。” “啊?” “是,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找了来,闹成这样。我说你啊,你护犊子的心我能理解,可你也没必要下那么重的手,孩子差点没命了。” 说完就赶紧离开。 回到去,见斯元伤成这样,李娘子险些没晕厥过去,强撑着口气,“谁推的?谁?” 林未巧和秋诗面露难色,林未巧说:“先救好斯元再说,大夫说伤得有些严重。” 李娘子哪里肯应,非要逼问出来,秋诗支支吾吾地说着,“斯元自个偷偷去了绣坊那边,跟人打了起来。” 李娘子问:“跟谁?” “曹,曹十二娘的女儿,斯元划伤了人家的脸,曹十二娘气不过,就动手推了斯元。” “是她?” 若不是有她们一群人拦着,李娘子非得当下就要拿着刀去杀曹十二娘了,好劝歹劝的,让先顾着斯元的病情。 李娘子抱着斯元哭嚎着:“我的儿,你万一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林未巧颇是糟心,等安抚好李娘子,松了口气,到双栖院里去,跟余慕烟说起这事。 余慕烟听得新鲜,“这样么?李管事看着不像是个花心的,怎么在外头也会有人。” 她别有深意地说道:“夫人,这事哪能单看外表?男人的话,有几个是能信的?表面上,装出副深情专一的好男人,背地里,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偏偏余慕烟没听出她的若有所指,还点点头呢。 这时候,晚姐儿和嘉儿欢欢乐乐地来了,说着今日跟言微姑姑去探望刘嬷嬷的事。 “刘嬷嬷很喜欢我,还夸姑姑教得不错。嬷嬷给了我见面礼,姑姑点头,我才敢收下的。” 晚姐儿边说边展示着刘嬷嬷给的繁花镶金红宝石项圈。 余慕烟一眼认出是宫里才有的物件,骇然道:“刘嬷嬷给的也太贵重了吧?” 第132章 上门要人 林未巧没啥见识,只说:“是看在言微姑姑的面子上吧?当然,也是我们家姐儿讨人喜欢。姐儿,那刘嬷嬷是个怎样的?” 晚姐儿说:“嬷嬷很慈祥,跟姑姑说了好多话,还多谢娘送去的礼品。” 林未巧和余慕烟相视一眼,余慕烟说:“刘嬷嬷怕是只有言微姑姑这一个徒弟,故而格外看重了。” 林未巧说:“所谓爱屋及乌,大抵如此了。” 聊了几句,春晴便慌慌张张地来了,“夫人,不好了。” 余慕烟问:“出什么事了,这般慌张?” “戚大少夫人来了。” “谁?” 余慕烟反复确认了两遍,得知是高氏亲自来了,立马慌了,看向林未巧,“妈妈,这可怎么好?大嫂子肯定是冲着半青姐姐来的。” 林未巧说:“夫人别慌,这是在我们平荣伯府上,大少夫人不敢乱来的。夫人和大少夫人是平辈,不用那么怕她的。” 等接待了高氏,高氏是领着一堆丫鬟婆子来的,气势冲冲,分明就是兴师问罪来的。 只见高氏通身穿戴华贵,气质高傲,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扬,一副傲然的模样,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即使是面对余慕烟,也丝毫没有客气,甚至还以质问的语气,问道:“烟妹妹,你好大的胆子啊。” 一开口,就让余慕烟有些慌了,但还是说:“大嫂子这是何意,一来就怪罪我?我竟不知哪里得罪大嫂子了。” “你不用跟我装傻,半青是在你这里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自家的事,也没必要跟大嫂子你交代吧?” 这出乎高氏的意料,稍稍目光落下,放在余慕烟身上。她向来看不上余慕烟,余慕烟又是个唯唯诺诺的,只会顺着自己来,怎么许久不见,倒硬气起来了? 她语气放重了,站在余慕烟正中,居高临下地说:“烟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自家的事?半青,可是我家的丫头!” 余慕烟站起身来,“大嫂子,我没记错的话,半青姐姐不是让你给赶出开门了吗?” “赶出来又如何?只要这贱蹄子还有口气,就是我家的丫头!烟妹妹,你不会是想着要存心跟我作对,想护住她吧?” “这话怎讲?我和半青姐姐是自小的情分,她有难,我不能不帮。” “呵,还真是姐妹情深。合着你们才是一家子,我倒成外人了?” “大嫂子什么话,我左右不过是让半青姐姐在我家里住下,哪里做得不对了?” 高氏懒得废话,直接了当地说:“你也不用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就一句,快把半青给我交出来!她居然敢有孕,当我这个主母是死的吗?” 余慕烟微微侧过身去,也不看高氏,自顾自地说道:“瞧我给忘了,半青姐姐已经不是戚家的丫头了。” “你什么意思?” “半青姐姐被赶出来后,拿着自己的积蓄,赎回了自己的卖身契,所以不再是戚家的丫鬟。大嫂子自然也无权再管她。” 高氏一愣,眼珠子提溜转,忽而失笑了声,“原来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啊,烟妹妹,想不到你还有这心思呢。” 余慕烟淡淡地说:“大嫂子把半青姐姐赶出来,就没有想过半青姐姐的去处吗?总不能让她离了家里,就不活了吧?” “好,好,那她既和戚家无关,我确实没道理再管。不过我丑话说前头,那她腹中的孩子,也和戚家无关!” “有关无关的,也不是大嫂子说了算。说破了天,这孩子始终流的是戚家的骨血。” 高氏梗住说不出来,她本就嫉妒半青和戚家人情分深厚,跟戚墨楼又是一块长大的,虽说只是个丫鬟,可她清楚知道,戚墨楼从没拿半青当丫鬟看待的,在心中有一定的分量在。 她出身世家大族,凡是她看中的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若她不愿意,她宁可浪费丢弃,也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她自认为是下嫁给戚墨楼的,戚家就该供着她哄着她。她也是看中戚墨楼洁身自好,婚前没有通房,婚后也不敢纳妾,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个伺候多年的半青。 在未嫁过来之前,她是知道半青的,只想着到时候随便打发得了。没想到嫁过来后,见戚墨楼心里还有着半青,想着半青到底是个丫鬟好拿捏,就抬了做通房也不会怎样。 这些年,她把半青压得死死的,但凡半青伺候了戚墨楼,必定让半青喝下避子汤。 尽管她已经有两个嫡子傍身,半青就是生十个八个都影响不了她,偏偏她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半青有子。 她千防万防,甚至都把半青赶出去,没想到居然让半青有了身孕! 她这次来,就是想把半青带回去落胎的,谁料余慕烟居然护着半青,还同自己作对! 这把她气得无处发泄,好生憋屈! 林未巧则默默惊叹着余慕烟的战斗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这就是鼓励的重要性吗? 思量片刻,高氏忽然笑着说:“我这个主母不认,那她腹中孩子便是个野种。” 余慕烟没理会,高氏说野种就是野种了? 见余慕烟铁了心不肯把半青交出来,场面一时僵住,高氏更是难堪,有点下不来台,自己这样高调地来,却灰溜溜地回去,这算什么? 高氏想着余慕烟不过只管小小的伯爵夫人,得罪又能如何,一挥手,说:“来啊,去把半青那贱人给我找出来!” 余慕烟哪能答应,“大嫂子,这是我平荣伯府,不是你自己的府邸上!你这样做,不是摆明了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那又如何?是你自己不识好歹的!” “是吗?林妈妈,送客!” 林未巧挡在余慕烟身前,“大少夫人,没必要闹得这样难堪。” 高氏是真想动粗的,但到底是在人家府上,她带的人手是多,可伯府上下的人更多,都把院子围得严严实实。 她冷笑几声,“好,好,跟我作对,我会让你知道是什么下场的!”说罢,怒甩袖离去。 第133章 恨嫁 过后,余慕烟心有余悸地问:“妈妈,我这样做,会不会……” 林未巧说:“大少夫人再气,也是拿我们没办法的,就当是帮县君了。” 半青得知此事后,匆匆来谢罪,想要自请离开。 林未巧劝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着身子,能到哪去?” 半青低下头,颇是为难。她知道自己的处境,无论是在戚家,还是在伯府,都会让两家人为难。 她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她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的,可要强行留下,要面对太多的困难。 “烟姑娘,要不我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了。” “这是什么糊涂话?哪有当娘的不要自个孩子。大哥哥也不会同意的。总归我都替你把人给挡回去了,你就只管好好养胎。不许胡乱想,这事有大哥哥和舅母,还有我呢。” 半青感激涕零地应下。 林未巧出去,想着去瞧瞧斯元情况如何,路上碰到翠红嫂子,让别去,说李娘子正跟李管事闹呢。 她八卦地问:“李管事是个什么态度?”翠红嫂子说:“你别看李管事跟李娘子感情淡了些,斯元到底是李管事的头一个孩子,看得何等重要?自然是心疼的。说也去白宅看过了,人家那孩子偏生伤到了脸,好大一块伤疤。你说说,做女子最要紧的,不就是张脸面吗?” “理是这个理,那斯元伤到了脑袋,也是要紧事。” “你哪里知道,李管事一去问,那曹十二娘也不哭不闹,让自己孩子磕头认罪,说千不该万不该到绣坊来,碍了别人的眼。” 她都不敢想象李管事会有多难做,不过都是应当的,谁让李管事非得外头找人呢。 到园子里时,蔡阿婶突然找来,拉着她说:“妈妈,坏事了。” 她问:“怎么了?” “还不是那宝大姑娘。” “她又生事了?” 蔡阿婶说,余慕宝这段时日常出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还多跟二房那边的走动,实际上就是自己去相看人家了。 林未巧听纳闷了,“她去相看,她怎么相看?” 蔡阿婶无语地说:“啧,这还不容易?她又不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早没了那份害臊的事,只恨自己嫁不出去。这不,就自己出去给自己相看,打着伯府的名头,亲自去打听哪家好,哪家哥儿没成婚。” “这样啊,我说呢,不过怎么就坏事了?” “妈妈,说句不好听的,谁家正经姑娘自己出去相看人家的。何况人家一问她是谁要说亲,她说是自己,你说说这……这不是丢脸丢大发了吗?丢她自己的脸面也就罢了,这丢的还是伯府的脸面。” 蔡阿婶说外头传起了不好的言论,说平荣伯夫人的嫡亲姐姐,巴巴上赶着嫁出去等等之类的言论,总之就是影响到了伯府的声誉。 她还真没想到余慕宝会这样干,“她急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托了媒人替她相看吗?” “谁晓得她?就是怕我们对她的亲事不上心呗。” “以后少让她出门。” “就怕她不听。” 刚说完,又看到余慕宝准备出去,林未巧把人喊住了,“宝大姑娘这是上哪去?” 余慕宝不耐烦地说:“用得着你管?” “是用不着我管,就希望宝大姑娘出门在外,不要打着平荣伯府的名头。”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宝大姑娘不嫌丢人,我们伯府还嫌丢人呢。我已经喊来媒人给宝大姑娘相看的,没想到你竟然等不及,就要自己去。” “你……” 余慕宝被揭穿心事,恼羞成怒,“你个下贱的老妈子,凭什么来管我?你真是脸大了!” 她说:“我脸再大,也没宝大姑娘你的大。姑娘就且留下吧,我喊媒人来,保管让宝大姑娘满意的。” 她让人去催石媒人来,别说余慕宝急着嫁出去,她都急着把余慕宝嫁出去,留在家里都晦气,影响气运。 不出半个时辰,石媒人就火急火燎地赶来,见着一脸幽怨的她和一脸不服气的余慕宝,小心地问:“妈妈,这么急是……” 她说:“上次托你的事,不知你找得如何了?宝大姑娘不信,还疑心我在诓她呢?我寻思着找人家的事,不是有媒人你吗?也用不着自己操心。” 夹在她们两个人中间的石媒人汗流浃背的,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找来的人家给她们看。 按照林未巧上次的说法,石媒人这次找的,都是非富且贵的人家,不过多数是填房或者是做小。 余慕宝听得老大不愿意,“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你说的这些人家,不是在侮辱我吗?” 林未巧乐了,“宝大姑娘,做人要凭良心?你又不是待嫁的黄花大闺女,又这个年纪,难不成还想做原配正室?” 眼看双方要吵起来,石媒人忙说有个姓郑的勋爵人家,家中有个尚未娶妻的子弟,正要议亲。 一听到是勋爵人家,余慕宝眼睛都亮了,“是公爵侯爵?” 林未巧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可真敢想啊。 石媒人讪讪地说:“是子爵。对方是家中幼子,只比姑娘小几岁,还未娶妻,就是房里有几个伺候的,不过不打紧,过去都能处置了的。” 余慕宝听得有些心动,她头婚就嫁得不算好,也想跟余慕烟一样,找个勋爵人家嫁了,富贵不愁。子爵比不上伯爵,好歹大小也是勋爵人家。 石媒人继续说道:“这郑家,家境富裕,家里除了有个爵位,在朝中也有人做官,事事不用操心。郑家比起其他的勋爵人家,要为富裕些。往往世家大族,几代承爵的,家中已是入不敷出,空有脸面。郑家不同,是实打实得富裕些。” 一番话下来,余慕宝老实了,半信半疑地问:“不是在骗我吧?还有这样的人家?” “哎哟姑娘,这话可不敢这样说。我是做媒人的,哪敢骗人啊?这都是真真切切的,姑娘不信,大可亲自去打探。姑娘什么人,我哪敢骗呀。就是这郑家二郎,不常在京城。” 第134章 她也管不着 林未巧也不出声,光看着,余慕宝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这回听到是勋爵人家,立马换了副嘴脸。 石媒人说着郑家二郎是如何如何的好,余慕宝听得心花怒放,全然没有去问为何郑家二郎那么大年纪才娶亲。 论理,像郑家这样的勋爵人家,家底殷实,理应是不愁娶的,又是家中幼子,应该很上心才是,怎么会拖到现在? 末了,石媒人说:“姑娘若有意这门亲事的话,我可以替姑娘多多留心。” 余慕宝还算没蠢到家,知道问:“这样的人家,能看得上我吗?” “这叫什么话,姑娘也是出身世家,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姑娘,怎么看不上?郑家是给幼子娶亲,要求倒没那么高。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姑娘若有这个心,我心里有个底,也好替姑娘去说。” “那就麻烦你了。若能成,我必定给你奉上份厚礼。” 待余慕宝离开,林未巧才问:“也老大不小了,又是勋爵人家,怎么会还没娶正室的?” 石媒人鄙夷地说:“妈妈,你当郑家二郎为什么不常在京城,还不是做下不少腌臢事来。” 一听这个,她来精神了,让石媒人详细道来。 这郑家二郎,生来就是个脾性大的,因家中长辈溺爱,自小就不受管教,读书读不成,倒学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京中的世家子弟,大多如此,也见怪不怪的。 偏生这郑家二郎又是个品行不正的,早年间,因跟一个富家子弟有争执,一怒之下,失手将对方打死。 郑家为了保住他,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最后是让他离开京城,到老家泉城去。 林未巧听着骇然,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他不会有打老婆吧?” 石媒人失笑说:“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打老婆?其实,郑家二郎也是娶过一房的。” “啊?” “就是时间太短了,娶过来还没一年就走了。” “不会是被他打死了吧……” “没的事,是难产,孩子太大,没生下来,大人孩子都没保住。郑家觉着这事不吉利,传出去不好听,就给压了下来。又是在泉城娶的,京城没几个人知道。” 她点点头,突然觉得余慕宝罪不至此,可余慕宝已经知道郑家,如果她拦着不让,她可就是罪人的。 她就随余慕宝去,余慕宝是否愿意,反正她也管不着,但凡上点心的话,郑家的事是可以打听来的。 余慕宝也得想想,天下掉馅饼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场急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雨水过后,难得起了丝丝的凉意。 春晴理着窗前的落花碎叶,絮絮说着就快到立秋,天气开始转凉了,身上得多添件衣服。 余慕烟抱着悦姐儿教认字,繁姐儿跟着晚姐儿在秦斋,多少能坐得住了。 林未巧在廊下跟李管事说着事,说已经给她和言微姑姑看好宅子了。 “妈妈你是想图个方便,在京城里也好办事,我在外认识个人,正好他手里就有合适的,不过地方不大。” “这不要紧,我也就是偶尔去住住。” “那行,他那地方我是去过的,看着还成,妈妈哪日有空的话,就随我去瞧瞧。至于言微姑姑的,我也看好了,不过距离远些,清静是清静。” “麻烦你了,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 她问起斯元的伤,李管事神情复杂地说斯元已经好得差不多,得需要静养,不能再有差错。 又说起月宁来,月宁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就是留下了道明显的伤疤,用尽法子也祛除不了,整日待在房里,不肯出门。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李管事声音都哽咽了,也不知道是心疼哪个。 这事李管事也没得个好处理,就是李娘子跟他闹,曹十二娘则默默流泪替女儿伤心。 如今的进度听说是李娘子跟李管事彻底分开过了,看样子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的。 这时,红罗找来说,邓太婆来了,已经安排到房里坐下。 她赶忙去见,邓太婆又提了一堆菜蔬来,还拎了两盒子糕点。 “您老人家费心了,不用这样客气的。拿这么多东西,赶路不方便。” “是老大送我来的。我这次来,是专程跟巧妹你说声谢的。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老人家才是我的大恩人,救了我一命。” “这我不敢贪功,是巧妹你命大,让山君凑巧碰上了。这算不得什么,偏你心善,给你几个侄都安排好差事,让他们不用为着几亩田地劳累,家里也有收入。巧妹呀,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邓太婆说着就要哭了,她给劝住了,“跟我就不许说谢不谢的,我也是在帮自个。唉,我儿子不成器,我有个什么事,他都帮不上忙。不怕您老人家生气,我常使唤山君呢。” “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你这是没把他当外人。托你的福,山君也能去学些本事,人也比先前壮实了。” 俩人唠着家常,邓太婆还托她给山君找个好姑娘,说成年的孙子里头,就山君还没成家。 她点头应下,适龄的姑娘她身边倒是有,可山君看着还没开窍,估计把个现成的妙龄女子放在山君面前,山君也只会觉得人家碍着道了。 说话间,欢姐儿来了,一进门就是:“娘我跟你说,二姑娘……” 看到有外人在,欢姐儿愣了下,突然局促起来,“娘,有客人在啊?” 她说:“什么客人,这是我的姨母,是你的……”她的阿姨,欢姐儿该叫什么? 邓太婆接过话:“这就是欢姐儿吧?长得真秀气呐,论辈分,我是你姨婆。” 邓太婆像是看什么金贵人物一样看着欢姐儿,把欢姐儿从头到脚都夸了个遍,没一句重复的。 把欢姐儿夸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去。 “姐儿多大了,说亲没有?” “还没呢,她还小,还不懂事。” 反正在林未巧看来,欢姐儿才十几岁,确实小,有喜姐儿这个前车之鉴,她不敢轻易把欢姐儿嫁出去,而且欢姐儿现在也没喜欢的人吧? 第135章 故友 欢姐儿自己倒是有些着急的,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还没个喜欢的人,自然会憧憬着自己的亲事,幻想着会嫁给怎样的男子。 被问起亲事,欢姐儿难得羞涩扭捏起来,红着脸说要去沏茶来。 林未巧看得一头问号,这还是她的女儿吗? 见她对欢姐儿的亲事并无打算,邓太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看欢姐儿,和山君年纪差不多……” 她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嗯?” 邓太婆生怕她会不高兴,一连串的解释,“瞧我老糊涂了不是,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倒没什么,不过山君和欢姐儿,怎么感觉有点违和? 欢姐儿随了她,是个颜控,见着山君就犯花痴的。 但她很清楚,欢姐儿只是见色起意罢了。两个人成婚,起码是要基于有情有爱的情况下。 不过来日方长,这也是说不准的事。 夜晚寂静无声,红罗趴在桌子上往灯盏里添着油灯,歪头看向在角落里数钱的林未巧,“妈妈,你都数了一晚上,还没数完吗?你比夫人还多钱?” 林未巧窝在角落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又不用接济山哥儿这个无底洞和林舅母一家,她的积蓄是相当可观。 甚至在租赁房屋的前提下,还能在乡下买间宅子。 其实她的月钱不算多,大头还是赏赐,余慕烟出手阔绰,待她不薄,单单是一件首饰,就抵两个月的月钱了,还有人情往来的,多数都是别人送她孝敬她的。 她又没什么花销,攒攒就富裕了。 数钱数得她心情好,把个刻花纹云银手镯和两个银戒子给了红罗。 在她的影响下,红罗现在也是个小财迷,得了什么,只管先拿个首饰盒子攒着。 “将来我也要像妈妈一样,有好多好多钱。” 天未早,为着迎接绵绵初次来伯府做客,余慕柳亲自安排着各项事宜,茶水点心,好玩的乐子,绵绵喜欢什么,都通通给安排上。 还让黄娘子午饭时,务必做一顿丰盛的饭菜来。 绵绵来了后,先是见过余慕烟。 余慕烟是知道寇家的,也知道绵绵是龙凤双生,还问起寇五郎来,“我听说你哥哥,已经能替人看病了?真真厉害,怎么不见他来的?” 绵绵说:“余姐姐别信,他就会看些小毛病,老爱卖弄本事罢了。他随我祖父出诊去了,不得空。” 略聊了会,余慕柳便迫不及待要领着绵绵去看这看那的。 余慕柳和林未巧说:“瞧瞧柳姐儿,总是这样急急燥燥的,我惯她惯得不像话了。” 林未巧说:“难得能来个朋友,姐儿当然心急。” 说起朋友,她就很好奇一件事,余慕烟出嫁前就没有个闺中密友吗?连余慕柳出个门都能交到朋友,余慕烟未嫁时,在戚嫁那么多年,除了亲戚,就没有认识到别的朋友吗? 她也没忍住,就问了一嘴。 余慕烟无奈笑着说:“妈妈,连你也以为我忘了思音吗?” 她一愣,思音?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就是不大清晰。 提起故人,余慕烟眼中浮现丝丝的想念,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余慕柳和绵绵说笑,目光深远,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曾几何时,我和思音,也如今日的柳姐儿和绵绵一样,只可惜……” 林未巧还以为这个思音是死了,悄悄去问旁边的秋诗。 秋诗说:“思音姑娘是远嫁出去的。” 她点点头,“这样啊,不是还能书信来往吗?” “离得远,也就一年一回,后来就成了几年一封信,也不知道思音姑娘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嫁得远,到底是不方便。” 据秋诗说,思音比余慕烟年长几岁,特别照顾余慕烟,二人从小就认识,十余年的交情,已然胜过亲姐妹的。 从余慕烟的神情中能看得出来,是极其思念着这个故友的。 人生短短几十载,眨眼间光阴流逝,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总以为能有再见面的那一日,实则分别那日就已经注明了结局。 余慕烟缓缓开口:“我今年写过两封信去,迟迟不见有回信。她京中的娘家已经没人,唯一的哥哥也外放了,想知道她的处境也难。她从生下棋哥儿,身子就不大好,她只给我报喜不报忧,我都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样。” 提起这事,余慕烟忧心忡忡的,还说这几日总梦到思音跟自己哭诉,边上的棋哥儿还一直在哭。 林未巧轻拍着余慕烟的肩膀,“夫人,梦境都是反着来的。我们多写几封信过去,总能有回信的。” 出来双栖院后,她默默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她这张嘴真会说话啊,专挑余慕烟的痛处问。 园子里,余慕柳和绵绵荡着秋千,还有晚姐儿几个扑蝶抓鸟的,一群女孩子,笑声阵阵。 笑声传到二房去,此时陆老夫人和丁氏在商议着请亲朋到家里来小聚,就二房的,不大办,就为了庆祝陆裕恒得官之喜。 听到清脆悦耳的笑声,丁氏嗔道:“谁家还在丧期中就笑得这样欢,大嫂是愈发没规矩了,真当伯府成她一个人的了。” 陆老夫人也不满,偏又不能拿余慕烟怎么样,就说:“随她去吧,房里没男人立不起来,想怎样就怎样的。” 大人忙着说事,边上的画姐儿却在跟丁氏发牢骚,说晚姐儿得了宫里的物件,她自己都还没有呢,她不想输给晚姐儿。 丁氏是知道晚姐儿随言微姑姑去看望刘嬷嬷的,说:“这个姑姑也真真偏心眼,同样都是教姑娘的,怎么单独带晚姐儿那个野孩子去,我们画姐儿正经的伯府嫡女却不带,哪有这样的。” 陆老夫人淡淡地说:“大房请来的教养姑姑,当然的向着大房的姑娘。我听说那个姑姑的师父,是大有来头?” “可不是,说是伺候过大公主的刘嬷嬷。” “刘嬷嬷?” 陆老夫人想起什么事来,看向身边的杨嬷嬷。 杨嬷嬷说:“不会就是要到颐园长公主府里去的那个刘嬷嬷吧?”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同时沉默住了。 第136章 以后不给养老 对于言微姑姑的身份,二房的人没有多看重,这般年轻,在宫里又只是个末微小官,故而没有放心上。 如今意识到言微姑姑的师父是宫里有名的刘嬷嬷,而刘嬷嬷又被颐园长公主聘去府上教规矩。 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大房间接和颐园长公主攀上关系了? 颐园长公主,那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恩宠有加,就是连那些争储的王爷们,重臣权贵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陆老夫人想到这层关系,不免埋怨起丁氏来,“你知道又不早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丁氏也憋屈,刚开始她就提过一嘴,是陆老夫人自己不在意,怎么还怨起自己来了?“娘,这也没什么的。言微姑姑和刘嬷嬷是师徒而已,又不是亲母女。刘嬷嬷是颐园长公主府里的,关大房什么事?” “你懂什么?人家能带晚姐儿去见刘嬷嬷,谁知道哪日刘嬷嬷会不会带着去见颐园长公主!能在颐园长公主面前露脸,是多少人梦都梦不来的!特别是如今长公主已经不见外人了。” “不会吧?那刘嬷嬷也只是个伺候人的,颐园长公主再怎么看重,还能拿贵客一样来捧着敬着?” 陆老夫人都不屑和这个蠢货浪费口舌。 丁氏还教着画姐儿以后要多多讨好言微姑姑,“说不定哪日就带你去见颐园长公主了,见了长公主,全京城的人都要高看我们几分的。” 画姐儿还天真地:“真的吗?” 陆老夫人让她们母女俩回去,跟杨嬷嬷说:“是我一时大意了,竟让大房攀上这关系。” 杨嬷嬷说:“人是惠阳县君找的,惠阳县君又有几分本事,能找出这样的人来,也不足为怪。这也是好事,大房攀上,等于整个平荣伯府也攀上。” 陆老夫人陷入沉思中,陆裕恒好不容易得来的闲散官,甚至还不如晚姐儿去见刘嬷嬷管用。 是她太小看大房,太小看余慕烟了。 本以为大房没有男人,也没有承袭爵位,在她的预想中,应该是过得不如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得蒸蒸日上。 “你说,我们到底输在哪里了?”她也是想不通。 “老夫人,大房风光不过是一时,等那莲姨娘生下个姐儿,好日子就到头了。” “听说,余氏准备给她那姐姐说亲事了?” “是,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还是和离过的,哪个敢要?” 陆老夫人是知道吴大嫂子笼络过余慕宝的,想着丁氏是个蠢的,有现成的余慕宝不知道利用,便命人把吴大嫂子喊来。 很快就到了绣坊开张的日子,余慕烟给大房的人都放了假,让去凑个热闹,捧个场。 李管事办得很隆重,绣坊前围了不少人。 林未巧去了趟,人太多就没去凑热闹,转身回伯府。 半道上,突然冒出的山哥儿夫妻和林舅母拦住去路,给她吓得后退几步。 “你,你们怎么来了?” “娘,我还是不是你儿子,骗我骗得这么辛苦。”山哥儿埋怨道,上回从伯府回来后,他左思右想的,还是觉得不对劲。 后来他还是悄悄上门去问,一问,果真就是故意演戏骗他呢!为的就是不给他们夫妻钱。 这让他背地里好生骂,是死活都想不通,为什么林未巧不给自己钱花?他可是林未巧唯一的儿子啊。 一旁的林舅母也心里不满,没了林未巧的接济,自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偏偏现在要从林未巧手里拿钱,哪有那么容易? 林未巧也不装了,“你是我儿子没错,可连你妹妹都不用向我拿钱,你凭什么?” 山哥儿真当自己是家里的独苗格外金贵,“我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哟,我还是你唯一的娘呢。你要钱的话,我是没有的。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份差事,你自己赚钱自己花。” “娘!明明你手里是有钱的,为什么不给我?你不给我,以后别怪我不管你!” 她气笑了,“噢,是吗?” 林舅母也以威胁地口吻说道:“巧妹,不是我说什么,喜姐儿欢姐儿再好,终究是要嫁出去的。你也这把年纪了,再过几年府里也不要你的。你出来后,还不是要靠山哥儿来养你。” “是啊,我都要靠山哥儿来养我的,那他现在又没份营生,将来拿什么来养我?” “你把钱给他,让他去做生意,将来不就有钱养你了。” 她低头笑了笑,她也是,非得在这跟他们浪费口水,都不是同一个频道上的人。 她自顾自往前走去,山哥儿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着:“你要是再不给我钱,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亲娘,也不给你养老了!” 她默默鼓掌掌,这可是喜事。 林舅母接着大喊:“玉姐儿有身子了!你是要当奶奶的人了!” 饶是如此,她也没回头,山哥儿她都不想养了,还养什么孙子,她现在都觉得自己像个孙子。 见她执意不回头,像是下定决定要抛弃自己,山哥儿冲上前去,要大闹一场,跟发疯似得大叫起来,“娘!你不是我亲娘,世上哪有亲娘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受苦受难,还不帮忙的……” 这一叫,瞬间让她成为集市上的焦点。 她很清楚,山哥儿就是想用这招来逼自己拿钱的,她不拿的话,场面会很难堪,前几次山哥儿就是这样闹的。 现在她是一分钱都不会再给的,给乞者还能换来声谢,给山哥儿是什么也得不到。 索性她也不管了,直接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哀嚎着:“老天爷,我是没活路了啊,我一个寡妇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给娶了媳妇。儿子儿媳不想着来养我,反倒还逼我出去干活,逼我拿钱,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还得是她,这一通嚎哭,把来龙去脉说清,路人纷纷驻足去指责山哥儿夫妻。 山哥儿夫妻看傻眼了,又到底年轻脸皮薄,哪能受住,羞得埋下头去。 她一个劲假哭一个劲诉苦,没有他们三个说话的份,到最后,他们灰溜溜地跑开。 第137章 燕家蒙难 这日清早,才打开大门,守门的小厮就被吓了一挑。 一开门,门外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落魄的人,大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小的是个才十岁出头的男孩。 小厮还以为大白天的见鬼了,不耐烦地驱赶着:“嘿,被你们吓死了,要讨饭到别处去,这里可是平荣伯府。” 那妇人身上潦草,说话却得体,“烦请这位哥儿代为通传下,我们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我们家夫人跟府上的平荣伯夫人是故交……” 那小厮没睡醒,烦躁得很,哪里听得进去,边轰赶着边说:“少在这攀关系,我们家夫人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滚一边去,别妨碍小爷我。” 那妇人还一个劲地再说,边上的男孩不卑不亢地道:“我们是真心想求见,还请您行个方便。” “你什么身份,说见就见?” “我娘跟……” 小厮懒得听,把人轰得远远的。 正好这一幕让红罗瞧见了,红罗起得早,为了买货郎担来的小玩意,早早来守着。 她好心上前去问:“大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夫人?” 那妇人本来满眼失落,听到这样问,眼里又有了希望,“姐儿是府上的?” “嗯。” “我们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有要事找府上夫人。求姐儿行行好,帮帮我们。” “那我跟我们妈妈说一声。” “成,谢谢姐儿。” 红罗又跑进去找林未巧,林未巧刚洗漱完,穿着拿新料子裁做的衣裳,那叫一个丝滑贴服,看到红罗跑来,“你一大早去哪里?” 红罗说:“妈妈,外面有两个人要找夫人,说是从泗州燕家来的,有要紧事。” 红罗是边说边扯着她到外面去,见果真有两个人在府外等着。 远远瞧着,那妇人和男孩身上有些破烂,可通身气质不似寻常人家。特别是那小男孩,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哪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她过去问:“你们找我们夫人有什么事?我是夫人的陪房,姓林。” 那妇人激动得握住她的手,“林妈妈,我们是燕家来的。” “燕家?” “对,泗州燕家。” “你们认识我们夫人?” “认识,怎么不认识,我家夫人和你家夫人是一块长大的,有十余年的交情。如今我们落难了……” 她眉头一皱,在她印象里,余慕烟没认识过姓燕的人家啊?又问:“还不知你家夫人的尊姓大名。” 那男孩说:“我娘姓杜,闺名思音。” “思音?那你,你是棋哥儿?” “妈妈怎么知道我?”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还好前几日说起思音的事来,不然这会她还当人家乱攀关系呢。 她连忙招待人家进去,还顺便罚了那个守门的小厮,幸好红罗去问,否则岂不是错过了? 此时双栖院里的余慕烟还在洗漱,她直接就领着人进去,“夫人,你看看谁来了?” 余慕烟侧头去看,脸上浮现困惑之色,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觉得陌生又眼熟,“你们是……” 那妇人激动得跪下,哭着说:“烟姑娘,我是桂妈妈呀,这是我们棋哥儿!” 余慕烟错愕万分,不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反复确认,“你,你真是桂妈妈?这是棋哥儿,我说这孩子怎么那么像思音的。思音呢?” “我们姑娘她,她……” “怎么了?” “她在几个月前,就病逝了!” “什么!” 余慕烟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厥过去,林未巧几个连忙搀扶着。 来不及伤心,桂妈妈说着思音所嫁去的燕家,今年蒙难,燕家男子被发配偏远之地,棋哥儿因年纪小而逃过一劫。 燕家落难,思音娘家只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且不常来往。 思音临终之前想到余慕烟,也只有余慕烟会收留棋哥儿,便写下血书,嘱咐桂妈妈带棋哥儿上京来寻。 看到思音的血书,余慕烟哭得情不自已,“我就说前几日梦到她,她在梦里同我哭,我就有预感,她会出事。我尽力不往坏处去想,可偏偏……” 林未巧也没想到,前几天才说起的人,却已经不在人世,其中落差,谁能接受? 狠狠痛哭了场,余慕烟这才留意到跪在地上的棋哥儿也红了眼,连忙搂在身边,想说什么,却哽咽不成声。 棋哥儿还很懂事地安慰道:“烟姨母不要太伤心,让我娘知道,她也不想看到烟余姨母这般的。” 余慕烟摸着棋哥儿的脸蛋,“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以后就在姨母家里住下,以后就是你家了。姨母同你娘的情分,是谁也比不上的。” “我知道,娘在世时,常和我说起烟姨母,说京城里,只有烟姨母是最牵挂她的。” “好,好,让你受苦了。” 余慕烟单独留下桂妈妈问事,让林未巧领着棋哥儿去安置。 林未巧想着,幸好大房是余慕烟做主,但凡陆裕宣还活着,未必能同意收留棋哥儿的。 毕竟燕家蒙难,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其他人?棋哥儿也算是犯官家眷,谁人都多多少少会忌讳的。 但凡燕家在泗州的亲朋会收养棋哥儿,桂妈妈也不用千里迢迢领着棋哥儿到京城来,看棋哥儿一脸的疲惫,可见是吃了很多的苦头。 府里没有合适棋哥儿穿的衣服,毕竟大房没有男丁,她让木瓜赶紧出去买几身衣服回来。 都说经历苦难能让人一夜之间成长,看棋哥儿不吵不闹,还稳重懂事,可见棋哥儿的经历有多坎坷。 领到厢房去,让珠儿去大厨房拿来栗子糕,糯米凉糕,三鲜面,水晶饺,虾子馄饨来。 一见了吃的,棋哥儿再没那么拘束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馄饨烫,他又着急,囫囵吞进去烫得不行。 这让在门外偷看的晚姐儿姐妹不禁偷笑出声,她们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就好奇来看看是谁。 晚姐儿捂嘴笑着,跟嘉儿说:“你看看他好好笑……” 棋哥儿要面子,被人笑话,立即就慢了下来。 林未巧怕他吃得太快会噎到,说着:“哥儿慢些,先吃块糕点。”又对晚姐儿说,“姑娘不许捣乱。” 晚姐儿进来说:“妈妈,我才没有捣乱,他是谁呀?怎地这般饿?” 第138章 路子越来越野 棋哥儿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林未巧忙说:“哥儿不要紧的,我们姐儿就是随口一说。” 晚姐儿没再说话,好奇地看着棋哥儿,可能看出棋哥儿的窘迫,说:“你不要太急着吃,那样吃不好的。” 棋哥儿怯怯地点点头。 林未巧起身出去,让人收拾好厢房给桂妈妈和棋哥儿住下。 眼看大房添的人越来越多,支出也是越来越多的,倒不是大房的财力养不起,养是养得起的,就是多少会有点压力。 不过比起每月交公中,这点钱不算得什么。 以后二房要拿钱,可就没没那么容易了。余慕烟凭什么帮陆裕宣养着整个伯府,这笔糊涂账,是时候结束了。 等省下交公中的钱,余慕烟一高兴,说不定会拿来赏她呢。 红罗又跑来说:“妈妈,山君哥哥来了。” 她立即去前院,山君还是第一次主动来伯府找自己。 正是清早凉爽的时候,墙头上的藤蔓彼此缠绕疯长,占据着半面斑驳的墙体,几只黄雀跃在草枝上。 墙下,端正站着等候的山君。 去武馆练了段时间,山君比之前要魁梧壮实,人也黑了几分,不过看上去成熟了些,没刚见那会稚嫩。 就是说,山君能不能是她儿子?把山哥儿换成山君多好啊。 “是有什么事?” “表姑让我打听的在慈木庵住着的那位姑娘,有动静了。” “怎么说?” “她这几日收拾行李,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慈木庵的。” “我知道了,麻烦你这几日再多多留心。” “好。” 山君不明白表姑为何要让自己跟踪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但照做就对了,表姑的话总是没错的。 她又问起山君在武馆是否习惯等等,山君自然是说千般好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在成家这事上,可有什么想法?你阿嬷还托我给你找个好姑娘,你是个什么想法?” “啊?我,我还不急。” 山君忽然扭捏起来,但是很认真地说着自己还没有在京城立足,又还在武馆习武,想专心去学,不想因为别的事情分心。 “成亲是大事,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担负起一个家庭,也无法确定能否对一个女子负责,所以我想此事……” “我明白,你能有如此态度,什么事都不愁了。” 她一脸姨母笑着,越看山君越难得,还是邓太婆会教子孙啊。 她把山君留在前院吃早饭,前院跟后院不是同一个厨房,前院的饭菜是黄厨子在负责的。 知道是她要用早饭,黄厨子特地做得丰盛,把早饭做成了午饭,连上了几道肉菜。 山君人壮实也能吃,她负责看着就好,心里盘算着要如何阻止陆裕宣离开才好。 陆裕宣背后有泾城王做靠山,假死离开京城,都是早有预谋的。 她很清楚,陆裕宣这一走,就是要卷土重来的。一旦离开京城,陆裕宣就可以光明正大替泾城王办事,也能和萧浅洛在一起,不受世俗约束。 她明知道陆裕宣下一步会做什么,却不阻止,岂不是太无用了? 不过要阻止陆裕宣,并非易事,她要拿什么去阻止呢? 仅凭平荣伯府的实力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一个比陆裕宣官位爵位高,且有仇才行。 戚家是不能的,戚将军不在京城中,戚墨台去邮县找人,戚墨楼又指望不上。 等等,她依稀记得陆裕宣是得罪过谁的,好像是什么谦国公。 问题来了,她怎么跟谦国公府的人通风报信?还得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前提下。 就是说,她能不能认识一下谦国公府的人? 她忽然灵机一动,给谦国公报信,不一定非得认识谦国公府的人吧? “你有认识江湖上的人吗?” “啊?”山君一懵。 “就是道上混的,武功高强的。你们武馆,应该有这样的人吧?” “有是有,表姑你要做什么?” 有就行了,她的路子是越来越野了。 自从上回石媒人给说了子爵郑家,余慕宝开始为此事上心,隔三差五就跑回余家,八成是要跟余老太太商量此事的。 余老太太还不大相信,又特意跑来伯府问余慕烟,“你当真给你大姐姐说了个勋爵人家?你不是在骗我吧?” 其实这事余慕烟只听林未巧提过一嘴,并未放在心上。“是媒人找的,应该错不了。就是郑家二郎不在京城,常在泉城。” “泉城?离得是有些远。但真能嫁过去,距离远也无所谓。我就说你大姐姐是个有后福的,你都能嫁进伯爵府,更别提是你大姐姐了。那郑家怎么样?” “我不大清楚,是林妈妈找来的媒人。” 从余老太太一来,林未巧就低着个头不说话,她现在一听到余老太太讲话,心里头就会冒起一股无名怒火。 突然被提起,她就老老实实把石媒人的话道来,也不说全,最后还来了句:“这都是媒人说的,有真有假,老太太不放心的话,可以自己去打探。” 余老太太眼冒精光,喜上眉梢,仿佛看到了余慕宝风风光光嫁进郑家,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良久,才喜滋滋地说:“要是你三妹妹也能嫁给你二哥哥,过几年再给你剩下的弟弟妹妹说户好人家,我们家也就圆满了。我和你爹,再没有好操心的。” 余慕烟拨弄着茶盖,没理会。 林未巧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新鞋,想着等会让珠儿去炖盏燕窝来,燕窝是翠红嫂子给的,不多,就半两,尝个滋味。 她还没怎么吃过这金贵玩意。 知道余慕烟收养了思音的儿子棋哥儿,余老太太不禁絮叨起来,“我听你爹说,燕家是落了罪,家中男丁被发配,你怎么还敢收留燕家的孩子?” 余慕烟说:“我和思音胜似亲姐妹,棋哥儿是她唯一的孩子,我不收留,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棋哥儿流落在外?” “你倒是好心,也得想想这孩子是什么身份!也不怕连累了你,连累了我们家!我好心劝你一句,给点钱,随便打发就算了。” “棋哥儿家里人都发配走了,棋哥儿就是个孩子,能连累我什么?” 第139章 痴情是传统? 余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说着余慕烟不懂事,生怕收留棋哥儿会连累到余家。 见余慕烟一言不发,面色难看,林未巧转移话题说:“老太太,宝大姑娘的亲事要紧。既然是有意和郑家,就得多去打听打听,想想法子跟人家说上话。像郑家这样的人家,不知有多少人家想攀亲的。” 余老太太第一次认同她讲的话,“嗯,难得林妈妈你这回能这般懂事,宝姐儿的婚事确实耽搁不得。对了,柳姐儿呢,天天不着家的,也快及笄要说亲的人了,还总一副小孩子脾气。烟姐儿你也是,把柳姐儿惯得不像话。” 林未巧不得不感叹,余老太太和余慕宝不愧是亲母女,都是格外讨人嫌而不自知。 等余老太太回去,悄摸躲起来的余慕柳吐槽说:“娘是越老越糊涂了,净说这些有的没的。” 谁说不是呢。 戚墨楼赶回来第一时间,就知道半青被赶出家门的事,在高氏嘴里,也知道半青有孕的事。 为着半青的事,还有余慕烟跟自己作对的事,高氏和戚墨楼大吵一架,闹得全府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高氏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的,半青有孕的事,确实触到她的逆鳞,面对戚墨楼的辩解,她不依不饶的。 戚墨楼是个惧内的,却也还是有底线的,见高氏如此容不下半青,一气之下从家中离开,到伯府来找半青。 按照规矩,外男不能进内院,是先由余慕烟在前厅接待的。 林未巧跟着去,戚墨楼容貌上不如戚墨台俊朗帅气,更多的是随了戚家舅舅,面宽脸方,蓄着胡须,生得高大,肤色铜黄,说话铿锵有力的,看着是个武夫。 一来,就开门见山地问:“烟妹妹,半青她……” 余慕烟说:“大哥哥不必担心,半青姐姐在我府上一切安好。”说着便示意林未巧去把人找来。 此时,半青和莲姨娘在池子围栏外喂鱼,池中一角聚集着七八尾肥大红鲤,尾巴摇摇,齐齐等着投喂。 林未巧来说戚墨楼来了,半青还不信,以为开玩笑呢。 莲姨娘笑话说:“莫不是乐啥了吧,还不快去见见?” 反应过来的半青却连连摇头,“不,我不能去见。”甚至还要躲起来。 “为什么呀?你不想见他?” “不是不想,是不能。为着我的事,他肯定要和夫人吵上一架。”半青红着眼,倚在围栏上,将哭未哭的。 林未巧轻声劝道:“我知道半青姑娘是为了楼少爷着想的,可这事,不是见不见就能解决的。有什么事,大家一块商量商量才是正经的。” 半劝半哄着,半青好不容易去了。 一见面,两个人是万千滋味涌上心头,不知要如何表达。 “半青,我对不住你。” 没想到戚墨楼一介武夫,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只痴痴注视着半青,眼里尽是亏欠,想伸手去抚摸半青的,碍于是在伯府,到底忍住了。 原来,爱意是真的能从眼睛里流露出来的。 林未巧都要怀疑戚墨楼心里是只有半青的,奈何二人身份有别,只能迫于无奈娶了高氏? 怎么看都觉得戚墨楼是极为在意半青的。 痴情,莫非是戚家的传统? 她和余慕烟识趣地给他们二人腾出空间,说:“楼少爷这般念着半青姑娘,怪不得大少夫人如此忌惮。” 余慕烟说:“半青姐姐自幼就陪在大哥哥身边,这是连二哥哥都不能比的。” “唉,这事闹到现在,还是没个好处理。” “大哥哥估摸是要带半青姐姐回去的,可那家里,哪里容得下半青姐姐?” 果然,戚墨楼非要带着半青回去,她们几个女人好劝歹劝的,劝到半青都动了胎气,这事才作罢。 到日落之后,各房忙着用晚饭,今天庄子上送来不少野味,余慕烟房里的饭桌上,摆着各样的菜式。 晚姐儿姐妹和棋哥儿,都还是小孩子,晚上吃太多肉难克化,半青和莲姨娘有孕不敢乱吃,余慕烟就让人拿了几道菜去给言微姑姑。 林未巧想着宅子的事还没跟言微姑姑说,就亲自拿了去送。 绿竹居门外,挂着两个薄纱绣竹圆灯,轻轻摇晃,从薄纱中散着淡淡朦胧的光,远远看着,像极了十五时的圆月。 言微姑姑会打理,绿竹居外的竹子打理得有致,院子里的杂草早已被应季的花草所代替。 整个院子早就一改先前荒凉,也不似莲姨娘居住时那样单调毫无生气,虽然就住着两个人,可处处无不透露着勃勃生气。 她笑了笑,言微姑姑是个懂生活爱生活的人。 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能把日子郭得很好。 还没进门,就听到沉鱼在说:“姑姑,昨晚有萤火虫跑了进来,今晚怎么没有?” 言微姑姑说:“兴许今晚跑到别人家去了吧?” “那我们吃完饭能去拿网捕捉来吗?顺便把吵着我们睡觉的蟋蟀抓来,太吵了。” “你抓得来就去呗。” “我一个人不敢。” “我也不敢。” 她给听乐了,言微姑姑也是会挑人,她当初买进来的那几个女孩子中,唯独沉鱼性子外向些,话多,总有各样的的问题,常被薛大娘骂。 言微姑姑在宫中多年,自然是养得老成持重的脾性,有沉鱼这么个活宝,两相互补,倒也合适。 她进去说:“你们用完饭没有,我可是带了美味佳肴来。” 沉鱼欢快上前迎接,“妈妈来了,快坐!带了什么好吃的?” 她一一把饭菜摆放好,“这是从庄子上得来的野味,炙烤来吃,味道还行,言微你尝尝。” 她觉得喊一个年轻女子姑姑,自己像是过儿,感觉怪怪的,征得人家同意,就直接喊言微了。 言微姑姑不挑食,“多谢夫人和妈妈念着我。妈妈还没用饭吧?一块坐下来吃。” 她也没客气,言微姑姑的饭菜自然是比她好的,除了她送来的,桌子上还有蟹粉狮子头,四鲜羹,白蒸鸭并两道小炒。 席间,言微姑姑时不时咳嗽,她问起:“别不是病了?” 沉鱼说:“可不是,咳了有好几日,不见好,姑姑也不吃药,说不要紧。” 第140章 受益匪浅 “这样咳,日子久了就要紧了。年轻人,还是得多多注意自个的身子。我等会让大厨房炖个梨汤来。” “谢谢妈妈!还是妈妈对我们姑姑好。” 言微姑姑颇是无奈,自己有什么事,全让沉鱼给交代了。 林未巧说:“沉鱼也是为你好,她可比你还心疼你自己。” 她们边吃边聊着,她问起谦国公府的事,言微姑姑在宫中多年,对这些事门清得很。 怕言微姑姑会多想,她还解释说:“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也知道我们府里,特别是我们大房,暂时还无人承爵,孤儿寡母的,背后并无依仗。我们又常在内宅中,不清楚外头的事。等哪日得罪了人,也不清楚。” 言微姑姑点点头,跟她说着谦国公府的事,单是谦国公府里弯弯绕绕的关系,又牵扯到许多人。 把这里头的关系弄清楚,就相当于把半个权贵圈子的底细给摸清了。 听言微姑姑说着,她突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在众多王公贵族世家大族中,平荣伯府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伯爵罢了。 陆老夫人和二房梦寐以求的伯爵,在这些人家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她听着,受益匪浅,感觉小小的伯府,有点配不上人家言微姑姑。转念想想,言微姑姑连宫中都不愿意待下去,人家所求的,也只是安安份份过日子罢了。 临走前,她见桌子一角上放着柄红色绸绣花喜鹊团扇,夸了句好看。 言微姑姑就把团扇给她,说是宫中之物,还挺耐用的。 她嘴上说着不用客气,双手却很老实地接过那柄团扇,她也是有宫里物件的人了。 回到住处,红罗熏着艾草香,说闻着好睡觉,“妈妈,这扇子好好看,哪里来的?” 她一通观摩着,“言微给的,说是宫里拿出来的。” “哇,宫里的东西,岂不是很金贵?” “那当然了。” “对了妈妈,我今天又听到何嬷嬷在跟薛大娘说你坏话。” “是吗?说我什么了?” 红罗一一说来,几乎她做的每一件事,无论大小,何嬷嬷都能挑出错处来。 她躺在床上都听困了,“她要说就随她说去吧。” 红罗问:“妈妈你不生气吗?” “为她生气不值当。” “何嬷嬷总觉得黄娘子是向着妈妈的,心里不满意,老在夫人面前说,想把翠红嫂子调去大厨房管事。” 她翻了个身,何嬷嬷能不能回家养老养身体啊,那么大年纪了,还那么拼做什么,何家又不指望何嬷嬷来挣钱养家。 她要是有人兜底养老,她立马收拾东西走人,也不知道何嬷嬷到底图什么,哪来的事业心那么重。 有段时间没去看喜姐儿,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正好她写了封密信要交给山君,便一块顺路去办了。 来到山君所在的武馆,山君给找的江湖人士叫莫九,是武馆馆主的一个朋友,常来走动,也教过山君拳脚功夫,一来二去就熟了。 见莫九之前,她还悄悄问山君:“此人信得过吗?”毕竟这事有点冒险。 山君说:“莫大哥侠肝义胆,为人仗义,表姑信我的话,就可以信他。” 等见了莫九,她开门见山把事情说来,莫九震惊,还以为她是要做什么事,“林妈妈,此事……” 她说:“你不必过于担心,我只是有件事想告知谦国公府,并无恶意。你也不用有任何顾虑,有任何差错我可以来承担的。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莫九本有些犹豫的,看在山君的面子上,还是点头同意了。 处理完这事,她去了喜姐儿夫妻的新家,在万绣巷里,这里也有一间戚家的小铺子,比不上在朱胜街,这里较为冷清。 要说那王婆子就是个吸血的,看喜姐儿离了王婆子,红光满面的,人还圆润几分,早知道一开始就找戚墨台好了。 她一来,夫妻两个热情地招待她,简直拿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喜姐儿是连茶水都送到她嘴边,还问:“娘,你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他娘不纳妾?” 她说:“我找了戚家二少爷帮忙。” “娘,这样的小事,二少爷也能帮?” “有什么不能的?再说了,阅哥儿他娘不是二少爷的奶母吗,正好。” 喜姐儿是愈发佩服她了。 以前有着王婆子,喜姐儿连自己亲娘也不敢孝敬,如今没了王婆子压着,喜姐儿是一个劲要孝敬她。 把平日里攒的好东西全拿出来,知道她打算在乡下买宅子,喜姐儿还要拿出自己的积蓄来。 她说:“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娘不差你这些钱。你和阅哥儿还年轻,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去。娘帮不了你什么,没得还拖累你的道理。” 喜姐儿颇是动容,“对了,山哥儿又找我来,说以后都不认娘你了。” “他爱认不认,我养大了他一场,他没想着来孝敬我,只想着法要从我身上拿钱。他是个有病或是残疾的,我也就认了,偏他全须全尾的,就是去讨,也能讨来。” “唉,山哥儿确实不成器,再惯着他就害了他。” 在喜姐儿家吃了顿好的,王阅特意叫了外面馆子送来的做好的饭菜,生怕亏待了她这个丈母娘。 她是空着手来的,回去时却拎了不少好东西,有一小套的青瓷莲纹小碗,掐丝珐琅暖炉,几块软花缎,都是王阅得来的。 看着大包小包的,她寻思着是得买间宅子了,光是送来的东西,她都堆了不少。 大多数的东西她可能用不上,但就看着,心里是很满足的。 回去伯府里,碰上李娘子不知在忙什么,问起斯元来,李娘子说:“好多了,就是没什么精神头,三姑娘这会还在陪她说话。” 俩人边说边去到李娘子家里,晚姐儿和嘉儿正出来,还跟斯元说:“过几日再来看你。” 走远了后,晚姐儿沮丧地说:“都怪我,是我多嘴,如果我不把这事告诉了斯元姐姐,她也不会去常宁街找那对母女。” 嘉儿说:“姑娘,你也是好心,不想让斯元姐姐蒙在鼓里,谁知道会闹成这样。” 第141章 计划逃离伯府 余家不知道要办什么家宴,遣了人来要接余慕柳回去,生怕余慕柳不回去,还说过几日再来。 没办法,余慕柳只得带着秀安回去。 一到家里,直奔后院,先去见余老太太,不料有客人在,余慕柳是认识的,对方是武骏的亲娘武夫人。 武夫人跟余老太太差不多的年纪,因武夫人保养得当,养尊处优的,风韵犹存,看上去和余老太太简直不是同一个年龄段的。 “柳姐儿,还不见过你武伯母。”余老太太发话道。 “武伯母好。”余慕柳乖乖行礼问好。 “有段时间没见,柳姐儿都长这么大了?”武夫人招呼着余慕柳到跟前来,“出落得亭亭玉立了,我看着都欢喜。” 这阵子余慕柳养在伯府,余慕烟自是不会亏待自己亲妹妹的,余慕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在伯府又没烦心事,又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自然养得面如桃花。 在客人面前,余慕柳还是很乖巧的,问什么答什么,心里盼着余老太太赶紧放自己离开。 另一旁坐着的余慕沁,打量着余慕柳穿着身上等料子做的衣裙,发髻上戴着蝴蝶流苏簪,通身打扮,胜过自己好几倍,不免嫉妒起来,“四妹妹还知道回家啊,我还以为你把伯府当成自个家了。哪有自家不住,天天住着外人家。” 余慕柳从小就跟余慕沁斗嘴打闹的,当场就反驳回去:“二姐姐怎么是外人?我和二姐姐亲,三姐姐别不是眼红了?” 余慕沁怒瞪着余慕柳,碍于有外人,姐妹俩还是没敢吵起来的。 明明不是头一回见余慕柳,武夫人还是好一通夸着余慕柳,甚至还给了余慕柳一个质地温润的翡翠玉扣。 “娘……”余慕柳看向余老太太,不过收。 “你武伯母给的,就收下吧。”余老太太心里也没底,想着好好的武夫人怎么就对余慕柳另眼相看了呢? 要知道,余老太太先前就想和武家结亲的,武夫人是一百个不愿意,怎么今天突然反常起来,对余慕柳那么好,还送那么贵重的礼物。总不能是想认自家女儿当义女吧? 回到房里,余慕柳哪里坐得住,换了身家常的衣裙,拉着秀安就去花圃里头采花,说要做香囊。 余老爹是个爱花的,在余家不大的地方里,硬是开辟出一块地方来种花,当下什么时节,就种着应时节的花卉,花卉养得又好,引来不少蝴蝶蜻蜓。 摘了半捧,到井边去洗,洗着洗着,身下的衣裙沾湿大半,余慕柳索性脱掉鞋袜,光着脚。 秀安皱眉,“姑娘,你是不是太随意了?” 余慕柳满不在意地说:“在自个家怕什么?又没别人。” 话不能这样说,下一刻,就见着余家的独子,只比余慕柳小一岁的余慕培来了,身后还跟着武骏。 一看到有生人来,还是武骏,余慕柳立马提着衣裙躲在秀安身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急又怒地骂道:“余慕培!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后院,你带个男人进来做什么!” 余慕培看向武骏,说:“骏小哥是自己人,你怕什么?没大没小,咋咋呼呼的,娘还说你在二姐姐家学规矩,就学成这样了?” 要搁往日,余慕柳肯定要和余慕培吵上一架的,这会余慕柳却没有,只低头躲着,想走开也来不及了。 武骏不说话,偷偷打量着余慕柳,这阵子他没少到余家来,就为了见上余慕柳一面,偏偏余慕柳到伯府去住了,他回回来都扑空。 如今终于能见到余慕柳,他看得心花怒放,心里直痒痒,见余慕柳脸色羞红,身子缩成小小一团,还光着脚,姿态娇憨,不禁上前几步,“柳妹妹……” 本来看到武骏在就烦,还要跟自己讲话,余慕柳都要烦死了,索性直接光着脚拉上秀安跑开,不给武骏搭话的机会。 武骏还直勾勾地看着,像是被勾走了魂,他就喜欢这样性子的姑娘。余慕柳越是不想搭理自己,他越是想上赶着。 “你四姐姐回来还去伯府吗?”他问。 “去吧,她都不乐意待在家里。” 等到用午饭时,知道武家母子还在,余慕柳直接称病不去,过后余老太太还来把她训斥了顿。 深夜时分,谦国公府外,大门紧闭,只有两只大石狮子巍峨不动蹲在门前。 突然间,“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在朱红的大门上,箭头上还带了封信。 与此同时的平荣伯府中,林未巧坐在窗下,计划着下一步要怎么走,她对于余慕烟的安排是:逃离伯府。对于陆裕宣的安排是:留在京城。 日子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也就罢了,可这天下不是她一个老妈子说了算的,用不了多久,各王夺嫡,京中必生大乱。 陆裕宣投靠的泾城王不会成功,那平荣伯府必定会跟着受到牵连,还有在这之前,陆裕宣假死的事是瞒不了多久的,到时候,整个伯府都脱不了关系。 奈何她又不能赶紧催着余慕烟带着孩子改嫁,这事她急没用,还不知道余慕烟是个什么想法呢。 在这个年头,往往上位者的一次变动,就关系到普通百姓的生死,更别说是改朝换代的大事。 像陆家这样的勋爵人家,为求自保,要么明智保身,要么站队抱大腿。 后者不现实,毕竟伯府大房都是女眷,不懂得这些,也没有门路。 颐园长公主的关系还不知道能不能攀得上,伯府如今要做的,也只有独善其身这条路。 最关键的还是得尽快从伯府中脱离出来,谁知道陆裕宣和陆裕恒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脑海中想的全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她哪里睡得着,破天荒失眠了。 到早上,红罗足足喊了她半刻钟才喊醒。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处理着各处的事,李管事来说绣坊的生意还不错,只要能维持下去,很快就能赚回本钱的。 这比她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但她是个未雨绸缪的,“你多看着点,就怕有眼红的来使坏,特别是二房那边。” 第142章 男胎变女胎 李管事应下,“也确实有不少人来问我们是哪家的。生意一般也就算了,生意做大的话,无论是同行还是亲朋,都会眼红的。” 她说:“是这个理,防也防不了,都说闷声发大财,低调点就是了。” 处理了外头的事,又来处理宅院里的事。 薛大娘来说,后院厢房有几处的门窗都烂了,得换新的。还有前院的几个小厮,偷懒不干事也就罢了,私下里还偷偷赌钱,想勾搭后院里的丫头,得找人牙子发卖了。 黄娘子说大厨房的东西又多又杂的,容易让手脚不干净的拿走也不知情,二房那边又常来随意拿,一问就说是陆老夫人和丁氏要的。 二房本就人多,今天这个来要,明天那个来要,大厨房的开支远远超出每月的定数,不给又闹。 翠红嫂子说,眼看立秋就要到了,得开始预备着秋衣,特别是三个姑娘院子里的,伺候的丫头都还小,若是染病了容易过给了姑娘们。 陈婆子也来说私库里有好些东西都对不上账,东西只少不多的,也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听得脑瓜子疼,要处理这一大家子的事,没那么简单。 偏偏在她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何嬷嬷来找茬了,说她上个月发的月钱对不上账。 她都心累了,还是珠儿说:“嬷嬷,您老人家老糊涂了,是二夫人在发月钱,不是林妈妈。”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看热闹的小丫头偷偷笑话何嬷嬷。 何嬷嬷面上挂不住,还训斥起珠儿来了,“我记得你是园子里的粗使丫头,还闲在这里做什么,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干活去!” 林未巧说:“是我身边缺个使唤的人,就把珠儿给调到身边来了。” “没这个规矩,林妈妈你想提拔人,也没得这样提拔的。” “是吗?那我去跟夫人说一声总成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何嬷嬷是故意找事的,大家都默契地转移话题,何嬷嬷人老忘性大,转头就能忘了的。 见人人都向着林未巧,何嬷嬷好生吃瘪,转头走了。 本以为自己回来这一趟,能跟林未巧抗衡,不让林未巧一家独大,没想到大房上上下下全都像是被林未巧收买了一样,个个都向着林未巧。 灰溜溜来到园子里,遇到吴大娘,吴大娘说;“何嬷嬷,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何嬷嬷坐在石凳上,“没什么,自己走走。” 吴大娘是知道何嬷嬷一把年纪还回来伯府,就是想跟林未巧争一争的,可年纪大的何嬷嬷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吴大娘计上心头,故意跟何嬷嬷拉近距离,说着林未巧的坏话,“不是我说,这林妈妈主意太大了,奴大欺主,连大夫人都要听她的,什么事都得她来做主。这不晓得的,还以为大房是她自家呢。” 这话说到何嬷嬷心坎里去了,“谁说不是呢!哪有做陪房妈妈做成她那样?偏生夫人又信她的话,反倒还嫌我啰嗦了。” 路过的蔡阿婆提着食盒,见着她们两个人,好生疑惑,大房跟二房的人一向不来往的,怎么何嬷嬷跟吴大娘聊得那么欢?她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熟了? 回到房里,见余慕宝怔怔地看着窗外走神,喊了几声,“姑娘,你要的糖酥酪和燕窝拿来了。” 余慕宝点点头,“你下去吧,不用你伺候。” 蔡阿婶直犯嘀咕,心想自从要给余慕宝说媒后,余慕宝多少收敛了些,整日待在房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余慕宝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随后从枕头夹层里,翻出一小包药末来。 这包药末,有神奇药效,能让尚在腹中的男胎变成女胎。 这样的药,自然不是她找来的,是吴大嫂子悄悄塞给她的。 吴大嫂子知道她嫉妒余慕烟,说一旦让莲姨娘生下男胎,这个男胎肯定会过在余慕烟膝下,成了嫡子,顺理成章继承爵位。 如此一来,余慕烟便是一辈子的平荣伯夫人,日后的平荣伯老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是余慕宝最不愿意看到的,从小她就嫉妒余慕烟,见不得余慕烟过得太风光,事事把自己比下去。 哪怕她如今享受着余慕烟所带来的生活,她从心底里还是不满意余慕烟的。 “我看大夫人,也未必是真心想给姑娘你找人家的。媒人说的郑家是好,可郑家不知有多少人家想高攀呢?大夫人真有意为姑娘你谋划的话,就该亲自上门去的,而不是随随便便把这事托给一个小小的媒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说亲哪还用得着媒人?” 吴大嫂子是这样同她说着的,她颇是认同,句句说得在理,如果不是林未巧看到她亲自去找,她的亲事还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 明明找媒人就一句话的事,自己住到伯府里都多久了,哪里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吴大嫂子又苦口婆心地说道:“大夫人本就仗着自己是伯爵夫人,看不起姑娘你。这次说的郑家,是不错,可大夫人真的能替姑娘你谋划来吗?大夫人连这事都交给林妈妈去办,能有多上心?大夫人如今的心思都扑在莲姨娘身上,就盼着莲姨娘生下个哥儿来。”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全听进去了。 “姑娘你是大夫人唯一的嫡亲姐姐,大夫人对你的亲事不上心,反而格外在乎一个尚未出世的胎儿,你说说这可笑不可笑?大夫人这是把自己的富贵看得比姑娘你的幸福要重呀。以大夫人如今的身份,还有个惠阳县君,别说是郑家,就是伯爵侯爵,大夫人愿意的话,都能给姑娘你谋划来的。说到底,就是大夫人没把姑娘你当自家亲人。” 这一通洗脑下来,让本就对余慕烟不满的她,可以说是恨上余慕烟了。 聊到最后,吴大嫂子悄悄把这把药末塞给她,只说不会害人性命,最多只是让莲姨娘腹中的男胎变成女胎的。 还说这样做,能让余慕烟不再那么风光,还能让二房得到爵位,二房定会助力她嫁进郑家的。 第143章 一味红花 她傻傻地收下,想着这样做,也是一举两得,能断了余慕烟日后的富贵,还能让二房的人帮自己嫁到郑家。 相比余慕烟,她更相信二房的人是能帮到自己的。 从她住到伯府以来,余慕烟没问过自己过得怎么样,甚至还纵容丫头婆子来欺辱她,给她摆脸子。 就连专门伺候她的蔡阿婆,哪里是伺候,分明就是来监视自己的,她不傻,她看得出来。 人家都这样对自己了,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永远被人家压一辈子的。 她之所以收下药末,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能保证莲姨娘腹中的一定是男胎?余慕烟连生了两个不都是丫头片子? 这药末又不是堕胎药,吃不死人的,试试能怎样? 下定决心,她决意搏一搏。 等到午后大厨房没什么人的时候,她悄悄去了,此时引香在给莲姨娘熬安胎药。 她装作找东西的样子,引香是背对着她给炉子扇风的,二人互不相干。 她想着要如何支开引香,把药末放到安胎药里去呢?这会没什么人,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她故意打碎了碗,让碎片划伤了手,出了不少的血,“嘶,疼死了……” 引香赶忙放下扇子,“宝大姑娘,你怎么了?” “不小心划到了手。” “哎哟,流了好多血呀。” “麻烦你去找块干净帕子来,还有止血的药。” “哎!” 引香爽快应下,不疑有诈,转身离开大厨房。 趁此绝佳机会,余慕宝顾不得手上还流着血,手忙脚乱地掀开熬药的砂锅,把药末给撒下去。 因头回做这样的事,难免心虚慌张,只洒了大半的药末,余下的药末手抖给掉落在地。 她顾不上去捡,见药末溶于汤药中,没有任何痕迹,她赶紧把盖子盖上,回到原地,装作无事发生。 “宝大姑娘,药拿来了。”引香跑来,给她上了药,拿帕子包扎好。 “太谢谢你了,回头我得好好赏你。”她说话都虚着气,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引香担心安胎药熬糊了,又一心去守着炉子,还让她多多注意点。 离开前,她得意一笑,昂首阔步走出大厨房。 把安胎药熬好后,引香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也离开了大厨房。 大厨房突然安静下来,而后,从放菜蔬的木案下,爬出个懵逼的英妹,英妹嘴里还含着东西没嚼完。 她傻傻走到炉子前,蹲下身去,捡起那块装有粉末的油纸,油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粉末。 她看着粉末,愣了下,抓着油纸就往外跑。 刚跑出大厨房,就撞到来找黄娘子的林未巧,英妹一屁股坐倒在地,懵懵地看向林未巧。 林未巧把英妹扶起,“你这么急是要上哪去?你娘方才还找你来着,说你又不在七姑娘院里当差,估计又是跑到大厨房来偷东西吃了。” 英妹人是小,也知道这事的重要。她把油纸递给林未巧,“妈妈,宝大姑娘在莲姨娘的安胎药里,下了这些粉末。” “什么?” “是我亲眼看到的!” 林未巧闻了下粉末,闻不出什么来,但余慕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的。“莲姨娘喝下没有?” 英妹忙说:“刚刚引香姐姐才把药端走。” 一听,林未巧立马飞奔去观鱼轩里,英妹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提着一口气跑到观鱼轩,见莲姨娘端着碗正要喝,她大喊一声:“不要喝!” 这动静,把房里的莲姨娘和半青,还有张母给吓到了,张母纳闷地问:“妈妈,怎么了?” 她过去把碗夺了过来,紧张地问:“姨娘,你喝了没有?” 莲姨娘一脸无措地摇摇头,“还没喝。” 她松了口气,问:“那就好。这药是谁熬的?” 引香说:“我熬的,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从熬药到离开大厨房,你一直都在看着?没离开过半步吗?” “是,姨娘的药都是我来负责,我熬药的时候,不敢离开的。” “是吗?今天也没离开过吗?” “没有,哦对了,我在熬的时候,宝大姑娘也来了大厨房,弄伤了手,让我去找止血的药来。” “你就去了?” 引香点点头。 她心下一凉,低头看着手里的油纸,再看看跑来的英妹,心情沉重。 她吩咐人去请马郎中来,并对外声称是莲姨娘身子不适。 众人不解她为何这样做,她看向英妹,“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来。” 英妹见大人们都很严肃,心里也有点怕,磕磕巴巴地把事情说来,还委屈巴巴地看向她,“妈妈,我不会闯祸了吧?下次我保证不会去大厨房偷东西吃了。” 她笑着摸了摸英妹的脸蛋,“怎么会,你还立功了。想吃什么,尽管到大厨房找你小寒姐姐去拿。” 张母把桌上还没动的糕点全拿给英妹,“好姐儿,多亏了你啊。” 此事连余慕烟也惊动了,破天荒来观鱼轩,得知是余慕宝居然在莲姨娘的安胎药里下药,又惊又怕的。 待马郎中来过后,验过安胎药,说安胎药味道不对劲,又验过油纸里仅存的药末,说:“这些药末,是拿药材研磨成粉混在一起,我尝不出有什么药材,就尝出是有一味红花的。” 众人一惊,在场的都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红花对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来意味着什么。 张母骇然道:“还好有那姐儿发现了,不然……” 莲姨娘也怕得很,轻抚着腹部,声音颤抖地说着:“我连见都没怎么见过宝大姑娘,更别提得罪了,宝大姑娘为何要害我未出世的孩子?” 幸好这事余慕烟也在场,但凡莲姨娘多心,都要怀疑是不是余慕烟教唆余慕宝去做的。 良久,林未巧说了句:“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宝大姑娘不能再留在府里了。” 余慕烟应下,“就尽快把她嫁出去吧,就那个郑家。” 无论郑家怎样,都得把余慕宝嫁出去,不能留在伯府里害人。 没人敢想,要是英妹没发现的话,莲姨娘月份又这么大了,难保是一尸两命的。 余慕宝不仁,那就别怪她们不义了。 第144章 道德感太重 听到观鱼轩请了大夫来,余慕宝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生怕莲姨娘会有事,那药末的事会被发现。 不过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等到天亮也没见观鱼轩那边传来什么动静,就以为一切无事发生。 二房就坐不住了,丁氏听吴大嫂子说,余慕宝已经把药末下在莲姨娘的安胎药里,哪怕莲姨娘只喝了几口,也会有药效的,而不是像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派人去打听,莲姨娘又没什么事,还好好地用着早饭。 听到这个消息,陆老夫人和丁氏再坐不住,陆老夫人再三问着吴大嫂子:“她当真把药下到安胎药里了?有没有弄错?” 吴大嫂子说:“不能,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又不是三岁孩子了,还能弄错?” “那是没喝?” “没喝的话,怎么会请大夫来?” 陆老夫人面色凝固,心想这事八成是失败了。她原本是打算借余慕宝之手落了莲姨娘的胎,就让吴大嫂子去教唆余慕宝。 余慕宝是个糊涂的,容易听信旁人的花言巧语,吴大嫂子好不容易哄得余慕宝往安胎药里做手脚,偏偏这会子什么事都没有。 “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她狠狠发了通脾气。 “娘,说他们不会是发现了吧?”丁氏小心问着。 “应该不能。发现了的话,这会就不是这般安静了。” “那怎么会没事?” 吴大嫂子说:“就算发现了也没事,这事是他们自己人做下的,怨不得旁人。我也只不过是和宝大姑娘说了几句体己话而已。再说了,宝大姑娘不至于蠢到把事情交代了。” 丁氏好不耐烦地说:“怎么回回都办砸了,大房真的是有神仙在帮着?” 陆老夫人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好不容易能让余慕宝动手,又给办砸了,莫非是天意如此? 双栖院里,林未巧和余慕烟寻了个借口,暂时把余慕宝给送回余家去,又找来石媒人,说最好能促成跟郑家的亲事。 石媒人还问:“夫人,当真想好了?那郑家,郑家二郎不是个……” 林未巧说:“我们都想好了,那位也看中了郑家有爵位,你只管尽心尽力去办。” “那就好,只要你们肯点头,这事就成了一半。” “此话怎讲,那郑家就不挑吗?” 就是郑家二郎为人再怎样不堪,以郑家的家世,郑家二郎要娶妻,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得低娶。 石媒人解释说,郑家家世是好,可郑家二郎脾气暴躁,犯过事不说,前头还死过一个,房里又有通房和丫头,也不成事,就不是个能过日子的。 加之郑家二郎看样子,是难在京城立足的,日后都得留在泉城,泉城离京城,也有段路途,来回不方便。 在亲事上,郑家是不想委屈郑家二郎,不想娶个门户太低的,怕管不住郑家二郎。 郑家也讲究门当户对,泉城是个小地方,也不考虑,就想着从京中找一个闺秀,配得上郑家二郎就行。 但京城的闺秀又不傻,谁会傻到要嫁给郑家二郎这样的人?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现在。 “夫人您娘家父亲是做官的,您又是平荣伯夫人,还有诰命,您的嫡亲姐姐,在郑家看来,也算是高攀了,没得不愿意的。郑家对宝大姑娘的事不大清楚,只知道和离过。只要您家有意,这事就不怕不成。” 送走了石媒人,余慕烟还说:“这门亲事,就怕大姐姐嫁过去后悔,又来怨我。” 林未巧说:“那就让她怨呗,她可是险些害了莲姨娘,害了夫人你。夫人,可不能心软了。不让她吃点苦头,她还不知道好歹。” 看着窗外悦姐儿在跟春晴玩,余慕烟眼里起了愁思,说戚墨台去邮县也有一段时间,还不见回来。 林未巧安慰说:“去邮县容易,要找不知名的小村落,就难了。找到哥儿,还得跟人家养家商议,这都费时间的。台少爷办事,我们只管放心等着。夫人还是想想,把哥儿接回来后,要怎么谢台少爷。台少爷对哥儿姐儿,对夫人,都是有大恩的。” 见余慕烟低头沉思,她进一步试探道:“夫人,容我说句逾越的话,夫人真的打算守着这伯府过一辈子吗?” 余慕烟赫然看向她,眼里有着诧愕,“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守着伯府,还能怎么……我不为夫君殉节就已经够对不起他了,若是再撇下伯府,我……” 也不知道余慕烟哪里来的道德感那么重,等哪天有机会,她一定要让余慕烟亲眼看看陆裕宣和萧浅洛卿卿我我的场面!好让余慕烟死心,最好死得透透的! 她真是受够了余慕烟对陆裕宣这样痴心不改的模样! 京中紫咸门内侧,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城中缓缓驶来,气氛略显紧张。 里面坐的,正是乔装打扮的陆裕宣和萧浅洛。 只要过了这扇城门,就能彻底离开京城,从此远走高飞。 生怕会被人认出来,陆裕宣费心打扮,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京中有几处城门,唯独紫咸门是处在最偏僻的,也是唯一被打点过的,他可以放心离开。 城门的守将例行检查后,掀开车帘,面色古怪地瞧了眼他,迟疑片刻,便放下车帘,示意离开。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王守将,你这样检查也太过简单了,也不怕遗漏了什么。” 他心下一惊,暗自从车窗看去,见外面说话的人竟然是谦国公之子,江兆方。 萧浅洛看他面色不对,小声问:“怎么了?” 他说:“不好,我们怕是脱不开身了。”他想不通江兆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紫咸门,莫非是有人告密了? 马车外,江兆方和王守将继续交谈着,江兆方拿出副画像,说:“前几日有个贼人要行刺于我,幸好让我躲了过去。贼人侥幸逃脱,我大致记得贼人的模样,便画了下来。还请王守将替我多多留意一下,如果有贼人的踪迹,还请及时告知于我。” 第145章 突生变故 王守将接过画像一看,见画像中人有五六分像极是已故的平荣伯陆裕宣,“江公子这……” 江兆方故作不懂地问:“怎么,你有见过此人?” “啊,没有没有。” “那就麻烦王守将替我仔细留意一下。哎,这马车是谁家的,怎么没点动静的?” 江兆方正要去掀开车帘,就听到车中传来萧浅洛的喊叫声,“夫君,夫君,你怎么了?马夫,快调车回去找大夫!” 王守将掀开去问:“怎么了?” 萧浅洛说:“我夫君中暑了,暂时不能出城,得回城去,马夫快回去。” 江兆方看过去,有衣物遮挡住陆裕宣的面容,看不到,他上前几步想去看,马夫却抢先一步把马车掉头。 等回到慈木庵,陆裕宣才敢露出真容,面色异常凝重。 萧浅洛问:“你到底怎么了?不是都说已经打点好了吗,怎么会横生变故的?谦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来找?” 陆裕宣说:“他们已经怀疑我是否真的死了。” “怎么会?” “那副画像上画的人,和我有几分相似。” 陆裕宣自以为自己假死的事,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就连自家人也没有怀疑,怎么谦国公府的人会突然起了疑心,又恰好来城门口堵他的? 萧浅洛说:“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他摇摇头,他自假死以来,行踪缜密,没有露出过破绽,也没见过其他人,怎么会让人起疑心的? 百思不得其中,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不是没人见过他,那天在慈木庵中,余慕柳见过他一面!还认出他来了! 不会是余慕柳告的密吧? 他越想越觉得是,手中握紧拳头,眼中渐生杀意。 他对于余慕烟这个相伴几年的妻子都未曾放在心上,何况是余慕柳这个妻妹。 夜晚,各处用过晚饭后,林未巧和陈婆子欢姐儿,坐在葡萄架下纳凉。 几只萤火虫化作点点青光点缀黑夜,夜风无言,伴着絮絮说话声。 红罗忙着抓萤火虫,欢姐儿忙着数林未巧给的一袋子的银珠子。 陈婆子扇着蒲扇,说:“你呀,如今也是享福了。没了那来讨钱的儿子,你就轻松了。” 林未巧吃着百合安神粥,“儿女都是债呐,我也只是一时轻松。我不给钱给他,他在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说我狠心呢。” “哎呀,以前操心着孩子还小,以为长大了就好,哪知长大了一样让人操心。” “是呀,一辈子操心的命。” “听说戚家的大少夫人跟县君又闹了一场,啧啧,这是要逼死半青啊。” “可不是,说既然半青要回身契,那就和戚家无关,包括肚子里的孩子。听听,这叫什么话。” 高氏当着惠阳县君和戚墨楼母子的面,说绝不认半青腹中的孩子,戚家人敢认的话,她就和戚墨楼和离,带着两个儿子回娘家! 这给惠阳县君母子俩气得不知如何是好,高氏性情刚烈,绝对是说出做到的,哪还敢为半青说话。 伯府能养着半青,却不能养着半青的孩子,毕竟没名没分没出身,将来容易让人指指点点的。 林未巧想着,如今看来,让半青的孩子能姓上戚,也只有过继给戚墨台这一条路了。 而戚墨台也只有娶余慕烟,才能容得下半青的孩子,毕竟余慕烟膝下的孩子足够多,亲生的过继的收养的都齐全了,不会在乎这些。 转眼到了第二日,林未巧速度处理完府里的事,就跟李管事去看宅子,欢姐儿也跟了来。 她说欢姐儿:“你凑什么热闹?不用在四姑娘身边伺候?” 欢姐儿依偎在她的肩膀上,“娘,四姑娘在秦斋跟着言微姑姑学规矩呢,我能伺候什么?你去外面看宅子,也是大事,不得我来掌掌眼?” “来就来,这事别告诉别人,特别是你哥。” “娘你放心好了,我是站在娘你这边的。” 欢姐儿是这样想着的,她娘不给山哥儿钱,那省下来的钱和首饰就能多给自己。以前她娘总是把好东西全留给山哥儿,就给自己剩下的。 这阵子她娘心情好,不知塞给她多少好东西,她才没那么傻告诉山哥儿呢。 这处宅子位于五相里,五相里多是寻常百姓人家住的地方,宅子普通,也不大。能有间小宅子,也能算得是上等人家了。 来到宅子里,门户窄小,基本的桌椅板凳是齐全的,东西各两间房,正中的是客堂和正房,另有间杂物房厨房柴房。宅子是小,该有的都有。 简单看过后,林未巧还算满意,“那就这处了。” 李管事说:“成,我还特意跟人家还价,说妈妈是长租,跟我又是熟人,价钱的事就好商量。” 欢姐儿还说:“娘,是租赁啊,我还以为你是要买下来呢。” 林未巧说:“呵,你也太看得起你娘我了,我哪里有钱买得起京中的宅子。我倒是想买呢,也得有这个钱啊。” 回去时,顺路去武馆看看山君,顺便跟莫九道谢,人家可是帮了自己大忙的。 只要谦国公府收到信,就不会轻易放陆裕宣离开的,并且会开始疑心陆裕宣的假死。 来到武馆里,就看到山君光着膀子在打桩,腰间系着根暗青色裤带,神情专注,汗珠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地。 欢姐儿看得两眼放光,“哇,山君表哥……” 林未巧硬生生忍住了犯花痴的心,“山君。” 山君见到她们来,“表姑,欢表妹。” 寒暄过后,山君找来了莫九,得知她们是专程来道谢的,莫九大手一挥,“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她说:“你的举手之劳,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没得让人白帮忙的道理。” 她知道直接给钱,莫九肯定是不会要的,就在来的路上给买了好酒肉菜,还有跌打药酒,习武的人都能用到的。 比起金钱,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更让莫九接受。 果然,当看到这些东西,莫九只是客套几句,便收下了,还留她们母女一块吃。 随后她找到山君,让山君继续去慈木庵跟踪萧浅洛的动静。 第146章 不教了 山君没忍住问:“表姑,为什么要跟踪这个人,不怕让人发现吗?” 她说:“这个人对伯府很重要,可以说关系到伯府的日后,等时机成熟,我会跟你说明白的。” 关系到伯府,山君没有多问。 她琢磨着,这样跟着萧浅洛,难保哪一日就被人发现的,但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阻止陆裕宣行事才是要紧的。 伯府秦斋中。 画姐儿记着丁氏的叮嘱,想借着言微姑姑能攀上颐园长公主。 因此画姐儿是存了讨好的心思,常常给言微姑姑带糕点,送些亲手做的小物件,在言微姑姑面前表现得异常懂事乖巧,还得了几句夸奖。 为着这几句夸奖,画姐儿在晚姐儿面前,是挺直了腰板,甚至存了心思不让言微姑姑教晚姐儿。 一旦见言微姑姑单独教着晚姐儿,她必定要过去捣乱的,一连好几次都这样,颇是得意。 晚姐儿没说什么,倒是言微姑姑察觉到什么,在一次画姐儿又故意捣乱时,没忍住训斥道:“二姑娘,若还有问题,可以等我教完三姑娘再问。现如今我还教着三姑娘,二姑娘却来扰乱,不守着上课的规矩。还请二姑娘学会尊重别人。” 突然被训,画姐儿一懵,她还以为自己在言微姑姑眼里是头一等的,没想到竟然会为了晚姐儿来训自己,她哪受过这个气,直接反驳回去:“姑姑这是什么道理?我有问题想问不行吗?我知道姑姑是大房请来的,那也用不着这样看不起我吧?” 言微姑姑忍住心中怒火,严肃地说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二姑娘不懂这个道理,那我今日就教教二姑娘。我先教的三姑娘,二姑娘有问题可以先等一等,这是尊重。二姑娘也不是第一次了,事不过三,二姑娘有什么问题,只等我教完三姑娘。” 画姐儿还没见过言微姑姑如此严厉的模样,还是在训斥自己,又那样偏心晚姐儿,不免感到委屈,鼻子一酸,指着晚姐儿骂道:“她不过就是个野孩子,我才是正经是伯府嫡女,你们都向着她做什么!” 言微姑姑没想到画姐儿会这样口出狂言,她是知道晚姐儿的身世,可看余慕烟待晚姐儿如同亲女,整个大房上下也拿晚姐儿当正经的嫡出姑娘看待,也就没多在意。 不料画姐儿却是这样看待晚姐儿的,又是一番责备。 在她看来,不管晚姐儿是何出身,在明面上就已经是正经八百的伯府大房嫡长女,画姐儿名义上的堂妹,是一家人,画姐儿不该如此贬低晚姐儿的。 画姐儿压根听不进去,一味认为是言微姑姑偏袒晚姐儿,直接跟言微姑姑起了争执。 言微姑姑也不惯着,“我教不了二姑娘,还请二姑娘另请高明吧。” 画姐儿觉得被羞辱到,当场大哭着跑到黄菊堂去,跟陆老夫人她们告状。 此时陆老夫人丁氏,还有陆裕恒都在,见着画姐儿哭得如此委屈,个个都心疼得很。 特别是丁氏,在得知事情经过后,气得要去找言微姑姑理论。 陆老夫人说:“人是大房请回来的,你能要什么说法?人家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的,还能指望有什么公平?再说了,画姐儿又是沾了人家的光,才能娶跟着学规矩。” 丁氏都要憋屈死了,“那就眼睁睁看着画姐儿受委屈不管?画姐儿可是我们二房的长女!” 陆裕恒冷哼一声,吃着花生,招呼画姐儿到身边来,傲慢地说:“那个什么言微姑姑,就是沾了刘嬷嬷的光,年纪轻轻,能有什么真本事?最多就教教几岁的孩子,咱们画姐儿这样大了,她能教什么?” “你口气倒大得很,人家再年轻,好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也是个教养姑姑。我们二房又请不起别人来,画姐儿就是大了,才要去学规矩,免得出去让人笑话。” “天底下就她一个能教规矩的?画姐儿,听爹的,以后不用过去大房了,爹重新给你找一个教养嬷嬷!” 话音未落,画姐儿便欢欣鼓舞的,一个劲夸陆裕恒厉害。 丁氏忙说:“你有几个钱,还重新找一个!” 陆裕恒说:“不用钱。我让画姐儿到外头去。” “外头?” “定连侯崔家,他家里就有个教养嬷嬷,是个经验老道的。” 陆老夫人和丁氏相视一眼,陆老夫人问:“定连侯崔家,你怎么和他家……” 陆裕恒还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得了这个职位,自然少不得跟人打交道的。这个你们不用管,官场上的事,复杂着呢。过两日,我同人家说一声。崔家来往的都是什么人,画姐儿能跟他家的姑娘一块学规矩,这才是有天大的益处。” 末了,陆裕宣又说起大房的事,“听说那边收留了个从泗州燕家来的?燕家可得落了罪,族中男子被发配的,怎么还敢留收留燕家子?” 丁氏说:“谁说不是呢?偏这是大房自个的事,连娘都不好插手,谁能说什么?以后真有什么事,就盼着别连累到我们。” “这就未必了,大嫂是妇人之仁,万不能让她连累我们。我如今得了官职,可不能有半点差错的。” “是啊娘,你看……” 陆老夫人摆摆手,表示心里有数。大房不忌讳那个孩子,他们二房可是忌讳得很的。 双栖院中。 看着余慕宝又招摇地回来,林未巧跟防贼一样防着,给多派了两个丫头去伺候,实则是为了盯住余慕宝。 事情过去几天,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余慕宝下手的动机,余慕宝和莲姨娘从来都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自然是没有恩怨的。 那余慕宝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在给莲姨娘的安胎药里动手脚?且没有任何征兆。 这也太反常了? 余慕宝是又蠢又坏,可不至于那么没脑子吧? 还有那包药末,余慕宝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听蔡阿婶说,余慕宝经常和二房那边的人有来往,会不会……毕竟比起余慕宝,二房更有动机下手。 第147章 终于找回来了 大房可以把余慕宝赶回去,嫁出去,能从此让余慕宝不再插手大房的事,却是防不住二房一计又一计地来陷害大房。 同在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二房有太多的机会能动手,又绝不死心,她也防得心累。 这爵位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大房现在也无人继承,但凡二房是个好的,她都会劝余慕烟把爵位拱手让出去的,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现在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珠儿端着茶水进来,见她垂头丧气的,问:“妈妈,又在愁什么?” 她说:“我也不晓得我在愁什么,总之就是愁。” “正好,我给妈妈泡了玫瑰花茶。” “麻烦你了。” 珠儿脸上笑着,心里同样有着愁苦,想着自己跟了林未巧也有段时间,虽取得了人家信任,可每天做着重复的琐碎小事,一眼望不到头。 她不免开始有些着急了,她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偏她看林未巧丝毫没有要提携自己的意思,她又羞于开口。 这件事,只有林未巧主动提才合适,她自己提的话,就显得功利心太重,容易让人反感。 转念想想,提拔又能提拔到哪里去呢?几个姑娘又还小,真做了姑娘院子里的丫鬟,好像也不见得有多好,无非就是不用做粗活累活。 除此之外,并无益处。 她忽然就不想只局限于做个伺候人的丫鬟,做了丫鬟,哪怕混到林未巧这个地步上,还是会有人看不起,还是会低人一等的。 不过她也空有野心,痴心妄想罢了,她拿什么往上爬?大房也没机会让她爬的。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戚墨台给盼回来。有着林未巧之前的叮嘱,戚墨台把孩子找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报喜,而是先回了自家,再派人来通传。 伯府接到消息时,已是日暮之后。 余慕烟听到后,根本按耐不住这激动的心情,恨不得当即就跑去戚家。 林未巧劝道:“夫人,这会天要黑了,去戚家不合适。还是我先去看看,等明日夫人再去。” 余慕烟摇头,“我哪还等得到明日,我现在就想去……” “夫人,就当是为了哥儿好吧。若让那边看到夫人这般着急忙慌去戚家,必定会起疑心的。” “妈妈,我太想太想见见这个孩子了,从生下来到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夫人,来日方长,既然哥儿找回来了,还怕见不到吗?不用急于这一时的,得为了哥儿安全着想。” “可……” 在她的再三劝说下,余慕烟含泪答应了,先由她亲自去看。 为了不让二房起疑心,她和木瓜还先特意绕到黄家去,此时黄娘子在厨房忙着做晚饭,燕燕在帮着添柴火,康铭则坐在井边,逗着笼子里的鹦鹉。 黄娘子见她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忙放下手里的家伙什,擦着手,“妈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别不是有事?” 她说:“没得事,就是我在外租赁了间宅子,改日有空请你过去坐坐,添添人气。” “妈妈,这可是大喜事啊。” “是,我听人说你爹认识几个木匠,就想让他帮忙找来,给我那添几件像样的家具。” 黄娘子欣然应下。 略说了会话,她就又带着木瓜离开,去到戚家。 当看到戚墨台怀里抱着个羸弱瘦小的小男孩时,她一时间有点懵住了。 小男孩小脸瘦得只剩下双眼睛,五官眉眼能看出来像余慕烟,肤色偏黑黄,想来是常年晒的,露出来的肌肤上,能见着伤痕。 虽穿着身崭新的衣服,可还是能看出来是贫苦人家出来的孩子。 小男孩不安地待在戚墨台怀里,怯生生地看着周遭。 她不置信地问:“这,这就是那个哥儿。” 戚墨台说:“我找小关稳婆问过,这孩子身上的特征也符合,而且,跟烟妹妹长得极为相似,年龄也对得上,就是了。” 惠阳县君说:“一看就能看出来是烟姐儿的孩子,特别是这眼睛嘴巴,跟烟姐儿一模一样。还有,都不爱吃猪肝,吃饭总得黏着人。” 她看着这么点大的孩子,心疼得不知要如何是好,万幸的是找回来了,不幸的是这孩子遭遇了太多的苦难。 她弯下身去,想抱抱这孩子,这孩子怕生,直缩在戚墨台的怀里。 戚墨台笑着说:“我也是哄了许久,才肯让我抱的。太怕生了,又认人。” 她问起那养家是个什么情况。 戚墨台长叹了口气,“我长那么大,没见过那么苦的人家,过着那么苦的日子。” 据戚墨台说,他是跋山涉水找了好久,才找到五树沟这个村子,五树沟闭塞蛮荒,里面的人,都还过着衣不蔽体的生活,三餐吃不上米面,不知以什么来充饥的。 他领着人去到后,别说是他,就是他手底下的人,都吃不下五树沟里的东西。 找到养家,养家里有着五六个孩子,个个光着没穿衣服,饿得不像话。 他一眼就认出这群孩子中要找的,因为这孩子模样太肖似余慕烟了。 要回孩子也很简单,养家甚至不要钱财,就要了他带去的干粮衣物,就把孩子给换回来了。 惠阳县君问:“能找回孩子是大喜事,难为烟姐儿被骗了那么多年。烟姐儿呢,她是个什么想法?把孩子给认回去?” 她说:“县君,现在还不能认回哥儿。” “为什么?他们母子分离整整三年,如今找回,自当是母子团聚才是啊。” “这事牵扯太多了。首先就得揪出当年哥儿被调换的事来。” “这有什么不好?查出幕后主使,也给烟姐儿一个说法。” “县君,这事其实也查得差不多,我们也都心知肚明是谁做下的。只是这事,对方怎么会承认?” 戚墨台说:“不敢承认也得承认。那老婆子仗着是长辈,做下多少恶事!” 她无奈地解释说,两个稳婆不一定会站出来作证,就算是站出来,陆老夫人就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最怕这事闹大,陆老夫人反过来反咬一口,说这孩子不是余慕烟所生,甚至说不是陆家的种,这时又该当如何? 第148章 母子相见 惠阳县君一时愣住,这些问题,她的确没有考虑到。 戚墨台忿忿道:“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自是有千百种怀疑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要怀疑,就任他们怀疑去!怕这怕那的,总不能真让他们母子一辈子都不能相认吧?” 林未巧说:“不是不让夫人和哥儿相认,而是眼下并非合适的时机。从哥儿刚生下,就被人算计调换,我们足足被隐瞒了三年,可见那边的人手段有多厉害。就算那边也承认哥儿,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再对哥儿下手?” 惠阳县君说:“林妈妈考虑得没错,这事一旦传出去,伯府的脸面不保。陆家的老夫人因此若有个什么闪失的,外人反倒会说是烟姐儿逼死婆母。哥儿回去,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可不得想着法来害的。伯府里只有烟姐儿一个,哪里斗得过人家一家子?林妈妈这个顾虑,不无道理。” 戚哥儿问:“那这个孩子……” 林未巧说:“就先养在外面,如今的伯府,不适合回去。” 惠阳县君还有些惋惜地说,本想着找回这个孩子来,就能名正言顺去继承爵位,余慕烟日后也能有个依靠,没想到连母子相认也不能。 待回到伯府时,夜将深。 双栖院里,余慕烟还没睡下,坐立难安,眼巴巴等着林未巧回来。 春晴掀着门帘,喜着说:“夫人,妈妈回来了!” 余慕烟立即冲出来迎接,“怎么样,见到了吗?” 林未巧说:“夫人,见到哥儿了,哥儿很好,跟夫人很像。就是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比起七姑娘来,要瘦小,不过以后好好养着,保准能养得白白胖胖的。” 单是短短几句话,就令余慕烟泣不成声的,拉着她问了许多关于孩子的事。 看着余慕烟哭了又哭,眼睛发红,骨子里透出的那种伤痛,光是这样看着都让人心里难受。 不过相比书中的结局,余慕烟没有殉节,也找回了儿子,这次过后,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有她劝着,余慕烟睡了几个时辰,艰难熬到天明,早早起来洗漱,把早就备好的衣物鞋帽等等拿过去。 昨天也跟惠阳县君说好了,惠阳县君会以身子不适为由,邀余慕烟过府。 左等右等的,等到时候差不多,就要出门之际,林未巧忽然问:“夫人,哥儿的名取好了没有?总不能哥儿哥儿这样叫着吧?” 余慕烟一愣,“当初怀他时,夫君就说过,若是个男孩,就取名…… “夫人。” “怎么?” 林未巧翻了个白眼,陆裕宣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他最大的意义,就是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是比不上戚墨台为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 老话说,养恩大过生恩,陆裕宣都没养过这个孩子,以后也没机会的,没必要让这个孩子跟他有多大的关系,名义上人都死了,知不知道的也不重要。 “夫人,说句不中听的,伯爷已经没了,哥儿也没见过伯爷,没有任何印象在的。” “所,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哥儿才接回来,又还小,还上不了族谱什么的,倒不如先随便取个名,养在外面。夫人是生了哥儿,可哥儿是台少爷找回来的,可以说是再生父母。取名这件事,不如就让台少爷给哥儿取。” 余慕烟有些犹豫,还是想着陆裕宣取的名字。 她都要被气死了,如果她可以,她真想从余慕烟的世界里,彻底抹去陆裕宣这三个字! 她耐着性子说:“夫人,就是先取个小名,等将来上族谱了,再重新取名,也是一样的。这样做,也是不让台少爷寒心啊。哥儿的事,以后还少不得麻烦台少爷。再说了,哥儿如今,只认台少爷。” 等来到戚家,余慕烟太过期盼,甚至险些失态了,还没见到孩子,泪水先掉落下来。 此时惠阳县君和戚墨台在内室逗着那个孩子,惠阳县君说:“也是奇了,这孩子肯和你亲近,你大哥家的两个侄子,都不肯让你抱的。” 戚墨台笑着说:“我亲自找回来的,自然和我亲近。一路上回来,他都怕我会不要他,一直抓住我的衣角。” 说话间,婆子来说余慕烟来了。 戚墨台低头握住孩子的小手,温声说:“你娘亲来了。” 一进门,余慕烟便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目光不肯挪开半点,匆匆喊了声:“舅母。”后,连戚墨台也顾不上见礼,就直奔那个孩子。 乍见到生人,那孩子的第一反应,就是往戚墨台身后去躲,抓住戚墨台的衣服。 戚墨台把孩子给抱在怀里,说:“那是你娘亲。” 孩子还是不肯,把小脸埋在戚墨台的衣服里。 见着自己儿子这副瘦小可怜的模样,余慕烟再次失控,哽咽不成声。 惠阳县君劝道:“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又刚回来,不认人也是正常的。等以后慢慢熟悉了就好。孩子是瘦了点,不过也不怕,能吃能喝的,还不愁养不壮实吗?” 余慕烟狠狠哭了一通,这还是自陆裕宣死后,她第一回哭得那么忘情。 戚墨台也说:“孩子找回来,凡事都好了,苦尽甘来。” 话一出,余慕烟这才留意到戚墨台,便缓缓抬头看去。 恰好戚墨台也在看向她,二人目光对上,仅仅刹那间,便是永恒。 他们都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对方,明明是很亲近的人,在过往的岁月中,也曾两小无猜,言笑晏晏,一转眼,却隔着道无形的鸿沟,成了最疏远的人。 在这短暂的目光碰撞中,夹杂了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就连他们本人,也读不懂。 这次相见,好像等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年少时一次很寻常不过的日常见面。 或许是太久没怎么见过戚墨台了,这次突然见到,余慕烟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陌生中又带着熟悉,熟悉中又带着陌生。 在她的印象中,戚墨台应当是意气风发,英气勃勃,眼里永远有着熠熠光彩,好似没有烦恼的乐天派。 第149章 取名纪星 如今的戚墨台,年岁增长,肉眼可见比先前要稳重成熟,还有几分沧桑。眼眸中虽还有光彩,可同时又有着愁色。 一时相见,感慨万千,有种恍如隔世的错感。 对面的戚墨台,何尝不是这样的感慨呢? 扪心自问,他自以为自己放下了余慕烟的,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梦中那个朦胧不清遥遥不能留住的人,在此刻是那样的清晰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的心,不可控制地失了分寸。 这些年来,为着余慕烟嫁人生子,他不敢跟余慕烟有过多来往,就怕那些流言蜚语会影响到余慕烟。 他不愿意有丁点打扰余慕烟的地方。 年初时,他曾远远见过余慕烟一面,见余慕烟面色红润,过得不错,他也就放心了。 大半年过去,余慕烟清瘦许多,面色憔悴,神情郁闷苦愁,便知她过得并不如意。 一个人操持着伯府大房,管教着几个孩子,不是件易事。 诸多感慨浮上心头,万般言语,都化作心疼了。 林未巧一看二人这对视,立马精神了,这是有苗头啊。 惠阳县君,作为亲娘,她自然是希望戚墨台找个般配的女子,而不是……可正因为是亲娘,她太清楚戚墨台的想法。 气氛莫名变得说不清道不明的,林未巧扶着余慕烟坐下,“夫人别哭了,这是喜事,当高兴才是。” 余慕烟拿帕子擦试着泪水,哽咽地问:“二,二哥哥,你是怎么找回来的?” 也不知为何,面对戚墨台时,余慕烟有种不自在,这种不自在,不知是来源于对戚墨台的愧疚还是别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戚墨台又说了一遍,“回来时,他看我骑马好奇,又不愿意坐在马车里,就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跟他一块坐在马车里,他又不愿意,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想骑马。可他又才这么点大,我哪敢让他坐。” 余慕烟眼里还有着泪花,听到这,不禁笑了,见孩子很是依赖戚墨台,戚墨台也细心照顾着孩子,也不知是何心情。 林未巧轻轻推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该说正事了。 她愣了下,说:“二哥哥千辛万苦帮我把孩子找回来,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谢,上回繁姐儿的事也是……” 惠阳县君说:“自家人,客气什么,这也是他的外甥。” “是这个理。正好这孩子还没取名,又是二哥哥带回来的,就请二哥哥给他取个名吧。” “取名?” 惠阳县君和戚墨台同时吃惊地看向余慕烟,边上的林未巧也懵了,不是说好取小名吗?直接说取名,容易让人家误会。 余慕烟说:“我们当时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自然就没来得及取名了。这孩子和二哥哥有缘,二哥哥又是长辈,给他取名最合适不过。” 惠阳县君还想说什么的,转念想到这孩子暂时不回陆家,陆裕宣又死了的,戚墨台取名也不是不行。 戚墨台思索片刻,抱着孩子说:“我找到这孩子时,正值夜幕繁星,既见岁星。岁星,又曰纪星。不如就叫他纪星,纵然身处绝境,仍能有自身光芒,以觅出路。” 惠阳县君说:“纪星,还可以,烟姐儿,你看如何?” 余慕烟点点头,“二哥哥会取名,就愿星哥儿能如二哥哥希望这般,如黑夜之星熠熠生辉。” 众人又商量起星哥儿的住处来。 眼下星哥儿是离不开戚墨台的,强行分开也只会让星哥儿不安的。 林未巧的意思是,由余慕烟先找个照顾的人,专门来戚家照顾星哥儿,等星哥儿适应后,再把星哥儿接走,总不能真让戚墨台一直照顾星哥儿吧。 “那你们之后打算把星哥儿安排在哪?”惠阳县君问。 “我在外租赁了家民宅,在五相里。到时候把哥儿接过去住,对外就说是我的亲戚,不会让外人起疑心的。”林未巧说。 “也好。只是这并非长远之计,还是想想,要如何让星哥儿名正言顺回到陆家。” “回到陆家也未必是好的,府里数不清有多少算计在等着哥儿呢。” 见时候差不多,林未巧便催着余慕烟回去。 余慕烟哪舍得刚找回的星哥儿,给星哥儿擦着小手说:“再等等,再等等。” 到最后是惠阳县君说:“家里几个姐儿还在等着你呢。星哥儿放在我这里,你保管放心吧。半青的事,麻烦你多费心了。” 林未巧是硬拽着余慕烟离开的。 一回去,就忙着找人去照料星哥儿,府里的人不大合适,便找来郭奶母问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林未巧说:“是我有个远房侄,才三岁,就托给了我。我也不方便照顾,就想着找个人来。” 郭奶母想了想,“我家里有个亲戚,守着寡,带着一双儿女,家里家外都是她一手操持的,也给人带过孩子的,为人也不错,就是……” “就是怎么?” “就是他那儿子有点大了,有十三四,怕不方面。” “有什么不方便,明日你把人领来我看看。” “哎。妈妈缺人手的话,她那一双儿女也是能帮忙做活的。” 余慕柳从余家回来后,难得安安静静地待着,也跟晚姐儿到秦斋去,总算能有份娴静。 偏偏余慕培这个缺心眼的,八百年不来一次伯府,来一趟,还是带着外人来的,这个外人不是谁,正是武骏。 武骏想着在余家不常见到余慕柳,就串掇余慕培到伯府来。 余慕培年纪小,又没主见,武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因着武骏是外男,余慕烟只见了余慕培,姐弟两个向来生分的,余慕烟只说:“你不常来,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吩咐下去,替我招待好武家哥儿。” 离了双栖院,余慕培就领着武骏到处去,也不管什么内院外院的,想去哪就去哪。 要说武骏眼尖,一眼看到余慕柳一个人在园子里,他立马支开余慕培,自己屁颠屁颠过去。 园子里的余慕柳,正走着神,哪能想到武骏这个瘟神又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柳妹妹!”武骏拍了拍余慕柳的肩膀。 第150章 轰走,看顾 余慕柳一回头,看到是武骏,先是一愣,随即一惊,本能后退几步,“你,你怎么来了?这可是在我二姐姐家里!你敢擅闯伯府?” 武骏笑嘻嘻地说:“我可没有擅闯伯府,是培哥儿带我来的。柳妹妹,我们两家好歹也是世交,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用不着这么怕我吧?我又不会吃人。” 余慕柳最厌烦他这副嘴脸,也不明白,以前都见不着几次面的,怎么最近哪都能碰到这个人,躲都躲不开。 她沉下脸来,语气严肃地说:“这是在伯府,不是你家,不欢迎你来!” 武骏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柳妹妹,我到底哪里不如你的意,怎么次次都不待见我的。柳妹妹,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诚心向你道歉,还请你原谅。” 她都懒得搭理,侧过身去不搭理,想走开的,偏武骏又拦住她,还说些有的没的。 这一幕让路过的林未巧看去,林未巧还当是自己老眼昏花了,怎么会在伯府看到武骏的,定睛一看,那猥琐的气质不是武骏还能是谁? 她万万没想到武骏骚扰敢骚扰到伯府来了,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挡在余慕柳身前,“姑娘,你没事吧?” 余慕柳摇摇头,小声说:“妈妈,快把这人赶走。” 因着是在伯府,自己的地盘上,林未巧也没有废话,也不给武骏狡辩的机会,喊来几个小厮,把人给轰出去,不许让武骏再上门来。 余慕培知道后,还跑来质问余慕柳,“武小哥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而已,你居然还让人把他赶出去,我回去要告诉娘。” 余慕烟要留他吃饭,他还不肯,非要跑出去找武骏。 对此,林未巧表示无话可说。 很快郭奶母就领了个朴实的妇人来,头回到伯府来,难免紧张。 妇人身后跟着一双儿女,儿子十三四岁,脸上有着块青色胎记,女儿八九岁,面黄肌瘦的。 一见这妇人,余慕烟略有些不乐意,悄声跟林未巧说:“拖儿带女的,怕是照顾不好星哥儿,年纪也有些大。” 林未巧说:“看着也还行,先问问。” 简单问过妇人姓名,妇人夫家姓罗,称作罗三嫂。 罗三嫂说自己两个孩子都是自己拉扯大的,也给好些人家看过孩子,有经验。 林未巧问:“按道理说,一般主家雇人来看孩子,雇的时间都较长,你给好些人家看过孩子,那意思是每家你都做不久?” 罗三嫂一惊,低低埋下头去。 这时,李娘子把悦姐儿领来了,林未巧让罗三嫂先照顾悦姐儿看看,把那一双女儿带出去。 她喊珠儿去大厨房拿些糕点招待人,罗三嫂的儿子,叫做书鹤的,拉着妹妹豆儿跪下磕头,“请妈妈留下我娘,给我娘这份工吧,我娘很需要……” 她连忙搀扶起两个孩子,“这个我做不了主,得看你娘是否能让我们夫人满意。” “我娘很会带孩子的,她之所以在每家都做不长久,是因为我们。” “因为你们?” 书鹤说,他娘去给人家做工,都要把他们兄妹带上,他因为脸上有胎记,豆儿又常生病,遭主家嫌弃,不让他娘把他们带在身边。 他娘不肯,就被主家辞退,一连好几家都是。 林未巧听罢,“怪不得呢。那你求我把你娘留下,是觉得我们不会嫌弃你们吗?” 书鹤说:“是我们觉得你们这里地方大,我和妹妹可以帮忙干活,绝对不会吃白饭的。我也可以哪都不去,不给你们丢人。” 豆儿也小声地说:“我保证以后少生病,不让娘担心。” 她知道一个寡妇养着一双儿女难,就连郭奶母也帮着罗三嫂说话,说罗三嫂从生下书鹤,就遭婆家嫌弃,认为不祥。 后来男人没了,又说罗三嫂克夫,婆家容不下,把他们母子三个赶出家门。这些年来,罗三嫂简直是拿自己的血汗养着这双儿女的。 她点点头,情况是可怜,但不能因为可怜就贸然收下吧?还得看罗三嫂适不适合。毕竟星哥儿金贵着,马虎不得。 大约有半个时辰,余慕烟点头,说让罗三嫂去试上一阵子,看着确实是个会照顾孩子的。 除了罗三嫂还不够,余慕烟不放心,还从自己院里挑了个心腹去,秋诗便主动要求去。 林未巧还不解,秋诗说:“妈妈不是想让我试一试小宋掌柜吗?眼下正好。” 把罗三嫂和秋诗送去戚家,林未巧则领着书鹤跟豆儿去五相里,先适应一下环境。 走在路上,她偶然听到路人说各路王爷齐聚京城中,暗潮汹涌的,指不定哪天就大乱起来了,到时候影响最大的还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不知为何,太平日子过久了,忽然听到这些,她竟有些不安。 她自己是没经历过这些的,也清楚往往改朝换代,就意味着有无辜性命的祭献。 她要如何去庇护伯府,躲过这一劫呢,特别是以后还会受到陆裕宣的影响。 想着这些,她起了忧思顾虑。 去到五相里,把里外收拾干净,又去采买日常的用物,对书鹤兄妹说:“以后你们同你娘,就住在这里了。” 到下午时,欢姐儿和红罗也来了,帮着把宅子给收拾干净,到晚上就能住人的。 一群人累得直喘气,作为唯一的长辈林未巧,是懒于煮饭的,她也不大会,就大方地喊了外面馆子的饭菜送到宅子里。 有红烧猪蹄,芦蒿炒豆干,清蒸鲫鱼,东坡豆腐,香酥鸭子,菌子野鸽汤,炒腊肉,几个孩子眼睛都放光了,直呼比过年还丰盛。 欢姐儿还说:“娘,以后我能不能就住到这里来?” 她说:“可以啊,饭菜你自己解决。做什么梦呢,想着天天有这样的好饭好菜。等你娘什么时候成了地主,就给你安排上。” 难得能住在伯府以外的地方,别说是欢姐儿,就是她,也多少有些兴奋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悬梁,是怎么也睡不着,有些感慨在的。 偏偏欢姐儿打破这静谧的时刻,来了句:“娘,你预备给我什么嫁妆啊?” 第151章 寿宴邀请 要说陆裕恒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说让画姐儿去定连侯家学规矩,还真的就让画姐儿去。 二房为着这事喜气洋洋的,丁氏更是以为画姐儿能从此踏进京中贵女圈,成为人中龙凤。 送去侯府的这日,丁氏把画姐儿好一通打扮,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画姐儿务必收着性子,好好学规矩,不能得罪人。 画姐儿不耐烦地应下,“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些你都跟我说过八百回了。” 又交代芯兰,得照顾好画姐儿。 把人送走后,丁氏问陆裕恒,“你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侯府同意?” 陆裕恒不屑地说:“这点子小事而已,我也是伯府出身,不比侯府差。对了,大房那边都这样了,还开了间绣坊,生意还不赖?”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的,大房可真是闷声发大财,不吭不响地就开了间绣坊。” “你也学学人家,钱财都在你手里握着,只晓得一味节省,不知道拿钱生钱。” 丁氏被气笑了,她倒是想学着大房开铺子买田地,她手里也得有钱啊。 伯府公中的收入就那么丁点,大房交的钱又越来越少,她能支撑着二房用度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多余的钱去开铺子。 特别是自从陆裕恒做官后,虽有俸禄,可那点俸禄还不够陆裕恒在外应酬的。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她就忍不住抱怨。 陆裕恒自做了官后,格外自信,“你去同大嫂说说,能不能让我们二房也入一份股。” 丁氏无语地说:“你当那边的人是傻的?人家现在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还入股,估计看都不让看的。” “这有什么,大房一屋子的女眷,没个男人,开个绣坊是开不长久的。” “说得轻巧,人家是没男人,可有的是靠山。” 双栖院里,一黄一花两只小猫慵懒地窝在墙角下,连叫唤也懒得叫唤。 从窗户往里看去,是言微姑姑在跟余慕烟说着什么。 “姑姑真要去长公主府上?”林未巧问。 “是,这是长公主的意思,是想见一见我。当初还在宫中时,长公主便有过邀约的,只是那时不方便。” “那这是好事,姑姑需要准备什么,尽管吩咐。” “不用,和上回一样,我想带上三姑娘同去。” 林未巧和余慕烟相视一眼,余慕烟说:“这不合适吧,去见长公主是大事,晚姐儿一个小孩子……” 言微姑姑笑着说:“三姑娘很懂事,也能和我解闷说话。不怕夫人笑话,我这个人怕生,没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不自在。而且这也是让三姑娘出去见识的机会,夫人就放三姑娘和我去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余慕烟哪能不应。 林未巧越觉得言微姑姑不简单啊,一个小小的女官,能让堂堂的颐园长公主主动说要见面,她们这是捡到宝了。 出来双栖院,她准备到大厨房去看看今晚吃什么,半道上让翠红嫂子给拦住了,说今天是何嬷嬷大寿,让她今晚去吃寿宴。 她指着自己,“让我去吃?” 翠红嫂子说:“对。我娘她有时候是有些老糊涂,本性是不坏的。她老人家难得能做个大寿,林妈妈,你就给我这个面子吧,大家伙都去,你不来算什么。” “不是我不给面子,是我怕你娘看到我来,没了过寿的心情。” “怎么会?我娘还让我专门来请妈妈。” 她还是不信,何嬷嬷什么时候变了性子?能专门邀请她去吃寿宴? 翠红嫂子挽着她的胳膊说:“大家伙一块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才叫热闹,才能尽兴,你不来,就少了点什么。说好的,你不许吃晚饭,等伺候夫人姑娘们用完饭,你就得来。” 她还是一头雾水的,不过想着这是喜事,何嬷嬷再看不惯她,明面上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 还没到入夜,红罗就迫不及待拽着她去赴宴。 问就是有好吃的,还能有喜钱拿。 她真的是抱着吃晚饭的心态去,看在何嬷嬷今天做寿的份上,她决定等会不管何嬷嬷说什么,她一概当听不到,闷头干饭就是了。 在园子里办宴,是伯府一贯就有的传统,园子地方宽广,离大厨房也近,还不容易吵到各处歇息的主子。 何嬷嬷把这次寿宴办得很隆重,菜肴丰盛,还往园子里添了不少的大红灯笼来照明。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何嬷嬷打扮得光鲜,头上带着镶翠的抹额,满头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全都有,那苍老的手腕上,一手带着如意花纹金镯,一手带着翡翠玉镯。 通身行头,比陆老夫人还要夸张几分。 听着来客贺寿的吉祥话,收着各样的礼品,何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见这阵仗,林未巧心想:改天我也要做寿,尝尝收礼收到手软的滋味。 她也没空手来,给何嬷嬷送了套长寿被面,还是曹十二娘给的,她是半点不吃亏。 “多谢林妈妈了,快坐下吃饭,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何嬷嬷是笑着跟她说的,一副慈祥和蔼长者模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遭喧嚣热闹她无视于睹,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撸起袖子就是吃,这桌席面还是何管事从外面酒楼里定的。 红罗坐在她身边,看她哐哐就是一顿狠吃,默默问:“妈妈,你很饿吗?” 她边啃着大蹄子边说:“你不饿吗?多吃点,等会偷几个给你欢儿姐姐送去。” 欢姐儿这几日身子不爽利,还躺在床上喊疼,故而没来。 宴席开始没多久,二房那边也来了人,是吴大娘婆媳跟孙妈妈几个。 她匆匆瞥了眼,反正不坐同一桌,她吃她的,谁也不碍着。 吃到一半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规矩,何嬷嬷要一桌一桌地去敬酒。 她也是没想到,何嬷嬷一把年纪了,酒量可以啊。 轮到她这桌时,何嬷嬷亲自倒了半杯酒给她,“林妈妈,我来敬你一杯,你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话都给她堵死了,她还能说什么,就接过,寻思着倒不如尽兴一回,喝就喝! 第152章 醉酒 她一口闷下去,给她呛得眼前冒星星,差点没缓过来,什么酒啊这么烈。 何嬷嬷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林妈妈酒量还是不行啊,还比不上他们年轻人。”说着就继续敬酒去。 她还沉浸在酒劲中,夹菜都夹不住。 红罗贴心夹给她,“妈妈,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有,快吃完就回去吧。” 又继续吃了会,她怎么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睁不开,那么点酒她不行了? 她甚至没撑到回去,还没吃完酒席,她就趴在桌子上睡过去,耳边还能听到红罗在喊她。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何嬷嬷看到她倒下,第一时间看向吴大娘,二人相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见红罗一个劲喊着她,何嬷嬷说:“不打紧的,林妈妈就是醉了,你去大厨房熬碗解酒汤来。一定要熬了来,不然林妈妈明天醒来头痛得很。” 红罗傻傻地应下,等去到大厨房,连个人影也没有,又不知道解酒汤该拿什么来煮,就在大厨房找着。 园子里,众人仍在吃着酒席,除了林未巧,也有其他人醉着,来客都说何嬷嬷的酒厉害,一喝一个倒。 何嬷嬷颇是得意,见小寒想把林未巧给弄回房里去,忙说:“不用,你一个人哪抬得动她?醉的人多,等会我让人挨个送回去,你就回去歇着吧。” 小寒见林未巧睡得昏沉,犹豫了下,也没有多想,就转身回去了。 临近深夜,这场寿宴才算结束。 走的走,醉的醉,剩下清醒的就何嬷嬷一家和吴大娘几个。 何嬷嬷吩咐翠红嫂子把醉酒的人送回去,趁着无人在意,吴大娘示意身边的一个老婆子去帮忙,并把林未巧给扶走。 此时园子里的红灯笼灭了大半,仅留有些许晦暗的光,也是不够人看清的,连哪个是哪个都不清楚。 就是借着这个绝佳的机会,那老婆子把林未巧背到一处空置已久的厢房中,放在床榻上,此时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同样醉得不省人事的珠儿爹。 那婆子还贴心地给他们两个醉酒人士盖上被褥。 出来时,还给锁上了房门。 吴大娘跟何嬷嬷就在附近看着,满意地点点头。 她们觉得,林未巧是个寡妇,寡妇最怕和别的男人有瓜葛,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名声便毁了,一个女人,没了名声,便等同于没了性命。 之前林未巧和珠儿爹就不清不楚的,偏生林未巧脸皮够厚,跟个没事人一样。如今两个人就在同一张床上,等明天让人发现,看看还能怎样狡辩? 出了这样的丑事,就是林未巧想当作无事发生也不能,伯府也绝对不会留这么个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老妈子在府上。 去试想一下,一个有脸面的陪房妈妈,大半夜去私会一个花匠,做出丑事来,谁家都不能容忍的。 没有哪个主家,会愿意要一个名声败坏的老妈子。 她们要的,就是林未巧被扫地出门。 也只有这个法子,最是保险的,哪怕没办成,也能随便找个理由塘塞过去,查不到她们头上来。 “就这样能成吗?万一中途醒过来就坏事了。”何嬷嬷说道。 “嬷嬷,酒是你找的,说一般人喝了,没有个一两宿的醒不过来,他们两个酒性不好,珠儿她爹又喝了那么多,够顶这一宿就成了。再说了,门窗都锁着,无论哪个醒来,肯定会叫人来的,等把人招来了,可就由不得他们解释了。”吴大娘胸有成竹地说着。 她就不信了,这一回,林未巧还能完好脱身! 再说那大厨房里,因为不知道要怎么煮解酒汤,红罗急得哭了出来,幸好珠儿来了。 珠儿也一身的酒味,脸上还红彤彤的,她也去吃了寿宴,让人给灌了好几杯酒,若不是她装醉,这会子还不知会醉成什么样了。 “红罗,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在这哭什么?”她问。 “我要给妈妈煮解酒汤,可我不会。”红罗揉着眼睛。 她笑了笑,去找来葛根来熬水,给自己也煮了一碗。 等拿到房里去,却不见林未巧的身影,“妈妈呢?园子里都没人了。” 红罗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她放下碗,立马又去园子里找了一趟,还是没有,却见着吴大娘几个鬼鬼祟祟地从后厢房那边出来。 她心下生疑,也没有多想。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想着应该是不知道被扶去哪了吧,总归在府里,能出什么事? 安抚好红罗后,她便回了自家,临睡前多看了眼她爹的房间,居然没人! 她知道她爹也去了寿宴,还是何管事招待的,她爹不是个爱喝酒的,怎么会这般晚了还不回家? 别不是喝醉了,在哪个角落里睡着吧? 她担心她爹的身子,又转身出去找。 偏偏从前院找到后院,也不见她爹的踪影,她不禁心下咯噔,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越想越不安,一筹莫展之际,她忽然想到林未巧也不见,是凑巧还是……正当她不知要去哪里找的时候,她想到了吴大娘几个是从后厢房出来的。 三更半夜的,她们去那里做什么? 鬼使神差的,她提着灯笼往后厢房找去。 后厢房一排过去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关着门,远远看着幽黑恐怖,她怕得很,转身要走,却隐隐听到有呼噜声。 仔细听,还像是她爹的。 “奇怪了。”她好奇地循着声音找去,脚步落在最后的一间厢房中,呼噜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房门被上锁,她绕到后面,轻轻推开窗户,拿灯笼往里面一照。 “嗬!”她连忙捂住嘴巴,她爹怎么会跟林未巧躺在一起的? 她第一反应是想去叫醒这两个人的,然而此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她爹能借此机会娶到林未巧,那他们家,以后可就不愁了! 尽管林未巧待她不错,可再怎么好,也是比不上欢姐儿这个亲女的,林未巧有什么好事都想着欢姐儿,之后才轮到自己。 如果她爹能娶到林未巧,成了一家人,那凭借着林未巧的地位,她要往上爬还不容易? 第153张打脸 再有,她爹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她以后也要嫁出去的,到时候留她爹孤苦伶仃过着,她也不忍心。 她看得出来,她爹对林未巧是有那个意思在的,以后林未巧也能照顾她爹,也能争口气,让那些看不起他们父女的人,都长长教训! 有着林未巧,他们父女就都能翻身了! 想到这,她默默把窗合上,当做无事发生,悄然离开了。 再说红罗左等右等不见林未巧回来,着急得很,就去找了欢姐儿,“欢儿姐姐,欢儿姐姐……” 欢姐儿因着疼痛睡不踏实,听到红罗在喊,便披着衣服起身,“怎么了?都多晚了你还不睡。” “是妈妈,妈妈到现在还不回来,找也找不到。” “我娘?” 欢姐儿跟着找了一圈,确实不见林未巧,嘀咕着:“去吃个席,怎么会不见的?不会是……” 上次的事欢姐儿还记忆犹新,又是她亲娘,哪敢忽视,就去找了翠红嫂子。 翠红嫂子说:“我看大家都吃醉了,你娘也是,就让人一个个给送回去了。那会天又黑,我还真不记得是谁送林妈妈回去的。不过欢姐儿你也别担心,林妈妈肯定是还在府里的,八成是天黑没看清,给送错了吧。等酒醒了,林妈妈就知道回来的。” 欢姐儿点点头,转身回去,还是心中不安,就怕她娘会出事。 回到她娘房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嘀咕着:“能把我娘送哪里去了?” 红罗说:“是啊,妈妈又醉得厉害,要是……” 见不到人不放心,欢姐儿又领着红罗满院子去找林未巧。 眼见都能听到鸡鸣了,欢姐儿不免灰心,“我们还是回去吧,等天亮了娘估计就能回来的。” 红罗却站着不动,指着后厢房说:“那里还没找呢。” “那里?那里怎么会有人的?” “就去看一下,就一下。” 其实在红罗出来找欢姐儿的时候,就看到有个人提着灯笼悄悄从后厢房出来,因离得远天又黑,并没看清那个人是谁,就是觉得看身形有点像是珠儿。 来到后厢房里,欢姐儿胆小,不敢多走一步,倒是红罗胆大,挨个房间看过去,到最后一间时,“哎,这门怎么打不开?” 欢姐儿说:“打不开就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不对,我怎么听到里面有人打呼噜啊。” “啊?你别吓我啊,不会是有……” “哎呀,是活人打呼噜的声音,你过来听听。” “里面怎么会有人的?” 欢姐儿忐忑地凑过去听,还真是,听得真切切。“奇怪了,谁在这里睡觉?” 红罗又挨个去打开窗,直到后门的窗户被推开时,惊呼道:“里面有人,好像还有两个!” 她们二人从窗户爬了进去,借着微弱的灯光,她们看到床上躺着的,居然是林未巧和光着膀子的珠儿爹! 欢姐儿只觉得晴天霹雳,一时无法接受,当场石化住。 倒是红罗知道喊着林未巧,边喊边摇晃,“妈妈怎么不醒呀?” 欢姐儿一看,心想坏了,用力去拍打林未巧,林未巧也纹丝不动,呼呼大睡。 她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一心想着得让她娘离开这里,若是让人知道她娘跟珠儿爹同睡……她娘以后还怎么见人?就是她,也抬不起头来! 于是,她使出了浑身力气,硬是把她娘从窗户上给扛走了。 千辛万苦回到去,这事又不好声张,她又端来井水,朝她娘头上泼去,这回,就是什么迷药也能醒了。 “咳咳……”刚醒来的林未巧,要多懵有多懵。 “娘!”欢姐儿抱着她就哭,红罗也哭。 “嗯?”她寻思着自己也没出什么事啊,怎么就哭起来了? 把来龙去脉理清楚,天也就亮了。 林未巧也不是头一次被人陷害了,都有经验了,她说:“珠儿她爹还在那里吧?” 欢姐儿说:“还在的,睡得跟死猪一样。” “那个地方没什么人去的,等会看看是谁嚷嚷着去那里找我,就能知道是谁干的。” “好!”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自己是在何嬷嬷宴席上被人弄走的,如果说何嬷嬷不知情,她是不信的。 果然,欢姐儿还没去演,何嬷嬷那头就在说:“林妈妈呢,怎么不见林妈妈的?欢姐儿,你娘还没回去呢?” 欢姐儿佯装着急的模样,“是,我娘都一晚上没回来了,能上哪去了?” 何嬷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还动员大房下人都去找,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的。 暗中观察的林未巧,无奈叹了口气,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自己人动起手来,可比外头人狠。 阖府上下找了遍,何嬷嬷装作说还有个地方没找,就把众人给引到后厢房去。 演得差不多了,何嬷嬷让人把门踹开了,就见着珠儿爹还在酣睡。 “林妈妈不会在这里吧?”何嬷嬷揣着明白装糊涂,去掀开另一边的被褥,人傻眼了,“林妈妈呢?” 林未巧从人群中从容走来,突然就能理解,她以前刷到的那种无脑打脸剧为何有那么多人爱看了,这种啪啪打脸的感觉,简直爽极了! 她是土狗,她就爱演。 “我在这呢,何嬷嬷怎么往床上找我?” “你,你怎么……” 看到她出现,何嬷嬷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夸张几倍,指着她,哆嗦着说:“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 她淡然一笑,“我不在这,还能在哪?也是奇怪,何嬷嬷找我怎么不来我房间,却来这里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珠儿她爹有什么呢。何嬷嬷,你我都是寡妇,你这样做,不是要损坏我名声吗?诸位,可要给我做个主啊。” 何嬷嬷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的,结结巴巴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太过震惊了。 陈婆子说:“是呀,何嬷嬷,你怎么就认定林妈妈也在床上睡着呢?床上可是还有着个珠儿爹。” 冯力媳妇也说:“还有呢,好好的,珠儿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外头还上了锁的?” 林未巧意味深长地看向何嬷嬷,“请你老人家给我们解释解释吧。” 第154章 盲婚哑嫁 何嬷嬷心里有鬼,哪解释出什么,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句话来,又使上老伎俩,装作身体不适,让翠红嫂子给搀扶回去休息。 众人散去后,珠儿找来,莫名慌张,不敢直视林未巧。 她做梦也没想到,林未巧居然能完好脱身,明明她昨晚亲眼看到林未巧醉得不省人事,怎么会……莫非是有人发现了,还把人给弄回去,那不会也有人发现了她吧? 欢姐儿见她神情慌乱,问:“你爹一晚上不在家,你没发现吗?” 她一惊,目光四处乱瞟,“怎么没发现,我昨晚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想着我爹应该是醉了在哪睡着的,就想等天明再找。” 怕欢姐儿再问,她赶忙过去叫醒她爹。 宿醉的林未巧,后劲来了,脑袋疼,还没力气,赶紧回去房里休息。 欢姐儿还问:“娘,那这事就这么算了?何嬷嬷分明就是要……” 林未巧摆摆手,“我当然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等着吧,我会让她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以前看在何嬷嬷年纪大,她可以不多计较,现在不同了,何嬷嬷就差没把她往死里整。 还是她太善良了。 不过不能怪她,她真做不到无缘无故去害人啊。 郁闷的不止何嬷嬷,还有吴大娘,得知那床榻上只有珠儿爹一个人,吴大娘听完后脑袋疼,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吴大嫂子劝着:“娘,不如歇一歇吧,这都多少回了。” 吴大娘指着自己脸上还没好全的淤青,恶狠狠地说:“歇一歇,那我身上的这些伤都白受了?” “连二夫人都拿她没办法的。” “个死婆子,别不是真有点古怪在身上吧?对了,我忘记听谁说的,她连她儿子都不认了?” “是,说叫山哥儿的,来了好几回要钱,都不给,闹得说不认她了。” “这就新鲜了。” 吴大娘玩味地想着新法子,如今她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她慢慢对付林未巧。 近来天气渐渐转凉了,几场大雨过后,带来的不是凉意,而是寒意。 今年的雨水,从开春下到要入秋了,下得人都要发霉。 石媒人是冒着雨水来到伯府的,林未巧边拿帕子给她擦拭边说:“你可真拼,这样大的雨也来,你不挣钱谁挣钱。” 石媒人怪不好意思的,“嗨,是我走到半道上,才下的雨,想着总归都出门了,回去也是湿,来府上,还能得妈妈心疼一下。”说完往屋子里看去,“都来齐了?” 林未巧说:“都来了,母女两个都在呢。” 石媒人见余慕柳也在里面,还小声说:“我看那位余家四姑娘年纪也合适,等说得来也差不多了,妈妈……” “打住,才多大,你就收了这份心吧。做好这桩亲事,少不得你挣的。”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些人家,在姑娘及笄前就找好人家,先定亲,中间省去多少事。嫁个好人家,不得先下手为强啊。” 这话她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再怎么说,余慕柳都还是个孩子,就比晚姐儿大几岁,就准备定亲嫁人了?开玩笑吧。 她知道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六岁嫁人是很正常,但她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石媒人说郑家那边是满意余慕宝的,只需挑个时间,让两边的人都见上一面,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能成了。 “这就能成了?”她知道是盲婚哑嫁,可也太盲太哑了吧。 “郑家急着娶妻,余家急着嫁女,又都彼此合适,现在不成,什么时候能成?” “好像也是。” “只需两家见过面,就差不多能行了。” 她点点头,郑家二郎烂人一个,急着娶妻来平家宅,余慕宝也好不到哪里去,急着嫁人有个归宿,这两个人,绝配。 进去里屋,听到郑家是有意这门亲事的,余老太太母女两个,当即眼里就有光了,余老太太忙问:“那郑家是个什么意思,哪天见一见?” 石媒人说:“就是这个意思,过阵子,郑家的会来人来见见您家大姑娘,还请您做好准备来,地点就在伯府上,您看如何?” 余老太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还说:“呐,我就说住在你二妹妹府上,肯定能得个好亲事的,看看,郑家多好的亲事啊。” 余慕烟还委婉地提示说:“娘,你有打听过郑家二郎的为人吗?品行又是如何的?” 余老太太说:“像郑家这样的人家,还用得着打听什么?就是郑家二郎不常在京中,也打听到不了什么,等哪日亲自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对此,余慕烟无话可说。 末了,向来记性不好的余老太太,又责骂起余慕柳来,说余慕柳居然把武骏给赶出去,“你爹提携,还得靠着他家呢,我都得敬着捧着,你倒好,还把人给赶出去,你胆子肥了啊。” 余慕柳又气又无奈的,“娘!他那人就是个登徒子,无赖!他每次都对我无礼。”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礼,人家可比你大,你都对人家没礼的。” “我……他……” 余慕柳知道跟余老太太沟通不来,索性出去,宁愿逗着外面的猫儿,也不想说话了。 余老太太又说:“等前头的两个嫁出去,就该轮到柳姐儿了,她这副性子,谁家敢要?对了,沁姐儿的事,你有问过你舅母和二哥哥没有?” 余慕烟违心地说:“问过了,舅母只说全凭二哥哥的心意,二哥哥则说不急。” “怎么会不急,他都多大的年纪了。” “这我哪晓得。” 余老太太还是觉得是余慕烟不够上心,转头又说起到时候余慕宝出嫁,让余慕烟这个做妹妹的多添点嫁妆。 挑了个明媚的日子,言微姑姑领着晚姐儿,一番打扮后,带上沉鱼和嘉儿,还有个负责送礼的林未巧。 要说长公主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再怎么送也不起眼的,林未巧建议索性就送绣坊里的绣品,起码是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还能用。 坐在马车上,林未巧还是很好奇颐园长公主怎么要见言微姑姑的。 第155章 皇家威严 言微姑姑神秘一笑,“妈妈还记得,我是因为在宫里救下一个郡主,才得恩放出宫的吗?” 她点点头,“记得啊,怎么?” “我救下的是昭棠郡主,昭棠郡主是已故的东国公独女,也是颐园长公主的养女。” “啊?” 她懵了下,有这层关系,言微姑姑完全可以到长公主府上去,怎么会来一个小小的平荣伯府中呢?而且还是尚无人袭爵的伯府。 什么叫做真人不露相啊,伯府简直是得了个贵人啊,她都想给惠阳县君磕一个。 不得不说,惠阳县君是真有本事,这样的人都能弄到伯府做教养姑姑。 等等,一个国公的独女,怎么会让颐园长公主来抚养呢? 言微姑姑又说,昭棠郡主的生母,是颐园长公主的幼妹福园长公主所生,福园长公主东国公夫妻早逝,颐园长公主不愿自己妹妹唯一的女儿在外受苦,就接来自己亲自抚养。 她点点头,看向晚姐儿,“情况倒和我们家相同,就是三姑娘生母还在。” 来到长公主府,她算是开眼了,府邸堂皇有气派,也是见识到何为皇家气势了。 光看门口,就和普通的富贵人家不同,朱门铜锁,等级森严,让她这样的小人物,不禁心生敬畏,不敢造次,连大气都不敢喘。 层层通传,最终是在一处凉亭中被接待的。 她跟在言微姑姑和晚姐儿身后,一切照着言微姑姑来,总不会出错的,出错也不要紧,谁会在乎她一个老妈子? 在这么严肃的场合,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去看。 凉亭下坐着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贵妇人,庄重大方,不怒自威,通身气派不同于常人,妆容精致,装扮华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想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颐园长公主了。 在颐园长公主身旁,有个穿着鹅黄色烟纱长裙的少女,看着跟余慕柳一般大。 看到这两位尊贵人物的第一眼,她便深刻体会到,何为皇家威严。而且皇室人员,跟普通人,真的有壁,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高傲,寻常人是没有的,也学不来。 “姑姑不必多礼。”昭棠郡主亲自上前去搀扶,以示尊敬。 “多谢郡主。”言微姑姑也拘谨起来。 “昭棠常跟我念叨起你来了,还总问你为什么不到府里来?我说,你有自己的选择,不能勉强。”颐园长公主开口道。 言微姑姑一惊,连忙解释道:“郡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 向来从容淡定的言微姑姑,在此刻,竟难得语塞起来。 好在有刘嬷嬷解围,笑着说:“长公主真贪心,要了我一个来府里还不够,还要我徒儿。我这个徒弟啊,性子古怪了些,爱清静又好自在,在宫中的这些年,都憋坏了她,她就盼着能出宫,跟鸟儿一样到处飞,谁也留不住的。就是我不舍得,也得舍得了。” 颐园长公主点点头,“确定姑娘家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 仅仅只是颐园长公主那句问,林未巧就已经替言微姑姑捏了把汗,颐园长公主虽然是语气和蔼地问,没有任何的责怪,可她还是能感受到这句话所带来的压迫感。 怪不得言微姑姑年纪轻轻就要出宫,再不出宫,都不一定能活到老。 她也不禁感慨起来,一看刘嬷嬷的反应和言微姑姑的拘谨,便知道宫中不好混,还吃人不吐骨头。 也幸好她是穿到伯府了,就她这个脑子,穿到宫中,能活半天都算是赚到了。 能从宫中完好脱身的刘嬷嬷师徒,当真是不简单呐。而且是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避免了日后诸王夺储的纷争,真是高明。 颐园长公主给赐座,问着言微姑姑在平荣伯府过得怎样,还问起晚姐儿来,说:“我是见过平荣伯夫人的,年轻,模样好。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个这样大的女儿了?” 言微姑姑说:“三姑娘是平荣伯夫人的养女。” “养女?” “是,是从平荣伯夫人姐妹中过继而来的。” 颐园长公主还以为晚姐儿跟昭棠郡主一样,都是孤女,看晚姐儿眼神都带着怜悯了,“可怜孩子,到本宫这里来。是个乖巧的,比昭棠好多了。” 昭棠郡主娇嗔道:“母亲!我是大人了,怎么能跟小孩子比?” 待了有一个多时辰,刘嬷嬷又单独留言微姑姑说了会话,她们几个就在外面等着。 晚姐儿看着颐园长公主赏的珊瑚手钏和赤金流苏璎珞,精美异常,“妈妈,这些东西好好看啊。” 林未巧羡慕地说:“当然好看了,外头可没有这样的物件,姑娘可要好好保管。” 怪不得言微姑姑要带晚姐儿来,多一个来,就多一份赏赐啊,长公主府气氛是严肃不假,可赏赐也是真真切切的。 出来长公主府,她们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放松许多。 林未巧还说:“我还当你自小长在宫中,见惯了各种尊贵人物,该是不慌不怕的,没想到你也会紧张。” 言微姑姑实诚地说:“怎么能不怕?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若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哪件事做得不好,轻则责备,重则就难说了……无论上面的人有和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永远都不能因此而轻怠。” “这些年,在宫中不好过吧?”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罢了。” 言微姑姑看着窗外的风景,没人知道这些年来,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刘嬷嬷是能庇护她,但更多的时候,她也只有靠自己。 等回去府里,晚姐儿还懂事地说要把赤金流苏璎珞给繁姐儿。 余慕烟说:“这是长公主赏给你的,便是你自个的,不用分给妹妹们。”又问起林未巧,那颐园长公主府上怎样。 林未巧一一说着,“都很好,长公主还夸着我们姐儿来着,说夫人教导有方。” 几日不见星哥儿,余慕烟实在想得紧,恨不得天天见着,偏又不好天天去戚家。 林未巧说:“这容易,夫人还没去过那绣坊吧?到时候让人把哥儿带去绣坊。” 第156章 灯宴中箭 又到了要交公中的日子,丁氏早早和孙妈妈几个来找林未巧,就怕林未巧不给。 事实也确实如她们预想那般,林未巧还真不给,也不是不给,就是要推后一段时间。 孙妈妈不满地问:“要推后什么时候?麻烦妈妈给个准确的日子,底下的人都还等着吃饭呢。” 林未巧轻笑一声,“这就说不准了。” “你什么意思,这是不想给?” “哪的话啊,只是眼下世道艰难,我们大房又都是女眷,没有正经的收入。” 丁氏说:“少给我在这装穷,你们不是才开了个绣坊吗?” 林未巧顺着话说:“就是开了个绣坊,才拿不出钱来的,都得先紧着绣坊来。二夫人你也知道,生意上的事,得留些钱来周转。” “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那绣坊又没有我们二房的份,凭什么我们还得为绣坊考虑啊,快拿钱。” “没有。” 丁氏急了,仗着陆裕恒得了官,飘了起来,又像原先那样对待大房,就直接伸手要拿钱。 林未巧就两个字:没有。 丁氏当场就要闹起来,带着人去找余慕烟。 林未巧事先就跟余慕烟说好的,让余慕烟为大房想想。 现在大房人口多,星哥儿又找回来了,以后又还有莲姨娘和半青的孩子,那么多人,全靠着余慕烟,哪里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就是钱再多,也得给自己人用,没必要便宜外人。 自从经历繁姐儿走失和星哥儿被调换的事,余慕烟再软弱,也会对陆老夫人和二房生有恨意的,更不会再让他们拿捏。 现在余慕烟都想为了儿女,报复回去了。 丁氏以为余慕烟还是一样好说话的,没想到余慕烟也说没有,这给她整不会了。 “大嫂,你这大房家大业大的,说没有算怎么回事?” “弟妹听不懂吗,我说了拿不出来就是拿不出来。” “大嫂,你不交公中,是想我们一大家子都饿死吗?” “什么时候,养家的重任,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可以前都这样的。” “以前是以前,以前夫君还在,还有他担着。如今夫君不在,我还得顾着我们大房的人。” 这给丁氏怼得说不出话来,回到二房那边后,还是傻傻的。 陆老夫人听闻此事后,也犯起嘀咕:“这余氏什么时候这样硬气了?倒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 丁氏说:“就是看没人管得到她,就胆子肥了呗。娘,这事怎么办,她不给钱,我们这……” “钱在人家手里,人家不给,你还能去硬抢?” “那我们这一家子怎么办?” 换做是以前,陆老夫人还能用孝道压一压余慕烟的,偏繁姐儿的事,让余慕烟记恨着,她自己也不好拿余慕烟怎么样的。 “去找几位宗族里的长辈过来坐坐。” “嗯?” 丁氏愣了下,随即明白陆老夫人的用意。 双栖院里。为着今晚会举行盛大的游灯宴会,余慕柳足足缠了余慕烟一下午,嘴巴都说干了,“二姐姐,你就让我出去吧。” 余慕烟还是不肯松口,“你一出去,就没人管得住你的。又是在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会的,我多带点人去就成了,我都答应绵绵了。” “你都答应人了,才来问我?” 余慕柳看向一旁在整理账本的林未巧和李娘子,“妈妈,娘子,你们就帮我劝劝二姐姐吧。” 李娘子笑说:“夫人,就让姑娘去吧,总拘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我家斯元,我还巴不得她能出去呢。” 林未巧也说:“是啊,她们这个年纪,爱玩是天性。” 余慕烟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黄昏过后,天际边还残留着淡淡的霞光,余慕柳早早换上新做的千色罗琦云裙,连晚饭也只匆匆用了几口,就要着急出门去。 余慕烟不放心,让林未巧领着几个丫头小厮去跟着。 一来到集市上,放眼看去,全是各式各样的灯笼,不夸张说,满街市的灯光,照得黑夜如白昼。 游街的舞龙灯,犹如一条金龙坠落凡间遨游,穿街走巷。树上,门户前,都挂有精美的圆灯,集市上贩卖着什么兔子灯荷花灯明角灯,让人应接不暇。 饶是一把年纪的林未巧,也不免看花了眼,果然是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绵绵!我在这!”余慕柳跟远处的绵绵招手道。 来的不止有绵绵,还有寇五郎。 每次见到寇五郎这翩翩君子的模样,林未巧都要想起武骏,感叹人和人的差距怎么会那么大。 一群人游玩,互相有个照应,也就没那么危险了。 余慕柳见绵绵兄妹手里都各拿了个精致的小玲珑灯,只有两个巴掌那样大小,看着很是有趣,也好生羡慕,“你们这是从哪里买的?” 绵绵自豪地说:“是我爹给我们做的。” “你爹真厉害。” “当然了,我爹平日里最爱捣鼓这些玩意。” 寇五郎见余慕柳眼巴巴地看着玲珑灯,于心不忍,索性把灯给人家。 余慕柳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不相信地问:“真的给我吗?” 寇五郎点头,“这些都是小姑娘家的玩意,我不是很喜欢。” 余慕柳如获至宝般,一路上都喜笑颜开的。 到后面,人越来越多,难免闷热,也有些累了,他们一行人便在河边歇脚,顺便放放河灯。 林未巧坐在石墩子上,扇着扇子,悠悠地看着各处风景,流水,花灯,年轻男女,夜晚,多么美好的一幕。 余慕柳和绵绵兄妹三个就站在岸边,在讨论着等会要往哪边走。 余慕柳本是兴高采烈的,突然间,不知从哪里飞出来一只暗箭,“咻!”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中余慕柳的心口上! 在场的人,包括余慕柳自己,都没有料想到有会人暗中行刺。 余慕柳身子一震,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 同时间,林未巧还在东张西望,当看到余慕柳身上多出一支暗箭时,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 最先反应过的是秀安,发出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大喊:“姑娘!” 第157章 难以医治 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朝余慕柳看去,当看到余慕柳身上中箭后,都懵住了。 当痛觉充斥着大脑和全身,余慕柳骤然失去力气,身体不可控制地要倒下,幸好秀安及时去扶住,哭喊着:“姑娘……” 反应过来的林未巧和绵绵兄妹也是第一时间冲过去。为着这个突然冒出的暗箭,小范围内场面失控,造成惊慌,人人纷纷争先恐后地逃窜。 鲜血瞬间染红余慕柳的衣裳,并且血液还不断滚滚往外流着。 别说是他们几个年轻人,就是林未巧,也没见过这个场面,手抖着去想要拔出那暗箭,寇五郎却说:“妈妈,不能动!” 林未巧意识到还不清楚余慕柳伤得有多深,突然拔箭的话,容易造成大出血,忙收回手,惊慌失措地拿着帕子给余慕柳止血,随即又迅速冷静下来,“快,快把姑娘给背,给抬回去……” 离开人多的地方后,眼见余慕柳失血过多,寇五郎忙说:“不行,她撑不了回去的,就停在那里!”他指着附近的一个角落说。 此时余慕柳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也不喊疼,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跟来的几个丫鬟都被吓哭了,绵绵更是哭着说:“哥你快救救慕柳呀,你不是学医的吗?” 寇五郎多少是有些慌乱的,但相比其他人,还是比较冷静的,他见余慕柳流出来的血迹呈现暗红色,忙说:“不好,暗箭有毒!” 林未巧本就悬着的心,更悬了,她一面指挥人回去伯府通知,一面让小厮去找大夫来。“那怎么办?五郎,你……” 要说寇五郎不愧是出身医药世家,他很快就判断出暗箭刺得不算深,而且箭上有毒,不拔出来的话,毒素会更多的。 他凝神静气,说:“我要把箭给拔了,你们迅速拿帕子按住她的伤口,注意不要碰到她的血液。” 说拔就拔,他也是头回做这样的事,自是心慌,不过人命关天,他深吸一口气,咬牙一用力,把暗箭给拔了。 这一拔,余慕柳彻底昏死过去。 差不多止住血后,寇五郎又赶紧把人给背回去,毕竟没医没药的,那暗中放箭的人兴许还在跟踪他们,太危险了。 起身要走时,林未巧瞧了眼地上满是血迹的暗箭,留了个心眼,也一并给拿了回去。 回到伯府,接到消息的余慕烟领着众人出来迎接,当看到余慕柳浑身是血的模样,余慕烟险些没晕厥过去,虚着气说:“怎么会这样的?” 整个双栖院顿时乱作一团,好不容易请来了马郎中,上了药,止住了血,却说:“这个毒,老夫束手无策,还请夫人另请高明。府上姑娘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毒素不明,要治好,恐非易事。” 余慕烟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的?再去多请几个大夫来,快去……” 绵绵说:“我祖父善治外伤,我去请我祖父来给慕柳医治。” 寇五郎也说:“这种毒素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医治的办法,还请夫人切勿太过担心。” 说罢,兄妹俩就连忙回去请寇太医来。 按道理来说,太医是比较难请的,又是在大晚上,但谁让寇太医是寇家兄妹的祖父呢,别人请不来,他们兄妹不可能请不来的。 问清楚当时的状况后,余慕烟好生纳闷,“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刺中了柳姐儿的?” 林未巧回忆当时的情况,那时余慕柳和绵绵兄妹站在河岸边,人不算多,而且有很多灯笼照着,不像是误射中的,更像是有备而来,针对余慕柳的。 可余慕柳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得罪人呢?就是得罪了,也不至于落得个要刺杀的下场吧? 暗箭出其不意,还有毒,在刺中余慕柳后,又没有任何动静,分明就是冲余慕柳而来的! 想到这,她心下一惊,会是谁呢?余慕柳平日就在伯府中,最多就和绵绵出去,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啊。 “夫人,这是那把箭。”林未巧让人把暗箭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呈给余慕烟过目。 “这箭……”余慕烟仔细观察,愈发觉得这箭似曾相识。 两刻钟过后,寇家兄妹匆匆忙忙把寇太医给领来了,寇太医衣服都穿反了,可见来得有多着急。 绵绵催促着说:“祖父你快点,你一定要救活慕柳。” 难为寇太医一把年快了,好在身子骨硬朗,不然这一通折腾的,哪还有力气看病。 余慕烟说:“麻烦寇太医了……” 寇太医摆摆手,“两个孩子都说余四姑娘伤得要紧,还中毒,我来瞧瞧。” 救人要紧,也顾不得那些个所谓的虚礼,余慕柳还未及笄,在其他人看来,那就还是个小孩子。 在看过余慕柳的伤势和毒素之后,寇太医不禁眉头紧锁的,来回捋着胡须,也不说话。 绵绵急了,“祖父,你倒是说句话啊,慕柳的伤要紧吗?” 寇太医说:“伤还能慢慢医治,就是这个毒,不好解。” 余慕烟揪心地问:“是,是这个毒没解药吗?” “有是有,就是棘手得很。我从医多年,什么毒也是见过的。就是箭伤在心口,毒素容易伤及心肺,毒能解,却是有损心肺。” “还请寇太医救救我妹妹……” 余慕烟都红了眼眶。 寇太医表示人是会救的,就是耗费时日长,特别是解毒,他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 还说如果不是寇五郎及时把箭拔了,不然余慕柳中毒会中得更深,那才是回天无力的。 “也就是说,这毒会要人命?”余慕烟问。 “不止毒,还有这箭,直中心肺,出血不止,也会要人命的。好在及时止住了血。五郎,把我药箱拿来。” 为了不打扰寇太医医治,林未巧把其他人遣散出去,还把余慕烟扶到隔间缓一缓。 好好的,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又喊来秀安,问她这段时间余慕柳见过谁,又是否得罪过人。 其实也不用问秀安,余慕柳这段日子都在伯府,见过谁她们心里都有数。 第158章 凶手出其不意 林未巧和余慕烟面面相觑的,心中各有各的揣测。 经过一夜的救治,余慕柳的伤势暂时稳住,性命无忧。 余家接到消息后,举家来了,就连从未登过门的余老爹也来了。 林未巧一看到余老爹,突然就能理解为何长相平平的余老太太能生出一连串容貌姣好的女儿来。 余慕宝是随了余老太太的,长相上算是中等,不丑也不美,倒是剩下的余慕烟余慕沁余慕柳,各有各的姿色。 这余老爹生得白净,五官端正,桃花眼,高鼻梁,虽上了年纪,也能看出来年轻时也是英俊过的。 想当初伯府办丧事,论理自己的女婿死了,做岳父的该出面一下才是,偏至始至终余老爹都没露过面,林未巧还以为余老太太也是个寡妇呢。 没想到,之前不露面,想来是对余慕烟的事不上心,也拿余慕烟当外人吧。不然陆家人要余慕烟殉节时,余老爹怎么不露面,反而余慕柳一受伤,余老爹就火急火燎赶来? 一看到余慕柳面容憔悴的模样,身上还有血迹,余老太太当场就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心痛,怎么劝都劝不住, 余慕烟耐着性子解释说这是意外,余老太太哪听得进去,一边心疼余慕柳一边指责余慕没看好妹妹。 余老爹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让人刺中?凶手抓到没有?” 余慕烟摇摇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余老爹面露不悦,背着手,看看余慕柳,就一个劲叹气。 没过多久,惠阳县君和戚墨台也来了。 谁人都想不通,余慕柳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家,极少出门的,为什么突然间就遭人行刺? 知晓事情经过后,戚墨台眉头紧锁的,“这事怕是不好查了。凶手出其不意,没有任何人留意到,也不知是什么长相,没有人证物证的,这根本没法找。” 余老太太哽咽地说:“那我的柳姐儿就这样白白受伤吗?她才这么点大,能招谁惹谁?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把我的柳姐儿伤成这样?柳姐儿要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啊?” 留下余家人在房里看着余慕柳,余慕烟跟惠阳县君母子到正房说话。 惠阳县君说:“唉,柳姐儿究竟是得罪谁了?” 余慕烟说:“我问过昨晚跟着去的人,都说着像是专门冲柳姐儿来的。” “可会是谁?” “这就想不通了,好在没有伤及性命,不然就……” 戚墨台暗自瞧了眼余慕烟,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想安慰几句,又觉得不合适,转而说:“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凶手既然是冲着柳姐儿性命来的,如今柳姐儿保住了性命,让凶手知道的话,难保还会再动手的。” 一听,余慕烟骇然失色,也是真的怕了,手轻微地发抖,“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次过后,凶手必定不敢轻易动手的,伯府得比往日多加防范。” 离了双栖院,林未巧看到余慕培和武骏在园子里说话,她听了一耳朵,大意是武骏在问余慕柳的伤势如何。 她差点就以为是武骏下的手,毕竟余慕柳得罪过的外人,就只有武骏这一个。如今武骏能来伯府询问余慕柳的伤势,那就不是武骏了。 昨晚上一宿没睡,她回去补个觉,这会那么多人在,用不着她。 她当然也是担心余慕柳的,不过有寇太医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找出凶手。 凡事事出有因,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刺杀一个人,余慕柳十有八九是得罪谁而不自知。 仔细想想,普通得罪的话,再怎么也不至于要到害死余慕柳的地步吧?可不是普通得罪,而是得罪很深的话,余慕柳也做不出来啊? 她思维发散性地想了下,会不会是让余慕柳听到了不该听的隐秘,又或者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从而对方要除之而后快呢? 她想着这些,半睡半醒的,后来欢姐儿给她端来饭菜,她也就没了睡意。 母女两个说了会闲话,欢姐儿左顾右盼的,故意说:“娘,怎么不见珠儿在的?以前我来,她总在你这的。” 她也没多想,只说:“有事忙吧?府里这会都乱套了,连红罗也不知道上哪去。” “娘,人心隔肚皮,关键时候,还是只有我这个亲女儿靠得住。与其对外人掏心掏肺,还不如对自己女儿好点。”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我有什么好东西,不都是给你吗?我啊,也就对你大方了。” “对了,我今儿个去了趟大姐那,没了那个死老婆子管着,大姐的日子不知有多滋润。” “那是当然。” 二房那边也知道了余慕柳受伤的事,丁氏说:“不会是得罪谁了吧?” 陆裕恒说:“得罪哪个我不管,他们大房的事,影响到我仕途的话,我可跟她们没完。你不是说,大嫂赖着不交公中吗,那正好,不如分开单过,也省去我多少麻烦。将来大房有个什么事,我们二房也不用受连累。” “你说的轻巧,没了大房交的公中,二房上上下下那么多嘴,你怎么养活?就你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你在外头潇洒的。” “妇人之见!我难道不会往上爬,俸禄不会多吗?再说了,哪个做官的,靠的是俸禄?” “那你倒是往家里拿银钱啊。你有这个底气,我还怕分家吗?” “你就等着瞧吧。万不能让大房那群孤儿寡母的拖累了我!” 正是夜深人静,更深露重的时候。外头看不到明月,只得零散的几颗星星。 双栖院里,满是忧愁的余慕烟披着外衣,站在窗台前,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她找出那把伤过余慕柳的暗箭,趁着无人,她把暗箭拿在手中,反复确认。 此刻,一个隐藏许久的念头在她心中慢慢发芽,早在当初,在她心里就已经种下怀疑的种子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陆裕宣噩耗传来的时候,她昏死过去好几回,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这个现实。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闹着要见陆裕宣最后一面。 第159章 到底什么是真的 那时她身边的人,都在劝着她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说陆裕宣尸骨无存,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她却是不信的,怎么找不回来尸体,却找得到陆裕宣给她留下的遗言呢? 奈何她那时太过伤痛,伤痛冲破了她最后的理智,让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件事。 而且那时她想派人去找陆裕宣的尸身,人人都在劝阻,她也就不了了之。 所以陆家祖坟里埋葬的,并不是陆裕宣的尸身,而是陆裕宣的衣冠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没看到陆裕宣的尸身,在她心里,陆裕宣就还尚存着一丝的生机。 她就梦着,哪日陆裕宣还会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把暗箭,彻底打破她的幻想。 在看到这把暗箭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凑巧,可越看这把暗箭,还有暗箭上独有的标志,十有八九就是出自陆裕宣之手。 如果陆裕宣当真还活着,她自然是比谁都要开心的,可如果伤害自己妹妹的人,就是陆裕宣,她该当如何呢? “不对不对,就算是夫君还活着,怎么可能会害柳姐儿呢?不可能的……”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偏偏一看到那把暗箭,她又无法自圆其说。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到了明日,余家只有老太太和余慕宝留了下来。 要说孟霞也真是会挑时候,平日里不好来,趁着余慕柳受伤,没人在意她,就趁乱来了,还偷摸去找晚姐儿。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知晓晚姐儿跟着言微姑姑见了大世面,还得了赏赐。 “晚姐儿,听说你还得了宫里的物件,拿出来,让娘也开开眼。”她一脸谄媚地说道,心里又在盘算着要怎么从晚姐儿手里拿东西。 “我让我娘替我保管了,姨母想看的话,去问我娘。”晚姐儿不冷不热地说。 “我不就是你娘吗?哎呀傻孩子,这会又没人,不用那么较真的。” “我还要到秦斋去读书,姨母请自便。” 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孟霞开始卖惨,说着家里如何如何的艰难,“你弟弟妹妹,过得还不如你身边的丫头。你也忍心,自己吃香喝辣的,你弟弟妹妹却过得这样苦。” 换做是以前,晚姐儿是经不起这样的卖惨,可这段时间有着言微姑姑的教导,晚姐儿懂得许多道理,不会耗着自己。“姨母的意思,是我让他们过得这样苦吗?” “呃……娘不是这个意思。” “姨母若真心疼自己儿女,就好好赚钱养家,给他们最好的,就不用来跟我做对比。我娘从不拿我和外人做比较。” 说完,晚姐儿就走了,临走前让人把房门上锁,不许任何人进去。 这给孟霞气得,好生憋屈,先骂了一通晚姐儿,再骂余慕烟,当然,是小声骂着,不敢让那些丫头婆子听到。 她最难以忍受的是,晚姐儿这泼天的富贵,自己竟是沾不上半点关系!晚姐儿又越发和她离心,压根就不拿她当亲娘! 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为晚姐儿谋划来的!这下好了,给余慕烟做嫁衣。照这样下去,晚姐儿将来真得了好亲事,未必能提携自家的。 她可不能就这样听之任之了,她的女儿,怎么能白给别人养! 许久没来绣坊了,林未巧是和木瓜来的,一进去绣坊里,就看到有几个客人,不算冷清,也不算热闹。 曹十二娘在柜台前核对着账目,看她来了,热络出来迎接,“妈妈可是有阵子没来了。” 她说:“府里事情多,就耽搁了。” 到后院去,曹十二娘准备着茶点来招待她,她转头一瞥,看到带着面纱的月宁蹲在墙角下,毫无生气的。 她喊了一声,月宁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又低头玩弄着手里的泥人。 曹十二娘端着茶点来了,笑着说:“妈妈别管她,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问:“脸上的伤疤怎么样了?” “难祛除的,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 山君知道她在这,匆忙跑来找她,“表姑,来得正好。” 她问:“有事?” “木慈庵中的那个女子,今日见了那日的男子。” “他们现在还在木慈庵吗?” “女子在,男子匆匆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山君摇摇头。 她也没说什么,低了低头,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她忽然心下一惊,想起那日在木慈庵,余慕柳应该是见到了陆裕宣的! 要说余慕柳有没有看过什么不该看的,估计也就发现了还活着的陆裕宣。 会不会是陆裕宣担心自己假死的事被余慕柳泄露出去,从而要杀了余慕柳来灭口?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给惊到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合理解释余慕柳突然间遭人刺杀。 也只有陆裕宣有这个可能,会对余慕柳下手的。 见她一动不动的,山君喊了她几声,“表姑,在想什么呢?” 她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得麻烦你继续盯着慈木庵了,还有那个男子的去向。” 如果真是陆裕宣,那别说是余慕柳,就是余慕烟,也会有危险的,毕竟当初陆裕宣留下遗言,其目的就是想逼死余慕烟。 这下子就棘手了,她要如何阻止陆裕宣的下一步行动呢?光把人留在京城中还不够,陆裕宣在京中也不会安分的。 她离开绣坊后,殊不知,暗处中有个人正死死盯着绣坊看。 此人就是才从慈木离开的陆裕宣。 他眼中生恨,拳头紧握,他苦心筹谋已经的计划,全让余慕烟姐妹给毁了! 原本他是想接着那晚游灯宴人多天黑,趁无人注意,就想暗中了结了余慕柳的。 偏偏他失手了,居然让余慕柳侥幸保住了性命! 想到自己的计划被打破,还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风险,他就怒火中烧。 在他最初的计划里,他假死之后,余慕烟殉节,伯府由二房管着,他则顺利离京谋划大业。 万万没想到,余慕烟不单没死,反倒还把日子过得风风火火,还继续和戚家人来往,当真是贤良淑德啊。 第160章 作死的劲 他还当余慕烟有多深爱着自己呢,本以为自己不在了,余慕烟会寻死觅活的。现在看来,是他高估了自己在余慕烟心中的地位。 一时半会的,他是难以离开京城,倒不如趁着这个空闲,把没解决的给解决了,免得后顾之忧。 他不能再让余慕烟占着平荣伯夫人这个位置,让萧浅洛白白受委屈。还有他听人说如今伯府大房二房不和,他不能让余慕烟毁了自家和气! 余慕烟姐妹,哪个都不能留! 伯府中。 要说何嬷嬷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那日算计林未巧不成,如今见出了余慕柳这档子事,余慕烟和林未巧都没功夫管着府上事务,何嬷嬷就借此机会,大展身手。 她先是去了观鱼轩,把翠红嫂子给调回来,说莲姨娘一个妾室,用不着如此费心,跟着还没什么前途。 这事她之前就跟余慕烟提起过,余慕烟说等莲姨娘生下孩子就调回来,她可忍不了那么久。 翠红嫂子也以为是余慕烟的意思,一问,得知是她自作主张,说:“娘,你怎么敢越过夫人来做主?” 她不满地说道:“什么叫越过夫人来做主,我这是替夫人考虑。再说了,你待在莲姨娘身边,能得什么好?就算莲姨娘真生下哥儿,还不是抱到夫人身边养,有莲姨娘什么事?” 翠红嫂子拗不过她,想去问余慕烟的意思,她又给拦下,说不用为这点子小事打扰到余慕烟。 随后,婆媳二人来到大厨房,何嬷嬷也不管黄娘子干得怎么样,一上来就各种挑黄娘子的错处。 这都给黄娘子给整懵了。 当何嬷嬷说要让翠红嫂子管着大厨房时,包括李娘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冯力媳妇问:“黄娘子也没做错什么,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是什么由头?” 何嬷嬷说:“我方才指出的那些错处,还不够吗?” “嬷嬷说笑了,这算得什么错处?” “怎么不算?我来的这会就能挑出这些错处,黄娘子管着大厨房,太不用心了。” 黄娘子都无语了,“嬷嬷,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啊,我想知道,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你老人家的意思?” 何嬷嬷好大的口气说:“我的意思,就是夫人的意思。” “我是府里的人,我只听从夫人的意思。” “你这是什么话?我记得,你是林妈妈提携上来的吧?怎么,林妈妈的话你就听得,我的话就听不得了?” 看热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的,冯力媳妇看不过,“何嬷嬷,没这个规矩的,当初林妈妈要提携黄娘子,是经过夫人点头同意的。” 小寒也说:“就是啊,别和她废话,我们问问夫人去!夫人可不会好端端地就把人调走!” 何嬷嬷很是不爽,她原本就觉得大厨房都是林未巧的人,故而着急把翠红嫂子塞进来。 她摆着老脸,坐了下来,拍了拍桌子,“什么话!你们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过,我的意思就是夫人的意思!” 不知是谁嘀咕了句:“夫人可没她这么刻薄糊涂。她以为她是谁呀,就是个老嬷嬷,管不了事,又专爱插手管闲事。” 这可彻底惹恼了她,翠红嫂子觉得丢人,想把她带走,她非不肯,又开始闹了起来。 站在远处的林未巧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旁边的珠儿纳闷地问:“妈妈,你怎么不上前去阻止?” 按照往日,林未巧肯定会过去阻止这场风波的。 林未巧意味深长地说:“我过去,何嬷嬷只会闹得更大的,随她去吧。”说完便走开。 珠儿看着林未巧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的,不知作何感想。那晚的事,仿佛成了她人生中一个摸之不去的污点。 她害怕那晚的事让林未巧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她甚至不敢直视林未巧的眼睛,有意无意地躲着。 她害怕的不是那晚的视而不见,而是害怕让林未巧知晓自己的所做所为后,会对自己失望。 她目前唯一能倚靠的,只有林未巧了。 在没有往上爬成之前,林未巧绝对是她不能得罪的,也没必要得罪。 因着何嬷嬷这一闹,晚饭要比往常迟一些,这还是繁姐儿悦姐儿说肚子饿,余慕烟让春晴去催了好几回,才送来的,还是黄娘子亲自送来的。 林未巧见黄娘子红着眼,知道这事不用她发什么力,单凭何嬷嬷这作死的劲,她最多就费费口水。 随着一道道菜肴上齐,余慕烟看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特别是棋哥儿,都饿狠了,难免心疼,便想问今晚的饭菜为何那么迟才上。 刚要开口,就看到黄娘子一副委屈的模样,问道:“黄娘子,这是怎么了?” 黄娘子说:“请夫人恕罪,大厨房因着些事,耽误到夫人和姐儿哥儿用晚饭。” “什么事耽误了?” “何嬷嬷说我管理大厨房不当,非要叫我把位置让出来。我自从管了大厨房,不敢说事事完美,可也做得并无过错,更是尽心尽力。何嬷嬷一来,就说我处处做得不好,不够用心,不配再管着大厨房……” 余慕烟听着不禁皱起眉头来,放下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思。何嬷嬷的为人,她是知道的,确实爱多管闲事,以前倒还好些,可自从养病回来后,人糊涂了不说,还总爱唠叨。 她念在何嬷嬷年纪大,也跟了自己多年,就不好说什么,只当给何嬷嬷养老了。 这些日子,何嬷嬷生起的事端,她多少有耳闻,想着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想到何嬷嬷变本加厉,还插手大厨房的事来了。 “何嬷嬷还说,她的意思就是夫人您的意思。我想,夫人是讲道理的,我又没有差错,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把我调走,我想来问问夫人,偏何嬷嬷不让来……”黄娘子一五一十地说来。 余慕烟沉着脸,让人去把翠红嫂子找来。 等翠红嫂子来了后,询问过,得知何嬷嬷还擅自把翠红嫂子从观鱼轩调走,余慕烟难得脸上有了怒色。 第161章 相看 底下的人最善察言观色,余慕烟没有多表露出来,她们也知道怕的。 翠红嫂子知道何嬷嬷做得过分了,连忙替何嬷嬷找补,“夫人,您也知道,我娘她就是个爱操心的。” 作为何嬷嬷的儿媳,夹在中间的翠红嫂子是两头为难,她早就很清楚林未巧在大房的地位,偏生何嬷嬷还活在过去,还当自己能和林未巧比一比,殊不知林未巧已经是陪房中一等一的存在了,深得余慕烟的看重。 何嬷嬷呢,一把年纪了,糊涂健忘,爱管闲事还嘴碎,什么事都要插一手,容易得罪人。 上次寿宴的事,虽然林未巧没明说,后来也没追究,她看何嬷嬷那副心虚样,就猜到了是何嬷嬷捣的鬼。 都是大房的人,把事情闹得这样不堪,实在没必要。 何嬷嬷一心想把自己往上捧,可也得考虑现实啊。 林未巧说:“夫人,何嬷嬷也是好心办坏事,没什么恶意的。” 余慕烟本就为着余慕柳的事忧心,眼下又生出这档子事来,更是烦闷。“她年纪大,身体也不好,以后少让她管事。” “夫人,何嬷嬷在府里,哪能不管事的。” “那就让她回家养病去吧。在府里总操心,也不利于养身子,我也不好再让她累着。” 消息很快就传到何嬷嬷那边,何嬷嬷知道后,还不信,认为是林未巧故意在余慕烟面前说自个的坏话,要去找余慕烟评理。 翠红嫂子跟何管事拦着劝着,翠红嫂子急急说:“娘!这真是夫人的意思,我就在边上听着,没林妈妈的事!” 何嬷嬷坚定地说:“不可能!我好歹也是夫人跟前的老人了,夫人怎么会让我回家去!” “夫人也是为了娘你好,我们回家好好养老不行吗?” “养什么老,我回来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都是一样的身份,凭什么你们要听她林妈妈的吩咐行事?没骨气的东西。” 没人能劝得住何嬷嬷,何嬷嬷还是闹到双栖院里去。 此时林未巧刚伺候完余慕烟用完晚饭,还没出门,就遇上何嬷嬷,还被何嬷嬷指着骂:“定是你个碎嘴的,在夫人面前抹黑我!黄娘子是你提拔的,就不是个本分人!我这都是为了大厨房好!” 林未巧故作委屈地说:“是,嬷嬷说得是,我让黄娘子管着大厨房是有私心在。不像嬷嬷你这般无私,让自己儿媳去大厨房,是为了伯府好。” 这时候,余慕烟从正房出来了,冷脸道:“嬷嬷还不消停些,要闹到什么时候?没个清静。” 何嬷嬷连忙解释道:“夫人,您听我说,我是真为了大厨房好,黄娘子做事不用心……” “唉,那依嬷嬷的意思是,原先管着大厨房的吴大娘才用心吗?” “不是……” “黄娘子哪里不用心,嬷嬷请具体说出来。” “呃……” 何嬷嬷还真就列举了一系列不算问题的问题,都不能算是事,毕竟黄娘子是统管着整个大厨房,而不是大厨房只属于黄娘子一个人的。 这些小事没做好,那只能怪在大厨房做事的人不够细心。 余慕烟都没耐心听下去,最后说着:“嬷嬷,你年事已高,不适合再在府里,我也不忍心你操劳,还是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说完就回房去,不给何嬷嬷任何挽回的余地。 至此,何嬷嬷算是把自己的老脸给作完了,体面不留,喃喃道:“我,我做错了什么,惹得夫人这样嫌弃我。” 话锋一转,又指向林未巧,恶狠狠地说:“都是你!要不是你,夫人怎么会和我离心……” 林未巧也懒得搭理了,翻了个白眼,径直转身回去。 这下舒坦了,没了何嬷嬷这个碍眼的,省去不少麻烦。 要说郑家也是会挑时候,挑了这个节骨眼来。 余老太太也是会变脸的,还担忧着余慕柳的病情,一看到郑家来人了,立马笑脸相迎的,根本看不出来家里有事的。 也幸好有余老太太在,不然余慕烟是没精力去应对的,也是没经验,哪有做妹妹的要去给姐姐说亲。 晚姐儿三个,现在又还多了棋哥儿,没有闲暇时间去应对这些杂事的。 郑家来的,是郑家二郎的大嫂,欧阳氏。 欧阳氏约摸三十出头,身形圆润,一双巧嘴,特别会说话,一来就跟余老太太说说笑笑的。 欧阳氏说:“真是对不住了,这阵子天气转凉,我婆母偶感风寒,怕过给了大家,就没来,让我这个小辈来,还请您家见谅。” 余老太太连连摆手,“哪里的话,你婆母的身子不要紧吧?像我们这种上了年岁的,可得仔细保养。” 双方寒暄,你一句我一句的,场面颇是和谐。 石媒人负责捧场,“我就说吧,您们两家是有缘的,一见面就聊得这般融洽。” 余慕烟抱着悦姐儿在边上听着,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虽然插不上什么话,但不能不在场。 欧阳氏先是同余慕烟说话,“我早就听闻平荣伯夫人模样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我看着都欢喜。” 余慕烟说:“姐姐哪里的话,我看姐姐是个有大福气的,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看着跟那画里的菩萨似的,我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欧阳氏很是受用,又聊了一番,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余老太太身边的余慕宝身上。 对于这次的相看,余慕宝极为看重,衣服首饰都是新作新买的,就连妆容,也是特意请外面的妆娘来画的。 她这回是十足的淑女作态,不插话,就偶尔笑笑点头,安安静静的,端正地坐着,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很难想象她曾经是个把婆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悍妇。 欧阳氏说:“这位就是您家的大姑娘吧?真是好福相,比我有福气。” 余慕宝含羞一笑,“您客气了。” 余老太太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我这个女儿,是家里的长女,最是懂事,贴心爹娘的。来伯府,也是看她妹妹不容易,就想着来帮衬帮衬。” 第162章 天作之合 得亏余老太太是上了年纪的,不然说这样的大话,得掉牙齿。 石媒人也跟着捧余慕宝,把余慕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跟仙女没区别。 余慕烟还知道谦虚谦虚,含羞道:“我哪有这样好?” 余老太太立马接话:“怎么没有,你是我们家女儿中最出众的,你几个妹妹都比不上你。” 欧阳氏淡淡笑着,一眼看出余老太太是个偏心眼的,当着余慕烟这个伯爵夫人的面,居然说余慕宝是最出众的。 关于余慕宝和离的事,欧阳氏起初是不知情的,后来她听人说起过余慕宝的事,还不大信,毕竟太离谱了。她还让人去打听,没想到确有其事。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宜娶进来祸害家门的,她曾委婉地跟郑老夫人提起这事,谁料郑老夫人是看中了余慕宝的家世,觉得能配得上自己儿子,满心盼着这门亲事能成。 听到她说余慕宝名声不好,还当她是嫉妒余慕宝的家世。 这下子,她哪还会再说什么,只管把这事办成就行了。反正她那个小叔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娶了余慕宝,也算是天作之合,门当户对了。 她说:“您家府上的姑娘自然个个都是出众的,您也是个有福气的。就是不知道我家能不能有这个福气,跟您攀上亲了。” 余老太太激动地说:“哎哟,这叫什么话,这是我们的福气才对啊……” 余慕烟默默插话道:“还不知道府上二公子,如今在不在京城?是否方便让我们家见上一面?” 见外男这样的事,自然是由余老爹来出面的,余慕烟就是想让自家人先看过郑家二郎,大致知道是个什么人,免得到时候让郑家给骗婚了。 余老太太也附和道:“是啊,宝姐儿她爹和兄弟都有空的。” 欧阳氏说:“哪能不在呀,您家什么时候方便,就定个合适的时间见上一见。我的意思是,不妨让他们两个彼此都见上一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 余老太太自是一口应下的。 余慕宝根本按耐不住这喜悦之情,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就准备着美美做新娘子了,开始缠着余老太太预备嫁妆的事。 她也不是第一回嫁,知道嫁妆的重要性,也怕让郑家轻视了去,毕竟是高嫁。 待石媒人和欧阳氏离开后,余老太太看向余慕烟,“烟姐儿,你大姐姐这回终于找到了好归宿,你这个当妹妹的,理应支持她才是。” 余慕烟不冷不淡地说:“我当然是支持的。” “那你拿几个铺子给她当嫁妆吧?我看你不是新开了间绣坊吗?我觉着也合适。” “娘。” 这个无理的要求让进来的林未巧听到,都愣住了,余老太太怎么不让余慕烟把整个伯府拿给余慕宝当嫁妆呢。 她还怕余慕烟不好拒绝,没想到余慕烟直接说:“娘,你也知道,大房现如今就靠着我一个,晚姐儿她们又还小……大姐姐出嫁,是喜事,可我到底是做妹妹的,随的礼不好越过你跟爹的。” 余老太太梗住,“怎么不好越过我们?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唉,家里除了你大姐姐,还有你两个妹妹还没出嫁,还有个培哥儿将来还得娶媳妇。我们家能拿出点像样的嫁妆来给你大姐姐的,也只有你了。” 余慕烟没拒绝,也没答应,就先糊弄过去。 昏昏迷迷的睡了两日,余慕柳终于醒来了,醒来后,还有些懵懵的,看着余慕烟等人关切的模样,还晓得安慰。 余老太太哭着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余慕柳想起那晚的事,看向林未巧,“妈妈,是谁要害我?有查到吗?” 林未巧宽慰道:“有些眉目了,姑娘只管安心养伤,这事有我们呢。” 余慕烟也说:“是啊,你不用管别的,好好养伤才是要紧事。” 为着余慕柳的事,余慕烟这两日都没休息好,心情也颇是低落。 林未巧劝着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 主仆两个走着走着,各有心事,却不知彼此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余慕烟怀疑着余慕柳中箭一事和陆裕宣有关,可想不通的是陆裕宣如果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有太多太多的地方想不明白了。 林未巧则是想着,该怎么把陆裕宣还活着的事告诉余慕烟,她愈发觉得要暗杀余慕柳的人就是陆裕宣。 不知不觉间,来到秦斋,听到朗朗读书声,暂时洗去她们的烦恼忧愁。 看着几个孩子认真读书的模样,余慕烟颇是欣慰。 林未巧见棋哥儿混在一群女孩中,不大合适,说:“棋哥儿也不小了,总跟着姑娘们读书也不是个事,言微姑姑教的也有限。” 余慕烟说:“可不是,那日我看晚姐儿她们围在言微姑姑身边,棋哥儿孤零零地在边上,怪可怜。” “夫人,不如把棋哥儿送到外头的书院去吧?我们这房姑娘多,棋哥儿性子又格外安静。” “唉,你当我没想过吗?只是棋哥儿出身过于敏感,外头的书院不合适,也会给棋哥儿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本想着单独给棋哥儿请个夫子来的,只是大房都是女眷,也不方便。我也没教过男孩,不知道要如何去教导棋哥儿。” 林未巧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注意,“不如也把棋哥儿送到我那里去吧,也免得外人说闲话,影响到夫人和棋哥儿,顺便也可以跟星哥儿作伴。” 余慕烟看向她,“这……你不是说你那里地方小吗?棋哥儿过去能住得下?” “嗨,就一个孩子,能占多少地方?棋哥儿过去,能单独给他请个夫子,或者到普通的学堂去,都是好事。” “我留棋哥儿在府里,免不了旁人的议论,我不要紧,就是棋哥儿还小,家里又出了这样的事,心里难受得很。小小年纪的,却总是多愁,容易愁坏了身子的。我先问过棋哥儿和桂妈妈的意思,若他们点头,就去住上阵子。” 说话间,她们招呼晚姐儿几个过来,一群孩子围着余慕烟,棋哥儿还不敢靠近。 第163章 转眼间物是人非 余慕烟主动向他招手,“来,棋哥儿,到姨母身边来。” 棋哥儿很有分寸的,也是因为寄人篱下,故而处处小心,过分懂事。 “姨母。”他还是乖乖走到余慕烟身边去。 “住在这里,可还习惯?”余慕烟摸着他的脑袋问。 “多谢姨母关心,我一切安好。” “你不用太过拘束着自己,这里和你家是一样的。有什么需要,或者是哪里不舒坦,记得告诉姨母,知道吗?” 晚姐儿揭穿棋哥儿的心思,悄悄在余慕烟耳边说:“娘,他很想家里人。姑姑给我们讲戏彩娱亲的故事时,我看到他还偷偷抹眼泪了。” 余慕烟一愣,她想过照顾好棋哥儿的身子,却忘了顾上棋哥儿的想法,忘了棋哥儿是个没家的孩子,最缺乏最渴望的是父母亲情。 伯府再好,她待棋哥儿再好,也是比不了亲生父母的。 “跟姨母说,你是想爹娘了吗?” “嗯。”棋哥儿小声地说着,把头埋得低低的。 桂妈妈心酸又心疼,同样摸着眼泪。 一时间,余慕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抚平棋哥儿的伤痛。 末了,余慕烟单独把棋哥儿带去自己的私库中,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找了很久,余慕烟找出几幅画和一个木匣子,问:“你娘有留给你什么吗?” 棋哥儿说:“本来是有几样的,后来被抄家,全被拿走了,我只保住了个平安扣。” “呐,这些都是你娘的东西,在你娘还没嫁给你爹时,闺阁中所写所画的。这木匣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娘送给我的小玩意,这些都给你了。” “姨母……” “给我给你,都是一样的。我比你好些,你娘起码还给我留下了你。” “多谢姨母!” 余慕烟还不清楚燕家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流放的,想打听也没门路,毕竟她一个女眷,朝中无人,能问谁去? 就是想打点保住棋哥儿他爹,也不知要求谁去。 她想到唯一能帮到棋哥儿和燕家的,就只有戚墨台了。 又是戚墨台,她已经数不清自己麻烦人家多少次了,都说人情是最难还清的,她不单欠了一次又一次的人情,还都没怎么偿还过。 戚墨台为她做了许多,从不有怨言,倒像是戚墨台亏欠了自己似的。 棋哥儿见她不说话,“姨母?” 她回过神来,“哦,还有呢,你娘给我写了几封信,你也来看看。” 说起思音时,她仿佛回到了还未出嫁之时,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就连跟戚墨台,也还没有像如今这般生分。 明明一切恍若昨日,可眨眼间物是人非,故人也不在了,不禁感慨万千。 陆裕宣不在了,思音也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一群孩子,是幸也是不幸的。 转念想到戚墨台还在,还跟以前一样,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安慰了。 李娘子来找,“夫人,族里那边来人了。” 她诧异地问:“是为了什么事?” “没说,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林妈妈已经在招待了。” “好。” 来到正堂里,是族长太太和几个族中长辈。 见林未巧神色平常,余慕烟便知不是什么要紧事。 族长太太一开口就说:“宣哥儿媳妇,不是我说你,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可也不能光顾着你们这一房,也得顾顾你娘啊。可怜你娘没了宣哥儿,老年丧子就够可怜的,你还不孝着她不敬着她,哪像是一个做人儿媳妇的?” 另一个长辈紧接着说道:“就是呀,你可是长子长媳,论理主持中馈的事得由你来,偏你自己撑不起来,才让恒哥儿媳妇接手的。你不管家,那就得交公中孝敬你娘才是。可我听说最近你们大房连公中也不交,更屡次顶撞你娘,有这个事情没有?” 又有人说:“我们去看过你娘了,你娘还让我们体贴你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不容易。可你呢……居然还想要分家!宣哥儿活着时都不敢说分,你倒好,宣哥儿死了还没一年呢,你就想着分家好补贴你余家吧?你们这房没个儿子,就已经对不起列祖列宗了,怎么敢……” 这几个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别说余慕烟了,就是林未巧听着都脑瓜子疼,怪不得说不交公中后,二房那边没什么动静,也不闹,合着留了这一手呢。 陆老夫人和二房不要脸了,那她们也不客气了。 林未巧说:“几位老太太,还记得我们四姑娘走失的事吗?” 族长太太一懵,不晓得她为何这样问,“这才多久的事,怎么不记得。” “那诸位可知道四姑娘是怎么找回来的吗?” “这……你们又没说,哪知道。” “哪是我们不说,实在是家丑不可外扬。” “什么家丑?” 这话激起族长太太几人的好奇心。 林未巧说:“唉,其实四姑娘是从老夫人的远房亲戚家中找到的。也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想法,竟然把我们四姑娘藏到那乡下去,还不告诉我们,让我们误以为四姑娘走失了。你们说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老夫人可是四姑娘的嫡亲祖母啊。” 说完林未巧没忍住偷笑,她就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 她又把画姐儿推莲姨娘落水的事说来,之前陆老夫人和二房做下的丑事,全给压了下来,外人是不知情的。 听她这样说,族长太太几人来了精神,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此事。 子夜时分,月落乌啼。 黄菊堂中,气氛格外严肃紧张。 门窗紧缩,仅点了两盏油灯,只得陆老夫人和杨嬷嬷两个。 陆老夫人坐在书案前,杨嬷嬷手持着油灯照明。 踟蹰许久,陆老夫人还是没有勇气打开书案上放着的一封信。 “老夫人,打开吧。”杨嬷嬷说道。 “好好的,怎么会来了信的?不会是……”陆老夫人还是不敢,她要考虑的太多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又不是头一回。” “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陆老夫人还是拿起那封信,眯着昏花老眼,看了半柱香的功夫。 一看完,陆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当即就把信封给烧毁。 第164章 不一定死了 杨嬷嬷从没见过陆老夫人这般神情,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 过了许久,陆老夫人才说:“他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还没离开京城吗?” “没有,说让一些事情给耽搁了。让我把余下的麻烦给解决掉。” “什么麻烦?”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那边的……” 杨嬷嬷心下一惊,“那是要作何安排?丧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那边哪还有殉节的心思。”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哪是要殉什么节?分明是要我……”不好把话直接说来,就使了个眼色。 杨嬷嬷又一惊,欲言又止的。 油灯渐渐燃烧殆尽,夜色愈发浓郁。 陆老夫人睡意全无,这封来信,是意料之外的事。 她想不明白,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陆裕宣现在想起要把人给除掉,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事就棘手了,她是早就想把人除之而后快,可今时不同往日,大房防心太重,哪里能有下手的机会? 而且一旦动手,成则也就罢了,败则引火烧身,到时候还得搭上二房,可就得不偿失。 一通利弊分析,她从心底里还是觉得要把人除掉才行,再冒险也值得。 到第二日,林未巧昨天对宗族长辈说的话,很快就变成了对陆老夫人和二房的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让丁氏听去后,气归气,却是没办法堵住别人的嘴。 画姐儿则是哭着说:“这事传到外面,让侯府的人听去,会怎么看我啊?娘,你快去给我澄清一下。这关系到我的名声,我不想让别人背后说我。” 这提醒了丁氏,想到画姐儿如今是在定连侯府学规矩的,这事传到侯府去,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画姐儿。 偏偏还没出门,就让吴大嫂子给劝住了,“夫人,这是要去大房那边,还是去宗族那里?” 丁氏气愤地说:“自然是先去大房那边,不是大房那等着小人散播出去的,其他人能知道吗?” “可这事……二姑娘的确理亏,再怎么闹,也改变不了现实。” “这叫什么话!画姐儿可是要到侯府去的,这些个议论,不是要坏我画姐儿的名声吗?” 明明这都是二房实打实做下的事,当时要不是全压了下来,早就议论纷纷的。如今外人知道,指点是难免的。 丁氏却还要去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二房是被冤枉的。 还好让陆老夫人给拦住了,陆老夫人本想借助舆论让大房交公中,没曾想大房会把这些事给说出来,这不是纯纯打她和二房的脸吗? “娘,画姐儿还要去侯府学规矩的,让侯府知道,会怎么看待画姐儿?” “急什么?那你这样去闹,是想让大房说画姐儿没动手吗?别忘了,肃宁侯府那边,可是还盯着的。” 丁氏又气又无奈,还是回去劝着急哭了的画姐儿。 双栖院中。 寇太医刚给余慕柳诊治完,说解毒还需要一段时间,是急不来的。 林未巧送寇太医出门,刚要回去,就瞧见小寒娘来了。 她还以为小寒娘是来找小寒的,就说:“老姐姐,你等着,我去把小寒给你喊来。” 小寒娘忙说:“哎,妈妈,你在正好。你怎么在伯府里的?我刚才怎么听到有人喊你林妈妈?” 她讪讪一笑,把自己的身份解释清楚,免得人家多想,也怕显得自己不够真诚。 好在小寒娘也不在意,“妈妈,我来是想跟你说,上回让我留意的那个人,我昨晚上又看到他来楚青馆了。” 她说:“能知道是为什么事?” “不清楚,看那人神色慌张的,估计是有什么急事。” “好,麻烦你了。” 她还邀小寒娘进来坐坐,让红罗去把小寒给找来。 小寒娘不提,她都差点忘记还有个楚青馆了。 陆裕宣还留在京城,那多半是要依附于楚青馆藏身的。 要除掉陆裕宣没那么容易,陆裕宣比她想象中还要狠毒还要狡猾。 不过她是不会自己动手的,经过上一次她的通风报信,想来已经引起谦国公府的怀疑了。 这次,她只需推波助澜,陆裕宣多的是敌人。 到了下午,她陪棋哥儿和桂妈妈到五相里去看看。 经过一段时间的熟悉,星哥儿不再只黏着戚墨台一个,能让罗三嫂抱着哄着了。 去到时,凑巧戚墨台也在,他来看星哥儿。见到棋哥儿,他先是一愣,随即问:“这就是燕家的……” 林未巧点点头,让棋哥儿见过戚墨台。 戚墨台是知道思音的,但交集并不多,唯一的联系就是余慕烟。他是知道余慕烟和思音是闺中密友,因此伯府不顾一切也要收养棋哥儿。 伯府如今这个情况,其实不适合收留棋哥儿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但余慕烟万万是不会抛下棋哥儿的。 得知星哥儿和棋哥儿以后都住在这里,他点点头,“这倒是个好去处,能省下不少麻烦,也安静。过寻常百姓的生活,未尝不可。” 末了,林未巧觉得是时候提醒下戚墨台,陆裕宣还活着的事。 她说:“台少爷,那日我陪柳四姑娘到城外的木慈庵中去,遇到了件怪事。” 戚墨台还不在意,“什么怪事?” “姑娘和我说,她在庵中撞了个人,那人,像极了已故的伯爷。” “什么?” 戚墨台赫然抬头看向她,随即说:“天下之大,有人长得相似,也不出奇。” 她说:“可姑娘跟我说,那人跟伯爷长得是一模一样,不仅仅只是相似,就连胖瘦高矮,还有年纪,都像极了是伯爷。” 饶是如此,戚墨台还是觉得事有巧合罢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谁料她来了句:“台少爷认为我们伯爷当真死了吗?” 戚墨台一懵,“嗯?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会……你是发现了什么?” “不敢,只是我觉得此事事有蹊跷,不见尸体,谁人敢断定伯爷就一定死了呢?” “那么久了,如果没死,自然能有消息传回的。” 她说得心累,能不能直接说出来啊,快憋死她了! 戚墨台深思道:“你是觉着你家伯爷不一定死了?” 第165章 想把人要回去 珠儿到底年纪小,经不起事,加之又有欢姐儿的冷言冷语,也是问心有愧,不敢像从前那样反驳回去,好生憋屈。 为着这事,弄得她天天心不在焉的,干活也没心思,总做错事。 这日,在给林未巧沏茶时,还不小心洒了林未巧一身,连连赔不是。 欢姐儿又恰好也在,嘲讽道:“这是还没睡醒呢,我娘这身衣裳的料子可贵了,你赔得起吗?” 林未巧擦拭着身上的水迹,对珠儿说:“不要紧的。你近来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心事重重的。” 珠儿哪敢说什么,“呃,没有,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欢姐儿阴阳怪气地说:“太累了?你跟在我娘身边,用不着做粗活,就倒个茶,跑个腿的,还能把你累着。以前你在薛大娘手底下干活,那才苦呢,也没见你说累啊。怎么在我娘身边轻松了,反倒还累起来?” 林未巧看珠儿应该是状态不好,说:“我这会也没什么事,你就回去歇着吧。” 待珠儿离开后,她说着欢姐儿,“何必跟人家针锋相对的,又没得罪你。” 欢姐儿嘟囔着说:“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只当是女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就没放心上。 之后她到私库里去,帮着陈婆子挑拣出来一批不常用的物件,清洗干净,预备着送人,眼瞅着就要入秋了,秋日里节日多。 还得准备着余慕宝的嫁妆,再怎样看余慕宝不顺眼,也得做做样子,起码明面上得说得过去,不然亲戚间要说闲话的,余老太太也会唠叨。 足足清了一个多时辰,俩人的老腰都直不起来了,到走廊下歇上一歇,让路过的英妹去大厨房拿碗茶饮来。 这时,有个丫头领着宋赞来了,宋赞一看到林未巧,忙不迭坐到林未巧身边,讨好着问:“林妈妈,有件事想请教您老人家。” 说完,还不忘许给好处,说:“我下回给您带匹新出的织锦来。” 她嗑着瓜子,摆摆手,“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宋赞谄媚道:“怎么不见秋诗姑娘的?回回来都是她招待的,怎么这回换了春晴姑娘?别不是病了吧?我问了好几个,都说不知道。” “嗨,是问这个呀。” “妈妈知道?” “怎么不知道?秋诗呀,调到府外去了?” “府外?为的什么事?” “具体原由我不好说,总之是调到外面去了。怎么,你想去看看她?” “是……自然是的。” 她见宋赞脸色难看,继续说道:“她不比以前了,沦落到去做粗活了。” 宋赞还是不信,“好端端的,怎么会……” “嗨,后宅里的事,复杂着呢,跟你说你也未必懂的。一句话,就是秋诗从夫人身边调开了,跟粗使丫头没什么区别。她在五相里,你要去就去瞧瞧吧。她也不容易。” “好,多谢妈妈。” 宋赞走远后,陈婆子笑话说:“你逗人家做什么?还编得头头是道的。秋诗是夫人跟前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做粗使丫头?” 她幽幽地说:“我这是在试探他呢。他早就看上秋诗想要求娶,可看他这德行,哪里配得上秋诗。不试一试他,他还当自己伪装得好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孟霞也不知道怎么就突发癫症,居然上门来,说要把晚姐儿给要回去。 还找了理由,说晚姐儿亲祖母病了,就是因为太过思念晚姐儿,说晚姐儿一天不能回来认祖归宗,将来死了都不能闭眼! 听听这多好听,不知情的还以为当初是伯府硬把晚姐儿给过继来的。 最无语的是,余老太太还觉得没问题,认为晚姐儿太占着伯府的好处了,归还回去,那本属于晚姐儿的东西,就能拿来给余慕宝姐妹几个做嫁妆。 还劝着余慕烟说:“晚姐儿再好,到底是隔了层肚皮的,养不熟。你自己都两个姐儿了,哪还养得过来?人家终究是亲亲的一家人。” 孟霞抹着眼泪说:“从把晚姐儿过继出去后,我心里就不好受,每天夜里都哭着,豫哥儿天天跟我要她姐姐。” 余慕烟沉着脸,心中难掩怒火,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当初孟霞也是这样哭哭啼啼地求着自个过继晚姐儿的,这才过去多少年,就想要回去了? 她知道孟霞和余老太太一样,都是偏心眼的,她不能让晚姐儿步自己的后尘。 再说了,晚姐儿如今就是她亲女! “晚姐儿也大了,我不好做她的主,全凭她的意思。她不肯,我也不会同意的。” 把晚姐儿喊来后,晚姐儿懵懵的,得知孟霞要把自己带回去,吓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劲躲在余慕烟怀里,死活不肯回去。 余慕烟说:“既然晚姐儿不愿意,霞表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再说了,霞表姐不是说家里困窘吗,多一个人,也多一份负担。” 孟霞说:“我自个女儿,算什么负担。来,晚姐儿跟娘回去。” 晚姐儿可不会任由孟霞这样安排,“从你把我过继给我娘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你的女儿。我娘还在,我凭什么跟你回去!我就是死,我也不回去!” 这把孟霞气死了,这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算了,居然还这样跟她硬犟,没忍住要动手。 幸好余慕烟及时护住晚姐儿,还示意林未巧几个按住暴躁的孟霞,说:“霞表姐,你这哪里是要孩子,分明就是抢孩子啊!晚姐儿如今写在我名下,我不点头,晚姐儿不愿意,你这样闹是没用的。” 孟霞哪甘心,又一哭二闹撒泼起来,嚎啕哭着,言外之意就是养晚姐儿什么都没得到,白白付出心血。 为了平息这场风波,余慕烟又想拿钱稳住孟霞的。 让林未巧给劝住了,这种事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的,日后再养出一个无赖来。她对孟霞说:“我依稀记得当日把晚姐儿过继来的时候,伯府是给了一笔丰厚的银钱给你家吧?” 孟霞否认,“哪有?” 第166章 一封密信 余老太太可不干了,“怎么没有?伯府明明给了你一笔银钱,衣裳料子什么的都有。你这记性,比我这个老太太还差。” 林未巧紧接着说:“你要把晚姐儿要回去也可以,那就把当初伯府给你的东西,一并归还给伯府,包括从晚姐儿手上拿回去的各种首饰。还有,伯府替你养了晚姐儿几年,总不能白养吧?这样吧,就按照每年一百两的抚养费,伯府养了几年,你就给几百两吧。” 一番话下来,把孟霞整不会了,她搞这一出,无非就是觉得从晚姐儿身上占不到便宜,又见不得晚姐儿和余慕烟母女情深,就想把晚姐儿要回去,伯府不肯给的话,她就可以趁机敲诈一笔,左右不亏。 哪里能想到林未巧居然会这样说,一时间梗住,就憋出一句:“大家都是亲戚,用不着算得这么清楚吧?” 林未巧说:“亲戚?哪有你这样做亲戚的?说过继就过继,说要回去就要回去,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们伯府吗?还有呢,我们夫人花在晚姐儿身上的心血,不是用银子就能算出来的!树要皮人要脸,你不要脸,我们伯府还要呢!” 说着,便和余慕烟把晚姐儿带走,就剩下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孟霞,还有个亲疏不分的余老太太。 出来后,林未巧还说:“夫人,跟这种人就不用讲亲戚情分,也不必太客气,以后再来就轰出去,管他呢。” 余慕烟说:“我还不是看在晚姐儿的面子上,才给她几分薄面的。有这样的亲戚,也确实不必来往了。” 因着李管事要去外面采买料子,绣坊的事便顾不上,都托给林未巧。 林未巧正好要去找武馆找莫久,便一块去了。 来到绣坊里,曹十二娘说这阵子生意不好,不过整条常宁街的生意都不好。 “现在是淡季吗?怎么都不好?”她问。 “好像是说北边有地方有动乱,朝廷征集粮草,粮食价钱涨了上去,其他就没那么好卖了。” “这么严重?我们用不用屯粮,以备不时之需?” “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好歹是京城,天子脚下呢。等过段时候就好了。” 说话间,走进来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为什么说是贵公子呢?因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通身打扮,贵气十足,跟寻常人有着很大的差距。 饶是也见过不少名贵料子的林未巧,硬是没能看出此人身上穿的是哪种料子。 曹十二娘上前去招待,“不知这位公子您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手帕香囊笔袋,您看看需要哪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谦国公之子,江兆方。他也不是偶然来绣坊的,而是专程来看个究竟。 前不久,谦国公深夜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信上说已故的平荣伯陆裕宣尚未死去,如今还苟活于京城,过几日会离京。 他们查了许久,也没查到这封密信是谁发出的,又为何说陆裕宣没死? 其实对于陆裕宣的突然离世,谦国公府也是存怀疑的态度,只是碍于不知要从何查起。 收到这封密信后,引起谦国公府的重视,谦国公还派他亲自来查清楚此事。 这阵子,他并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伯府那边,也没有可疑之处。听说伯府新开了间绣坊,他就来看看。 转了一圈,他挑了几个顺眼的荷包,给了钱,转身要走,却不料腰间的令牌掉落在地,他还没有留意到。 “哎,公子等等!”林未巧看到了,便去捡起,瞧了眼令牌,令牌上大大地刻了个“谦”字,她多少还是认得的。 “多谢。”江兆方点头道谢,拿过令牌便离开了。 留下她傻傻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令牌上的“谦”字,会是什么人才会在令牌上刻个谦字呢?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谦国公府吧? 可谦国公府的人,怎么会来伯府开的绣坊呢? 找到莫九,得知还是跟上回一样,莫九表示不理解,“不能当面给人家吗?” 她笑着说:“主要是我也不认识人家,我又想给人家通风报信。放心吧,这应该是最后一回的。” 次数多了的话,容易引起谦国公府的怀疑。 莫九还是答应了。 回到伯府后,去双栖院,难得见余慕烟不在院里,一问,说是去了观鱼轩,说半青动了胎气。 赶去观鱼轩,马郎中已经离开了,见半青躺在床上,还能跟余慕烟和莲姨娘说笑,也就放心了。 她问:“这是怎么了?” 余慕烟说:“马郎中说是郁结于心,一时肝气过盛,都在劝着半青姐姐务必要放宽心,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事,旁的不用管。” 半青还不大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是我自个心思太多。” 到傍晚时,余慕烟让晚姐儿几个都过来观鱼轩用饭,热闹一下,免得半青太过孤寂。 看着几个孩子吵吵闹闹的,半青笑着说:“还是有孩子才有意思。看着几个姑娘都这般玉雪可爱,我都盼着肚子里这个,能跟几位姑娘一样。” 余慕烟说:“女儿贴心,也不多淘气。舅母就希望能有个孙女承欢膝下呢。” 莲姨娘只一个劲夹着菜,哪敢接话。她知道大房上下都希望着自己腹中胎儿是个哥儿,好继承爵位。 可生男生女都是老天定好的,能生下个哥儿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个姐儿呢?大房还能容得下自己吗? 等到那时候,他们一家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半青问她:“那你呢,盼着生个什么?” 她本能地看向余慕烟,哪好回应。 还是余慕烟淡淡地说:“男女都好,只要孩子平安就成。” 回到双栖院里,余慕烟显得忧心忡忡的,林未巧问:“夫人是有心事?” 余慕烟坐在床榻上,收拾着给星哥儿的秋衣,“妈妈,真不能让星哥儿认祖归宗吗?” 她说:“不是不能让,而是时候未到。夫人你看那边连莲姨娘怀胎都不放过,何况是活生生的星哥儿呢?夫人当真有十成十的把握护住星哥儿吗?” 第167章 醉酒生事 余慕烟沉默了,“那万一等莲姨娘生下哥儿,肃宁侯府那边,肯定要让这个孩子承袭爵位的。那我的星哥儿,岂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梗住,颇是无奈,陆裕宣一死,这个伯爵之位就像是刻进所有人的骨子里了,什么都能想到爵位,是有什么魔力吗? 不过爵位的确关系到大房的利益,星哥儿是陆裕宣嫡子,继承爵位是理所应当的,余慕烟这样想也情有可原,毕竟爵位论理就是属于星哥儿。 可她知道,她们日后会与陆裕宣为敌的,从长远来看,确实不宜继承这个爵位。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余慕烟,“以后再说吧,还不急呢。夫人,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余慕烟低头忙着叠帽子,“你说吧。” “那日我陪柳姐儿她们到慈木庵中去,柳姐儿撞见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能是谁啊?” “一个长相酷似伯爷的男子。” “什么?” 余慕烟骇然失色,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她得先一步步铺垫,等时机成熟,就领余慕烟去慈木庵去看看那对狗男女! 夜幕之下的伯府,安静中又夹杂着些许的聒噪。 园子里,珠儿蹲坐在假山石下,双手撑着脸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走神。 不知过去多久,她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夜很深了,是时候回去。 还没出园子,就看到前面走来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有贼人闯入。 “谁在那啊!给爷过来!”对方语气不清醒,像是喝醉了的。 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借着远处的灯光,见对方是醉酒的陆裕恒。 陆裕恒喝得酩酊大醉,站也站不稳,颠三倒四的,还不忘使唤人,他眯了眯眼,指着珠儿说:“你是哪个院里的?叫什么名,怎么瞧着眼生?” 珠儿走过去,低下头,卑微着说:“奴婢珠儿,是大房林妈妈身边伺候的。” “噢,走上前来让爷瞧瞧。” “是。” 陆裕恒醉醺醺地打量着珠儿,男人天性,色字当头,又借着酒性,难免心猿意马的。 他见珠儿身形曼妙,又颇有姿色,年轻可人,有几分心动,“爷渴了,去给爷倒杯茶水来。” 珠儿只得应下,无论她是大房还是二房的,只要她是伯府的下人,哪个主子吩咐,都得去办,不管是否愿意。 等拿来了茶水,陆裕恒慢慢地品着,还不让她离开。 看她低着头,还有些发抖,陆裕恒声音低沉地问道:“怎么,爷很吓人吗?让你怕成这样?” 她忙说:“不是的,是夜深了,雾气深重,我有点冷。” 听到她这样说,陆裕恒邪魅一笑,目光一直盯住她不放,好似要把她给看穿。 她缩着身子,感受到陆裕恒不怀好意的打量,慢慢抬起头来,撞上陆裕恒的视线,慌张地低下头去,不安地攥着衣角,声音哆嗦着问:“二爷,我能回去了吗?” 陆裕恒玩味地说:“急什么?”他瞥了眼身后的假山,计上心头,“过来,扶我到那边去。” 珠儿不敢有反驳,乖乖照办。 一靠近,陆裕恒闻着珠儿身上独有的清香,此刻,冲动占据着理智,不禁心痒难耐。 一到假山,他突然扯住珠儿的双手,把人往假山洞往里拽,紧紧束缚着珠儿,不让珠儿离开。 “救命啊!”珠儿本能就要喊叫,她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吓得浑身无力,大惊失色,好不绝望! “你敢喊,把人招来,我就说是你勾引我的!看他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一个下贱的丫头!”陆裕恒是个老手了,他死死捂住珠儿的嘴巴,威胁道。 这话,无疑把珠儿最后的希望给打破。是啊,她只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如果把人喊来,在她和陆裕恒之间,其他人肯定会相信后者的。 底下的人,没有哪个会得罪陆裕恒的。就是余慕烟,也不能拿陆裕恒怎么样。 到时候,难做的就只有她一个,一旦她背上勾引的名声,她这辈子也就毁了,估计连伯府也混不下去,说不定还会被拉出去随便配人,草草了此一生。 这是她最不愿意,也是最害怕看到的局面。 她是知道陆裕恒是个花心的,经常寻花问柳,别看二房就只有几个妾室,其实陆裕恒沾过的女人不少。 二房中但凡有点姿色的,全让陆裕恒沾过。丁氏根本管不住,特意把略有点姿色的丫头全赶出去。 而且丁氏善妒,容不下妾室,包括通房妾室什么的,但凡哪个丫头被陆裕恒多看一眼,都要被丁氏针对死的。 左右她都是难做的,可她不愿意就此屈服陆裕恒,失了清白! “乖乖的,听爷的话,爷不会少你的好处。讨了爷的欢心,以后你就不用愁了!”陆裕恒得意地说着,见她不反抗,以为她是默认了,便松开她嘴巴。 “不要!” 珠儿实在无法忍受这番屈辱,用力推开了陆裕恒。 这可彻底惹怒了陆裕恒,在伯府里,凡事他看上的,全都得手了,没有哪一个像珠儿这样敢屡次反抗的! 对一个伺候人的丫头,他没那么多的耐心,反手就是一巴掌,把珠儿嘴角打出血来,还威胁道:“不肯是吧?那我就把你打到肯为止!” 珠儿跪在地上,哪敢反抗半分,哭诉着说:“爷,求你饶了我吧……” “爷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怕什么?” “不是的,是我配不上爷。” 陆裕恒哪里听得进去,像饿狼一样,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珠儿,丝毫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情急之中,珠儿想到唯一能让自己脱身的办法,急急说:“爷,有件事,我告诉你,能放过我吗?” 陆裕恒满不在意,“什么事比你还可口?” “莲姨娘腹中的孩子,不是伯爷的,就是一个野种!” “什么?” 这句话,让兴在头上的陆裕恒瞬间冷静下来,还以为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珠儿又把话重复了遍。 陆裕恒放开她,“你说的是真的?” 她发誓说:“奴婢可以起誓,如假包换,莲姨娘怀的就是野种。” 第168章 拉拢珠儿 此刻,黑夜是那样的安静无声,静到仅剩下心跳声。 陆裕恒把手撑在石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怦怦跳,此时他已经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此前他也怀疑过莲姨娘这胎来得太过凑巧,怎么他大哥在世时,不见莲姨娘有孕,死了没多久,就传出有孕的消息,实在古怪。 奈何他又拿不出证据来,空有怀疑罢了。他甚至怀疑过莲姨娘是假孕,都不敢怀疑莲姨娘怀的是野种。 他不敢去设想,如果今晚珠儿没有告诉他实情,那日后等莲姨娘生下野种,伯府的爵位岂不是要落在一个野种的头上! 大房当真好大的胆子啊,宁愿把爵位让给一个野种,也不愿让他承袭爵位。 “大房知道这事吗?” “应该是知道的。” “什么叫做是应该?”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些,没别的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珠儿,把手搭在珠儿的肩膀上,“你可是立了大功啊。有这事,怎么现在才讲?不过也是,你是大房的人,不逼急了你,你哪会说。” 珠儿是欲哭无泪的,想着自己是保住了今晚,那以后要怎么办?让陆裕恒知道这个事实,那等同于把大房往火坑里推的,她作为大房的丫鬟,到时候,也难逃一劫。“二爷,能放我走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为自己的后路想想吗?你把大房卖了,那就是大房的罪人了。你说要是让大房知道,还能容得下你吗?” “二爷……二爷不说我不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把这样的隐秘告诉给二爷,二爷还要出卖我吗?” 珠儿鼓足勇气说,她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不过今晚的事除了他们没有第三个人知晓。 陆裕恒失笑几声,没想到她一个小丫头会这样说,不由得高看几分。“你既然跟我说这些,那就是弃暗投明,是我这边的人了。你放心,大房再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事成之后,我保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珠儿却不敢应下,她还是大房的人,林未巧对她有算是有恩情,她就这样出卖大房,这不是要把大房置于死地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好像也无路可走了。 陆裕恒还在拉拢她,“大房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保不住了,你还不如投靠我。这样吧,等我承袭了爵位,我可以应许你一个条件,保准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没说话,低着头,摩挲着手心,不知在想什么。 余慕柳伤着,余老太太还不忘操心余慕宝的亲事。 有石媒人的安排,余慕宝和郑家二郎,在欧阳氏和余老太太的陪同下,在大音寺的姻缘庙里见了面。 要说这郑家二郎,生得雄武壮实,看着像是能一拳打死人的。 不过在余老太太看来,只有这样的女婿才合她的心意。余慕宝的前一个丈夫,就不如这郑家二郎,看着单薄,还没什么福气。哪像这郑家二郎,家里有爵位,大富大贵的,生得强壮,说话有力气,这才像是个男人。 余老太太是怎么看郑家二郎怎么顺眼,还一个劲跟欧阳氏夸着郑家二郎,“瞧瞧果然是年轻后生啊,又俊又壮的。” 欧阳氏就笑着,余老太太满意就好,她还能说什么呢? 一直扭扭捏捏跟在余老太太身旁的余慕宝,也偷偷瞧了好几眼郑家二郎。郑家二郎的容貌比她想象中要逊色,一副武夫模样,说话粗声大气的。 不过郑家二郎待人客气,懂礼节,会照顾人,还一见面,就送了根名贵的珍珠朝凤珠钗当做见面礼,这很合她心意。 好歹能嫁进勋爵人家,以后她可就是堂堂的郑家二夫人,郑家又富裕,她以后只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万一哪天郑家大郎没了,说不定她还能混个子爵夫人当当。 她也是一朝翻身,看哪个还敢轻视她,笑话她! 对面的郑家二郎,是面上热情,内心敷衍,他本不想娶妻的,娶妻娶妻,不就是娶个女人来家里管着自己吗?多没劲。 偏偏他老娘以死相逼要他娶妻,还得娶京中的大家闺秀,他拿他娘没办法,妥协了,想着就是多个女人而已,也无伤大雅。 初见余慕宝,他颇是失望,他什么姿色的女子没见过,余慕宝年岁大还姿色平平的,他平日里都不屑多看第二眼。 念在余慕宝是京城闺秀,又是平荣伯夫人的嫡亲姐姐,也算配得起他,娶谁不是娶,家里满意就成,反正碍不着他什么事。 就这样,双方各怀鬼胎,默契地认下来这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 五相里,有几个小摊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着,声音回荡着巷子中。 秋诗领着棋哥儿出来买东西,却不想碰上了来此地找人的宋赞。 宋赞是死活不肯相信秋诗居然会被降为粗使丫鬟,还被赶出府外,就想着特意找到秋诗来当面问个清楚。 “秋诗!”他第一时间就在人群中认出了秋诗的倩影来,迫不及待跑上去。 “小宋掌柜,你怎么来了?”秋诗见到他,也难掩欢喜,知道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会在这里的?” “这事说来话长。” 秋诗看他急切又关心的模样,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关心自己的前途。尽管二者并不冲突,但她不希望把前途看得比她还重。 她只说自己犯事了,就来到五相里,做些粗活。 “那你不能再回到夫人身边吗?” “这……恐怕是不能的。你也知道,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往上爬的人。我不在,就有人会顶我的位置。我要想回去,就难了。我说白了,就是个伺候人的,没什么价值,夫人又不是非我不可。” “那,那你就甘心在这里,不回去?” “甘不甘心哪随得我啊。” 秋诗是笑着说的,不可否认的,宋赞就是在意她的前途比在意她的。 宋赞显得格外急切,可能也是不想重新下功夫,就一直在劝她要想尽办法回去伯府。 她淡淡地说:“我觉得在这里也不错,安安静静的,也没伯府那么多事。” 第169章 当真了解吗? 宋赞都觉得她傻的,放弃伯府的大好荣华,就甘心窝在这市井之中!真是糊涂至极!“你就在这里,没什么打算吗?你,你也不为我们的将来打算打算吗?” 她眼前一亮,不置信地看着宋赞,“我们的将来?” “嗯,你……我已经认定你,秋诗,我本想向夫人求娶你的,可你……” “可我什么?我这样,你也可以向夫人求娶的,我们主仆一场,她会同意的,兴许还能放我奴籍。” 宋赞眼底浮现抹厌恶,他不在意什么奴籍不奴籍的,他只在意秋诗是否能否给他带来利益,如果秋诗只是一个没用的粗使丫鬟,能帮得上自己什么?只会给他丢人! 他说:“你不懂,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知道我心仪伯府主母身边的大丫鬟,你这样,我要怎么跟他们说。” 秋诗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哪里懂得外头人是怎么说我的,秋诗,你就不能跟夫人求求情吗?好歹你也跟了她那么多年。夫人和气好说话,说不定心软就让你回去了。” “没用的,我求过了。” 看他这般,满口闭口都在说让自己回去,秋诗不说失望是假的。他若有心,看自己落魄,肯定会来接济的,就看以后他还来不来吧。 她领着棋哥儿,“不说了,我还急着回去,你改日再来。” 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宋赞,好不烦闷。他在秋诗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就是想借着秋诗攀上伯府的关系,万万没想到棋差一招,临了临了秋诗居然会被赶出伯府。 他又恨又气的,原本还不相信此事,看秋诗这样,连伯府也不能回去,又不像是假的,这让他好生为难。 双栖院中。 寇太医事务繁忙,不能常来伯府,就让寇五郎兄妹代劳。 余慕柳已经能在床榻上坐着说话,伤的这些日子,人都白了好几分,看着病恹恹的,人也瘦了好几分。 因着寇五郎要给余慕柳诊治,也不拘着那些个虚礼,一并待在房里。 余慕烟是知道寇五郎医术最得寇太医真传的,就说:“你好好给柳姐儿瞧瞧,她总没胃口,还不肯喝药。” 寇五郎规规矩矩地诊了脉,说可以再开几味药。 这给余慕柳吓得忙说:“不用不用,我好好吃饭就行了,不用再给我开药的。” 几人被她逗笑,寇五郎说:“有开胃的药不苦的。” 余慕烟留他们几个小孩说话,还让寇五郎兄妹务必留下来吃饭,余慕柳这伤,没有寇家人,余慕柳怕是凶多吉少的。 养病的日子格外无聊,余慕柳天天躺在床上,好不烦闷,终于等到他们兄妹来,一个劲地说着话。 寇五郎话不多,就复杂听着,偶尔插个话。 三个年纪相仿的,在此刻总有说不完的话。 到晚饭时分,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余慕烟罕见让大厨房多烧些好菜来。 等上了饭菜,林未巧两眼放光,有鲜鱼羹,糟脆筋,豉汁油鸡,烧鹅,人参老母鸡汤,紫苏虾,拌藕片等。 她还没用过晚饭,就眼巴巴等着余慕烟吃不完,剩下给她几道,她也就满足了。这些饭菜油腻,是不适合小孩子的,难克化,所以肯定会给她的。 她就是有这个自信在。 哪料余慕烟屏退众人,独独留下她一个,还说:“妈妈坐下吃饭吧。”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立下什么大功啊,怎么余慕烟突然对自己如此客气了? 要说平日里余慕烟待她是好,可再好,也是有距离感的,也是有主仆之分的。余慕烟吃饭,她只有站着伺候的份,哪有同坐同吃的道理。 “夫人有事就直说吧,不用这般客气的。” “妈妈,坐下吧。” 余慕烟直接拉着她坐下,还亲自给她夹了半碗的菜,“妈妈累了一天,也饿了,快吃吧。” 她这心里感觉毛毛的,余慕烟这是哪根筋搭错了? 美食当头,她很想去分析余慕烟这不合理的举动,但吃着吃着,就给忘了。 余慕烟也跟着吃,就是似乎有心事,没心思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余慕烟说:“妈妈,你说那日柳姐儿在慈木庵中看到了一个和夫君相似的人,我问过柳姐儿了,确有此事。妈妈认为,此事是偶然还是……” 她一愣,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事,莫非余慕烟已经开始怀疑陆裕宣是否真死了。她反问道:“夫人以为呢?” “我,我不知道。他如果真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还……” “夫人是想不通这些?” “嗯。” “夫人曾经是伯爷的枕边人,我想知道,夫人当真了解伯爷吗?” 这问住了余慕烟,不知要作何回答。她嫁给陆裕宣几年,结发夫妻,育有一双儿女,只得莲姨娘一个妾室,可以忽略不算。 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恩爱夫妻,就连她也这样觉得。 可抿心自问,她仿佛从没有走进过陆裕宣的内心,也不知道陆裕宣的想法。每每面对自己时,双目对视,陆裕宣总有躲闪。 她是个内向含蓄的,在陆裕宣面前,反倒变得话多开朗,常常逗着陆裕宣开心,越是这样,她越是能看到陆裕宣的强颜欢笑。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的?明明她把一颗赤诚真心都摆在陆裕宣面前了,陆裕宣还能视而不见。 “夫人沉默,那就是不了解。”林未巧道。 “我也不清楚。”余慕烟模棱两可地说着。 “夫人想不明白,倘若伯爷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是吧?那我反问夫人,如果夫人突然在外失踪许久,第一时间回来会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了。” “这句话也一样适用在伯爷身上。伯爷没有回来,兴许是回到了另一个家呢?” “另一个家?” 余慕烟听糊涂了,不解地看向林未巧,林未巧觉着时机差不多了,就说:“其实我在外面,遇到过好几回跟伯爷长得十分相似的人,声音体形完全一模一样。” 余慕烟激动地问:“真的,在哪里见过?” “夫人相见的话,我可以带夫人去。不过那人身旁,有个女子常伴左右,二人如胶似漆。” “啊?” 第170章 尊卑至上 这阵子常刮起阵阵凉爽的风,又时不时吹落许多叶子,吹得到处都是。 薛大娘每日都要骂着负责洒扫庭除的小丫头,骂完这个骂那个,骂完还直喘气。 偏就是在薛大娘气不顺的时候,珠儿走路不注意,把薛大娘给撞到了,让薛大娘差点闪了腰。 珠儿甚至还没来得及赔不是,薛大娘就一个劲逮住骂:“哟哟,我说珠儿呐,别以为跟在林妈妈身边,就可以跟个大家闺秀一样,可以养尊处优不干活!无论你跟了哪个,就是攀上高枝了,你也是那伺候人的下贱命!” 此时周围有好几个小丫头探头探脑地在看热闹。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责骂,珠儿理应早就习惯。也许是待在林未巧身边久了,舒坦日子过惯了,又常去秦斋,得言微姑姑指点过,能认识几个字,还能跟着读点书,懂得些道理。 眼界开阔了,她的想法自然也随之改变,特别是那种不甘心,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卑贱之人,更不甘心任人随意践踏辱骂。 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她越想越不服气,气鼓鼓地瞪着眼。 薛大娘骂得正在头上,见珠儿居然还敢瞪自己,愈发来气了,揪住珠儿的耳朵说:“怎么,还不服气?你这贱蹄子,还想不服我的管教?” 珠儿猛地推开,“我如今是林妈妈身边的人,哪轮得到你来管教?说我是伺候人的,你不也是?你又凭什么来说我骂我?仗着有点年纪,就作威作福的,林妈妈比你权力大,也没见人家像你这样蛮横!” 薛大娘气笑了,“嘿呀,你还管起老娘来了!老娘今天不给你点眼色瞧瞧,我也不必在这府里了!” 说罢就要去打珠儿,珠儿不傻,知道薛大娘不讲道理,索性跑开。 薛大娘硬是追了好些功夫都没追上,还当众出糗,栽了个跟头,让丫头小子看笑话了。 薛大娘哪咽得下这口气,治不了珠儿,就去找林未巧。 此时林未巧在跟李娘子核对账目,见薛大娘气势汹汹地来了,好生困惑,林未巧问:“薛大娘,你是让谁给气成这样的?” 薛大娘说:“还不是妈妈你身边的珠儿!珠儿主意大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在府里那么多年了,还没有哪个丫头敢指着我的鼻子骂!就是夫人院里的春晴姑娘,都对我客客气气的……” “珠儿骂你了?” “可不是!” 林未巧觉得事情肯定有误会,就让红罗去把珠儿喊来了。 珠儿来了后,也委屈,把事情解释清楚。 薛大娘觉得错在珠儿,不该跟自己顶嘴。 珠儿觉得错在吴大娘,不该当众羞辱自己。 双方各有各的理,从对方的角度来看,确实都没错。林未巧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 情理上,她自然是站在珠儿这边的,可人情世故上,她又不好为了这点事得罪薛大娘。 她也不能让珠儿道歉,就跟李娘子劝着薛大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她还把喜姐儿孝敬自己的一盒子珍珠粉和川贝,给了薛大娘。 看着薛大娘拿着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去,珠儿气得直跺脚,“妈妈,你把东西给她做什么?凭什么啊!” 她说:“哎,那人家好歹管着粗使丫头的,你不能和她硬碰硬。” “可分明是她无理在先,我就是撞了她一下,就不依不饶的要骂我,根本不把人当人。” “唉,她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也不用跟她较真,糊弄过去就行了。” 珠儿还是很生气,十分憋屈。 她知道珠儿生气的点,是在于二人地位的不平等。薛大娘可以随意打骂珠儿而不受惩罚,而珠儿仅仅是顶了句嘴,就仿佛犯下什么大错,所有人都还站在薛大娘那边。 造成这样的局面,仅仅是因为薛大娘比珠儿地位高。 珠儿心中不平,她能理解,也止于理解,做不了什么。 就像当日她和丁氏争执,明明是丁氏不占理,她却还要白白挨打。若不是余慕烟知道心疼她补偿她,她的委屈只多不少的。 但没办法,这个世道本就如此,尊卑至上,难以逾越。 她不想委屈了珠儿,把新得来的半匹料子给了珠儿,拿去做身新衣裳也好。 只是珠儿到底不是她,得了料子后,回到房里,珠儿仍是气不过,拿着枕头出气。 今日的事,让珠儿更加坚定要往上爬的决心,她不想一辈子都低人一等。 她把大房的隐秘说出去,那大房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她得为自己做打算了。 再说另一头,林未巧到前院去找黄厨子,碰到木瓜要出去。 “你去哪?” “妈妈,我准备去看看我妹妹。” “燕燕不是在大厨房吗?” “是我那个大妹妹。” 她一愣,都忘记木瓜还有个妹妹在楚青馆了,好像是给取了新名,叫什么唤春奴,她之前是问过小寒娘的,还让小寒娘多照应一下唤春奴。 她问:“你进去看过?” 木瓜挠着脑袋说:“没有,只敢远远看着,哪敢进去看。” 她寻思着有段时间没去楚青馆看了,索性跟木瓜一块去。 来到楚青馆,他们也只敢在附近徘徊不敢靠近。 木瓜说他妹妹就是馆里学些舞曲之类的,吃喝不愁,不用受苦,就是等几年稍微大了,就难说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救我妹妹出来?” “这个嘛,我也不好说,我们现在连人家的门槛都不敢迈进去。等吧,不用多久的。” 说话间,林未巧余光发现附近同样有人在观察着楚青馆,此人正是江兆方。 江兆方同样躲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人来人往的楚青馆。 就在昨晚上,谦国公府又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只写了三个字:楚青馆。 经人打听,得知楚青馆是烟花柳巷之地,出入的无非是富贵子弟,并无特殊之处。 根据上一封密信,江兆方判断楚青馆和陆裕宣必定存在着某种联系的。 倘若陆裕宣真的还活着,还在京城,那他可得好好陪这陆裕宣玩玩了。假死是欺君之罪,这罪名可不小。 另一边的林未巧心想,谦国公府是淮王母家,陆裕宣背后是泾城王,那双方是死敌,更是对手。 第171章 祠堂争执 谦国公府自然是不会放过陆裕宣的,会千方百计把人找出来。让谦国公府对付陆裕宣,狗咬狗,是最合适的。 她可以坐山观虎斗,但前提是不能让陆裕宣连累到伯府。 她是可以给谦国公府通风报信,同时也埋下隐患,万一谦国公府找不到陆裕宣,又或者是想逼陆裕宣现身的话,对余慕烟和晚姐儿几个下手怎么办?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 哪怕余慕烟之后离开伯府,那在谦国公府看来,还是陆裕宣的发妻原配,繁姐儿也还是陆裕宣的亲骨肉。 可如果让谦国公府知道传递消息的人,就是余慕烟呢?想想也不行,万一给余慕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她倒是可以自己来承担,人家也不能信啊。毕竟在外人看来,无论她做什么,哪怕她发疯发癫,都是代表了伯府,代表了余慕烟的意思。 人家不可能认为她一个老妈子是可以脱离于主子的想法,而自作主张的。 “妈妈,时候不早了,我们要回去吗?”木瓜问。 “嗯,等会你去打听一下谦国公府吧。” “啊?为什么?我们府和谦国公府,可是向来不和的。”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她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就是摸不准谦国公府的人是个什么态度。她贸然行动的话,容易给自己挖坑。 不去试试的话,又容易出于被动的局面。 回到伯府里,她准备着处理大房的杂事,陈婆子悄悄同她说:“这两日,二房那边不对劲。” 她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啧,不好说。” “嗨,你这不浪费我功夫吗?我这会没空跟你闲聊。” “谁跟你闲聊,我这是说正经的。就是二房那边,感觉真的不对,得防着点。” 这提醒了她,老话说,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上回宗族谣言的事,二房就沉寂许久,没见闹出什么大动静来。以二房的德行,总不能是死心了,不跟大房斗不要爵位了吧? 那二房是在憋个大的?不过二房还能憋个什么大的? 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左眼皮一直突突地跳。 果然在入夜之后,她陪余慕烟说着话。 余慕烟还没从前两日她说的那件事中走出来,也不相信陆裕宣身边会有其他女人,还自欺欺人地说:“不会的,那人应该只是和夫君长得相似。不然明明在京城中,夫君为什么不回家,还……” 她也不争辩,想着等哪天带去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至于陆裕宣极有可能就是伤害余慕柳的人,她暂时还没说出来,这是她个人的猜测,拿不出证据来,不好什么脏水都往陆裕宣身上泼,余慕烟也不大能相信的。 说着说着夜就深了,她给铺好床,关好窗户,跟余慕烟商量着明天到五相里去看看星哥儿和棋哥儿。 这时,春晴来说:“夫人,杨嬷嬷来了。” 余慕烟问:“什么事?” “没说,只让夫人和莲姨娘去趟祠堂。” “去祠堂?”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问:“只让夫人和莲姨娘去?没别人了?” 春晴点点头,“是,杨嬷嬷还催得急,让夫人现在就去,杨嬷嬷就在外面等着了。” 林未巧心下不安,脑海中闪过某个念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也说不准的。 她安慰着余慕烟:“夫人莫慌,我们沉住气。去祠堂而已,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样说,她心里却有点发虚。 她陪着同去,前脚到祠堂,后脚莲姨娘就来了。 莲姨娘月份已经很大了,挺着个大肚子,大半夜走到祠堂,很是吃力。当然,更多的是面对未知的恐慌。她难掩的紧张,人也哆嗦着,“妈妈……” 林未巧说:“姨娘不必担心,凡事有夫人和我呢。引香,你千万要照顾好姨娘来,千万不能让姨娘受到半分伤害。” 她寻思着陆老夫人和二房再胆大,也不敢大半夜就对余慕烟和莲姨娘下手吧?当然,保险起见,在出门前,她就叮嘱春晴,如果过了一定的时间她们没回双栖院,就去戚家求救。 踏进祠堂,一排排的令牌香烛,差点没晃瞎她眼睛,什么大家族啊,那么多牌位。还有,那么多阳间时间不来,非得挑这个时候来,陆老夫人他们没毛病吧? 祠堂中,就只有陆老夫人和陆裕恒丁氏,还有个杨嬷嬷,再无别人。 一进去,迎接她们的是陆老夫人充满寒意的目光。 陆老夫人手里持着佛珠,一个劲摩挲着,语气沉重地道:“余氏莲姨娘留下,其余闲杂人等,离开祠堂。” 一听这话,余慕烟和莲姨娘同时看向林未巧,林未巧头上的人性光环突然就亮了起来。 引香不肯,是被杨嬷嬷生拉硬拽给弄出去的,轮到她时,她直接来了句:“不是我不肯,只是我家夫人和莲姨娘有个意外什么的,谁来负责?再说了,杨嬷嬷能在,我就不能在?” 丁氏骂道:“你什么身份,这关系到我陆家香火继承大事,轮得到你一个老妈子来插嘴!” “我看谁敢!我今晚是不会离开我家夫人半步的。” “哼,还废什么话,杨嬷嬷快把她拉出去!” 杨嬷嬷就要动手,她直接跟人家扭打起来,引香还过来帮忙。 “够了!”陆老夫人阴沉着脸色,呵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这是陆家祠堂重地,惊扰到先祖,罪过就大了。林妈妈要留下,就留下吧。” 陆老夫人难得妥协。 于是,关于大房和二房的深夜对峙,开始了。 陆老夫人先是装模作样点了三柱清香,随即看向莲姨娘,“跪下!” 这一声,把莲姨娘给吓坏了,面色瞬间发白,颤颤巍巍地跪下。 林未巧要去扶起,奈何莲姨娘身子太过笨重,莲姨娘又执意不起,她还真扶不起来。 事情到这里,她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这一天还是来了。 陆老夫人又让余慕烟跪下,压着一腔怒火地说道:“余氏,列祖列宗在上,我陆家真是瞎了眼,竟娶了你这样的毒妇做宗妇!” 第172章 使出杀手锏 要说在场的人,最不知情最无辜的,当属余慕烟,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白白挨骂,却不知原由。 她一脸茫然地看向林未巧,林未巧尴尬地笑着,还能说什么呢。 丁氏讽刺道:“大嫂,这会子还装什么懵懂呢?别告诉我,这事你不知情?” 余慕烟皱眉问:“什么事?” “呵,大嫂真会演戏呢,怨不得我们能蒙在鼓里那么久。人人都以为大嫂你是个纯良之人,没曾想,竟然也会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让我是大开眼界了。” “你在说什么?” 余慕烟是真的懵。 陆裕恒说:“大嫂,你的意思是,莲姨娘怀的是野种这事,你不知道?听听,这多新鲜。你作为一个主母,连妾室怀的孩子是不是自家的,都不清楚,你觉得这可能吗?” 闻言,余慕烟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懵,缓不过神来,什么叫做莲姨娘怀的是野种啊?这意思是,莲姨娘腹中的孩子不是陆裕宣的骨血? 她懵懵地看向莲姨娘,还想问什么的,见莲姨娘埋头低声啜泣,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她还是无法置信,这比当初告诉她莲姨娘有了陆裕宣的孩子更难接受。 “莲,莲姨娘,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是夫君的,能是谁的?” 丁氏冷笑道:“无论是谁的,都是野种!大嫂,你也别演戏了,还装什么无辜呢。没有你的默许,莲姨娘哪敢用野种冒充陆家骨血!” 余慕烟是百口莫辩,“我,我不知道此事,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莲姨娘腹中怀的是野种?” 陆裕恒不屑道:“你们还真是死鸭子嘴硬,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难不成非得把那个狗男人找回来,当场指认,你才肯相信吗?我们还没问莲姨娘呢,莲姨娘就哭起来,不是心虚是什么?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不会还以为我们二房在冤枉你们大房吧?” 边上不出声的林未巧,十分焦灼,她不是不敢面对此事,在当日决定要以假乱真时,她就已经预想过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她害怕的是,不知要如何跟余慕烟解释。当然,她也可以继续装作不知情,莲姨娘大概率也不会出卖她的。 一直隐瞒下去的话,也太对不起余慕烟了。事情不是余慕烟做下的,却要余慕烟来承担,余慕烟也太冤了。 祠堂寂静,烛火微微摇曳,此刻陆老夫人摩挲佛珠的声音,格外清脆。 沉默许久的陆老夫人终于发话了,“余氏,这事我不想跟你扯太多。我也不想闹得太大,丢了我陆家的脸面。幸好莲姨娘尚未生产,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你把莲姨娘秘密处置了,让恒哥儿继承爵位,你们母女离开伯府,回去老家,不再回京城,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这看上去,陆老夫人还是网开一面,宽宏大量了。 实际上,是陆老夫人趁此大好时机,一举夺爵,顺带把大房赶出陆家,从此独掌着整个伯府。 陆老夫人等人面上看似无比愤怒,实则暗中窃喜,等了那么久,憋屈了那么久,谋划一次又一次,终于等来这一天,让他们抓住大房的把柄,从此翻身! 余慕烟瘫坐在椅子上,彻底失了神,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她缓缓看向莲姨娘,幽幽地说了句:“莲姨娘,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此时莲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坐在地上,面容极其痛苦,双唇毫无血色,额头流着冷汗,身子也一抽一抽的,苦苦哀求道:“老夫人,求求你们,放过我腹中孩子吧,他是无辜的……” 陆裕恒严肃犀利地道:“无辜?若是我们没有及时发现,你这孩子又是个儿子的话,就继承了爵位。早不说无辜,晚不说无辜,我们发现了就说无辜!能给你留个全尸,就已经给你脸面了!你做下此等令陆家蒙羞的事,就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莲姨娘还要再求情,却不料肚子阵阵发痛,还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但身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滩血迹,让场面变得愈发焦灼起来。 最先发现的是林未巧,她就怕莲姨娘月份大了,又经不起打击,容易出事。她本来还很淡定,一看到莲姨娘身下的血跟水一样涌流出来,吓得连忙冲过去,“姨娘!” 门外的引香听到动静,不顾一切冲了进来,“妈妈,见红了,姨娘怕是要早产!” 见状,她赶紧让引香去请大夫和稳婆来,算着莲姨娘也有快八个多月了,孩子应该能生下来吧。 谁料人命关天的时候,陆老夫人还顾及着伯府的脸面,“请什么大夫,还嫌不够丢人吗?杨嬷嬷,把人带到柴房里,自生自灭吧。快些带走,别让她脏了祠堂重地!真是晦气。” 事已至此,林未巧决定拿出杀手锏,不然难保大房和莲姨娘母子。“老夫人,让莲姨娘好好生产吧。我们是瞒了这件事,令伯府蒙羞。可别忘了,你们也隐瞒了一件事,让伯府陷于险境中!” 陆老夫人三人面面相觑,有些坐不住,陆裕恒说:“哼,少在那胡说八道,我们能隐瞒什么事?你一个老妈子,还想妖言惑众?” 林未巧说:“这件事,关系到伯府生死存亡,你们不信,那我明日就到官府里去,说有人假死欺君!” 此话一出,陆老夫人骇然失色,颤颤巍巍地起身,“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有数,难不成要我把人找出来,你们才肯信?不想让此事泄露出去的话,就放莲姨娘离开。” “你……” 陆老夫人已然乱了阵脚,此事关系重大,无论真假,都得务必重视。思量一番后,还是同意放莲姨娘回去生产。 末了,林未巧又提出要单独跟陆老夫人谈话,让余慕烟回去,还说:“夫人,这事且不论什么,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有什么,让姨娘生下孩子再说吧。” 第173章 互相抓住对方的把柄 此时的余慕烟六神无主,听她这样说,怔怔地点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她,她回了个坚定的眼神。 就连陆裕恒夫妇也被赶出祠堂。 祠堂如今只剩下她和陆老夫人两个人。 陆老夫人面色难堪,“这里就你我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知道什么?” 她也不客气,“我知道的,和你们一样。伯爷没死,还在外头潇洒呢,你说是吧老夫人?” 听到这话,陆老夫人猛然一惊,手中一用力,佛珠的线被弄断,洒落了满地的佛珠。 佛珠一颗颗落在地上,落地有声,散落在各个角落中,难寻踪迹。 陆老夫人还想强装淡定,声音颤抖地问:“你在说什么?” 她站累了,随便坐了下来,“老夫人,在我面前,也没必要装聋作哑了吧?你不是说,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吗?人啊,还是要坦然。” “你有什么证据?” “那老夫人又有什么证据说莲姨娘怀的是野种?” “我可以找出对方是谁。” “是吗?那我目前确实没法找出伯爷来。” 陆老夫人紧绷的神情松了一下,“那你凭什么说……” 她还翘起二郎腿来,“凭什么?那活着就是活着,还能凭什么?” “你拿不出证据来,那就是造谣。” “是吗?老夫人不信的话,我想有的是人信。我一个人难找,要是有人帮着我找,就容易多了。” “你!” “老夫人怕什么,不是说伯爷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怕我找?” 其实陆老夫人多少拿不准林未巧是真的知情,还是纯粹就是在瞎扯。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一个老妈子,哪来的胆子敢胡编乱造。 是前者的话,林未巧又是怎么知道的?陆裕宣假死一事,除了她和陆裕恒杨嬷嬷,再没人知道的,连丁氏都不知情。 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林未巧是从哪里知道的?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可看余慕烟又不像是知情的……她想得脑袋疼。 林未巧不给她思考的机会,“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希望老夫人也一样。” 陆老夫人沉重脸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当伯爷已死,老夫人也可以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你是想要我陆家认下那个野种,然后继承爵位?” “不敢,这孩子哪敢跟你们争。你们要这爵位,我可以给你们。我所求的,是莲姨娘母子平安。这事,全看你们怎么做。你要声张的话,我也声张,你我各自都有对方的把柄,大不了就同归于尽。” “你这是在威胁我?” 林未巧没言语,算是默认了。她还担心着莲姨娘的安危,急着去看,没功夫和陆老夫人瞎扯。 反正她想好了,陆老夫人敢处置莲姨娘母子,她就敢把陆裕宣假死的事抖落出去,谁怕谁? 二房不是要爵位吗?那就给二房了。爵位不在大房,日后也少些麻烦。 一来到观鱼轩,就能听见楼上莲姨娘撕心裂肺的叫声,她听得心惊胆战,又看到丫鬟们一个个捧着盆血水出来,她都不敢上前去。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这又是在医疗不先进的时代,生产中哪怕一个很小的问题,都能随时要了莲姨娘的命,何况莲姨娘还是早产。 余慕烟和春晴在一楼等着,余慕烟颇是焦躁不安,来回踱步,看她来了,“怎么样了?” 她说:“夫人放心,今晚的事,权当没发生过吧。” “那莲姨娘她……” “等莲姨娘生下来再说,我会给夫人解释清楚的。” “好,你跟那边说了什么?他们就不追究了?” “夫人,那边也有把柄,比我们的还致命。” 这时候李娘子满头大汗地下来了,“夫人。” 余慕烟忙问:“怎么样了?还没生下来吗?” “没那么快,莲姨娘这是头一胎,又受到惊吓,生得艰难。大夫和稳婆都说莲姨娘失血太多,随时都会晕死过去的。一晕过去,大人孩子都难保。” “怎么会这样的?春晴,你快去私库里找几根上等的人参来,好让莲姨娘有力气生。” 余慕烟当初生晚姐儿时,也是第一胎,没经验,也是差点就晕死过去,还是让参汤给吊住口气的。 听着莲姨娘痛不欲生的叫声,余慕烟主仆都是悬着颗心的,时不时叹气,来回徘徊着。 今晚的时间,竟是那样的漫长。 林未巧劝道:“夫人,回去歇着吧,这有我呢。” 余慕烟摇头,“唉,我哪还睡得着。妈妈你说,万一莲姨娘有个好歹的……我也是间接害了她。” “夫人别想些有的没的,是那边故意要吓唬莲姨娘。” “唉,太多是非猜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等到半夜时分,起了寒气。林未巧给拿了件披风给余慕烟披着。 期间半青也来过一回,林未巧怕半青会被吓到,动了胎气,就劝着回去歇下。 莲姨娘的喊叫渐渐小了,也是没力气了,却迟迟没有听到婴孩哭声,这不免让人揪心。 李娘子来说,莲姨娘没撑住,还是晕死过去了。 “连马郎中也没法子吗?”余慕烟问。 “马郎中正在施针了,也只能撑一段时间。” “还生不下来吗?” “没,莲姨娘使不上力气。张家婶子也跟着哭晕过去了。” 余慕烟手足无措的,正是因为过来人,她知道难产有多折磨人,半只脚都进去鬼门关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引香突然跑下来,向余慕烟跪下,号哭着说:“求夫人去见见我们姨娘,姨娘有话要和夫人说……” 忙不迭上了楼,扑面而来一股血腥味,床榻上的被褥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莲姨娘的头发让汗水和泪水浸湿了,面无血色,人也奄奄一息的,两眼迷茫,好似透支过度,就剩下口气了。 “夫人。”莲姨娘说话都没力气了。 “你不要想什么,祠堂的事就是场误会,你好好生下孩子,其他不用管。”余慕烟红着眼。 林未巧也不忍直视,看得心痛。 第174章 漏了一个人 莲姨娘眼角噙着泪水,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夫,夫人,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伯爷。可我没办法,我,我一个人待在那绿竹居,太寂寞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求你留下这个孩子,让我娘带走也好,送人也好,留他一命就行……” 余慕烟牢牢握住她的手说:“你不要想这些,你平安生下孩子,什么都好说。今晚的事没人会知道,这孩子就是伯爷的,没人敢怀疑。” 林未巧颇是意外,没想到余慕烟能如此大度。 不过想想,同为女人,余慕烟多多少少能理解莲姨娘。相比莲姨娘,余慕烟是幸运的,有得力的舅家,能嫁得自己所中意的人,能生下自己的儿女。 莲姨娘不是,明明有心爱之人,却不能相守。无奈进伯府做妾,又不得陆裕宣宠爱,在深宅后院中,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其中绝望,可想而知。 又交代了几句,莲姨娘又大出血了,给余慕烟吓坏了,林未巧赶紧把余慕烟拉出去。 看到这副阵仗,林未巧心里发毛,怕莲姨娘撑不住,万一到最后大人小孩都没保住……她跟陆老夫人他们没完,这不是害人吗? 这一晚的观鱼轩,难得不平静。 林未巧和余慕烟等得两眼巴巴,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莲姨娘能顺利生产。 黎明破晓时分,已经疲惫的众人,在漫长的等待中,忽而听到一声不算响亮的啼哭声。 她们同时抬头向楼上看去,眼里有了希望。 是翠红嫂子下来报喜的,“夫人,生了,生了!是个姐儿!” 余慕烟忙问:“那莲姨娘如何?” “莲姨娘因失血过多,万幸的是性命无碍。马郎中说,莲姨娘这次生产,伤及根本,将来难再有孕的。” “人没事就好。” 林未巧和余慕烟同时松了口气,是个女孩,这是老天保佑啊。 假若生下的是个男孩,那就由不得大房来做主。肃宁侯夫人知道后,肯定会让这孩子承袭爵位的,那陆老夫人和二房那边肯定不干,会把莲姨娘偷人的事抖落出来。 如此一来,莲姨娘母子哪还有活路。 所以最好的局面就是莲姨娘生下女孩,让肃宁侯夫人死心,也不会威胁到陆裕恒继承爵位。 果然,春晴来说,肃宁侯夫人听闻莲姨娘早产,一大早就领着人来了,还没到观鱼轩,听到生下个女孩后,愣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们上去看了眼莲姨娘,莲姨娘整个人好似被掏空了,精气神血气全无,好不可怜。 张母抱着新出生的外孙女,眼睛都哭肿了。 林未巧安慰道:“婶子,都好了,母女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张母还不知情,只说:“就是辜负了夫人的期望,不是个哥儿……” 余慕烟抱过孩子,记得当年自己生下繁姐儿时,所以人都失望,包括陆裕宣。 无论男女,都是她舍命生下来的,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初到世上来,仅仅是因为女孩就不被欢迎。 当年,她也因不是个男孩而被余老太太所嫌弃,后来到她生下的繁姐儿和被调换的悦姐儿,过继的晚姐儿,无一都被嫌弃过,就因不是个男孩。 她性情软弱,唯独在这件事上,态度格外强硬。 所以她对晚姐儿几个格外上心,不愿她们受到半点委屈,更不会因她们是女子而轻视半分。 她温柔地看向怀中孩子,“她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她很好。” 林未巧说:“夫人,给这孩子取个名吧。” 思量许久,余慕烟说:“我们家的女孩从容字辈,就叫她容清,清姐儿。” 回到双栖院里。 正房中,伺候完余慕烟洗漱,用过早膳后,林未巧屏退众人,深吸了口气,还特地找了个软垫,才跪下的。 倒不是她矫情,是原主膝盖不好,跪不了多久,而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够她跪的。 余慕烟不解,“妈妈,你这是……” 她认错,“夫人,是我险些害了夫人,害了大房。” 错她能认,就是她想不明白,二房那边是怎么知道莲姨娘怀的不是陆家骨血,这事知情的也就她跟莲姨娘主仆,连柴家人都不知情。 总不能是莲姨娘主仆自寻死路去告的密吧? 她死活都想不通,二房那边应该不是自己查出来的,要查早查了,不会等到现在的。更像是有人突然间告诉他们。 等等,她好像还漏了一个人,陆裕宣! 陆裕宣还在京城,自然能知道伯府的事情,那莲姨娘有孕的事,是瞒不住他的。只要他那晚没有碰过莲姨娘,那就能确定莲姨娘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不过这么久了,他怎么现在才想起? 转念一想,前阵子他忙于离京一事,分身无术,就顾不上伯府的事,又不好打听。如今滞留在京中,有空闲了,就来打探伯府的事了? 这事他十有八九是知道的,但闹大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要脸,伯府也要脸,估计就是跟陆老夫人通气,让秘密处死莲姨娘的。 还有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此事,而迁怒于余慕烟。 看她走神,余慕烟喊了她几声,“妈妈,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她还有几分忐忑,这事在别人看来,确实太胆大妄为了。“莲姨娘的事,我是知情的。” “什么?你是知情的?” “嗯。这事是我瞒住了夫人,我做下如此错事,还请夫人责罚!” “早就知道了?还瞒着我?” “是。” “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 在余慕烟质疑的目光下,她一五一十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她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手段太过出格,怎么敢想让外人的孩子来继承爵位。 其实当初,她更多的是想保住莲姨娘性命而已,还有纯粹就是想恶心一下陆裕宣,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如果能重来,她想她还是选择隐瞒的。 如果当时告诉余慕烟,余慕烟心肠软,未必会对莲姨娘下手的,但让陆老夫人和肃宁侯夫人知道,莲姨娘是保不住的。 第175章 不该隐瞒 她多少是有点圣母心在的,圣母就圣母吧,这可是两条鲜活的性命。 听她说完,良久,余慕烟都没能缓过神来,这比莲姨娘怀的是野种更为刺激。 她又无力地补充了句:“我,我也是为了夫人好。我们这房没有男嗣,二房又虎视眈眈的。我就想着莲姨娘这胎能得个儿子,那我们就……也是不忍心莲姨娘被处置。” 余慕烟惊骇地说:“那你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啊,我被蒙在鼓里那么久,东窗事发了才告诉我,还拿我当做是夫人吗?” “夫人,我也是怕你接受不了。” “那我现在就接受得了吗?如果此事那边没有揭穿,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余慕烟语气难掩的愤怒,比起莲姨娘私通他人有孕,林未巧对自己隐瞒,才是最令她生气的。 她早就拿林未巧当做心腹,事无大小,全都和林未巧商量,在林未巧面前,可以说,她毫无秘密可言。 可林未巧呢,居然对自己隐瞒如此重要的事,还瞒了那么久,对自己没有信任可言,如何不让她心寒和失望! 林未巧讪讪低下头去,这事是她做得不对,辜负了余慕烟的信任,所以余慕烟要如何惩处,她都认了。 她是真觉得余慕烟很难接受此事。从一开始,她也没想过要让余慕烟知道,毕竟余慕烟深爱着陆裕宣,怎么忍心让陆裕宣头上绿油油的。 房中一片寂静,气归气,余慕烟还是问:“那你又是如何让那边不再追究此事的?” 她老实说:“我说伯爷是假死。” “什么?这,这不是我们的猜测吗?你怎么能……” “夫人,恐怕不是猜测了。我拿这事来试探老夫人,老夫人是知情的。他们那边知道伯爷是假死的。” 这一晚,一桩接一桩的大事,太过刺激余慕烟了,让她一时半会的没法缓过劲来。 黄菊堂中。 得知陆老夫人居然跟大房妥协了,丁氏气得又要闹。 陆老夫人不悦地重重拍了拍桌子,“胡闹些什么!那边已经答应把爵位让出来,还想怎么样!这事闹大了,我陆家脸面还要不要了!真真是糊涂!你以为莲姨娘那事不会影响到我们吗?” 丁氏底气不足地说:“那就这样算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而且爵位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什么叫做让出来?” “那你想怎样?还真想把她们大房通通赶出去?现在赶紧让恒哥儿承袭爵位才是要紧事!” “这倒是。” 待丁氏离开后,陆老夫人就说:“那边竟然知道你大哥还活着的事,并以此作为要挟,要我们认下莲姨娘的事。” 陆裕恒喝着茶,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什么,知道了?怎么知道的?这不可能。” “我也想不通,可那林妈妈说话不像是作假的,她很笃定你大哥还活着。” “一个老妈子的话,信口雌黄吧?娘,怕她做什么?处置就是了。” 陆老夫人摇摇头,“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人家也把爵位让出来,我们也不亏。” 理是这个理,陆裕恒越想越不对劲,“不是,她们知道大哥还活着,那就知道呗,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万一让她们抖落出去,连累的可是整个伯府!假死欺君,这是重罪!眼下又正是多事之秋,到时候我们伯府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要如何保全?” “那,那我们晓得怕,她们大房就不知道怕吗?连累也是一块连累的。” “你懂什么,万一人家真来个鱼死网破,死也要拉我们下水怎么办?总归爵位到手,我们又没什么好损失的。再有,你大哥前阵子来了封信,你猜信上写了什么?” 一宿没合眼,林未巧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里,碰上魂不守舍的珠儿,喊了几声都没应。 “珠儿?” “啊,妈妈。” “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洗个脸。” “哎。” 珠儿去水房,心想都几天了,二房那边怎么不见动静的?论理说,二房肯定会有所有行动的,怎么会…… 走到半路上,听到几个丫头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议论什么,她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不听不知道,一听原来是余慕烟和莲姨娘昨晚突然被陆老夫人喊去祠堂,没多久,莲姨娘就发动了。 她本能反应是窃喜,大房这下子彻底失去继承爵位的希望,这伯府迟早是二房的,大房也会继续被二房继续打压,再无出头之日。 她不能再跟着大房了,大房给不了她什么前途的! 可她一个丫鬟,就算去到二房,还不照样是伺候人的丫鬟?陆裕恒是许下诺言,又能给得了她什么? 回去房里,林未巧已经睡下,她轻轻放下铜盆,蹑手蹑脚出来,把门关上。 出来遇到欢姐儿,欢姐儿照例又一番阴阳怪气,“那么多人,就你最会往上爬了,就知道贴着我娘!比我都孝顺。” 这回她懒得搭理,心想总有一天,她总要爬得高高的,让那些欺负过她,看不起她的,都另眼相看! 五相里中。 戚墨台得空就要来看看星哥儿和棋哥儿的,他知道余慕烟不方便来,又放不下两个孩子,便自己常来看看。 星哥儿是认得他的,一见面,也要他抱着,已经学会喊舅舅了。 罗三嫂说:“哥儿是很喜欢少爷您的,少爷抱着,都乖了几分。” 他见棋哥儿就站在一旁,问找到学堂没有。 桂妈妈窘迫地说:“不好找呢,哥儿不愿读书。” 他招呼棋哥儿到身旁来,“为什么不愿意?” “读书无用,我想学武。” “为什么?” “这样有人欺负我时,我就能打回去保护自己和家人。” “这样啊,嗯,是个男子汉。有这样的想法,也很好。只是你想过没有,若你只懂武,你再如何厉害,你能以一敌十,以一敌百吗?” 他耐心教导着棋哥儿,也清楚棋哥儿有这样的念头,无非是因为家里的事。这事余慕烟想必也记在心里的,又不方便做什么。 那就让他来吧。 出来后,他想着林未巧那日说的话,陆裕恒不一定死了。 第176章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想不明白,陆裕宣没死的话,会在哪里?又为什么要假死?这事太可疑了。? 没死的话,那陆裕宣当日留下的那纸遗言,不就是想逼死余慕烟吗?这事问题就大了。 不为别的,为了余慕烟,他也要查清楚来。 双栖院里,林未巧刚给清姐儿安排好奶母,闲下来后,她忽而抬头望着萧瑟的天日,稀薄的云层,不禁感慨起来。 从刚穿过来的春日,到如今的秋日,大半年过去,她能混到现在,也不容易。 眼下的形势,是愈发严峻了。 她死活都想不通是谁走漏的风声,她会不会也暗中被人监视了? 那她以后做什么,岂不是都有风险在? 万一让陆裕宣发现自己,那她这条小命岂不是岌岌可危? 她目前也是骑虎难下,都走到这个地步了,也没回头路可走,硬着头皮就是干。 陆裕宣假死一事,就像是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威胁到伯府的安危。 偏偏这事又无解,抖出来这事的话,会连累到余慕烟母女,不抖出来,就怕陆裕宣会暗中对余慕烟下手。 想着这些,红罗来说:“妈妈,春晴姐姐说夫人醒了,要找妈妈过去。” 她点头,转身去了双栖院里。 幸好还有陆裕宣的事,余慕烟没心思和她多计较,否则她这会就不是个没事人了。 到正房里去,因着余老太太来了,就没谈别的事。 余老太太说武家得知余慕柳受伤了,特地送了好些上等的金创药和滋补品来,有鹿茸红参燕窝阿胶,都是大手笔。 此时余慕柳能稍微下床走动,玩着绣坊送来的香囊,满不在乎地说:“他家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从来不都是咱家送东西给他家吗?” 余老太太嗔道:“傻孩子,你受伤,人家表示一下不行吗?你武伯母还说要来瞧瞧你,我说你还在伯府,又是个小辈,不必这样隆重。你们姐妹几个,她最是喜欢你的。” 余慕柳都不乐意听,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武家人了,能不知道武家是什么德行? 她还记得,在她小时候,余老爹还没升官,余慕烟也还没嫁进伯府,余家也只是个并不起眼的存在。 那时逢年过节,余老太太都要领着她们几姐妹到武家去,把家中平日里积赞的好物,全送给武家。 武夫人待她们,不能说轻视,可也有怠慢之处。 特别是武夫人向来瞧不上余家,颇是傲慢,对待她们,不过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能有几分的真情意在? 后来武家因着余家渐渐起势了,才有几分尊重的,所以她特别不待见武家人。 余老太太又说回莲姨娘产女一事,“盼了那么久,就生下个没用的姐儿,你还留她做什么,浪费粮食。我劝你,把人赶走,再赶紧从陆家宗族中,过继个嗣子来,保住爵位才是要紧事。” 余慕烟神色复杂,“娘,这事说得容易,二房那边不会同意的。” “要他们同意做什么,爵位本该就是你们大房的。” “就是要过继,也得从二房过继的。” “这叫什么话,是你要过继,又不是二房过继,你愿意过继谁就过继谁。” 余老太太难得硬气起来,又说起余慕宝的婚事,郑家已经来下聘了,给的聘礼好不丰盛,两家把婚期商定在中秋前后。 “哎呀,你大姐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我们家,少不得得靠着你大姐姐了。你如今虽然还是个伯爵夫人,可到底没个男人,儿子还得靠过继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是在夸耀余慕宝而贬低余慕烟。 连余慕柳都听不下去了,“是是是,大姐姐在娘心里是千好万好的,别说二姐姐是做伯爵夫人,就是日后做侯爵公爵夫人,也是万万比不上大姐姐是嫁进子爵人家里。” 这给余老太太气得,想训斥又忍住了,“你这死丫头,没大没小,还没好全就顶嘴,快躺回去歇着!” 到午间用饭时,余慕烟跟晚姐儿几个用饭,边上的林未巧在伺候。 等晚姐儿几个去观鱼轩看望清姐儿后,林未巧说:“夫人,二房那边要不到爵位,是不会死心的。不如,就把这爵位让给他们吧。” 余慕烟一愣,“啊?” “伯爷假死一事,迟早会被发现的,继承爵位不一定是好事。我们不给,二房又会拿莲姨娘的事作为要挟。” “可……” 余慕烟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眼下有太多的事她拿不准了,特别是陆裕宣假死一事,她内心太过纠结。 至于爵位,她还是不大愿意的,如果不知道星哥儿存在的话,她或许能甘愿让给二房的,偏偏…… 末了,她问:“你当真能确定伯爷还活着?” 林未巧心累,“是。夫人,这些都是个虚的,伯爷假死一事,是会牵累到我们。不单要把爵位让出去,我的意思是,还要让四姑娘先去戚家住着。” 这事比林未巧想象中发展要迅速,最怕到时候陆裕宣把一切失败都归结于余慕烟身上,来个鱼死网破。 她太了解余慕烟,从来都是优柔寡断,也没有太大的主见,又把情爱看得太重,不会为自己着想。 山君还没有陆裕宣的消息,她也没办法让余慕烟亲眼所见,只能先劝着。 “夫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事我敢以性命起誓,伯爷还活着。”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夫人曾经是伯爷的枕边人,连夫人都不清楚,何况是别人呢。” “我……” 余慕烟梗住,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城外慈木庵中。 一间昏暗的禅房中,陆裕宣搂着萧浅洛,二人耳鬓厮磨,好不缠绵。 得知陆裕宣暂时还无法离开京城,萧浅洛颇是担忧,“那你岂不是要一直躲躲藏藏的?” 陆裕宣眼中难掩的疲惫,“是,我好像被人发现了。” “怎么会?” “谦国公府不知哪里来的消息,以找寻贼人的名义,把肖似我七八分的画像贴在城中各处。” “是谁走漏风声的?” “八成是……” 第177章 心结所在 萧浅洛看向他,“是谁呀?你不是说这事没别人知道的吗?”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意,“是那个余慕烟。” “她?” “对。” 萧浅洛比他还敏感余慕烟的名字,缓缓坐直身子来,困惑地问:“怎么会是她?你不说,我也是知道她是深爱着你的。她怎么还会出卖你?” 他面上浮现鄙薄之色,“呵,我之前曾试探过她,说若我有朝一日先她而去,她会如何?她倒是情真意切地说,等安排好一切事宜,就追随我来。我假死时,也留下遗言,要她殉节。呵呵,如今你看她,没了我,活得好好的,日子也过得愈发红火。” “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事你家里人就你娘和你弟弟知道。” “前几次我不是来这里吗?不小心撞到她妹妹,她妹妹好像是认出我来了。我本想解决她妹妹的,谁料失手了。” 萧浅洛深思起来,担忧地问:“那你的处境也太危险了。不对啊,她知道的话,又怎么会向外人透露,她如今还是你的妻子,这事传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不耐烦地说:“怎么没有?这事传出去,我就危险了。一旦让人发现我,我性命难保。至于她,只怕是不愿意过着守寡的日子吧。” 他和余慕烟成婚多年,哪怕余慕烟为他生养儿女,他也从不把余慕烟放在心上,尽管余慕烟为他掏心掏肺的。 在他看来,他并不喜欢余慕烟,是余慕烟非要嫁给自己的。那时他已经心系萧浅洛,想迎娶萧浅洛,可自家根本不会同意,也有损他的仕途。 可以说,娶余慕烟,是无奈之举。跟余慕烟恩爱那么多年,也不过是假象。 他对余慕烟,不能说没有感情,只能说掺杂着太多太多复杂的东西在这份感情中。 他不满余慕烟,除了萧浅洛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他听人说,余慕烟未出阁时,是在戚家长大,跟戚墨台青梅竹马。 那时他娶余慕烟,外面还兴起过一些流言,说他横刀夺爱。 他自诩世家出身,又早早袭爵,在京中世家公子中,也算是年轻有为,佼佼出众。 跟戚墨台比起来,他陆裕宣也是不逊色的。 听到旁人这样说他夺人所爱,他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是余慕烟自己贴上来的,还非要怪他? 成婚后没多久,他听到了些余慕烟跟戚墨台的事情,说二人情分不一般,不像是单纯的表兄妹之间的关系。 加之余慕烟那时总是避开不见戚墨台,他便觉得,余慕烟心里有鬼,并不坦荡。 这也从此成为了他一个心结。 每每他差点就要被余慕烟的真心所打动时,就会想到余慕烟对戚墨台也是如此,怎能不令他厌恶! 他还在伯府时,余慕烟就断了和戚家的来往。他假死才几天,余慕烟就又和戚家有了来往。 这让他愈发笃定,余慕烟和戚墨台余情未了!他如何能忍受! “那你打算怎么办?”萧浅洛问道。 “自然是解决掉这些麻烦了。不然我迟早会被人发现的。” “你,你要怎么解决?” “这你就不用管了,一切有我呢。还有,此地不宜久留,得重新找个地方落脚了。” 前几日,他收到伯府来信,得知那莲姨娘居然怀了野种,还妄想用野种来承袭他的爵位! 而根据来信说,莲姨娘一事是余慕烟主使的。 这些事,足以够他对余慕烟起杀心。 信上说,他吩咐的那件事,伯府不好亲自去办。 那就让他来吧。 离开慈木庵后,见天色渐暗,他便准备前往楚青馆中。 来到集市上时,人多天暗,他暂时放松警惕。 殊不知,在人群中异常低调的他,引起了戚墨台的注意。 戚墨台听林未巧说过,余慕柳是在慈木庵中偶遇到酷似陆裕宣的人,今天便抽空去看了眼,便注意到确实有个神秘男子出入。 他不敢打草惊蛇,只默默看着那人身形像极了陆裕宣,还悄悄地进入楚青馆。 “怎么会来这个地方?”他嘀咕了句。 伯府观鱼轩中。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莲姨娘,终于醒来,只是人虚弱到极致,连起身都不能。 张母让她好好躺着,“你啊,这会可算是捡回了条命,可不敢乱动,郎中说你要卧床休养的。” 她满心惦记着孩子,“孩子呢……” 引香把清姐儿抱给她看,“姨娘,姐儿睡得正香呢。夫人已经请来奶母照顾,姨娘不用担心。” “那,那夫人那边怎么说?” “自然是要姨娘好好养病的,凡事不用操心。” 莲姨娘还不肯信,在祠堂那晚,她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唯一担心的是怕保不住孩子,更怕连累了大房。 她还以为自己是活不过来的,没想到老天垂怜,让她熬了过来。 只是她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余慕烟呢? 张母以为她是伤心生下的是女儿,安慰说:“夫人说男女都一样重要的,也正好跟几个姐儿作伴。夫人还给姐儿娶了名字,叫容清,清姐儿。说等你好起来,就让你养着清姐儿长大。” 她一惊,眼中有了泪水,“真的?” “夫人还能骗你吗?夫人待你,待我们家,可谓是恩重如山。你以后和清姐儿,可不能忘了夫人的大恩大德。” “夫人……” 她热泪盈眶,从知道自己有孕那日起,她就每日担惊受怕的,怕事情暴露,她会落得个沉塘的下场。 可从林未巧为她保守秘密,让她安心养胎,再到如今平安生下孩子,让她觉得像是一场梦。 这场梦里,她梦到了两位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活菩萨。 另一边的正堂里,戚墨楼悄悄来了,是背着高氏来的,拿了不少好东西,日常用的滋补品,还有不少的贵重物品,说送给余慕烟母女。 别说是对半青愧疚,就是对余慕烟,戚墨楼也颇是内疚的。 “烟妹妹,这事,麻烦你了。” “大哥哥哪里的话。我当初在家里时,就没少麻烦大哥哥的,大哥哥如今还和我客气起来。” “你前阵子出了事,我在外面又帮不上什么忙。”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第178章 思想超前 要说戚墨楼也是够憋屈的,明明半青怀了自己的孩子,却不能接在身边照料,就连来看看,还得背着高氏,谁家男人做成他这样。 谁让他拿高氏又没半点法子,他就是觉得太对不住半青。 聊过家常后,余慕烟识趣地和林未巧离开,单独留下他和半青。 看着他关切的模样,不知为何,半青突然红了眼眶,鼻头发酸。 “你,你是哪里受委屈了?”他手足无措的。 “没什么,就是……”半青在经历过莲姨娘难产生女后,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害怕自己将来没能撑住,一尸两命怎么办?又或者只留下个孩子怎么办? 戚墨楼还只当她是因为被赶出的事而伤心,还许诺说以后一定想办法把她接回去,绝不会让她和孩子无家可归。 她含泪摇摇头,她太清楚高氏的性格,不是个能容人的,心眼也小。她在府时,不过是个通房,就处处受到高氏的针对。 她是个奴婢,要怎样受气委屈都能忍。可作为一个母亲,她绝不能让她的孩子也跟着受苦。 秦斋中。 林未巧慎重地把颐园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拿给言微姑姑过目。 言微姑姑还当是有什么要紧事,打开一看,笑着说:“妈妈,是过几日,长公主府上要举办秋日宴,邀我们去赴宴。” 她抓住重点,“我们?除了你,还请谁?” “自然是还有夫人和姑娘的。” “啊?” 她是真没想到颐园长公主居然还会邀请余慕烟,想来还是因为言微姑姑的缘故。 她笑着说:“我们也是沾了你的光。” 言微姑姑调着茶饮,“妈妈谬赞了,夫人聘请我来做教养姑姑,那我便和夫人姑娘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对了,容我多嘴问一句,你没想过寻个人家嫁吗?” “嗯?” 按道理来说,这个时代十五六岁就能嫁人的,言微姑姑也二十来岁,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大龄未嫁女了。 她看得出来,言微姑姑似乎是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思,但她有些好奇,在这个时代,言微姑姑也有不婚的想法吗?这也太超前了。 言微姑姑微微挑起一侧的眉头,失笑着说:“妈妈,像我这样的,已经对这些事不抱希望了。” 她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自幼被作为罪奴充入后宫,不敢说尝遍苦头,可也敢说,人世间的苦,我尝过十有七八的。世态炎凉,勾心斗角,我看得太多了。” “唉,那你打算独身到老?” 言微姑姑点点头,不单是她,她的师父刘嬷嬷也终身未嫁。刘嬷嬷待她有大恩,她要等报答完刘嬷嬷,再攒些钱财,将来游历四方去。 林未巧听得惊奇,仿佛言微姑姑才是拥有现代灵魂的那个,比起言微姑姑,她更像是个地道的古代人。 “妈妈,是很难接受这样的想法吗?” “没有,我只佩服你想得通透,世上能有几个人活得像你这般,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 出来秦斋后,碰到提着草木灰的阿芽,阿芽说:“妈妈,今儿个大厨房新做了菜干饼,香得很,妈妈快去尝尝。” 她应下,“多亏你还念着我。” “顺口的事。对了妈妈…… “怎么?” 阿芽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低声说:“妈妈,这阵子珠儿不对头。” 她不解,“哪里不对头。” “我看到她夜里,去过二房那边。” “去二房?” “是,我撞见过一回,就在前儿个晚上。” “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要去二房?妈妈防着点吧。不是我要诋毁珠儿,是珠儿心思太大。” “成,多谢你提醒。” 路过园子时,看到红罗几个在玩耍,便喊来红罗问:“怎么不见你珠儿姐姐的?” 红罗说:“哦,珠儿姐姐说病了,告了几日的假,让我跟妈妈来说一声,我给忘了。” “什么病?” “没说,不过应该挺严重的,说要出去看大夫。” 她点点头,心想珠儿去二房那边,能是为了什么事?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寇太医终于研制出解药来,不过得长时间服用,因为余慕柳年纪太小,不敢用太猛的药。 听到还要喝很久的药,余慕柳愁着个脸,不大开心。 这次只有寇五郎跟着来的,说:“这药不用天天喝,三天才喝一次的。” 寇太医拍着脑袋说:“瞧我这记性,是三天喝一次,一次半碗就成。” 余慕柳这才转悲为喜,见寇太医出去配药了,她忙问:“绵绵呢?” 寇五郎说:“去我舅家了。”说着,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盒的陈皮梅子,“给你吃,配这个来吃药,就没那么苦的。” 余慕柳颇是意外,“绵绵让你给的?” 他没好气地说:“都是我给你的,你还非说是绵绵,不要还给我。 “我,我就是问问不行吗?” “要不是每回来看你喝药那么痛苦,我才不想给。” “有这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你还怪我给得迟了?这是我自己做的,你以为是外面随便买的吗?” 余慕柳赶紧拿了一颗来吃,“你还会自己做啊?味道还行。” 要说陆老夫人和二房,生怕余慕烟不把爵位让出来,在清姐儿生下后不到七天,就请来了宗族长辈,商量着爵位继承一事。 陆裕恒在那侃侃而谈,“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大哥逝去也那么久了,莲姨娘又生下的是个姐儿。伯爵一位,空置太久了。大嫂,为了陆家,为了伯府,你得表个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余慕烟心情沉重,不冷不淡地说:“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懂得什么?今日既然诸位长辈来了,就请替我拿个主意吧。” 陆裕恒给坐在上首的陆族长使了个眼神,陆族长说:“大房无子,恒哥儿又正值壮年,你不愿意过继嗣子的话,论理,这爵位应当有二房来承袭。余氏,你可有异议?”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摇摇头。 见此,陆老夫人和陆裕恒心中大喜。 第179章 真的要这样做吗 特别陆老夫人,根本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眼里有了泪意。 要知道,她为了这个爵位,将近筹谋了二十余年!她终于等来了这一日,爵位终于是她儿子的了!以后会传给她的孙子,重孙,代代相传!她要把爵位永远握在自己这一房手里。 哪怕陆裕宣日后回来,她也绝不会把爵位还回去的。 陆裕恒洋洋得意的,昂首挺胸,仿佛这会已经是平荣伯了。 那边的丁氏则喜气洋洋的,说着等挑个好日子,一定大摆宴席,好好答谢诸位宗族。 林未巧则淡淡地看着,心想他们是开心不了多久的,有陆裕宣假死一事,平荣伯府,迟早会迎来大厦将倾的那一日。 今日他们所渴望得到的爵位,来日会变成压死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见余慕烟闷闷不乐的,还以为余慕烟是不舍得爵位,安慰道:“夫人,为着这个爵位,生了多少事。让出去,未必不是好事。” 余慕烟叹着气,没说话。 惠阳县君很快就接到消息,忙不迭赶来,急急说:“你让给二房做什么,这不是便宜他们了吗?你明明可以过继来的,你这房没了爵位,可就什么也不是了。你虽还有个诰命,可顶不了什么事的。等将来晚姐儿她们几个大了,拿什么做依靠?” 余慕烟幽怨地看向林未巧,林未巧说:“县君,这事是我们大房被二房抓住了把柄,不得已……” “你们能有什么把柄?” “莲姨娘怀的,不是伯爷的骨血。” 惊得惠阳县君猛地站起身来,“什么?”意识到自己嗓音太大,又压低声音说:“这是真的?怎么会……不是在开玩笑吧?生了才知道不是?是因为长得不像?” 林未巧知道惠阳县君可没余慕烟那么好说话,不敢直接说来,就怕惠阳县君认为自己主意太大,竟敢擅自替余慕烟做主。 所以莲姨娘,对不起啦,这个锅暂时先给你背着。这是她的内心戏。 她把事情全推在莲姨娘身上,自己不知情,余慕烟也不知情。 这给余慕烟听得一愣一愣的,吃惊地看向她,她就赔笑着,笑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事在惠阳县君听来是万分惊奇,“她一个妾室,怎么敢如此大胆啊?你,你还留着她做什么?还让她生下野种。” 林未巧说:“唉,她也得个可怜的,伯爷在世时,就不得宠爱,又是那肃宁侯夫人精心挑进来的,是不会放她离开的。她一个人……走到这个地步,也是迫于无奈。生个孩子,搭进去半条命,我们再赶走,哪还有活路?” “那也不能留着她坏了门风吧?这事要传出去……” “没人敢传的,也没几个知道。” “那也不行,留着终究是祸害。” “可半青姑娘跟莲姨娘相熟,这阵子都是莲姨娘在陪着半青姑娘的。真把莲姨娘赶走,半青姑娘那……” 事情关乎到半青,惠阳县君就能商量了。 余慕烟说:“前两日,大哥哥来了趟。” 惠阳县君说:“这我知道。眼下半青还能待在你这里,等孩子生下来……我倒是能抱回去养,你大嫂子那边又……算了,不说这些,船到桥头自然直。” “对了,还有件事,得麻烦舅母。我想把繁姐儿送去舅母家住段时间。” “为什么这样突然?” “是近来府里事情多,府里三个姐儿,府外两个哥儿,我实在是顾不过来。晚姐儿大了,不用我多操心,悦姐儿还小,有婆子们管着。就是繁姐儿,调皮了些,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 惠阳县君没有多想,点点头,“这倒是,柳姐儿又还伤着,你大姐姐又快出嫁了,一大家子的事,全落在你身上。” 余慕烟说:“柳姐儿伤的这段时间,不能带繁姐儿出门,繁姐儿常吵着要去舅外祖母家。” 说话间,郭奶母领着繁姐儿来了,一看到惠阳县君,繁姐儿乖乖地喊着:“舅外祖母!” 惠阳县君喜得把繁姐儿抱在怀里,和蔼地问:“你愿不愿意到舅外祖母家里去?” “愿意!台舅舅在家里吗?我想找台舅舅。” “怎么不在?你来了台舅舅就回来了。” 择日不如撞日,林未巧让郭奶母给繁姐儿收拾几件衣物,就随惠阳县君回去戚家。 送出门时,余慕烟还颇有不舍,“妈妈,我们真的要这样做吗?” 林未巧说:“夫人,你也说了外面两个哥儿,府里三个姐儿的,哪顾得过来。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的。单单是柳姐儿受伤一事,就够令夫人操心的。让繁姐儿到戚家去,有县君护着,是最安全的。” 余慕烟心中隐隐不安的,说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木瓜来说,山君找来了。 林未巧立马出去,“是有消息了?” 山君说:“是,又去了慈木庵。” “你去你们武馆雇几个人来,要武功高强的,你和莫九去备辆马车来!” “是。” 她赶紧回去找余慕烟,激动得不行,终于等来了今天,她要狠狠撕开陆裕宣虚伪的面目,让余慕烟死心! 得知要去找陆裕宣,余慕烟多少还不相信,“当,当真?” 她边找衣服边说:“千真万确。夫人信与不信,等会亲眼所见,就知道了。” 见余慕烟傻站着不动,她问:“夫人难道不想见见伯爷吗?” 余慕烟不是不想,而是感到恐惧和害怕。她害怕场面不是她能接受的,万一陆裕宣身边另有女人,那她…… 还有,陆裕宣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呢?如果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那她又算得了什么? 看她不动弹,都要急死林未巧,“夫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是真是假,全看待会了。夫人!” 林未巧也不管那么多,找了件自己旧日里穿的衣裳,给余慕烟换上,把身上带的首饰全拿下来。 等把余慕烟打扮得像个寻常妇人后,她就拉着余慕烟出门了,临行前,还吩咐春晴,如果天黑前她们没回来,就记得找戚墨台去慈木庵。 不知为何,她多少也心慌慌的。 第180章 破灭 她慌的是不清楚陆裕宣会有什么手段,就怕陆裕宣一旦发现她们的话,会下死手。 但为了让余慕烟知道真相,无论如何,都得冒这个险。 她让山君和莫九驾车,从武馆找的那几个武夫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随时保护她们的安全。 山君头回见她这般慌张无措,如临大敌般,“表姑,这事有那么严重吗?你的手一直在抖。” 她按住躁动的手,“啊,是有点,快赶车吧。” 比起她,余慕烟更是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思绪混乱,六神无主,眼中是绝望,也有彷徨。 接下来的一切,余慕烟不知要拿什么去面对。 林未巧知道这对余慕烟来说很残忍,就好比是把余慕烟心中最美好最怀念的东西全都一一击破,寸甲不留。 明明平时去慈木庵的路程很长,今天却很快就到了,主仆两个都没缓过神来。 林未巧半掀开车帘,见偶有几个香客来往,并未看到有陆裕宣和萧浅洛的身影,她说:“夫人,你在马车不要动,我去找找人在哪里。” 说罢,她带上顶草帽,跟山君出发去找,留莫九守着余慕烟。 她也是战战兢兢的,生平头一次做如此刺激又冒险的事。 她和山君分头行动,她则去找未尘师太打听萧浅洛。 此时未尘师太在禅房中打坐,得知她的来意,只说:“那位萧施主要离开了。” 她诧异地问:“离开?去哪?” “这就不得而知了,到红尘俗世中去吧。” “她走了有多久?” 未尘师太摇摇头。 她寻思着,到慈木庵的路就那么一条,她来的路上也没见着有马车出来,八成是还在慈木庵的,问过萧浅洛的住处后,她立即动身去找。 还在马车里的余慕烟等得坐立难安,时不时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迫切想见到陆裕宣,又害怕见到陆裕宣。 此时她无比矛盾,几番犹豫之下,再度掀开车帘时,却看到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前面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旁边,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那男子的背影,像极了是陆裕宣的。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住他们,心跳加快。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男子一手牵过女子的手,还抚摸着女子的脸颊。单单是这两个举动,就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 饶是到了这个关头,余慕烟还抱有一丝丝的希望。 然而这丝希望,在男子转身的刹那间,破灭了。 纵使隔了段距离,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太熟悉这个身影,太熟悉这张脸庞了。 曾几何时,这张脸庞只在她睡梦中出现过,朦胧又不真实,每每她想看清楚时,现实却又无情地将她拉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她毫无感知。 她宁可希望这是场梦,宁可陆裕宣只存在于她的梦里,而不是…… 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陆裕宣扶着那女子上了马车,陆裕宣也跟着上去马车。 她如梦初醒般,放下车帘,合上双眼,滚烫泪水从脸颊落下,滴落在她手中紧紧攥着的罗帕上。 与此同时,林未巧和山君前脚从萧浅洛的住处中出来,后脚就看到有辆马车离开,这给林未巧急得,差点就追上去了。 “得,错过这次,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林未巧那叫一个惋惜,她就是想让余慕烟亲眼看看还活着的陆裕宣,怎么就那么难啊。 她想想都想哭,就怕余慕烟会认为她是在说谎。 山君安慰说:“表姑不用急,只要还在京城,就不怕见不到。” 这提醒了她,想让山君继续去追踪陆裕宣的,转念一想,也没这个必要了,还容易被发现。 反正陆裕宣会在楚青馆出入的,盯着楚青馆就行了。 她颓丧地回到马车里,想着不知要如何跟余慕烟解释时,就见着余慕烟一脸的泪花,双眼空洞,整个人呆呆木木的,好似一波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她心下咯噔,余慕烟这是中邪了? 不应该啊,她就离开了一会会,什么邪中得那么快? 她小心地喊了声:“夫人?” 余慕烟没有回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呼喊。 这更让她心里发毛,都不敢靠近余慕烟。 余慕烟这个状态,既有伤心,兼有绝望,还有别的说不清楚是什么。 过了许久,余慕烟喃喃说了句:“妈妈,我们回去吧。” 她忙应下,让山君驾车回府。 一路上,余慕烟都没有再开口说过半句话,她也不敢多问,这个时候也不能打扰到余慕烟的。 随着马车缓缓行驶,她一边注意着余慕烟的情绪波动,一边琢磨着余慕烟这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就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就变得不像是余慕烟本尊了。 她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而过,她是迟了一步没看到陆裕宣,余慕烟却是一直在马车里的,会不会是撞见了? 她边问边观察着余慕烟,“夫人,你是见到伯爷了?” 余慕烟眼眸微动,默认了。 她松了口气,老天不负苦心人呐!她恨就恨自己怎么就错过了? 这么精彩的场面,没有她在一边添油加醋怎么行! 她越想越来劲,和旁边心如死灰的余慕烟形成鲜明对比。 她意识到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那她也太缺德了,余慕烟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的。 想安慰几句,她又怕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余慕烟也未必能听得进去,索性闭嘴。 回到集市上时,她让山君绕道去五相里。 “夫人,我们去看看星哥儿和棋哥儿吧?有日子没见到他们了。听秋诗说,星哥儿长胖了。” “好。” 听到孩子,余慕烟才有了回应,活过来了点。 说来也巧,还没进门,便看到戚墨台也在,坐在院子里,一手抱着星哥儿,一边在指导棋哥儿扎马步。 这场景看起来,还怪和谐的。 难为戚墨台也有这个耐心,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简直是罕见。 林未巧心想,老天爷究竟给了戚墨台什么缺点,怎么一个人能完美成那样? 第181章 从未变过 她默默转头看向余慕烟,余慕烟也在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不知作何感想。 是罗三嫂发现了她们,还险些没认出来,“妈妈来了,这位是,是夫人?” 她扶着余慕烟进去,“是,路过顺带来瞧瞧。两个哥儿可还好?” “都好都好,特别是星哥儿,长得特别快,也养得白了些。棋哥儿也高了不少,常跟着书鹤到外头去玩。这不,有台少爷在,才安静些。” “那就好。” 她看向戚墨台,问了声好,说:“星哥儿还真胖了不少。” 戚墨台抱着星哥儿起身,眼底浮现抹诧异之色,目光落在余慕烟身上,不懂余慕烟怎么会是这副装扮? 又见余慕烟情绪低落,眼睛发红,显然是才哭过的。他原本脸上还有着笑容,看到余慕烟这般,眉心紧皱,起了担忧。 “烟妹妹,你这是……” “啊,我来看看星哥儿他们。” 余慕烟还沉浸在慈木庵中发生的事,强忍着一切不愉快的情绪,“星哥儿,让娘抱抱。” 戚墨台把星哥儿给余慕烟抱着,目光一直停留在余慕烟身上,不肯挪开半分。 如今星哥儿没那么怕生,也是母子连心,能乖乖让余慕烟抱着。 见此情景,林未巧拍了拍戚墨台的胳膊,示意借一步说话。 四下无人时,戚墨台迫不及待地问:“是出了什么事?烟妹妹她怎么……” 林未巧说:“我们才从慈木庵回来,夫人她,发现了伯爷,伯爷确实还活着。” “什么?” “是,事情来得突然,夫人接受不了。更何况……” “还有什么?” “跟伯爷同行的,还有个女子。” 在戚墨台听来,最震惊的不是陆裕宣假死,而是陆裕宣居然还有新欢?还有之前留下遗言一事,摆明了是要害死余慕烟的。 想到这,他心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来,握紧拳头,愤愤道:“他在哪,我找他去!” 林未巧连连阻拦,“哎,台少爷不可太过冲动。这也不是小事,还得从长计议,想想他为什么要假死?又为什么要留下那纸遗言……” 这些事情对戚墨台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慕烟该怎么办?他都不敢想象此时余慕烟的内心,会有多煎熬多痛苦。 明明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呵护周全还来不及,陆裕宣却反倒把余慕烟无情地推进深渊中。 这让他如何不怒不恨!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夫妻多年,原来不过是场骗局。夫人一时半会的,也难缓过来。说句不好听的,伯爷还不如是真死呢。想想也好,没有这一出,也不能看清伯爷的真面目。” “话虽如此,他处心积虑算计烟妹妹,也不顾着繁姐儿他们,真是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谁说不是呢。只盼着夫人能尽早想开,为了这档事不值得折磨自己。以后的事,怕是少不得麻烦台少爷你了。” “跟我不用客气。对了,姓陆的那小子,你可知道下落?总不能就这样白白让他逃掉吧?” 林未巧把楚青馆的事交代清楚,又怕戚墨台不知道陆裕宣背后是泾城王,还得罪过谦国公府,就一并说来。 戚墨台是没料到她一个陪房妈妈居然能知道那么多,余慕烟肯定是不知情的,好奇地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消息,连我也没听说过。” 她说:“我在府里也是老人了,伯爷的事,多少是知道的。就怕伯爷假死,是有着更大的阴谋。” 说罢这些事,俩人便回去。 此时余慕烟脸上能有笑容,她从罗三嫂嘴里得知戚墨台常来看两个孩子,还教导着棋哥儿,颇是用心。 她内心五味杂陈的,想着戚墨台对自己的几个孩子的这份上心,是陆裕宣所没有的。 当初生下繁华姐儿时,陆裕宣多少还能抱一抱,后来陆裕宣总是公事繁忙,并不得空陪伴繁姐儿,后来星哥儿被换成了悦姐儿,陆裕宣就渐渐对两个孩子不上心,最多平日里偶尔过问一下。 她那时还天真以为陆裕宣是太忙了,也能理解。如今回想起来,忙只是借口罢了。 难道戚墨台就不忙吗?这几个孩子不过喊戚墨台一声舅舅,戚墨台便事事上心,甚至比她这个做亲娘的还要操心。 看到戚墨台来了,她怀里的星哥儿闹着要戚墨台抱。 戚墨台笑着说:“就那么黏我吗?”说着还是抱过了星哥儿。 余慕烟问:“听棋哥儿说,你已经替他找好学堂了?” “是,就随手的事。他这个年纪了,得多读书,不然总想着要学武。燕家那边,我也托人去打点了,是能保住棋哥儿他爹性命的,就是要遭罪。” “能活着就好,棋哥儿也不至于没个亲人。” 在慈木庵被陆裕宣打碎的那颗心,在此刻,在戚墨台润物无声的周全照料中,又慢慢愈合起来。 余慕烟重新打量起眼前人来,她知道自己一直亏欠着戚墨台,总想着要怎么偿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生分。 可戚墨台却不是,知道她忧心什么,不用她开口,就主动替她解决。 以前是,现在也是。 戚墨台待她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而她,傻傻地因为陆裕宣的缘故,慢慢疏远他。 若这阵子没有他的帮忙,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处于什么境地,两个孩子也未必能找得回来。 戚墨台察觉到她情绪细微的变化,看她又红了眼睛,忙说:“烟妹妹,你放心,什么事都有我呢。” 她忙收住了泪意,也没有再说客套的话。“嗯。”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谈起陆裕宣的事,而是说起孩子的事来。 戚墨台说:“繁姐儿来了后,家里热闹不少,我娘也多了笑容。我娘给她买了桃酥吃,她一个人,吃不完,又怕不给她吃,就偷偷把桃酥藏在被褥里……” 余慕烟笑了起来,“她是最爱藏东西的。” “你小时候也这样,不愿意写字,把毛笔藏在鞋子里。” “我没有……” 说起这些事,无形中把他们拉回了过往的岁月中。 边上的林未巧,看得一脸的姨母笑。 第182章 不声不响做了妾 回到伯府后,趁热打铁,等余慕烟换好衣服,准备躺下时。 林未巧知道余慕烟铁定是睡不着的,便说:“夫人,其实还有件事的,就是我还不大确定。” 余慕烟已是疲倦不堪,眼中无神,已是万念俱灰,仿佛什么事都难以再触动到她的。“什么事?” “就是柳姐儿中箭一事。” “嗯?” “是柳姐儿最先在慈木庵发现伯爷的,之后柳姐儿又无缘无故被暗伤,我想,这事会不会和伯爷有关?” “妈妈。” 听到这里,余慕烟莫名失笑起来。 这让林未巧心里发毛,心想余慕烟不会真的被这事给刺激到了吧?试探的喊了一声,“夫人?” 她是真的害怕照余慕烟这个状态下去,迟早得疯。 余慕烟摇摇头,叹了口气,起身去柜子里找着什么。 末了,余慕烟把上回刺中余慕柳的暗箭给拿出来,她瞬间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余慕烟居然还藏着这把暗箭。 “夫人,你这是……” “这把箭,我一直留着。” “为什么?” “当时第一眼看到这把箭,我就认出来了。” “认出什么?” “这把箭,是他的。” 林未巧还想问这个他是谁,转念一想,还能是谁呢? 一时之间,她错愕不已,诧异地看向余慕烟,百种滋味涌上心头。 原来余慕烟早就起疑心了,那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不过也能想得通,余慕烟是认出了箭,心里却还不肯相信,不相信陆裕宣还活着,更不相信陆裕宣会要暗杀余慕柳。 余慕烟看着暗箭看得失了神,“你说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他不单骗我假死,还要我殉节,甚至还要害死柳姐儿……妈妈,他真是我的夫君吗?” 她说:“所以我之前问夫人,当真了解伯爷吗?有时候我们所看到的表象,未必是真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坦坦荡荡的。” 陆裕恒承袭爵位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当然能这么快,背后是少不了淮王的运作。 当接到圣旨的时候,陆老夫人跟陆裕宣夫妻两个,乐得差点没疯,那阵仗就跟范进中举一样,笑了哭,哭了笑的,怪让人慎得慌。 二房得了爵位,上上下下的人,个个扬眉吐气,神采奕奕的,好像大房欺压二房多年,如今翻身做主人了。 看着他们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林未巧就静静地看着,不说话。 但随着陆裕恒袭爵这事,紧接着,有件事是出乎林未巧的意料,也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那就是,陆裕恒新纳了一位妾室,这位妾室不是谁,而是红罗口中要在外看病的珠儿!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林未巧正喝着水,听到欢姐儿说珠儿做了陆裕恒的妾室时,一口茶水全喷在欢姐儿脸上。 欢姐儿无奈地擦着脸,“娘,就非得对着我喷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住啊,你再说一遍,珠儿做妾去了?” “是,二爷已经跟夫人讨了珠儿,这几日珠儿都是住在二房那边的!” “啊?” 日子平淡久了,突然来这么个炸裂的事情,她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欢姐儿还马后炮地说:“我早就说过珠儿是个白眼狼的,亏得娘你还对她那么好。”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是,珠儿怎么就做了陆……那边的妾?他们,他们认识?” “娘,我们伯府还不至于人多到彼此不认识。珠儿虽说是我们大房的人,可只要有心,怎么能不认识?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是珠儿勾搭的二爷。” “珠儿不是被逼的吧?” 欢姐儿都要被她气疯了,“娘,你是让眼屎糊住了眼吗?珠儿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无辜天真没有心机吗?她待在你身边才多久?她什么人,我还不清楚?最是容易装着来骗人的。” 她愣住,要问她是否真的了解珠儿,她还真不好说。 她确实也以为珠儿就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勤快机灵心地单纯,但现实并不是这样。 就如她之前劝秋诗时,说过的亲眼所见,未必属实。 宋赞之所以在秋诗面前那么完美,是因为宋赞把自己伪装成那样的。 同理,她觉得珠儿是个善良能干的,那会不会是珠儿也在伪装呢? 她想到前几日阿芽就提醒过她,说曾看到珠儿往二房去,想来那时就已经……是她没放在心上。 欢姐儿说:“还说是去看病,原来竟是爬床去了!” 她说:“人各有志,她有她的路要走。” “娘,你就不生气?她可是背叛了你。” “没什么好生气的,人往高处走,做妾比待在我身边做个小丫头好。” “可她瞒着你,分明就是要防着你的,就怕你耽误她。” “唉,那我还能怎么样?” 她现在能理解自己瞒着莲姨娘一事,余慕烟的心情了,确实不爽。 在外人看来,珠儿就是她的心腹,她也拿珠儿当心腹的,她没有说一定要珠儿永远跟着自己。 珠儿有自己的权利去做什么,走哪条路。 但是呢,能不能告诉她一声?而不是被通知。 这样做的话,会显得她像个笑话,特别是大房和二房如今还是对立面,珠儿不声不响就跑去二房做妾,这算什么事。 一声“孟姨娘来了!”打破她的思绪。 她还没反应过来孟姨娘是谁,就看到打扮焕然一新的珠儿,她看傻眼了,差点没忍住来。 珠儿笑着说:“妈妈。” 她呆呆地点头,都说人靠衣装,平日里珠儿穿得朴素,也难掩姿色。如今换上新衣裳,盘起长发,佩戴上珠钗,更衬托出珠儿的好颜色来。 通身上下,再没有往日的小家子气,变得落落大方。 她意识到如今的珠儿地位是在她之上的,低头喊了声:“孟,孟姨娘。” 珠儿说:“妈妈不用客气,跟从前一样就行了。” “哪能呀,姨娘今非昔比了。” “妈妈,我也是……” 边上欢姐儿还在阴阳怪气地嘀咕,她赶紧扯了扯欢姐儿。 欢姐儿再不满珠儿,也知道此时尊卑有别。珠儿不再是以前的珠儿,不情愿地收住嘴巴,同样低着头。 第183章 没有过不去的坎 珠儿看起来是想跟林未巧解释什么的,碍于欢姐儿在场,不好跟以前一样,就客套说了句:“妈妈得空的话,就到我这里来坐坐,我有许多话想跟妈妈说的。” 林未巧忙说:“姨娘客气了,有空一定去。” 不知为何,场面突然就变得尴尬生硬起来。 珠儿嘴上说着跟以前一样,可谁都清楚,是回不到以前的。但她不后悔,这条路在别人看来或许不光鲜,也会在背后议论她的。 她不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她只在乎的是,自己终于能撇去那低贱的身份。做姨娘再不济,也是半个主子,也是能使唤人的。 何况她是给陆裕恒做妾,陆裕恒如今是平荣伯,她作为平荣伯的妾室,并不丢人。 主母丁氏是个蠢的,虽有一双儿女傍身,可见识手段都不行,只要她费些心思,在二房立足不难。 说了几句话,她便离开,出来的途中,碰到薛大娘。 薛大娘知道珠儿做了姨娘,正想着法躲呢,没曾想在这遇到了,赶紧扯着笑脸行礼问好。 珠儿是个有仇必报的,之前她在薛大娘手底下时,不知受过多少辱骂。碰上薛大娘心情不爽快时,还会被掐被捏。 事情都是小事,可日积月累下来,就是菩萨也会有怨气的,何况她还不是菩萨。 “大娘这是上哪去?” “我,我到七姑娘院里去找英妹。” “大娘不急吧?” “不急,不急。” 薛大娘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珠儿故意指着自己脚下,“我来的路上,经过园子时,不小心沾到泥了,大娘得闲的话,就替我擦擦鞋上的泥吧。” 说罢她便找了地方坐下,抬起腿来。 薛大娘赶忙掏出自己的帕子,蹲在地上,手忙脚忙地给她擦着鞋子上的泥,就连鞋底也擦干净。 不过半会的功夫,薛大娘就满头大汗的,讨好着问:“姨娘,擦干净了。” 她是连瞧也不瞧一眼,站起身来,特地走到那栽种的花丛下,故意蹭了一鞋子的泥土,说:“麻烦大娘再擦擦吧,这鞋容易脏。” 见状,薛大娘知道她是故意为难自己的,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去擦。 整整一连三次,薛大娘的老腰都要废掉了,脸上还挤出笑容来问:“姨娘,可以了吧?” 她见薛大娘那谄媚的样,觉得恶心,又无比痛快,点点头,转身离去。她以后有的是机会整治薛大娘的。 看她走远,薛大娘一屁股栽倒在地,这下子,完了。 双栖院里。 林未巧跟欢姐儿进去,见李娘子和翠红嫂子几个在说笑,欢姐儿问:“你们笑什么呢?” 翠红嫂子说:“还不是二夫人,终于当上了伯爵夫人,笑得嘴角都能扬上天去。偏生这样大喜的日子,二爷闷声不响纳了个妾,还是个丫头,还是我们大房的。二夫人这下哪还笑得出来,这会正发作骂人呢。” 李娘子说:“她还当是我们夫人指使的,方才还来闹过一场。夫人只知珠儿是跟在妈妈身边的,哪晓得这些事,这几日又身子不爽,哪里应付得来,还是我们给劝走的。若不是方才妈妈不在,要在的话,妈妈你就难逃了。你真不知道这事?” 林未巧无奈摊开双手,“我要早知道,能拿她当丫头使吗?我也是才知道的,她连我也瞒着。” 翠红嫂子问:“那她有点手段,连你都能瞒住。怎么就勾搭上了呢,二爷不常来我们大房,她又整日跟在你身边……” 欢姐儿说:“谁晓得她背地里会做什么。” 说话间,春晴来说,余慕烟醒了。 为着陆裕宣一事,余慕烟整个人都要碎掉了,这才几日,就憔悴许多。她强撑着听李娘子和翠红嫂子回过事,又吩咐欢姐儿跟春晴拿些东西去戚家。 “林妈妈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林未巧见桌角上放着碗莲子羹没动过,劝说:“夫人,多少吃点吧,你连午饭也没吃多少。” 余慕烟摇摇头,叹着气:“妈妈,我心里太堵了,吃不下。” “夫人,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当初得知伯爷没了,夫人你那时是觉得天都要塌了,活着也没盼头。如今看来,又算得了什么?现在这事也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这些我都懂,只是一想到过去,他对我所说所做的,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林未巧也不好劝了,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要想不开的,她只能说些别的事来转移余慕烟的注意力了。 她趁着这个节骨眼上,提议和二房分家。 余慕烟困惑地问:“分家?” 她说着把那碗莲子羹拿到余慕烟跟前,直接动手喂,“是,他们那边知道伯爷假死,却联合起来,要让夫人殉节。伯爷的事先且不论,老夫人那边,从夫人你到繁姐儿星哥儿,全遭过他们的毒手。” “那分家也不能解决什么。” “分了家,起码能跟他们划分界限。日后伯爷假死一事传出去,他们是难逃干系的。还有,夫人就不想报复回去吗?繁姐儿失踪一事,星哥儿被换一事,以前碍于情面上,都不好怎样。” 余慕烟点点头,一桩又一桩的事,二房欺人太甚了,简直是要把他们母子逼进绝路中。 她又说:“夫人,还有呢,得想办法和陆家脱离关系。” 这超出余慕烟接受范围了,“我还能和陆家脱离关系?” “为什么不能?夫人你又没卖给陆家,是自由身。” “可是……” 在余慕烟的观念看来,自己嫁给陆裕宣,生下儿女,那就是陆家的人。哪怕之前陆裕宣假死,她也没想过要离开的。 林未巧说得嘴干,猛喝了口水,这个时代的女子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一时半会还真没法改变的。 “陆家人这么对你,对繁华姐儿他们,根本就没拿你们当家人,只会来算计来谋害。陆家这样,还值得夫人你有什么好留恋的?” “话虽如此,我已是出嫁女,又有那么多孩子,还能去哪呢?回去娘家吗?还是回……” 第184章 就差没撕破脸 这问住了林未巧,她忘记这个时代,女子是不能自立门户的。 像余慕烟这种没了丈夫但还有孩子的,只能留在夫家守寡,抚养子女长大成人。别说要离开,就是改嫁,都很难的。 且不说陆家会阻止,世俗上也会惹来非议的。 寻常人家寡妇改嫁,都会被说三道四的,何况余慕烟还不是普通人。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之后等陆裕宣的事爆出来,余慕烟无论是离开,还是改嫁,人心会有所偏向的。 就是有一点很矛盾,她想让余慕烟在陆裕宣事发之前就离开陆家,免得受到牵连,可陆裕宣这事不爆出来,余慕烟又不好离开。 “先分家,跟他们划清界限,再从长计议吧。就是我想问夫人最后一句,夫人心里还记着伯爷吗?”她怕的是,余慕烟对陆裕宣还不死心,哪怕陆裕宣要余慕烟殉节,又差点害死了余慕柳, “我,我不知道。”余慕烟说,“多年情分,让我一时如何放得下?再者,他还是繁姐儿星哥儿的亲爹。” 她都要心梗过去了,果然,女人心不狠,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头。 好在余慕烟也不是没得救,又说:“他不念着我也就罢了,两个孩子,他也狠心放得下。他连星哥儿都没看过一眼。妈妈,这事关系到不止我一个人,你给我些时日,让我慢慢消化。” 她想想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余慕烟别说去恨了,就是要冷静面对都难的。 戚家。 也不知太阳从哪打那边出来的,高氏居然破天荒登门来了。 高氏就是想来看看,惠阳县君有没有悄悄把半青接回来,又或者是戚墨楼金屋藏娇了。 她没个好脸色,惠阳县君这个做婆婆的,自然也没个好脸色。 好在有戚墨台在,缓解气氛,也不至于让场面太难堪。 戚墨台问着两个侄子的事,高氏不冷不淡地回应着。 惠阳县君见高氏东张西望的,哪里是来看望自己的,分就是来察看什么的,说:“别瞧了,我这里什么人也没有,你不必费这个功夫。” 高氏冷笑道:“娘,你这是我当外人呢。我来家里瞧瞧,也不给?” 为着半青的事,婆媳俩就差没撕破脸皮了。 惠阳县君这么高傲的性子,是忍受不了高氏这般霸道的做法,也没有半点做晚辈的样子。 出身高贵又怎样,忤逆公婆,嫉妒成性,哪是个贤良淑德的! 她说:“难为你还拿我这里当家了,平日里就不见你来的,这会倒跑得勤快。只怕是连我这个做婆婆的,你都防上了。” 高氏也不说话,想着半青不在戚家就好办,但凡让她发现半青在戚家,她可就没这么好说话的。 这时,午睡醒来的繁姐儿跑来了,“舅外祖母,台舅舅!” 戚墨台一把抱起繁姐儿,捏着繁姐儿的脸蛋说:“今天有没有哭鼻子,在舅舅家住得还习惯吗?” 繁姐儿说:“习惯,就是我有点想娘了,还有姐姐和妹妹。” 惠阳县君说:“这个容易,你姐姐和妹妹,过两日也来的。瞧你睡得小脸通红的,怎么热成这样?” 郭奶母说:“姑娘习惯趴着睡,给她弄正,她又趴回去。” 看着惠阳县君和戚墨台对繁姐儿颇是上心,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其乐融融,高氏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还像个外人。 高氏一想到惠阳县君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没那么上心,心里难免不平衡。又看繁姐儿那么亲近戚墨台,想着戚墨台莫不是常去伯府? 半青的事,让她记恨上了余慕烟。 其实在她嫁过来时,余慕烟还没出阁,她就多多少少跟余慕烟不和,也是嫉妒戚家人对余慕烟那么好。 她知道戚墨台至今未娶,是因为余慕烟的缘故。 想到余慕烟如今是守寡之身,戚墨台又还没放下,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个念头。 待高氏离开后,戚墨台陪着繁姐儿玩了一下午,又跟惠阳县君商量着接星哥儿和棋哥儿到家里吃顿饭。 日落夕阳之际,戚墨台借故有事出去一趟,实则是去楚青馆打探虚实。 他怕打草惊蛇,也没有进去楚青馆,就在附近找了间酒楼,在窗前静静眺望着。 门外,恰好同在观察的江兆方路过,他是认识戚墨台的,看了眼戚墨台的背影,试探地喊了声:“戚兄?” 戚墨台一回头,“江弟?” 江兆方走上前去,还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看到窗外的就是楚青馆时,大致猜到了他的用意。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也在盯着楚青馆? “不知戚兄来此,是有何贵干?” “听说这里酒菜不错,来尝尝。” ”巧了,我也是,难得你我在此相遇,这顿饭,就让我请了。来人,上菜!”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戚墨台想着林未巧说过,陆裕宣得罪过谦国公府,那最想查清陆裕宣假死的事,除了他们,还有谦国公府的人。 不过谦国公府是怎么知道楚青馆的事? 至于江兆方,则想的是,戚墨台应该知道陆裕宣假死的事,不然怎么会找来楚青馆的? 经过他多日的打探,他发现楚青馆确实暗藏玄机,是泾城王外在民间的耳目。如果可以接着陆裕宣假死一事,从而揪出背后的泾城王,那谦国公府就少了一个劲敌。 一顿饭,二人是各有心思。 江兆方品着清酒,不断分析着此事,琢磨着如何才能从戚墨台嘴里套话。 他忽然想到,戚墨台尚未娶妻,是还留恋着那位前平荣伯夫人,二人之前可是青梅竹马。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给戚墨台倒了杯酒,“近来我听到个传闻,不知戚兄可有耳闻?” 戚墨台问:“什么传闻?” “说来还和戚兄有关,我记得,戚兄家中有个表妹,嫁给了前平荣伯陆裕宣为妻。我听人说,这位前平荣伯,尚在人世中。” “噢?” 戚墨台立马警觉起来,不解江兆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他顾及着此事闹大,会影响到余慕烟,故而再三谨慎。 第185章 受宠若惊 江兆方忙说:“戚兄不用跟我生分,我想,在这件事上,我们应当是同一路人,不是吗?” 戚墨台道:“此话怎讲?” “我们谦国公府,是跟陆裕宣有过恩怨的。有仇不报,非君子。他真死也就罢了,居然假死来戏弄我们,这口气,我们家咽不下。而且……不妨跟你直说,有人和我说,陆裕宣在楚青馆藏身,楚青馆背后的人,可是泾城王。” “什么?” 戚墨台意识到此事不简单,没有接话,只听江兆方如何说。依江兆方的意思是,想借此事揪出陆裕宣,从而置于死地。 他淡淡地说:“你也是知道我的,向来不愿参与这些诸王之争。” 江兆方说:“我当然清楚戚兄你淡泊名利,你不在乎这些,难道也不在乎你自家表妹吗?” “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陆裕宣此人并非良人,留着他,迟早会害了你表妹的。除掉他,于你我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在知道陆裕宣假死却留下遗言的事,戚墨台就已经对陆裕宣生下杀心的。如果可以,他要将陆裕宣这个伪君子千刀万剐! 不过这事牵扯太大,特别是还关系到余慕烟,他不能轻举妄动。 “此事,容我想想。” 转眼便到了颐园长公主宴请的日子,余慕烟本不想去,在林未巧和言微姑姑的再三劝说下,才答应去的,毕竟颐园长公主不是她们能得罪的。 这个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 于是,她们一行人,带上晚姐儿,去了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府举办的秋日宴,处处布置得精致有格调,随处可见的茶饮点心,时令果蔬,伺候的婢女们也穿得如同天上仙女般,宛如仙境。 林未巧是没见过这副阵仗的,想着颐园长公主可真会享受啊。 宴会上的来客,大多都是皇亲国戚,天家贵胄,平日里难见到的。 不过余慕烟之前好歹是个伯爵夫人,平日里也有不少应酬的,逢年过节也要到宫中去,所以觉得倒没什么。 就是从陆裕宣假死后的这段时间里,余慕烟没怎么出门应酬过,有些不习惯。 好在她们人多,也不用特意跟人攀谈,就自己吃吃喝喝。 席间,有位贵夫人主动过来问余慕烟,“这是陆大夫人吧?真真是少见。” 余慕烟认出对方是定连侯府崔家的三夫人,也是崔家的当家主母。“崔三夫人,许久不见了。” “没想到你也来了。” “承蒙长公主垂爱,邀我过府一聚。” 听到是长公主邀请的,崔三夫人还不信,又转念一想,以平荣伯府现在的地位,还不够格来长公主府的。 余慕烟又只带了自己的养女来,二房没来人,也只能是受邀而来的。 这令崔三夫人刮目相看,在她看来,余慕烟守寡无子,连爵位也给了二房,没有个依仗,娘家家世一般,能有什么本事能来长公主府? 说话间,昭棠郡主来了,“姑姑,原来你们在这啊,刘嬷嬷还问着人找呢。这位就是陆大夫人吗,长得真好看。” 余慕烟赶紧行礼问安。 昭棠郡主说:“不用客气的。母亲说了,今日是家宴,不用过于生分拘谨的。你们随我来。” 见昭棠郡主待余慕烟等人如此亲近,崔三夫人是看傻眼了,她是错过了什么事吗?她记得平荣伯府和长公主府素日无来往的。 就是她自家,也不常和伯府来往的。偏前阵子,那陆家老二陆裕恒突然跟定连侯来往密切,还让陆裕恒的长女来自家学规矩。 起初她还不愿,觉得掉价,奈何拗不过定连侯,只得同意。 她还当伯府大房二房都是一样没落了,没想到余慕烟居然能攀得上长公主,还跟昭棠公主关系密切。 想到这,她赶紧跟上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颐园长公主正在花园里接见余慕烟,不过问些家常事罢了。 颐园长公主见余慕烟只带晚姐儿这个养女来,不免佩服,像这样的场合,别人都巴不得带自己亲女儿来的。“我听晚姐儿说,她还有两个妹妹,怎么不带来热闹热闹?” 余慕烟说:“两个孩子还小,不比晚姐儿懂事,怕她们来吵闹,就没带。” 颐园长公主见余慕烟气色不好,想到伯府的爵位给了二房,以为是余慕烟在伯府不好过,便宽慰了几句,“你一个女子,带着三个姐儿,着实不容易呐。” 余慕烟受宠若惊的,又一时语塞起来,不知该回什么好。 这时,昭棠郡主招呼晚姐儿到身边来,让晚姐儿吃点心,还说:“母亲,晚姐儿好乖啊,跟只小兔子似的,能不能让晚姐儿留下来陪陪我?” 颐园长公主嗔道:“你当晚姐儿真是只兔子呀?人家陆大夫人可舍不得。” 余慕烟忙说:“郡主不嫌弃的话,让晚姐儿常来就是了。别看她这会乖,也有调皮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吃喝玩乐赏曲听书的时候。 兴许是皇亲国戚都爱听书,颐园长公主的爱好也是听书,只是听了几回,不免腻了,吐槽说:“回回都是一样的,没个新鲜劲。” 站在余慕烟身边的林未巧,腿都要站断了,听到这话,突然一激灵,意识到机会来了! 她脑子一热,“长公主不嫌弃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个故事。” 话一出,全场的人都看向她。 余慕烟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震惊,以为她是疯了。 颐园长公主没料到她一个老妈子敢出声,来了兴趣,“噢,是吗,那你来说说。” 众目睽睽之下,她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穿之前看到的那本小说,也就是余慕烟原本的人生走向,徐徐道来。 除了她这个看客,跟余慕烟这个当事人,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故事。 “古时有户姓陈的人家,是当地大户,娶了一个姓秦的姑娘未为妻。那秦氏女为陈生先后生下一女一子,儿子却被陈生的继母暗中调换成了女孩,陈生和秦女都不知情。” 余慕烟听得心脏都漏了一拍,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第186章 被吸引到 她稍作停顿,低声说:“夫人,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余慕烟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无论什么事,都有她做主,不曾出过什么差错。 主仆多年,自己该相信她的,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 颐园长公主还以为余慕烟是要责怪她,忙说:“陆大夫人,不要紧的,就听听这位妈妈的故事。后来呢?陈生继母换掉儿子,是为了家业吗?” 她说:“正是,陈母有自己的亲生子,就想独占家业。后来,陈生外出,意外死去。而陈家人却逼迫秦氏女为夫殉死。” 在场的都是为人妇的,听到这里,愤愤抱不平。 昭棠郡主说:“这陈家人真真恶毒,这是要逼死秦氏女啊。秦氏女死了吗?” 她说:“秦氏女娘家无人为她撑腰,婆家又步步紧逼,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自保。又思念亡夫,伤心过度,到底是……” 众人无不惋惜。 她又说:“故事还没结束呢。在秦氏女死后三年,那死去的陈生却突然回来,身边还带着个妙龄女子,并一对儿女。原来,那陈生本是假死,他早已有心上人,可心上人家世低微,而秦氏女嫁妆丰厚,他不得以娶秦氏女。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他跟陈家人联手,蓄意害死秦氏女,霸占其嫁妆……” 大家听得无比忿恨,崔三夫人说:“可怜秦氏女,嫁错郎君,白白枉死。” 怕颐园长公主听得憋屈,她随便给编造了个恶有恶报的结局。 在她看的小说里,余慕烟是死后重生得以复仇。 现在有她在,或许过程不算多美满,恶人也还没有得到恶报。但她始终坚信,事在人为,她一定能给余慕烟一个完美的结局,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颐园长公主听得还算满意,“嗯,这故事新鲜,你讲得不错,有赏。” 于是,她得了四五个银锞子并一把檀香扇,还得了一碟子的松子百合酥。 她忽然就理解红楼梦里刘姥姥说的,富贵人家地缝里扫一扫,就够他们这些贫苦人家过上几个月的。 因着刘嬷嬷身子不适,没有出席宴会,言微姑姑趁着人多,也是看晚姐儿坐不住,便领着晚姐儿出去走走。 来到刘嬷嬷的住处,跟刘嬷嬷说了半会的话,伺候刘嬷嬷睡下,言微姑姑便领着晚姐儿到人少的地方去。 晚姐儿看出她的心思,“姑姑是嫌太吵了吗?” 她笑吟吟地点头,“人太多了,有点闷。” 来到处安静的凉亭中,周围栽种着几丛翠竹,已是初秋,天爽气清,翠竹随着秋风摇曳不停,发出清脆碰撞的声音。 又有落叶纷纷,言微姑姑不知想着什么事,想得出神。 晚姐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见着那角落里放着个小巧玲珑的青莲紫色绣球,便拿起来玩。 半盏茶的功夫,晚姐儿就在那树下喊:“姑姑快来!” 她赶忙起身去,“怎么了?” “绣球挂在树上了。” “这么高。” 她仰头看去,绣球被挂在那银杏树的枝桠中,下不来。 晚姐儿问:“姑姑,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环顾四周,找来根长棍,去戳着绣球。 却不料她用力太猛,戳过头了,绣球飞出去好远,好巧不巧的,那头走来个人,绣球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那人的头上。 “哎哟!” 见状,她跟晚姐儿相视一眼,心想完了。 她赶紧过去,连连赔不是。 那人揉着脑袋,本想责备,一开口,看到她,顿觉眼前一亮,话硬生生憋回去,把绣球递给她,“这是你们的?” 她点头接过,领着晚姐儿回去。 那人还停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失了神。 而后,又有个小厮跑来,“公子,打听到了,陆大夫人在正堂里,陪长公主说话。” 也是巧了,此人正是江兆方,他得知余慕烟会来长公主府赴宴,便也想来瞧个究竟,没曾想,偶遇到方才的言微姑姑。 若论姿色,他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言微姑姑不算是国色天香,他却能一眼看中。究其原因,是他被言微姑姑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 至于这种气质,他也说不上什么,就是莫名被吸引了。 小厮江宝问:“公子,你看什么呢?” 他回过神来,“没什么,走吧。” 到众人齐聚宴会时,他还记挂着此事,心不在焉的。 江宝还悄悄给他指着,“呐,那身边有个小孩,穿着身品月蓝色的,就是陆大夫人。” 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去,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余慕烟身边的言微姑姑。“在陆大夫人身边坐着的,是她妹妹?” “公子什么眼神,那是她家的长女。” “我是说那个大人!” “哦,好像是她家的教养姑姑吧。” “教养姑姑?” “是,听说这教养姑姑还是昭棠郡主教养嬷嬷的徒弟。” “叫什么?” 江宝摇摇头。 整个宴会上,他都在时不时打量言微姑姑。 江宝颇是纳闷,“公子,您这是铁树开花了?” 他幽怨瞪了眼江宝,江宝懂事地闭上嘴巴。 末了,他问:“陆家大房,就没有男人了吗?” 江宝说:“没有,一屋子的都是女人。” 这让他有些犯愁。 到下午时,宴会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晚姐儿得了颐园长公主和昭棠郡主的赏赐,就连言微姑姑也有,人人都丰收。 在回去的路上,言微姑姑还问林未巧:“妈妈,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讲的如此细致。” 林未巧笑说:“以前在我们乡下的时候,听那些老人讲的。” 到回去双栖院里,余慕烟单独留下林未巧,问:“妈妈,你为什么……” 林未巧说:“夫人,这事早晚都会公之于众的那日。夫人和他还是夫妻,无论他是真死假死,都得福祸与共。若哪一日,他要拉夫人下水,夫人该当如何呢?若能得长公主的偏向,以后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余慕烟没有想得那么长远,更没有想过之后会跟陆裕宣成为对立的一方。 第187章 大厨房的厮斗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承袭了爵位,做了平荣伯,陆裕恒便整个人飘到天上去,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做了伯爷,就从此前途无限。 这阵子,他几乎日日在外应酬,喝得酩酊大醉才回来,回来后也不去丁氏房里,专去珠儿房中。 男人都喜新厌旧,丁氏人老珠黄,哪有珠儿年轻可人。何况丁氏唠唠叨叨没个消停,总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完没了的。 珠儿不同,珠儿只会讨他欢心,他爱听什么,珠儿就说什么,从不会忤逆,又温柔听话,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再者他觉得自己能当上伯爷,很大功劳在珠儿。 一到珠儿房里,珠儿便贴心地伺候他换衣洗漱。不用他说,珠儿便能知道他的心思。 换好衣服,他见珠儿红着眼眶,“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珠儿避而不答,“没什么。” “是那个母夜叉又给你气受了?” “没有,是妾不懂规矩,自己做错了事,不怨夫人的。” 尽管珠儿来到二房后,是做小伏低,处处卑微,也没能逃过丁氏的针对。丁氏是正房夫人,要拿捏她一个从下面爬上来的妾室,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些她早就料到,也做好准备去承受的。 做妾不光鲜,但对她来说,比起随便配给小厮,委身陆裕恒,这已经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她是经历过薛大娘打骂的,所以能忍受丁氏,也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 看她这般懂事,陆裕恒愈发怜惜她,“委屈你了,她这个悍妇,谁家主母像她这样小心眼,你忍她几日,看我找个合适的时机,趁早休了她!” 她知道丁氏是陆老夫人的娘家人,又生有嫡子嫡女,怎么可能说休就休?听听就好。“只要爷心里有我,我受再多的委屈也无所谓了。” 陆裕恒喝得太醉,没聊一会,就昏昏睡下,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她也没仔细听,起身去关窗,想着明日得再去趟林未巧那里,她可是知道余慕烟等人居然去长公主府上赴宴了。 现在她都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选错路了。 不过赴宴而已,又不能证明什么。 “大哥,你的爵位终究还是我的!就算你回来,我也不会给你的……”陆裕恒突然说了这句话。 听到这话,她身子一顿,惊愕地看向陆裕恒,以为是在说胡话。 提谁都算了,偏偏提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说会回来,又是在这大晚上的,让她瘆得慌。 她坐到床边,给陆裕恒盖着被子,试探地问:“爷,你在说什么?先伯爷不是死了吗?” 陆裕恒像是没听到她问,仍自顾自地嘀咕着:“大哥,你最好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了。这样的话,爵位永远就是我的了,反正你又没有儿子,我有儿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儿子。” 她瞬间变了脸色,从这几句话中,不难听出,是陆裕宣没有死? 这不可能啊,怎么会……她细细琢磨着此事,愈发觉得不对劲,毕竟陆裕宣说死了,却不见尸体。 转眼到了第二日。 再说陆裕恒袭爵,受益的是整个二房,上上下下的,说话办事,都格外有底气。 特别是吴大娘,窝囊了阵子,终于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得了丁氏的吩咐,领着人,浩浩荡荡就去了大厨房。 这会大厨房在预备着午饭,个个择菜的择菜,揉面的揉面,剁肉的剁肉,烧火的烧火,井然有序。 吴大娘霸气登场,大着嗓门说:“都给我停下来手里的活,我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抬头去看,心想吴大娘好好的怎么来了。 吴大娘跟个骄傲的大公鸡似的,拉长着脖子说:“伯夫人说了,过两日要招待宗族长辈,还有宴请亲朋好友来。怕你们耽误事,就让我来管着!” 冯力媳妇问:“让你来管?凭什么?你上回账本的事还没给个交代呢。” 黄娘子也说:“我只听我们夫人的意思,旁的话,我一概不听。” 说完就给小寒使了个眼神,小寒立即悄然走开。 吴大娘语气激烈地说:“你们还当现在跟以前一样?如今的伯爵夫人,是我们房的夫人,更是伯府陆家的当家主母!你们竟敢不听她的?” 冯力媳妇说:“以前我们夫人管家时,也没见得你多听话。” “什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拿出来说,我也不跟你们废什么话,就一句话的事,大厨房现在由我管着。” “你说让你管就你管?你以为你是哪个?” 木菊婶说:“还跟她们废什么话?耽误了我们伯爵夫人的要事,她们担待得起吗?” 吴大娘说:“好好跟你们讲,你们不听,那就别怪我们动手了!来人,都给我砸!” 一场热火朝天的厮斗开始了,砸东西的砸东西,打人的打人。一时间,锅碗瓢盆全都乱了数,菜蔬鱼肉满天飞,米面撒了一地。 灶膛里的火势有多热烈,这场架就有多激烈。 以黄娘子为首的一方,都是年轻的妇人跟丫头;以吴大娘为首的一方,则是上了年岁的婶子婆子。 在力气上,大房的人不如二房的人,在手段上,二房的人不如大房的人。 双方是谁也不肯让谁,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出来。 这个时候,本该是锅铲碰撞的声音,此刻却传来女人嘶喊声音。 当林未巧等人赶来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阿芽和冯力媳妇把吴大娘死死按在地上,往吴大娘嘴里塞着烂菜叶子,阿江婶被木菊婶扯烂了衣服……等等,每个人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这场面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如果可以,林未巧真想每一处都细细看过去,难得能遇上这么激烈的场面,怪不得人人都爱看热闹呢。 看到她来,众人都停住了手。 要不是怕她们把大厨房给拆了,她是真不想管这事的。 “那个,你们歇会,有什么事好好说。呃,地上凉,让吴大娘起身来吧。那个,阿江婶,回去换件衣服吧,都扯烂了。” 吴大娘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看她来了,顾不上整理着衣服,就要发作,“我说林妈妈……” 第188章 执意分家 她怕吴大娘一上来就动手,赶紧后退几步,忙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大娘要管大厨房,就管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她们年轻人不懂事,大娘你就别和她们计较了。” 这让吴大娘没有发挥的余地,到嘴边的话硬是活活给憋回去了,“什么?你,你这就同意了?” “不然呢?二夫人如今是伯爵夫人,自然该听二夫人的。既然是二夫人的意思,我们哪有不照办的道理。” “哼,算你识趣。” “不过……” “不过什么?你还想反悔不成?” “我哪敢呀,大娘不是和她们打了一架吗?想来,她们也不服大娘的管教,大娘也不想用她们的。黄娘子,你们几个,都收拾好自己,我给你们放一日的假。” “你什么意思?” 要知道,大厨房的人,大房的人占一半,且还都是做粗活累活的。给黄娘子等人放假,那大厨房还怎么运行? 吴大娘质问道:“你们这是要反了啊!我告诉我们夫人去!” 她说:“没的这个意思,就是怕她们会耽误大娘你的事。再说了,大娘你不是也带了好些人来吗,让她们顶上不就成了?” 说完,她去扶着黄娘子,示意阿芽等人离开。 出来后,黄娘子问:“妈妈,这下子走了,我们哪还回得去大厨房啊?” 她说:“那就不回去了。” “不回去?那……” “我已经命人把夫人后头的小厨房,给重新修葺,得有个几天的功夫。这几天,你们就当放假了,工钱照放。还有,以后就在那小厨房,只负责我们大房的伙食就好了。” 她们几个听得吃惊,冯力媳妇问:“这是要分家?那二房那边能同意?” 她说:“管她们同不同意,我们自己顾自己就好了。对了,今晚你们几个,记得去大厨房把东西拿回来。” “什么东西?” “自然是大房采买的东西。拿回来,我们自己吃,不能便宜她们。” 还没到晌午,丁氏就火急火燎地赶来,此时余慕烟在陪着余慕柳说话。 丁氏也不等通传就径直传入,给余慕柳吓一激灵。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你这房的人全调走,大厨房就没剩几个人,还怎么做得了饭?你这是想扰乱大家都不得安生吧?你不交公中,也调回自己的人,你这是不想过日子,还是想分家了?” “弟妹,我的确是想分家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分家?就是要分家,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吧?娘都没发话呢。” “那就回去让老夫人发话吧。” 林未巧立马说:“二夫人,请回去吧。” 这属实是超出丁氏的意料了,往日里吃瘪也就算了,怎么自己成了伯爵夫人,还得吃瘪,这叫什么事!她想不过,又骂起人来,”余氏!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 林未巧没给她继续骂的机会,直接把人轰出去,让守门的婆子把院子大门给关上。 不得不说,丁氏这一走,全世界都安静了。 良久,余慕柳小声地问:“二姐姐,你们真要分家呀?” 余慕烟点点头。 这也是林未巧的计策,如果大房出动提出分家,二房那边跟宗族多半不会同意。她就想着,不如直接跟二房划清界限,就是不分家,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的。 大房不交公中,又调回自己的人,在二房看来,也没必要留着大房的。 春晴来说:“昨儿个,县君派人接了星哥儿棋哥儿过去用饭,还留着住了一宿,都吵着要在县君家里。” 余慕柳默默问了句:“谁是星哥儿呀?” 自家人,也没必要瞒着,只告诉来,让余慕柳暂时保密,千万不能告诉余老太太。让余老太太知道了,那就全世界都知道了。 这时候,半青和抱着清姐儿的奶母来了。 半青很喜欢清姐儿,笑意盈盈地说:“才几天,就变了个样,粉粉嫩嫩的,可爱极了,怎么看都看不够。” 余慕柳探头去看,“是,好新鲜,才这么点大。” 悦姐儿也好奇看着,还上手去轻轻抚摸着,“娘,妹妹会笑!” 半青说:“妹妹不光会笑,还会哭,以后还会跑会跳呢。” 一屋子的女眷,说说笑笑的,岁月静好。 黄菊堂中。 得知大房的举动后,陆老夫人深思道:“看来,她们这是铁了心要逼我们分家。” 丁氏不肯,“分家?凭什么?她们孤儿寡母,离了我们二房,可就什么也不是了。” “人家不交公中,连人也调走,你能拿她们怎么办?” “可……要分家也行,得让她们把钱交出来!” “什么钱?” “自然是……” 丁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她自然知道大房的钱,都来自于余慕烟的陪嫁。别说是大房,就是整个伯府,也没什么钱的。 她就是想接着分家的由头,贪余慕烟的嫁妆罢了。 陆老夫人都不知是要夸她精明还是只知算计,半晌吐出一句:“你当那余氏是傻的吗?” 丁氏也是做了伯爵夫人后,整个人飘了不少,更没把余慕烟放在眼里的。“那她们不付出点代价,就想分家,这也太便宜她们了。” “你别以为她们没办法,你看眼下没分家,跟分家有什么两样?她们不主动提出,就是想让我们开口。” “她们想得倒美!我就不同意分家,看她们能怎样!” 说话间,画姐儿耷拉着脑袋来了,“祖母,娘。” 丁氏还以为画姐儿是病了,关切地搂在身边,摸着额头,“是哪不舒坦?没点精神的。” 画姐儿郁闷地问着:“娘,为什么大伯母和晚姐儿能去长公主府上,我们却不能去?” 陆老夫人婆媳两个相视一眼,陆老夫人问:“画姐儿,你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是侯府的六姑娘同我说,崔三夫人去了长公主府上,遇到了大伯母和晚姐儿,还问我和我娘为什么没去。” “还是侯府人家呢,这样爱嚼舌根子!” 陆老夫人回答不上来,只能骂人家侯府。 第189章 一些不好的记忆 丁氏心中生起口恶气来,嫉恨地道:“她大房凭什么就能去长公主府上?不会是请了整个伯府没通知我们二房吧?” 陆老夫人不耐烦地说:“人家那是沾了那个教养姑姑的光!与我们何干!再说了,长公主府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都赖画姐儿她爹,非让画姐儿去什么定连侯府。要是画姐儿还跟着那个教养姑姑,说不定就能跟着去长公主府上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娘,不如我们把那个教养姑姑给挖过来吧?如今是我们二房得了爵位,她就是要教,也该教我们二房的姑娘才是。” “人是惠阳县君请来的,你觉得人家能同意?” “怎么不能?我亲自去请!” 入夜之后,各处都熄灯睡下。 大厨房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摸开了大厨房的门,悄悄往外搬着什么。 小寒困惑地问:“妈妈,你不是说,东西是我们大房买回来的,我们拿走,是应当应分的吗?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林未巧说:“这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二房那边知道的话,不会让我们拿的,到时候又得打一架,还不如趁现在,拿得干干净净。对了,江婶,你记得拿两口锅!黄娘子,把你的铲子刀具什么的,都拿上,免得还花钱再买。” 她们几个跟老鼠搬家一样,把大厨房搬的一干二净,连菜筐也拿走好几个。 不多时,大厨房就剩下个空壳子。 她们足足搬了有一堆的东西,除了白日里打架浪费了些,还剩下不少,特别是米面一类的粮食,平日里就会囤得多,以备不时之需。 她已经问过余慕烟的意思,米面干货之类的,就先放着,等以后做饭用。至于果蔬瓜菜鱼肉等物,放不了几日的,就拿去分了。 一听到要把这些东西给分了,冯力媳妇等人面露喜色,阿芽喜滋滋地问:“妈妈,真的都分给我们啊?” 在底下人眼里,除了银钱,就是这些东西最实用的。哪怕就得半斤肉,一捆青菜,也是好的。 林未巧说:“不分给你们,难不成留着等烂掉啊?黄娘子,冯力媳妇,你们自己看着分。不够分的,就等明儿个拿去煮了,大伙一块吃,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子东西,伤了大家和气。” 冯力媳妇说;“瞧妈妈说的,我们几个在大厨房那么些年了,好歹也是有感情在的,不至于就为了这点东西伤和气。” “也是,再有阵子到了中秋,那会得的东西才多呢。” “就等妈妈怜惜我们,多给我们些赏。” 她点头应下,不给二房占便宜,大房就不知能省下多少来。 到了第二日,当吴大娘领着人来到大厨房,看到大厨房空荡荡的,连菜叶子都没剩下,傻眼了,大喊一声:“遭贼啦!” 然而当丁氏去查时,什么也查不到,在问到负责守夜的婆子时,婆子也说没看到有外人闯入。 丁氏却是不信的,因为那婆子是大房的人。她疑心是大房做的手脚,又不好怎样,手里没证据,只得吩咐吴大娘:“以后记得给大厨房上两把锁!我就奇了怪了,哪里的贼人能偷得这样干净,连油也没给我剩下!是饿死鬼托生吗!” 这让林未巧几个看去,背地里偷偷笑话。 因着临近中秋,已有人早早来送礼。 王阅是第一个给林未巧送礼的,怕不方便,就捧着一摞的东西在后门等着她出来。 她出来时,差点没看到王阅在哪,“嗬,拿这么些东西呢。还跟我客气做什么?留着你们夫妻用就是了。” 王阅憨笑着说:“我们夫妻两个人,哪用得了这些。岳母您老人家在府里,少不了人情来往的。这两块皮子是我特地孝敬您老人家的,等入冬了拿来做披肩披风,都是极保暖的。这最上头的几盒,有人参和几盏燕窝,是喜姐儿专门留给您老人家的。” 她赶紧让木瓜帮着拿回去,也不好让王阅空手回去,人家知道孝敬,她也得有所表示。 “这两罐八珍膏,让喜姐儿记得吃,保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这几匹上等料子,颜色正,适合你们年轻人。还有,这些被面,是绣坊送来的,我这多得很,你拿去自己用送人都行……” 还没交代完,就听到一声格格不入的声音:“娘,姐夫!” 她眉头紧皱,回头看去,见是山哥儿夫妻,搀扶着个有点磕碜,还略微有些严肃的老阿婆。 王阅说:“山哥儿,是你们啊,这位是……老祖母吗?” 她眉头都要拧在一起,老祖母?等等,按照这个辈分来说的话,就是她的…… 不等她多加思考,那老阿婆门牙漏风地说:“林氏!” 这个声音!她身体不由自主颤栗了一下,原主的记忆突然闪现在她脑海中,这个人,是原主刻薄还很命硬的婆婆,洪马氏! 一些不好的记忆,让她很抗拒眼前的来客。 山哥儿看她送那么多东西给王阅,立马向洪马氏告状,“阿嬷,你看娘她就是偏心,宁愿给姐夫那么些个好东西,也不肯给我。要不是在这里混不下去,我们怎么会回去找你老人家?阿嬷,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玉姐儿也说:“可不是,娘为了不给我们钱,还演戏骗我们,哪里拿我们当家人?我看娘是得了失心疯,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像是让人给下了蛊,就知道对外人好。” 洪马氏个头矮,还驼背,拄着拐杖,掷地有声地说:“林氏!你就是这样对我孙儿的?当初你答应过我什么,说一定要好好培养山哥儿的,绝不让我洪家绝后!” 她撇撇嘴,“那山哥儿不还活着吗?” “这叫什么话!山哥儿千辛万苦从京城回到老家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还当他是受了什么委屈,原来是你这个做亲娘的苛待他!我告诉你,别以为山哥儿他爹不在了,没人管得了你!有我在,你必须给山哥儿一个交代!” 第190章 狮子大开口 她真不想在大好的日子骂人,偏一看到山哥儿仗着有洪马氏在,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别说骂人了,她都想打人了。 原主的儿女,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善待去教育了,喜姐儿和欢姐儿,虽各有缺陷,但人无完人,都能靠着自己双手去生活。 特别是欢姐儿,年纪小,尽管还得依赖着她,却不过分,还能教导。 至于山哥儿夫妻两个,从根本上就烂掉了,宁可花心思从她身上拿钱,也不肯靠自己。 她已经替原主保住了两个女儿,至于这个山哥儿,她是无能为力的。 她索性转身回去,让守门的小厮拦住他们,不许他们进来。 还没走几步,就能听到他们大吵大闹的声音。 她都不屑给眼色,别说把洪马氏给搬来了,就是把山哥儿他爹搬来,她都不带眨眼的。 这样奇葩的儿子,让她给遇上了,算她倒霉! 她只管处理府中事务,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欢姐儿来问:“娘,你真的不管阿嬷和大哥他们啊?” 她冷漠地说;“要怎么管?我没钱,你要有的话你给。” “我能有几个钱?就是阿嬷在外面寻死觅活的,闹得不好看。” “那就不要看。” “可这影响到伯府了,这几日就有人来送节礼的,这让外人看去……还有,二房那边的人都在议论这事。” 本来这个节骨眼上事情就多,她够忙的,这群讨债鬼还来,这不是要催她的命吗? “去拿把刀来!” “啊?娘,这不好吧。” 李娘子也找来,说:“妈妈,你婆婆和儿子在外头闹得正狠呢……” 她无奈叹了口气,在想她能不能找人解决了山哥儿他们啊? 出去时,碰到专程来看热闹的吴大娘,边嗑瓜子边说:“林妈妈,这是上哪去?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不体面。他们丢人,林妈妈你也丢脸啊。” 她冷漠地说:“看来大厨房丢的东西还不够多呀,大娘居然有闲空看我的热闹。我一张老脸,要丢就丢呗,就不劳大娘你费心了。” 待她们走开后,吴大娘狠狠把手中的瓜子甩在地上,这一出戏,可是她跟山哥儿合谋的。 其实山哥儿没想过要把洪马氏找来的,是她找到山哥儿,给山哥儿出谋划策的,为的是让林未巧不得安生! 为了让山哥儿狠下心来,她还给山哥儿使了好处,务必让山哥儿把林未巧逼到绝路。 来到后门,已经有不少路人围观,木瓜等几个小厮轰都轰不过来。 林未巧见洪马氏坐在地上嚎哭,又是老招式,这是他们洪家祖传的吗? 不开玩笑,她想杀人。 本以为摆脱了山哥儿这个吸血鬼,没想到又来个老的,怪不得原主年纪轻轻就熬不住了。 她本想用对付木瓜爹的方法来对付这几个人,想想又觉得行不通,毕竟洪马氏年纪大了,真弄出个好歹来,她估计吃不了兜着走。 加上这个时代讲究孝道,父母抛弃儿女,或许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但做儿女的不赡养父母祖辈,就会被官府惩罚,情节严重,还得坐牢。 儿女的责任,特别是儿子的责任,还会累及到儿媳身上。 总而言之,在这个时代,从做女儿到做人家儿媳,都被一个孝字压着。 越想越气,她恨得牙痒痒,已经不想开口说话,她现在有种想炸了全世界的冲动。 还是欢姐儿扶着洪马氏,“阿嬷,有什么事好好说,这人来人往的,也不好看。” 在李娘子和欢姐儿好劝歹劝下,把洪马氏搀扶进府里来,好吃好喝地招待。 山哥儿几个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坊的,以为这样做林未巧就会低头。 洪马氏一边吃着山药糕,一边吧唧嘴说:“要我放过林氏你也简单,你得把你名下的钱财,给七成给山哥儿。山哥儿是老二唯一的儿子,你们这房全指望山哥儿的。以后山哥儿还要养孩子,压力多大?” 饶是欢姐儿也觉得洪马氏狮子大开口,“阿嬷,娘没几个钱的。” “你个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没什么钱,还不是因为全给了外人!瞅瞅你身上的这些首饰,比村里地主家的小姐还多。你都拿下来,给你嫂子。” “什么?” 欢姐儿气笑了,原本她还可怜着洪马氏大老远来一趟京城的,听到这话,她立马站到林未巧身边,“娘,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洪马氏又说:“你不拿钱也行,给山哥儿在京城里,买间铺子,再买些田地,让山哥儿有份收入就成。” 林未巧深知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先稳住敌情再说,就点头应下了。 看她如此爽快,出乎山哥儿等人的意料。 山哥儿还说:“娘,我保证,你给我买了铺子田地,我绝不来打扰你。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 送走这群瘟神后,欢姐儿看她板着脸,“娘,你不会真的……” 她长舒了口气,心想是不能留山哥儿在京城了。可有什么办法,能把山哥儿他们赶走呢?最好能让他们从此不来找自己。 到午后时,红罗跑来说,邓太婆来了。 和上次一样,邓太婆带了不少乡下的土特产,还拎了几盒点心,可见生活转好了。 她没说,邓太婆也看出她是有难事的,“巧妹,你不拿我当外人的话,就同我说说心里的事。” 她便一口气说来,这比被痞子无赖缠上还麻烦。“让你老人家笑话了,我养儿养成仇人了。” “嗨,这有什么的,我几个儿子,老四不也一样?你那个婆婆,我是知道的,最是刻薄难缠的。你要赶走,也容易。” “怎么容易?” 邓太婆先是一顿分析,说洪马氏偏心老大一家,只要让老大一家生点事,洪马氏是没空管山哥儿的事。 “至于山哥儿的话,你想怎么个处理法?” “最好是让他有多远走多远。” 邓太婆眼珠子一转,靠近她耳边,最后说了句:“这就要你狠下心来。” 她有什么狠不下心的,她就恨不得剁了山哥儿!还有,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第191章 共同合作 得了余慕烟的吩咐,林未巧先后去给余家和戚家送节礼。 因着余慕宝的好事将近,余家要比别家热闹许多。 看到她来,余老太太难得有了好脸色,还说:“柳姐儿好些了的话,就送她回来,她大姐姐也快出嫁了,让她回来多陪陪她大姐姐才是。她们姐妹以后要再见,就难了的。” 她应下,转身又去了戚家。 来戚家送礼的人就多了,惠阳县君无暇招待她,便让她自己看着来。 她顺便去后院看看繁姐儿,还没走近,就能听到几个孩子的笑声。 秋诗忙上前迎接,“哎,妈妈来了。” 她见星哥儿和棋哥儿也在,秋诗说:“是县君做主接来的,说人多热闹,在五相里的话,也委屈了两个哥儿。” 她点点头,又问起宋赞是否来找过秋诗。 秋诗苦涩一笑,“倒是找过我两三回,回回都让我想着法回到夫人身边,他好像比我还着急这件事。” 她问:“那你是个什么看法?” “还能怎样看?他来不来,都是他的事,我也没什么好期盼的。” “你不会怨我吧?” “妈妈哪里的话,没有妈妈,我还傻傻当他是能值得依靠的良人,原来不过是……” “唉,世上没有完人。我也不是要你一定找那些个清高,不在乎名利钱财的人,但起码,得有良心和底线,不能一味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不折手段。” 说罢这些事,她问繁姐儿要不要跟自己回家去,繁姐儿说:“我还不想回去,在这里,舅外祖母和台舅舅待我很好,还有棋哥哥他们陪我玩。妈妈,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把姐姐和悦姐儿给带来?” 她笑着应下,“好,姑娘别太贪玩了。” 要离开戚家时,正好碰到戚墨台回来。 “哎,林妈妈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什么事?” 到无人处时,戚墨台把碰到江兆方的事说来。 她问:“江公子是想和台少爷合作,揪出伯爷来?” 戚墨台说:“他是这个意思,估计是没什么线索,就想通过我来找。可我知道的和他一样。” “那台少爷你如何打算?” “此人我是有些了解的,还算正人君子。不过这事关系到他谦国公府,还有背后所谓的夺嫡纷争,这事就复杂了。” “那单凭台少爷你一人之力,又能否将伯爷揪出来?伯爷背后,可是有泾城王做靠山的。” “这……” 戚墨台还真没有想得那么深,就想着一旦找到陆裕宣的踪迹,就直接把人逮住,交由官府处置就好了。 至于陆裕宣背后还有泾城王撑腰这事,他还没有想那么多。 陆裕宣假死一事关系重大,泾城王应该会极力要保住陆裕宣的。别到时候,他人没找出来,反倒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其实,这件事对我们和江公子来说,共同找出伯爷,是件双赢的事。比起我们。江公子更有实力去对付伯爷的。” “只是我怕,这事会连累到烟妹妹他们……” “这个我跟夫人也考虑过了,但无论怎样,都好过这样继续耗下去,浪费时间。何况伯爷应该已经猜到我们知道他还活着的事,怕会对我们动手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说得有道理,那依你的意思是与谦国公府合作?” “是,冒险一试。还有同时,得在京中散播伯爷假死的事,先乱了他的阵脚。谦国公那边,就麻烦台少爷了。” “我应当的。烟妹妹她,她还好吧?” “夫人一切都好的,如今府中事情多,夫人也没闲功夫去想旁的。” “那就好。” 她还是觉得戚墨台跟余慕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就靠戚墨台单方面记挂也不是个事。 孩子都放在戚家了,余慕烟就不能主动一些吗? 只要余慕烟主动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这事就成了啊! 回到伯府,正好木瓜从外面,“妈妈,事情我都按照妈妈吩咐,办妥当了。就是地方离得远,没那么快办成。” 她说:“我也不急,对了,山哥儿那边……” “山君大哥已经和武馆的人去办了。” “好。” 这时欢姐儿来了,好奇问:“娘,办什么事啊?” 她回到房里,才说:“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你那个讨债鬼哥哥的事了。” “娘,你不会打算把大哥给……” “那不至于,就是觉得你大哥他们不适合待在京城里,影响我们娘几个。” 看她又收拾着东西,还专拣好东西来装好,欢姐儿问:“娘,你这是要给谁送礼?” 她说:“小寒她娘。” “为什么啊?你还把这样好的料子送去,我要你都没舍得多给我一块,对人家倒是大方。” “你懂什么,求人办事,不得送礼?还是说,你能帮我办?” 欢姐儿不服着嘀咕什么,心想小寒娘能帮什么忙。 林未巧想的是,以后要打听楚青馆的事,少不得让小寒娘通风报信的。这可是冒险的事,不多送些,她都觉得对不起人家。 想到这,她又把自己珍藏的好物拿出来,另拿了一些戒子耳环等小物件,让小寒去送。 红罗跑来说:“妈妈,李娘子让我来说,定连侯府的崔三夫人来了,让妈妈赶紧去一趟,夫人已经去迎接了。” 崔三夫人?她好生纳闷,崔家怎么会来的?往日里也没见来过啊。 来到正堂里,余慕烟和崔三夫人在寒暄。 崔三夫人笑脸盈盈的,“这个时候来,没打扰到妹妹你吧?” 余慕烟也很困惑,面上还是应着:“怎么会,姐姐能来,是我的荣幸。” 原来,崔三夫人竟是专程来给余慕烟送节礼的,还特意给晚姐儿送了一整套的翠珠首饰,很是华丽。 送礼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夸着晚姐儿。 林未巧心想,总不能是崔三夫人看上晚姐儿了吧?八成是那日看颐园长公主待余慕烟母女亲近,故而想来套套近乎。 “妹妹你好福气,膝下能得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姐儿,怪不得长公主和郡主都喜欢姐儿,就是我也喜欢。” 第192章 真是没天理 余慕烟就笑笑不说话,她也能看出来,崔三夫人就是想跟自家套近乎的。 果然,崔三夫人问:“说来也说奇了,往年我也去长公主的宴席,都没见过妹妹的,怎么今年……” 余慕烟含糊地说:“是托了我娘家舅母的福,才能在长公主跟前露个脸的。” 崔三夫人是知道惠阳县君是余慕烟的舅母,而惠阳县君是宗室女,跟颐园长公主是同个宗族的,也就没有多疑心。 二房那一边,得知崔三夫人居然破天荒上门来了,丁氏着急忙慌准备迎接,却听到崔三夫人去了大房那边,以为崔三夫人去错地方了,又赶紧领着画姐儿来。 在丁氏看来,崔三夫人来伯府,肯定是来拜访自己的,毕竟是二房袭了爵位的。余慕烟就只是个诰命夫人而已,不顶什么用。 还没进门,她就招摇着说:“哎哟,三夫人,您可算来了,有失远迎,还望莫见怪。都赖底下人不及时通传,也是不懂事,竟把您带到这边来。我已经设下点心茶水,还请三夫人到我那边去。” 崔三夫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说:“多谢陆二夫人好意,我是来看看余妹妹的。” 丁氏当场就尬在那了,甚至还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余,余妹妹?” “嗯,我和余妹妹一见如故,便以姐妹相称,陆二夫人是有意见?” “不敢,不敢。” 丁氏讪讪地领着画姐儿坐下,画姐儿却一眼看到晚姐儿手里的紫檀八宝首饰盒,示意丁氏去看。 丁氏匆匆瞥了眼,心里没个准,想着崔三夫人什么时候和余慕烟这般亲近了?还都以姐姐妹妹的称呼上了。 期间,崔三夫人和余慕烟说说笑笑,话家常,夸晚姐儿,硬是没怎么理会丁氏母女。 这让丁氏母女觉得没面子,碍于崔三夫人在场,又不好发作。 等崔三夫人一离开,丁氏就要从余慕烟身上找回面子,“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未巧准备扶着余慕烟回房歇会,听到这话,主仆两个齐齐看向丁氏,林未巧问:“二夫人你有事?” “如今我才是伯府的伯爵夫人,当家的主母。有客人来,应当由我来招待才是,有你们大房什么事?胆敢越过我来见客,真真没规矩。” “二夫人耳朵不好就去治,没听到崔三夫人说,是特意来找我们夫人的吗?” “就是特意来找,也得问过我的意思吧?” “呵,二夫人好大的谱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完,林未巧就扶着余慕烟要走。 丁氏如何肯罢休,给了画姐儿一个眼神,画姐儿立马上手去抢晚姐儿手里的首饰盒子,“这明明该给我的,关你什么事!” 说着,还去推晚姐儿。 真是没天理了。 林未巧扶着晚姐儿,从画姐儿手里抢回首饰盒子,不等丁氏母女发作,她就让院子里的婆子把人给轰出去,还吩咐说:“以后,不许轻易放二夫人进来。” 这险些没把丁氏给气晕过去,死活都想不明白,没了爵位,大房居然还能这样嚣张,到底问题出在哪了? 画姐儿也觉得好生丢脸,埋怨说:“娘,你不是说,我们二房得了爵位,大房从此就低我们一等的吗?怎么……” 丁氏又去找陆老夫人告状。 陆老夫人都懒得理会,丁氏真是愈发愚蠢了。 “娘,您怎么不管管这事!” “我要怎么管?你也是,非得招惹人家。不过,你且再等等,大房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陆老夫人目光变得晦暗,手里摩挲着佛珠,心里盘算着也有阵时日了,怎么不见那人动手的? 不过这事是急不来的,想来,也是没个合适的时机。 百忙之中,李管事找到林未巧,说言微姑姑要的宅院,找到有合适的了。 不提这事,林未巧都给忘了,“地段在哪?僻静是好,可也别太僻静了,姑娘家住着,到底不安全。” 李管事说:“还在城里的,离得不算远,在千春巷那边。那家人赶着节前搬走,就空置出来,价钱也好商量。妈妈和姑姑得空的话,就去瞧上一眼,合适的话,就定下来,那家人不想等太久。” 正好这几日,言微姑姑给晚姐儿放了假,也有空。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让红罗去喊言微姑姑来。 很快她们就坐上前往千春巷的马车。 林未巧问:“你不是想着以后出去外头吗?怎么还想着买院子,也浪费钱。” 言微姑姑笑着说:“兔子还有自个的窝呢,我这个年纪出去,说年轻不年轻,说老也不老的,不方便。妈妈不许我在京城里多待个几年吗?” “我还只当你过了今年就要出去的。” “若我是个侠女也就罢了,偏我没个力气。真遇上事,连逃都逃不快。” 边上的沉鱼,一本正经地说:“不会的,姑姑很聪明,肯定能把歹人唬得团团转。” 来到千春巷里。 附近栽种着不少古树和花卉,又有口古井,几个白发老人坐在井边话家常,五六个垂髫孩童提着灯笼在玩耍。 此处有生气,却也安静。 一到巷子里去,能听到外面的喧嚣声,不过是隐隐约约的听不清,再往里走,就没什么声音。 沉鱼说:“这里的墙砌得高,砖也密实,还能防人偷东西。” 李管事领着她们到末尾的院子里去。 一进门,庭院空旷,院子东边角落里种了两株石榴树,还种着一小圃的海棠和月季,环境和氛围是相当可以的。 卖家留的家具什的都齐全,也整齐干净,还没什么灰尘,随时都能住人。 别说是言微姑姑了,林未巧看着都想买,古宅就是好啊。 里里外外仔细看过一遍后,言微姑姑说:“李管事,这处挺好的,我也满意,麻烦你跟卖家商议好价钱来……” 李管事说:“姑姑满意这好,回头我就跟人家说去,保管给姑姑个合适的价钱来。” 难得能出来一趟,林未巧觉着言微姑姑整日闷在伯府里,又少出门,就趁着这次出来,拉着她各处好好逛一逛。 第193章 不是缘分是什么 这个时候,集市上人多,车水马龙的,人挤人的,也难逛,就商量着去大音寺。 言微姑姑从离了宫中,就来到伯府,最多就去趟长公主府上,除此之外,几乎没怎么外出过。看着外面的世界,不免觉着新鲜,还说:“我很小就进宫了,那时候就在想,宫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 沉鱼不懂,“宫中不应该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吗?外面再好,也比不上宫中啊。” 很好,这句话成功扼杀了言微姑姑的伤感。 林未巧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言微姑姑常在伯府中也不觉着闷,有沉鱼这个活宝在,也难无聊起来。 其实大音寺的香客也不少,逛着逛着,都各自分散开来了。 林未巧在大殿中跪着,也不知在求什么。沉鱼看到有摊贩卖东西,一溜烟就跑出去买了,根本拦不住半点。 就剩下个言微姑姑,她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见那寺中古树参天,又挂着许多红布条,觉着有趣,就上前去看着。 又见红布条上写满各种心愿,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些会。 旁边有个大娘也以为她要许愿,还给她个红布条,她摇头婉拒了,说:“我没什么要求的。” 那大娘觉着新鲜,嘀咕着:“我还真没见过无欲无求的人,就是那寺庙里的师傅都盼着香火钱能多些的。你这姑娘,倒少见了。 她淡然笑了笑,见大娘腰不好,红布条抛不上去,她拿过来帮忙,后退几步准备往上抛,却不料,撞到人了。 蓦然回首一看,那人竟是江兆方,她有些懵住了。 路过的江兆方,更懵,他发誓,他真是路过的。 “是你?”他语气难掩的欢喜,在这都能遇到,不是缘分是什么! “对,对不住。”言微姑姑有些不自在,微微低着头,从那日在长公主府上碰到江兆方,就是不知对方是谁,但对方能从容出现在长公主府中,又气度不凡,穿着贵气,便知此人身份不一般。 她在宫中,最忌讳的就是和这些权贵王侯之人有什么牵扯。 “不碍事,你一个人?”江兆方问。 “没有,和其他人走散了。”她想着借口脱身,不想和江兆方有过多交集。 “那你要去哪?” “呃,随便走走。” 她眉头微皱,心想看江兆方不像个轻浮的,怎么话那么多。她转身要走,江兆方却还想同她说上几句话。 “两次相逢便是有缘,在下姓江,还不知姑娘贵姓?” “复姓轩辕。” 她见着林未巧从大殿中出来,赶忙招手。 林未巧远远见着她身边有个陌生男子,还以为她是被人调戏了,立马穿过人群飞奔到她身边,差点就没刹住脚了。 当看到这陌生男子居然是江兆方时,林未巧又惊又喜的,“江公子?” 这下轮到江兆方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姓江?” “那日江公子在绣坊时,掉了块腰牌,我捡起一看,认得上面的谦字,想着公子应该是出自谦国公府的。” “你这妈妈,倒聪明。” 言微姑姑听到江兆方是谦虚国公府的人,心里更没个好态度,走到林未巧身边说:“妈妈,我们回去吧,这儿太吵了。” 林未巧还想跟江兆方聊几句的,听到这话,有些为难。“那,那我们回去?今天余家来人,这会府里也不安静的。” 江兆方忙说:“我知道处清净雅致的地方,二位不嫌弃的话,就随我来。” 不等言微姑姑拒绝,林未巧忙说:“不嫌弃不嫌弃。”说完还把言微姑姑给拉上。 在这大音寺之中,居然还隐藏着间雅致宁静的小舍。 看到还有小沙弥来送上茶水,林未巧算是见识到谦国公府的含金量,她见江兆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言微姑姑身上,她有种吃瓜都吃不明白的感觉了。 她寻思着,江兆方和言微姑姑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互不认识的,怎么江兆方竟然……是她错过了什么事吗? 不过想想,言微姑姑落落大方,气质出众,又正值青春,江兆方为之心动也正常不过。 就是看言微姑姑爱答不理的模样,这事是没戏的。 她还怕言微姑姑会不乐意,一直陪着说话:“你看这处环境不错,连和尚念经敲木鱼的声音都听不到。” 江兆方欲言又止的,想和言微姑姑说上几句话,又怕人家会觉得自己唐突冒犯了。 倒是林未巧,一直跟江兆方聊天,她就想借此机会了解下江兆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信得过。 到最后离开时,江兆方还依依不舍的。 在马车上,她才问起言微姑姑是怎么认识江兆方的。 言微姑姑满不在意地说:“是那日在长公主府上,偶然见过一面的。” 她问:“我看你,似乎是不愿意搭理他的?” “权贵之人,我那敢呀,不过是敬而远之罢了。” “也是。” 从言微姑姑不愿留在宫中,更不愿留在颐园长公主府中,就能看出来,言微姑姑是不愿跟皇家权贵沾上什么关系的,可以说是到了逃避的地步。 她也能理解,毕竟这些人但凡皱个眉什么的,不夸张说,小命不保。 半天不在伯府里,一回去,李娘子就拿着好几张单子来,都是来送节礼的。 “嗬,这么多?”她看着李娘子身后一堆物品说道。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人人都知道夫人和姑娘去了长公主府上。这不,都上赶着来巴结,去年伯爷在世时,也没见有这样多。”李娘子说道。 要不说人红是非多,以前余慕烟老老实实在家里守寡,哪怕得了诰命,也无人问津。 如今不过去了趟颐园长公主府上,崔三夫人也亲自上门来,在外人看来,余慕烟好比是升了官,成了大红人,都得来巴结。 说罢,李娘子见四下无人,凑近过去,低声说:“外头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多舌的,竟嚼起舌根子来,说起夫人的闲言碎语来!” 她纳闷,余慕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没做什么事,怎么还能被议论呢?难不成是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外头议论什么?” 第194章 名声,求情 李娘子面露难色,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都说夫人把四姑娘送去戚家,是为了跟台少爷……”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对未知的好奇。“跟台少爷什么?” “哎呀,妈妈你是老糊涂了吗!忘了夫人没出阁前,台少爷可是心仪着夫人的。如今夫人把四姑娘送去戚家,外人少不得要造谣夫人跟台少爷牵扯不清的!还说夫人守寡不满一年,就,就忍不住……” “哦,原来是这样。” 李娘子看她如此淡定,“妈妈,这事关系到夫人清誉,你怎么……” 谣言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能接受得来,就是不知道余慕烟能否坦然面对。这个时代的女子,都讲究个名声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兴起这样的谣言来?” “谁晓得是哪个多嘴多舌的!万一让夫人听去……” “夫人又不常出门,堵住底下人的嘴巴就成。红罗,你看薛大娘得不得空,得空的话让她来一趟我房里。” 她寻思着,这件事该不会是二房在捣鬼吧? 想想也不能啊,现如今又没分家,外人骂余慕烟,等于在骂整个伯府的。二房不至于蠢到去做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吧? 她先去了趟双栖院,见余慕烟在跟余慕柳商量着给寇家送节礼的事,看来余慕烟是还没受到影响的。 余慕烟说:“人家救了你的命,自然得送些贵重的。就是我手头上也没什么好的笔墨纸砚能送给寇家哥儿的。” 余慕柳摇摇头,“他不爱这些东西的,二姐姐不如给他送一整套针灸用的银针,才合他意的。” 边上的春晴清理着香炉里的灰烬,笑着说:“哪有送礼给人送针的。” 林未巧说:“看来姑娘是要病好了,能想出这么刁钻古怪的礼物来。姑娘真好全了,得回家去,老太太正念叨着呢。” 一听到要回去,余慕柳瞬间没了生气,“不过也好,再有几天,大姐姐终于能嫁出去了。” 余慕宝的婚期定在中秋前几日,也就是这阵子的事了,余慕烟的添妆也送了过去,余老太太还不甚满意呢,觉得给少了。 要不是嫁的是郑家二郎这么个东西,以后日子肯定会不好过的,林未巧才不会让余慕烟给余慕宝这个白眼狼添妆的。 回去房里,屁股还没坐热,薛大娘便来了。 乍然看到薛大娘面容枯槁,神态疲惫,双眼呆滞,眼窝凹陷。林未巧吓一跳,“你怎么变了样?是家里有事?” 薛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她哭诉着说:“妈妈,求你跟珠……跟孟姨娘求求情,让她放过我吧,我一把老骨头,实在是折腾不住了。” 原来,竟是珠儿存了心思要报复薛大娘的,私下里故意使了些手段,折磨薛大娘。 珠儿也聪明,这些手段,不会让薛大娘少块肉的,但会让薛大娘慢慢崩溃。 “我不受着,又怕她会对东哥儿他们……她到底是个姨娘,我没法不听。妈妈,你对她有恩,你的话,她会听的,求求你,让我少遭些罪吧,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没几天好日子过的。以前是我恶毒,是我刻薄,不该对她那样的……” 她听着,心中颇是矛盾。 以前薛大娘打骂珠儿,她不是没见过,但她不是珠儿,无法体会珠儿的感受。一次两次的也就算了,偏珠儿的遭受,是常年累月的。 薛大娘现在知道后悔,那是因为珠儿当上姨娘了,如果珠儿没有做这个姨娘呢? 不过人家都求到她跟前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说:“这有什么的,我给你去求求情就是,不过我也不能保证,人家还会不会听我的。” 薛大娘抹着老泪出去,欢姐儿一脸懵地进来,“娘,薛大娘这是怎么了,能哭成这样?” 她说:“没什么,在为过去的自己后悔。” “哎,对了娘,你对阿嬷他们做了什么啊,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不见他们来找你的?” “这回多亏了你姨婆出的主意,你哥他们啊,愿意去哪去哪,反正是不会出现在我跟前了。” 按照邓太婆的主意,她让邓家兄弟去乡下,给洪马氏的大儿子制造点事情,洪马氏最是心疼大儿子一家的。 洪马氏也一把年纪了,是折腾不了多久的。 支开了洪马氏,留下的山哥儿夫妻,她也不想来软的,直接上硬的,让山哥儿滚出京城! 她吩咐山君去办这件事,山哥儿不同意的话,拉到没人的地方打一顿就行了,山哥儿最怕死的。 反正她是不想再看到山哥儿夫妻出现在她眼前的。 其实看她这样对待山哥儿,欢姐儿理解归理解,但还是觉得她太过绝情了,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 想归想,欢姐儿还是觉着得听她的话才行,不听话,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欢姐儿离开后,难得安静下来,她呆坐在窗前,想着事。 自从那天在慈木庵之后,就没有陆裕宣的消息传来,她琢磨着陆裕宣不会是怕被发现,隐身起来了吧? 不过就是隐身能隐多久?陆裕宣真有种的话,还能一直躲着不出来? 她担心的是陆裕宣这么久没有动静,不会是要憋个大的吧? 再说言微姑姑从外面回来后,已是疲惫不堪,和沉鱼回到绿竹居,换好衣物,就歇息下来。 谁料才将将落日,没到用饭的时候,言微姑姑和沉鱼一个在软榻上,一个在摇椅上睡着,被丁氏的突然造访给吓醒了。 丁氏也没通传,就直接就进来,笑呵呵地说:“还睡着呢。” 言微姑姑魂都要被吓没了,沉鱼则嘀咕着说:“我明明锁门了呀,二夫人是怎么进来的?” 丁氏也不客气,坐在言微姑姑跟前,慈眉善目地说:“姑姑一切在这都好吧?” 言微姑姑平复好心情,“不知二夫人前来,是有什么事?” “什么都瞒不过姑姑你,我来,确实有事。” “二夫人请说。” “是这样的,我们画姐儿在侯府不习惯,说还是姑姑教得好。我想着,画姐儿如今也是伯府的嫡长女,没得掉价儿去外面学规矩,还是回来自家好。” “嗯。” 第195章 出嫁 丁氏见言微姑姑神色淡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咽了咽口水,“依我的意思是,就请姑姑继续教着画姐儿吧。” 言微姑姑是知道大房二房水火不容的,不敢擅自作主,只说:“这事得问过大夫人才行。” “不用,我是这伯府的当家主母,我做主就行。还有,你在秦斋教书,离得远些,不如直接到我们那边去教吧,免得画姐儿来回跑。” “我到底是大夫人聘请来的,得问过大夫人的意思。” 丁氏还算没蠢到家,知道余慕烟肯定不会同意的,就说不用问,自己能做主的。见言微姑姑不想答应,还用自己伯爵夫人的身份来压人。 这给言微姑姑都整笑了,无理取闹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无理起来的时候,有多荒谬。离了丁氏,谁还逗她笑。 她问:“二夫人您的意思是,要另自聘请我过去教二姑娘?” 丁氏点头,“是了。” “那我教养的费用,二夫人可清楚。” “你要多少?” “大夫人给我的,除了每月的月钱,还有一应时节的衣裳料子,每日的点心,各类用物,不敢说是一等一的,可也是上好的。还有单独的院子。我这个人有些挑剔,不知二夫人能给我什么?” “我……” 丁氏还真没想那么多,她就想着大房继续出钱,让言微姑姑换到二房去教而已,其他不变。“大房不是给了你吗,我还要再给?你一个人想收两份钱?” 言微姑姑淡淡地说:“二夫人不是想另自聘请我过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让你换个地方教。” “原来如此,可我习惯了在秦斋教,不想挪地方。” 丁氏急眼了,好说歹说的都没说动,想着她堂堂一个伯爵夫人,低声下气来求一个教养姑姑,还没求动,这传出去,她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她当下就翻了脸,“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你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我给你几分薄面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吗?” 沉鱼立马挡在言微姑姑面前,严肃地说道:“还请二夫人放尊重些!我们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就是是伺候人,也是伺候宫里的娘娘公主,二夫人能和她们比?别说是二夫人你了,就是颐园长公主惠阳县君,都对我们姑姑客客气气的。我们姑姑是大夫人聘请来的,大夫人都没说什么,你一个没出钱的在这叫唤什么?” 说完也没客气,沉鱼以一己之力,把丁氏给轰出了绿竹居。 没多久,这事传到林未巧耳朵里,心想丁氏怎么又来生事? 尽管丁氏作妖是弄不出什么风浪来,但她们实在没空闲跟丁氏玩的,就吩咐下去,看到丁氏来大房,直接拦住不让来。 外面的闲言碎语到底没防住,还是传到余慕烟耳朵里去。 林未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余慕烟的神情变化,生怕余慕烟会因为此事而疏远戚墨台。 余慕烟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眼睛忽闪忽闪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我这就去查查是谁乱嚼舌根的!” “不用了,等慢慢过去,谣言就散了的。” 或许是短短大半年之内,就经历太多的事情,让余慕烟的心境多少发生改变,没有之前那样脆弱。 再有儿女多了,晚姐儿几个孩子,身上的担子重,知道要为儿女考虑了。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不吃点苦头,不经历点事,确实是很难成长起来的。 余慕烟还说:“就怕让舅母和台哥哥知道,让他们为难。” 林未巧说:“这有什么的,连夫人你都不在意,何况是县君和台少爷呢。” 转眼间就到了余慕宝出嫁的日子,因着是嫁去郑家,又是二婚,余老太太生怕委屈到了余慕宝,故而把婚事操持得极为隆重,大摆宴席,把能请的人家全都请来了。 这日的余家,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这样的场合,余慕烟自然是得出席的,惠阳县君和两个儿子也来了。 余慕宝的闺房里挤满了人,余家又地方小,幸好如今天气凉爽起来,不然一屋子的汗味酸味,简直了。 惠阳县君和余慕烟在余慕柳的闺房里闲聊,说起郑家二郎来。 “你大哥哥跟我提起过,这郑家二郎性子粗鄙自大,又脾气冲。你娘也是,也不打听打听人家的人品。” “我娘哪能不知道,这些在她看来,都是优点。” “你娘就盼着宝姐儿能高嫁了去,郑家门第还算可以,就是以后得去泉城住着,离得太远。宝姐儿又一向娇纵,这日子难得安生了。” “这是大姐姐的选择,她也嫁过一回的,应该能知道收敛些的吧。” 春晴来说新郎官来接亲了,她们便起身去送一送,这是礼数。 在众人的拥簇下,郑家二郎来到闺房里,先是被拦亲的人为难了一番。当然这也是走个形式而已,余老太太可舍不得她的金龟婿为难。 闺房里挤满了人,闹哄哄的,郑家二郎本想去接过余慕宝的,却一眼看到人群中美得格外突出的余慕烟! 一屋子的都是女眷,唯独余慕柳姿色惊艳,虽是一副已婚妇人打扮,穿戴也不算华丽,甚至还有些素净,但难掩容貌出众,眉眼如画,婉约动人,一颦一笑,抓人心思。 郑家二郎看得魂都没了,旁人还只当是他欢喜傻了,取笑说:“看新郎官都乐傻了,就知道看着新娘子,娶回家去,日日夜夜都能看着的,不用急于这一回的!” 他回过神来,憨笑着,眼睛不舍得从余慕烟身上挪开。 陪在余慕烟身边的余慕柳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余慕柳起初还只当是自己多心了,哪知这郑家二郎在接过余慕宝后,那眼珠子还在盯着余慕烟看。 这把余慕柳气坏了,趁着人多,暗中狠狠踩了郑家二郎一脚! 等把余慕宝送上花轿后,余慕柳还气鼓鼓地同戚墨台说:“这新姐夫真真是令人恶心!幸好要去泉城住的,否则多看一眼我都恶心!” 第196章 存心嘲讽 戚墨台困惑她为什么要这样说,“人家得罪你了?你这样骂人家?” 她连连辩解说:“哎呀不是,是方才接亲时,二姐姐也在,他,他一直盯住二姐姐看!那眼神,猥琐下流!” 一听这个,戚墨台来劲了,“当真?” 她说:“这还有假?我亲眼看着的,偏生人多,二姐姐没留意到吧。不知道也好,这等子烂人,也没必要浪费心思的。” 戚墨台立马跑去看余慕烟,远远见着余慕烟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其中这些天来,他都有些不安在。 在得知要暗杀余慕柳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陆裕宣后,他就格外担心余慕烟的安危。 在他看来,陆裕宣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如今他们在明,陆裕宣在暗,处于一个被动的地位。 他有太多太多的担忧,却又不好跟余慕烟说来。 喜宴很快就结束了,惠阳县君和余慕烟晚姐儿几个一道回去,林未巧知道余慕烟想着几个孩子,特别是星哥儿,就提议到戚家去。 反正陆裕宣又没有真的死,用不着为他守着那些个规矩。 惠阳县君也说:“都那么久了,出来走走也无妨的。你们母子不能住在一起,常看看也好,免得星哥儿都记不得你。就是他们姐弟,也得多聚在一起才好。” 余慕烟经不住劝,就同意了。 来到戚家,足足有五个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劲闹的玩的,没有个安歇。 余慕烟抱了星哥儿没一会,星哥儿就闹着要下地跟哥哥姐姐玩。 惠阳县君说:“到底是亲姐弟,星哥儿现在最听繁姐儿的话,做什么都要一起,连用的东西都要一模一样的。” 这时候,婆子来说,又有人送礼来,惠阳县君便去招待。 庭院中,便只剩下戚墨台和余慕烟,还有嬉戏玩闹的孩子们。 林未巧深知这是个好机会,悄悄走开,生怕会打扰到他们二人,同时心里默默祈祷着:月老开开眼,务必用红线把他们两个人给绑得死死的。 两个当事人还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娘,我好热!”悦姐儿跑到余慕烟怀里,余慕烟温柔地给悦姐儿擦着汗,给脱了件外衣,“别跑得太欢了。” 星哥儿也跑来,也是累了,钻到戚墨台怀里,眼睛大大地看着余慕烟,既想亲近,又有些害羞。 戚墨台鼓励着说:“去吧,那是你娘,让她给你擦擦汗,台舅舅没有手帕。” 余慕烟轻声细语地说:“来,星哥儿,到娘身边来,跟姐姐一样。” 星哥儿犹豫片刻,还是害羞地扑到余慕烟怀里,憨态模样,逗乐了两个大人。 这一幕,让林未巧看去,嘴角都下不来。 偏偏在这样美好的时候,闯入一个不速之客——高氏! 当高氏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林未巧恨不得自己有让人消失的本事,这高氏怎么那么讨厌,早不来玩不来,居然这个时候来,这不是存心的吗? 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冲到余慕烟身边。 其实高氏原本是想来看看戚墨楼在不在的,因为她发现戚墨楼这阵子不着家,问也不说,夫妻两个常吵架,她以为是半青的缘故,就想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一来没抓到戚墨楼和半青,反倒把余慕烟和戚墨台给抓个现行,她心中冷笑,想着这两个人竟是藏也不藏了。 她拉长着音调,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烟妹妹在呢?我远远就听到有声了,还以为是二弟什么时候娶妻了,也不知会我这个大嫂一声,原来是……这么多孩子呢,我记得烟妹妹不是就三个女儿吗?” 余慕烟和戚墨台都没个好脸色的,他们都不是很想搭理高氏。 林未巧示意郭奶母等人把晚姐儿几个带下去,就怕高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孩子们听到不该听的。 “我说烟妹妹呐,你如今是未亡人,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几个孩子想想。妹夫才去了没多久,你就不守规矩了,守寡之人,安分在家里就是了,你整日出来的,这像什么话……” 余慕烟沉着张脸,不言语,林未巧想反驳的,被余慕烟拦住了。 高氏又说:“你和二弟虽说是兄妹,可到底只是表兄妹,特别是二弟又尚未娶妻,你这不是耽误他吗?我瞧见也就罢了,让外人瞧去,还不知会怎么议论你们两个呢。我们戚家的名声……” 戚墨台没忍住,“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多注意些,别净拿孩子当借口。烟妹妹就是要改嫁,也别太心急。” “大嫂是糊涂了吧,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不单是余慕烟,就连戚墨台,高氏都不喜欢的,也有过不和。 在前几年的时候,高氏有个表妹,相中了戚墨台,求高氏撮合。 在没有问过戚墨台的意思之前,高氏就一口应承下,那表妹便以为这事能成,好不欢喜。 谁知等真正告知戚墨台时,戚墨台一口拒绝了,无论高氏说得怎样多天花乱坠,都不肯答应。 这让那表妹好生失望,也好生埋怨高氏。而高氏就觉得戚墨台是故意让自己难堪,也没把自己当成大嫂。 “我是好心给你们提醒,怎么还怪起我来?怕人说就不要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呀,光彩吗?” 这激怒了戚墨台,他上前几步,余慕烟都怕他会动手,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摇摇头,“台哥哥,算了。” 高氏还得寸进尺,“怎么,我有哪里说错了?二弟你也真是痴情,放着那么多的世家贵女不要,非要一个带着那么多拖油瓶的寡妇,就那么喜欢做便宜爹啊?” 这下子,别说戚墨台了,就是余慕烟也忍不住,气红了脸,“大嫂,自己不痛快,就想我们也不痛快吗?怪不得大哥宁愿在外头也不回去,大嫂就没想过自个的原因吗?” 这算是戳到高氏的痛处了,她如何能容忍别人这样议论自己,气急败坏之下,就扬起手去打余慕烟。 戚墨台迅速挡在余慕烟面前,握住高氏的胳膊,狠狠给甩回去。 第197章 遭暗杀 高氏恼羞成怒,气得直跳脚,哪里能料到戚墨台会为了余慕烟对自己动手。 眼见双方都气在头上,要针锋相对之时,惠阳县君来了,严厉地呵斥道:“够了!这像什么话,都是一家子,在这吵做什么?多大的人了,还拌起嘴来,让底下人看笑话!” 高氏自觉受辱,觉得他们一家人来联合起来欺负自己,愤然离去!势必要他们好看的! 这场不愉快,很快就被孩子们的笑声冲散开来。 不过余慕烟和戚墨台却因为此事,各有各的顾虑在。 到入夜后,晚姐儿他们都不舍得分开。 哪个孩子,余慕烟都心疼舍不下,晚姐儿还说:“娘,不是快到中秋了吗?把棋哥哥和星哥儿都接回家去吧?他们都还没看过妹妹呢。” 惠阳县君也说:“都接回去住上几晚也好,就是你得累些了,这么多孩子。” 林未巧说:“是呀夫人,哥儿姐儿们都喜欢热闹,缺了哪个都不好。” 她是想着二房得了爵位,自然是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大房的,而且那么多个孩子呢。 星哥儿又小,大不了就留在院子里,少出去就是了,也让丫头婆子多防备些。 于是,余慕烟领着五个孩子回去,由戚墨台亲自送,天黑了不安全。 人太多,要两辆马车才坐得下。 余慕烟和三个小的繁姐儿悦姐儿星哥儿,还有春晴一辆。林未巧和晚姐儿棋哥儿,郭奶母一辆。 一路上,是热热闹闹地回去。 繁姐儿还问坐在马车外的戚墨台,“台舅舅,你为什么不住在我家呀?” 戚墨台笑着说:“你们都回去了,剩下舅外祖母一个在家,我得回去陪着,不然她一个人多无聊。” “那等舅外祖父回来了,我们肯定再来,台舅舅你就不能在我们家住下吗?” “你就那么想台舅舅?” 余慕烟说:“繁姐儿,不许缠着台舅舅,台舅舅有事要忙的。” 戚墨台说:“等台舅舅有空了,一定去找你们。” 很快便到了伯府,戚墨台先是把三个孩子抱下来,再伸手去扶余慕烟时,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去。 余慕烟也迟疑了下,抬眸看向他,还是任由他扶着。她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疏远至此。 然而就在戚墨台扶着她下马车的瞬间,不知从何处,突然飞出一支暗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她而来! 她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眼看那暗箭离她只有咫尺之近时,戚墨台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应,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徒手抓住了那把暗箭! “嗬!”她吓得瘫坐在马车上,骇然失色。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有第二支第三支的暗箭冒出。 “快躲到马车里!”戚墨台一把将她推回马车中,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险事,又惊又慌又怕的,已然是六神无主! 但眼下繁姐儿几个都在,她也顾不上自己,一把搂过三个孩子,用身子护住他们,连连说着:“别怕,别怕,有娘在。” 繁姐儿几个被吓哭了,一个劲缩在她怀里。 她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大喘着气,身体止不住发抖,双手紧紧搂住三个孩子,又记挂着后面的晚姐儿和棋哥儿。 后头的林未巧本来都下车了,见着前头的动静,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看到一支支的暗箭直刺在前面的马车上。 林未巧都吓懵了,又赶紧把晚姐儿棋哥儿给弄回马车里,自己也回马车上躲着,还喊着:“快来人啊,有刺客!” 稍微平静了下,郭奶母悄悄探头去,“妈妈,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这时候,木瓜领着好些小厮冲了出来,将两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的。 戚墨台已经成功躲过那些暗箭,也大概知道暗箭是从哪个角落发出的,便指挥几个小厮去追,他得先确保余慕烟等人的安全。 他先是把五个孩子平安抱回伯府中,再扶着余慕烟回去。 此刻的余慕烟,浑身无力,连走路也走不稳,身子大半都得借力。 这个节骨眼上,戚墨台也管不了那么多,索性让余慕烟靠在自己的怀里,亲自送到府里去。 不知为何,当靠在他胸膛上的瞬间,余慕烟原本不安无措的心,在这一刻,难得安稳下来。 这一幕,让林未巧好生羡慕,同样都是被吓坏了,余慕烟有人会及时安抚,而她只能靠自己强大的内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难道这就是主角和配角的区别吗? 进去府里,戚墨台让春晴扶住余慕烟,又吩咐林未巧说:“林妈妈,照顾好你们夫人和哥儿姐儿,我得去揪出那凶手来!” 余慕烟担忧地说:“不行,这太危险了……” 他笑笑说:“不要紧的,我会多带些人去,你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说完,就匆匆离去,远远留下个坚实可靠的背影。 回到双栖院里,安抚好几个孩子后,余慕烟等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上一次余慕柳的事,就够林未巧心有余悸的,现在下又出了这档子事,要多来几回,林未巧都能吓出心脏病来了。 她让人熬了几碗安神汤来,大家都喝上一碗,免得找不回魂了。 半青和莲姨娘知晓后,着急忙慌地赶来,见她们平安无事,只受了惊吓,才放心些。 “姑娘不过出去吃喜酒,都到家里了,是哪个歹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伯府门前作乱?”半青困惑地说着,“幸好有二少爷在,否则……真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可不是,夫人往日里连外客也不见几个的,怎么会有仇家要夺命的?还恰好哥儿姐儿都在。”莲姨娘也跟着心慌。 林未巧和余慕烟相视一眼,林未巧说:“台少爷去查了,也不晓得能不能查到来。发生得太突然了,谁都没个防备的。” 屋子里点了好几盏灯,又点了安神香,兼有那么多人在,说着话,你一句我一句的。渐渐的,淡了方才的心惊。 待半青和莲姨娘离开后,夜已深,外面刮起秋风来,伴着些许的寒意。 第198章 早已有答案 余慕烟担心着戚墨台的安危,全无睡意,时不时就问:“妈妈,你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的?不会是……方才他替我挡下那些箭时,也不知受伤没有?” 林未巧说:“夫人放宽心来吧,台少爷武功高强,又领着那么些人,断断不会有事的。” 缓过神来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着会是谁下手? 思来想去的,好像也只有一个答案了。 门窗都关着,春晴守在外面,另有好几个婆子守在院里。 就连今晚的伯府各处,李管事也派人整夜巡逻着。 余慕烟坐在临窗下,低着头,神情不安。 林未巧忽然问了句:“夫人觉得是谁动的手?一连几箭都是冲夫人而来的。幸好有台少爷在一旁护着,否则夫人和柳姐儿一样……” 余慕烟瞳孔一震,似有所想,却迟疑地没有开口。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在暗箭出现的那瞬间,就已经有了答案。 只是这让余慕烟如何去接受?一个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人,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竟然…… 虎毒还不食子,那马车里还坐着繁姐儿和星哥儿啊…… 她是哭也哭不出来了,人绝望失望到了一定的地步,是哭不出来的。 “妈妈,你说说他为什么要…… “夫人,就当我们识人不清吧,怪就怪他伪装得太好,骗过了我们这些人。以前谁人不说伯爷待夫人是千好万好的,又专一情深。” “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妈妈知道是谁吗?” “这个知道,也住在那庵里,我问过的,说是叫什么萧浅洛,是家里遭了事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余慕烟瞳孔震惊,“是她?” 林未巧问:“夫人认识?” 追溯起过往种种,原来是一切都有迹可循的,余慕烟不禁失笑起来,这么些年,原来她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许久,她幽幽道:“在我刚嫁过来时,曾听府里的老人说起过,有位姓萧的姑娘,跟他有些来往。那时我也没敢多问。” 说着,她目光变得深远,“他一向对身边的人管的很严,我也问不出来什么……后来他有几次醉酒,就喊着什么浅洛,等醒来后我问他,他只说他曾有个世交的妹妹,二人感情很好,他也是当亲妹妹看待的。后来这个妹妹意外死去,这成了他的心结,故而醉酒时会喊妹妹的名字……” 林未巧听得佩服,不愧是渣男必备技能,编造故事的能力一流,这听了谁能不信啊?不过府里老人是知道这事的,她得找人好好打听一下才行,看陆裕宣和萧浅洛如此情深意重的样子,自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在。 不然在陆裕宣娶妻生子的情况下,萧浅洛还能苦等着,这得多大的信任啊?抛开一切不谈,这俩人的感情还真的是经得起考验啊。 不过没关系的,以后余慕烟和戚墨台的感情只会比这对狗男女更坚不可摧的! 夜越深,寒气更重,外面静悄悄的,没点声响。 灯花落尽,仅剩下角落里半盏油灯还有着微弱的光。 余慕烟身子弱,不肯睡下,林未巧给拿了厚厚的披风给盖着。 这时,外面有了动静,是李娘子来了,在跟春晴说着什么。 春晴又进来说:“夫人,台少爷派人回来传了口信,说还在追捕贼人,一时半会的没那么快,让夫人切勿担心。” 余慕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与此同时,黄菊堂中,同样没睡的还有陆老夫人主仆。 就在自家门口发生的事,怎么能瞒得过陆老夫人? 在第一时间,陆老夫人就知道了,如今正苦恼着:“怎么会失手呢?她一个女人,又带着那么多孩子。” 杨嬷嬷给沏着茶水说:“还不是戚家那位也在,听说是他及时救下了人,还,还不顾男女有别,亲自扶着大夫人进去的,多少人都看到了。” “好不容易趁着今日她出门去,偏偏……以后要再动手,就难了。这下,难保他们不会起疑心的。大房知道的太多了” “要我还是说,这招太冒险了,也容易暴露。大夫人极少出门的,这样招摇,到底不好。” “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的,我不想为了这些事,让手里不干净。” 杨嬷嬷低声说:“要我觉着,还是在府里动手更方便些。” 陆老夫人为难,“人家防得紧紧的,大房各处都是她的陪嫁,怎么动手?就是要下毒,大房都另起炉灶了。” “自然是不能让二房的人来动手。” “那还能让谁动手?” 杨嬷嬷在陆老夫人耳边说着什么。 再说城中,戚墨台追寻一路无果后,手下的人劝说:“这会天黑,歹人随便一个角落就能藏得严实的,要找起来太麻烦。” 戚墨台是憋着股气的,恨不得立马就找出歹人来,好为余慕烟出气。 看着深邃的黑夜,到处漆黑一片的,他到底没办法,“那就回去吧。”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只有一个人,且是冲着余慕烟来的,想要余慕烟的命。 不找到这个人来,他难安心的。 同时间,楚青馆的暗门外,有人急促地敲着门。 梁妈妈急匆匆地披着衣服来,当看到来者是陆裕宣后,而陆裕宣一身夜行服,粗喘着气,神色慌张。她一边把人迎进来,一边谨慎地关上门,“你怎么这副打扮?是被人发现了?” 陆裕宣沉着脸,并不答话,一个劲喝着水,突然猛拍着桌子,“姓戚的!我跟你没完!” 今晚暗杀余慕烟,是他蛰伏已久,终于等到余慕烟出门,才有合适的机会动手,没想到居然被戚墨台给破坏了。 他也并非当真能狠得下心来,特别是在看到余慕烟带着繁姐儿和悦姐儿,其乐融融的场景,他就心软了。 虽然是女儿,比不上儿子重要,到底还是他的骨血。 他是尝过没娘的滋味,也不想让两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娘。不过转念想想,还有自己这个亲爹,以后还有萧浅洛,他相信萧浅洛做得会比余慕烟好。 一路跟着余慕烟,他都在犹豫和纠结要不要动手。 第199章 无毒不丈夫 真正让他狠下心来,是在戚家时,他看到余慕烟领着三个女儿,而戚墨台手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男童,两个人还有说有笑的,俨然是一家子。 这一幕狠狠刺痛着他,他哪里想到余慕烟这么快就投向戚墨台的怀抱,二人分明就是藕断丝连! 他假死了,倒方便他们二人! 试问哪个男人能忍受如此屈辱的一幕,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彻底下定决心,要除掉余慕烟! 一连几箭,都直中余慕烟,明明可以要了余慕烟的命,偏生都让那戚墨台给拦下! 此前他并不清楚戚墨台的实力,他对他自己的箭术十分自信,万万没想到,还是差了那一步。 杀余慕柳没杀成,杀余慕烟又没杀成,这让他如何不懊悔。 得知事情经过后,梁妈妈安慰着说:“这算什么事?杀个女人而已,就把你难成这样?” 他喝着酒消愁,“你说得轻巧,人家在府里不出来,如何有下手的机会?” “你就那么想解决她?她可是你的发妻,又给你生养了女儿。” “呵,你当她是什么贞洁妇人?我假死才多久,她就投向她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怀里,有我什么事?再有,她怕是猜到了我假死的事,我留不得。” “那这容易,女人家,最在意的就是名节,在这事上出点力不就行了?” “你能确保她会为了这个去死?” “也是,你留下遗言她都没死,又还有两个孩子呢。当了娘的人,比别人坚强些的。” “我不信她就那么命硬。” 他紧握着拳头道,眼中满满的杀意。 到第二天清早,收到消息的惠阳县君着急赶来,提着一口气,“怎么会……这也太吓人了。” 余慕烟没睡好,一脸的憔悴,“这事也不好说。台哥哥呢?” “昨晚后半夜才回来的,天还没亮就又出去了,还没查到凶手是谁。你一个妇人家,能得罪谁呢?” “这……”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不知道要不要把陆裕宣的事说来。 林未巧点点头,觉得这事得让更多的人知道才行,便说:“县君,有件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惠阳县君不解,“什么事?跟这件事有关吗?” “其实,伯爷还没死,是故意假死的。” “啊?” 一脸惊愕地听完此事后,惠阳县君半晌没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都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可能她也是小看了伯府,没想到小小的伯府,居然能生出那么多事来。 林未巧说:“我知道县君一时是难以接受此事的,但此事千真万确,伯爷真真还活着,而且,十有八九就是暗杀夫人的人。” 惠阳县君是一惊又一惊的,“什么?” 等惠阳县君离开伯府时,仍是惊骇不已,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还消化不来。 余慕烟则犯愁地问:“妈妈,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 昨晚的事之后,让余慕烟想了很多,她好像一夜之间就对陆裕宣死心了,哪怕她此前还深爱着陆裕宣。 奈何现实就是这样残酷,陆裕宣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和她的亲人,若她还傻傻地对陆裕宣抱有期望,那简直是无可救药了。 其实她也还伤心着,难从此事中走出来的,可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还有儿女,她可以不顾着自己,却不能不顾着儿女的。 万一孩子们哪天有个意外闪失的,她就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 她如今也有些年岁,不再是过去的闺中少女,这家里,还得她担起来的。 林未巧说:“夫人,这下子,我们是注定要和伯爷为敌了。伯爷想杀夫人,无非是怕夫人泄露他假死一事,他会想尽办法来刺杀夫人的,把夫人置于险境中。我们要摆脱这个险境,就得让更多的人知道伯爷还活着。如此一来,伯爷就陷入困境中。只是这样做……” 余慕烟接话道:“这样一来,我们也会被困于其中,也会被连累到。” “眼下确实如此,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出路。” “此话怎讲?” “他假死一事,于朝廷是欺君,于家室,是负妻弃子。我们得让世人知道,他对夫人的所作所为,让世人知道,我们和他,是对立的。” “这……” 余慕烟仍是有顾忌,怕事情闹得太大,到时候不知会如何收场。 林未巧说:“凡事不破不立,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就要什么事都得怕着他吗?” 余慕烟说:“那我身后一大家子人呢,他只对我下手也就罢了,几个孩子……” 这给林未巧提了醒,有太多孩子在伯府,在内得防着二房那边,在外得防着陆裕宣这个隐患。 而陆裕宣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对余慕烟下手,还不是看在余慕烟背后没有什么太大的靠山。 就是惠阳县君也不过是宗室女而已,戚家家世比起泾城王,更算不得什么。 陆裕宣就是没把余慕烟放在眼里,要余慕烟是什么公主郡主公侯贵女,看他还敢不敢动手。 另一头,戚墨台早早出去,吩吩咐手下人去找着陆裕宣,自己则先去谦国公府找江兆方。 此时江兆方正在换着衣裳,准备到外面去,听到江宝说戚墨台来了,一愣,“他怎么来了?” 江宝说:“自然是找公子有事。” 等二人见面,戚墨台便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目的说来。 江兆方悠悠地品着茶,“戚兄终于想通,要与我合作了?这可是件喜事。” 戚墨台不客气地说:“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知道的信息跟你差不多。还有,我想尽快把他找出来。” “为什么?” “昨晚平荣伯府遇刺一事,你可知晓?” 当得知余慕烟险些遭暗杀,而凶手多半就是陆裕宣后,给江兆方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个妹夫,果真是无毒不丈夫啊,连自己妻儿都能狠下杀心,他的手腕,倒狠毒啊。” 戚墨台说:“所以我想尽快把他找出来,一日不找出他,我难安心。” “你我不知他藏身之处,要找起来,怕是难了。” “不是还有个楚青馆吗?再有,他假死的事,瞒不住了。” 第200章 这是给人家下蛊了? 江兆方见他是真想把陆裕宣除掉的,提醒他说:“不过这事没那么容易,他假死的事,有泾城王授意,泾城王估计会力保他的。” 他说:“邪不压正,陆裕宣树敌,有你我。泾城王也一样的。” “你倒是聪明,不想入局,却想破坏局中形势,有得你忙了。” “有你肯帮我,这事再难也难不到哪里去的。” 俩人又聊了会,戚墨台怕余慕烟会担心,便想着去伯府,说要告辞。 江兆方连忙拦住他,“你这般心急,是要去哪里?” 他回头,“呃,你有事?” “你是要去平荣伯府?” “嗯。” 江兆方瞬间来劲了,立即起身来,“正好我闲来无事,一道去吧。” 他轻皱着一侧眉头,眼睛半眯着,“做什么?” 边上的江宝嘴快地说:“我们家公子惦记着伯府上的那位教养姑姑呢!” 江兆方深吸口气,笑着合起折扇,一把打在江宝脑袋上,“要你多嘴!” 江宝还委屈地小声嘀咕着:“还不让人说实话嘛,不然去伯府还能做什么?” 这属实是出乎戚墨台的意料,他当然知道伯府里有位教养姑姑,还是惠阳县君介绍过去的。 他好奇的是,江兆方是怎么认识言微姑姑的? 面对他质疑的目光,江兆方是这样解释的:“别听这小子胡说,我就是随便走走。” 于是,当来到伯府后,戚墨台是见到了余慕烟,江兆方却是和江宝大眼瞪小眼的。 余慕烟还小声问:“他是……” 戚墨台说:“是谦国公府江家的三公子。他想和我联手,找出那姓陆的。” “那他…… “你就放心吧,此人是信得过的。再有,他还有事要求于我们的。” “是什么?” “呵呵,教晚姐儿她们的那个教养姑姑,可认得他?” 他们两个人好一阵窃窃私语,倒把江兆方主仆晾在一旁。 江宝还不忘吐槽说:“公子您就嘴硬吧,人姑娘家自然是待在后院,轻易不会出来见生客的。您不说,肯定是见不到的,这不是白来一趟吗?” 江兆方还真没考虑那么多,就想来伯府走走,也知道是难见到言微姑姑的,但想着来一趟又不费事,万一见到了呢?他也不亏。 他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就那么心心念念着言微姑姑呢? 仅仅见了两三面,能正经说上话也没几句,却像是被人勾去了魂,时不时就惦念着,总盼着能见上面。 也许是他自幼想什么便能得什么,遇到轻易不能到手的事物,反而更上心。 在余慕烟得知他的来意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偷偷瞧了几眼他,悄声问戚墨台,“他真是正人君子吗?” 戚墨台笑了,“他可以是,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何至于这么卑微的同我来。” 余慕烟想想也是,谦国公府显赫达贵,是江贵妃母家,江贵妃母子又深得圣宠,谦国公府自然是随着水涨船高的。 像这样的人家,想要什么没有,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容易的。 在外人看来,能被这样的人家看上,是天大的福气。 言微姑姑是从宫里出来的女官,其实在谦国公府看来,就是个体面的宫女罢了。 但余慕烟想不通的是,江兆方和言微姑姑,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谈别的,就说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还能让江兆方专程来,言微姑姑这是给人家下蛊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让言微姑姑出来见客,又不知言微姑姑是什么想法,她示意春晴去把林未巧喊来。 此时林未巧在和秋诗,坐在那芭蕉叶下,说着私事。 秋诗对宋赞,是彻底没了心思的,偏年纪也摆在这了,家里父母又催得紧,想她尽快找个人家给嫁了。 林未巧说:“唉,可惜我们府里人丁少,来来回回的就那么些个人,管事就那么几个,还都成了家的,没成家的又不合你心意。” 秋诗看得倒开,“妈妈这是要给我操心婚事?左右嫁不嫁人的,日子都是照过的。去了婆家,还得事事看人眼色。都说做姑娘家好,我是不急的,就是家里人怕我嫁不到好人家去。” 春晴来了,“妈妈,台少爷和谦国公府的江公子来了,夫人要你过去一趟。” 林未巧问:“江公子?” 去到正堂里,见还真的是江兆方,林未巧都觉得奇了,这是冲言微姑姑来的? 余慕烟拿扇子遮住嘴巴,“妈妈,江公子是……” 林未巧说:“这事我晓得,怕是不方便。” 余慕烟点点头,她一向尊敬言微姑姑,自是不会不顾言微姑姑的意愿和心情。只是觉得对不住人家,人家是专程来一趟的。 江兆方看他们几个说着陆裕宣的事,自己没心思搭话,也是坐得累了,便起身到门前去活动活动。 江宝拆穿他说:“公子,您这是要待到地老天荒啊?”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又到墙边上靠着,晒起太阳来,“这伯府的太阳还真是不错,多暖和。” 江宝默默抬头瞧天,都无语了。 恰好这时晚姐儿来了,江兆方一把拦住,“哎,小姑娘,等等。” 晚姐儿看是他,也不陌生,好歹见过。“怎么?” “你身边的那位姑姑呢?” “姑姑在院里看书呢。” “她看的什么书?” “很多,我不认识。” “她一直待在你府上吗?哪也不去?” “也不是,过两日姑姑要去千春巷子里。” “去哪里做什么?” “姑姑在那里买了宅子,以后我也能去那里住上几日。” 江兆方一听,眼里有了希望,看晚姐儿跟看月老身边的仙童一样,“那你姑姑平日里喜欢什么?” 晚姐儿不懂他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要问,反问了句:“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打听姑姑的事?” 戚墨台出来说:“这位是台舅舅的朋友,晚姐儿,你得喊人家一声江叔。” 晚姐儿还真就喊了声:“江叔。” 江兆方这辈分一下子就上来了,“哎,不用客气的,我这出门也没带什么见面礼,这把泥金折扇就送给你吧。” 第201章 不愿连累 晚姐儿看向戚墨台,戚墨台点头,晚姐儿这才收下。 戚墨台寻思着这江兆方也是挺执着,又好面子,不免轻笑了几声。 江兆方不乐意了,“你笑什么?” 他说:“没什么,想到好笑的事,回去吧。人家怕是不方便见你的。” “我就是来走走的!” “是是是。” 他们走后,林未巧和余慕烟再按耐不住这八卦的心思。 江兆方能特意登门拜访,就足以显得对言微姑姑有多上心的,特别是在平荣伯府和谦国公府曾有过恩怨的情况下,这很难得。 林未巧原以为江兆方不过是一时兴起,像他这样的世家公子哥,能有几分真心在?现在看看,倒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余慕烟也觉得新奇,“不过是见了两三面,就让江三公子念念不忘的,还能亲自上门来,可见是真有这份心的。” 林未巧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只要他跟夫人开口,便能见上面的,却没开口,估计是不想用身份来压人,奈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本来陆裕宣一事,让她们深陷在惧怕与担忧中,突然冒出江兆方这事来,倒让她们能从此事中分出神来,说说笑笑的。 绿竹居里,言微姑姑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铺了块粗麻布,放着几本闲书,还置了个矮木几,木几上放有三四个直口淡色竹节杯,并个石榴形壶,旁边还放着个小炉子,炉架下点了几块木炭,炉子里煮着滚汤茶水。 沉鱼端来果盘,往木几上放着,说:“姑姑真会享受,坐在这里,还能躺着,吹着凉爽的风,煮着茶,烤着板栗吃。以前我都不知道,日子还能过得这样精细有趣。” 言微姑姑朝炉子里添着茶叶,明媚一笑,“那你现在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晚姐儿便跑来了,给她展示着新得来的泥金折扇,“姑姑你看,这折扇好好看啊,在太阳底下,还能发光。” 她拿过折扇一看,只一眼,便能认出这泥金折扇并非寻常之物,做工精致,用料昂贵,再看折扇底下落款印记,顿觉惊奇,“这折扇是专供皇家,你如何得来的?” “是江叔给我的见面礼。” “江叔?哪个江叔?” “哎呀,姑姑忘了,就是那日在长公主府里遇到的那个大哥哥,被绣球砸中的那个人!” “是他?你在哪见到他的?” “他是台舅舅的朋友,方才和台舅舅一起来的。” “他怎么来了?” 她依稀记着,谦国公府江家和平荣伯府陆家,是有过恩怨在的,这份恩怨,在前平荣伯逝去后,也没有随之变淡。 正想着,林未巧和余慕烟来了,她连忙起身迎接,“夫人和妈妈可是稀客,快请坐。沉鱼,快去沏茶来。” 林未巧忙说:“跟我们还客气做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走走,夫人想着没怎么到你这来,便来瞧瞧。” 余慕烟说:“是,没想到你把绿竹居料理得这般好,像是藏在伯府里的世外之境。” 几人一番寒暄过后,林未巧和余慕烟却不知也要如何开口,她们都太清楚言微姑姑性情淡然,于男女情事上,可以说是置身之外,冒然问起的话,又觉得不合适。 还是言微姑姑说:“今日来了客人?” 林未巧说;“是呢,你怎么晓得?” “晚姐儿同我说的,还说那位客人送了她把泥金折扇,我瞧了眼,发现这折扇是专供给宫中的,想来,这是位贵客。” “也不是谁,是谦国公府的江公子,你们见过的。” “不知他来是为了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事,是跟台少爷顺路一道来的。” 言微姑姑笑而不语,江兆方无缘无故来伯府,自然是有事而来的,至于是什么事,她略微一想,再看看林未巧和余慕烟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大概知道什么事了。 她也不恼,只觉得好生无奈。 从前在宫里时,她自认为已经处处低调,却还是难逃被那些权贵王侯看中的命运,要她去做妾做侧室,若不是那时有刘嬷嬷护着,她难能脱身的。 没想到逃了宫里,在外面,也还是…… 她不免心生悲凉之意,转而又想到余慕烟没有让她出去见客,也确实给足了她尊重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想让余慕烟为难,毕竟谦国公府权势之大,哪是余慕烟能得罪的。 她低头无奈笑着说:“夫人,妈妈,他当真是顺道来的吗?” 林未巧说:“其实,也不是。” “妈妈有话不妨直说的。” “还是到屋子里去吧。” 在来之前,林未巧和余慕烟就商量过了,除了江兆方的事,她们觉得有必要把陆裕宣的事告诉给言微姑姑的。 言微姑姑能来伯府教晚姐儿几个,是平荣伯府的幸事,还能沾人家的光,跟颐园长公主也算是有了来往的。 对她们大房,言微姑姑可以说是有恩在的。 正是因为有恩在,才得把这事说清,不能连累到人家。 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一场风波,是避免不了的。 到屋里,就她们三个人,林未巧直接了当地说:“你还记着我在长公主府上讲的那个故事吗?” 言微姑姑点点头,见她们这样严肃,心里有点摸不着底。“记得,怎么?” “那故事的主人公,便是夫人和伯爷。” “什么?”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言微姑姑,在得知陆裕宣假死一事后,且还暗杀余慕烟后,神情错愕,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置信。 果然,这事,换做是正常人,谁都很难接受的。 余慕烟握过言微姑姑的手,“他假死一事,再是瞒不住的。等他事一揭露。伯府难免会受牵累,所以……不是我们要赶你走,是怕你因此事受到影响。” 林未巧也说:“我们势单力薄,唯有和谦国公府联手,才能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只是如此一来,整个伯府,都将因他受到连累的。你从宫里出来不容易,去哪里都好,就是去长公主府上……” 言微姑姑听得动容,她是见识过太多的人心算计,人情冷暖的。在宫里,别说遇到能替自己着想的人,能不遇到算计自己的,都好算了的。 第202章 得道者多助 故而当她看到余慕烟她们能为自己着想,还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想劝自己离开时,难免心头一软。 人世间,真心难得。 其实以她的身份,又有刘嬷嬷照料,就是去长公主府上都行的。她之所以选择来伯府,无非是看在伯府人少,气氛也好,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 待她,更是尊重珍视,毫无怠慢之心。 尽管她也没去过别家府上待过,也能知道像余慕烟这样宽厚仁慈的主母,并不多见。 日常她教养着晚姐儿姐妹几个,无论是做什么,余慕烟都极少插手的,格外尊重她。 像她是从宫里出来的,自是衣食无忧,反而最缺少的,就是那份尊重。 林未巧和余慕烟见她不言语,还担心她会多想,林未巧忙说:“以后会发什么,都是难说的,我们是不愿你跟着我们受苦,你本可以去更好的人家,而不是……” 她摇摇头,“妈妈这话就见外了,也是拿我当外人的。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也是为了我考虑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们富贵时,我巴巴地来,你们有难时,我就离开。我虽不是那无所谓生死,把情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人,却也不是嫌贫爱富,得过且过之人。我从宫里出来,便到府上,府上可以说是我如今的归宿。承蒙夫人看重,妈妈慈爱,我才能过得这般自在。你们将来有难,我也没有独自离开的道理。” 林未巧和余慕烟听得好生感慨,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动。 人和人之间,你来我往,图的不就是这份真情吗? 余慕烟还是担心,“我们自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偏生你没个依靠,倘若真有事,我们实在是不想……” 言微姑姑笑了笑,笑容温婉,“在宫中时,嬷嬷就教过我一个道理,还没发生的事,就不要想去预想得太坏。杞人忧天,担忧过度,事情还不知是否会发生,就先哭上了。何况这事,既然是前伯爷有错在先,夫人何至于自己吓自己?” 林未巧说:“你哪里知道,他是泾城王的人。不瞒你说,我们还琢磨着,日后真遇到什么事,少不得要求到长公主跟前去的。唉,这一家子的人呢,总不能为了他……” 大概摸清这件事后,又得知她们接下来的举动,言微姑姑心里有了数,分析道:“这事,我们未必不能赢的。” 有了这句话,林未巧心里安心许多,又有几分底气。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有更多人站在她们这边,她们也就有了更多的胜算。 把这事挑明了后,无形中把她们和言微姑姑的关系更拉近一步,言微姑姑愿意和她们共进退,那就是自己人了。 聊完这事,又说起江兆方来,林未巧说:“台少爷说,这位江公子,是个可靠之人。” 余慕烟说:“是呀,二哥哥不说,我还不清楚他来的意图。就是亲自来了,也没开口说是……” 对于此事,言微姑姑淡淡地说:“他怎样,都和我无关的。” “你真打算一个人过着?” “就是要找,我也不会找他这样的人家。我和他一个天一个地,本就不相匹配的。能得他青睐,在外人看来或许是我的荣幸,在我看来,却是我的不幸。”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林未巧她俩都不好再说什么,就是觉得可惜了。 林未巧还想着,那江兆方看着不像是个轻易会放弃的,估计以后会来个死缠烂打,就看什么时候肯放弃了。 “又是一对冤家了。” 再说那日在戚家自觉受了屈辱后的高氏,如何肯甘心,特别是看戚墨楼日日不着家,分明就是要和自己离心的。 戚家一家人,简直是把他们母子当成仇人的! 她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上次戚墨台和余慕烟的流言,便是她背地里主使人传出去的,就是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次她又在这事上下手,利用自己所在的圈子,大肆渲染造谣此事,誓要让他们名声扫地! 正巧有人邀请她出去游玩,她便借此机会跟众人说起。 平日里和她来往的,都是世家贵族主母,影响之大,她是最清楚不过。 说来也巧,定连侯府的崔三夫人也在其中,她见高氏如此抹黑余慕烟,心想高氏和余慕烟明明是亲戚,亲戚间一荣俱荣的,高氏这样造谣余慕烟和戚墨台,戚家名声也会跟着受影响。 “她是不知道自己是戚家妇吗?自己两个儿子还姓着戚呢。谁家这样说自个的小叔子的,就是那陆大夫人,还是她夫君的表妹呢。且不管真假,这事作为自家人,不帮着澄清也就算了,还……” 崔三夫人小声地和身边的谦国公府的江大少夫人吐槽说。 饶是谦国公府曾和平荣伯府有过龃龉,同是女人,江大少夫人知道此事对余慕烟会有多大的影响,也说:“谁说不是呢?想来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在她嘴里,倒成了真真的事。” 眼看高氏越抹越黑,崔三夫人再看不下去,好歹自己才跟余慕烟有了来往的。这高氏也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家世好,就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可高氏家世再好,又不是公主郡主,人外有人这个道理,不懂得吗? “我说句公道话呐,戚大夫人,人家好歹是你夫家表妹,就是有什么仇怨,也不该这样说人家。人家才守了新寡,正是是非多的时候。” 听到有人替余慕烟说话,高氏就不乐意了,“我亲眼所见,又不是我故意造谣中伤她的?她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这把崔三夫人整无语了,还想再理论一番的,江大少夫人拦住了,摇摇头,示意不必与高氏这样拎不清的然浪费口舌。 待高氏走远后,崔三夫人不屑地说:“她敢这般作践人家,还不是看在人家没什么依靠。怕是还不知道,人家是能在颐园长公主跟前露了脸的。” 江大少夫人说:“也不知陆大夫人怎么就得罪她了,竟然这般背地里说人家,得亏还是亲戚呢!” 第203章 萧家过往 随着秋风渐起,在京城里掀起飒飒寒风的同时,一些关于陆裕宣假死的事,像是一夜之间被大风吹落到各个角落。 真死倒没什么稀奇的,稀奇的是那流言说陆裕宣非但不是假死,还蓄意杀害发妻和骨血,堪称当代负心汉的榜首。 陆老夫人消息向来灵通,特别是自从陆裕恒承袭爵位后,但凡外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很快就知道了。 前几日余慕烟和戚墨台的谣言传到她这里,她还能慢悠悠地品着茶,只等着这样闹下去,余慕烟迟早落得个名声败坏的地步。 等以后再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余慕烟扫地出门,她也就能舒心,安安稳稳做她的伯府老夫人了。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当杨嬷嬷慌慌张张来告诉她,外头竟传起陆裕宣假死的事。 “什么!”她惊得连手里的茶盏没拿稳,手一松,茶盏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渣。 她惊愣许久,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止不住发抖,她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哪,哪里传出去的?是谁?”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二房好不容易才有了爵位,她说什么都得守住了。 大房可以出事,但二房绝对是不能有丁点事的。 杨嬷嬷脸色也不好,“就是不知道谁在传的,外头的百姓,街头小巷,都在议论这事,跟阵风似的,一吹就让人知道。” 她神情严肃,阴沉着脸,“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要闹大此事的!你快去给我查出来,不管使什么法子,都得压下此事!” “也就奇了,怎么会有外人知晓此事的?就是府里,两位夫人都不知情的。” “是啊,这事我瞒得死死的,恒哥儿那边更是不会说出去的,怎么会有外人知道?” 这事没查清楚前,陆老夫人也不好妄自下定论,这事隐瞒得是隐秘,可知情人也不少,除开他们母子和杨嬷嬷,陆裕宣那边,知道的人只多不少的。 那总不能是陆裕宣那边的人泄露的吧? 深究之下,陆裕宣这段日子滞留在京城,被人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杨嬷嬷默默提醒了句:“前阵子,大夫人不是险些被暗杀吗?听说戚家那边一直在找,会不会是让他们给发现了?” 她赫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这事了?” “我猜是了。” “应该不会吧?” 嘴上说着不会,她心里却一直往这个方向去猜测,“他们还是夫妻,这事闹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杨嬷嬷想想也是,“那会是谁呢?还是大爷在外面暴露了?” 她满脑子想着的是,要如何力挽狂澜,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和大房划清界限?但这样做的话,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今日的天半阴半晴,整日里都刮着风,呼呼的,吹得人烦躁。 林未巧跟蔡阿婶躲在那背风处,俩人嘴里那叫一个忙,吃着瓜子,还絮絮说着话。 林未巧本想找府里老人,特别是常年跟在陆裕宣身边伺候的,打听关于萧浅洛的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要不说陆裕宣有手段呢,在他假死后,他在府里的心腹全都打发回家,想来是早就安排好的。 也不怨余慕烟被他糊弄得团团转,他这人,手段太多,心思缜密,难寻出破绽来。 不过也不是问不了,那些人也才离开大半年,之前都在府里的。 虽说府里的隐秘,做下人的是不敢议论。可是个人都有八卦之心的,在背地里,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蔡阿婶跟就是这伯府里的万事通,她也算得上是府里的老人,她男人还是陆裕宣生母的陪嫁管事,在陆老夫人嫁过来后,慢慢的就成了做杂役粗使的下人。 所以她是恨极了陆老夫人和二房的。 “那位萧姑娘,啧,早些年的时候,家里还没没落,跟大爷是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那后来呢?家里犯了什么事,怎么就剩她一个人的?”林未巧听得津津有味。 蔡阿婶磕瓜子磕得飞起,干了半碗茶水,娓娓道来。 说萧陆两家,也是世交。萧家家里是做官的,官阶也高,地位比当时的陆家还高些。 陆裕宣和萧浅洛因着家中缘故,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分深厚。 偏生到了萧浅洛十几岁时,萧父突然卷入一桩案子里,当时这件案子牵扯到前朝后宫,有数十人被卷入其中。 萧父罪名最大,被判斩首,萧家男子充入边疆做苦役,女子充去做官奴。 那时萧浅洛也被强行带去外地,后来经萧家故友和陆太爷,也就是陆裕宣他爹出手救下。 萧浅洛几经辗转,最终在慈木庵隐居。 林未巧听着,“萧家犯了什么事,这样严重?” 蔡阿婶压低声音说:“说是参与了谋逆。” “谋逆!” “嘘!你小点声,仔细让人听去!” 林未巧捂住嘴巴,骇然说着:“那这还真不是小事。这样都能保住性命,我还以为会诛九族呢。” 蔡阿婶拍着身上的瓜子壳,“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朝廷上的事,复杂着呢。” “那大爷跟这位萧姑娘……” “嗨,萧家没出事前,两家都觉得能成亲家的。谁知道后来会有那么档子事呢。那时人人都说我们大爷看得开,能放下,娶了夫人也相敬如宾,就怕他还想着萧姑娘的。” 林未巧就笑笑不说话,突然就理解萧浅洛对陆裕宣的重要了。 而陆裕宣对萧浅洛,可以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余慕烟,说无情寡义都是轻的了。 聊了好些会,木瓜来找她,她让蔡阿婶先回去,又问:“怎么样了?” 木瓜说:“妈妈,这会外头都在议论大爷是假死的事。” 她点点头,越多人知道这事,陆裕宣就越焦急的,人在着急忙慌的时候,就容易露马脚。 她写了张单子,让李娘子去准备。 见礼单这般丰盛,李娘子问:“妈妈,这是准备送给谁家?余家和戚家不是都送完了吗?” 她高深地说道:“送给我们大房以后的恩人。” 第204章 编排是非 楚青馆中。 陆裕宣和梁妈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竟是半分也消停不下来。 明知道这事肯定是余慕烟那边散播出去的,偏陆裕宣眼下又没有办法,他不能现身,别说是现身,都不能见天日。 他又急躁又无奈,泾城王得知此事后,写了信来斥责他,让他务必摆平此事,否则后果自行承担! 他现在恨不得立马将余慕烟大卸八块,哪里能料到余慕烟会这样做,这不是要把他逼进死路吗? 梁妈妈还不信,“真是你那位夫人散播出去的?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这点陆裕宣没想到,但直觉告诉他,这事就是余慕烟做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先冷静一下,不管是谁,如今你都得藏好身来,轻易不要再露脸。只要你不出现,这些个风言风语便不攻自破。” “就怕有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特别是谦国公府那边。” “这阵子你先避避风头,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就是你金屋藏娇的红颜知己,你也不要去看望。” “这我知道。” 他是多少有些担心萧浅洛的,虽派了人去守着,到底还是不放心。萧浅洛的身世敏感,那件事说是过去了有十几年,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再经不起风浪的。 梁妈妈又说:“这事要摆平,可就棘手了。你不宜出面,还是给你家中写信,让他们想办法摆平此事。” 他还算知道冷静,“不行,这个节骨眼上,我写信回去容易被发现。这事我不说,他们也会想办法摆平的。擒贼先擒王,那个贱人,不解决了她,我哪还有安生日子过?我可不能让她毁了我!” 梁妈妈忙说:“你别冲动。这个时候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你一动手,不就坐实了你假死的事?” “我得想个万全之计。” “其实,杀死深宅中一个妇人,说不难也不难的,只需费点心思。” 伯府中。 林未巧跟木瓜好一顿嘀嘀咕咕的,林未巧是越听越气,“到底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敢在背后编排是非!” 上次关于余慕烟和戚墨台的谣言,传是传到余慕烟耳朵里去,余慕烟没多在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偏生这才过去多久,又起了谣言,还沸沸扬扬的,谣言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单纯造谣也就算了,奈何其中有些细节还对得上,连余慕烟去了戚家,戚墨台替余慕烟说话这样的事也知道。 她不禁泛起嘀咕,这造谣者仿佛是亲眼所见的。 正她纳闷会是谁造谣时,有丫头说崔三夫人来了。 她赶忙和余慕烟去迎接,因着是女眷,便在双栖院里见的。 简单聊过后,崔三夫人突然问了句:“妹妹,你和你那戚家的表嫂,是不是近来闹了矛盾?” 余慕烟一懵,纳闷地问:“此话怎讲?我和她,的确有些不合。” “怪不得呢,我就说呢。” “怎么……” “唉,你这个表嫂,简直是缺心眼的。那日我们几个公侯人家的女眷聚着,她没头没尾说起你的坏话来,说你跟你娘家二表哥……我替你辩解几句,她还不乐意了。” “真有此事?” 余慕烟万分错愕,这些天的谣言,她不是不知道,却也没法子。嘴长在别人身上,她总不能挨个去堵住别人的嘴吧? 她还困惑着怎么会突然间生起这些谣言来的,还只当是自己不注意,去了两趟戚家,让人多想了。 哪里能想到,背后中伤她的,竟是高氏! 林未巧没话说了,她还以为丁氏就够蠢的,没曾想人外有人,这个高氏,也不遑多让。 高氏以为造谣余慕烟和戚墨台,对戚家,对高氏母子,就没有任何影响吗?高氏不会还以为自己是未嫁女吧?忘了自己是戚家妇。 如果是造谣余慕烟跟别人也就算了,偏造谣余慕烟跟戚墨台,那戚墨台是高氏的小叔子,正正经经的一家人。就是恨戚墨台,也不是这样个做法啊。 这事要是让惠阳县君知道,估计得气个半死。 就是要报复,也不是这么个报复法吧?把自家都给搭进去。 崔三夫人又说道:“她这个人呀,说话办事不过脑子的,这不是存心要抹黑妹妹你吗?” 余慕烟忍住心中不快,勉强笑着说:“多谢姐姐你告诉我这事,不然我还蒙在鼓里,还傻傻当她是亲戚不计较。” “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的。对了,你怎么和她闹成这样的?她竟连亲戚情分都不顾。” “我是在舅家长大的,舅舅舅母和两个哥哥,都是极为疼爱我的。她嫁过来时,我尚未出阁,见不得舅家人过分疼我。后来又为着小事,惹得她记恨于我。” 送走催三夫人后,林未巧就说:“夫人,这事就让县君去处理吧?” 余慕烟为难地说:“这怕是会让舅母难办的。” “难办也没办法了。这事不单关系到夫人的名声,也关系到戚家的。” “唉,赖我不该得罪她的,可她那些话又实在羞辱人。” “夫人不必内耗,这是她的错。就算夫人有什么,也轮不到她在背后指点。” “她也是糊涂,让两家人都陷入为难。” 出来双栖院,林未巧站在风口里,吹了好一阵的风,人都给吹蒙了。 欢姐儿走来说:“娘,你站在这做什么?” “吹风,让脑子清醒一下。” “娘,是为了那件事吗……” 她瞥了眼欢姐儿,没吱声。 欢姐儿则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还是回去房里说话吧。” 她心里门清不过,陆裕宣假死的事,外头议论纷纷,府里头仆婢们更是私下里七嘴八舌讨论,什么猜测都有,根本压不住。 当然,她也没想压住,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不过等这事闹大之后,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安稳日子过惯了,突然间那么多事,尽管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迷茫了。 这事牵扯太大,稍有不慎,是会把性命搭进去的,无论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她还没经历过这种出人命的大事呢,害怕接受不来。 她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对付陆裕宣,更不清楚陆裕宣还会有什么手段。 第205章 试探,怀疑 假死的事传出去,最好得趁热打铁,当下就除掉陆裕宣的。 这事有江兆方帮忙,或许能推波助澜。 如果不是她不好亲自去找江兆方,不然她还真想问问人家是怎么打算的。 就在府里等着消息,留意外面的风吹草动,这也太折磨人了。 她想第一时间就掌握消息。 只是当下贸然出去的话,以她的身份,容易小命不保。 关实了门窗,欢姐儿神秘兮兮地问:“娘,你说这事万一是真的怎么办?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她把夏日里的衣物给叠好放到箱笼里去,头也没抬就问:“怎么,你怕了?” “我,我当然怕了,府里遭罪,最受苦的可是我们这些下人。我不想坐牢,更不想被卖去那些个腌臜地方。” “唉,放心吧,不至于就到那个地步呢。天塌下来,有娘我顶着呢。不过有件事,你得去办。” “是什么?” “我这阵子都没空,你有空的话,就去找你山君表哥,让他抽空回去家里,帮我买间房屋和田地来。” “做什么用啊?” “未雨绸缪知道吗?就是将来用不上,咱娘俩也有田地房子傍身。” 欢姐儿没想得那么长远,听她这样说,觉得有道理,便应承下来。 难得能一个人清静下,她半躺在床上,准备眯会,还没睡着,就听到外面有丫头在喊:“孟姨娘来了!” 她又立马起身,走到门口去迎接,低头弯腰,甚至还没看到脸,就问候道:“姨娘来了。” 珠儿亲切地上前去,“妈妈不必这样客气。” 迎进房中坐下,沏茶倒水的,只得她们二人。 一见面,珠儿就各种嘘寒问暖的,还拿出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里头装了四五颗拇指头大小的珍珠,圆润光滑,看着喜人。 “这是我新得来的,我到底年轻,压不住珍珠,想着妈妈你合适,就送来了。” “哎哟,不用不用,我哪配得上这样好的东西啊,姨娘快收好。” “妈妈不收,就是跟我见外了。除了我爹,也就妈妈待我最好的。” “姨娘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 话都这样说了,她只得收下。 自从珠儿成了妾室后,她们之间说着跟以前一样,但终究还是有了隔阂。再亲近,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值得一提的是,珠儿对她的敬重,从未变过,更无轻视。上次她为着薛大娘去跟珠儿求情,珠儿看在她的面子上,也点头答应了。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能跟珠儿客客气气的,却是回不到从前那样。 聊过后,珠儿试探地问:“近来外头都在传,说伯爷是假死……不知妈妈听说没有?” 她不动声色的欣赏着手里的珍珠,“怎么能不知道?别说外头了,府里头都在议论这事。” “那妈妈是什么看法?” “我还能是什么看法?管住底下人的嘴就行了。” “我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有几分真?” “真真假假的,哪里说的清?这事头没尾的,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的非要造谣。” 她回应的滴水不漏,倒让珠儿无从可问。 珠儿专程来,就是想从她嘴里打听关于陆裕宣假死的事。看她守口如瓶不肯说,也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 陆裕宣假死的事,关系到平荣伯府存亡,珠儿不得不重视起来,自己才做了几天姨娘,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呢。 见问不到什么,珠儿失望离去。 她看着珠儿的背影,无奈摇摇头,轻笑了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回想当初,珠儿出现在她身边,或许就是为了有利可图的。 比起珠儿,仿佛她才是最天真的那个。 不管外面腥风血雨,日子还是得照样过。 她打了个盹,便到大厨房去,看看过节准备的食材,还有预备给底下人的节下礼。 一出门,到廊下,就看到繁姐儿几个小孩子在疯玩,跟了一群的丫头婆子。 她吩咐郭奶母:“看好哥儿姐儿,先别到园子里去。若有人问起星哥儿,就说是亲戚家的。” 郭奶母应下,“早上碰到吴大嫂子,她也确实问了一嘴。” “你怎么说的?” “我也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她瞧了眼星哥儿,还觉得疑惑。” 她点点头,让郭奶母她们得看住星哥儿才行。为了安全起见,拘束点就拘束点。 二房那边,吴大嫂子也在跟丁氏提起这事,“我看了眼那孩子,啧啧,眉眼简直跟大夫人一模一样,我还以为是看错了,比四姑娘都要像大夫人。” 丁氏一听,心下咯噔,“多大?” “看着跟七姑娘差不多大。” “谁家的孩子?” “说是亲戚家的,可余家那边就大夫人有孩子,戚家那边的两个哥儿年纪挺大了,会是谁家的?还能跟大夫人那么像,就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就奇怪了。” 丁氏不信邪,非要去看看,因为不好过去大房,只能远远看着。 偏那么些个丫头婆子守在身边,那孩子又才丁点大,哪里看得清楚? 思量一番,丁氏还是决定把此事告知陆老夫人。 谁料陆老夫人一听,也是顿时变了脸色,“当真?” 丁氏说:“吴大嫂子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大房那边,这阵子确实多了个孩子,还是个哥儿。说是亲戚的,又没具体说是哪个亲戚。特别是那孩子还长得像大嫂。娘,不会是她和……” “不能,她日日都在府里,那么多人盯着,哪有机会怀野种。” “那这凭空冒出来的孩子,是谁的?” 陆老夫人沉思片刻,跟杨嬷嬷相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待无人时,陆老夫人盼着佛珠,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去看看那关家稳婆。” 杨嬷嬷知道她的用意,“老夫人,您不会是怀疑……” “这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从前是我小看了大房,谁晓得她们背地里有什么手段。” “谁说不是呢。” 到深夜时分,陆裕恒披星戴月从外面回来,一回来,就匆匆忙忙直奔黄菊堂。 第206章 一山不容二虎 陆老夫人少见儿子这般急急忙忙的,“是出什么事了?不会是……” 陆裕恒急忙喝了口茶水,不耐烦地说:“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大哥……” “有人问你?” “何止!我一去,上下的同僚都在问我,这教我如何去说!一个个的我都糊弄过去,说得多了,我都怕……” “啧,我就说你大哥这事,迟早得害了我们这一家子的!” “现在连淮王都亲自来问我了,这让我左右为难。” 陆老夫人再坐不住,知道陆裕恒自从承袭了爵位后,淮王有所看重。如今淮王亲自过问,可见有多在意此事。 如果日后陆裕宣的事暴露出来,那陆裕恒便在淮王那里失去信任,他们一家还要因为陆裕宣的事受到牵连。 别看陆裕恒平日里是个有远大抱负的,说话办事也有主见,一旦真遇上什么事,是拿不出主意来的,只能可怜巴巴地来求陆老夫人,“娘,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欺骗淮王吧?前阵子淮王才将一桩要事交于我去办,我这……要不我还是实话告诉他吧?” 陆老夫人忙说:“不可!你当淮王是什么人?让他知道我们是知情的,那就是犯了包庇一罪!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跟圣上求情吗?哪怕就是求情了,你能保得住你这个平荣伯的名头吗?” “那怎么办啊?告不告诉都不行,合着我就非得为了大哥断送前程吗?” “你觉得,淮王和泾城王,谁最得圣心?” 陆裕恒一懵,看向陆老夫人,见陆老夫人目光坚定,好似明白了她问这句话的深意,细细分析起来。 泾城王年少时便去了封地,生母地位低微又早逝,这些年,泾城王是靠着自身的才干野心,在封地大展身手,这才渐渐入了圣上的眼。 至于淮王,生母是受宠的江贵妃,又有得力舅家谦国公府,自幼长在宫中,深得圣上太后宠爱,可谓是众星捧月。淮王性情又算温和,只是才能倒比不上泾城王。 “你跟了淮王,你大哥跟了泾城王,他们兄弟是对手,你们兄弟也是一样的。” “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山不容二虎,你只能跟一个王爷,这平荣伯府也只能有一个平荣伯。你和你大哥,只能留一个了。” “啊?” 陆裕恒听得心惊胆战的,不敢再问他娘的意思。 陆老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要保住自己的儿子,她不能让陆裕宣假死的事祸害到整个伯府。 如果陆裕宣是真的死了,那假死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也就影响不到陆裕恒的。 但要陆裕宣真死,又谈何容易?那泾城王也不是吃素的。 这下子,陆老夫人也犯难。相比陆裕宣,他们母子,没有太多的实力。 那她一口咬定陆裕宣是死了呢? 很快便到了中秋这一日,伯府无论是大房还是二房,都很默契地选择同往年一样,甚至布置得要比往年热闹喜庆。 对于外面热火朝天的议论与猜测,都没有去理会和澄清。 余慕柳一大早就和秀安来了伯府,跟余慕烟说着家里的事:“大姐姐和那郑家老二回门,拿了不少东西来,好不阔气。就是那郑家老二不是什么好人,眼珠子到处乱瞟,还问什么时候能到伯府来拜访二姐姐,就他也配!娘还想应承下来的,是我找理由说二姐姐府上不方便。” 余慕烟给悦姐儿穿着新衣裳,笑着说:“你主意是越来越大了,连娘的话也不听。等再大了些,还得了?” “那娘做得不对还不能说了?娘有时候太糊涂了,不提醒她不拦住她,会出糗闹笑话的。” “你呀,鬼机灵。” 给悦姐儿换好新衣服后,又给星哥儿换上。 明明还在白日里,几个孩子都要闹着要玩花灯,劝都劝不住。 园子里,林未巧和李娘子在给丫头婆子发着节下的东西,因着比往年要丰盛,个个都喜笑眉开的。 陈婆子说:“也就我们大房大方,听说二房那边,前几日就把东西都派下去,竟是比去年少了一大半,发的还都是去年的旧料子陈米,肉就巴掌大的腊肉,还一股子霉味。” 薛大娘笑话说:“可不是,那吴大娘以前仗着管着整个大厨房,明里暗里不知捞了多少油水。呐,现在又重新管着大厨房,却是没以前那样风光了。我昨晚还看到她居然拿着咸菜回去。呵,以前有油水捞,还不是有我们大房在撑着。现在二房自个管着大厨房,什么也没有。” 林未巧点点头,心中也得意,没有大房交公中,二房就是空壳子,能有几个钱来维持? 接下来,就是布置着各处,添着彩灯,早早预备好饭菜。 才到日暮时分,那透明状的圆月早已悄悄挂在天际边,伴着晚霞彩云,霞光温和铺在大地上。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今日的双栖院,格外热闹。 除了五个孩子,还有莲姨娘母女和半青。 余慕烟说今天是团圆佳节,得一家人和和乐乐在一块吃饭,便让张母和虎儿一块坐下吃饭。 张母忙说:“这哪成啊,你们吃就行了,我跟虎儿回去观鱼轩里吃。” 余慕烟说:“一家人,哪有分开两处吃的。这里这样多饭菜,婶子是嫌不够吃?” 说完便拉着让张母和虎儿坐下。 一大家人,说说笑笑的,氛围和睦融洽,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连晚姐儿也说:“今年比去年过年都要热闹,我们家一直那么多人就好了。” 繁姐儿说:“姐姐,肯定会呀,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都应该在一起的吗?” 边上伺候的林未巧也好生感慨,果然,还是得远离渣男,日子就越过越红火的,也有盼头。 没了陆裕宣,大房人丁猛增啊。 晚姐儿几个早早吃完饭,就提着花灯去玩,余慕柳也跟着混在孩童群中。 余慕烟笑嗔道:“这柳姐儿,都大姑娘了,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林未巧说:“柳姐儿这是童心未泯,这样的人才没烦恼呢。” 第207章 一克成名 入了夜,余慕柳便领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跑来跑去,笑声朗朗。 林未巧和余慕烟就在门口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 林未巧就在感慨着,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什么事也没有。她现在就有一种预感,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秋诗来说:“夫人,台少爷来了。” 余慕烟困惑着戚墨台怎么这么晚来了,想着八成是有事。“快请。” 戚墨台是直接来到双栖院里,五个孩子一见到戚墨台,欢呼雀跃围在戚墨台身边。 余慕烟赶忙说:“台舅舅有事呢,你们不许闹。” 戚墨台摸了摸星哥儿的脑袋,笑着说:“台舅舅有事要和你们娘说,待会舅舅再陪你们。” 待孩子们散开后,余慕烟问:“是……” 戚墨台忙说:“你别担心,是那姓陆的假死的事,传到朝廷中,谦国公府那边就提出,要彻查此事,无论真死假死,都得还众人一个真相。” “那如何去查?又不清楚他的下落。” “人还在京城,就容易找。有种他最好躲一辈子,就知道做缩头乌龟。” “不是说他有泾城王做靠山吗?” “那又怎样,如今又不是泾城王一家独大。正好还能借着此事,拉泾城王下水。” 戚墨台又问起言微姑姑跟江兆方的事来,说纵使江兆方没说,他也能看出来江兆方多少是有这个心思在的。 余慕烟摇摇头,“人家没有这个意思,更不愿和这些权贵家族有牵扯的。” 林未巧借着这个机会问:“那江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会还没娶妻的?” 戚墨台解释道,其实在江兆方弱冠之时,就得宫里江贵妃指婚,定了门当户对的端国公府嫡幼女。 那时女方还小没及笄,就等着过两年及笄了成婚。 谁料还没等到及笄,女方就因病逝去。 后来谦国公府又给江兆方,定了年岁相当的寿亭侯的嫡长孙女。 偏偏就在婚期前几个月,寿亭侯的这位嫡长孙女,就因为意外失足落水身亡,有坊间传闻是说其继母嫉妒下手害死的。 一连两个未婚妻都没了,京城便慢慢兴起江兆方克妻的流言。 谦国公府不甘心,也是不信邪,又看中了平南将军的嫡次女。 这次好了,还没准备说亲,平南将军府就接连没了老太爷老夫人,就连将军府的继承人也没了,人姑娘要守孝。 可能也是怕了江兆方克妻,平南将军府给拒了这门亲事。 从此,江兆方在京城一克成名,这下子谁敢嫁给江兆方。 再者江兆方又被家里人宠惯了,自由自在的,受不得半点拘束。亲事一连三次被耽搁下来,他也就没了这方面的心思。 这些年谦国公府要给他说亲,他都拒绝了。 听罢,林未巧咋舌道:“那江公子姻缘一事上,也挺坎坷的。”她想着幸好言微姑姑没这个意思,不然她还挺担心言微姑姑的。 事不过三,谁能不说一句江兆方是真克人啊。 庭院凉风徐徐,天上圆月明亮如白昼,又有点心茶饮,孩童乐趣,他们说着话,不觉时间流逝。 戚墨台抱着星哥儿逗了好些会,直到把星哥儿哄睡了。 余慕烟想要抱走,星哥儿还抓住戚墨台的衣服不放手。她没办法,微微弯着腰向前,捏了捏星哥儿的脸蛋,“你呀……” 戚墨台侧头看向她,见她眉眼弯弯的,眼里有着点点光芒,笑靥如花,这一瞬间,让他有些恍了神。 好像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离她这般近过,也许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他不禁看得失了神。 余慕烟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注视的目光,先是微微怔住,反应过来后,脸上忽然发烫,赶紧挪开视线,转过头去,吩咐春晴:“去拿件哥儿的外衣来,免得着凉了。” 戚墨台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尴尬地咳嗽了几声,问过星哥儿睡在哪里后,便把星哥儿抱去房里。 出来后,对余慕烟说:“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有什么事的话,记得来派人来告诉我。这阵子,你没什么事不要出门,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 林未巧都觉得戚墨台真是替余慕烟操碎了心,不过也好,她看余慕烟还挺受用的。 余慕烟一一应下,同样担心戚墨台的安危,“你也是,要保护好自己。” 戚墨台笑着应下,“好。” 等人走远了后,余慕烟莫名心里空落落的。 这阵子以来,她的生活里,好像都不能缺少戚墨台了。 每一次,戚墨台都能及时救她于水火中。 人心肉做的,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她如何能不动容? 经历了陆裕宣一事,更让她意识到戚墨台待她始终不变,有多难能可贵。 但同时她又害怕着,自己和戚墨台如今又有了牵扯,戚墨台会越陷越深。 “夫人,回去歇着吧。”林未巧看穿她的心思。 她点点头。 今晚,她是和繁姐儿一块睡的。 繁姐儿小声和她说着悄悄话,“娘,台舅舅真好,比爹都好。” 她一顿,“你还记着你爹?” “嗯,一点点,我都记不清爹长什么样子了。爹总是很忙,以前都不陪我玩。台舅舅就很好,陪我玩,还给我买好多东西。要是台舅舅是我爹多好啊。” “什么话,舅舅就是舅舅,爹是爹……” 她没想到繁姐儿会这样说,瞬间不自在了,连忙转移话题。 黄菊堂中。 杨嬷嬷说着星哥儿的事,“我远远瞧了眼,哎哟,真是像极了大夫人呐,说是亲生的也不为过。” 陆老夫人心里咯噔,“也才三四岁?” “是,怎么问都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先前住在戚家,后面又到外头去住,这几日大夫人才接了回来的。” “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冒出来的。大关稳婆那边怎么说?” “说是早就弄死那孩子了,绝对不能还活着的。” “那就奇了怪了。” “老夫人,爵位都在我们手里了,何必再管那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人死不能复生,都是巧合罢了。” “我就是不放心。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第208章 全盘托出 过了中秋,言微姑姑便提议去颐园长公主府上。 林未巧迟疑地问:“现在去,会不会太急了点?也怕长公主会觉得我们……” 言微姑姑说:“此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上次又有妈妈讲的那个故事影射,长公主是何等聪慧之人,自是能猜到几分的。与其等长公主主动问起,我们还不如直接说来。这事不管长公主管还是不管,前平荣伯都在长公主那失了信誉的。” 她想想觉得言微姑姑说得也有道理,反正早晚都得求到长公主跟前的,还不如早点掌握先机。 商量好后,她们还带上晚姐儿,坐上前往长公主府上的马车。 来到长公主府上,对于她们的到来,颐园长公主并不意外。 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看向言微姑姑,以嗔怪的语气说道:“你也是,不好好留在伯府里教着姑娘们,倒有事没事就跑到长公主府来了,扰了长公主的清静。知道你是记挂着我的,可三天两头就跑来,没这规矩的。” 颐园长公主说:“哎,嬷嬷哪里的话,人家能来看你,高兴才是,还训起人家来了。我们府里到底冷清了些,我就盼着她们几个年轻的能来,给府里添添生气。” 言微姑姑忙说:“就是,嬷嬷该多和长公主学学才是,明明嬷嬷就盼着我来的,还训我,没天理了。” 刘嬷嬷气笑了,“你这丫头,还教起我来了。” 此时氛围是放松欢乐的,颐园长公主的心情也挺愉悦,可以慢慢铺垫接下来的事情。 林未巧算是见识到刘嬷嬷和言微姑姑的手腕了,师徒两个一唱一和默契地把颐园长公主给哄高兴了。 不愧是能从宫中全身而退出来的,瞧瞧这情商,不过也是不容易,硬是把言微姑姑一个内向寡言的逼成外向活泼的。 不等长公主问,刘嬷嬷便问:“你来这一趟,不单单是为了来看我吧?这阵子,你在的平荣伯府,可是热闹的。” 言微姑姑看向林未巧,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她们都不清楚颐园长公主是怎么想的,冒然提起,恐怕会惹颐园长公主生厌,毕竟颐园长公主是不插手朝廷中事。 言微姑姑深吸口气,拉着林未巧一同跪下。 颐园长公主正色道:“你们这是何意?” 林未巧不想言微姑姑为难,嘴快地说道:“我斗胆问一句,长公主可还记得当日我说的陈生一事?” “自然记得。” “此事并非编造,而是我家夫人亲身经历。” “噢,所以说先平荣伯,是假死?” “是,中秋前几日,我家夫人险遭不测,便是他所为。” 颐园长公主脸色一变,微微挑眉。 见状,刘嬷嬷心下咯噔,暗叫不好,觉得林未巧太过心急,见长公主没有言语,她也不敢说什么。 颐园长公主思量许久,脸上不见喜怒,语气平平地问:“你们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为了求我能帮你们?这怕是会让你们希望落空的。我一个女人,没得这个本事。” “我那日说的那个故事,我并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但怕扰了长公主雅兴,故而编造了一个美好的结局。人人都向往圆满美好,我想长公主也是一样的。我们不是来求长公主帮忙,而是想让这个故事的结局,交由长公主您来续写。” “你这妈妈,倒有意思。” 颐园长公主嘴角微扬,轻笑几声,神色缓和,身子侧靠在软垫上,“你继续说说。你们既然知道他假死,为何不上报朝廷?我可不比朝廷管用。” 林未巧紧张得要死,见颐园长公主肯听自己说,暗自松了口气。别说她,就是言微姑姑和刘嬷嬷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心来。 刘嬷嬷心中暗自称奇,心想她这个老妈子胆子也大,有勇有谋,倒是稀奇。 她说:“这事不是我们夫人不说,而是没法说。这好比是做妻子去告官府,说自家丈夫犯了重罪。官府去查,却拿不出证据来,便成了妻子诬陷丈夫,这同样是重罪,祸及全家的。我们夫人拿不出证据能证明前伯爷是假死,又有一家老小,怎敢声张?” 颐园长公主问:“那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是意外在一座尼姑庵中撞见的,不止一次。何况当初前伯爷假死时,并未有尸首运回,我们那时就有了几分疑心的。直到前些天……” “你能确定你秋日宴时编造的故事,都是你们伯府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毫无作假之处?” “我能确定,我所说的一切,的确是真实不假,还请长公主明鉴。” “这样的事告知于我,我也不能为你们做什么,这事归朝廷管。是非真假,自有朝廷去查清。” 她梗住,颐园长公主比她想象中更不近人情,当然,她也不敢道德绑架人家,要求人家一定要帮余慕烟的。 加上这事的确不好办,单是余慕烟自个的事也就罢了,偏生陆裕宣曾经是伯爷,又是朝廷命官。 谁也不清楚假死背后还会牵扯出什么事来,颐园长公主不想插手此事,也在情理之中的。 但是,她们最后的保障,就是颐园长公主,说什么都得让颐园长公主长在自己这边。 她说:“长公主贵为公主,可也和天底下所有的妇人一样,为人妻为人母,是能理解我家夫人的苦楚。这事我家夫人是无辜被卷入其中,还险些没了性命,难道女子所嫁非人,就没有退路可走了吗?供出此事,我家夫人要受牵连。隐瞒此事,我家夫人则性命不保。”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异常坚定:“我不甘心,也替我家夫人不甘心,故而斗胆在长公主您面前提起此事。” 颐园长公主沉思道:“你也说了,左右你家夫人都难做的,他们是夫妻,又未和离,我又能做些什么?” “若来日等他现身,还请长公主能助我家夫人和离。” “和离?” 这是她们商讨许久,想出的法子,没想到颐园长公主也想到这方面去了。 别看陆裕宣都要暗杀余慕烟了,但只要礼法上他们还是夫妻,那余慕烟和几个孩子,都要承担陆裕宣所带来的恶果。 第209章 被抢走 现在他们没有和离,生死利益都捆绑在一起。 别说余慕烟了,就是她自个,都觉得恶心。 像陆裕宣以后肯定没什么好下场的,万一诛九族什么的,余慕烟和几个孩子哪还逃得掉? 所以得趁当下这个时候,就得和陆裕宣划清界限。 也只有这样做,从而证明陆裕宣假死一事的真实性,也借此机会逼迫陆裕宣现身。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家夫人的?”颐园长公主问。 “无论是谁的想法,都是为了逃出那人给我们布下的陷阱。” 至此,颐园长公主没有再问,也没有多再说什么。 她们便识趣离开。 是刘嬷嬷亲自送她们出来的,说着林未巧:“你这个妈妈,胆子也太大了,敢这样跟长公主说话,你也不怕惹了长公主生气,你小命不保。” 言微姑姑也说:“是啊妈妈,你太厉害了,跟长公主一句你一句的,就是我也不敢轻易接话。但凡长公主有个不乐意的表情,我都跪着认错了。” 或许是骨子里是现代灵魂,林未巧怕肯定是怕颐园长公主的,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尊贵人物,她就是个低微得不能再低微的一个老妈子,于地位上有着天壤之别。 可她骨子里始终是有着平等的念头,她和颐园长公主对话的时候,是本能地认为自己跟颐园长公主是平等的。 还有,她也是没想那么多,就满脑子想说服颐园长公主。 末了,言微姑姑还问刘嬷嬷:“师父,这事……” 刘嬷嬷摇摇头,“这下得看长公主的心情,不过还是有几分的胜算在。你们呀,好歹跟我商量一下,这太突然了,把我吓个好歹。” 言微姑姑看向林未巧,林未巧不好意思笑了笑,“我也是没想那么多。” 在回去的马车上,言微姑姑问:“人不现身,夫人要如何和离?现身了,也难和离啊。” 林未巧深吸口气,“我知道这事是难办,难办也没办法,事在人为,得跟他划清界限才行。你想想,欺君可是大罪。” 晚姐儿看着窗外的风景,说:“妈妈,姑姑,都出来了,不如到那千春巷子里去瞧瞧吧?难得能出来一趟。” 林未巧笑着轻抚着晚姐儿的脑袋,“行,就听姑娘的,正好顺便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又对言微说,“你以后要住的话,得多带几个人去,不能光图清静,也得注意安全才是。” 到了千春巷里,恰好遇到有小摊贩在卖果干,林未巧便在门口买了好几样,小摊贩乐得直说些喜庆话。 她边吃边问:“你常在这头卖东西?” 小摊贩说:“可不是,这巷子我每天都来。” 说话间,她看到这有户人家神神秘秘地搬着东西,就随口问了句:“那是谁家,要搬走还是要搬来?” “哦,跟你们一样,也是新搬来不久的,也是个姑娘家。” “是吗?也是巧。就一个人?” “也不算,平日里会有人来的,多数就是一个人。” “做什么的?怎么就一个人?” 小摊贩看她买得多,便低声说:“像是哪户人家置的外室,不常见出来,倒是每逢入夜后,才能看到有人来。” 她起了兴趣,“哟,是吗?” 俩人好一阵嘀咕,直到有其他人买果脯,她才回去。 在千春巷里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商量着添置什么后,差不多就回去。 也不知那江兆方是故意制造场偶遇,还是真就那么巧,出了千春巷一段路后,就碰上江兆方主仆了。 这还是坐在外头的林未巧率先发现的,招手道:“江公子,真是巧,你这是上哪去?” 江兆方一副很意外的样子,“是林妈妈,还真是碰巧了,我呀,到朱胜街去走走,你们这是……” 他留意到马车里面是还有人的,恰好晚姐儿也掀起车帘子来,看到他,喊着:“江叔!” 他连连应下,看到晚姐儿后面神情淡然的言微姑姑,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这心跳都漏拍了。 言微姑姑自然能留意到他是在看着自己的,有些不满,稍稍侧过身去,他这才收回视线。 双方寒暄几句后,便各自分开。 林未巧还说:“真真巧极了,可惜呀,看着也像是个好人,怎么……” 言微姑姑是不想理会江兆方的事,倒是晚姐儿问:“江叔怎么了?” “嗨,别人说他克妻,也不知真假。” “克妻?” 这个言微姑姑属实是没想到的,江兆方居然还能克妻。 马车缓缓行驶着,突然在一处僻静无人的转角处,马车戛然停住,马好像还受惊了,发出声嘶鸣。 她们几个身体晃了晃,没等林未巧一看究竟,就猛然闯入一个蒙面稀客,这给她吓懵住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蒙面稀客直接抓住她的衣领,狠狠给拽出去,给猛推到地上去。 “啊!”不夸张说,她感觉她尾椎骨要断掉了,根本爬不起身来,再一看,随行的小厮早就被打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马车里,一片哀叫。 面对来势汹汹的蒙面刺客,言微姑姑强行镇定,她把沉鱼和晚姐儿挡在身后,“你,你想干什么!” 蒙面刺客粗鲁扯过她背后的晚姐儿,她死死抱住晚姐儿不肯松手,奈何她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人家。 “姑姑!”晚姐儿大半的身子都被蒙面刺客给拽了出去,甚至还要把晚姐儿抱走! 她一手紧紧抓住晚姐儿的胳膊,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那蒙面刺客拿剑直接朝她手臂划去,她躲不及,鲜血很快就染红了衣袖。 “姑姑,妈妈!” 很快,晚姐儿的叫声消失了。 她迅速下来马车,想去追晚姐儿,立即吩咐沉鱼:“你快跟妈妈回去报信!我去留意刺客的去向!” 说罢,她见刺客还没跑远,就赶紧追了过去。 只是那刺客分明是有人接应的,跑了一段路程后,刺客就消失在她视线中,她又有伤,流了许多血。 她深知刺客是冲着晚姐儿来的,得趁着现在就派人去追才行,不然耽搁越久,就越找回的。 她想跑回伯府的,可此地距离伯府还段距离,根本来不及。 第210章 相求 而且以伯府的实力,也派不出多少人手来。 当她犹豫两难时,忽然想到刚刚遇到江兆方时的情景,如梦初醒般,左顾右盼的,就赶紧找了路人问。 得知朱胜街就在不远处,问过路后,十万火急地赶去朱胜街。 朱胜街上人来人往的,哪里能找得到人? 她琢磨着,江兆方说来朱胜街走走,应该是去的酒楼茶馆,她又把目光转向那几座有名的酒楼茶馆。 在问了两家后,到第三家时,还真让她问到了。 此时的江兆方在雅座里,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毫无食欲,百无聊赖地扇着扇子,死活都想不通,自己就那么惹人厌? 他和言微姑姑没怎么交流过,也能看得出来,言微姑姑对自己是无感,甚至是厌倦的。 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啊,就是在言微姑姑面前露了几次脸,难不成是人家觉得自己太过刻意了? 天地良心,方才的偶遇,当真是偶遇啊,他真的没有特意去等候啊。 想着这些,他颇是愁苦,见江宝吃得正香,觉得更烦躁,给了江宝一脚。 江宝就差没把脑袋埋在饭菜里了,满嘴油的,“公子,做什么?是您自个不吃,赏给我吃,又不是我硬抢的。” 他叹了口气,“你说,你家公子我,真的很差劲吗?” “公子,您怎么会差劲?别人差劲也轮不到公子你差劲啊。” “可是……” 这时候,有人敲门。 江宝赶忙去开门,“什么事?” 来者是酒楼的小二,“有位受伤的姑娘,有急事要找江三公子。” 江宝还纳闷会是谁找来时,当看到是面色煞白的言微姑姑时,先是一喜,又看到言微姑姑捂住的手臂在流血,又一惊,大喊:“公子!你快来!” 江兆方不耐烦地收起折扇,走到门口,“怎么了?” “公子你看!” “我看什么看……” 江兆方一扭头,赫然看到言微姑姑出现在眼前,愣住了,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言微姑姑担忧着晚姐儿的安危,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切地说:“晚姐儿被贼人抢走了,请你帮忙去找回来!” 闻言,江兆方看她手臂还受伤了,意识到此事严重性,“在哪里?江宝,快去找人来!” 再说另一边,沉鱼扶着林未巧,艰难地回到伯府后,把此事告知给余慕烟。 余慕烟一听,当场昏厥过去。 好在林未巧就是屁股疼,脑子还是清醒的,让李管事赶紧领着人去找,又派木瓜到戚家去报信。 末了,沉鱼想起言微姑姑还在外面,说要去找回来。 林未巧一拍脑袋,差点把言微姑姑给忘了,又让沉鱼跟何管事出去找。 此时的大房,里里外外又乱作一团。 欢姐儿给她揉着尾椎骨,心疼地问:“娘,你没事吧?” 她疼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我这把年纪了,骨头本来就脆,怎么可能不疼?等下马郎中给夫人看过后,让他也来给我瞧瞧。” 说完之后,她冷静分析此事,那贼人是冲晚姐儿来的,却不是要晚姐儿性命,而是要把晚姐儿带走。 与其说是冲着晚姐儿来的,不如说是冲着余慕烟来的。 能这么锲而不舍对余慕烟及其家人下手的,除了陆裕宣,还能有谁呢? 她寻思着,陆裕宣杀害余慕烟不成,所以就把主意打在晚姐儿身上,好借此来威胁余慕烟? 想到这里,她心下大惊,猛地坐直身子,给她疼得连连叫唤,“哎,你去看看马郎中怎么还不来?” 谁料马郎中还没来,余慕烟就醒了,说要去找晚姐儿。 一群丫头婆子忙劝着,林未巧说:“李管事已经带人去找,也派人去找台少爷帮忙,肯定能把晚姐儿找回来的。” 余慕烟六神无主的,喃喃道:“怎么会对她一个小孩子下手呢?” 林未巧屏退众人,低声说:“夫人,这哪里是对姐儿下手,分明就是借姐儿来威胁夫人你的。” 这话让余慕烟顿时从担忧中抽离出来,“你的意思是……” “先是柳姑娘,再到夫人你,眼下又是晚姐儿,这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会几次三番针对夫人,甚至是要夫人家破人亡的?” “是,是他……” 余慕烟早就死得透透的心,如今又再次被陆裕宣拿出来反复蹂躏,生怕她有个安生日子过。 她还是没忍住落了泪,是为晚姐儿流的。“再怎样,晚姐儿也喊了他几年的爹啊。他没拿晚姐儿当女儿,晚姐儿却是拿他当爹的,他怎么就那么狠心……” 林未巧说:“别说是晚姐儿,就是繁姐儿星哥儿,他恐怕也……他的目的在夫人你,劫走晚姐儿,想来也是为了要挟我们的。所以一时半会的,晚姐儿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到入夜之后,翠红嫂子来说:“沉鱼找到言微姑姑了,言微姑姑受着伤,还在千春巷里养着,让我们不必担心。还说,江公子也派人去找三姑娘了。” 林未巧问:“江公子?他怎么……” “是那贼人劫走三姑娘的时候,言微姑姑就去求江公子帮忙找了,听说已经有些眉目了。” “那就好。” 听罢,余慕烟稍微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戚墨台也来了。 余慕烟忙问:“怎么样了?” 戚墨台无奈摇摇头,“还在找。你放心,这次谦国公府那边也出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的。你们可知是谁下的手?” 余慕烟神情瞬间落寞下来,苦涩道:“从头到尾,也只有他会费尽心机对我和我身边的人下手了。” 林未巧尾椎骨还疼着,默默离开,回去房里歇着。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可谓是惊心动魄,那是真刀真枪啊。 还好那贼人只是把她扔下马车,但凡嫌她碍事的话,直接就一刀就了结了她。 老天,她只以为她好好宅斗,帮余慕烟脱离苦海就成,没想到还得经历这腥风血雨的场面。 想想她也是命大,每次刺激惊险,起码都能保住性命的。 这一晚上,她都不放心睡,心里不断祈祷着神佛保佑。 第211章 有所改观 黄菊堂中。 陆老夫人何等的精明,自然也能料到晚姐儿这事跟陆裕宣有关联的。 她心想陆裕宣也是废物,连余慕烟也解决不了,光劫晚姐儿个养女能顶什么用?又不是亲女儿。 外面关于假死的风波愈演愈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伯府的。伯府本该夹起尾巴来过日子的,现在好了,有这一出,伯府哪里还能安生? 也不怕有人会借着这事,说陆裕宣残害养女,杀人灭口! “真是糊涂东西!”她狠狠骂道。 “老夫人,这事不能再放任下去,朝廷已经派人去当初大爷出事的地方去查了,不用多久就能查到家里来的。就是伯爷在外头,也苦于外头发问。若圣上问起,伯爷是说实话还是……”杨嬷嬷说着。 陆老夫人心里清楚不过,偏她又没法解决陆裕宣,为今之计,也就是想办法撇清陆裕宣假死一事,一口咬定陆裕宣是真死,那样假死的事她就是不知情的。 千春巷中。 各户人家的门前相继熄灯,仅剩下两三户人家的灯还亮着,言微姑姑所在的宅院,便是其中之一。 今日所遭遇的事,让言微姑姑无法入睡,更是担心晚姐儿的安危,是她没有保护好晚姐儿,有一定的责任在。 她也大概猜到了会是陆裕宣所为,毕竟余慕烟只有这一个仇人的。 沉鱼看她还不睡,“姑姑,还是歇下吧,这事有江公子呢。” 提起江兆方,这算是她今日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 当得知晚姐儿被劫走时,江兆方就立马调人去找,还找了负责城中巡逻的兵马司帮忙去找。 也正是因为及时调动大量人手去找,才有些眉目的,又给她请来大夫,包扎好手臂,把她送回千春巷,怕不安全,还派人守着。 她极少求人,便是不想亏欠他人人情,人情是最难还清的。 江兆方没有情分帮她,但还是倾力相助,这很难得,这让她对江兆方有些许的改观。 她站在门前,看着天上薄薄的圆月,清辉洒落在庭院中如水,树影重重,别具意境。 沉鱼困到不行,靠在床榻上摇摇欲睡的。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是江兆方来了。 她颇是意外,这会都那么晚了,她还以为是晚姐儿的事有消息了,问:“是晚姐儿……” 江兆方径直走来,“还没有找到,不过必定是还在城中的。贼人带着个孩子,要藏身没那么容易。我白日里碰到戚兄了,他怀疑是陆裕宣所为。” “也只能是他了。” “戚兄跟我说他此前藏身楚青馆,我也派人去盯着。就是掘地三尺,我也得把他找出来。这么个欺上瞒下,抛妻弃子,甚至还要杀害妻儿的,他可是当世第一人。” “他屡屡生出事端,本是想解决隐患的,却不料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他就是要藏,也藏不了多久的。” “是,只要他闹得动静越大,就越难收场。” 两个人说着陆裕宣的事,一时间,气氛融洽。 末了,江兆方还问起她的伤势来,她抬了抬手,“没什么事,外伤而已。” 江兆方说:“你真淡定,流了那么多血,还能稳如泰山找来。” 她莞尔一笑,眼里却有着落寞,在她比晚姐儿还要小的时候,她也经历过这样的事,还不止一次。 久而久之,便养成了这般镇定。 说好听点,是处事不惊,说难听点,就是麻木了。 别说是晚姐儿被劫走,就是她自己被劫走,她也同样能镇定。 夜里寒气多,她穿得少,打了寒颤。 江兆方连忙让她回房去休息,“那个,也挺晚了,你快回去歇下吧,我,我回去了。” 江兆方边说边走,一时没留意,撞到院里栽种的石榴树上去了。 这活活把她逗乐了,江兆方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仗着身份高贵不可一世,反倒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并不是她对王公贵族成见太深,只是在宫中的这些年,那些贵人们,给了她太多太多的阴影了。 到了第二日,惠阳县君又急急赶来伯府,痛骂着陆裕宣,“他真是要活活害死你们这一家子啊。我竟不知,你是有哪里对不起他的,居然让他几次三番对你下手,甚至连晚姐儿也不放过。就,就拿他没半点法子了吗?朝廷不是派人查他假死的事,他怎么还敢……” 林未巧说:“他就是想尽快解决了夫人,想来他也猜到了是我们把他假死的事散播出去的。在他看来,是夫人要追究他假死的事,没了夫人,自然也就无人惦记他的事。” “啧啧,当初看他也是一表人材,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竟是个衣冠禽兽?就不能把他找出来,交由朝廷处置吗?” “唉,问题就出在这,找不到他。而且他和夫人还是夫妻,倘若他定了罪,整个伯府都要受他牵连的。所以我跟夫人商议着,他还没出现,倒不如先跟他撇清关系。” “如何撇清?” “和离。” “和离?” “是,他人没出现,是无法和离。不过可以趁此时机,离开陆家。” 这有点超出惠阳县君承受的范围了。 照林未巧的说法是,和离和不了,就先离开陆家,明面上跟陆家划清界限,让朝廷世人知道余慕烟的决心。 由于余慕烟是诰命夫人,是可以直接上书给圣上,自请离开的,但还是得先问过惠阳县君的意思才行。 良久,惠阳县君点点头,“瞧我也是糊涂了,你命都差点没了,我也没想到让你离开。不管世人舆论如何,这伯府,这陆家,你跟几个孩子都待不得了。只是当下的情况太过复杂,我先替你去皇后那边试探试探的。” 余慕烟点点头,“那就麻烦舅母了。” “客气什么。就是待圣上皇后会问起假死的事……” “事已至此,我没得好隐瞒的。” “不过那人不现身,这便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若惹得宫里降罪……” “这我晓得,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能一时降罪,他却是躲不了一世的。” 第212章 于理不合 惠阳县君感慨着余慕姻缘坎坷,遇人不淑,还问起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余老太太上门来。 春晴忍不住发牢骚,“前阵子夫人遇刺,余家就派了个婆子来问候几句,见夫人安然无恙的,就回去了。现在三姑娘被劫走,余家更是连问都不问。自打宝大姑娘嫁去郑家后,老太太就一门心思扑在宝大姑娘身上,哪里还记得我们夫人?” 惠阳县君也颇是无奈,叹息道:“你这个亲娘,从来都不替你打算的,更没把你放心上。哦对了,有一点你得想清楚了,如果你真能离开伯府,那要去何处安置?你还带着那么多孩子。” 论理,女子和离或是被休,自是回去娘家的。 可余家那个情况,余慕烟就是沦落街头也不会回去,余家也断断不会接纳的。再者余慕烟又是在戚家长大的,跟余家人,也就跟余慕柳亲近。 至于戚家,自古哪有女子被休回去舅家的道理?这于理不合。 余慕烟和戚墨台又有那些个风言风语在,真去戚家的话,这会给余慕烟和戚墨台带来更多的麻烦。 余慕烟又不是自个一个人,拖家带口的,老老少少的,光是孩子都有五六个。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这事她们此前也商量过。 “我是想着,先找处宅子先住着,等这事过去了,再到乡下庄子里去住,也好远离京城里的是是非非。”余慕烟说道。 “唉,你一个人,带着那么些孩子,谈何容易?在伯府住着是非多,在外面住着也是一样的。不如,你带着孩子,先到家里来吧,还留着你的闺房。”惠阳县君说。 “舅母,我知道舅母是担心我和几个孩子。可我不是一个人,哪个都不能抛下的。我这样冒然回去,只会连累舅母一家的,我不能……” “可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住着也不安全。” 林未巧说:“县君,如今人人都盯着伯府,那人轻易不敢再下手的。就是这次晚姐儿,也只是被劫走,想来借此要挟夫人的。至于安全方面,我有个侄子是在武馆里习武的,我多雇些人来,保护夫人和哥儿姐儿周全的。” 惠阳县君也是心疼余慕烟有此遭遇,“对了还有件事,就是你那大嫂子。” 余慕烟问:“大嫂子怎么……” “带着两个哥儿回娘家去了。哼,她做出那等丑事来,反倒还觉得自己委屈了?坏你跟台哥儿的名声,你不说,我还当是以为哪个多嘴多舌的捏造这些是非,没曾想竟是她!个糊涂蠢妇!她当你们是外人仇人呢?说谁是非不好,偏偏说你们两个的!” “我起初也不知情,若不是定连侯的崔三夫人及时告我,我也还蒙在鼓里呢。” 惠阳县君说,她跟戚墨楼,为着这事,跟高氏大闹了场。 高氏什么性子,还当他们母子是要存心偏袒余慕烟跟戚墨台的,拿自己当外人。 别说认错了,这事高氏死活都觉得自己没错,更是无理取闹起来,最后双方闹得不欢而散,高氏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我已经跟亲家母那边说了此事,倘若连他们也不通情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娶妻娶贤,高氏徒有家世,却嫉妒成性,搬弄是非,自以为仗着家世便不可一世了。呵,她还当我没法子治她呢。” “那舅母打算……” 惠阳县君说着此事,眼里有着愠怒,“她还等着你大哥哥低声下气去求她,给她认错呢。她要回娘家,就让她回去,看她能待多久?到时候起了闲言碎语的,她就老实了。也不知像高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教出如此跋扈的女儿来,没点体统在!” 送走惠阳县君半个时辰后,言微姑姑跟沉鱼便回来了。 一回来,言微姑姑就跟余慕烟赔罪。 余慕烟扶着她到身边坐下,温声道:“你这是什么话,这事怪天怪地,也怪不到你的头上来,与你有何关系?我反倒要谢你,没有你及时去找江公子帮忙,晚姐儿这事只会更棘手的。” 林未巧说:“就是,你也是傻,怎么能这样想?照这样说,我也有罪了,没能护住晚姐儿。瞧瞧你,为了保护晚姐儿,都伤着了。” 言微姑姑说:“小伤而已,不要紧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回晚姐儿,就怕贼人会用晚姐儿来威胁我们。” 林未巧无奈摊开手,”谁说不是呢。” 要找回晚姐儿,怕是没那么容易的。 楚青馆附近的某个僻静无人的废弃房屋中,陆裕宣和梁妈妈看着昏迷的晚姐儿,一时间气氛低迷。 梁妈妈原本的意思是,劫走晚姐儿,借此机会来害死余慕烟。就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余慕烟那么大能耐,让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在找晚姐儿。 她还好生纳闷,“你不是和谦国公府有过恩怨吗?怎么这次连谦国公府的人也在帮着找?” 陆裕宣也奇怪着,他派人劫走晚姐儿,还没来得及写信威胁,就看到有兵马司的人在大肆搜罗找寻。 这下子,他哪里还敢有任何动静,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要怎么办?我也是低估了你那夫人的实力。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就算是你杀了她,朝廷那边也不会罢休的,反而更会怀疑是你所为。等到了那时,你哪还有翻身的机会?”梁妈妈说道。 “啧,若是她当日就殉节了,我早就能平安离开京城,何苦等到现在,如同丧家犬一般,躲躲藏藏的!”陆裕宣恨得牙痒痒,“她这个祸害,我一定要除掉她不可!没了她,谁还会追究我的事?到时候我离开京城,过个两三载再回来,这事谁能记得?” “话虽如此,可眼下,别说除掉她了,你能不被发现就好的了。这个孩子,先留着,等过了风头再动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余慕烟,你给我等着!” 陆裕宣那叫一个痛恨,是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恶气,想他陆裕宣居然也会有如此憋屈的时候,还是被自己妻子所逼迫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忍受!他发誓一定要解决了余慕烟不可! 第213章 小人得志 也不知道余慕宝专挑这个时候上门来,是为了安慰余慕烟这个亲妹妹,还是为了来看热闹的。 偏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郑家二郎跟孟霞来。 他们来就来吧,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冷不丁就直接上门来。 余慕烟为着晚姐儿的事,已是身心俱疲,还得强撑着起来招呼这几位活祖宗。 看到他们来,林未巧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啊。 还有更乱的,孟霞得知晚姐儿被劫走,从一踏进伯府的大门,就哭得呼天抢地的,不知在嚎叫什么。 这知道的是晚姐儿被劫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晚姐儿没了呢。 林未巧忍着,上前去扶着孟霞,想让孟霞消停会的,“三姑娘不会有事的……” 孟霞压根听不进去,一个劲猛哭,眼泪却不见几滴,想着余慕烟如今也不是伯爵夫人了,愈发不放在眼里,还敢埋怨起余慕烟来了,“都是你,晚姐儿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疼,不知道好好护住!三个姐儿呢,怎么单单是晚姐儿被劫走?是不是你不想养晚姐儿,特意演这一出戏来?” 林未巧默默松开了扶住孟霞的手,孟霞没了支撑,一屁股坐在地上。 余慕宝还装作和事佬,劝着孟霞,“哎呀,这事哪能怪二妹妹呀?晚姐儿出事,二妹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看着余慕宝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又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发髻上的簪钗塞得满满当当,两只手上戴了玉镯金镯子,手指上也带着戒子,脖子上戴了好几条项链,活脱脱的爆发户打扮。 林未巧也是见识到,什么叫做小人得志。 本来余慕烟心里就够堵得慌,听到她们这样说,心里愈发难受。 林未巧都想拿块抹布塞到他们嘴里,怎么说的话就那么不中听呢? 再说边上的郑家二郎,从一进来,便笑着不说话,那一双鼠眼却是时不时偷看余慕烟,眼神色眯眯的。 刚开始林未巧还没留意到,还是秋诗给了她个提示,她一扭头,就看到郑家二郎那眼珠子,就差粘在余慕烟身上了。 她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郑家二郎难不成是糊涂了吗,忘了自己是余慕烟的亲姐夫吗?这样赤裸裸地盯着,当其他人都是死的吗? 她本想拦下郑家二郎不让进的,说里屋都是女眷,他一个大男人不合适。 偏余慕宝这个缺心眼的,生怕郑家二郎受委屈,说:“都是一家人,计较那些个做什么?二妹妹都没说什么,你一个老妈子倒管上了?还有,这家里就二妹妹能接待客人,你让他一个客人自个在正堂待着吗?真是没规矩,还不快点上茶!” 她两眼一闭,随即吩咐春晴去沏几杯开水来,往杯子里放几片茶叶碎就成。 接下来,她便死守在余慕烟身边。 郑家二郎不怀好意地盯着余慕烟,余慕宝则一心炫耀自己过得有多好,孟霞则一个劲哭诉着晚姐儿的事。 别说余慕烟了,就是她都一个脑袋两个大了,场面怎么可以混乱成这个样子的? 她也没必要跟这些人浪费心情,大家都不要脸,她何必还跟他们做样子? 她直接借口说余慕烟身体不适,让春晴跟秋诗把余慕烟给搀扶回房去,留下她冷眼看着。 郑家二郎还关心起余慕烟来,眼巴巴地问:“二妹妹不要紧吧?” 她白了眼,“劳烦你关心了,我家夫人需要静养的。” 孟霞红着眼说:“她还养什么养,我的晚姐儿还没找回来呢,她居然还睡得着……” 她说:“那表姑娘还在这哭什么哭,有这功夫,还不赶紧出去找?我要是你,哭都没空哭了。” 余慕宝自我欣赏着手上那一连串珠宝,“我看二妹妹身子不好,府里又接二连三有事,别不是风水不好吧?唉,我说也是呢,二妹妹连爵位都没保住,又只有三个姐儿,连个盼头也没有。” 她淡定地反驳回去:“我们府上可是伯爵府,风水再不好,也总比你们子爵府上好吧?我们夫人是没保住爵位,可好歹做了那么些年的伯爵夫人,也不亏。不像有的人,这辈子连爵位的边都碰不着。还有,我们夫人是只有三个姐儿,而某些人,连个蛋也没有。” 说完,她潇洒离去,留下气急败坏要打人的余慕宝。 伺候完余慕烟睡下后,她缓了缓,便准备到外面去 欢姐儿说她:“娘,你都这样了,还上哪去?” 她说:“在这里等着没意思,还不如出去走走。” “你就不怕再遇上歹人什么的?” “真冲我来的话,我在哪里也不安全的。” 她也是看开了,何况陆裕宣的目的在余慕烟,她就是个小喽啰,无人在意的。 欢姐儿又小声问她:“娘,我们真要离开伯府啊?” 她问:“怎么,你还留恋起来了?” “我这不是舍不得吗?再说了,离开伯府,我们这一大家子呢,能上哪去?” “你与其操这个闲心,还不如多干点活去。” “那我这不是担心吗?” “你担心也担心不来的,有我跟夫人呢。” 她已经让李管事去外面看合适的宅子了,先暂时租赁住上一阵子,倒不是余慕烟买不起,而是没这个必要。 她带上木瓜一块出去,木瓜同她说起,楚青馆这段时间有人出入频繁。 “是谁?” “我不认得,看着非富即贵的。” “对了,你妹妹她还好吧?” “挺好的,有小寒她娘时常照应着,我还托小寒她娘帮着带些东西给她。” 这话给她提了个醒,她怎么把唤春奴给忘了。 她不清楚陆裕宣的去向,更不清楚楚青馆里所发生的事。他们是不好进去楚青馆的,可楚青馆是有他们的人啊。 不过唤春奴这么点点年纪,又不好让人家冒险,万一有个什么事的…… “你妹妹能出来吗?” “每月有两次机会能出来的,但她们年纪小,都会有人跟着的,单独是见不了的。” “妈妈是有事?” “还真有点,走,去找找小寒她娘,看看能不能见到你妹妹。” 第214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找到小寒娘后,小寒娘得知他们想见唤春奴,为难地说:“这恐怕不成。” 林未巧问:“为什么?” “那梁妈妈近来看得紧,连生意也不大做了,轻易不让人出入的。别说是小丫头,就连那些有牌面的姑娘都不能随意出来,还得问过梁妈妈的意思。” 林未巧还想着从楚青馆打探到晚姐儿的下落,光是盯着楚青馆也没什么用,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 末了,小寒娘话锋一转,“哦对了,前几日我看到梁妈妈神神秘秘地出去过一回,看着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还不让人跟着。” 她忙问:“知道去哪里吗?” “这就不清楚了。” “那上次的那个男子,可见他来过?” 小寒娘摇摇头。 这让她颇是棘手,相比小寒娘,唤春奴整日待在楚青馆里,知道的消息多一点。可她又不好让小寒娘给唤春奴传话,稍有不慎的话,容易连累到她们两个人的。 小寒娘看到她是真有事想见唤春奴的,想到前段时间时日自己女儿得了病,是她给了银钱给了药的。这些日子以来,有了她的接济后,家中日子比以往好过了。 她对着自家,可以说是有大恩在的。 思索再三,小寒娘有了主意,“这样吧,我让唤春奴装个病什么的,我找机会带她到馆子外面的王家药铺看病,你们到时候提前在那等着,能说上几句话的。” 事不宜迟,小寒娘当即就回去楚青馆中。 他们便悄悄摸摸去了王家药铺。 木瓜还担心着这事会不会太过冒险,林未巧说:“让你妹妹留在那虎穴狼巢中,哪怕什么也不做,同样是冒险,还不如搏一搏。” 木瓜问:“万一让人发现了,我妹妹她……” 她点点头,这也是她的为难之处。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得需要有人去冒这个险的。 同时她也会想个法子,让唤春奴于危难时能保全自己性命。 她之所以选中唤春奴,除却唤春奴是在楚青馆的缘故,还有一点是,她听小寒娘说唤春奴很是聪慧,学什么都很快,人又机灵,很得梁妈妈的偏爱。 约莫等了有个把时辰,才看到小寒娘领着唤春奴来了。 想上次在人牙子手里看到的唤春奴,还是个小小人,瘦瘦小小的,这才隔了多久,就长个头了,脸蛋上也有肉了。 就是生活在楚青馆那样的地方,唤春奴打扮倒还像个孩子,就是穿戴艳丽,抹粉涂脂的,看着就令人心疼。 兄妹一见面,就抱着哭了好些会。 小寒娘忙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有什么要紧事赶快说了,我去给你们把把风。” 木瓜抹着眼泪,“这是林妈妈,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燕燕就是她赎回来的。她以后也能救你出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要你去做。” 唤春奴眼里还含着泪花,懵懵地点头。 “我问你,你知道梁妈妈这阵子有见过什么陌生男人吗,还很神秘的那种。”林未巧抓紧时间问。 “呃,好像是有。”唤春奴说。 “那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他来过馆子几次,后面就很少来了。每次他一来,梁妈妈就单独见,不让别人打扰。” “那,那你知道那个人的去向吗?” “不知道。” 林未巧犯难,心想逮不住陆裕宣,能不能逮住梁妈妈啊?不过像梁妈妈这种专业的,未必能说实话的。 她只得让唤春奴仔细留意梁妈妈的任何去向。 唤春奴认真地问了她一句:“妈妈你真的能救我出去吗?我不想待在馆子里了。” 木瓜说:“从你被卖给人牙子的时候,妈妈就想救你的,谁知道晚了一步,让梁妈妈给买去了。大妹,你相信哥哥的话,就可以同样相信林妈妈的,只有她能救你。” 唤春奴若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后,小寒娘又着急地把唤春奴领回去。 他们又去了趟绣坊,从曹十二娘口中得知,绣坊因为陆裕宣假死的事受到影响,生意冷清许多,绣品卖都卖不出去,正愁着呢。 她说:“那就给绣娘们先放假,好好休息,她们也累了。” 曹十二娘忧心地说:“就怕以后没人敢来买了。” 她叹了口气,绣坊虽说是余慕烟名下的,但在外人看来,也就是陆裕宣名下的。陆裕宣假死是重罪,谁还愿意买绣坊的东西?避开都来不及呢。 她吩咐曹十二娘说:“看看能撑多久,实在不景气的话,那就关门歇上几日。等熬过这阵子,就都好了。” 随后又去了武馆找山君。 在她事先的安排下,山君和莫九已经找了武馆里十来个武夫,个个身强体壮的,去伯府守卫。 山君是知道伯府的事,还问:“我们这些人够吗?” 她说:“够的,就是壮壮胆,贼人估计是不敢再来的。” 也不知为何,从去了楚青馆之后,她的心情莫名低落低落。 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毕竟她无法预测这事的走向,有个美满结局也就罢了,反之,她要如何去面对呢? 她只觉得好生无助,当下找不到陆裕宣,也救不了晚姐儿和唤春奴,是她太没用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老天爷只给了她穿书的本事,没给她别的本事。 希望她真能改变原本的结局走向吧,也能扭转乾坤,不然她也太废物太憋屈了。 恨就恨她没有通天的本事,但凡她能力大点,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木瓜却感慨说:“幸好还有妈妈你,不然以我目前的本事,是没法救我两个妹妹的。” 她说:“这有什么的,你就是太年轻,没什么钱。这事有钱就好办的。” “不是的妈妈,光靠钱还不行。” “那是什么?” “就说燕燕救回来,我只能再把她送回家里去的,我没有办法留她在身边。是妈妈你,让她留在黄娘子身边,还做了黄娘子的养女,让她有个像样的家。妈妈你能办到,这就很厉害了。” “是吗?” 经木瓜这么一分析,她又捡回自信了。 第215章 彻查 朝廷派出彻查陆裕宣假死一事的官员,终于查到了伯府。 或许是为了给伯府留脸面,这次查得低调,没带多少人来,也只召集了两房的人到正堂去。 为首的司马大人,看着和善,还有兴致地跟陆老夫人唠起家常来,问这问那的,就是没问陆裕宣的事。 这让陆老夫人和陆裕恒夫妻心急如焚的,怕人家问,又怕人家不问,那叫一个折磨难受。 看聊得差不多了,司马大人也看出来他们的确着急了,品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诸位想必也知道,我今日来是所为何事吧?” 陆老夫人说:“您不妨直说的,在场都没外人。” “说来这事也是蹊跷了,先平荣伯明明亡故了大半年,却突然兴起假死的谣言来,还说得有模有样,这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这,这件事就是无中生有啊,宣哥儿没了这事都过去那么久,居然还有人诬陷他。还请司马大人明察,他,他怎可能会是假死……” “老夫人,空穴来风,必有由头。好端端的,怎么会兴起这样的流言来,想来是有什么端倪在的。” “宣哥儿生前是何等风光,有爵位有官职,仕途正好,家中和和美美的,又无过错,怎么会想不开要假死?倘若他犯下大错也就罢了,可他没有半点子错,就是要假死,他也没有理由啊大人。” 陆裕恒附和道:“是,我大哥尸首至今尚未找回,这点确实无法服众。但他还活着的话,怎么会不回来家里?我大哥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怎么会做此等欺上瞒下之事?他若从开始就是假死,为的是什么?又怎么会这么久也不回来?” 这也正是朝廷想不明白的地方。 因为就如陆老夫人所言,陆裕宣假死前并无过错,又前途正好,怎么会无缘无故要假死呢?这点解释不通。 但外面突然兴起的谣言,自然也不是凭空捏造的。 司马大人没有接话,而是看向对面镇定自若的余慕烟。 余慕烟和林未巧就静静看着,也不插话,心想陆老夫人说假话也不怕遭天谴,演得那么真切,若不是她们知情,只怕要被陆老夫人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林未巧盘算着,陆老夫人他们只要不傻,就不会承认陆裕宣假死一事的。现在咬死不承认,等以后陆裕宣的事爆出来,就能撇清关系。 她不禁冷笑了声,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笑。 她记得在小说里,陆裕宣是很信任陆老夫人的,哪怕有肃宁侯夫人提防着,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裕宣甚至是把陆老夫人当成亲娘的,对待陆裕恒这个唯一的弟弟,也是爱护有加。 所以假死一事,陆裕宣是跟陆老夫人母子商议的,连肃宁侯夫人也不知情。 想到陆裕宣心情这么歹毒的人,反倒被陆老夫人被刺,她想想还是挺爽的,一报还一报啊。 陆老夫人一边抹着老泪,一边说着:“我宣哥儿那么诚实的一个孩子,万万是不会欺君的,更不会连我这个当娘的也欺骗。” 司马大人是来查清楚此事的,不是听陆老夫人诉苦的,转而看向余慕烟,“陆大夫人,不知你是什么看法?外头还说,陆大夫人这次遇险,也是先平荣伯所为……” 陆老夫人到底没沉住气,急急说道:“这分明是一派胡言!宣哥儿和他媳妇相敬如宾,怎么可能会……这简直就是抹黑我的宣哥儿啊,我可怜的宣哥儿呀,你明明是为了朝廷殉身死的,死后居然还有人污蔑造谣你,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好好惩处这些小人……” 陆老夫人一个劲哀嚎着,全然不顾体面,陆裕恒夫妻两个还打配合。 陆裕恒说:“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事,必定是有心人想借此机会抹黑我大哥。还请大人明鉴,还我大哥一个清白,让他九泉之下能安息。” 没一会,陆老夫人就晕了过去,也不知真晕假晕,反正晕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正堂里只剩下余慕烟主仆和司马大人在场。 司马大人问:“陆大夫人,对于此事,你又是否知情?” 余慕烟无奈一笑,“我若是知情,当初也不会还傻傻想着要为他殉节了。” 见问不到什么,司马大人便准备起身离开。 余慕烟和林未巧相视一眼,林未巧说:“大人,请等等。” 司马大人一回头,“何事?” 余慕烟迟疑地说:“有件事,我想告知大人,不过还请大人替我隐瞒。” “你说。” “上个月中旬,我去城外烧香礼佛,偶然间遇到一男子,此人身形样貌和亡夫如出一辙。” “在何处?” “慈木庵。” 司空大人眼眸一暗,陷入沉思,又问:“你能确定是他吗?” 余慕烟说:“正是因为不确定,才请大人暂时隐瞒。我只大致远远瞧了眼,但看身形样貌,十足相似。” “那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不知。” 林未巧不动声色地戳了下余慕烟的胳膊肘,余慕烟又忙说:“哦,还有,我府里有个妈妈,看到过有个跟他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子,去过楚青馆,也不知是真假……” 司马大人喃喃道:“楚青馆?” “是。” “我们也是偶然遇见,是真是假,还请大人彻查,给我们一个安宁。” 送走司马大人后,林未巧幽幽地说:“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朝廷已经对他起了疑心的。这下子,无论他是真死还是假死,都没有退路的。” 余慕烟则忧心地问:“我们做得这样绝,万一他恼羞成怒,对晚姐儿下手怎么办……” 林未巧同样担忧着,她也摸不准陆裕宣的脾性,就怕逼急了陆裕宣,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这点她也心里没底的。 出了双栖院,她想着回房去,转头就碰到珠儿。 “妈妈好。” “哟,是孟姨娘来了,有事吩咐吗?” “我就是来看看妈妈。” “劳烦姨娘了,我哪值得姨娘还专程来看看。” “我听说今日有人来查大爷的事?” “是,那位大人才走了没多久。” 第216章 如果是假冒呢? 珠儿明知故问:“大爷真的还没死吗?” 林未巧笑着说:“这我哪里知道啊?众说纷纭,各有各的说法,朝廷也派人来查了。想用不了多久,这事就能真相大白。姨娘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那我就不打扰妈妈了。” “哎。” 看着林未巧离去的背影,珠儿心中五味杂陈的,她知道陆裕宣假死的事已成定局,是瞒不了多久的。 何况朝廷如今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就算陆老夫人和陆裕恒咬死不知情,等到时候圣上降罪,二房别说保住爵位了,就是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 不过她看大房上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此事不上心,很是好奇。论理,假死一事最容易受到牵扯的就是大房了,怎么会…… 莫非是大房已经寻到退路,或者是有靠山了?是颐园长公主?如果是的话,大房倒是有这个底气的。 偏生她已经是二房的人,和二房是荣辱与共的。 回去二房后,正巧陆裕恒来了,愁眉不展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愁什么。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些事,没有直说自己知道陆裕宣假死的事,只说:“爷要如何打算呢?这事再任由其发展下去,只会耽误爷的前程名声,也容易影响到我们伯府上上下下的。” 一提到这事,陆裕恒就烦躁不安,他这伯爷才当了多久,就生出这样的乱子来。他们是可以咬死不承认,可朝廷又不傻,怎么会轻易相信的? 就是陆老夫人,眼下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他可不想自己大好的前途,全断送在陆裕宣一人身上。 珠儿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贴心给他斟茶,“爷,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裕恒是信任她的,“你只管说。”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大爷假死的事,怕真的有什么。我想着,不管大爷是真死还是假死,都不能让他连累到府里。” “当然了,谁愿意被他连累啊。谁让我摊上这么个大哥呢?他在的时候,我连爵位的边都摸不到。他不在了,我才能承袭爵位,谁知道又……这我跟谁说理去?” “我是想着,应该是出现了有跟大爷长得相似的人,故而才有了这些流言。我寻思,去解决了这个人,那些流言便能平息。只要朝廷找不到这个人,那这事不就自然而然淡了下来吗?” “去解决了这个人?” 陆裕恒不傻,自然能听出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啊,人人都以为陆裕宣已经死了,那出现假死的流言,为什么不能是有人长得跟陆裕宣相似呢? 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没人规定陆裕宣就是独一无二的。 只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除掉陆裕宣,那陆裕宣就是真死,流言便不攻自破。 而且,他除掉的陆裕宣,谁能证明那就是真的陆裕宣?而不是假冒的呢?也只有伯府能承认陆裕宣的真假。 他欣慰地看向珠儿,摸着珠儿的手,“不亏是爷肚里的蛔虫啊,这话提醒了爷。” 珠儿温柔地说:“能帮爷解决难处,这是珠儿应当做的。不过爷要想好了,要找到这个假冒大爷的人,没那么容易,要除掉也难。我们可以提前澄清,说是有人故意假冒大爷,之后要除掉,也理所应当的。” 他欣然应下,把珠儿搂在怀里,“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珠儿呐,你可是我的福星,我没有谁也不能没有你。” 绿竹居中。 林未巧让言微姑姑先准备收拾东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得搬离这个地方的。 言微姑姑则是很佩服余慕烟的勇气,一个出嫁的女子,离开夫家,不回娘家,而是在外自立门户。 且不说会招来多少指指点点,就单说这份勇气,就很难得。 “那以后夫人就在外面一直住着?”言微姑姑问。 “不至于呢。”林未巧意味深长地说道。 “嗯?” “唉,你也知道夫人性子太柔弱,又有那么多孩子。时间短,她尚且还能撑一撑,时间久了,她就难的。” “那怎么……” “女子嫁错人了,也是能有回头路可走的,而不是非得一错到底。” 言微姑姑是没想到让余慕烟再嫁的事,毕竟余慕烟有儿有女的,但凡是世家大族,都很难接受再嫁之身的,还带着那么多孩子。 照理说有陆裕宣这个前车之鉴,余慕烟也不想再找的,也怕会亏待到孩子。 林未巧笑着说:“我也不逗你了,你就没看出来,那戚家的台少爷,心里还有着我们夫人吗?” 言微姑姑眼里闪过惊异之色,“台少爷?” “嗯,他至今未娶,就是还放不下我们夫人的。就是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 “原来如此,那台少爷真真是痴情啊。” 言微姑姑对戚墨台是有印象的,这几次大房有事,都是戚墨台在出力,她还寻思着戚墨台跟余慕烟兄妹感情好,原来是…… 不过也好,一个人在危难之时,能有人不顾一切挺身而出,就很难得了。 林未巧还说:“也只有把夫人交给台少爷,我才能放心。” 闻言,言微姑姑笑着问:“怎么听妈妈这意思,以后不跟在夫人身边了?” “谁能跟谁一辈子啊。我也这把年纪了,伺候了人一辈子,是时候为自己而活了。” “妈妈?” 言微姑姑是很惊讶她有这个想法的,“妈妈你是打算……” 她讳莫高深地说道:“人呐,就活这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想我前半辈子都在府里伺候,为儿女忧心。转眼就黄土埋半截了,像是没来过人世一样。我这辈子,难道就应该如此吗?” “是我以前小看妈妈了,没想到妈妈竟能如此豁达通透。” “活了这把年纪,没什么是想不开的。” 明明她在现代也只有二十来岁,可自从穿到原主身上后,原主身上过往的经历和磨难,都潜移默化转到她观念上。 原主的经历,也是她的经历。 她穿了这大半年,却有着是原主十几二十年的经历,她很难看不开。 第217章 成功逃出 江兆方让江宝来伯府传话,说还没找到晚姐儿,只能确定晚姐儿还在城中。至于楚青馆,朝廷准备派人去差,但恐怕是查不到什么的。 晚姐儿被劫走已经过去五六天,余慕烟没日没夜的担心,也跟着遭罪。 “都这么久了,晚姐儿不会是……”余慕烟说着红了眼。 “姐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林未巧安慰着说,她又问着前来报信的江宝,“也派人去查楚青馆了?” 江宝答道:“是,这就一两天的事。” 她点点头,查了楚青馆,那陆裕宣和背后的泾城王可就急了。 见江宝傻站着,欲言又止的,她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江宝憨憨地挠头,“是我家公子,让我问一问轩辕姑娘的伤势好了没有。” 她看向余慕烟,俩人同时笑了起来。她说:“多谢你家公子关心,言微的伤好很多了。” 江宝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盒膏药来,“这是增肌膏,我家公子特意寻来的,对外伤有效,还请妈妈转交给轩辕姑娘。” 待江宝离开后,她笑说:“这江公子,对言微是真真上心。” 转头她把增肌膏交给言微姑姑,言微姑姑颇是意外,没想到江兆方还记得这事。 “有人记挂着就是好。能看出来江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不谈别的,能跟他做朋友也是好的。” 言微姑姑看着手里的增肌膏,若有所思的。 要说楚青馆为着陆裕宣的事,也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来,这阵子都不怎么开门做生意,馆子里安安静静的。 然而就是在这一日,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来了官府的人,说要查楚青馆。 馆里上上下下的姑娘小丫头,包括梁妈妈,全吓懵住了,根本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梁妈妈作为楚青馆的负责人,看似镇定,内心实则慌得一批,她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来查,不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吧? 躲在角落里的唤春奴默默看着这一切,然后趁着无人在意,偷偷溜出去。 那日林未巧的叮嘱,唤春奴一直记在心里,她这几日一直在悄悄留意着梁妈妈的动静,发现梁妈妈这几日常出去,还秘密吩咐一个婆子去送吃食。 她偷看过一回,就记住了那婆子去的地方。 趁着这次馆子乱,她悄摸来到那个地方,见有人看守,还上了锁,就绕道去后面。 好在这房屋的窗户是半烂的,根本关不住,她借着缝隙往里瞧,本以为是有什么神秘的人,一看,竟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还被绑着,嘴巴也被塞上块布,羸弱地倒在草堆上,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怎样,看着可怜。 这一幕,让她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是这般凄惨。当日她救不了自己,不过如今,她是能救别人的。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从窗户上爬了进去。 她见晚姐儿躺着一动不动的,面色也白,心里有些怕,但看晚姐儿还有呼吸,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试探地摇晃着晚姐儿的身体。 晚姐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睁眼看到她,懵懵的。 她拿掉晚姐儿嘴里的布块,困惑着梁妈妈怎么会绑架一个小姑娘呢? “你是……”晚姐儿不解问道。 “嘘!你小点声。”她凑在晚姐儿身边问,“你是梁妈妈拐来的?” “不是,是被她抢来的。” “抢来的?那你是哪家的?” “平荣伯府大房的。” “平荣伯府?” 她依稀记得,哥哥木瓜就是平荣伯府当差的。她又问:“那你认得我哥哥吗?他叫木瓜。” 晚姐儿惊喜着说:“木瓜哥哥!我知道,他常跟在林妈妈身边的。” “你还知道林妈妈?” “我当然知道了。” 她边说边给晚姐儿松了绑,又偷看门外的看守在偷懒打盹,忙说:“你知道回家的路吧?你赶紧逃回去。” 晚姐儿脱了身,“那你呢?你是谁?你放了我,他们会不会……” “我是梁妈妈的人,我逃不了的,你让林妈妈记得救我。” “可……” 怕被人发现,她赶忙拽着晚姐儿从窗户上逃了出去。 幸好这窗户是烂的,锁不了,窗户又窄小,刚好能够从窗户上逃出去。 离开那房屋一段距离后,唤春奴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会被人发现,就让晚姐儿自己逃回家去。 晚姐儿哪里认得此处的路,只晓得一个劲往前逃,不敢回头看。 偏生这几日的关押,生生受着这几日的惧怕,哪是晚姐儿一个小姑娘能承受的?还没跑多久,因着惊慌,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身子直直往后倒下,疼得她说不出话。 “哎,小姑娘你没事……晚姐儿?” 无巧不成书,晚姐儿撞到的人,竟是来此地查看楚青馆状况的江兆方,他看到是晚姐儿,又惊又喜的,连忙扶起晚姐儿,“你,你从哪里出来的?” 晚姐儿本来还能忍着疼痛和这几日受到的苦楚,一看到是江兆方,没忍住,当下就哭了起来,好不可怜。 江兆方手足无措地哄着,还没开口,晚姐儿就晕厥过去。 “哎,晚姐儿!江宝,快去请大夫来!”他忙不迭把晚姐儿抱起,着急忙慌离开此地。 当消息传到双栖院,得知晚姐儿让江兆方给救出来,一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 余慕烟还说要亲自去接晚姐儿回来,林未巧给劝住了,“夫人,你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吧,不好再出门的。人不是说了吗?等姐儿醒了,就给亲自送回来的。” 没见到晚姐儿,余慕烟如何能放心?左等右等的,等到入夜之后,是江兆方亲自把晚姐儿送回来的,让一个婆子给抱着。 母女两个见了面,免不了一顿哭的。特别是余慕烟心疼晚姐儿这几日的遭遇,搂住晚姐儿不肯松手,狠狠哭了一通。 “江公子是怎么把姐儿救出来的?”林未巧问。 “是晚姐儿自己偷跑出来的,正巧让我给遇到了。”江兆方说,“我问过晚姐儿了,她说是让梁妈妈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给放出来的。” “谁呀?” “说是你们府上一个小厮的妹妹。” 第218章 擅自定亲 一听,林未巧就说:“唤春奴?” 江兆方还好奇地问:“你们还在楚青馆安插了眼线?晚姐儿找到了,那就不用有所顾忌了,我们可以尽全力找出陆裕宣。” 边上的言微姑姑问:“还能怎么找?楚青馆不是查过了吗?也没查到有什么。” 江兆方说:“这个容易。晚姐儿不是找回来了吗?反正人就是他们劫走的,我们可以利用此事,将楚青馆封锁,把梁妈妈抓捕起来。不过到时候,得让晚姐儿去指认才行。而且此举,会引来泾城王的重视,你们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你们更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林未巧则思索着,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点,既然陆裕宣是依靠楚青馆藏身的,那借着晚姐儿这事,封锁楚青馆,陆裕宣就无处藏身。 反正她们现在也没把柄在陆裕宣手里,有什么好怕的?只有尽快解决了陆裕宣,才有安生日子过。 她忙说:“那这事,就麻烦江公子了,得越快越好。” 江兆方自是欣然应下。 说完这些事,她便和余慕烟送晚姐儿回房去,留下言微姑姑和江兆方,还对言微姑姑说:“待会你就替我送一送江公子吧。” 也不知为何,明明留他们单独相处了,江兆方反倒不自在起来,还扭扭捏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相比之下,言微姑姑倒是坦荡大方地同他说话,还问起谦国公府和陆裕宣之间,究竟有什么过往的恩怨,感觉谦国公府比余慕烟还要痛恨陆裕宣。 他说:“这个啊,就说来话长了。” 事情追溯到几年前,那时朝中已经起了立储的争论,那谦国公府肯定是向着淮王,为淮王说话的。 陆裕宣就借机说谦国公府站队,还说淮王私下常秘密前往谦国公府。那抛开一切不说,谦国公府是淮王舅家,人家亲戚间聚一聚不可以吗? 偏偏那时候淮王因办事不力,犯了些过错,不算严重,谦国公府自然是替淮王说话的。 陆裕宣呢,又抓着这事不放,非得说谦国公府偏袒淮王,让圣上对谦国公府渐渐心生不满。 总之,在朝廷上,陆裕宣就是非得和谦国公府作对。 “那他为什么非得和你们家过不去?按道理说,你们家是国公府,他只是伯爵府……” “还不是早年间,我大哥和他曾经共事过,立了功。但因着我大哥家世胜过他,大半的功劳被记在我大哥身上。他因此记恨于我大哥。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涉及利益纷争,那就是敌人。” “听你这话,像是有过经历的?” “你看我这吊儿郎当的,哪里适合混官场?我也没那个心思。就是看得多了,有感而发罢了。” 安抚好晚姐儿睡下后,余慕烟久久不能安心,她养在膝下的孩子,先是繁姐儿,再是星哥儿,如今到晚姐儿,都险遭毒手。 每一个孩子离开她身边,她都提心吊胆的,就怕孩子会有个三长两短。 这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她是受够了,更不愿她的孩子们有个什么意外。 “妈妈,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我们当真拿他没办法吗?” “夫人,就快了。老天爷不收他,我们来收。” 在晚上用饭前,晚姐儿醒来,第一时间就是找林未巧救唤春奴。 林未巧说:“姐儿放心吧,就是姐儿不说,我也会救她的。对了,姐儿,除了那梁妈妈,你还有见到过什么人?” 晚姐儿细细一想,“前几日我都是昏昏迷迷的,看不清是谁。倒是听到过梁妈妈跟一个人说话,那人的声音还很像是爹的。” 林未巧看向余慕烟,两个人脸上都不好看。 余慕烟问:“那你有听清他们说什么吗?” 晚姐儿摇头,“这个没有。” 就这样平淡地过了两天,她们大房倒是安安稳稳的,没出什么事。 谁曾想,一个安静的午后,林未巧在廊下跟李娘子说话,就见木瓜急匆匆领着秀安来了。 不等她们问起,就见秀安一把跪地上,泪流满面地哀求道:“求夫人和妈妈救救我家姑娘吧……” 这给她们吓得,连忙扶起秀安,林未巧问:“你家姑娘怎么了?” “我家姑娘被老夫人锁在房里,不让出来。” “为什么?” “老夫人执意要把我家姑娘许配给武家那个骏哥儿,已经定了亲!” “啊?” 突然就来这么个猛烈的消息,林未巧一时半会的还没法接受。她没听错吧?武骏跟余慕柳定亲了? 先暂且不说余慕柳尚未及笄,就说武骏那样不正经的,还调戏过余慕柳,余家还能把余慕柳许配给武骏,余老太太夫妻两个脑子没进水吧? 据秀安说,自打余慕柳伤势好全之后,余老太太就不让余慕柳随意出门,就连伯府,也轻易不让余慕柳来。 起初她们也没有多想,只当是余老太太想拘一拘余慕柳跳脱的性子罢了。 谁料随着武夫人频繁来余家,直到有一天,武家夫人跟武骏都来了,还带了许多贵重的物品,像是提亲。 余慕柳还以为武家是要向余慕沁提亲的,毕竟余慕宝也到了及笄的年数。 后来还是余慕培说漏嘴的,说武家是要给武骏向余慕柳提亲。 听到这消息后,余慕柳当场差点气晕过去,死活都不肯同意,吵着要去阻止。 那余老太太早就料到余慕柳不会同意,直接让人把她们主仆两个锁在房里,不让出来。 等两家把亲事定下后,才把余慕柳给放出来。 “老太太是知道姑娘的性子,索性便不问姑娘的意思,就擅自做主给姑娘定下亲事。老太太是真真狠心呀,不管我们姑娘哭得如何肝肠寸断,都不肯松口。只让姑娘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一及笄就嫁过去武家。”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人,血压都蹭蹭上涨。 她们赶紧把秀安带去双栖院里,听闻这个消息后,余慕烟还不信,“怎么会,柳姐儿才多大?” 秀安哭得眼睛都红了,“夫人,是真的,我们姑娘已经跟武家定了亲。姑娘为了这事,不吃不喝,老夫人也不肯松口。” 第219章 来自父母的摧残 自古婚姻是大事,哪家要说亲,哪家要嫁女,亲朋好友都是知情。 没有谁家像余家这样,一声不吭就把亲事给定下了。这还是秀安说来的,要等余家说,怕是得等到余慕柳出嫁那日,大家才能知道。 余慕烟觉得这事太过突然,“怎么会?半点动静都没有,娘就把柳姐儿许给武家了?我竟是半点都不知情。” 秀安说:“老夫人就是知道夫人和姑娘不会同意,所以就谁也不告诉,自己就把这亲事给定了。” “那柳姐儿……” “老夫人把姑娘锁在房里,不让出去,更不让我来告诉夫人。姑娘向来厌极了那武家哥儿的,别说定亲了,就是跟武家哥儿说上几句话,姑娘都不愿意的。” “我娘为什么非得要把柳姐儿许给武家?” “这个……说是武家哥儿早就看中姑娘了。前段时候,武夫人常来家里,还给我们姑娘送许多贵重的礼品。” 林未巧听得两眼黑了又黑,武骏是给余老太太余老爹下蛊了?武骏看中余慕柳,然后余老太太就不管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非要把余慕柳许给武骏? 听听,这事多新鲜啊。 秀安又说,余慕柳是宁死不屈,怎么都不肯同意这门亲事的,甚至以绝食相逼。 别以为这样余老太太就没办法了,余慕柳不肯吃喝,余老太太就把秀安关起来不给吃喝。 什么时候余慕柳愿意吃了,就给秀安吃。 “姑娘哪舍得我受苦?老太太知道拿姑娘没办法,就拿我来出气了。姑娘没办法,到底是向老太太低头了。可整日郁结于心的,这才多久,姑娘就病倒了……” 余慕烟听得揪心,说要去看余慕柳,劝劝余老太太。 林未巧劝道:“夫人不是不知道老夫人的脾性,夫人如何能劝得了?听秀安这样说,老夫人是铁了心要把柳姐儿嫁去武家。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得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老夫人非得定下这门亲事的。” 余慕烟说:“可我实在担心柳姐儿,她伤势才好没多久,哪经得起这样折腾的?别看柳姐儿平日里没个消停,也不怎么得病。她身子向来弱,又受过伤,这会又这样……” “我这就同秀安去瞧瞧。” “你让柳姐儿千万不要心急,她不愿意嫁,总归还有时间挽回的,万万不能因为这事伤了自己身子。” 林未巧匆匆忙忙地和秀安赶去余家,怎么想也想不通,余老太太为什么非要把余慕柳嫁给武骏呢? 武家家世是胜过余家,可左右余慕柳又没到年纪,余老太太难不成还怕过两年余慕柳会跑掉? 秀安则说余老太太早就想和武家联姻的,奈何人家看不上。这会不知怎么,武骏就看上余慕柳了,非要求娶,哪怕余慕柳还不到年纪。 “别说是老夫人,就是老爷,也是十分赞成这门亲事的。我们姑娘这样抗拒不肯同意,他们还当是姑娘耍小性子,说姑娘不懂事。” “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爹娘的?好歹在意一下自己女儿的死活吧。他们也不怕逼死你们姑娘。” “谁说不是呢?他们也不是不疼姑娘,只是在这事上,容不得姑娘有意见。还说自古以来,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唉,你们家姑娘摊上这样的父母也是……” 林未巧突然庆幸余慕烟是在戚家长大,不用听余老太太的安排。否则以余慕烟的姿色,估计得被送去做妾。 余老太太是个市侩的,又是个糊涂的,一心想着攀高枝,除了余慕宝和余慕培,余下女儿都不大放在心上。 她就不信,如果换成是余慕宝不愿意,余老太太还会不会这样逼迫? 来到余家,秀安悄悄带她从后门偷偷溜进去,也不用经过余老太太的同意。毕竟余老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一进房间,扑面而来的一股药味。 当赫然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憔悴,脸上毫无血色,眼窝微微凹陷,双眼无神,神情绝望的余慕柳时,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活泼开朗的余慕柳吗? 她都不敢认了,“姑,姑娘?” 余慕柳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的,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勉强睁开眼来,“妈妈?” 她赶忙上前去搂过余慕柳,又是心疼又是痛恨啊,余慕烟才多大啊,余家人怎么就忍心摧残? 她看余慕柳不像是单纯的伤心赌气,看上去消瘦许多,气色也不好,“姑娘是病了?什么病?要紧吗?” 秀安委屈地说:“原本上回姑娘受伤,就险些伤及心肺的,寇太医让姑娘务必好生注意的,不能有太多的情绪上波动。可眼下……大夫来看过几回,都说姑娘这是肝气郁结所致,加之前不久又有过旧伤,就成了现在这般。” 她疼惜地给余慕披着外衣,“我的傻姑娘呀,何苦为了这事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啊?自个的小命要紧。” 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余慕柳就忍不住啜泣起来,泪如雨下的,眼含泪花地说道:“妈妈,我也不想的。但我真的不愿意嫁给武骏。不管我怎样哭怎样闹,我爹娘就是不肯松口,非要定下这门亲事。我,我都想过要寻死,偏我娘说死了也得嫁给武骏……” 说来,余慕柳何曾遭受过如此对待呢?她是余家最小的那个,也是受尽宠爱的,又有余慕烟疼着,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地长大,更没受过什么磨难。 唯独这回,是来自余老太太余老爹亲生父母的迫害,一手安排她的终身大事也就算了,还把她嫁给她最厌恶的人。 这换了谁,也咽不下这个口气的。 她越哭越委屈,“妈妈,我是真的不想活了,要我嫁给武骏,我是死了也不愿的……” 林未巧忙说:“呸呸呸,姑娘不许说这些晦气的话。总归只是定亲而已,又不是要姑娘明天就嫁给她,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妈妈你不知道,我爹娘他们这回是铁了心的。” “那又怎样!” 第220章 必能退婚 余慕柳被她这大言不惭的话惊到了,默默说了句:“可是妈妈,我娘她不会听你的话。” 她说:“姑娘,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有时间,这事还能挽回。” “还能怎么挽回?都已经定亲了。” “定亲而已,那嫁人了都能和离,定亲不能退婚吗?” 余慕柳还是觉得这事是异想天开,“我娘怎么可能会同意退婚。” 她说:“怎么没可能。姑娘,你若信我的话,就养好身子来,妈妈帮你退婚。” “真的?” “千真万确!就是不为别的,我也不能让姑娘嫁给武家哥儿那样的人,这辈子不都毁了吗?姑娘不用这般伤心,还有我和夫人呢。” 有了她这番话,余慕柳终于止住了泪水,还紧紧搂住她,“幸好还有妈妈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给余慕柳擦拭着泪迹,“所以姑娘要珍重身体,遇事不要随意自暴自弃,什么时候都不至于到绝境的地步。哪怕就是嫁给武家哥儿了,我们也还能和离的。” 余慕柳多少还受着余老太太的洗脑,“娘说,嫁人了,那一辈子就是人家的人了。真的和离了,只会让人唾弃,娘家容不下,再嫁也没人要的。” “那是你娘偏心眼。你看你大姐姐,不是和离回娘家吗?你娘还不是照样拿你大姐姐如珍似宝地对待?你大姐姐不还是照样高嫁了?还有,就像你二姐姐那样,嫁错了人,莫非这辈子都要这样了吗?” 余慕柳想想也有道理,她就是一时接受不了和武骏定亲的事,更接受不了余老太太余老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意愿,态度专横。 到底年纪又小,年轻气盛的,自己又无力改变现状,一气之下,便气坏了身体。 如今有人安慰着,她又不是只知道一味钻牛角尖的,自然能想开。 “那妈妈,你一定要帮我,我就怕……” “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万不能叫姑娘受这个罪的。” 秀安拿来了饭菜和汤药,林未巧亲自照顾着余慕柳用饭喝药,又陪着说话,直到秀安来说余老太太要来看余慕柳,这才悄悄溜走。 回到府里,给余慕烟一一交代着这事。 余慕烟听着揪心,心痛地说:“娘是真狠心呀,真不怕把柳姐儿给逼出个好歹来。那武家看中了,就非要柳姐儿嫁过去,这是什么道理?就是要跟武家联姻,也不能不顾柳姐儿的死活啊。” 林未巧说:“不是我说什么,老夫人一向是嫌贫爱护,一心想攀高枝的。她认为高嫁一定就是好的,逼着柳姐儿定亲,想来还只当是为了柳姐儿好的。” “唉,的确如此,娘她是个老顽固,认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的。柳姐儿又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自然就病倒了。我还是不放心,得请人给她瞧瞧才行。” “请谁去看?寇太医?这会怕是不好请人家的。” 提起寇太医,让林未巧想起前些时候,寇家兄妹来过两趟伯府,都是问余慕柳在不在的,因为他们也不好到余家去,跟余家又不熟悉。 偏偏那时余慕柳就已经被留在余家,不常来伯府,寇家兄妹两个每回都是失望而归。 “夫人,倒不如让五郎兄妹去瞧瞧?他们和柳姐儿相识,又聊得来,正好开导下姐儿,也能跟姐儿说说话解解闷。” “娘那边,怕不会同意吧?五郎是外男,也不方便见。” “这个我自有安排的。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忧着姐儿的,这事,未必就已成定局的。” “妈妈真有信心让柳姐儿退婚吗?” “当然了。” 林未巧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反正她就是有这个把握在的。对付余老太太,她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在陆老夫人和陆裕恒的谋划下,一个在家里跟亲族说着是有人假冒陆裕宣,给伯府招黑的。一个在外跟同僚说着陆裕宣是真死,有流言是因为有人故意造谣,还说陆裕宣是忠臣,怎么会欺君? 于是,一时间,关于陆裕宣真死假死有了两种说法,成了街头小巷百姓们在议论不休的事。 说真死的,认为陆裕宣死了将近一年了,如果是假死的话,怎么会不露面?又图的是什么?陆裕宣是朝廷命官,怎么会不知道欺君是大罪? 而说假死的,则是认为陆裕宣死了那么久,却突然兴起假死的谣言来,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有理有据的。 负责彻查此事的司马大人听闻这个消息后,是一个头两个大,余慕烟说见过几次陆裕宣。而陆老夫人母子俩又一个劲非说是有人假冒陆裕宣,这让他该信谁去? 他暗地里去查过慈木庵和楚青馆,都没有任何线索,这让他有点怀疑此事的真实性了。 不过他又听人说余慕烟已经上书自请离开陆家,加上前段时候余慕烟又险些遭贼人刺杀,坊间传言,是陆裕宣所为。 这下子,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他哪里能有个定夺? 查不出来,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的。 正当他犯愁时,碰到江兆方,江兆方说:“司马大人,怎么站在这风口上吹风呐?小心着凉了。” 他苦笑着说:“多谢三公子记挂着呢。唉,让风吹一吹也好,清醒清醒。” “大人这是遇上难事了?” “还能是什么难事?还不是先平荣伯假死的事,那平荣伯府传出话来,非说是有人假冒的,还说得有理有据。这让人不得不信呐。” 江兆方也是今天才知道此事的,不禁冷笑几声,“大人是糊涂了,连这等谎话也信。还假冒?假冒也是重罪,谁吃了豹子胆敢假冒一个朝廷官员,世家伯爷?也不怕让人揪出来,掉脑袋!” 司马大人说:“那平荣伯府就是这样的说辞,我……倘若先平荣伯是假死,那怎么不知下落的?” “大人,这事若简单寻常,圣上也不会交给大人你去办了。就是这事难办棘手,才交由大人的。” “唉,三公子抬举我了。这事能不出岔子,能得个结果,我就很满意了。” 第221章 生死相随 俩人又说了会话,江兆方不着痕迹地让司马大人相信陆裕宣是假死的,好继续追查下去。 江兆方说:“我就不陪大人闲聊了,还有要事呢。” 司马大人好奇问:“不知三公子这是要去忙什么事?” “楚青馆的事。” “楚青馆?楚青馆不是查过了吗,怎么还……” “大人还不知道吧,那楚青馆竟绑架了个勋爵人家的孩子。” “谁家的?” “平荣伯府大房的。” “平……” 司马大人一愣,那不就是陆裕宣的孩子吗?怎么会……他意识到此事严重,忙说:“我随你同去。” 当来到楚青馆,他们以劫走监禁孩童的罪名,要将梁妈妈逮捕,并将楚青馆上下封锁。 这下子,梁妈妈可就急了,“哎,凭什么要抓我啊?我又没犯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江兆方说:“还为什么?别跟我在这装傻充愣的,平荣伯府大房的三姑娘,不是让你给绑走的吗?” 一听这个,梁妈妈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她还死活想不通晚姐儿一个小孩子,是怎么逃脱的,不会是……可也不能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她还是不肯认,“无凭无据的,你们休想诬赖我!” 江兆方冷哼一声,“无凭无据?等到了公堂之上,你想要什么证据,都会有的。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抓拿回去!” 楚青馆被封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陆裕宣耳中。 此时陆裕宣还在千春巷子里跟萧浅洛浓情蜜意的,听到这个消息后,陆裕宣惊愣住,面色瞬间变得铁青。 原本上一秒还笑着,下一刻便沉着脸,萧浅洛哪能看不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陆裕宣目光晦暗,“楚青馆被封锁,梁妈妈被官府逮捕了。” “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晚姐儿那个丫头!让她给逃掉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她性命的!果然呐,余慕烟那个贱人,能养出什么好东西来!” “那,那要怎么办?你的处境愈发艰难了。” 陆裕宣已是怒火中烧,拳头紧握,没了楚青馆,他以后要如何藏身,更无人接应。他可就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亡命之徒! 这原本和他所设想的截然相反,这一切怪就怪在余慕烟当初没有殉节! 若是殉节了,哪还会有现在这些事! 他是知道陆老夫人和陆裕恒为他假死一事澄清的,说是有人冒充的。 这让他都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是聪明还是愚蠢,他们一口咬定是有人冒充的,那将来等他现身,岂不是会有人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 萧浅洛看他神情凝固,愈发不安起来,眨巴眨巴眼睛,有了泪意,“都是我不好,从一开始就连累了你,让你放弃大好前程假死,就为了跟我在一起。没有我,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他回过神来,轻抚着萧浅洛的脸颊,“这哪怪得到你头上来。这一切,都怨那个余慕烟,没有她从中作梗,我们此刻已经离开京城,在外双宿双栖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的,到处都有人抓捕你,我也不好露面,楚青馆现在又……唉,泾城王又施压于你,要你尽快处理好此事,可这事是越来越难的。” “我知道,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好的。洛儿,就是要你跟我一起受苦了。” 两个人说罢牢牢相拥起来,都说患难见真情,先前萧家蒙难时,陆裕宣也是这般不离不弃,从未离开过。 倘若不是有陆裕宣这些年来的相伴守护,萧浅洛是无法度过那些艰难的岁月。因此当下陆裕宣有难,无论日后会怎样,下场如何,萧浅洛都将生死相随。 “洛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我们一个绝对美好的未来。我不会让你白白跟着我受苦的。不过在此之前,我得把这些麻烦事都解决了。” “陆郎,我自是相信你的。不过,说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若你有个什么意外的,我……” 他们还伤感起来,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陆裕宣咎由自取罢了。 等天色渐暗,陆裕宣便悄无声息离开千春巷子。 说来也巧,恰好这时木瓜来千春巷拿言微姑姑落下的东西,跟陆裕宣擦肩而过。 尽管陆裕宣带着草帽,帽沿压得低低的,又穿得极其低调,但让木瓜看去,还是觉得分外眼熟,暗自嘀咕了声:“这人谁呀,怎么看着怪眼熟的。” 前段日子余慕烟上书自请离开陆家的事,很快就有了消息。 这事还是惠阳县君亲自来说的,一来,就忙说:“这几日你得准备好,皇后多半会召见你的。” 这给余慕烟震惊得语无伦次,“什,什么,皇后要召见我?为什么?” “你上书的事,圣上觉得证据不足,那人至今又没有现身,便觉得你是怕被连累才一心想离开的。” “可他都要杀害我,甚至连晚姐儿也不放过。” “这在圣上看来,只是你的一时说辞而已,不值得信。又说伯府老夫人尚在,你又生有陆家骨血,擅自离开,是为不孝不慈。” “这,这根本不是这样的……” 边上伺候的林未巧都不想听下去,圣上昏庸也不至于昏庸到这个地步吧?不过想想,圣上也是男人,在不知对错的前提下,自然是选择站在陆裕宣那一边的。 这圣上要是个女人,估计就没那么多怀疑了。 惠阳县君又说:“你先别急,还有呢。我原本是把此事先告知给皇后的,皇后得知后,便觉得你是有苦衷在的,不然怎么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来。所以,便提出要你进宫,当面说清楚此事。不仅仅是那位假死的事,还有你们府上老夫人故意藏起晚姐儿,把星哥儿调换的事,都得一并说来。只有让圣上皇后知道他们陆家对你的所作所为,你和孩子才能离开。” 林未巧说:“哥儿姐儿的事,我们倒是能找得出证人来。就是先伯爷假死的事,我们一时半会还找不到人,也没有实际的证据……” 第222章 卖女求荣 余慕烟也说:“是呀,拿不出证据来,如何能让圣上皇后信服?” 惠阳县君说:“这个不要紧的,让圣上皇后看到那人和陆家是如何迫害你的,让你和孩子受了多少苦,只有揭开他们的真面目,才能还你一个公道。你既然决心要带孩子离开伯府,离开陆家,那不妨就狠下心来,直接撕破脸皮,不用给他们留什么脸面。” 余慕烟点点头,她对伯府,对陆裕宣,别说是还有留恋,她都要恨死陆裕宣和陆老夫人了。“舅母放心,我再狠不下心来,也枉为人母了。我不为自己,也要为几个孩子讨一个公道的。他们遭受的伤害,不比我少。” “对了,你上书这事,除了皇后为你说话,还有颐园长公主。你先前不是去了趟她府上吗?她这人,倒极少替谁说话的。你啊,也是得贵人相助了。” “颐园长公主?”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说:“这事多亏了言微姑姑,没有她,我们连颐园长公主的面都见不着的。” 林未巧稍稍安心了些,颐园长公主肯站在她们这边,那她们就有几分底气在了。 她们又说起余慕柳的事情来,余慕烟说:“爹娘这回,实在是不顾柳姐儿的死活。林妈妈去看时,说柳姐儿瘦了一圈,人也憔悴,真不知爹娘这样做是图什么?” 惠阳县君小声说:“呵,你爹娘那个德行,还能图什么?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你爹升官了,连升两品。” “啊?这么突然吗?我记着,我爹也有好些年没升过官了,功绩也平平,又朝中无人,怎么会……” “呐,问题就出在这了。你爹上一次升官,还是因着你的缘故。这过去多少年了,也没见你爹升官,总不能是郑家那边出手的吧?郑家可没这个心思的。” “那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现成的武家吗?武家可是你爹的顶头上司,要提携你爹,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我听说是,柳姐儿跟武家定亲没几天,你爹就升迁了,不是武家还能是谁家?” 余慕烟和林未巧听得咋舌,谁能想到竟是这个缘故? 说句不好听的,这哪里是联姻,分明就是卖女求荣啊。 惠阳县君不屑地说:“还有呢,说等培哥儿弱冠之后,就给培哥儿谋个一官半职的。在你爹娘看来,柳姐儿嫁谁不是嫁,嫁去武家,就能给家里谋取如此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你爹娘哪怕就是绑,也得把柳姐儿绑给武家的。眼下柳姐儿这些小打小闹的,又算得了什么?” 这让外人听得都心寒,更别说是余慕烟了。 林未巧说:“唉,柳姐儿还想不通,怎么家里非得逼她嫁给武家哥儿,原来是……这要是让姐儿知道了,指不定会闹成哪样的。那日我去看姐儿,她都说想过寻死的。” 惠阳县君问:“不说别的,那武家哥儿就那么不堪,让柳姐儿这般厌恶?” “县君有所不知,那武家哥儿也是个游手好闲,心思不正的。几月前,我陪姐儿到寺庙里去上香,碰到那武家哥儿,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姐儿,之后又屡屡借着两家是世交的名义,来缠着姐儿。” “那就怪不得了,武家能下这么大的血本,就为了跟柳姐儿定亲,也怕是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柳姐儿会不愿意,就想着用这些好处来让余家答应。” 这事不知情还好,一旦知情,只会让人生气愤怒的。 这叫什么事啊。 余老爹靠不了自己,就想着来靠女儿升迁,谁家爹做成这样?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不过也好,知道是什么原因定亲的,就好办了。 余慕烟忧心地说:“我太了解柳姐儿的脾性了,她不愿意的话,是真会做出傻事来的。妈妈,你答应了帮柳姐儿退婚,怎么帮得了她?” 林未巧说:“武家家世是好,可人外有人,比武家家世好的,多的是。” 黄菊堂中。 本以为搅乱了假死一事的流言,伯府就能过上几日的清静日子。 偏陆老夫人也不晓得哪里来的眼线,居然能知道余慕烟要上书自请离开伯府的事,这让她不得不多想啊。 杨嬷嬷嘀咕着:“奇怪,好好的,大夫人怎么会想着离开伯府?名声不要了?她一个寡妇,余家能让她回去守寡?” 她目光一暗,“你说,她会不会是知道些什么了?” “不,不能吧?” “先是繁姐儿突然间被找回来,而后是她身边无缘无故多出那个孩子来,现在又想离开。一次两次的可以是巧合,可次数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这些事,大夫人无论如何是不能知道的,我们瞒得那样紧,更不可能有人泄漏。” “这事我们是做得隐秘,可不一定就没人知道。你看她做的这一桩桩事,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的。她自请离开,怕不就是为了不被连累?” 主仆二人相视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事可就有得掰扯了。 杨嬷嬷说:“那大夫人这样做,岂不是想明哲保身?毕竟大爷这事,很难有个好结果的。” 陆老夫人眼神中浮现抹狠戾之色,“她想要离开,可没这么容易!我要让她生是陆家人,死是陆家鬼。还有,那几个都是陆家的种,她别想带走!” 她是没料到余慕烟居然想着离开陆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在当初江兆方准备以借着晚姐儿的事要对楚青馆的下手时,林未巧就找了江兆方,请他出手救下唤春奴。 毕竟以江兆方的身份,要救一个小小的丫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正好楚青馆又被封锁,馆里的人便群龙无首,更别说那些买来的小姑娘了。 很快,江兆方就亲自把唤春奴给带回来了。 木瓜和燕燕早早在等着,一见到唤春奴,兄妹三个,抱头痛哭,好不感人。 林未巧问:“江公子,唤春奴以后……” 江兆方说:“妈妈放心,她身契就在她身上,以后她就是自由身。” 第223章 自降身段 闻言,木瓜领着两个妹妹给江兆方磕头谢恩。 江兆方大方地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林未巧算是深刻体会到权势的重要性。江兆方没有任何功名和官职,却仅仅凭着谦国公府三公子的身份,不夸张说,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很庆幸江兆方是跟她们一伙的,还没什么坏心思。她都不敢想象,她们要是得罪江兆方,会有什么下场。 还有就是,江兆方多少对言微姑姑是有这个意思在的,完全可以仗着家世权势,就是让言微姑姑做妾,谁人又敢说什么呢? 难能可贵的是,江兆方没有这样做,甚至是自降身段跟言微姑姑做朋友。平时待人随和,完全没有世家子弟那种不良习气。 “对了,那梁妈妈招了吗?” “她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哪会轻易招来?不过这次,我们发现楚青馆是有暗探在的,这事可有得追究了。说来,我也得谢谢你们。” “谢谢我们?此话怎讲?” “妈妈也知道我们家是淮王舅家,那楚青馆背后的是泾城王,可是一个劲敌。有了这事,势必能削弱泾城王锐气,说不定还能借此扳倒泾城王。” 林未巧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明面上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突然就希望淮王能夺位成功了,这样一来的话,江兆方那就是新皇的表兄弟,身份何其贵重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江兆方好了,那她们自然也能好的。 兴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江兆方对她们的用心程度,堪比戚墨台。 这才是恋爱脑的正确用法啊。 她看出来江兆方是想见一见言微姑姑的,早就让人去把言微姑姑喊来。 等见了言微姑姑,江兆方脸上的笑意更甚,见眉不见眼的。 她抽空,把木瓜兄妹带到后院去,问起木瓜要怎么安排唤春奴的去向。 木瓜沮丧地说:“不怕妈妈笑话,我那家里,才是地狱,我们宁可在外头流浪,做乞儿,都好过回去的。” 唤春奴也说:“妈妈,我不想回家去,回去的话我爹照样还会卖了我的。” 她也不好拿注意,毕竟唤春奴可是救过晚姐儿一命的。 可眼下她们又准备搬离,是不好再添人口的。唤春奴又才从魔窟中出来,伯府再买下的话,情理上说不过去。 她愁的是,要如何安置唤春奴,唤春奴又还小。黄娘子已经有了燕燕,府里其他人也没人缺孩子啊。 唤春奴又生得好,还在楚青馆待过,就怕会有人因此嫌弃。 这时候,晚姐儿欢欢喜喜地跑来了,后面还跟着秋诗。 一来,晚姐儿就牵过唤春奴的手,认真地说说:“我知道你没有去处,你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唤春奴懵懵地看向木瓜,她当然知道伯府好,但正是伯府好,要留下来没那么容易。 木瓜则看向林未巧,于私心上他是希望唤春奴也能留在伯府的,但是他和燕燕已经留在伯府了,哪好意思再开这个口。 秋诗笑着说:“姑娘跟夫人求了好些会,让唤春奴留下,就在姑娘身边。” 林未巧皱眉说:“把姑娘的救命恩人买下来,是不是不大好啊?” “妈妈误会了,不是买,就是单纯留在身边,陪着姑娘。” “那就好。” 等于是余慕烟白白养着唤春奴,等将来唤春奴长大了,可以自行离开,不受任何拘束的。 秋诗还说:“人一来,姑娘就立马跑去求夫人,生怕夫人不让唤春奴留下。姑娘可上心了。” 晚姐儿得意地说:“娘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得上心了。”又对唤春奴说,“你快跟我来,我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 因着要预备着搬走的事,言微姑姑便提前把部分的用物搬到千春巷里去,免得到时候着忙得团团转,会顾不过来。 她自己的用物不算多,就是一些名贵的赏赐,还有书籍字画古董什么的,她最是珍视,得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到了千春巷里,沉鱼边搬着东西边嘟囔着说:“姑姑,几大箱子的书,你得看到什么时候去?沉都沉死了。” 言微姑姑笑着说:“好沉鱼,就劳累你了,待会我好好犒劳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听到这,沉鱼才有干活的动力。 言微姑姑就在门口负责指挥小厮搬东西,“这些字画送到最里屋的地方去,这两箱书搬到书房里去。” 忙碌了两刻钟,她想起没烧水,这会烧也来不及解渴的,便去敲了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大门。 片刻后,才有个妙龄女子缓缓开门,试探地问:“有什么事?” 她看到女子的刹那间,先是一愣,随即敏锐注意到女子左耳耳下有个刺青,不动声色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家没烧水,正渴着,不知能否向你家讨一壶水来解解渴?” “你等等。” “哎。” 她看着女子回去的背影,不禁心下生疑。女子耳下的刺青,她没看错,就是犯官家眷专有的刺青。 一般人没接触过,是很难看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才会有的。 想当初,她家族遭难时,她就被强行刺上这样的刺青,并且这辈子都很难祛除的。 还是后来刘嬷嬷想尽办法,寻了一古方,才将她耳下的刺青祛除,让她不用背负着这么一个屈辱的印记。 她很好奇,这个女子,也曾是犯官家眷吗?又怎么会独居在千春巷子里? 不容她思考,那女子便拿了水壶来,她道过谢后便回去自家。 那女子关上门,实则是偷偷留了道缝隙,暗中观察着言微姑姑。 这女子不是谁,正是隐于此地的萧浅洛! 她暗中观察着言微姑姑,见言微姑姑当真是在搬家,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在搬来千春巷子之前,陆裕宣就已经替她打探清楚一切,说此地偏僻,住的也都是些寻常人家,不会有什么事,可以放心住着。 不过她看言微姑姑言行举止得体,姿态优雅,看着倒不像是寻常人家,想来是家道中落的闺秀吧? 第224章 以看病的名义 寇家兄妹很快就得知余慕柳定亲的事,火速找到伯府来,他们不知道要以什么名义去余家。 先前绵绵就以自家的名义给余慕柳下帖子,迟迟不见任何回应,没办法,只能找到伯府,希望见上余慕柳一面。 是林未巧接待了他们,宽慰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打算去找你们呢。” 绵绵急急说:“妈妈,这样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慕柳得多煎熬啊,她同我讲过武家那人的事,分明就是纨绔子弟,根本配不上慕柳的!还有我听说,慕柳因为此事都病倒了。” “姐儿别急,前阵子我去劝过柳姐儿的,她好了些的。就是你们也知道,急病往往来得猛烈,余家那边又轻易不让柳姐儿见外人。所以我想着只能以看病的名义,让你们去余家。” “可我祖父不得空啊,近来秋风起天气凉,许多人家都请我祖父去诊治,一时间怕是……” “这个无妨,我们认识个老郎中,医术不错的,你们随他一同去余家,当作是药童。” “好。” 事不宜迟,林未巧立马让人去请来马郎中,她见寇五郎沉默寡,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说:“五郎,你不用太过忧心的。只是定亲而已,时日还长,将来能退亲的。” 绵绵说:“妈妈不用哄我们的,我们不是三岁孩子,也知道婚姻不是儿戏这个道理。说是定亲,可跟成亲也没差别的。那在外人看来,慕柳便是武家未过门的儿媳,真退亲了,慕柳还有何颜面?再说了,退亲谈何容易?” 这给她整沉默了,是她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吗? 她以为退婚,不就是说退就退吗?至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还真没想过。 如今细想起来,就说退婚后,余慕柳的名声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就怕外人会揣测退婚的原因,而一般情况下,都会把很大原因归结到余慕柳身上。 万一余慕柳将来因此找不到好人家怎么办? 越想越心塞,怎么那么麻烦。 最可气的是,要是哪天武骏出了什么事,余慕柳估计还得背上个克夫的名头。 寇五郎说:“说这些都没什么用,总不能为了所谓的名声,真让慕柳嫁给那样的人吧?” 她想想也有道理,“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你们帮我劝劝柳姐儿,她为这事,不知哭了多少回。” 等马郎中来了后,他们几个人便一道去了余家。 哪怕是以余慕烟的名义来的,余老太太还不大乐意,说:“我已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过,都说柳姐儿这病没什么的,好好养上一阵子就成了。用不着天天看。” 林未巧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真的不是所有做父母的都配当父母,偏偏余老太太还生那么多个。 她强行摆出一副讨好的模样来,“老夫人,话不是这样说的。姑娘也病了有些时候,迟迟不见好,这让有心人听去,还当姑娘染上什么恶疾了。姑娘又才定亲没多久,就得病,万一有人说这门亲事不好,妨到姑娘了!” 余老太太激动地说:“放屁!我看谁敢乱说!” “所以呐,要姑娘尽快好起来才是正经事,病得越久,就难治的。姑娘年纪小,又消瘦许多,到底面上不好看。” “那你带来这郎中能看好?” “瞧老夫人这话,马郎中是专门给伯府诊治的,医术了得。” “那行吧。” 偏生那余慕沁非得拆台,问起寇家兄妹来,马郎中忙说:“哦,是我的孙子孙女,也是药童。” 余慕沁还不信,“是吗?我看着倒不像。” 林未巧心想,要是武骏看中的是余慕沁该多好啊,该看中的不看中,武骏这什么眼神? 好在余慕沁没有再问,她赶紧带着马郎中等人去找余慕柳。 相比上次,余慕柳的状态好了些,但还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秀安说,这些日子来,余慕柳整日里得喝药,又胃口不好,天天关在这闺房中,不见日光的,心情又格外低落,怎能不憔悴? “妈妈,你又来看我了。二姐姐她……”余慕柳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夫人她这会是不方便来,也是怕给姑娘添麻烦,让我给姑娘带了些首饰和料子,都是姑娘喜欢的。这次不止我来,还有别人呢。” “谁呀?” “姑娘你看门外。” 她指着门外站着的寇家兄妹,余慕柳看去,原本还提不起精神来的,一看到寇家兄妹也在,眼里瞬间有了光亮。 等马郎中诊治完,寇家兄妹才敢进去,绵绵一把搂住余慕柳,哽咽地说:“慕柳,是我们来晚了……” 又是一番哭。 寇五郎乍见余慕柳这般变化,也是吃惊,更多的是哀怜余慕柳有此遭遇,他看得心疼,又苦于自己的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余慕柳深陷泥淖中无法自拔。 他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看余慕柳哭得悲切,他揪心不已,想到当初余慕柳被暗箭刺中,都没像现在这般无助可怜。 余慕柳也留意到他在看着自己,红着眼抬起眼眸望向他,二人相视,无语凝噎,一切尽在不言中。 门外的林未巧在询问着余慕柳的病情,马郎中说:“情志所致,心病还需心药医。” 这给她听懵了,“意思是,治不了?” “不是,柳姑娘这病,医药能治身躯,却难医心结,还是要多劝柳姑娘多多放宽心来,不可被眼前所困。” “好,麻烦您老了。” 她往里头瞧了眼,见余慕柳跟寇家兄妹滔滔不绝说着话,想着余慕柳整天被关在这小小的闺房中,就是没病也给憋出病来。 秀安还小声地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能帮姑娘退婚啊,姑娘天天就盼着这个呢。” 她叹了口气,“这事急不来的,反正必定能把这门亲事给退掉的。” 因着怕余老太太起疑心,不好多留。 她催促着寇家兄妹离开,又对余慕柳说:“姑娘,妈妈不会骗你的。你把身子养好来,有我们这些人帮着你,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余慕柳含泪应下。 第225章 进宫 这日,余慕烟进宫去面见圣上皇后,有惠阳县君陪着。 林未巧和一大家子人在伯府里等着,别人都还好,唯独林未巧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如果不是她身份太低微,不然说什么她都要陪余慕烟进宫去的。 这让秋诗和春晴看去笑话,秋诗强行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我的好妈妈,夫人是去宫里,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用不着这样担忧。还有县君在呢,不会有事的。” 春晴说:“是啊,让夫人进宫去,就是为了问话而已。咱们夫人又没做什么坏事错事,有什么好怕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控制不了要坏处去想的,就生怕圣上会不相信。 她自嘲说:“年纪大了,是免不了要多想的。” 春晴说:“妈妈你才不老呢,是越活越年轻的。” 说话间,红罗屁颠屁颠地来了,说:“春晴姐姐,红米糕我已经送去给山君哥哥了,山君哥哥很开心呢,还说多谢姐姐前日送的炖梨羹,他咳嗽好了不少。” 这话一出,林未巧和秋诗齐刷刷看向春晴,春晴脸上一红,有种被人揭穿的无措感,随便抓了一把果脯,塞到红罗怀里,急急赶着红罗离开。 秋诗手疾眼快地把红罗拦下,逗趣说:“你快跟我说说,你春晴姐姐还让你送过什么东西给山君哥哥的?”又对春晴说,“怪不得我这几日总见你跟红罗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什么,原来是……” 林未巧拉住春晴问,惊喜地问:“你们怎么……” 自从山君和武馆的人来到伯府,都是在前院,由李管事管着,几乎不会踏足后院的。所以春晴是怎么认识山君的,还给送东西? 这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她居然半点都不知情? 禁不住她们一连串的问题,春晴扭扭捏捏地说是前些时候,自己家里来人了,说家里老屋塌了,还压着她的两个弟弟,就缺人手帮忙。 这给她急得,找了几个小厮,正好山君路过,得知情况后,便热心帮忙。 因着这事,两个人便有了交集。 一来二去的,他们便熟悉起来。 山君模样英俊,又生性忠厚,一进伯府,便引来了不少丫头的青睐,都有意无意地招惹他,他呢,硬是不为之所动,跟块木头似的。 春晴起初也是觉得他人生得好看,多看了几眼,倒没什么心思。之后有了交集,渐渐的,便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来。 山君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反正春晴是有这个心思的。 林未巧听得激动,“哎哟喂,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我那个侄子,自小长在村子里,没那么多花样,单纯了些。你又不好意思同他讲,他哪里知道?” 春晴羞得头埋得低低的,“妈妈,还没那么快就到那个地步呢……” 这边她们聊八卦,二房那边,陆老夫人婆媳正为着余慕烟进宫一事,讨论不休。 丁氏骇然说道:“大嫂进宫,不会是为了让圣上同意离开陆家吧?” 陆老夫人不满地说道:“谁知道呢。若真有圣上的意思,陆家还真留不住她的。” “娘,那就这么让她离开?” “不然你还想抗旨不尊?” “那也不能白白让她离开吧?伯府本来就是有两房的,她走了,那大房不就没了?” “那你想怎样?” 丁氏无非就是看中了余慕烟的嫁妆和大房的产业,自从大房不交公中后,她手头是紧巴巴的,凡事都要精打细算,哪里有作为伯爵夫人的体面? 余慕烟要离开伯府,她自是巴不得的,但说什么,她都得留下余慕烟的嫁妆,再把大房的产业据为己有,这样她才不亏。 夜幕四合,倦鸟归巢。 在晚霞逐渐褪去之际,在众人满怀期待中,余慕烟终于回来了。 说真的,余慕烟要再不回来,林未巧都要去皇宫门外守着了。 见余慕烟是平安归来的,众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待只剩下林未巧和余慕烟主仆时,林未巧迫不及待地问:“夫人,这事怎么样了?” 余慕烟不急不忙地说来,说圣上问什么,她便答什么。问得最多的就是陆裕宣假死的事,她为了让圣上信服,都当场起誓了。 她又把陆老夫人的所作所为说来,说自己哪怕死,也要把儿女带走。 皇后和颐园长公主都是为人母的,对于她此举,颇是感动。 问了许多事,从圣上的神情中倒看不出来什么,问完之后,就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去处理朝政了。 倒是皇后又留她说了会话,待出宫后,又跟颐园长公主说着这些事,故而到日暮时才能回来。 “颐园长公主说什么了?”林未巧问。 “说他假死的事,如果不能尽快把人找到,那这事朝廷就不好收场的。到时候,所有的舆论,都会冲我而来,怕我无法承受。要我最好想点办法,把人引出来。” “这话在理。只是人家也不傻,不会轻易上当的。” “就是愁这个呢。”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莲姨娘的生辰,张母亲自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特意邀请余慕烟和晚姐儿等人来观鱼轩吃饭。 她们大房,除了几个大人,余下的都是小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在抢着要抱清姐儿,整个席间十分热闹。 张母先是对余慕烟说:“都是些家常小菜,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我的手艺比不上黄娘子,他们姐弟却是喜欢我做的。也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夫人口味。” 余慕烟说:“婶子客气了,能尝到婶子的饭菜,也是我的福气。也是羡慕莲姨娘,能有您老人家这般爱护着。” 这话是真心话,余慕烟是真的羡慕着莲姨娘,哪怕已经当娘了,张母仍然还是拿莲姨娘当小女孩来对待,还能替莲姨娘庆生。 这样周全的母爱,是余慕烟从未感受过的。 莲姨娘是知道余老太太跟余慕烟母女感情一般的,怕余慕烟会多想,忙说:“我才羡慕夫人呢,有几个乖巧懂事的姐儿。去年夫人生辰时,晚姐儿可是亲手给夫人做了个平安袋的。” 第226章 心里没有负担了 提起这事,余慕烟脸上有了笑意,她是没有感受过余老太太的爱,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以后她会对她的孩子倾注所有的爱。 以前是会有诸多的遗憾在,但以后,都不会再有的。 趁着这次席间,她说:“有件事,我得和你们说一声。” 话一出,莲姨娘等人纷纷放下筷子,就连晚姐儿几个也懂事地收住了声。 半青问:“是有什么事?” 她说:“我今日进宫,为的是自请离开伯府,圣上已经应许。” 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人,除了林未巧,全都惊愣住,个个噤声不语,睁大了眼睛。 整个席间,竟是只能听到外面刮起的阵阵秋风。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哪怕此前府里就已经流传着此事,众人还是无法置信。 余慕烟是伯府大房的当家主母,又生有子嗣,居然要自请离开伯府? 这传出去,谁能信? 莲姨娘和半青面面相觑的,还是半青迟疑地问道:“姑娘,是为了什么,非,非走不可吗?” 余慕烟无奈笑着说,“是非走不可,这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话让大家听得一头雾水,更是心里没底。 对于外面流传着陆裕宣假死一事,莲姨娘和半青多少有耳闻,只是不知真假,也不好去问,但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 特别是莲姨娘,这几日起了忧思恐惧,倘若陆裕宣还活着,知道自己私通还生下清姐儿,她不敢想象会有怎样的后果。 余慕烟能容得下自己一家,包括清姐儿。可陆裕宣就未必了。 一旦余慕烟离开伯府,那他们一家……说句不知羞的,他们一家都是依附于余慕烟,才能过上衣食不愁的日子。 她也不是那等脸皮厚的人,也不是没想过要离开伯府,只是张母年老,清姐儿和虎儿年幼,她又无手艺本事,如何能支撑起这一家来呢? 况且都是老弱妇孺的,别说在外面立足了,能不被人欺辱就算老天开眼了。 她太清楚这世道有多艰难,她不想让家人跟着自己受苦,特别是清姐儿。如果她离开伯府回去那清贫的家中,那多年后,清姐儿势必会走上她的老路。 她不愿,更不忍心清姐儿受苦。 所以除非余慕烟开口赶,不然她就是厚着脸皮,也不会离开伯府的。 可如今余慕烟自请离开伯府,这让她…… 不容她多想,又听到余慕烟在说:“我让李管事在外面看好了宅子,等我跟宗族那边说过后,就可以搬过去了。” 张母犹豫地问:“我们也要搬过去吗?” “婶子这是不想跟我走?” “怎么会,就是怕我们太连累你了。再说了,你离开伯府,论理就和伯府没甚关系的。莲儿她只是个姨娘,哪有主母离开,还带着姨娘的道理?” “是啊,我和莲姨娘,真论起来,是没什么关系在的,只因嫁给了同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没了,按道理说我们是再没有任何关系的。说来好生不公,我们因这个男人而相聚,又要因这个男人而分离,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 林未巧听得感慨,心想余慕烟这是彻底觉醒了?没有因陆裕宣的缘故,而敌对莲姨娘。 真说起来,在某种意义上,余慕烟跟莲姨娘,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个自愿嫁给陆裕宣,一个是被迫嫁给陆裕宣。 各自的结局也因陆裕宣,而紧紧相联。 这番话,张母听得糊涂,莲姨娘却是听明白了,不免动容。她知道,余慕烟这是对陆裕宣不再抱有希望了。但自己跟余慕烟的缘分,虽是因陆裕宣而起,却不会因陆裕宣而终结。 她连忙斟了杯酒,站起身来,“这一杯,妾敬夫人,感谢夫人慈悲为怀,能留下我们一家。不怕夫人笑话,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怕,就怕夫人会赶我们。” 余慕烟同样回敬一杯,“怎么会?说来,你我都是可怜人。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娘家又指望不上,到底孤独了些。有你们在,还能安心些,凡事还能商量商量。只是以后,你们要跟着我受苦了。” 半青说:“我们能有什么苦,能跟着姑娘,就是享福了。就是有什么困难,姑娘你只管说出来,千万别自己扛着。” 余慕烟笑着应下,又看向晚姐儿他们,这事她并不打算瞒着孩子们的。“你们呢?以后要跟娘离开这里了,会不会不舍得?” 晚姐儿毫不犹豫地说:“不会,娘去哪,我们就去哪。” 繁姐儿也跟着说:“有娘在的地方,哪里就是家。” 把这事说开之后,余慕烟心里算是没了负担,往后的日子再煎熬,她也会咬牙坚持的。 大家欢欢喜喜地吃着饭,没有因为搬离伯府而感到不快。 特别是莲姨娘,余慕烟肯带走自家,这是她意料之外的。余慕烟对她,对她们一家,可以说是有再造之恩的。她心里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找机会报答余慕烟。 大家都起了兴致,余慕烟还让人拿酒来,正好吃了暖暖身子。 林未巧赶紧吩咐人去拿酒来烫,心想自己等会吃饭的时候,也弄点小酒来品品。 偏偏这个时候,欢姐儿却悄悄扒拉着她,要把她拉到外面去。 她问:“到外头做什么,吹冷风啊?你也不嫌冷。” 欢姐儿急急说:“哎呀,娘,我有事。” 等来到外面廊下,远离了人群,她缩着身子说:“有话快说,冷死我了。” 欢姐儿神秘兮兮地问:“夫人为什么要离开伯府啊?不会是伯爷真的没死吧?” “八卦不死你,合着就为了这事?” “这事还不够重要吗?我们私底下都在讨论这事呢。” “你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真真假假的,耽误你做事吗?” “那,那我这不是好奇吗?” 她都不耐烦了,偏欢姐儿还一个劲缠着她,非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要不是看在这是原主的亲生女儿,她都想打人了。 最后,她本想糊弄过去的,却看到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朝观鱼轩走去,“那人是谁呀?” 第227章 蔡阿婶,刀光 欢姐儿瞥了眼,“还能是谁?蔡阿婶呗。” 她问:“蔡阿婶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记着前段时间,薛大娘跟她说,蔡阿婶家里有事,得请上好些天的假。真细数起来,也挺久没见到蔡阿婶了。 “不对啊,蔡阿婶不是在园子里做事吗?去观鱼轩做什么?” “啧,娘你事情也挺多的,那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想去哪去哪,蔡阿婶去观鱼轩就去观鱼轩呗。兴许是看今晚摆宴席,想蹭点东西吃呗。蔡阿婶最是嘴馋的。” 她点点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目光一直追随着蔡阿婶,直到蔡阿婶经过石榴树时,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再看,转身要走,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间,一道突如其来的亮光,一闪而过,她眼前突然一亮。 她顿住不动,脑袋还没反应过来,那是刀光吗? 哪里来的刀光? 是蔡阿婶吗?蔡阿婶身上怎么会有刀的? 欢姐儿还没觉察到其中怪异,非得缠住她说:“娘,今晚让黄娘子煮些好菜来,我们也庆祝一下。” 她神情严肃,意识到这事不对劲。“等等。” “等什么啊?” “她怎么会有刀的?” 等她再看去时,不见蔡阿婶的身影,想来是已经进去观鱼轩了,余慕烟他们都在一楼用饭。 她越想越不对劲,推开欢姐儿,“不行,我得去看看。” 欢姐儿纳闷地问:“娘,看什么啊?” 她没回答,而是急急忙忙赶去观鱼轩。 当她屏着一口气冲到观鱼轩时,飞速扫视一圈,却不见蔡阿婶的身影。 嘉儿和唤春奴正蹲在门口逗猫,她忙问:“蔡阿婶呢?” 嘉儿头也不抬地说:“让薛大娘喊去帮忙了。” 她松了口气,心头还发颤着,是她多想了吗? 等到用完饭,余慕烟打发着丫头婆子把晚姐儿几个给领回去,又让林未巧几个伺候的去用饭,也不用人在身边伺候。 经历方才的事,林未巧到底心不安,“不急,我还是先送夫人回院里去吧。” 半青说:“妈妈就不用操心了,我们留夫人说会话,到楼上去,生炉子取暖,再煮个醪糟来吃。” 张母还拉着林未巧说,“妈妈只管放心吃去吧,我特地给妈妈留了几道好菜的,用小火温着,让阿芽在看,不用再动手的,直接吃就成。我陪妈妈喝几杯。” 说罢,几个人拥簇着林未巧到厨房去吃饭,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那么不想吃饭。 黄娘子早在厨房里布置了一桌饭菜,就等着人来。 大家伙落了座,林未巧难得没有胃口,满脑子都是方才的事。恰好薛大娘也来了,她忙问:“蔡阿婶呢?” 薛大娘一边夹菜一边说:“哦,刚刚我让她去把园子里的灯笼收拾一下,这会风大,特别是夜里,容易走火。” “那她人呢?” “我让她收拾完就来吃饭,兴许这会还在忙吧。” 她又让阿芽去把蔡阿婶喊来。 翠红嫂子笑着说:“也是稀奇了,妈妈你这么在意蔡阿婶做什么?还怕她丢了不成?” 她心口憋得慌,“有些日子不见她,她家里什么事,要回去那么久?” “嗨,说是她那个瞎眼的婆婆得病了吧?” “这样么?” 她又问起蔡阿婶的家中情况,看蔡阿婶在府中,好像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个家人什么的。 她依稀记得蔡阿婶说过,蔡家曾经是陆裕宣生母的陪房,但之后随着陆裕宣生母早逝,陆老夫人嫁过来后,便一直打压蔡家,最后蔡家成了府里负责粗使杂役的。 陈婆子说,蔡阿婶的男人,在好几年前就没了,唯一的儿子在外头闯荡,也有些年头没回来过。 末了,江婶说:“蔡阿婶的儿子,原本在府里,就是个做粗活的小厮,后来是大爷念在蔡家曾经是先老夫人的陪房,于心不忍,就放了他的身契,提携他到外头去。是没什么消息传回来,不过想来大爷也不会亏待他的。” 她点点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如同嚼蜡。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阿芽回来说没在园子里看到蔡阿婶。 这下子,她哪还吃得下饭,起身问:“那去哪了?” 阿芽说:“这就不晓得了。” 李娘子说:“兴许是吃饭去了吧。这几日她回来后,便不大说话,看着像是有什么心事的。问她她也不说,不过也能猜到,她婆母久病,唯一的儿子又不常回来,她也是可怜人一个。” 她思索再三,还是出去找了。 今晚不见到蔡阿婶,她是不会安心的。 匆匆找了一圈后,还是不见蔡阿婶的踪影,这让她愈发不安。 半路碰到棋哥儿跟书鹤到前院去,棋哥儿问:“妈妈,你一个人在找什么?” 她问:“你们有看到蔡阿婶吗?” 书鹤说:“方才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个身影往观鱼轩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蔡阿婶。” 一听到观鱼轩,她心下咯噔,拔腿就朝观鱼轩跑去。 留下棋哥儿和书鹤你看我我看你的,书鹤问:“妈妈这是有什么急事吗?完还是头一回看妈妈跑那么快的。” 棋哥儿也觉得不对劲,“走,我们也去瞧瞧,免得真有什么事。” 再说此时的观鱼轩中。 余慕烟和半青莲姨娘聊得正欢,炉子烤得热烈,每个人脸上都是红通通的。 引香坐在灯下,纳着鞋底,全神贯注的。 房里的人,都因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全然没有留意到一个不速之客——蔡阿婶,悄然捧着茶盏来了。 蔡阿婶面无表情,双眼却是死死盯住余慕烟看,好似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这还是引香抬头突然瞧见的,“哎,蔡阿婶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余慕烟等人同时看去,半青还说:“怎么今儿个是你来送茶的?丫头们呢?” 蔡阿婶生硬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她们都不知跑哪里去了,林妈妈怕夫人渴着,就让我来送茶。” 说是奉茶,她却只带了一杯茶来,独独递给余慕烟。 余慕烟边接过边问:“怎么就一杯?” 第228章 以身报恩 话音刚落,就见蔡阿婶从袖子里露出一把崭新的短刀,直直冲余慕烟刺去! “啊!” 余慕烟吓得茶盏倒落在衣裙上,本能地往后退去。 谁料蔡阿婶竟抓住余慕烟的手腕,强行留住余慕烟,她力气出奇得大,余慕烟又惊吓过度,根本无法脱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反应过来的莲姨娘,奋力把蔡阿婶给推开,自己一把扑在余慕烟身上,大喊着:“快来人啊!救命啊!” 蔡阿婶像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整个人失去理智,眼睛发红,非要杀了余慕烟不可。她狠狠推开莲姨娘,准备再次对余慕烟下手。 此时房内已经乱了套,引香吓得战战兢兢,还不忘护着摇篮里睡着的清姐儿,看莲姨娘又以身保护着余慕烟,焦急地喊着:“姨娘!” 引香想过来扶起莲姨娘的,莲姨娘却摇摇头,“赶紧把清姐儿带走!” 半青挺着个大肚子,同样吓得不轻,还没站起身来,就肚子隐隐作痛,像是动了胎气,只能有气无力地朝窗外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要杀夫人……” 当憋着一口气跑到楼下的林未巧,听到楼上的动静后,心瞬间跌进深渊中,头皮发麻,蔡阿婶要杀余慕烟! 她几乎是使了这辈子最大的力气,飞快跑到楼上去,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蔡阿婶一手抓着余慕烟,一手拿着短刀。 “不要!”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眼看余慕烟就要被刺中,是从地上爬起来的莲姨娘,再次挺身而出,扑在余慕烟身上,替余慕烟挡下这一刀。 “你走开!”蔡阿婶嘶吼着,把莲姨娘背后的短刀拔开,想推开莲姨娘的,谁料莲姨娘双手死死搂住余慕烟不肯松开。 蔡阿婶恼羞成怒之下,又给了莲姨娘后背一刀。 见此惨状,半青直接被吓得晕死过去。 门外的林未巧想冲过去的,奈何全身上下突然没了力气,根本挪不开腿。 而且这一幕,极大刺激着她,她脑袋一片空白,连呼吸也忘记,眼中只有莲姨娘背后那一滩鲜红的血迹! 这一瞬间,让她无法做出任何思考。 是引香爬过去,抱住蔡阿婶的腿,绝望地喊着:“姨娘!” 林未巧连忙回过神来,左看右看的,最后拿了张圆凳,二话不说,也没有任何的思考,冲上前去,使出全身力气,把圆凳砸在蔡阿婶身上。 这一砸,把蔡阿婶完全给砸懵了,站着一动不动的。 这时,棋哥儿和书鹤也赶来,听到楼上的动静,连忙跑上来,看到这一幕,吓傻眼了。 幸好书鹤年纪大,他跑了过来,趁着蔡阿婶被砸懵了,迅速夺过蔡阿婶手里的短刀,赶紧按住蔡阿婶,“妈妈快来帮忙啊!” 林未巧六神无主,丢下凳子,帮忙摁住蔡阿婶。 “莲姨娘!”余慕烟嘶吼着,她亲眼目睹着莲姨娘为自己挡下两刀,如何承受得住,不断喊着:“莲姨娘,你挺住……” 莲姨娘惨然笑着,因失去力气,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完全倒在她身上。 她拼命扶着,让莲姨娘倒在自己怀中,她双手满是血,哭得情不能自已。 这时,棋哥儿喊来了丫头婆子,大家蜂拥而上,整间房里忙做一团。 几个粗使婆子把蔡阿婶被绑住,又把半青抬回房里去。 唯独莲姨娘,让众人束手无策。 无他,莲姨娘浑身都是血,根本止不住,显然已是回天无力。 引香抱着清姐儿,发疯似地扑在莲姨娘身旁,一个劲大喊着:“姨娘,姨娘……” 这一声声的喊叫与痛哭,还有那地上渐渐扩大的一摊血迹,让林未巧彻底慌了神,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没回过魂来,只晓得让人赶紧去请大夫,又捧着双手来到莲姨娘身边,想为莲姨娘止血的。 可是,她根本无从下手。 莲姨娘的面色很快变得苍白,身躯无力羸弱,双眼涣散无神,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看向余慕烟,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夫,夫人……” 余慕烟黄豆大小的泪珠滴滴落在莲姨娘的衣襟上,和血水融在一起,沾湿了衣襟。她身上染了大半莲姨娘的血,鲜红一片,她看向林未巧,哭着说:“妈妈,快去找大夫来啊……” 莲姨娘却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夫人,不用麻烦了,我想,我应该是不行了。” 她连连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这是何苦呢?她要杀的是我,你……” “夫,夫人,这是我唯一能报答夫人的。其,其实,我也有私心在的,倘若夫人不在了,我们一家,也性命难保的。只有夫人活着,我娘,清姐儿和虎儿,他们才能好好的。” “我知道,你不要再说了,留着力气等大夫来!” 莲姨娘自知大限将至,使出最后的力气撑着,要把事情交代了,她说话越来越虚弱,“我,在我私通他人,还怀上清姐儿时,就该死了。是夫人留我们母女一命的,还,还收留我们一家。方才在席间,我就暗暗发誓,将来要报答夫人的恩情。现在,我能为夫人死,这是我,我……” 话说到这里,她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已经控制不住身子,全然是在靠意志撑着的。“我的福气。” 说罢,她缓缓转头看向引香和清姐儿,泪水从眼角落下,“以后,我的清姐儿,就交给夫人了。”她手颤抖着想去抚摸清姐儿,奈何手僵在半空中不动。 “嗬!” 她身子往上一挺,眼睛合上,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但已经听不清了,声音越来越小,直至那僵在半空中的手,重重落在余慕烟的膝上。 “姨娘!” “莲姨娘!” 这一刻,整个观鱼轩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哭嚎,人人都在哭,却只有同一种哭声。 林未巧踉跄靠在窗户上,全身无力,泪水不知何时溢出了眼眶。 她目睹了一个生命的消逝,来得太突然,太无力。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场噩梦,那样不真实却又格外残酷折磨人。 第229章 咬舌自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观鱼轩的,一路跌跌撞撞,任由寒冷的夜风吹干她脸上的泪痕。她没有再哭,心口犹如有块巨石在堵着,让她喘不上来气。 欢姐儿在身旁搀扶着她,见她走路也走不稳,又从没看过她这副状态,到底怕了,小心翼翼地问着:“娘,你,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有言语。 欢姐儿想扶她回房里歇息的,她说:“不回去,我要去柴房。” 欢姐儿不解,“去柴房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木瓜急匆匆跑来,“妈妈,不好了,蔡阿婶咬舌自尽了!” 她一顿,“什么?还能救回来吗?” “没气了。” “我去瞧瞧。” 欢姐儿赶忙拉住她,惊骇地说:“娘,你要去看死人啊?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你胆子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你看了估计得睡不着。” 木瓜也说:“是,蔡阿婶死状不好看,我也只敢远远瞧了眼,还死不瞑目呢,眼睛睁得死死的。” 她想想也是,她现在经不起任何刺激的。 虽说生老病死是正常不过的,可当真正切身面对这些事时,是很难做到冷静客观去面对的。 上回莲姨娘难产的事,就够让她心有余悸的,如今又亲眼目睹莲姨娘的死去。 在她穿书前的二十几年,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一时还是无法承受。 她平复了下心情,说:“去搜搜她身上有什么,再去她房里仔细搜查一下。再有,让何管事亲自带人回她老家看看,问她生前见过谁,跟谁接触过。” 末了,她想到什么,又补充道:“特别是她那个儿子,去查查在哪里。” 直觉告诉她,这事多半和陆裕宣有关。 因为蔡阿婶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杀余慕烟的,蔡阿婶又是大房的人,却要杀大房的主母,和余慕烟并无恩怨,为什么非要杀了余慕烟不可? 而且一失败就自尽,分明就是蓄谋已久。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最执着要余慕烟的命的人,除了陆裕宣,再没有别人。 陆老夫人和二房那边,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就是要杀,也不会直接在伯府就动手的,起码也得在外面动手。 还有就是,蔡阿婶跟陆老夫人是有恩怨在的,这两个人是万万不会联手。 思来想去,也就剩下陆裕宣了。 蔡家曾是陆裕宣生母的陪房,陆裕宣又提携过蔡阿婶的独子,有这份渊源在,蔡阿婶是有很大可能为陆裕宣卖命的。 回到房里,母女两个都是睡意全无的,她问:“夫人回去了吧?” 欢姐儿说:“夫人和张婶子都哭晕过去了,马郎中给开了药。” “半青姑娘呢?” “动了胎气,也见红了,险些就要早产的,还好马郎中来得及时,说在足月前都得卧床养胎。李娘子说等天明之后,就让人去通知戚家。” “那莲姨娘……” “尸身还放在观鱼轩里,等明日夫人吩咐。” 她点点头,心里感慨万千,说到底,她还是没能留住莲姨娘啊。 她不禁在设想,如果她当时说什么都要劝余慕烟放莲姨娘离开,那会不会没有今天的事……可照今晚的事来看,没有莲姨娘替余慕烟挡刀,那余慕烟便在劫难逃了。 说来说去的,还是都怨陆裕宣这个杀千刀的! 没有陆裕宣,何苦白白搭上莲姨娘的性命啊! “这个害人精!”她恶狠狠地说道。 “谁呀?”欢姐儿问。 “当然是害死莲姨娘的幕后黑手了!” “那是谁?不是蔡阿婶吗?” 她思索着,陆裕宣人没出现,却做下一桩又一桩丧尽天良的恶事。 她还真就没信了,陆裕宣真能躲一辈子,她们就拿陆裕宣没有半点法子了? 说实话,以后陆裕宣被抓去砍头,她觉得都轻了,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莲姨娘被杀死的事,陆老夫人和陆裕恒夫妻也是第一时间就知晓的。 深夜传来这样的事,让他们不寒而栗。 丁氏更是骇然地说着:“居然是让一个婆子给杀死的,这叫什么事啊。” 陆裕恒说:“说是要杀大嫂的,是莲姨娘挡下的,这才没了性命。” “那更不能啊,这婆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主母?” “谁知道呢,大房也太邪门了。” 陆老夫人耷拉着脸,神情不佳,心中若有所思的,她知道,这是陆裕宣失败了。 陆裕宣不能解决余慕烟,那假死的事,便不会消停。 加之余慕烟进宫,万一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这也是说不准的。 反正有了现在的事,陆裕宣都难再翻身的,除非陆裕宣能等到泾城王成功夺位。不过照目前来看,泾城王夺嫡的希胜算,还不如淮王的。 左右都得博一博的,自己儿子已经站队淮王,那伯府也只能向着淮王的。 于私心而言,她事希望淮王能成功夺位。 如果解决了陆裕宣,那伯府便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被牵累。 只剩下他们母子后,陆裕恒说:“娘,大哥这事一天不解决,我一天就不能安心啊。朝廷派人查了那么久,明明没查到什么,却还不肯收手,这分明是……” 这也是陆老夫人的心结所在,这次,无论如何,不管成败,她都得出手了,夜长梦多啊。 东方才将放亮,几声鸡鸣过后,惠阳县君和戚墨台兄弟匆匆赶来戚家。 当看到余慕烟红肿的双眼,神色伤悲,仿佛是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这让戚墨台看得揪心。 惠阳县君单独留下戚墨台,“你好好陪陪烟姐儿说话,我跟你大哥去看看半青。” 双栖院里也没外人在,戚墨台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余慕烟的关心,“烟妹妹,你……” 余慕烟声音沙哑,无助地看向他,“莲姨娘,她,她是为我死的,是她用她的身子替我挡下了两刀……” 说着,余慕烟又落了泪。 他好一番安慰,却也不知要说什么,他知道余慕烟不是害怕,而是伤心莲姨娘的逝去。看余慕烟哭得悲切,他只能无措地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余慕烟的后背。 又问,“听说那婆子昨晚就畏罪自尽了?” 第230章 报官 余慕烟点点头,“林妈妈已经去查了。” 他困惑地问:“你和这婆子可有过恩怨?” “没有。” “那为什么?” “那婆子曾是那人生母的陪房。” “什么?” 他一惊,“你是怀疑……” 余慕烟苦涩道:“不是怀疑,是肯定。至始至终,只有他千方百计想要害我的。” 他狠狠锤了下桌角,“当真是千防万防着都防不住,哪里能想到他会买通府里的人,对你下杀手。如果没有莲姨娘,你怕是……” 他越想越怕,因着顾及着礼数,他再担心余慕烟,也不好常来伯府,更不能随时保护余慕烟。 就如今晚的事,倘若没有莲姨娘及时挡下,那这所带来的后果,是他无法承受得住的。 早在当初,他亲眼看着余慕烟嫁给陆裕宣时,那种无能为力又痛心的感觉,他至今难忘。 那一次他无法也不能留住余慕烟,但这次不同了,他想要留在余慕烟身边,护她安全。 绝不能让她再被陆裕宣伤害。 “你什么时候搬出伯府?”他问。 “等处理好莲姨娘的身后事,差不多就搬了。” “我实在不放心你留在这里,尽早搬走,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我知道的,唉,不过谁能想到,他会为了杀我,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说话间,林未巧来了,她看到余慕烟和戚墨台两个人聊得正欢,本不想打扰的,但现在也不是培养感情的时候。“夫人,台少爷。” 余慕烟抬头,“妈妈来了,查得怎么样了?” 她把蔡阿婶前阵子请假回家的事说来,又说起蔡阿婶的儿子曾被陆裕宣提携。 余慕烟点点头,“那十有八九,就是他指使蔡阿婶来杀我的。” 她问:“夫人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自然是找到他来。” “他这人狡猾,这么久也没现身,就是楚青馆出事,也没见他的影子。我想,我们不如报官吧?” 戚墨台问:“报官?官府也找不到他。” 她解释道:“莲姨娘没了,是他指使人来做下的,那他便是幕后黑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报官,是为了还莲姨娘一个清白,也是让官府去查明此事,查到他的头上。免得日后没有人证物证,他不会认下。把这事闹得越大,他就越慌的。他假死的事,现在外头已经有人在说是假冒的,时间一久,容易混过去的。” 余慕烟想想也有道理,“我们这一房接二连三地出事,却找不到凶手,这也从侧面印证是他要加害我们的。” 戚墨台说:“那这事就交给我去办。就是他这个人,真真可恶,能躲到现在!” 林未巧现在就后悔当初没有继续跟踪萧浅洛,通过萧浅洛,肯定能知道陆裕宣的下落。不过陆裕宣是个人精,被他发现的话,小命呜呼。 话又说回来,戚墨台还是不放心余慕烟的安危,“在外面得防着,在家里也得防着。上回都以为他不会再动手的,谁曾想他又借着别人的手来害你!不如你先带着孩子到我家里去住着吧。” 余慕烟和林未巧都惊住了,余慕烟又羞又窘的,忙说:“不用的,我很快就能搬出去……” “可是这都第几次了,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的。” “我知道,但是……” 林未巧说:“我知道台少爷是担心夫人,不过这于理不合啊,容易让人说闲话的。我知道台少爷不在乎这些,可夫人到底的妇人家,名声还是要紧的。眼下莲姨娘的事还没处理完,得给莲姨娘家人一个交代。” 这时候,惠阳县君来了,说等半青好了些,就把半青接回戚家去养胎。 余慕烟还以为惠阳县君是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半青,忙说:“舅母,实在是对不住,这事我也是没料想到的。” 惠阳县君说:“瞧你说的,这谁能想到。我是怕半青给你添麻烦,出了这档子事,你有得忙的。唉,半青和那莲姨娘有些交情在的,我是怕她留在这里整日伤心,她也受了刺激的。” “是,半青姐姐也伤心着。幸好老天保佑,半青姐姐和腹中孩子都没什么事,不然我……” “你心里不用有负担,这事哪能怪你。不过你几次险些遭人谋杀,这分明就是针对你来的。知道是谁动手的吗?” “舅母,多半就是他指使的了。” “他,又是他?” 惠阳县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除了震惊,便是感到心寒。 可以说,余慕烟完全没有对不起陆裕宣的地方。余慕烟自从嫁过来伯府后,拿自己的嫁妆补贴伯府,主持中馈,生养儿女,余慕烟为这个家耗费心血,甚至所生儿女还被陆老夫人算计。 到头来,陆裕宣竟处心积虑几次加害余慕烟,当真是惊世骇俗了,放眼全世间,谁能有陆裕宣狠心? 惠阳县君又说起,伯府出了这样的事,到底是不安全,晚姐儿几个难免会生怕,便提议都带到戚家去,由她亲自照看着。 余慕烟忙说:“怎么好麻烦舅母?既然半青姐姐回去家里,那自然得静养的,他们几个小孩子正是闹腾的时候,怕是会打扰到半青姐姐的。” 她说:“家里那么大,怎么会吵得到?眼下出了这事,有得你忙,你哪还有空顾得了他们?你如今都是自身难保的。这次对你下手,万一下回又对晚姐儿他们下手呢?” 余慕烟看向林未巧,林未巧说:“不如让晚姐儿和棋哥儿留下,他们两个懂事些,就让繁姐儿他们三个小的随县君回去,让各自的奶母丫鬟都收拾好东西去,到时候直接去外头宅子住,也省事许多。” 惠阳县君点点头,又问起莲姨娘这事要怎么处理? 余慕烟说:“报官,让官府来查,不然光凭我们怀疑也没什么用处。” 待送走戚家人后,余慕烟让林未巧扶着,说要出去。 林未巧问:“夫人,去哪里?还是好好歇歇吧,春晴说你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余慕烟神色悲哀,“去看看莲姨娘。” “这……” “妈妈,我欠了她一条命。” 第231章 亲自抚养 还没走到观鱼轩,远远就能听到张母母子和引香极度伤悲的哭声,光是听着这哭声,便知他们有多悲痛。 她们两个听到这哭声,也不禁红了眼,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进去里面,张母是半趴在莲姨娘尸身上,哭得肝肠寸断的,翠红嫂子几个劝都劝不住。 “婶子,快别哭了,夫人来了。”翠红嫂子说。 “夫,夫人?”张母连忙擦拭着泪水,还是难掩悲痛。 余慕烟上前几步,对着张母跪下了,哽咽道:“是我害了莲姨娘,更对不起你老人家。”说着就磕了个头。 张母忙不迭扶起,“夫人,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我哪里能受得起夫人这么大的礼?” “婶子,是我对不住你和莲姨娘……” “引香都和我说了,是莲儿她要护住夫人你的。我们一家亏欠夫人太多,也无以回报,我能理解她这样做,能保护夫人,是她的福气。” 这更让余慕烟心里难受,跟张母相拥恸哭。 这场面,林未巧也不好劝。 良久,余慕烟擦着泪水,对张母说:“以后就让我代替莲姨娘孝敬您老人家,至于清姐儿,您同意的话,就把清姐儿给我,当我的女儿,跟晚姐儿他们几个一样。若我亏待了她,就叫我五雷轰顶。” 张母忙说:“呸呸呸,夫人不许说这些晦气话。夫人能给清姐儿一口饭吃,留她在身边,这就是她的福气了,哪能做夫人的女儿啊。” “婶子,莲姨娘为了我,没了性命。如果我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哪对得住她的在天之灵?清姐儿还小,不能没有娘亲在身边。往后我亲自抚养清姐儿,但凡晚姐儿他们有的,绝不会少了清姐儿的。” “有夫人这一句话,我没什么不同意的。我们一家,不知上辈子修了多少福气,才能遇上夫人这样的活菩萨。” 其实从清姐儿生下来后,张母就隐约猜到清姐儿的身世,后来也是怕被人发现,就问起莲姨娘。 这一问,险些没把她吓死,在得知余慕烟是早就知情的,且还帮着隐瞒起来后,对余慕烟更是感激不尽。 别说清姐儿是柴生的骨血,就说清姐儿真是陆家的骨血,只要余慕烟不愿意,是不用对清姐儿负责的,何况清姐儿本就和余慕烟没有任何关系在的。 所以无论是当余慕烟离开伯府,也要带走他们一家,还是如今要认清姐儿做女儿,都是余慕烟出于好心的。 就是要弥补自家,余慕烟完全可以用钱财来打发,她也不会觉得怎样。可余慕烟提出要亲自抚养清姐儿,那清姐儿便不是野种,更不是没娘的野孩子,这辈子都不用愁的了。 看着莲姨娘的尸身,余慕烟幽幽叹了口气,轻抚着莲姨娘的冰凉的手,“莲姨娘,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白白枉死的。清姐儿,我一定会抚养成人,绝不辜负你。” 林未巧也跟着叹息,不忘心中咒骂一句陆裕宣。同时想着余慕烟这都多少个孩子了,幸好家大业大的,不然还真的养不过来。 千春巷中。 知晓余慕烟没死,死的是莲姨娘后,陆裕宣气得差点没背过去,这叫什么事啊。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官府的追捕,楚青馆被查,梁妈妈下狱,他的处境是愈发艰难,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的。 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终日藏匿着,不敢见天日。 泾城王也渐渐的对他失去耐心,生怕会被他拖累,也不给他任何的支援,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次刺杀,还是他找了旧日府里的小厮,才能在伯府中动手的。 对于这次行动,他寄予很大的希望,就盼着这次成功,他能卷土重来,没想到这样都杀不死余慕烟! “看来,这次我得亲自动手了,不成功便成仁!”他眼中浮现起抹狠戾。 “你亲自出马,岂不是很容易被发现的?”萧浅洛担忧地说,“不如,我们还是先离开京城吧。” “怎么离开?上回那样都没走成,如今全城都在搜捕我,我怎么走?泾城王那边也不会管我的,更别说会帮我离开。” “你不是还有家人吗,你让他们想想法子。天无绝人之路,世上那么多路,总有一条适合你走的吧?” 萧浅洛也是过怕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晚上睡觉她都不敢放心睡,生怕随时会有官府的人闯入,将她抓捕。 每日要战战兢兢过日子,着实不好受。以前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人发现,现在她还得担心陆裕宣被发现。 无论是她还是陆裕宣,只要有一个人被发现,那他们就完了 陆裕宣见她面色难掩的疲倦,眼底有着隐忧,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担心,不免心下一软。“洛儿,让你受苦了。” 他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这次,他的确险些没控制住自己。他很清楚,一旦他亲自出手的话,就算成功的话,也有着很大的风险。 可不杀余慕烟,难解他心头之恨。去冒这个险的话,又对不起萧浅洛,人家跟着自己,不能给一个安稳的归宿也就罢了,还让人家这般跟着奔波受苦的。 思量再三,他还是觉得不能因为余慕烟而断送自己的性命前程,他有的是时间对付余慕烟的。 他温声道:“好,这次就听你的,我写信回去,让他们务必想办法助我们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萧浅洛不禁动容万分,“陆郎,谢谢你能理解我。我只有你这一个依靠了,我实在是太怕你有什么事的。倘若你真有意外,我也不会独活的。”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有事。” “那人家就是忍不住会多想嘛。” 当初陆裕宣计划假死时,就是想以假死来帮泾城王谋划,立下功劳,然后再以功劳换取萧浅洛一个光明正大且体面的身份。 哪能想到,他没能给萧浅洛正式的身份,反倒还害苦萧浅洛跟自己受罪,这让他愈发觉得愧对人家,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除掉余慕烟,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第232章 退婚之计 秋高气爽时,大雁往南飞。 绿竹居里,风吹着翠竹,发出竹子碰撞的声音,叶子落了又落。 沉鱼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言微姑姑在院子里煮着茶,林未巧坐在屋檐下,吃着一口酥,说着余慕柳的事,“我是一口应承下来,想着等夫人这事解决后,再想办法的。可柳姐儿实在等得焦急,问我有什么办法能退婚。现在想想,我也没什么头绪。” 言微姑姑笑话她说:“妈妈你也太冲动了,给了柳姑娘希望,若不能退婚,柳姑娘还不知会怎样失望呢。” “我这不是想让她尽早好起来吗?就怕她自暴自弃的,得让她有个念想撑住。我就不信,退婚那么难!” “退婚当然难了。余家和武家,妈妈觉得哪家能退婚?” 她梗住,余家是不可能的,余老太太就巴不得能和武家做亲家的。那武家更不可能了,除非武骏又看中哪家女子要娶了,不过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武骏一天没娶把余慕柳娶回来,那在武骏眼里,余慕柳就是最好的,一时难死心。 她愁眉苦脸,“所以我这才来找你想办法,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好点子。” 她想到武家是给余家许下了各种好处,她能不能去举报啊?这时代兴举报吗? 言微姑姑分析道:“武家给了余家好处,又是余家的上司。为了巴结也好,为了不得罪上司也好,余家都是不会退亲的。不过世事无绝对,如果能有一户人家,家世胜过武家,从中阻止的话,倒是有机会的。” 她说:“我也想过这个,但问题是,怎么阻止?找户人家,说也相中柳姐儿了?让武家退婚?问题是,婚退了之后,柳姐儿要怎么办?余家在柳姐儿身上尝到甜头了,如果看柳姐儿不能嫁入那户人家,岂不是会恼羞成怒?” 她是真的认真去思考过这个问题,比武家家世好的,大有人在。用权势来逼迫两家退婚,也不是不能。 不过有个问题,就是退婚之后,余家人会如何对待余慕柳?那总不能真让有权势的人家娶了余慕柳吧?如果不娶,那余家人可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的,还估计会闹。 言微姑姑说:“这个容易,让这户人家在退婚后,亲自给柳姑娘做媒,料余家也不敢怎样的。等柳姑娘嫁出去,余家就难伸手去管的。” 她想想也合理,“可上哪去找有家世有权势的,将来还能给柳姐儿说亲的人啊?” 话音一落,她跟言微姑姑相视一眼,她们默契地想到同一个人去了。 “江工子?”她说。 “他,倒是符合。就是要怎么跟人家说这事?这算是府里的私事,人家也不认识柳姑娘。”言微姑姑说。 她想了想,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看向言微姑姑,“这事,对人家来说,就是小事一桩。麻烦由你去开这个口了。” 言微姑姑困惑地说:“我?让我去说?” “你不是跟江公子是朋友吗?由你出面的话,江公子不会拒绝的。” “可……” 她立马卖着余慕柳的惨,说着余慕柳有多可怜多不容易。 言微姑姑连连说:“我答应了,妈妈惯会拿捏人的。我不帮的话,岂不是成了恶人?” 她笑着说:“你看着是个心硬的,实则心地比谁都软。你哪会舍得不帮柳姐儿?只是要我配合你给个台阶下。我知道你不想麻烦人家,偏偏这事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到柳姐儿的。” “也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上回我已经欠了人家的人情,就是不知要怎么开这个口。” “人家是拿你当朋友的,你太过生分的话,岂不是让人寒心?” 言微姑姑淡然笑了笑,没说话。 她离绿竹居后,经过园子时,吩咐底下人,凡是余慕烟出嫁时带来的东西,又或者是出钱买来的,哪怕是一个灯笼,一把椅子,全都拿走,实在拿不走的,就给分了,总之不能留在伯府。 她是半点东西也不想便宜伯府的,这伯府占余慕烟的便宜占得够多了。 又吩咐薛大娘,所有仆婢中,除却余慕烟带来的,后面新买来的,这是能带走的。其余大房原本伺候的,都要写下名单,她要挨个检查,确保对余慕烟是真忠心的。 蔡阿婶的事,着实让她有了阴影在的。 “哦对了,厨房的人不用,木瓜几个常替我跑腿的不用。剩下的你去写来。” 薛大娘说:“要不就我们这些人走吧,不用管他们。” “我们人手不够,这一大家子呢。以后再买,也麻烦,好歹那么些年了。也不是人人都是蔡阿婶的。” 主要是大房的人不算多,原本的人加上余慕烟陪嫁过来的,统共也没多少人。 她寻思着,陆裕宣在伯府,是没什么心腹在的,早就各自遣散。不然也轮不到蔡阿婶一个粗使婆子来动手。 这也有利有弊,他为了假死一事谋划得周密,却是架空了自己在伯府的势力,活生生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再说高氏带着两个儿子回家住了段日子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戚墨楼来接自己,是又气又无奈的。 不过她是什么人,哪会轻易低头?就在娘家耗着,哪怕有闲人的议论,她也一概不理会。 反正戚墨楼不来接她,她是万万不会回去的,哪怕高家人也在劝着她不要赌气,名声要紧,她也没听进去。 直到得知戚家居然把半青接了回去,这下子,她哪还坐得住,立马风风火火杀回去。 她寻思着,戚家该不会是想放弃自己,好扶正半青那个贱人吧? 如果真是这样,她非得把戚家弄得个天翻地覆不成! 来到戚家,惠阳县君就在正堂里坐着,左手坐着个繁姐儿,右手坐着个悦姐儿,膝上还抱着个星哥儿,场面其乐融融。 这让高氏恨得咬牙切齿,“天伦之乐,母亲好生享受啊。我竟不知母亲这般博爱,还能对别家孩子这般慈爱。可怜我两个儿,哪里受过祖母的这般对待?” 第233章 已得恩准 惠阳县君示意婆子把繁姐儿姐弟带下去,面露不悦,这高氏,当真是愈发嚣张蛮横无理,哪里还把自己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她冷哼声,“你还知道我是你两个儿的祖母呢?你不带他们来见我,也不许我见他们,我们祖孙生疏,难道不是你自个做下的恶果吗?怎么,你不让我对你两个儿好,还不许我对别家孩子好吗?” 高氏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话锋一转,又质问起:“你把半青接回家来?” “这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好,反正我把话撂在这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可不愿与一个下贱的婢女共侍一夫!” “是吗,那我给楼哥儿说一个出身好的贵妾来。” “你……” “是你善妒,半青已经被你赶出,如今怀有身孕,我只是将她安置在我府上,又没把她塞到楼哥儿房中,连这样你也容不下。那我戚家,也绝容不下你此等悍妇!有辱门楣!” “你什么意思?你想要休了我?” 惠阳县君没回应,她就是想用这事来压一压高氏的气性,好让高氏多少收敛一下,否则戚家将家无宁日。之前为了家和,她几次忍让,换来的却是高氏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见此,高氏有些慌了,出嫁女子最怕的,就是被夫家休弃,这对女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但她还是底气不足地说:“我为戚家生了两个儿子,你们凭什么……” 惠阳县君站起身来,“凭什么?七出中,不事公婆,口舌,善妒,你占了三条。每一条,我都能实实在在拿出证据来的。高氏,你仗着家世好,从没把我们这一家子放在眼里。我当初为楼哥儿聘娶你,也的确是看中了你的家世。是我只顾家世,而忽略了品德。你既犯了诸多错事,那我也不是非要留你不可的,你若再一意孤行,不知悔改,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来人,送客!” 直到被请出戚家,高氏才缓过神来,竟是被怼得哑口无言。先前她可以自恃高贵顶撞惠阳县君,唯独这次,她是半句也不敢反驳。 她当然害怕会被休弃,一旦被休弃,她还有何颜面!就是她的家族,也不光彩! 她越想越憋屈,想着戚家是不是魔怔了,居然为了半青要休掉她,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哼,想越过我去,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 伯府中。 自打知道余慕烟要自请离开后,丁氏整日闲着没事,就盯着大房,看有什么动静。见大房这几日忙着在收拾东西,她急了,生怕余慕烟不声不响就搬走,她捞不到半点好处。 于是她便串掇着陆裕恒,召集陆家宗族,要余慕烟给个说法。 当陆家人都聚集在祠堂中,是陆裕恒率先开口:“大嫂,你当真要搬离伯府?自古以来,哪有这个规矩的?还是说,你要回娘家守寡?那这事你也得跟我们商量啊,擅自作主算什么?” 陆族长附和道:“就是,你眼里还有我们陆家吗?” 余慕烟淡淡地说:“此事,我已经向圣上皇后明说,他们也已恩准,不知各位还有什么意见?”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骚动起来了。 饶是镇定自若的陆老夫人,目光一暗,到底还是没说话。她最担心的是,余慕烟不会把陆裕宣假死的事告诉圣上了吧? 民间流言可信度不高,可如果是余慕烟这个曾经的枕边人亲口说来的话,那圣上便会有几分相信的。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颤,看向余慕烟。 半晌,陆裕恒才问:“大嫂,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慕烟都懒得说了,“我自请离开,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凭什么?” “凭圣上皇后恩准了。” 陆裕恒梗住,看向陆老夫人,陆老夫人说:“你要离开,我们也留不住你。不过你想好了,你一旦离开,就和陆家再无瓜葛。晚姐儿是你娘家过继来的,你可以带走,但繁姐儿和悦姐儿,是我陆家骨血,你不能带走。” 余慕烟说:“老夫人,有些账,我还没跟你算算呢。繁姐儿先前走失一事,还有……三年前,在我生产之际,是谁买通了……” 话还没说话,陆老夫人就急眼了,“你!好,好,不过都是两个丫头,你要带走便带走吧!” 站在余慕烟身边的林未巧,就默默看热闹,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余慕烟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丁氏满脑子都是大房的产业,说:“大嫂你要走可以,但大房的家业,你不能带走,你也没资格带走。” 余慕烟说:“你说说,大房有什么产业?” “那自然是那些店铺田地,还有那个绣庄!” “我说你也是糊涂了,那些都是我拿自个嫁妆买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你说是你的嫁妆,有什么证据?大哥死后,大房的家业,全由你一个人把持着。谁知道是不是你私吞了,把大房的家业都当作是自己的嫁妆呢。” “繁姐儿她爹没死之前,大房也没什么产业,用的也是我的嫁妆。” 林未巧立马接话道:“你们不信的话,我们有账本作证。不过你们要算得这么清,那我们也跟你们好好算算,大房这些年来所交的公中,账目一直不清楚,还请二夫人一并拿出伯府的账目,大家一块对对账。” 丁氏瞬间熄火,又无理取闹起来,“合着大嫂不单要把大房的孩子给带走,连大房的家业也要拿走,那大房岂不是就剩下个空壳子?大房这一房,哪还有人?谁来继承大哥这一脉啊!族长,各位族老们,你们评评理,大嫂这也做得太绝了吧。” 林未巧说:“二夫人哪里的话,我们大房只得两个姐儿,也继承不了大房的香火。正好二夫人膝下有个哥儿,不如把哥儿过继给大房,那样大房就后继有人了。” “你这叫什么话,我的儿子可是要继承伯爵之位的!你们大房什么也没有,还想过继,做梦去吧!” “哦,原来是二夫人嫌弃大房什么也没有,我还以为二夫人这般为大房着想呢。” 第234章 不用再受气 这话让丁氏好生没面,还是不肯罢休,陆老夫人给她使个眼色,她才不情愿地收住了嘴巴。 林未巧扶着余慕烟起身,说:“这事,我们夫人不是在和诸位商议,而是在通知各位。这事圣上皇后是应允的了,你们谁有意见,或者是不服,那就是抗旨不尊。” 她们转身要走,此时门外却来了个不速之客——肃宁侯夫人。 肃宁侯夫人沉着脸,眉心皱纹紧锁,严肃得吓人。这气势,仿佛是要来处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看到她来,陆老夫人等人齐齐起身相接。 她径直走到正中,开口就以审问的口吻问道:“余氏!” 余慕烟身子反射性地抖动了下,林未巧轻声说:“夫人,我们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的,用不着怕。” 余慕烟点点头,这些年对肃宁侯夫人的畏惧,都刻进她骨子里去,一时半会还真改变不了。她还很礼貌地喊了声:“不知姑姑有何吩咐?” 肃宁侯夫人双眼死死盯着余慕烟,仿佛要从余慕烟身上盯出什么来,“你居然要自请离开?” “是。” “放肆!你是宣哥儿的媳妇,他如今不在了,你不好好为他守着大房,你居然还想着离开!你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我没这个福气,还请姑姑另请高明做他的鬼去。” “你!” 林未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发觉有时候余慕烟怼起人来的时候,还是挺会怼的。 肃宁侯夫人万万没想到余慕烟敢顶撞自己,气得大步走上前去,扬起手就要去教训余慕烟! “姑老夫人,这不是在你的侯府上,你也别这么放肆。”林未巧及时拦住肃宁侯夫人狂躁的手。 “就你也想拦我!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说就说。” “放肆!连你也敢跟我蹬鼻子上脸?” 余慕烟说:“姑姑有话不妨直说,何必对林妈妈置气。依姑姑的意思是,我不能离开伯府?” 肃宁侯夫人理所应当地说:“当然,你已经嫁给了宣哥儿,怎么能……你虽然无子,将来也能过继旁支,大房也算有了香火。” “这是大房的事,姑姑要过继便过继吧,和我无关。我去意已定,还请姑姑放手。” “你真是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知不知道三纲五常,夫为妻纲的道理!” “那姑姑知不知道,夫为妻纲的下一句,是夫不正,妻可改嫁?” “宣哥儿哪里不正了?” 林未巧说:“外头都在传你的好大侄子还没死,他假死欺君骗妻,哪里正了?” 这句话,差点把肃宁侯夫人给整晕过去,还想跟余慕烟理论理论的 她们主仆可没这个闲心,照样离开了,不管肃宁侯夫人摆出多大的架子,发出多大的脾气来,都当没听到。 回到双栖院里,余慕烟还很新鲜地跟林未巧说:“原来不用在乎他们说什么,竟是这般轻松痛快。以前他们要训斥我,哪怕不是我的错,我也只有受着的份,不敢反驳,就连辩解也是不能够的。这回我也是体验到了,不受气是怎样的滋味。” 这让林未巧听得心酸,饶是余慕烟也算是勋爵贵妇,看着体面光鲜,实际上跟外面寻常人家的主妇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倘若余慕烟能有高氏一半的脾气,何至于受那么多气。高氏是属于亏待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余慕烟则是宁可亏待自己,也有委屈成全的。 前者太过自私,后者又太过无私了。 好在,余慕烟现在能稍微中和一下了。 林未巧伺候余慕烟用完饭后,李管事来说,在外头租的那宅子都打扫干净,就差把院里的东西都搬过去,这可是个大工程。 她吩咐着:“先把日常要用的物件挪过去,最好能尽快住人。这府里,出了太多不好的事,别说夫人,就是我也想换个地方透透气。对了,莲姨娘的坟地看好没有?” 前两天官府的人来查过了,仵作也查过莲姨娘的尸身,明确死因后,便可以入土为安的。 李管事说:“按照张婶子的意思是,就在张大叔坟地那一块找个合适的地方葬下。” 她点点头,“你多带些人过去收拾吧,这会府里也用不着什么人的。让山君他们多多留意,免得有人趁着这个节骨眼上来捣乱。” 说起那宅子,她还没去看过,也是没那个心思的。 眼下最令她发愁的是,要怎么找出陆裕宣。 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就还差把陆裕宣这个终极祸害给解决了! 美好未来触手可及,偏偏这中间还隔着个陆裕宣,她也是奇了怪,那么会躲吗? 她都觉得她这穿书的故事已然接近尾声,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就大结局了。 她是真的心急了,同时也怕陆裕宣会整波大的。 根据她以前看电视剧和小说的经历来看,在最后关头,往往是最危险的时候,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再说大房上下都在忙于搬家,言微姑姑正是清闲的时候,索性带上沉鱼,还有唤春奴,一道去了千春巷。 唤春奴除了跟在晚姐儿身边,其余时间都是跟在言微姑姑身边。她是个好学的,知道跟在言微姑姑身边能学到东西。 她们前脚到,后脚江兆方就来了。 这回是言微姑姑主动邀约,江兆方屁颠屁颠就立马来了。 让江宝好一番吐槽:“公子你就不能理智一点吗?这幸亏是在京城,我们还能赶得来。路要远点,不得累死我们。” 江兆方哪里听得进去,一心想见言微姑姑。因着陆裕宣的事暂时没有进度,他也没有理由去伯府的,何况余慕烟这阵子又要搬离伯府。 “你,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你请坐。” 言微姑姑亲自给他沏茶,“小心烫。先平荣伯的事,还没有头绪吗?” 他说:“那梁妈妈打死都不肯招,就剩下半条命了。楚青馆的事倒是越查越有,偏他的下落,查不出什么来。他是跟楚青馆接头的,据我所知,一般是他去楚青馆,至于他在外面会在哪里落脚,就不得而知了。” 第235章 认出神秘人 说罢,他又怕言微姑姑会失望,忙补充道:“肯定是能找到他的,不过得耐心等待。陆裕宣这人,据我了解,精明又狡猾。满京城都在抓捕他,他不傻,自然会好好藏匿,等风头过后再出现的。没有楚青馆接应,泾城王也不会再管他,他现在是孤立无援,硬撑着罢了。” 言微姑姑微低着头,心中犹豫着要怎么跟人家说起余慕柳的事,陆裕宣的事还没解决,再麻烦人家的话,多少不合适。转念想到林未巧和余慕柳都着急这事,她总不能让人家白白等着吧? 江兆方还当她是在心急陆裕宣的事,又再三保证必定能把陆裕宣绳之于法的。 她腼腆地说:“你近来除了此事,可还有在忙别的事吗?” 江兆方不解她为何这样问,“应该没了,我向来都很清闲自在的。” “呃,就是有件事,不知你是否方便帮忙。” “什么事,你只管说。” “是夫人的娘家余家,有个幼妹,先前曾在伯府,我教过她。她被家中强行定亲,将她嫁给曾经轻薄于她的浪荡子,就因对方家世胜过余家。余姑娘为此伤心欲绝,她还尚未及笄,是宁死也不愿同意这门此事,奈何家中执意如此,丝毫不顾她的意愿。” “真是可恶,做父母竟为了攀龙附凤,不顾女儿死活。你说,要我如何帮忙?” 江兆方莫名有种兴奋在的,想着言微姑姑肯让他帮忙,那就是看得起他,也没拿他当外人的! 言微姑姑还很谦卑地说:“所以我想请你帮忙,让两家退婚。” 他兴在头上,一口应承下来,“我一定帮,一定帮。就是我怎么才能让两家退婚?” “和余家结亲的是武家,这武家是余家的顶头上司,我想,你可以以你的身份给这两家施压。” “怎么个施压法?给他们使绊子?” 言微姑姑少见的无措起来,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馊主意,想想又觉得对不起人家。 江兆方是真的很热心,也真的想帮这个忙,“我直接让人家推掉这门事吗?” 言微姑姑问:“可以吗?” “我试试吧。” “好,这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对了,我听说,你们要搬离伯府?” “是,就这几日的事。” 待江兆方离开千春巷时,喜滋滋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整个人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 江宝说:“公子,就跟人家聊了会,就乐成这样了?” 江兆方说:“以前她连话也不愿跟我多说几句的,现在都要让我帮忙了,我不该乐吗?” 江宝好生无语,原来他家公子可以这么没出息。 入夜之后,言微姑姑等人没有回去,而是就在这里留宿。 在屋里生了炉火取暖,言微姑姑和沉鱼在说话,唤春奴到了新地方,正是新鲜的时候,到处去瞧,也不肯待在屋里。 前一刻还见唤春奴在的,后一刻就不见人影了,言微姑姑问:“人呢?” 沉鱼打着哈欠说:“这会还不知在哪个角落乱窜呢,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院子里,唤春奴从厨房里拿了晚饭吃剩下的饭菜,拿个木碗装着,偷摸跑到前门去,开了道小缝隙,自己钻了出来。 找到在角落里躲藏着的小黄猫,她把木碗放在小黄猫面前,小声说:“你快吃吧。” 巷子幽静,只得微暗的光能隐约看清楚路。 她又是窝在角落里的,也不出声,不仔细留意的话,是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 这时候,有户人家打开了门,从里面走出个身影来,低声说着什么,而后,那人便压低帽子,左顾右盼匆匆离开。 望着这个背影,她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那个身影离开千春巷,她缓缓站起身来,跑回去。 此时言微姑姑已经歇下了,房里还留着盏灯等她回来,沉鱼早就酣然大睡了。 “姑姑,姑姑,醒醒……” “怎么了?” 言微姑姑睡得轻,很快便醒来,看着她一脸急切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 她说:“我还在楚青馆时,看到过几次梁妈妈跟一个很神秘的人来往,梁妈妈还让我去沏茶。” “怎么……” “后来林妈妈还跟我打听过这个人,还让我多多留意,偏生那时,那神秘人又不来了。就在刚刚,我看到了他!” 言微姑姑立马坐起身来,人也清醒过来,她没猜错的话,唤春奴口中这个神秘人,应该就是陆裕宣没错了。她忙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唤春奴说:“就在巷子里,我看到他从一户人家里出来的。” “你还记得是哪家吧?” “记得。” 言微姑姑心情难掩的激动,不过她和唤春奴没见过陆裕宣,沉鱼也是后面才买来的,都没见过陆裕宣。哪天真遇上的话,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她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查看,想着不论真假,人都已经离开,此时再去看也只会打草惊蛇的。知道在哪里落脚就好。 唤春奴见她深思不出声,便知此事的严重性了。“姑姑,这个人是谁呀,为什么林妈妈要打听他?” 她说:“以后再跟你说,快睡吧” 到明天离开时,她们坐在马车里,缓缓行驶,唤春奴悄悄给她指认,那神秘人是从哪户人家离开的。 当唤春奴指着萧浅洛的住处时,她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峻起来。 离开千春巷后,她问:“你没有看错吗?” 唤春奴说:“我只看到了背影,有八九分相似,还同样都戴着顶草帽。” 回到伯府后,她第一时间去找来林未巧,详细问着所有关于陆裕宣的事。 得知陆裕宣身边还跟了个青梅竹马时,她又问:“那这位萧姑娘,是什么来历?” 林未巧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间问那么多,但还是如实回答。 “也是犯官家眷?” “是。”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些事,总不能是你见到她了?那也不能啊,你又不认识人家。” 言微姑姑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妈妈,我好像找到他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