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满衣花露听宫莺》 第1章 穿越之满衣花露听宫莺 作者:南枝  文案  魏颐上辈子因白血病去世时才十六岁多,他一心想要见一面的暗恋对象却到最后也没有见到。  投胎重来,成了魏家的第三子, 十六岁出门偶遇生死也不忘的暗恋之人,从此再不能放手,开始穷追猛打,总算得偿所愿,却不料命运无常,对方居然是九五之尊的尊贵身份。  本以为这已经是隔绝两人缘分的障碍,没成想还有更大的问题存在。  这是《棠梨叶落胭脂色》的系列文,小叔魏颐与皇帝容琛的故事。  提示:本文穿越,古代宫廷,年上,父子,雷!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不伦之恋  主角:魏颐,容琛 ┃┃ 其它:父子,年上,he  第1章 转世  一个异常消瘦而苍白的十六七岁少年躺在病床上,手紧紧拉住母亲的手,殷切又焦急地问她,“凌叔呢,凌叔他怎么还不来?”  被他拉住手的妇人面露难为之色,又安慰道,“你凌叔出差还没回来呢,不过,他已经赶在路上了,等你做完手术,你睁眼就能看到他。”  “不,我要看到他了才去做手术,妈妈,你让我见他了再去做手术。”孩子紧紧地盯着妇人,一双黑黑的眸子里含着一层迫切的光芒,越发黑亮。  他那渴望的目光能够让任何人心软,但妇人却将他的手扯开放回病床上,道,“魏颐,你听话,你的手术是早就安排好了,等你手术做完,你凌叔一定来看你。”  少年被推进手术室里去,他的眼睛一直殷切地望着外面,好像那个他心心念念的男人会出现一样。  一直到因麻醉剂而陷入昏迷,他都在想,等醒过来,凌叔一定就在了。  但是,他却没能再醒过来。 。  魏颐觉得自己是经历了非常深沉而黑暗的梦境,但是,到突然要醒过来的时候,意识虽然处在迷蒙里,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万分的痛苦,他听到嘈杂的声音,女人的痛苦的叫声,还有人焦急的安慰和呼喊,他突然明白,也许经历了这阵痛苦,他就能够重获新生。 。  太子东宫里此时忙碌非常,太子妃临盆在即,不过,太子却并不在东宫。  这位后来享千古盛名的君主,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非常不凑巧,正好是先皇病重临终之时,他一直在宫里守着只有一口气马上要升天的父皇,根本无暇去管临盆的太子妃和他的第一个孩子。  和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相比,稳坐帝位是更重要的事情。  一直照料皇帝的太医说皇帝估计就是在这两天了,皇帝已经无法说话,只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太子已经派兵控制了整个京城和皇宫内城,那些可能造反的叔伯兄弟也都被控制在了皇宫里,一直陪着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皇帝。  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皇帝断气而已。  虽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容琛并不能放松,就怕会临时出什么事情。  当东宫里有人来说太子妃临盆时,他根本没有太在意,虽然太医之前就断定过太子妃肚子里该是一个男婴,将来,这个皇帝的嫡长子很可能也会当太子,成为下一代君王,但容琛心里并不期望这个孩子这时候出生,也想不到这个孩子将来会对自己的一生产生如何的影响,他只是让那来传信的人回去,再无别的吩咐。  这个孩子出生得真的太不巧了,他的啼哭声才刚响起,东宫里的人根本无法为他的出生而感到高兴,宫里就传出了皇帝驾崩的消息,整个皇宫里的啼哭声几乎响彻整个京城,皇帝驾崩的钟声也一声声在整个京城上空回响。  先皇驾崩,新的一代皇帝将要登上帝位,多少人的命运将由此而改变。  太子妃吴瑞初是一位拥有极佳才华和雍容容貌的女子,她比太子还大三岁,自从十六岁嫁给太子容琛,今年已经十九岁,为容琛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虽然她只十九岁,但心智远远比其实际年龄要大。  她一直深知容琛对自己并无太深感情,而吴家又太张扬了,只怕等容琛登上帝位,一向忌讳后戚权利的容琛就该对付他们吴家。  而她肚子里的男婴更是吴家的催命符,他若出生,就将是容琛的嫡长子,将来名正言顺的太子,因为这个孩子,容琛更加不会容忍吴家的存在的。  更何况,这个孩子出生的时间这么不讨巧,正好在先皇驾崩这几天呢。  无论这个孩子将来是否讨容琛的欢喜,都是对吴家不利的,吴瑞初早预见,于是也有安排。  但是,当要将孩子送走的时候,她还是不舍了,刚刚生完孩子,极度疲惫难受之时,她依然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这小小的婴孩儿还红通通皱巴巴的难看的脸,眼里泪花闪闪,最后还是给了身边的贴身太监,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吧!把他抱走,送过去。”  那太监也非常动容,但还是将孩子包在衣服里,装进篮子里带出去了。  一会儿,又一个女官抱了一个小女婴进来,递给吴瑞初,吴瑞初看了看那个婴孩儿,却没有她刚才生出来的孩儿那么难看了,虽然脸颊还是红通通的,却没那么皱巴巴。  但她依然不想多看,递给了女官,道,“这是我的长女了。”  魏府里。  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吴瑞兰便开始掉眼泪。  心想她的姐姐总是如此,当初她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就向父亲提议将自己嫁给魏大人做继室。魏青琏已经年届四十,第一位夫人刚过世不久,但留下来的大女儿都和她年纪相仿了,她才嫁过来,自己的继女就出嫁,接下来还有两个儿子。她开始是万分不愿意嫁过来,但她姐姐给她说了无数的大道理,不过是为了稳固吴家的地位而已。但吴瑞兰认为自己虽然是个庶出的女儿,但还不至于有一个如此的婚姻,不过,和魏青琏结为夫妻之后,她就渐渐被这个男人的风骨所折服了,彻头彻尾地爱上了他,愿意陪伴他好好过日子,即使在魏家的日子的确不怎么好过,她也没有后悔过了。  她本以为自己今后的生活总算可以好一些了,没想到才刚怀了身孕,就听说姐姐也怀了身孕,她当时还没有想那么多,去太子东宫里见吴瑞兰的时候,太医说她肚子里的可能是个女儿,吴瑞兰也没太在意,觉得自己年龄还小,第一个生女儿,第二胎说不得就能给魏大人生个儿子了,她依然是觉得幸福的。但是,有一天,吴瑞初却遣出所有人之后,对她说,将来要和她换着养育孩子,吴瑞兰吓了一大跳,吴瑞初说,换着养孩子,她生出来的女儿将来就会是公主了,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荣耀啊。  但吴瑞兰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做什么公主,她只希望自己养育这个孩子就好了。  但是,不知道吴瑞初和魏大人说了什么,魏大人也同意了若是她生的是女儿,就将孩子和太子妃的孩子交换。  吴瑞兰因此非常难过,日日地期盼着自己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孩儿,但是却并不能改变出生的是女儿的事实。  现在,她怀里抱着一个男婴,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她只希望能够养育自己的孩子啊,为什么这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第2章 幼年  魏颐到三岁上才开口说话,原因在于他二哥魏帆趁着照顾他的奶娘不在,将手上的泥巴糊到他干干净净的衣服上,魏颐虽然想逃跑,但还是腿短逃不过腿长,被长他七岁的二哥揪住了,泥巴硬是涂在了他的红色袄子上。  已经十岁了的调皮捣蛋的魏帆在弟弟身上擦干净了手,就望着他挑衅地笑。  魏帆是乐于欺负这个弟弟的,原因在于魏颐从生下来就很少哭,到别的孩子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无论怎么逗他说话,他都不张口,魏帆总觉得他家弟弟不简单,于是就总想欺负他。  对于魏颐的这个不简单,家里的大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但是,在魏家几个孩子都是天才神童的情况下,魏颐的不简单也就不足为奇了。  魏颐的大哥魏晖十一岁就中了秀才,而且还是考的京城片区第一名,神童之名当时就有了,现在才十五岁,学问已经是一等一地好,就等着参加大比金榜题名呢。  老二魏帆,生下来就调皮,但书也读得不错,不过,在如何捉弄人上面,是修为更高一层。家里的仆人没人不怕他的,连魏府主人魏大人也被他气得懒得管他了,被气得狠了,就罚他跪祠堂,而且,跪祠堂他也能够跪出花样来,祠堂的地板曾经被他差点把地砖抠出来,只把老爷子魏大人气得呕血,于是后来祠堂也不要他跪了,要他跪祠堂门口。  老三就是魏颐了,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得天上有地下无,家里仆人没人不喜欢他的,看到他就想摸摸他才好,而且,奶娘还给他取了个小名叫“玉奴儿”,这么可爱的孩子,小玉儿这种名字不是正好给他用吗?  而且,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不乱爬乱跑,也不乱摸乱抓,小小年纪翻着哥哥的书,已经聪明地能够摸上面的字了,除了三岁还不开口说话之外,其他没有不好的地方。  这次被魏帆糊了泥巴,魏颐是真的生气了,他平时已经忍这个二哥够多了,没想到这孩子一点也不知收敛,看到没人就这样欺负他。  他大怒地叫道,“魏帆,我要给奶娘说你涂泥巴在我身上。”  说完,他还红着脸气喘吁吁地瞪着魏帆。  魏帆却愣住了,然后眨眨眼睛,道,“你不是哑巴?”  魏颐因为平素就没练过嗓子,那话喊出来也只是含糊的发音而已,魏颐根本不知道他喊的什么,只是知道了弟弟不是别人担心的哑巴而已。  他高兴地扑向魏颐,硬是把魏颐抱起来,哈哈大笑,道,“来,玉奴儿,叫二哥,二哥……”  魏颐要从他身上下去,却怎么也下去不了,只用手狠狠拍魏帆的背,道,“放,放开……”  魏帆却不以为意,把他从屋子里抱出去,他也才十岁,长得也是眉清目秀可爱的男孩子,力气却不小,把魏颐抱着从走廊里跑过,硬是跑到旁边的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叫,“玉奴儿叫我二哥呐,玉奴儿会说话啦,他叫我二哥……”  魏颐生怕他跑着的时候把自己摔到地上了,胳膊赶紧环住他的肩颈,心想自己才没喊他二哥呢,这个小孩儿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地乱说,不过,看魏帆那高兴样,他也跟着高兴起来。  后面听到魏帆喊的奶娘赶了过来,追着他两跑,还在喊,“二公子喂,你别把小公子摔了,唉唉,快停下……”  但魏帆硬是把魏颐抱着闯进了魏晖的书房里去,魏晖的老师就是他们爹,他爹每晚上考试魏晖和魏帆,然后给予指导,白天,魏大人去上朝处理公务时,这两孩子就是自学,魏晖自幼好学,魏帆却是能逃就逃的。  魏晖正在写文章,就见魏帆挤开门进来,他皱了眉,站起来,道,“魏帆,你自己不学无术,还来扰我学业。”  魏帆对他吐吐舌头,把魏颐放到地上,又伸手去捏他的脸,魏颐赶紧往一边跑,但还是被魏帆追上了,硬是拉住,狠狠捏了两下才作罢,还对魏晖笑道,“大哥,玉奴儿刚才说话了,他叫我二哥。”  魏晖看了魏颐一眼,可爱的魏颐让他眼睛闪了闪,但最后还是对魏帆摆了摆手,道,“胡闹,把三弟交给他奶娘抱走,你坐下看书去。”  魏帆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继续去逗魏颐,魏颐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赶紧往书房外跑,所幸奶娘赶来了,一把把魏颐抱起来,然后抱着他就跑,生怕魏帆又去欺负他。  魏颐重新说话的历程如同第一次重新站起来,第一次重新跑起来一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锻炼嗓子和舌头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孩子软软糯糯的嗓音也总是让他皱眉,但也只能坚持下去。  魏颐是他们家继魏晖之后又一个有神童称号的孩子。  他四岁开始就习字学习了。  他的夫子是升了官的魏大人请来的一个魏家远亲,这人也算有些学问,授课有自己的一套,他最开始就教魏颐四书,先教《论语》《孟子》,再教《大学》《中庸》,魏颐本就聪慧,加上还有前世的记忆,故而学起来并不懵懂,六岁上已经熟读《论语》《孟子》。  他的这种听话好学让魏大人非常欣慰,不过,对他却并不慈爱,待他比待魏晖魏帆都要来得严格。  而魏家主母,还很年轻漂亮的小夫人吴氏,即魏颐的母亲,却并不管他,魏颐只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见她两面,甚至有时候这两面也免了,这种淡薄的亲情时常让魏颐觉得难过。于是时间越发花在书本上,似乎能够从书本里找到些慰藉。  成长的过程里家里也发生了不少事,让魏颐印象深刻的,大约有那么几件。  第一就是大哥结婚,嫂嫂是个病美人,她是在魏颐两岁的时候到魏家的,再过大半年,大哥大嫂两人就简简单单地完婚了,完婚后,大哥就和新婚妻子独自拥有了一个小院,而原来和大哥住一起的二哥魏帆就搬来和魏颐住在一个小院里,这是让魏颐深恶痛绝的,因为魏帆总是趁着奶娘不在身边就欺负他。  第二件就是他四岁多的时候,家里新添了一个小孩儿,那位病美人嫂嫂头胎生了个男婴下来,孩子满月的时候,魏颐才看到那个小婴儿,小小的一团,却已经很粉嫩可爱,奶娘说那孩子和他生出来的时候一样,也是不爱哭,非常乖巧,家里都因此事而非常高兴,不过,也有一件不好的事情,那就是嫂嫂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大夫说她以后估计很难再怀上孩子了,这种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个大悲剧,但魏颐觉得这是大哥夫妇该担心的问题,他没怎么在乎,只是因为家里新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而高兴。  第三件就是他母亲的娘家京城大族吴家因为某些原因治了罪,虽然他听贴身照顾他的奶娘说起过外面吴家多么地悲惨,而京城里官场上又起了什么大变化,但因为他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起什么变化,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实质上的感触。  倒是后来吴家的那位皇后被皇帝打入冷宫,对他的生活引起了更大的涟漪,首先是被父亲叫去在书房里跪了大半天,差点把他跪晕了过去,而他对于要罚跪的理由一无所知,真是无妄之灾,之后又不知是什么原因,早上去给母亲问安的时候,母亲看着他突然哭了起来,然后把他从她屋子里骂了出来,魏颐对此又好奇又不能理解。  虽然他是想过要和母亲好好相处的,但无奈那位小女子从来不亲近他,连他的衣食住行都不过问,魏颐有时候觉得要不是他本身心智已经健全了,说不得小小年纪在家里被饿死冻死病死都有可能,反正没什么人管他,而奶娘又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照顾到他的。  第四件就是他二哥十一岁的时候突然从家里跑出去了,说是要跟着某某高人学艺,但魏颐对那某某高人抱怀疑态度,对此并不看好,但那个无法无天的魏帆却这样跑掉了,连魏大人都拿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儿子从家里消失了。  魏颐那时候其实还是有那么点羡慕魏帆的,觉得他十一岁就跑出家门,还真是有勇气,要是他,估计就不能下这样的大决心。  第五件大事是一件让魏颐痛心疾首的事情,他喜欢的那个小侄儿,也是到两三岁时候还不会说话,而且神情很是呆傻,虽然知道要吃喝拉撒,知道冷暖病痛,但是,却总是像没有开智一样地懵懂。  家人这下都明白这孩子有问题了,让了大夫来看,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身体没问题,估计是脑子有问题。  因为此事,已经无法再生育的嫂嫂就彻底受打击了,病得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孩子却已经那样,没有办法了。  那时候,魏颐他大哥魏晖中了状元,在京城里做了一年,马上要被皇帝外派到地方上去做官,他和妻子的感情倒是不错的,一向以事业为重的他也在家多守了生病的妻子几天,然后才一个人去上任了,并没有带着妻子一起走。  不过,之后魏晖在外上任定下来后,魏颐的嫂嫂也就过去了,却没把呆呆傻傻的孩子带走,理由说的是孩子还太小,不能在路上受累着风,不好带他,于是把他留下来,但她的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魏颐却实在不好评定。  魏颐觉得留下来的小侄儿完全是和自己一样的命运,爹不疼娘不爱,于是就待他特别好。  因家里主母吴氏特别信佛,看家里长孙那么痴呆,倒是去请了个高僧来给这个小孩儿算过名,那位高僧不知道是真的佛法高深,还是嘴里乱说,他看到魏颐,就摇了一阵地头,对于魏家长孙,倒是笑着说他是现在魂魄不全,等以后魂魄全都归位,命里贵人相助,将一生无忧,而且是大富大贵之命。  大家听他如此说,也总算觉得有了些希望,魏颐以前可是信仰唯物主义的,但经过转世重生,他也不得不相信灵魂之说了,所以对这位高僧的话倒是非常相信的,这样,养着那位侄儿,也就有了些信心。  第3章 归真 第3章 我们只能将这种奇妙的相逢说成是缘分。  于是,缘分是我们生命里最奇妙的一种存在,也是一种美妙的存在。  人与人的相遇,就是一切的开端。  春节过后,渐渐地,天气也暖和起来了。  人们也从屋子里走出门去,在三月三日,魏颐还带着魏归真和魏帆,以及家里的丫鬟出门去踏青过,还打算要放风筝,不过,因为郊外人太多了,几乎是满城的人都往外面走,最后放风筝的活动也就只好取消,能够出门走一趟已经不错。  魏帆是一向不服从组织管教的,才出门不久,他就遇到了他的好友,魏颐总是奇怪于魏帆总有那么多好友,他明明才回京城来不久,在京城里,却比魏颐认识的人多了不知几倍。  魏帆的朋友看到魏颐和魏归真,不由得都睁大眼睛,赞叹道,“魏二公子,你家这两位弟弟,长得可真像,又这么……这么……”  魏帆一巴掌拍上对方的肩膀,哈哈笑,道,“又这么好看对吧!是不是还想说,若是他们是女子,你们想去我家提亲。”  魏颐脸色不由得黑下来,觉得魏帆真是什么玩笑都喜欢开,但还是对魏帆朋友礼貌地解释魏归真道,“这位不是我和二哥的弟弟,是我大哥的孩子,我们的侄子。”  魏颐后来就对魏帆的朋友不来劲了,因为对方不仅喜欢紧盯着他看,而且怎么看他们都只是一些不学无术的人,也许他们会有某些特别之处,但魏颐觉得自己并不想去结识他们,所以,后来就再不乐意和魏帆一起出门会友了。  昭元十六年,夏天很快来临。  但这时候天气还并不炎热。  一日,魏帆说要带魏颐出门去见识一番。  魏颐本不想出门的,但硬是被魏帆拉着出去了,没想到就是这次,注定了他的缘分。  第5章  “又是去哪里?你每日这样在外面逛,父亲又该生气了。”魏颐看着魏帆口气不好地提醒道。  魏帆伸手去戳他的额头,“子琦,你这每日在家里看书准备科考,也不出门走走,以后只能做死官而已。我带你出来,是代替父亲教你一些东西,你还不跟着好好学学,就知道数落我了。”  魏颐嘴角抽了一下,道,“你要代替父亲教我什么?”  魏帆笑着道,“等去了你就知道。”  结果,魏颐被魏帆带到了城南的一处街巷里,高高的围墙,从里面探出绿树的枝桠,似乎能够于绿树之中看到里面的阁楼。  魏帆去敲了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魏颐疑惑地问道,“二哥,这里什么地方啊?”  魏帆笑道,“进去就知道了。”  一把把魏颐推了进去。  魏颐总有不好的预感,还有点迈不开步,来开门的小丫头就用手帕掩嘴轻笑,道,“魏二公子,这个小公子真俊啊,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魏颐看了看那个小丫头,心里似乎有点明白这里是做什么的了,不由得微红了耳根,但他故作镇定,神态倒是非常平淡而自若的。  魏颐跟着魏帆往院子里面走,里面的建筑并不和一般人家相似,反而更像一个园子,于红花绿树之间,修建有房屋亭台,还有走廊相连,走几步,便是一景,异常精美。  只让魏颐觉得,这里比他们家要精雅别致多了。  路上也遇到几个精心打扮过的姑娘,看到魏帆,都上来打声招呼,又见到魏颐,不由得都要愣一愣,或者异常害羞地脸红着走开了,走几步还要回头打量,或者有很大胆的,还想上来调戏一下,不过,魏颐自从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就一副极傲的姿态,眼睛看也不多看那些姑娘家一眼,倒让别人想来搭话也不得了。  进到一个写有“碧荷馆”的院子里,进去就是一弯曲水,养着荷花,荷叶碧绿,还有粉色的花苞撑出水面;曲水上有木桥,连到一个亭子里,亭子前面还有一个小池,一个小假山,小池边上种着梅花树,此时梅花无踪,树叶茂盛深绿……  走过亭子,才是一个水榭,然后有花厅阁楼。  水榭里面传出琴声,悠扬动听,如同一只柔荑,能够拨开人心中的一切烦躁,带人入一方净土。  听到这琴声,原来还面无表情的魏颐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心想,有这琴声,也不虚此行了。  已能够看到水榭里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两个年轻公子魏颐还认识,是他见过的魏帆的朋友,其一叫厉攀,另一个叫林斑,应该都是京城里大人家里的公子,他也不知道魏帆回来这么几天,怎么就打入了这些人的圈子,而且还把他带过来。  除了这些年轻公子哥,里面也有漂亮女人在陪酒,不过,弹琴的那一位却是个男人。  这边魏颐从水榭的窗子看进去,那边,里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到来的魏帆和魏颐。  好几个人站起来迎过来,也不做读书人的那一套虚礼,过来就拉魏帆,道,“来晚了吧,罚酒,罚酒。”  又看到跟在魏帆身后的魏颐,不免都有些惊为天人之感,其中一个赞道,“这位就是你家三公子,魏子琦,十二岁就中举了?没想到这长得也太……”  那位之前就总喜欢把目光往魏颐身上放的厉攀笑道,“白兄,这下相信了吧,我给你们说的话可为虚言?”  那位白麟涵赶紧道,“不虚,不虚,你那话可没说到子琦弟弟的万一啊。”  魏帆把魏颐拉在自己身边,道,“我的三弟,可不是任由你们来说道的。”  白麟涵道,“什么说道?区区在下只是想表示一下,子琦弟弟那实在是俊雅风流,在下惊为天人,惊为天人啊。”  魏颐心里对这些人很无语,心想他二哥带他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不会是让他来受众人参观的吧。虽然心里很不高兴这些人拿自己的容貌开玩笑,但脸上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耐,反而露出微笑,对大家道,“我被二哥带来,这里规矩也不懂,先给各位兄台问声好,以后还请多照顾。”  大家嘻嘻哈哈地应了,带着他和魏帆进去入座,几乎每个人,包括里面的姑娘,都要把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圈,更有甚者看着就不想转眼。  虽然魏帆已经算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了,但是和魏颐比起来,大家只觉得,魏家那位尚书大人,真是老当益壮,年龄越大,生出来的儿子越好啊。  魏颐是坐在魏帆旁边的,先是因为迟到而罚了三杯酒,本是罚魏帆的,但大家都说让魏颐也要喝。  毕竟初来乍到,魏颐也不好拒绝,看他二哥示意他可以喝,就觉得这酒里估计没问题,也就连喝三杯了。  这种酒并不烈,魏颐一向觉得自己酒量还行,也就没在意,喝下去后,的确也没觉得有什么。  罚酒之后,大家就开始高高兴兴地聊起天来。  那位刚才弹琴的男人也下去了,魏颐因他离开,目光还朝他离开的身影多看了几眼,陪在他身边添酒的小姑娘细心,看到后就对他说,“那是我们园子里的闵先生,负责教琴,很少出来应付客人,今天来弹了两曲,是因为有白公子相请。”  她说白公子的时候,就朝白麟涵甜甜一笑,魏颐于是也多看了白麟涵一眼。  白麟涵看魏颐看向自己,就对他端了一下酒杯,还对他眨眨眼,把话题导向他,笑着问道,“子琦说是第一次来温华园,觉得这里的姐姐怎么样?”  他这样问,另一个叫迟生玉的就笑道,“子琦中举时说是十二岁,现在那就是十六岁吧,你会参加明年的春闱么?这里的花娘,你还真要叫声姐姐。”  虽然魏颐几乎所有时间都呆在家里,没出门见过什么外人,但如此看来,他在读书人里的名气似乎并不小。  此时因白麟涵和迟生玉的话,大家都看着魏颐笑,魏颐虽是第一次来,倒没像他们想的那样羞得抬不起头,反而既镇定又自若,对着大家笑,道,“姐姐们自然是好的,皎如明月,娇若春花,香如幽兰,女子若水,都当好好珍惜。”  他一说,姑娘们都笑起来。  白麟涵年龄也不大,估摸着弱冠上下,就不满道,“子琦,你这样可不行啊,一听就知是敷衍,没真心。”  魏颐盯着他,清丽的眉目似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道,“那白大哥你说,你最喜欢这里的哪位姐姐,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了?”  其他人听魏颐这么说,就哈哈大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斑也说话了,道,“麟涵,你这是被子琦将一军呢。”  白麟涵搂过身边的女人,道,“这有什么,我每次来这里,不都是来看嫣铃的么,”又对身边的女人道,“嫣铃,你说,我是为什么这么着迷你的。”  嫣铃却是低头笑而不答,等大家笑够了,她才抬起头来,道,“奴家为公子跳一支舞吧!”  于是大家就起哄,魏颐看着那位一身红衣的娉婷女子,也跟着笑笑,魏帆侧过身来对他道,“三弟啊,嫣铃的一支舞可是千金难求,今天你来,也算是饱眼福。”  魏颐赶紧说三生有幸,心里却对于这种应酬并不喜欢。  大家本就是席地坐在蒲团上,现在就坐开一些,将中间一大片空地让出来,嫣铃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铃”字,后来魏颐发现她那名字也真贴切,她手腕脚腕上都戴着铃铛,走起路来便叮铃铃响,却又不是乱响,而是带着一定的节奏,很是动听。  因嫣铃要跳舞,原来坐的位置便打乱了,白麟涵坐到魏颐的身边来,而且离他很近,和他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呼在了他的脸上,这让魏颐非常不习惯,从一边随意抓了一把折扇在手里,打开,借扇风不经意地将白麟涵挡开。  白麟涵说起以后让他多和他们一起玩,魏颐只是微微笑着,也不多搭话。  但那种天生的眉目含情的模样,白嫩如玉的脸颊,微微翘起的嘴角,足以将这里的每个人的魂魄勾走。  白麟涵之后几乎无法把目光从他脸上转开去看嫣铃的舞蹈,魏颐却对嫣铃的舞异常专注。  即使没有任何的伴奏,嫣铃只依靠一举手一投足带动身上的铃铛,就发出异常动听的铃声来,舞姿也相当曼妙,或急或缓,眼神流转,风情万种……  第6章 魏帆的托付  魏帆也看到了白麟涵对魏颐表达出了超出一般的亲近,于是不动声色地挤到魏颐身边来,和魏颐说了两句话。将白麟涵从魏颐身边隔离开了。  恰逢嫣铃的舞跳完,大家都非常高兴地抚掌赞叹,白麟涵也不能再将目光放在魏颐身上了,亲自给嫣铃倒了一杯淡酒,递给她喝。  魏帆又和大伙儿说了几句,就带着魏颐起身,说是去更衣。  走出水榭来,被小丫鬟带着沿着走廊往一边走,这里花木扶疏,绿色葱郁,才走不远就已经看不到刚才的水榭。  魏帆给了点小费让那带路的丫鬟离开了,就在花木中间和魏颐说话。  魏颐其实已经明白了他二哥带他在这里来做什么,估计是把这些人介绍给他认识,他以后无论是做什么,也该有些朋友,当然,应该还是培养他的交际应酬能力吧。  魏帆的确也是做的这些打算,他一改平素的嘻哈跳脱,整个人突然就让人觉得老成稳重起来,他对魏颐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又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想着你一天到晚在家苦读,从没出门见过世面,还以为你定然不会这种应酬之事,没想到今天做得挺好的嘛!”  魏颐一笑,道,“二哥,要是让爹知道你带我来这里,你又要跪祠堂了,说不得我也要陪着你跪。”  魏帆挥挥手,也笑起来,“你去管爹那个老古板。就是他,让大哥只知道做死官,大哥当初是殿试状元,本应该可以留在京城里做官的,但爹他一点也不去皇上面前替大哥说话,硬是让大哥到地方上去,虽说在地方上去做官能够积累经验,也能升上来回京城,但这得花多少年,爹他有想过吗?反正我是不要按爹的安排过日子的,说不得过一段日子就又要走了,这次估计又要走好几年,我怎么也不能看着你继续走大哥的老路。你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我相信你,到时候一定能够金榜题名,只是,你一定要留在京里做官,爹他已近花甲之年,已经老了,大哥不在京里,我又要走,家里就只剩下你了,子琦,我就要把父亲托付给你了。”  魏颐心想原来如此。  他没想到魏帆十一岁时就跟着他师傅出门,一走十几年回来,居然对父亲的感情依然如此深厚。只是,这人要出去闯荡,就让自己一定要留在家里孝顺父母,虽然他在家里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吧,但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就能够走得这么坦然呢。他大哥也是,一出去做官近十年,儿子都长到十一二岁,他也只因续职而回京过两次,而且每次都是在家里住一两个就走了,似乎对父亲和他儿子都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一样,而这魏帆更是过分,他说他不想走父亲安排的路,于是就要往外跑,把父亲就来托付给他。好像他作为老幺他就必须呆在父母身边一样。  魏颐把魏帆瞪着,好半天才说道,“父亲既然也是我的父亲,不用你的托付,我也当在家孝敬他的,不用你在这里扮孝子细细叮嘱。好似你是多么孝顺一样,若是你真的担心父亲,想孝敬父亲,父母在,不远游,那你还一跑出门就十几年做什么。”  魏帆被魏颐说得似乎很不好意思,不过这人从来没脸没皮的,尴尬了一下就伸手去拧魏颐的脸颊,笑道,“小玉奴儿长大了,嘴巴这么厉害了,瞧你说得,我不就是出去几年就又回来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魏颐一边躲开他的咸猪手,一边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是怪你,只是不想听你唠叨了。”  魏帆又想再说别的,魏颐已经准备撤了,道,“我要去书铺里办点事,就走了。你回去帮我给他们告个罪吧!”  魏帆拉住他,“怎么这么会儿就走,你再和他们多接触接触,我将来要走了,也好要他们多关照关照你嘛。”  魏颐道,“真有事要走了,以后我想要他们的关照的时候,自然知道怎么和他们交道。倒是你,二哥,你可千万不要是借给我介绍朋友之事来行喝花酒之实啊。我知道这一行的姐姐妹妹们很多不干净,到时候你染上什么病,可有你受罪的。”  魏帆听魏颐这样说,挑了眼看他,道,“你把你二哥想到哪里去了。”  看魏颐要走了,反应过来什么,就又问道,“你这个小子,你一天到晚在家读书,怎么这些比我还精熟。你给我说,你是不是时常出门做坏事。”  魏颐才不答他,从另一边的小路赶紧走了,走一段发现自己没找到出门的路,遇到一个小丫鬟,才嘴甜地叫了一声姐姐,让人家把他带出去了。  送魏颐从一个后门出门,人家小丫鬟还脸红地硬是塞了块香帕子给他,魏颐看人家帮着带了路,也只好把那帕子接着了,心里还挺窘迫的。  虽然魏颐面上什么都做得从容淡定,但心里不习惯的还是不习惯,厌恶的还是厌恶,不论是里面的姑娘们,还是刚才公子哥们对他的调笑,以及白麟涵那略微有点露骨的眼光,所以,他才这么急匆匆地逃走了。  魏颐为何会对这里的这一套这么明白呢,大约还是他看的书比较多,而且经常去书铺,什么杂书都能翻一阵,这时候的香艳小说可不少,什么类型的都有,荤素不忌,而魏颐绝对没有君子对此避而远之。  还有前世也看过不少书,电视之类,还曾被他那爱慕着的凌叔带去娱乐场所坐着喝过茶的,所以阅历倒也有一些,不过,也只是一些能够撑一撑面子的阅历而已,要真正有什么,他断然是不行的。  魏颐离开,魏帆回到朋友堆里去,水榭里的众人看到只魏帆一个人回来,定然问起,魏帆只说家里有事,魏颐走了。  大家看那么一个漂亮人居然走了,不免心里不高兴,特别是白麟涵,虽然依然在笑,却有点心不在焉。  白麟涵的确是这一堆公子哥里身份最显贵的,比起礼部尚书大人家里的魏二公子,或者十二岁就中了举人只是因为父亲不允许而还没有考进士的魏颐,身份都要来得高。 第5章 容琛的眼非常深,魏颐还是少了些阅历和火候,被他看得脸一红,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你……你眉峰有力,……眼神深邃明亮,面色红润,声音清朗,气势十足,该……该是身体健康,意气风发,身处上位,是个贵人。”  容琛被他这话说得笑起来,点点头,道,“倒是没看错。”  魏颐些微羞赧地道,“我只是随意翻了几本面相的书,于此经验不足,刚才说那些都是些面相的皮毛而已,还请不要多深究我啊。”  容琛看他如此承认,对他更是喜爱起来,却故意对他小声道,“据我所知,你刚才所说的白麟涵可是家中幺子,他下面可没有弟弟,你真是白家的孩子?”  坐在二楼上想听两人在说些什么的人,因为两人声音小,也听不到什么。  但魏颐却因容琛揭穿了自己而挺不好意思,不过脸上却是平静的神色,道,“我不是白家的孩子,不过,白麟涵果真是我的哥哥,刚才还和他见面来着,是认的干哥哥罢了。”  容琛笑着,看到外面雨已经停了,就起身来,对魏颐道,“若是小公子不介意,就和我一起走出去走走。”  容琛这样说,口气很平淡,但是却自有一种内敛的气势在,如同命令一样让人没法拒绝。  而对于魏颐,一般人的这种邀约,他怎么可能答应,但是容琛这么说,他却没法说不。  容琛身后的便衣侍卫将两人的账都结了,容琛带着魏颐下楼出了门。  二楼不少客人看着两人下的楼,等人走了,他们便议论起来,主要是讨论两人身份,毕竟,一看两人都不是普通人,但最后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雨后的街道显得非常干净,空气清新,阳光从云层里出来,明晃晃的,异常耀眼。  魏颐多次抬眼去看容琛,反复琢磨了,最后下定决心,还是对容琛问道,“我叫魏颐,你还记得我吗?”他心里还有一些渴望,认为也许面前这个人,也是和他一样的情况,是凌叔的转世也说不定,他还记得前世的魏颐也说不定。  魏颐这一句颇唐突,问出口,容琛一愣,看着他,心里把魏颐这个名字想了想,似乎有那么一点什么印象,但是又真想不起来了,他觉得,难道以前见过他,知道他,但他所见之人并不少,不重要的人,不记得了也属常事。  嘴里却反问魏颐道,“难道你以前见过我,我可不记得见过你。”  魏颐本还燃起一点期望的光彩的眼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了,默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不是你。我以前见过的只是一个和你长得像的人也说不定。”  看魏颐对自己的态度,容琛也不大相信魏颐认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身份,此时听他这样回答,也就信了。只是,这天下,和皇帝长得像,也是一种罪过呢,容琛一时还想知道,那个和自己长得像的人是谁。  抛弃了这个话题,几人继续往前走,魏颐注意到容琛肩膀上有点湿,估计是刚才躲雨不及,被淋了一下。  他把袖袋里的手帕拿出来,其实这是温华园里那个给他带路的小姑娘送他的,递给容琛,道,“用手帕擦擦肩膀吧,可以让它干一些。”  容琛有点诧异,但还是把那手帕接到手里了,却没有去擦肩膀,接到手里就闻到一股挺浓的香味,分明是女孩子用的。  于是就对魏颐说道,“你这手帕,分明是姑娘家用的,不会是爱慕你的姑娘家送的吧。”  魏颐眼睛闪了一下,赶紧从另外一只袖袋里掏出另外一块手帕,深蓝色的,洗得有点泛白了,他用了很久的东西,递给容琛,道,“这是我的,那你把那一块还我吧。”  容琛真和他换了一张手帕,用那张老旧的在肩膀上拂了拂,然后也没有还给魏颐。  问道,“是已经有心上人了,那手帕是定情之物?”  魏颐的眼睛微挑了一下,看着容琛,道,“心上人倒是有了,不过,却不是送手帕的这位姑娘。”  又问容琛道,“还不知大叔你的尊讳呢,不准备告诉我吗?”  虽然容琛觉得自己的儿子都和魏颐差不大了,但是,听到魏颐叫自己大叔,他心里那一刻的感觉还是莫名地复杂了一下,心想自己面目如此显老么,那位范成仲魏颐就叫兄台的嘛,叫自己怎么就叫大叔了呢。  而魏颐叫容琛大叔完全是因为前世容琛就是他叔叔,他可没有多想别的。  容琛虽然不大爽快魏颐对自己的称呼,最后还是应了他了,道,“在下姓容,单名一个琛字。”  容琛是说的自己的真名,不过,天下间知道皇帝真名的有几个,魏颐反正不知道皇帝真名叫容琛,于是只是略微诧异地看了容琛一眼,道,“容是国姓啊。”  容琛笑道,“容是国姓,沾着点光,也还不错。”  魏颐也有想过他可能是皇族,但也没太在意,因为有前世记忆的原因,他心里对于皇族也并不像别的人一样地崇拜敬重,只认为是大家一样的人罢了。  第9章 作别  容琛和魏颐走过了一条街,他身边的侍卫估计是看时间不早了,就上前给容琛提了一句。  容琛看看时辰,的确觉得自己应该回宫了。  但看魏颐,又觉得这么一个漂亮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这么走实在不是件安全的事情,于是就对魏颐说道,“魏颐,我有事得先回去了。你家住哪里,我让一人送你回去。”  魏颐心想容琛这就要走了啊,不由非常不舍。  站住脚步把容琛望着,道,“你这就要走了吗?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家米酒极其香甜,我们这样相识也算有缘,想请你去尝一尝那米酒。”  容琛笑着回他,“今天是真有事必须走了。你如此有心,下次再去尝你所说的那家米酒吧!”  魏颐虽然失望,但也并不能将容琛留着。只好答道,“嗯,那好吧!若要再见,你总得给我一个找到你的法子吧!不然,京城这么大,我可上哪里去找你。”  容琛道,“若是要找我,去朝阳大街上那家盛源钱庄,给掌柜报你的名字,我自然就知道了。”  容琛这样说,魏颐心里还是很不舍得,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两眼,只得和他道别,看着他走了。  而容琛说让人送他回家,他并没有拒绝,他总觉得像容琛那种人,要是他派一个人送自己回家,估计也能够很快地知道他的家世吧,若是容琛今后想找自己,一定就以此找来了,所以,魏颐并不会拒绝他的人送自己。  那位送魏颐的侍卫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还挺好,英武不凡,但沉默寡言,脸色肃穆,并不说话。  魏颐只问了他的名字,知道他叫李步,其他,这人便什么也没说。  但魏颐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挺不俗的,想到容琛有这种手下,魏颐也就更加确定容琛该不是普通人了。  想到容琛说他要找他去盛源钱庄,即使魏颐不大出门,也知道盛源钱庄挺有名气,于是就猜测容琛估计是有钱人家的有手段能力的公子或者掌门人。  李步将魏颐送到了魏颐家所在的门源街,魏颐为防家中仆人看到李步问起,就说自己还有几步就到家了,让李步回去了,李步也没多说,和他拱手为礼道别之后就走了。  魏颐回到家,书是看不进去了,坐在书房里铺纸画画,将刚才的容琛画了出来,等画画完,他又坐在那里看着纸张上的容琛发呆,发着呆,想到刚才和容琛的相遇,又兀自微笑起来,整个人似乎比归真还痴傻了。  听到外面丫鬟说二少爷回来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容琛的画像收起来藏好,又赶紧拿了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果真,他才把书看了几行字,魏帆这人连门都不敲一下就推开门直接进来了,进来后看到魏颐在看书,就快步走过来,拖过一个凳子坐到他的面前。  魏颐抬起头来看着魏帆,说道,“魏帆,你盯着我看什么?”  魏帆看着他,也不说话,过了一阵才摇摇头,道,“都怪我平素没好好看你长相,今日这么一看,才知果真不是一般地好相貌。”  魏颐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开玩笑道,“咱一个爹生出来的,我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你不用这么自卑。”  魏帆被魏颐这么一说,就怪叫一声,伸手就想捏魏颐的脸,魏颐赶紧躲开,听魏帆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这是英俊不凡,风流潇洒,你那不过是娘们长相,男身女相而已……”  魏帆话未说完,魏颐已经站了起来,拿书朝他打过去,道,“魏帆,你说谁娘们长相……”  魏帆被他的书连着两下打到头,说实在的,还挺疼,他赶紧出手把魏颐手里的书夺了过去,又装着很痛地样子,委屈地说道,“你下手真狠,所幸现在咱用的书是纸的,要是是竹简,你这样打,我还不被你打成痴傻了。”  魏颐冷哼一声,在一边去坐下了。  魏帆把书放好,才继续坐下,说道,“不和你说那些。喂,子琦,你今天去温华园里,感觉怎么样?”  魏颐拿眼瞅他一下,又把书抓在手里看,过一会儿才答道,“什么怎么样,不就是个取乐的园子。不过,里面花费不低吧,估摸着爹都没去过呢,你还是里面的常客了,到时候让爹知道,有我们受的。”  魏帆不以为意地道,“爹那个样子,肯定不会去的。你也知道我不是和你说这个,你快说说,觉得今天给你介绍的那几个人怎么样。”  魏颐撑着脸,想了一想才说道,“看起来都是显贵世家的公子哥,交朋友倒是有些好处,不过,和他们太深交,将来不可能在官场上有大出息,皇上厌恶官员拉帮结派。我明年就要参加春闱,我倒是有把握考得上的,不过,要像大哥那样做殿试状元,估摸着不行啊,毕竟,我们家已经出过一个状元了,皇上怎么着都不会再点我们家的人了。现在这个时候,我难道不是应该好好看书,准备应试呢,总是出门和世家子弟结交,估计于影响不好,而且,让爹知道了,他是真会生气。”  魏帆点点头,道,“你所说的也属实情,不过,我师兄已经给我传信,说让我早日去云州城见他,我估计也没多少时间在家里待了,就想着把他们引荐给你,也是好的。那个白麟涵,是白家这一代长房嫡子,他姐姐就是宫里的白贵妃,很受皇上看重的,而且,白麟涵那家伙在家也极受宠,若是你有什么事,我想着,若是他想帮忙,那是极好的。”  魏颐点点头。  魏帆又道,“其他几个,也都是很重义气之人,你是我的亲兄弟,他们也多会和你亲近的。”  魏颐这下没点头,而是说道,“二哥,谢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只是,若是真有什么事,我自会想办法的。”  魏帆不赞同他的话,道,“你是因为总在家里,不知外面情况。这个世上,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子。宁愿都有点关系,也不能把别人往外面推。”  魏颐心里也会这么想,但是,他却知道这个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而那个白麟涵看他的目光,就让他觉得太炙烈了。  魏颐知道在读书人的圈子里,有好友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私密关系的,但他可不想去做那种人。  而魏颐知道这里面男人间的事情,也是从书上来的,市井间什么书没有呢。  不过,真正是怎么样的,他自己其实也很懵懂就是了。  看魏颐沉默不言,神色间带着些孤傲疏离,魏帆就想起什么来了。  像魏帆这种在外面跑的人,所见所闻很是广博,对于白麟涵看魏颐的那个眼神,他多少也明白一点,不过,魏帆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觉得惺惺相惜那没什么,只要不真正吃亏就行了,但他看魏颐,觉得魏颐估计是讨厌别人看上他的相貌吧。但是,这个世上,谁又能脱了容貌而生活,容貌好,是上天给的最好的利器了。  虽然魏帆这样想,但他也没再说什么,毕竟,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并不是个不知世事的人。也许,在他离家的这十一年里,他的弟弟身上的确发生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  容琛回到宫里不久,他让去查魏颐的人已经来向他汇报来了。  得知魏颐是魏尚书家里的幺子,容琛马上就想起来,为什么他当初听到魏颐说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觉得熟悉。  原来,魏颐是前几年恩科上年纪最小的中举者,年仅十二岁,当时在京城还轰动一时呢,他当时都异常好奇,心想这魏家果真是人才济济,魏老头子教子有方,长子十六岁中了状元,幺子十二岁中了举人。当时容琛还想过把魏颐召进宫见见呢,不过后来忘了这事也就没再关注了。  今日见了魏颐,看他长得精致俊雅,凡间少有,不由得更是感叹,心想这么个人,还真是让人不由得就能惦记上。  容琛虽然对魏颐有了些兴趣,无奈朝堂事务繁忙,他一段时间都没有出宫,也就把魏颐又放一边了。  倒是魏颐,对容琛是日思夜想,连一次给魏归真削梨子,还把手指头给削到了,所幸不严重,止了血,抹了药包扎好,又是左手,所以也并不影响生活,只是不免不能弹琴吹箫了。  魏颐又一次去朱老夫子家里后,趁着时间还早,就去了朝阳大街。  虽是太阳西下之时,但也有点热,魏颐出了些汗,在盛源钱庄门前看了看,最终没有进去。  他已经知道容琛定然只是和他凌叔长得像而已,一定不是一个人了,所以,虽然每日思念,想要见他,听他的声音,但终究又下不定决心。因为,毕竟容琛已经而立之年了,肯定早成家了,自己爱上他,去找他,最后又有什么意思。  不免越发忧愁罢了。  第10章 找人  对于魏颐,不论是理想上,还是在现实中,他都是希望能够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决计没有想过要三妻四妾,而如同书里描写的,一边家中有妻子,在外面却和好友同窗暧昧或者同去嫖妓之类,他对此是深为鄙夷的,绝对不会这么干。  所以,对于容琛,他一边想他想得茶不思饭不想,一边又于理智上劝诫自己不能去找他和他有关系。  但终究,理智的压抑都是有限的。  魏颐看书看不进去,又在书房里画了几张容琛的画像,因为一个人,已经如此严重地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他就觉得还是应该去找一找容琛,无论将来怎么样,他还是应该享受一次爱情的。毕竟,他上一辈子到死都没有告诉凌叔叔他对他的感情,那样子,此时想来真是太悲哀了,所以这一辈子一定不要再重蹈覆辙。  夏日天气已经炎热起来了。  魏颐一大早趁着父亲去上早朝去了,二哥还在睡觉没起来,他交代了奶娘和海棠好好照顾魏归真,他也没去书房准备应试,偷偷从家里厨房旁边的后门出去了。  早上太阳从东边天空升起来,即使时辰还早,太阳耀眼的金光却已经相当刺眼了,只是暑气还未上来,清晨的清风拂过还是挺舒服的。  魏颐一路走到朝阳大街,到盛源钱庄门前,盛源钱庄才刚刚开门,伙计看到一个极俊俏的人站在他们钱庄门前,几个伙计商量一下,其中一个就过来和他打招呼问他,“这位小公子,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么?”  魏颐对他一笑,道,“我来这里找一个人。”  对方一愣,“找什么人?若是有我知道的,一定给你说。”  魏颐道,“给你们掌柜的说,我叫魏颐,是来找容琛的。” 第7章 也不知是他的话是指赞魏颐聪明,还是赞用秋雪命名芦花。  要了酒菜坐下来,因容琛的近卫都在外面,房间里一时就只有魏颐和容琛两个人了。  容琛看着魏颐道,“你这几日一直去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魏颐可不想说是因为自己想他,但是又找不到别的去找他的理由,只得沉默了。  容琛也不逼他说话,只道,“以后我有时间会去找你,现在天气炎热,你这天天出门,也是苦差,以后就不要再去那钱庄找我了。”  第一次容琛见魏颐的时候,容琛估计还不知道魏颐对他有什么心思,后来魏颐又去找他,他得知这个消息,又在他的妃子身上看到魏颐望着他时候的那种渴望热烈的眼神,他如何不明白魏颐是如何想的了。  这个漂亮的小少年,是喜欢上他了吗?  虽然容琛为这个定论感到奇怪,但是,今日对着一直赌气看着他的魏颐,又对他耍脾气的魏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反驳这个定论了。  这个小少年就是喜欢上他了。  要是是别人,容琛可不会对此产生任何一点想法的,但是对于魏颐,不知为什么,得知他喜欢着自己,容琛是隐隐欢喜的。  第12章 交友  容琛说会主动找魏颐,但魏颐并不因此而高兴,只觉得自己在任何方面都处在了下风。  像见面这种事情,都得容琛说了算,真是让他憋闷。  于是闷闷不乐地说道,“你有时间会来找我,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若是我有事想要见见你,这可不是只能无望地盼着吗?”  容琛听魏颐的抱怨,笑了笑,心想这个少年还真是直接,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他倒一切都处之若多年相熟之人了。  虽如此,但容琛居然没觉得魏颐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反倒心生包容和亲近之意。  道,“那好吧,若是你要找我,尽可去我别院里等我,我知道你等我,就去找你,这下可满意了?”  容琛平素何曾用过这样温柔又哄劝的语气说过话,但此时说出来,他居然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魏颐心想别人是大忙人,在他心里,自己只和他是一般相交,估计是真不乐意将他的家在哪里说给自己听的,当然,要是自己找过去,也的确不大妥当,于是就答应他了,“那好吧!我也不是无所事事之人,并不会每天对你死缠的。”  容琛看魏颐黑黑的眼睛如明月照耀的秋水一般莹润剔透,美丽迷人,对他便很想亲近。  后来伙计上了菜和酒,这个米酒酒味淡,但甘甜爽口,对魏颐来说,就像是喝果汁一样,非常舒服,但对容琛,这酒就显得太淡了些,于是并不如魏颐这般喜欢,只浅尝了几口而已。  吃饭时,魏颐保持家中的规矩食不语,便也没有说话。  他口味偏淡,就只吃桌上的几盘味淡的菜,容琛看到,也没说什么,只是记住了,以为魏颐喜欢吃这些。  魏颐看容琛几乎没怎么喝酒,他自己倒是喝完了一壶又让上了一壶,就对容琛道,“你不喜欢喝这个酒吗?”  容琛道,“酒味太淡,太甜,不惯喝。”  魏颐一笑,道,“这样啊。我还知道在二桥巷子里有一家酒家,那家的酒烈,为答谢你这次请我,我下次请你去那里喝。”  魏颐笑得眉眼弯起来,眼睛明亮,也许因为喝了酒,脸颊微泛红晕,实在惹人。  容琛伸手在他头上抚摸了一下,宠溺地笑道,“你这小小年纪,倒是要成个酒鬼了,这京城里的酒家你都这么明白。”  魏颐道,“哪里哪里。我离酒鬼差得远,若真是嗜酒如狂,我也不该是酒鬼,该是酒中仙才对,你见过有我这么风度翩翩的酒鬼么?”  容琛大笑起来,道,“好,你是酒中仙。”  魏颐又摇头,“酒中仙我称不上,区区凡人而已。只是想约了下次请你吃酒的时间,你什么时候有空。”  容琛看魏颐这灵动的模样,不忍拒绝,就道,“两日后的下午吧!我去找你。”  魏颐一想,两天后不正是朝中旬休的休沐日,到时候他老爹很可能在家,不知道能不能出门,但看容琛似乎要找时间很不容易,于是也不忍改时间,就道,“好吧!我到时候在后门等着,你来了,我就能看到。”  魏颐回答的时候带着欢喜,很是期待,这让容琛心里也升起了期待的感觉。  魏颐是实实在在喝了两壶酒,但他酒量不错,没觉得有任何醉酒的迹象。  和容琛从酒楼里出门,两人一起沿着街道散步。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街上行人渐少,两人边走边说话。  魏颐看着黯淡下来的天色,晚风拂过,一阵凉爽,有匆忙回家的人打两人身边走过。  魏颐不想太快离开容琛,于是将脚步越走越慢,时不时就要去看容琛一眼,只觉得上天能够让他再遇到这个人,真是对他莫大的厚爱。满心都是欢快,还有期待。  容琛问魏颐他读书的情况,魏颐略微回答了一些,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但容琛说起民生问题,魏颐却是滔滔不绝的。  “民富则国富,国富才能国强。当今皇上是很不错的,降低税收,支持经商这些都不错。但要我说,若是能够限制娶妻妾的人数就更好了。”  魏颐最后一句让容琛一愣,“为何要限制娶妻妾?”  魏颐道,“你看啊,有钱人家,取了十几个小妾的,还养外室,而还有很多男人娶不上媳妇呢,这不是让阴阳结合不平衡吗?若是限制了男人娶妻妾的数目,例如,最多一妻一妾之类,那些打光棍的男人不就可以讨到媳妇了吗?人口的出生也会多一些,这是有利于国家的发展。”  魏颐这样说,容琛开始是笑了一下,却不接话。  魏颐看他不支持自己的观点,就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若是富贵人家里妻妾人数减少,子孙也会减少,分家产时,不会使财产做更大分割,这有利于集中财富。”  容琛道,“财富太过集中,不利于管理。”  魏颐反驳道,“财富的集中,有利于更加系统地推动工商业发展,能够更快速地积累财富。散乱一团的财富,对于国家发展起不到大的作用,才不利于管理。”  容琛沉默了一下,估计是在想魏颐的话。  魏颐不想因为这种不着边的话和容琛争执起来,于是赶紧做总结陈词,道,“所以,若是你想对家族有前瞻性的指导,我觉得你就不应该多娶妻妾,孩子生多了不是好事。还应该给一个家训,叫不准纳妾。”  魏颐这话大言不惭,容琛一愣,紧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魏颐被容琛笑得颇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和你说的是金玉良言。”  容琛笑而不言,魏颐看他这样,认为他是嘲笑自己,就生气了,哼一声,不说话了。  容琛看他生气,就道,“好,我会好好想你的金玉良言。”  魏颐挑眉,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道,“我还想过了,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要写一本工匠们手艺的书传下去,这比现在人写的风花雪月,喝酒嫖妓的诗词要值得流传地多。”  魏颐这样一说,容琛几乎是宠溺地笑看着他,道,“你这决定不错。到时候我出钱给你印制。”  魏颐一笑,“那说定了。”  魏颐也不知自己怎么在容琛面前一说话就喜欢胡乱开口,之后想来,估摸着是因为容琛和他凌叔长得太相像,他和他在一起,心里就放松下来,不自觉把对方当成凌叔,是一个可以任由他胡吹乱侃的对象。  他这时这么话多,估计也与他喝了两壶酒有关,虽然没有醉,但却变得叨叨絮絮嘴巴停不下来。  容琛一路送魏颐回家去,等走到门源街口,魏颐已经在胡侃他二哥游历他国的事情了,说得津津有味,似乎不是他二哥游历所见,是他亲眼所见一样,容琛也耐心地听着。  看到家门在望,魏颐虽然还想和容琛继续说话,但也只得停下来了,望着容琛道,“我这就回家去了,大后天下午再见。”  容琛点点头,看着魏颐走了。  魏颐到了家门口,还对容琛摆了摆手,这才从半开的大门进了院子里。  而一路跟着容琛的马车也出现了,容琛上了车,消失在街口。  魏颐回到家,马上被他父亲叫去问话了,问他去了哪里,魏颐只得撒谎说去了一趟书铺。魏大人也不是那么好欺骗的,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就皱了眉,道,“你在外喝酒了?”  魏颐只得道,“在路上遇到一个朋友,他邀请我一道用晚饭,就喝了些酒。”  魏大人道,“交友最需慎重,是什么样的朋友。”  魏颐不想说是容琛,只好继续撒谎,道,“是白家的公子,叫做白麟涵。二哥也认识的。”  说是白家的人,魏大人眉毛皱得更紧,道,“以后少和白家人来往。”  魏颐赶紧道,“是,以后再不和他来往了。”  魏大人默了一阵,才让魏颐走了。  魏颐回到自己小院,才得知因为他走了,魏归真居然没吃晚饭,眼巴巴地站在屋门口等他。  这让魏颐愧疚不已,赶紧让丫鬟去厨房端饭菜来,如此喂魏归真,魏归真才吃了晚饭,趴在魏颐身上,唤他小叔,挺委屈的模样。这时候的魏归真已经十二岁了,但心智似乎还只有三四岁的模样,魏颐虽然想相信当初那个老和尚为魏归真算的命,但魏归真长到这么大也没有变好,于是不免又有点怀疑,但看归真那可爱的模样,又不忍心怀疑了,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第13章 约会  和容琛约了再见面的时间,魏颐就开始数着日子过活了,学习效率是呈直线下降,时常看着书就发呆去了,捧着一本书在那里傻笑,所幸他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不然,让外人看了他这傻样去,他定然会觉得异常丢脸。  夏日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魏府里大树有好几棵,加之有个种着荷花的小水塘,故而并不热得受不住。  但魏颐身体自生下来就不是非常好,挺怕热,所以每日午睡醒来定然要洗个澡,这样下午才能够清爽些看书。  到了和容琛相约的这一天,因为是旬休,果真他父亲待在家里没出门,魏颐就怕他父亲下午找自己,于是早上一大早就拿着课业去询问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题,都是魏颐很清楚的,但装模作样去问一遍,也并无不可。  魏大人给魏颐讲了一大通道理,然后因为有人来请他出门,他便打发了魏颐,出门去了。  魏颐看到父亲出门,心底松了口气。  不过,从父亲书房出来,居然遇到了魏帆,这个人,虽然住在家里的,但大多数时间在外面呆着,似乎父亲也对这个人失望透顶了,也并不太管他,他要到处乱跑就让他到处乱跑。  魏帆看魏颐一脸欢喜,眼睛晶亮,嘴角上翘,分明是掩也掩不住的兴奋,魏帆上前就将他抓住了,揶揄道,“三弟,看你这几天高兴地,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魏颐避开他,道,“能有什么好事?”  魏帆凑上前去,“我还看不出来。说,是不是和哪家的小娘子勾搭上了。”  魏颐因他这话而板了脸,道,“你以为我是你呢,以勾搭女人为乐。”  魏帆看他真生气了,就道,“不是就算了。居然因此生我的气。不过,我说真的,温华园里好几位小丫头惦记着你呢,说让我千万带你再去她们那里玩。”  魏颐拿着书往自己的院子走,道,“我可没时间。而且,我奉劝你也少去那种地方。你这样沉迷于这种生活是不对的,再怎么也干点正事吧!”  魏帆道,“这怎么就不是正事了。再正经不过。”  魏颐心想懒得和你说,对他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吃午饭的时候,饭桌上又只得魏颐和魏归真,问起魏帆,说是已经出门去了。  魏颐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午饭后,给魏归真擦了擦身上的细汗,让他在簟席上睡了,而他自己却睡不着,手里翻着一本诗集发呆。  过了一阵,就让伺候的仆役给打了水来,洗了个澡,换了身比较好看点的衣裳,又让小丫鬟明路帮着把头发好好束了,把自己仔细打理了一番。  伺候他的明路笑着说他,“三公子,你这是要出门见哪家姑娘家么?”  魏颐被她笑得不自在,道,“我出门见个朋友而已。哪里有什么姑娘家?你少乱说。”  那丫鬟依然笑,道,“柜子里收着的那块帕子不是姑娘家的,既然有心上人了,我会给你保密的,不会乱说。” 第9章 魏颐看着他,因容琛给他擦脸而低了头,他正好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容琛一愣,魏颐已经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魏颐也是会害羞的,亲了一下后就不自在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手也放开了容琛。  容琛被魏颐亲那么一下,只感觉到唇上被柔软的东西一碰,然后魏颐已经放开他了。  他看着魏颐,眼里是温柔的笑意,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魏颐轻轻点点头,伸手将容琛的手握住了。  容琛也没有拒绝,就任由他那样把自己握着。  魏颐的手掌并不宽大,但手指长,洁白,非常漂亮。  容琛的手却非常大,先是被魏颐的手握着,一会儿,他就反手将魏颐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魏颐也不看容琛,但整个儿心里却暖洋洋的,心想,他先和容琛谈恋爱吧,其他别的事情,以后再来考虑好了,若是谈恋爱都要思前想后,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往前走,一会儿转个弯就到了大道上,那一直侯着的马车就跟在他们不远处,容琛看魏颐心绪已经平静下来了,就说道,“魏颐,时候不早了,上马车,我送你回去。”  魏颐还在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在地上印着的影子,听容琛这样提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看天色,果真已经很晚了,就道,“哦,好吧!”  上马车的时候,也是容琛将他半抱上去的,酒精还在魏颐脑子里起作用,让他有些晕乎,上了马车,就靠在容琛身上打起瞌睡来。  容琛看魏颐刚才还整个人激动不已,此时就又蔫了。  他伸手将魏颐搂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魏颐的头发有些散落在脸颊边和胸前,他的手指为他轻轻拂过,微凉的发丝,让容琛心底起了丝丝甜蜜温柔。  他看魏颐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过去了,还低头在魏颐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如魏颐这般的小少年,容琛并不是不能要。他只是想到魏颐十二岁就中举,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也许不应该做他身边的一个佞臣,他该更有作为才对。  不过,此时将魏颐搂着,闻到魏颐身上淡淡的体香,夹杂着一些酒味,他的浅浅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身子温软美丽。容琛突然就又自私起来,觉得良臣易得,这样一个讨他喜欢的美人可不易得。  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地,他将魏颐往上搂了搂,手指又在魏颐细嫩的脸颊上轻轻抚摸,嘴角勾起一个笑的幅度。  第15章 别院  “二少爷,你看什么?”范成仲身边的小厮随着范成仲的目光望过去,看到河边柳树下一个高大的男人怀里拥着一个人,因为那两人在背光处,他们这里看过去,并不能看清两人的面孔。  那小厮看到范成仲看得转不过眼来,就嘿嘿笑起来,道,“二少爷,在这里看他们有什么意思,还是赶紧去胭脂楼吧,里面的娇月在等着您呢。”  范成仲瞥了他身边的小厮一眼,却没有动,而是说道,“闭嘴,你看那人是不是上次躲雨时在茶楼里遇到的小子。”  那小厮打量了好一阵,没看出什么名堂来,那两个人似乎是在闹别扭,一个在哭,一个在哄,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说道,“离得远,看不清楚,二少爷,要不小人上前去好好看看。”  范成仲瞪了那小厮一眼,道,“你这眼睛就看女人时亮堂。不用上前去了,他们过来了。”  范成仲带着小厮躲在一株树后,眼看着刚才还在闹别扭的两人手牵着手走过来,等走近,又有街边的灯笼照着,范成仲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小少年果真是他之前在茶楼里遇到的那个人。  他一直看着两人手牵手走远,定在当地有些发呆。  还是他身边的小厮提醒他,“二少爷,他们走远了,要跟过去么?”  范成仲脸沉了下来,本来要去花街的,后来也改了主意,跟过去了。  范成仲并不是个豁达的人,吃的一点小亏都是要斤斤计较的。不过,他也不是仗着家里老爹官运亨通而没有脑子地乱来的人,有些小聪明,没什么大智慧。  上次在茶馆里被魏颐羞辱了一番,他自然是把这事死死地记住了。不过,想到魏颐是白家的子孙,他虽然心里恨得痒痒的,又实在想把那么个漂亮人弄到手,但实际上并不敢把他怎么样,反倒要去白家给赔礼道歉,当然,他也是想再见见魏颐,毕竟美人难得,多些机会看看也是好的。  提着赔礼到了白家,报了名号,说是找白麟涵,白麟涵他以前有见过,虽然只一两面之缘,但也算不得陌生。  寒暄一阵后,他说了事情来历,是来赔礼道歉的,当他说到那个少年时,他分明看到白麟涵一愣,之后似乎是想了一下才突然明白的样子,然后就开始和他套话了。  如此如此,范成仲再傻也明白那个少年不是白家的子孙,但显然和白麟涵有关系,所以白麟涵明白是对方后才开始护着他的。  范成仲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也没有多说,回去后,心里却更加放不下魏颐了,觉得魏颐定然不是什么大家公子,只是借白麟涵的庇护而已。  若是白家子孙,范成仲当然不能将对方如何,若不是,甚至对方只是一般人,那么,这不是就让范成仲觉得有了希望了吗,认为不仅可以报当时的羞辱之仇,而且还可能将对方弄到手一亲芳泽。  只是,虽然范成仲希望很美好,但无奈这么长时间,却再没有见到过那个少年出现,虽然有跟踪过白麟涵几次,还去过初遇时的茶楼几次,但都没有再见到那个少年。  此时在路上突然遇到,范成仲简直觉得这是上天在帮自己,哪里有不跟上去看对方住在哪里的道理。  只是,那两人没走几步,就上了一辆马车,范成仲再追就追不上了。  看到马车消失在街道远处,范成仲停下脚步来,非常暴躁地骂了两句,最后还是无法,带着小厮也不去花街了,直接回了家去。 。  魏颐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他愣了一下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房间里很暗,只有月光从窗户透过来照在地上,给房间里的一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魏颐四处看了一看,发现这的确不是自己房间,撑着微微发痛的脑袋想了一想,才记起自己和容琛一起喝酒后,他上了容琛的马车,然后靠在容琛身上,开始还有意识,后来似乎是睡着了。  既然是那时候睡着的,魏颐心想自己现在应该在容琛的家里吧,或者这里是容琛告诉过自己的那个别院。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魏颐下床喊了两声,就从外间进来一名美貌的丫鬟,想来是在外间睡,此时起来,衣衫只是简单的系着,进来点了灯,就对魏颐福了福礼,道,“公子,您有何吩咐?”  魏颐忙着问道,“这里是哪里,容琛呢?”  对方非常恭敬,又带着些笑意,说道,“这里是京城刘府内宅,公子您说的那个人,奴婢没有听过。”  魏颐心想这里当然是京城里,但所谓刘府又是什么地方,而对方居然不知容琛是谁,只好又问,“就是送我来这里的那个人,他在哪里?”  那丫鬟这才答道,“您说主子爷?他带您进来,之后就走了,该是回去了吧。”  魏颐心想容琛居然君子风度到这种地步,也不送他回家去,放到这么个别院里,自己却走了,也真够让人心寒的。  魏颐又打了个哈欠,挥手让那丫鬟吹灯出去了,自己又渴睡起来,倒在床上睡过去。  这床比他家里的床软,簟席细软而且很凉快,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魏颐早上醒来,就有三个丫鬟进来伺候,魏颐闻到自己身上还有酒味,就说要洗澡,丫鬟们很恭敬地下去传话让抬洗澡水来。  魏颐被伺候着洗漱,又洗澡束发,穿她们送进来的新衣,一切打理好,时间已经过去不少。  魏颐看到这里的丫鬟仆役都非常训练有素,不由得心生感叹,心想容琛果真不是一般人,才能让一个别院里的仆人都这般有礼有素。  收拾好后,魏颐又被请去吃早餐。  魏颐本是想回去了,但管家来说请他用过早膳,主子爷会来看他,然后才能放他走。  魏颐知道自己彻夜未归,被父母知道,回家一定会遭审问,说不定还会被父亲罚跪祠堂,但是,既然已经犯错了,再晚一点回去也没什么了,便也不着急起来,觉得再见容琛一面才好。  早膳是相当精致的,四五种点心,还有三种粥,又有小菜,摆了一桌子,魏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每一样浅尝辄止就饱了。  早饭后,他由管家带着将这“刘府”逛了一遍,再回到他之前住的那个院子里,容琛已经来了。  魏颐走到廊下,就见容琛从屋子里出来,像是迎接他一样地,面上带着柔和笑容,道,“昨天你喝醉了,今早上有不舒服么?”  魏颐心里甜甜的,走过去,“还好,开始有点头疼,洗个澡就好了。”  魏颐此时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衫,这种颜色的衣衫一般人穿来只觉轻浮,但穿在他身上,却只见他的灵秀和澄净。  容琛看他这样好看,心里高兴,便伸手牵了他的手进屋。  这里还有几个伺候着的下人,看到就赶紧低下了头,没见任何大惊小怪,也许,从头天晚上,容琛抱着一个人进来,大家心里就已经通透了。  容琛让人下去后,才问魏颐道,“觉得这里如何?”  魏颐一笑,“挺好。”  容琛道,“若是喜欢,以后就常来吧。”  魏颐笑着说道,“你昨日没有送我回家,而是带我来这里,就是想对我说这句话?”  容琛道,“时辰已晚,你又睡着了,送你回去不妥,就带你来这里了。当然,也是想让你看看,这里有哪些地方不妥,按着你的喜好改改也行。”  魏颐黑幽幽的眼睛望着容琛,他想说自己可不是容琛的外室,这种弄个别院给自己的事情就不用了,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觉得昨晚上他才和容琛有点进展,不能才过一晚就和他说不动听的话,于是,就低头笑了笑,道,“都挺好啊。这里比我家里还大不少呢,我家可是二品尚书府。”  容琛听出魏颐话里的弦外之音,估计是说自己这种做法太夸张吧,于是只得解释道,“我在外面也没什么地方,这是好些年前我置下的,有时候出门,会过来歇歇,让你来这里,是觉得这个地方才合适见你。”  魏颐略微诧异地看向容琛,心想容琛是指这里是他的躲避凡俗之事的秘密基地吗?不由得心里就升起了感动,觉得这样子,自己对容琛也该是非常特别的吧!  他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而且温柔,道,“我以后会常来这里见你的。”  容琛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笑着道,“你过来,把这里当成你的别院好了。我能来的时候,就会来见你。”  本来魏颐是决定见了容琛就回家去的,结果和容琛一说话就到午时了,然后就吃了午饭,容琛也要走了,他才被送回家去。  第16章 家仇  从后门进了院子,和厨房里的嬷嬷打了个照面,笑着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让她不要声张,这才回了自己院子里去。  回去后,才发现他父母根本没有发现他一夜未归,而他二哥也没有回来,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去了。  他屋里的丫鬟明鹭知道他不仅一夜未归,而且还换了一身衣衫回来,非常吃惊,一脸暧昧的笑容跟在他身后,偷偷问他,道,“三公子,你这是去见哪家的姑娘呢,这衣裳都换了。你过不久是要娶妻了吗?”  魏颐瞥了她一眼,道,“别乱说,我说了是出去见朋友而已,原来那身衣裳沾了酒,才换了一身朋友的。”  明鹭看魏颐这一副神清气爽,又红鸾星动眼带桃花的模样,显然不信,道,“真是见朋友的。我昨天还和太太那边的人帮你撒谎,说你早早睡了呢,你怎么也该对我说真话吧!”  魏颐道,“那就是真话。你看我穿这一身衣裳,像是姑娘家房间里准备好的吗。真是去见朋友的。”  魏颐自己都很诧异容琛那里有合自己身的衣裳,而且给自己用的东西一应俱全,真不知道容琛是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  明鹭打量了一番魏颐身上的衣裳,还伸手摸了摸,显然信了他的话,道,“这料子可真好,摸着又滑又软还凉快,好像前几年老爷得了皇上的赏赐,那夏衣料子叫什么来着,是个可好听的名字,夫人用来裁了衣裳,你没要,让给归真小主子裁了一身,归真小主子在簟席上爬,不多久就磨坏掉了……”  魏颐也摸了摸衣裳,觉得这料子果真很不一般,穿着非常舒服,还凉快,但他不想去想这东西说不定真是宫里的贡品这种事,只是觉得容琛该是很有钱的,弄点这种珍稀的布料应该不难。  虽然这样想,但魏颐还是去换了一身自己平常穿的衣衫,以免家人看到自己的穿着问起。  白麟涵找来的时候,魏颐正和魏归真一起坐在屋子里地上的簟席上,他教魏归真下棋,其实是无论怎么教,归真都只会摆棋子,但魏颐依然不知疲惫地教他,这当是陪魏归真玩,也是自己在玩。  有下人进来说白家公子来找他,魏颐让丫鬟好好看着魏归真,自己将木屐换成布鞋,这才出去见客。  白麟涵在外面院子的大厅里等他,看到魏颐出来,就笑着面向他,道,“你二哥所说果真不错,想要找你,只需来你家就行了,你定然是在的。”  魏颐心想大多数人要找人都是去别人家里找吧,而只有像他二哥那种,或者白麟涵这种,才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别人去外面找更容易找到些。  他对白麟涵笑道,“我二哥他又在什么地方混日子去了,昨天出门还没回来呢。你来找我,是有事?”  魏颐因为和容琛定了感情之事而心情特别好,于是气色也特别好,面若桃花,眼含秋水,站在那里,就让看他的人如沐春风,不得不被他吸引。  白麟涵看得心里痒痒的,心想定要和魏颐亲近起来,如此美人,即使没有肌肤相亲,总是在身边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他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有迢湄兄在香橼阁里宴请,你二哥先过去了,我专程过来接你过去。” 第11章 容琛在花厅里坐着喝茶听下属汇报事情,魏颐过去,那下属也就下去了,容琛看到他过来,就对他笑,还对他招招手,他过去后,就握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魏颐打量了一番这花厅里的摆设,东西都是于细微处异常仔细和精致的,看得出,容琛并不是一般的重利商人,定然很有手腕和能力的那种,而且还是个雅商。  容琛看他打量,就问道,“如何?”  魏颐点点头,道,“很不错。不过,你不要说这里现在是你的了。”  容琛笑着道,“倒不是我的,只是一友人家里的,他家搬走了,暂且不回来住,我就借来了。”  魏颐应了一声,“那位马大人是你朋友?”  容琛道,“有些交情。”  魏颐赞叹道,“你交友真是广,不过,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呢?”  容琛笑,“把名号叫响让人品评的,那是跑江湖的吧!”  魏颐心想果真是,真正成事者很多只是幕后之人,不过依然叹道,“要是我早早知道你,就能够早早和你有交往了,那样不是更好。”  容琛对于魏颐总是很大胆的表白已经习惯,听他又这样说,只是温柔地笑着看他。  丫鬟端了洗手擦脸的水和帕子进来,将帕子绞好递给魏颐的时候,容琛径直要接过去,那丫鬟愣了一下,赶紧躬身呈上,容琛亲自给魏颐擦了额上的汗,又给他擦手,魏颐被他擦额头的时候也如那丫鬟愣了一下,然后就眼中含笑地微微把脸偏过来对着他,心中满是甜蜜。  容琛除了少年时伺候过病中的先皇,还未伺候过任何人,不过此时给魏颐擦脸擦手倒是毫不手生,做来颇含情意,他自己对此也很高兴。  擦完把帕子递出,那丫鬟赶紧把帕子接过去,退下了。  茶端上来,魏颐喝着觉得非常香,心想果真还是要有钱才行啊,家里也有好茶,但多是父亲拿来待客的,自家人喝的都是一般的,好茶很少能喝到。  容琛看他喝着喜欢,就说道,“这是梓园山上的碧螺春,可是喜欢?”  魏颐点点头,“好喝。不过,你要是要送我一些带回家就算了,家里人问起,不好答。能经常来和你一起喝就行了。”  容琛看魏颐漂亮的脸上带着的喝茶时的陶醉,心里十分柔软,答道,“我以后会多抽时间来和你喝茶。”  魏颐高兴地望着他笑,又把那两把刚才放一边茶凳上的扇子拿到手里,都递给容琛,道,“看看,说了要送你的,已经画好了。”  容琛接过来,打开来看,看过一把,上面是一幅荷花图,图上碧绿的荷叶中冒出粉红的荷花,花蕾,还有长成的莲蓬,碧波微动,似乎水下隐藏的鱼儿正在游动,画功不凡,意境也美,不过,倒并不特别出挑。扇面另一边提着字,却是那非常有名的“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容琛再打开另一把,看了一眼,他观察力一向卓绝,一眼就看出两把扇子画面是成对称的,能够画成这样,这下可见其不俗了。  而另一边的题字,却是紧接着的下面四句——“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这是情诗中的一部分,容琛以前也从妃子那里收到过写有情诗的画,绣有情诗的手帕,等等,但他以前心中从未动过男女爱情,故而收到也无什么特别的情绪,让贴身太监给那表达情意的妃子送个小礼物过去,但人是很少去回应的,这次收到魏颐的扇子,容琛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居然有突然一紧的感觉,然后涌上来如泉水抚过手指一般的轻柔细微的痒麻的热热的感觉。  他转头看魏颐,魏颐似乎是略微紧张,还有些羞涩,微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毛,手里端着茶杯,手指洁白,指尖微微泛着粉红,紧紧将茶杯壁捏着,他虽对自己的画很有自信,但是还是怕容琛嫌弃的,故而又期待容琛的反应又紧张。  发现容琛在看自己,就抬头看向他,容琛对他笑了,道,“这是我至今收到的最喜欢的扇子。”  魏颐睁大了眼睛,马上展开灿烂笑容,却没有说话。  容琛道,“两把都给我吗?”  魏颐这才道,“一人一把啊,正好一对。”  容琛于是道,“那先让我把这扇子拿回去,在上面加点东西了,再拿来给你。”  魏颐可没想到容琛居然可以这么浪漫,想到他要在扇面上加画东西,就赶紧点头,“好啊。”  在厅里坐了一阵,容琛看外面太阳已经下山,很凉快了,就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两人是坐车出门,到玄武大街上,容琛带魏颐进一家酒楼里用饭,酒楼里面摆设用具皆见风雅贵气,被伙计领到楼上雅间坐下。  在路上马车里时,容琛看魏颐神色间有露出疲惫之色,就问他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魏颐便把家中侄儿生病之事给说了,说因为要照顾他,还担心他的身体,才没有休息好。  容琛叹道,“你待你这侄儿可见用心。你的兄嫂为何不把他带在身边?”  这个问题,首先是魏颐大哥夫妇每次没有提要带魏归真在身边,其次,魏颐也不放心他们照顾魏归真,还有就是魏归真不愿意离开魏颐,所以魏归真一直没有去过他父母那里。  魏颐把情况说了一番,就又道,“他平素身体虽不好,但也不是时常生病,照顾他并不费力。只是这次掉进荷塘里,才发烧了。家里嬷嬷说塘子可能有脏东西,也许给沾上了,母亲还因此事去了庙里求平安,至今没有回家来。”  容琛虽然并不信什么鬼怪之说,但是皇家对于这些方面都是忌讳的,容琛不信却还是忌讳,当即将自己身上带的一块有辟邪作用的玉璧取下来挂在魏颐腰间,道,“把这玉璧带上,或可有些作用。”  那玉璧是羊脂白玉所雕,白腻的一块,入手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魏颐看容琛想也未想就将如此贵重的东西给自己,知道容琛一定是极喜欢和看重自己的,于是心中欢喜,也未拒绝,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收了。  容琛将这玉璧给他,又从马车里一暗格里拿出一块锦帕包着的东西,道,“上次见你喜欢玉龟,我找到一块尚能入眼的,你拿去把玩或可。”  说着又将这玉龟给魏颐,魏颐看那玉龟碧绿可爱,雕工精湛,丝毫不是平常东西,至少魏颐觉得这一点也不是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的东西,用来锁在柜子里珍藏才是,但是容琛却并不将此物看在眼里,似乎还真有这玉龟只是堪堪能够入眼,要送出手不恰当一样的意思在。  魏颐已经收了容琛的玉璧,如何还能够要这个小巧可爱的玉龟,当即摇头,“我不要这个东西,”说着,又将挂在腰间的那只玉璧拿在手里,巧笑着道,“有这个就够了,这玉龟我不要了。”  言语神色间带着一些少年的俏皮可爱,即使直言拒绝,也不让人觉得讨厌。  容琛送人东西,只有人高呼万岁谢恩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被拒绝了,不过他也不恼,只是笑一笑,就将东西放在一边,说道,“这玉质不是极品,以后再有好玉,雕一块好的再给你。”  魏颐满是欢喜,脸上含笑,趁着容琛不注意,就倾身在他脸上偷吻了一下。  容琛毕竟贵为九五之尊,又是极深沉威严的君主,他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也不敢在他身边放肆撒娇的,全都保持娴雅持重,故而从未有人敢这样偷吻他,或者来点有情调的调情,于是容琛被魏颐偷吻,他实在有些诧异,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去看魏颐,魏颐已经握着那块玉璧低着头在偷偷笑。  容琛只得也笑了,伸手覆上魏颐的手,魏颐抬起头来看他,眼眸如秋水澄碧深幽,脉脉含情,容琛不知魏颐为何会第一次见他且在不知他的身份的情况下就爱上了他,但是,他欢喜着能够被这个少年如此爱慕,此时突然心潮澎湃,有爱意上涌,就凑过去亲吻魏颐水嫩的红唇,魏颐初谈恋爱,和人接吻也羞涩难当,不过,他从不是坐等的那种人,被容琛亲吻,就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张开嘴主动回应。  容琛不知魏颐是如此大胆而且主动的人,微觉惊讶,马上又被欢喜替代,已经搂上魏颐的身子,和他唇舌纠缠起来。  魏颐的身子带着淡淡的香气,柔软,清新,容琛颇为沉醉,即使只是和他亲吻,也十分让人着迷和动情。  容琛以前从未有过这么心情激动和动情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恍惚,之后就只得把魏颐推开一些,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抚摸。  魏颐手还撑在他的身上,微微闭着眼睛,喘气。  回过气来,脸已经绯红,也不敢看容琛了,就故意撩着马车帘看外面,也不说话。  容琛看到魏颐红着脸强作镇定的样子,便在心中微笑,心想他心里也是害羞的吧。  第19章 胭脂  魏颐和容琛在一起吃了一顿围绕着“荷”的晚饭,从莲花鱼到荷叶饭,还有糯米蜂糖藕,莲子五色煲,等等,全都与荷有些关系。  东西实在好吃,即使魏颐食量小,也多吃了些,不过,这次容琛可没再要他喝酒了,怕这小酒鬼又喝醉。  虽然魏颐喝醉了爱说话又喜欢耍小性子,不过也很可爱,容琛不讨厌,反而欢喜,但终究喝酒伤身,看魏颐身子单薄,也不像身体好的样子,故而容琛认为他还是少喝为好。  魏颐心里还是记挂着家里归真的,吃过晚饭,容琛问魏颐是否和他一起去别院坐坐,魏颐不知容琛叫他去那里是否有什么深意,但因的确心中记挂魏归真,就说了这事,应了他下次一起去,这次要先回家了。  容琛一笑,就说那就送他回去。  而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魏颐觉得该是几天后的七夕节,那一天有情人就都该在一起才对,毕竟牛郎织女那么不容易都要搭了鹊桥相见。  魏颐虽然觉得这一天容琛应该会去找他,但是又怕他不去,故而就旁敲侧击说道,“过几天就是七夕了吧,我家没有未出阁的妹妹,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你家有吗?”  容琛一想,果真七夕就要到了,魏颐这样故意提起,容琛如何不知他的用意。  只是,那天后宫嫔妃会在一起过节,他怕是不能出宫,要在宫里应应场子,但看到魏颐满脸笑意眼睛闪闪发光地期待地把他望着,他突然就无法说有事不能出门了,道,“未出阁的妹妹没有,女眷却是有不少。”  听他说女眷,魏颐眼里的光彩很明显一下子黯淡了不少,脸也埋了下去,魏颐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他和容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喜欢把其他的人和事都忘了,完全没想起容琛其实已经有妻女了,不由得一下子难受起来,心想容琛为什么要比自己大这么多,他为什么就不等等自己呢,或者,自己为什么要晚生这么多年,以至于要有如此大的差距,要是还有下一辈子,他一定要和容琛一同出生才好。  容琛看魏颐一下子垂下头又沉默起来,心里也闷了一下,刚想出言安慰他,魏颐已经抬起头来了,笑着道,“我家女眷就很少,还不知母亲那天会不会从庙里回来,要是不回来,就只更冷清了。你家人多正好,热闹。”  魏颐笑得有多勉强,容琛怎么会看不出,不由得就心疼起他来,说道,“你家冷清,那夜里我来接你可好。”  容琛的话让魏颐眼睛睁大,似乎不可置信,又说道,“你家里……”  容琛对他温柔一笑,道,“在家坐一阵,之后该有闲暇能出门。”  魏颐笑着突然扑过去把容琛抱住了,容琛一愣,听得魏颐喃喃道,“你真好!”  容琛的手搂住魏颐的身子,轻轻抚摸他的背脊,心里软软的——魏颐还是个小孩子啊。  魏颐将脸埋在容琛的肩窝里,心想他和容琛这个样子不像是谈恋爱,真像是偷情,心里就沮丧难受起来。  不过,想到七夕那一天容琛会来找他,又觉得应该因此而高兴。  之后两人离开酒楼时,外面天已经暗下来了,玄武大街上的灯笼亮起来,行人依然不少,分外热闹,魏颐想到自己应了明鹭要给她买礼物回去,就拉着容琛沿着玄武大街逛回去,容琛的那几位近身侍卫都挺知趣,看皇帝要和魏颐独处,就离了一段距离保护。  魏颐看到有卖胭脂水粉和桂花油等的小摊,就拿起来仔细闻了,然后买了两盒胭脂。  这个时候的化妆品里,比较高档的都含有铅,魏颐认为地摊上的反而要健康安全得多,故而每次都建议身边丫鬟用地摊货就好,而他母亲用的,便是按照他说的方法,从桃花汁里给蒸出来的,但他母亲一向素颜,很少有用胭脂的时候。  魏颐买这种东西的时候,容琛也站在旁边看,魏颐从自己的小钱袋里拿出铜板给了钱,就提着包着这些东西的纸包和容琛一起走。  容琛看了魏颐买的东西几眼,本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了,“这是女人用的胭脂吧,你买这些做什么?”  魏颐笑道,“家里身边的丫头要用,我答应了要给她们带东西。”  魏颐的回答让容琛一愣,容琛此时才想起魏颐年岁还小,他的身边定然有好些漂亮娇俏的小丫鬟陪着吧。  魏颐这种小公子哥身边有不少漂亮丫鬟是一定的,但容琛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突然升起一股名为气闷的情绪,明明他自己是十四岁时候就大婚了,十二岁时已经有了引导女官给教会一切,而他现在的长子,也是早有侍寝了。  但是为什么想到魏颐会和他身边的丫鬟调情玩乐,他心里就突然不舒畅了呢。  不过,之后想来有这种情绪也是应该的,毕竟魏颐是他的人了,就如他后宫之妃子,除了他,怎么能够还有其他人。  容琛看着魏颐,面色微沉,说道,“她们会给你陪寝么?”  魏颐一愣,似乎很是诧异,然后就笑了,道,“你想哪里去了。只是身边的丫头而已,我习惯自己睡,就连归真要和我挤着睡我都不习惯,更何况家里的丫鬟。我都一个人睡觉啊。”  容琛心想我不是说睡觉,而是是否有床事,但是看到魏颐那澄澈又明亮的眼睛,里面还未有任何情欲的影子存在过,他想,魏颐还没有懂那方面的事情,应该没有和他身边的丫鬟们乱来过吧。  魏颐的确还没有懂情事,但是这方面的知识他却是知道的,容琛是指什么,他也清楚,不就是指贾宝玉和袭人曾经在一起做过的事情么?  魏颐伸出手将容琛的手拉住,想到什么,就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容琛,神情还颇严肃,说道,“胭脂水粉唇红这些东西都不好,差不多都有毒,吃多了对身体尤为不好,说不得会中毒呢,你千万要少吃啊!”  魏颐会突然说起这茬,自然是想到贾宝玉就是个因吃胭脂出名的家伙,所以想到容琛家里女眷多,这人要是家里妻妾成群,他也喜欢吃胭脂的话,而胭脂里说不得含有重金属,那么,还不重金属中毒了,故而觉得还是要提醒他为好。  容琛初听魏颐这话还没有反应过来,转念一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倒没想到自己吃胭脂这种事情,他从懂情欲开始,就不是个重欲的人,几乎没有和女人厮混过,吃胭脂这种事还真是少之又少,但他想到魏颐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是此中老手,不过看魏颐那纯净的模样,又不像。  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魏颐道,“看书里说的。”  容琛笑道,“你看什么书,还写这个。”  魏颐一笑,“市井杂书而已,不登大雅之堂。”  容琛将魏颐的手抓在手心里,手指轻抚过他的掌心,魏颐一阵发痒,却没有抽开。  魏颐因买了东西,也不需要再逛了,容琛的马车上前来,两人就上了马车,离开了。  白麟涵正从其中一家酒楼里出来,看到魏颐的身影在街上一闪,而他身边似乎还有另外一人,他不由得很是诧异,正想追上前去,没想到被前面的人一挡,等再看过去,人已经不见了,四处打量,也没再看到,他愣了愣,心想难道是自己思念太过,所以产生了幻觉。  想到打听到的魏家的主母魏夫人出门礼佛住到庙里了,于是他就心动了,心想也许可以上门去找魏颐也说不定。 第13章 范成仲道,“指教不敢当。只请去鄙人府上做客几天,你我也好多有交谈,深入交流,增进情意。”  魏颐心想和你有什么情意可供增进的,道,“我看范公子你脸色不好,分明是肾虚体弱之相,还请回家多多修养才是,我就不好去打搅了。”  范成仲道,“区区好不容易找到你,岂容你再跑掉。”就对那几个家仆道,“好好请这小公子跟我们走。”  魏颐看对方的几个人来抓自己,想要跑,但是看到巷子另一边也围上来了人,这才有些心慌了,但还是强作镇定,冷着脸对范成仲斥道,“范公子,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岂容你这样无礼!”  范成仲这时候笑起来,是那种又狠又猥琐的淫笑,道,“你是什么身份?白家那白麟涵是你哥哥是吧!”  魏颐沉着脸瞪着他。  却听范成仲更加放肆地笑起来,“我知道,他是你哥哥呢,不过,怕是情哥哥不是?”  魏颐被他这么一说,就非常生气,骂道,“白麟涵怕是当不起!你更是当不起对我这侮辱之罪。”  范成仲看魏颐发怒,其实他心里还虚了一下,不过,他瞬间又想到上次看到魏颐在一个男人怀里哭泣,又牵手亲热而行,那分明是戏子小倌才做的事,不由就觉得他能够是什么身份,就嘲弄道,“白麟涵已经当不起了,难道是另攀上高枝了,是哪家的老爷,哦,难道是哪位朝中大人?”  魏颐被范成仲说得大怒,就想冲过去打他嘴巴,但是却被范成仲的家仆抓住了,魏颐大骂道,“还不放开我,你们现在对我所有的无礼,你们都记着,之后有你们好看。”  但他们该是习惯性作恶欺压别人了,对于魏颐的怒骂并不在意,还笑道,“小公子别生气,到时候我家公子会让你舒坦的。嘿嘿……”  魏颐虽无武艺,身子也弱,但毕竟是个男孩儿,有几分力气,当即挣开了被一人抓住的手,还给了那人一脚,想推开抓住自己的另一人逃跑,没想到对方力气非常大,他没有推开,反而被拽得一踉跄差点摔掉,范成仲一声令下,“将他嘴堵住,带回家去。”  魏颐这下才真产生了害怕的情绪,心想这人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公然做这种犯罪行为。就想叫嚷求救,死命挣扎起来,因对方不查,还真被他挣开了,魏颐赶紧大喊救命,往来时的路口拼命跑去。  没跑两步就被抓住了,魏颐着急起来,又叫一声,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压在了地上。  魏颐这时是真真切切害怕了起来。  正当他以为自己难道真要被这姓范的劫走的时候,抓住自己的人突然痛叫一声放开了他,魏颐心中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逃命要紧,赶紧往路口跑,听到身后有人追来,他也不敢回头去看,冲出巷口,没想到却撞到了人。  魏颐大喊救命,没想到就被那人拉住了,朝他唤道,“魏三公子?”  魏颐抬头看向对方,发现居然是白麟涵身边的那个叫白彰的随从,他马上一喜,道,“白彰,快帮帮我,有人追我。”  白彰发现魏颐满脸惊惶,头发微乱,就很吃惊,听他说的话,就看过去,发现巷子里果真有人追出来,但是都一副歪着腿受了伤的模样,他正惊讶,就听那些人对他喊道,“抓住那个小子,他是我们家的逃奴。”  魏颐心想白彰怎么可能相信自己是什么逃奴,赶紧道,“就是他们要抓我。”  白彰看对方人多,就说道,“魏三公子,我家公子就在前面,他有东西要给您,就要追来找您,没想到您被歹人所追,他走大路到前面去了,小人正好有事落了后,幸好撞见您,我来挡住他们,您去叫我家公子来帮忙才好。”  魏颐听到白麟涵就在不远处,马上觉得有了希望,赶紧跑过去叫他,而那边范成仲异常无耻,一个劲说魏颐是他家逃奴,还让路上的行人帮忙抓人。  白麟涵坐马车并未走远,有白彰挡着范家人,魏颐跑去叫白麟涵,白麟涵在车上有所感,让停了马车,下车来看到果真是魏颐在后面叫他。  赶紧奔过去迎上,看魏颐满脸通红,衣衫和头发都略微凌乱,就异常担心地询问他出了什么事。  魏颐边拉他往回跑,边飞快地说了情况。  白麟涵听说魏颐居然被那姓范的强抢,异常愤怒,马上跟着他回奔,因路短,连马车也不坐了。  没跑几步,就和追过来的范家人对上了。  范成仲还在后面,追过来的只是他家几个仆人,看到白麟涵,其中有认识他的,就不敢太乱来了,也没敢过来抓魏颐,但白麟涵却不会和他们好好说话了,他本就学过功夫,让魏颐站到一边,就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英雄本色,上前就打范家仆人。  他的功夫的确了得,在范家人不断告饶和不敢还手的情况下,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抱头讨饶,很是凄惨。  而他身边带着的另一个随从也加入战团,将范家人狠狠打了一顿,街上渐渐围了人来看,但是却无人来帮忙。  跑在后面的范成仲也赶上来了,一眼看到白麟涵,他马上慌了一下,但是看到魏颐冷冷站在一边,就又生气起来,上去和白麟涵理论。  第22章 打架  白麟涵看到范成仲这个罪魁祸首赶来,气怒交加的他冲上去就一脚将范成仲踹翻,一拳头就击上他的脸,范成仲和他家的仆人们刚才在巷子里还被莫名其妙的石头攻击,各个都受了伤,现在又被白麟涵打,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他更是没有力气还手。  他一边抱头,一边叫喊,开始还想用说服的言语,发现白麟涵下手丝毫没有减轻,就大骂道,“白麟涵,你别以为自己是白家少爷就了不起,你他娘的就能玩儿的人,就不允许别人摸一摸了……”  他这样说,白麟涵只更生气的,而且回头看了一眼魏颐,发现魏颐眼神冷冷地看着自己和范成仲,就因美人的眼神越发气怒了,下手更狠。  范成仲被他打得也男儿热血上涌了,之后不求饶,只叫骂。  还骂自家仆役,骂他们没用,让他们赶紧来帮忙。  他家的下人本来对上白家公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此时听范成仲让他们打,他们刚才不敢对白麟涵下手,此时也有了主人指令,虽然身上有伤,也冲过来打过来。  一时之间,白麟涵加上身边两个随从一个车夫,和范家的七八个人混战到一起。  白家公子毕竟是学过拳脚的,而且身边的两个随从也不是泛泛之辈,居然一直占了上风。  范成仲还是有些脑子的,虽然和白麟涵为了一个美人打架,但知道不能将事态闹大,就没让自家下人去搬救兵,白麟涵这里人少,也没有去叫人搬救兵。  魏颐是一时间既痛恨范成仲,又厌恶白麟涵让自己受的侮辱,看两边打起来,他最开始还有些快意,觉得这两边都是活该。  那范成仲受些皮肉之苦是罪有应得,那白麟涵被打到那也是活该,谁让他让自己的名声受到侮辱。  这种祸国美人的凉薄思想魏颐此时是实实在在的有。  但后来看他们实在打得太厉害了,心里就生起了不好的感觉,心想还是阻止他们为好。  这才叫他们不要打了。  但是这打群架,都打红了眼,哪里是叫住手就能够住手的。  所幸魏颐还有些聪明,赶紧让围观的群众帮了忙,而且许了金钱,才有不少人上前帮忙把两帮人拉开。  其时范成仲已成重伤,还吐了几口血。  白麟涵还好,除了身上挨了几下,衣衫凌乱之外,倒没怎么着。  他的随从们也没有怎么受伤。  而范家人却是伤得不轻。  白麟涵对着范家人还放了几句狠话,这才转身过来找魏颐,关爱他刚才是否有受伤。  被白麟涵这样关爱地询问,打心眼里,魏颐这瞬间心里很感动,忙道,“我没事,倒是你,可有受伤。”  听魏颐关心自己,白麟涵觉得受多大累多大痛都是值得的。  白麟涵身上还是有些痛,但还是表示道,“我是谁,怎么会有事。”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扯到刚才被打到的腿上的伤,马上就咧了一下嘴。  魏颐担心地道,“是受伤了吧,这里距离我家不远了,要不,去我家,我给你上点药。”  白麟涵本还想展现自己的男人气概,但听魏颐说要给他上药,就马上意识到可以扮弱行事谋得好处,于是就赶紧显示自己身上的伤痛,龇牙咧嘴地道,“咝~,痛痛痛……”  那边范成仲一伙人已经败北而归了。  临走时,范成仲异常怨恨地瞥了白麟涵和魏颐一眼,但白麟涵丝毫不怕他,魏颐自然也不怕他。  魏颐坐了白麟涵的马车回去,在马车上,魏颐就看了白麟涵腿上和胳膊上的伤。  白麟涵胳膊上有两个被拳风擦伤的地方,有些乌青,还不严重,腿上却已经红肿了,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  魏颐看到白麟涵伤成这样,心里才开始后悔自己惹了这样的事,让别人受了伤,最自责的是他最开始居然还因为两方打起来而快意,真是太不道德。  魏颐带着白麟涵从自家后门偷偷进门,带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到魏颐带了受伤的朋友回来,他院子里的丫头明鹭和海棠都很吃惊。  魏颐让她们去弄水来给白麟涵擦伤,又自己去找药来给白麟涵上药。  魏归真知道小叔回来,也从他的房间里过来看魏颐。  看到魏颐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他就有些懵懂地站在一边探看。  这时候白麟涵也看到了魏归真,心里闪过诧异和震惊。  心想这个孩子和魏颐长得真像,难道他就是魏颐的那个侄儿吗?  因为魏归真是个傻儿,故而魏家并未对外宣称家中有长孙,要不是故意来调查过魏家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魏家有个傻子孙子。  但白麟涵因查过魏白两家的仇怨,故而有知道此事,此时看到这个漂亮孩子果真一脸懵懂呆傻,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惊诧悲凉,心想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个傻子。  他还知道,魏家的长子所娶的妻子也是当年一个吴家的姻亲,以前吴家是很有名的大世家,而且吴家的女儿很以貌美著称,不仅是过世的吴皇后是吴家的女儿,先皇曾经有两位妃子都是吴家所出,曾经有一段时间,吴家是非常辉煌的,只比皇家稍逊。不过,吴家当年如此出风头,也难怪后来会被皇帝忌惮,最后被打压以至于发展到被抄家,连姻亲和走得近的家族也受到牵连,甚至连吴皇后都被皇帝打入了冷宫。  一个百年大族,就如此一遭倒了。  虽然当年吴家出事有白家推波助澜,但白麟涵并无认为白家很对不住吴家,毕竟政治权利上的事,不过都是为皇上办事而已,白家,也只是皇帝的一把刀,也许百年之后的结局也是为皇帝所厌弃呢,什么都说不得准。  现在白麟涵过的日子很是风光,但是他并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反而什么都看得很是清楚明白。  魏颐让丫鬟给白麟涵的随从送了药,自己还亲自给白麟涵上药。  因为魏归真时常伤到自己,他这里各种伤药一点不缺,给白麟涵的手上腿上上了药,就问白麟涵可还有哪里有伤。  白麟涵因他亲自给自己上药,心里甜蜜不已,他的背上还有伤,但不好让魏颐给他上药,怕魏颐认为他这人不够庄重,故而就摇头说自己好了。  魏颐其实自己身上也有伤,膝盖和胳膊都在挣扎和反抗中被伤到了,但因白麟涵在,他也就忍着,想到他们走后再来处理就好。  给白麟涵上了药之后,魏颐看天色已晚,应该留他吃晚饭。  但明鹭却对他使眼色让他到一边来,魏颐知道她要和自己说话,就跟着她到了一边,明鹭小声提醒他道,“三公子,你今天出去了一天,午时老爷就找过你,我说你出门有事去了,下午他又询问过你一次,我说你还未回来,你是不是赶紧去老爷那里回个话呀,老爷他是不是有急事呢?”  听说自己被父亲找,魏颐惊了一下,心想他父亲可怠慢不得。  本还想留白麟涵吃晚饭的,但也只得不留他了,还是先去父亲那里要紧,于是就非常为难地去对他道,“白兄,此时天色已晚,我本该留你用了晚膳才能让你离开,但是父亲大人他有事找我,我实在无法留你,只能送你走了。过两天,我必定上你那里去感谢你今日的恩情。”  白麟涵到魏家来,其实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毕竟魏白两家可是有仇,要是魏大人看到他,将他训斥一顿,他可不好说话。  此时魏颐说要送他走,他虽舍不得魏颐,也只得应答自己的确该走了,然后又说让魏颐多多去他那别院里坐坐,一起赏花喝茶赏画也是好的。  身上的伤,他倒没再提。  魏颐送了白麟涵从后门离开,再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就赶紧去见他父亲了。  第23章 重伤  魏大人正在他的书房里和他的一位幕客谈话,魏颐过去问安,那位幕客就起身来见礼,还赞了魏颐几句,说他风姿翩翩,学问也做得好。  魏颐赶紧回了礼,就垂手立于一边等父亲训示。  魏大人又和那位幕客说了些话,对方下去之后,才看向魏颐,道,“你今日到哪里去了,为何家中不见你人。”  魏颐恭敬地答道,“一位好友得了前朝几副真迹画作,请我前去看看,我就过去了,一时不查时间,待得久了些。”  魏大人听他如此回答,就没有生气,只是问道,“是哪位朋友?”  魏颐抬眼看了魏大人一眼,有些吞吐地说道,“是白家的白麟涵。”  他这样说,魏大人愣了一下才看向他,沉声道,“不是说了不要和白家人走得太近。” 第15章 说着,已经伸手牵上容琛的手。  容琛被魏颐握上手的那一瞬,有一种非常微妙的幸福感。  两人坐了马车到朱雀大街上,这边家家门前都点着大红灯笼,整条街上很多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亲密地走在一起。  因为人多,叫卖的小贩也多,沿着河边尤其热闹,河风吹来,柳枝轻拂,还有不少女子在河里放荷花灯。  一边有人放,在下游或者河对面就有男子拿竹竿将灯拨到近前拿起来,据说要是能够拿到心上人的荷灯,是非常有缘的事情。  魏颐看着女孩子们将她们精心做的荷灯放到水里去,也跟着她们一起高兴。  容琛只是看着,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但他问魏颐,道,“你也喜欢放灯?”  魏颐摇头,“不是啊。我只是喜欢看这些漂亮的姑娘们放灯而已,你看,她们多高兴,而且这么好看。”  容琛一笑,凑在魏颐耳边说道,“她们没有你好看。”  魏颐一愣,这还是容琛第一次赞扬他的长相。这让他也不由得心里一颤,似乎有些腼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哪里啊。我觉得像她们这样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  这下让容琛吃惊了,看着魏颐,心想魏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其实魏颐并没有特别的意思,他想表达的只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是最好看的而已,而贬低一下自己只是因为腼腆害羞罢了。  两人沿着河边走了一段,魏颐还买了一只风车拿在手里,容琛笑道,“你多大了,还喜欢这个。”  魏颐微撅嘴巴,道,“长大了就不能玩风车了吗?再说,我也不是买给自己的,给归真买的。”  容琛看他模样带着撒娇,就笑着应道,“长大了也可以玩这个。那,还要别的吗?”  魏颐又买了一只兔子糖,拿在手里,边走边舔着吃,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已经是十六岁的大人了。  容琛非常宠溺地望着他,牵着他的手,走过街道,走过人群。  眼看着夜深了,容琛问魏颐道,“送你回去吗?”  魏颐心想好不容易才能见面,才在一起这么短时间就要分离,太不划算,就摇头,“去你那里坐一坐吧!你上次不是邀我去你别院?”  容琛的神色似乎别有深意,道,“那就过去吧!”  坐在“刘府”里的内院里,院子里摆着桌椅,魏颐吃着葡萄,靠在躺椅上望着天空发呆。  夏日的天空上没有一点云彩的影子,深黑的天幕上点缀着数不清的明星,仰望星河,银河非常清楚明显,那盈盈的光芒,流动着,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梦境。  魏颐指着天空上隔河相望的两颗非常明亮的星星,说道,“看,那就是织女,那就是牛郎。”  容琛坐在他的身边,看着沉醉在仲夏之夜里的少年,这美丽而活泼的生命,就像是夏日里的荷花仙子。  他伸手轻抚过魏颐垂下来的头发,突然说道,“要喝酒吗?”  魏颐依然望着那盈着温柔光芒的星河,道,“要是有酒的话。”  喝着甘冽的酒液,魏颐眯着眼睛,对容琛说道,“家里的嬷嬷说,有慧眼的人能在今日看到天门打开,会有神仙下凡来接他上天去做神仙。”  容琛一笑,侧过脸来看着一脸沉醉的魏颐,“那你想上天去做神仙么?”  魏颐不知道是喝酒醉了,还是醉在了这满天星光中,望着容琛傻笑,道,“我不想啊。”  容琛问道,“为什么不想?”  魏颐吃吃地笑起来,过一会儿才傻傻地说道,“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只羡鸳鸯不羡仙。还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又有什么好呢,天上又没有你。”  魏颐声音低柔,在这星空下,却像是一种对着神仙做的誓言,让人相信,他的话会和这亘古不变的星空一样,永久地存在下去。  容琛那一刻的心被震撼了。  他时常听着很多人对他诉说忠心,他们说此心天可鉴之,他们说心比日月,他们说皇上明鉴……,但是,容琛从来不相信这些话。  此时,在这明星之下,听魏颐这低柔的话语,他不用去判断,感到一种温柔幸福。  渐渐地,风越来越冷了,有露水染上青石地板和绿树红花。  魏颐喝得晕晕忽忽,嘴里低喃地叫着容琛,眼神迷离,不时又傻笑一下,整个儿像个痴儿。  容琛看这个小酒鬼果真又喝醉了,伸手抚过他的脸颊,魏颐的手抬起来,将容琛的手指抓住了,紧紧握在手心里,嘴里喃喃地念叨些什么,容琛倾身过去倾听,仔细辨别了,才知道他在念诗,一遍一遍地呢喃——“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容琛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这月亮也要落下去的午夜,魏颐的脸颊和唇也渐渐冷了。  魏颐迷离着眼神望着容琛,道,“一生一代一双人……”  容琛一笑,将他抱起来,宠溺地道,“小傻子。”  魏颐只发傻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房间里有淡淡的好闻的香气,魏颐躺在床上,容琛亲自给他把鞋子脱下来,给他展开薄被伺候他睡觉。  魏颐却突然不满起来,伸手拉住容琛,道,“你不要走。”  容琛一愣,看向魏颐,发现魏颐秋水般的眸子已经睁开了,深深的眼眸里是满到要溢出来的祈求和爱慕,容琛不知道魏颐怎么会在此时突然醒过来了,但是,他醒过来,容琛知道自己可能就走不掉了。  魏颐紧紧拉着容琛,只不断重复道,“你不要走。”  容琛只得在床边坐下,撑着手臂俯在他身上,“你睡吧。”  魏颐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道,“你留下来吧,你不要走。”  容琛静静地望着他,房间里的烛光映在魏颐的脸上,白玉般的脸颊,染着水色的红唇,淡淡的酒香。  容琛俯下身去,从相触的唇瓣,开始是温柔的亲密,渐渐地变成热烈的渴求。  魏颐的手揽住了容琛脖颈,张开嘴回应他的亲吻,甜腻濡湿的热吻之声在房间里传开。  轻轻晃动的烛光里,魏颐低低的喘息和呻吟声响起,他呢喃着容琛的名字,这让容琛也沉溺其中,渐渐无法自拔。  轻薄的夏衣从如玉般的美好身体上剥落,魏颐半闭着眼睛看着容琛的脸,手指摩挲着去解容琛的衣带。  容琛将他压在床上,从他的脸颊亲吻,又在他的唇角啄吻几下,轻声道,“魏颐,不能后悔了,知道吗?”  魏颐黑黑的水眸如同盈着光的黑珍珠,里面是淡淡的笑意,“我不做后悔的事情。”  床上的玉簟带着清凉的感觉,魏颐的背感受着它的凉意,他睁开眼,看着在昏暗的光线里容琛棱角分明的脸庞,容琛的神情专注里带着迷醉,在魏颐的眼里,他是这世上最俊美迷人的男人,让他喜爱到不可自拔,他渴望着和他的肢体的接触,想要触摸他的身体,也喜欢他触碰自己,这是和另外一个人的最亲密的接触。  能够如此去喜欢一个人,并且为他所喜欢,感受对方的存在,魏颐觉得这是一种让人陶醉的幸福。  虽然觉得做爱是相爱之人之间非常寻常的事情,这是一种互相属于的仪式,而且也应该是一种美妙的体验,但是,对于第一次的魏颐来说,他还是不可避免地会觉得紧张,害羞,有些不知所措。  将身体最隐秘而且羞耻的地方展现给对方,魏颐想,如果不是容琛,而是其他任何人,他都无法做到。  但即使是容琛,魏颐还是觉得难堪,而且还害怕。  容琛亲吻他的大腿,手抚摸上那让他羞耻的部位,这让魏颐红了脸颊,小声道,“把灯灭了吧!”  容琛抬起头来看魏颐,看到魏颐的眼睛都红了,整张脸更是红得能够滴出血来一样,他去亲吻魏颐的嘴唇,道,“我想好好看看你。”  魏颐缩了缩身子,“没什么可看的,真的。”  容琛的手在魏颐的下身抚摸,微微笑了,“你刚才还说不后悔的啊,现在就想退缩了。”  魏颐红着脸摇头,只好道,“那你快点吧。”  第26章 七夕(二)  身体里汹涌着的热流让魏颐有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身体如同飘在天上,热热的,轻飘飘的,没有任何着力点。  容琛的手指抚摸着他的前端,魏颐低低的呻吟甚至带着一丝泣音,这些所有的感觉都太陌生,很舒服,却因为无法控制而让他害怕。  魏颐突然挣动着腿,去推亲吻抚摸他的身体的容琛,低泣着道,“你先放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容琛抬起头来,笑着亲吻他的耳朵,手指还在他那粉嫩可爱的器官上抚弄,道,“现在要去哪里?”  魏颐急促地喘息,又难耐地推容琛,却被容琛压制着动不了,他几乎哭出来,“我要去更衣,啊……放开我,我不行了……我要……”  容琛的手上带着一层细茧,灵活地挑逗让魏颐很快就不行了,他的眼睛一下子湿了,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原来推拒着容琛的手突然紧紧扣住他的胳膊,几声短促的呻吟之后,他突然蹬了几下腿,身子软了下来。  高潮之后的他茫然地躺在那里,有种身在云端什么都无法控制的感觉。  高潮的愉悦和快感让他茫然,紧接着身体反倒有种空茫的感觉,他直觉地非常羞愧。  照理说,别的男孩儿在他这个年纪是早有情欲体验的,但魏颐不知怎么却从来没有过,即使梦遗也一次都没有体验过。  他虽然看过很多书,什么东西都知道一些,但是也许是有丫鬟睡在他外间的原因,有时候魏归真也会爬上他的床和他一起睡,他潜意识地就在这种事情上非常压抑和克制自己,以至于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容琛的手抚摸上他的臀部,魏颐愣愣地看着容琛,被眼泪打湿的脸上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脆弱和茫然的勾引。  容琛亲吻他的唇,柔声问道,“难道以前没有过吗?”  魏颐脸上的神情甚至是带着些控诉的,他把容琛望着,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容琛可没想到一向大胆而主动的魏颐其实会有这样可爱单纯的一面,他一边亲吻魏颐的唇,沾着润滑膏脂的手指慢慢地伸进后面去做着扩展。  魏颐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当容琛探了两根手指头进去,勾弄伸展着,魏颐这才感觉奇妙起来,他自然知道容琛在做什么,但是,那种怪怪的感觉让他觉得挥之不去。  他是真的想退缩了,原来所说的不会后悔,这时候却不可避免地想要反悔了。  但是看到容琛带着隐忍的脸上滑下的汗珠,魏颐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做到说话算话。  他的手抚上容琛的头发,强迫自己将腿再分开一些。  被扩张的感觉真的太不好,疼痛和麻痒是其次,主要还是心里觉得很怪异,而且羞耻。  透过薄薄的床帐,能够看到房间里燃烧着的蜡烛暖黄的光晕,不知道是不是容琛用的那种膏脂有问题,魏颐觉得后面渐渐麻痒起来,身体里也升起一股热流,这让他心略微焦躁起来,手抚上容琛的身体,无意识地喘息和呻吟起来。  容琛并不是天生的男风喜好者,在魏颐之前,他没有想过要宠幸男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了解这方面的东西,皇宫里这方面的画册一点不少,而且几乎都是大师作品,非常精美细致。  浏览这些画册,已经让容琛足够了解这些,甚至因为他对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提了一下此方面的事情,那很是会察言观色又能讨好人的家伙,居然找了漂亮的小内监放到他的榻上,容琛对此倒没有发脾气,不过,对方也算是马屁拍在马腿上,没起到作用,容琛当时只是甩了袖子就到别的房间里去睡了,之后那大太监在他寝宫门前跪了一晚上,第二天下午他才让人起来。  说实在的,容琛脾气其实并不好,而且很多时候还心思很怪,让人不可捉摸,即使他身边的人想要揣度一番然后讨好他,很多时候也好心得了个坏结果。  但对于魏颐,连容琛自己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有反常的耐心和柔软,也许原因是魏颐从不知道他是皇帝,也不把他当成皇帝,然后,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并且很是享受吧。  容琛进去的时候,魏颐觉得很疼,他仰着头望着床帐顶,无意识地低泣出声,容琛最开始还能够忍着慢慢来,后来就没有那么多耐心了,箍着魏颐的细腰,大动起来。  魏颐紧紧咬着牙关,他不知道原来是会要这么痛的,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以前看的书,里面写这种事情会很舒服,但显然事实上不是这样。  身体的晃动让他有些无助,而身下的簟席又没有可供他抓住的支撑,手一番抓挠,之后只好去抓住容琛的胳膊肩膀。  容琛渐渐地动作越发狂野起来,他一贯地深沉与控制力在这时候似乎都没有了,他是第一次觉得原来床事是可以这样让人沉迷的。  他一句话也没有,只喘着气,然后狠狠地动作。  魏颐最开始还咬着牙忍着,不想发出声音来,他想着既然自己说了不会后悔,那么就该能够说到做到。  但是后来实在太痛了,容琛的动作让他觉得自己是狂风暴雨里海上颠簸的小船,似乎要被风暴给拍打地散掉,然后葬身海底。 第17章 第28章 魏大人的怒气  魏大人对家中孩子的教养是很严格的,从长子的成长和入仕就可看出。  魏帆完全是魏家的另类,魏大人忙于政务管不过来他,所以后来才只得放任他。  对于魏颐,魏大人的心里很矛盾。  魏颐是代替他的女儿活下来的,魏大人作为一个有政治远见的男人,并不会如同其夫人吴氏一样在心里对魏颐有怨恨。  但是,也不会将魏颐作为亲生孩子一样地亲近。  魏家长子魏晖和二子魏帆,当年魏大人是有亲自教养的,给予启蒙。  魏大人却并没有亲自教养过魏颐。  魏颐在他心里,他有把他当成皇子在看,特别是在教育上,他对他的要求比魏晖和魏帆都要严格。  在魏颐小时,他就给魏颐请了挺有学识的夫子做早期教育,在魏颐有一定成绩之后,他就亲自上门花了大力气说动朝中有名的大儒朱老夫子给他做老师。  甚至皇上请朱老夫子给皇子们做老师,朱老夫子也以身体老朽为由拒绝了的,而魏颐却能够得他做老师,如此,魏大人对魏颐是真的很不一般。  魏大人对魏颐有寄予厚望,虽然他知道魏颐的皇子身份永远不能让外界知道,但是,他却一直认为即使魏颐拥有的是他魏家子孙的身份,却依然流着皇家的血,那么,魏颐身份尊贵,责任就更重大,魏大人认为魏颐不能如同纨绔子弟一般地过生活,必须要做出一定的成绩来才行,不然就对不起他的血脉。  在魏大人心里,要是魏颐不成才,那么,他就对不住已经薨逝的吴皇后,也对不住皇帝对他的知遇之恩。  魏颐一直没让魏大人失望,他没有任何纨绔子弟的陋习。  他聪慧好学,学识广博,而且见解独到,对民生与国事有自己的清楚的认识,明白人间疾苦,不顽劣,不虚荣,不奢侈,不与其他官家子弟拉帮结派……  这些,都让魏大人非常欢喜,直认为自己将魏颐教养到这个地步,也该是对得起当年吴皇后的托付了。  就是这样的懂事又听话的魏颐,这次却给了魏大人当头一棒。  魏大人虽然一直不赞成魏颐和白家的子孙交往,但是,其实他心里也并没有特别反对的意思。他知道魏颐要入朝为官,总要学会官场的交往,白家人又不得得罪,魏颐和白家子孙有一定的关系,没有什么坏处。  只是魏大人却不知魏颐和白麟涵的交往能够惹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不仅是侮辱了魏家的门庭,而且还愧对他的皇室血统。  范成仲和白麟涵的事情出来,范大人找到白家去讨公道,这件事就在朝臣中间流传开了。  虽然各位大人平素是很严肃的做派,但是在说这种事情的时候,都有猎奇心态,事情一被传开,直接是被传成范家的儿子和白家的儿子因为男色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范家的儿子甚至被打成了重伤。  而这个男色,最开始还没有传出名字来,魏大人听到这事的时候,只是在心里想现在这些年轻人们越来越不象话,该好好管管才是,一点也没想到居然是自家的孩子惹出的事端。  后来有人传出事情真相来,说是魏家的小儿子和白家公子是好友,白家公子是替魏家小儿子打抱不平,所以才导致了这次事情。  但是,事情在传播过程中总是会走样成谁也想不到的模样,不知是谁添油加醋一番,将魏家的小儿子说成是专门媚惑人之辈,和白家的儿子有暧昧关系,但后来范家的儿子也看上了,所以才有了打架之事。  魏大人这一天在朝中被同僚们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打量,然后在交谈里,他们也言辞闪烁,魏大人直觉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但是仔细思考后,实在没发现自己能够有什么事让人私下里议论的。  后来询问下属,对方吞吞吐吐将事情大概告诉他,魏大人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听闻出了这种事,魏大人开始完全是不可置信,心想魏颐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丢人的事情,绝对不可能,但是又想到魏颐和白家的小子关系似乎的确不一般,毕竟魏颐从来不交朋友,却在最近这段时间经常和白家小子相交,这件事又让魏大人的心里产生了动摇。  那天因为不上早朝,魏大人在衙门里待了一阵,坐立不安,还未到离开的时辰,他公务也没有处理完,就直接往家里赶了。  对于工作非常勤勉认真,从来不早退的魏大人来说,这次居然早退,实在很不一般。  魏大人一回家就说让魏颐去见他,但是魏颐却迟迟没有去,他找到魏颐的院子里去,魏颐身边的丫鬟还想说谎,说魏颐才刚刚出门,不在家里,他一阵发火之后,那丫头才说实话,说三公子从昨晚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问起到哪里去了,她们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魏大人被魏颐的彻夜不归气得怒气更大,茶杯都被他拍桌子拍到地上摔坏了。问起魏颐是不是经常彻夜不归,他的丫鬟们赶紧说这还是第一次,但是看她们那眼神闪烁的模样,魏大人就知道这些丫头在说谎,魏颐以前一定还在外留宿过。  魏大人是不会来管这种后院丫鬟们的事情的,但是夫人吴氏却自知自己没把家管好,很是自责,当然就要在后院立威信,犯错的人都要受罚。  魏颐院子里的贴身伺候的丫鬟明鹭和海棠,还有洒扫的两个粗使丫头不仅罚了月钱,而且还要在院子里跪一天,这大夏天的,在院子里跪着可不是轻的处罚。  除了这些年轻丫头,奶娘和粗使嬷嬷也被罚了月钱,还都挨了骂。  一时之间,魏颐这个院子里女人的哭声就没有停过。  魏颐全然不知他院子里发生的这些事,他是要近午时才回家来,回来就得知父亲找自己,不敢耽搁,赶紧径直去了父亲的书房。  在书房外面敲了门,又问了安,听到父亲让他进去,他深吸了口气,才推开门进屋。  魏颐身体还很难受,走路都没有平时的利落,进屋后,也不敢四处张望,恭敬地说道,“父亲,不知您找我有何事?”  魏大人得知魏颐时常夜不归宿,在外和人鬼混,而且还做出有辱名节的事情,就气得血气上涌,要不是他平素就是很内敛沉稳的性格,他估计能气得暴跳如雷,然后晕过去。  他站在写有“淡泊明志”的匾额下面,魏颐进屋来,他才转身过来。  魏颐躬身立于门边不远,微低着头,态度恭敬。  魏大人平素忙于政务,对家事是很少管的,对魏颐,因知道他懂事,便也没有花心思来管他,甚至他也从没有仔细注意过魏颐。  这时候,他才来仔细地带着怒气又挑剔地打量魏颐,十六岁的少年已经身姿秀颀,一身月白的夏衫,掩不住身上灵秀的风骨。  因魏颐昨晚初尝情事,又处在热恋之中,他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媚人春色,只单看这一身身骨,魏大人就有一瞬间的吃惊,心想这孩子居然长成了这样一幅姿态。  因魏大人长时间没有说话,魏颐有些忐忑地抬起头来看他,正好和魏大人沉着的眼睛对上,魏颐心一跳,心想父亲这是生气了啊,心里赶紧思考应付父亲的话语。  魏大人看到魏颐的脸,心里也是一跳。  魏颐越长越大,和当年的吴皇后有些相似之处,也和他的夫人吴氏有相似之处,那是一种精致灵秀的美,但魏颐因为是男子,少了女人的雍容之态,多了清雅和灵动,魏大人觉得魏颐这比当年的吴皇后还要来得俊秀几分。  这样的魏颐,难怪被人传他以男色去媚人。  魏大人对这种传言是很生气的,这样的传言,无论是否真实,以后魏颐的仕途决计会受到影响,而且,作为一个正直廉洁的官员,如何能够容忍自己培养出来的有前途的孩子去做出那种丢人又失了人格的事情,即使没有做出那种事,只是引出了这种流言,也是很不对的。  魏大人突然朝魏颐大声骂道,“你这个逆子,给我跪下。”  魏颐没想到父亲一来就这么凶狠,不敢不从,赶紧跪了。  魏大人气得绕着他走了几圈,手指着魏颐,想问他是不是和白麟涵范成仲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但是他作为一个一生清正的人,又是作为父亲,这种话一时还不好问出来,只得气得哆嗦着嘴,好半天才说道,“你昨夜一夜未归,这是去了哪里?”  第29章 挨打  魏颐知道父亲一定会询问自己一夜未归的事情,故而早想好了说词,道,“和一好友谈论诗文,一时沉迷,忘了时辰,后因天色太晚,就没有回来,在他那里过了夜。”  魏大人很不满地哼了一声,道,“是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魏颐没想到父亲会问得这么仔细,他并不想把容琛说出来,而他又实在没交过别的朋友,交际圈子狭窄,一时真找不到好的借口和人选,只得狠狠地低下头,心想借用一下白麟涵好了。  他知道白麟涵这人对他有意思,到时候他父亲即使去找白麟涵对质,他相信以白麟涵的机灵,一定会帮他圆这个谎。  于是开口答道,“是白家的公子白麟涵。”然后又说了白麟涵的别院的地址。  魏颐还不知道魏大人此时最忌讳的人名就是白麟涵,虽因父母交代过他不准再和白家人交往,而回答的声音里带着些愧疚和不自在,但是他也坦荡,并没有和白麟涵有什么暧昧关系的样子。  魏大人听闻魏颐说是在白麟涵那里留宿,就气得手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骂道,“我交代过你不准和他相交,你怎么如此不听告诫。上次是赏画,这次是谈论诗文,你们的关系倒是好得很啊……”  魏大人的口气很怪,魏颐很快听出了不对劲,抬起头来看父亲,道,“父亲,我只是和他以文会友,君子之交而已,并无别的瓜葛。”  魏颐想的是怕清傲的父亲认为自己是为了攀对方家里的关系而和对方相交,那样在父亲眼里更是落了下乘,这样说,估摸着父亲不会生太大的气。  魏大人的确因为魏颐的这句话而缓了口气,毕竟,魏颐的为人魏大人还是清楚的,魏颐虽然面上温和,但内里却非常高傲,要说他专门去媚惑男人,魏大人可不会相信,所以对于传言,魏大人自有自己的判断力,生气是生气,但是并不会全然相信。  只是,魏大人的气才刚缓,他站在跪着的魏颐面前,居高临下,魏颐身上的夏衣很单薄,后领还比一般的男式衣衫开得低一点,加上他此时低着头,散着的头发从丝滑的衣衫上划开,正好把后颈给露了出来。  只能说他太倒霉,魏大人的眼睛也太尖锐,就那么并没有太注意地瞄过去,居然就看到了魏颐后颈上面留着的几点红痕,而且因为魏颐那一身细皮嫩肉太敏感,身上留下的痕迹非常不容易消下去,以至于昨晚上容琛留下的吻痕,此时还异常清楚,甚至能够清楚地辨明是用牙齿咬着啜上去的。  魏大人这一看见,眼马上直了,想到这是什么之后,就气得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加上年龄大了,血往上涌,眼睛突然发昏,连身子都歪了一下差点摔倒。  魏颐看到父亲的脚在面前一颤,他赶紧抬起头来看魏大人,发现父亲面色涨得通红,身体都不稳当,他心中一惊,赶紧爬起来去扶魏大人,却被反应过来的魏大人一把推开,魏大人转身就从插着画的瓷缸里抽出了两个画轴,朝着魏颐就打过去,气道,“你还撒谎,说谈论诗文!”  魏颐被魏大人第一棒打在头上,因为画轴上有木头,他被打得很痛,条件反射地就去躲魏大人打下来的第二棒,边躲边道,“爹爹,你这是为什么打我啊?”  魏大人气得头脑发晕,追着他打,骂道,“为什么打你,你说为什么打你!你这个不肖子,你这个……你这个……”  魏颐看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像要无法呼吸,又要站不稳的样子,不敢再躲了,就站在那里让魏大人打。  魏大人每一画轴都抽在魏颐背上,魏颐没喊痛,也没有躲,却不断缩着背脊,那实在是痛啊。  魏大人抽了站着的魏颐一阵,手上的画已经被抽得散开了,而且被打烂了,他气得团团转地去找更趁手的家伙,但在书房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戒尺一类的东西,他一边又骂着让魏颐这个不肖子跪下,又去门边喊外面伺候他的老仆给拿戒尺来。  他气得嘴不断哆嗦,喘着气,涨红着脸,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正人君子,万万说不出口魏颐做出的有辱家门的事情,他只得不断指着魏颐,又骂不出来了,指头颤抖着。  而外面的老仆不知魏大人为什么会打魏颐,他只觉得家里三少爷一向听话懂事,出去和白家的公子谈论诗文一整夜未归,魏大人实在不用这样打他的,所以根本没有去找什么戒尺来给魏大人,反而还进屋来劝魏大人,道,“老爷,三公子他也大了,在外住一宿,也没什么,您这样……”  魏大人听到老仆劝说的话,更加生气,又无法对老仆说魏颐到底犯了什么错,只又跑去那插着画的瓷缸里抽了一个画轴出来往魏颐背上抽,道,“只是在外住一宿,只是住一宿?他这个样子,简直……简直……,他怎么对得住我魏家的教导,对得住他的母亲……”  魏颐被魏大人抽得背上痛得心都缩成了一团,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撕咬,痛得冷汗直冒,而他此时也从魏大人的话里听出些什么来了,怕是他父亲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他和男人厮混的事情。  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父亲眼里一定是异常叛逆而且错误的,但他依然把背挺得笔直,只是咬着唇不发出声音来硬受着,不说话,不辩解。  魏大人看魏颐这毫不知耻的模样,就又狠狠抽了他几下,把手里的画又抽坏了,跺着脚骂他道,“你还不知认错?你这简直是愧为读书人,不知廉耻为何物的混帐东西,……”  他骂着,一阵激动,气得站不稳又差点摔倒,所幸老仆邓伯将他扶住了,扶他去椅子上坐下,劝他道,“老爷,您何必这样,要是三公子犯了错,让他到祠堂跪着就是了……”  他这一句话又把魏大人的怒气点燃了,将手里抽坏了的画扔到魏颐身上去,魏颐一动不动任由画轴上的木头打在自己身上。  魏大人激动地道,“他这个样子,跪到祠堂去也是丢了我魏家的脸,就给我跪在这里,以后你要是再和人鬼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说着,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水。  魏大人眼不见为净,让魏颐一直在那里跪着,自己出门去了。  魏颐满身都痛,眼前发黑,要不是强硬地撑着,只怕就晕过去了。  魏大人走时,让人在书房门外守着监督,不准人把他放出来。  魏颐从小到大还没挨过魏大人的打,家里挨打的一向是小时候的魏帆。魏颐在那里才跪一会儿,就一下子软倒,昏过去了。  守在外面的下人看他昏过去,就吓了一跳,看魏大人不在,就赶紧让人去向魏夫人吴氏汇报,吴氏虽然不喜魏颐,但还是得照管他,跑过来看,魏颐果真是昏过去了,而且因为魏大人打他时没有留一点情,背上被打出了很多印子,大多数还流血了,加上魏颐又穿的一件月白色衣服,那血染在衣服上,更是触目惊心,魏颐不像是被父亲打的,倒像是受了牢狱里的酷刑一样,连一向不关心子女的吴氏都吓到了。  她不知道魏颐到底犯了什么大错,魏大人要如此打他,毕竟,魏颐只是彻夜未归的话,犯不上要如此打他。  虽然她一向遵从魏大人的吩咐,但是,这次,她却并不能看着魏颐死了,就自己做主,让人把魏颐弄回他的院子里去,又让谷管家带着她自己身边的丫鬟去伺候魏颐上药。  魏颐整个人昏过去了,给他上药的时候,他才微微醒过来。  谷管家亲自给他上药,魏颐整个人趴在床上的,只褪了上身的衣衫,虽然他背上被画轴给打得烂了,但还是有些好的皮肉,谷管家看到他腰上留下的非打上去的红痕,心里就若有所动,赶紧让房间里另外的丫头出去了。  魏颐昏昏沉沉的,因为太痛,不可避免地就痛得哼了几声。  谷管家是魏颐身份的知情人之一,但她对魏颐并不像吴氏那样不喜和不上心,因魏颐小时候她照顾过他,故而有些真情在。  此时一边给魏颐小心上药,一边道,“三公子呐,你一向懂事,这次怎么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上次姑姑我就给你说了,若是有喜爱的女子,只要可以,你说出来,难道你爹娘不让你把人家抬进家门来?你这样是何必?”  谷管家虽然看到魏颐身上的痕迹,但她可没去想魏颐是和男人发生关系弄出来的,还以为是魏颐出门上妓院和花娘弄出来的,而就因此魏大人才打了魏颐。  魏颐只沉默着,连痛吟都没有了,也不答话。  谷管家也没指望他回答,只又说道,“要是那姑娘家身份上不得台面,你父亲看不上,那也没法子,你就把人忘了吧!你身边明鹭那丫头,我看了,也是不错的……” 第19章 而真实情况,他还让明鹭出门去打听了一番,得到的结果的确是府尹家公子死了,而且事情似乎还出了什么后续。  得到范成仲死了,白麟涵被上告的消息,魏颐是很震惊的,心里负担很大,因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怎么看怎么是他,但是他在家里,连发生的事情具体如何都不清楚。  魏颐很想出门去打听打听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但因为身上有伤,他没有办法出门,于是心里因不知真相而胡乱猜测,这样更让他难受,愧疚,后悔。  虽然他很厌恶范成仲,但也没想过要他死,当初白麟涵打他一顿,他觉得那就够了,也没想过要去追究他调戏自己并且想要绑架自己和侮辱自己的仇怨;而白麟涵,他更是没有想过要他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背上这种打死人的罪过。  魏颐想到这事,整个人就显得颓丧和难过起来,容琛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就问道,“怎么了?突然不高兴,是没有把握么?”  魏颐听闻他的话,才从刚才那种情绪里回过神来,很傲气地道,“怎么可能。即使不做准备了,我也能够考上。”  容琛笑起来,道,“你在我身边这么说还好,要是你在别人面前这么说,他们还以为你买通了监考官呢,不然怎么能够这么肯定。”  魏颐拿眼瞥他,道,“监考官现在不是还没定下来,怎么买通,再说,要去买通,也要有那个让鬼推磨的钱啊。我们家像是有那个钱的吗?要是让我爹爹知道我有这种打算,他估计不是用画轴打我的背了,该直接把我送进监狱大义灭亲把我灭掉。”  容琛在他的脸上轻抚了一下,眼里全是笑意,道,“你就贫嘴吧!”  魏颐说了太多话,静了一会儿,才突然问容琛,道,“容琛啊,你消息比较灵通,你知道世家子弟和府尹家公子争风吃醋,府尹家公子被打死的那件事吗?”  第32章 处置与告别  魏颐的问话让容琛抚着他肩膀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你拿这话问我,我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那让他们争风吃醋的人是你。”  容琛的声音比平时和魏颐说话时要低沉,魏颐抬起头来看他,略微不自在,解释道,“你可不要乱想啊,那府尹家的范公子,你也是认识的,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到我桌子上摸我手的那个。我对他可没一点意思,后来也是他到巷子里来堵我,还说话侮辱我,白麟涵是为了帮我才把他打了一顿,我和白麟涵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一般朋友罢了,真的,你可别乱想我,我除了你,可没有别人。”  容琛看魏颐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乱想,心中一暖,道,“我没乱想你,不过,他们打你的主意,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看你,这都养了这么些天的伤了,你受痛,我心疼着呢,总要让他们也痛一痛才行。”  魏颐可没想容琛能去做什么,只不过把他的话当成对自己的安慰之词罢了。  又问起白麟涵和范成仲的事,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事情后来如何了?”  容琛却不回答他,只是一笑,道,“能如何了?没甚大事。你好好养伤就好,不用想着这事了。”  容琛这样回答,魏颐也不好再问,只好又去想别的事情。  后来魏颐也累了,而且三更已过,他觉得容琛也该回去休息了,就说自己要睡下了,让容琛回去。  容琛从前从不是黏腻的人,和魏颐相处后,却总想他要是能够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好,想要碰他的时候伸出手就能够抚摸到他,想要和他说话的时候,只要出口就能得到他的回应。  但是,此时又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容琛扶着魏颐看他侧躺着睡好了,给他搭好丝被,又在他的耳朵上轻吻了一下,才起身走了。  容琛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魏颐一眼,魏颐伸手对他摆了摆手,容琛对他一点头,就离开了。  容琛作为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帝王,并不会因为美色就昏了头误了国事。  他这些天,虽然大多数晚上都出来见病中的魏颐,但他也从没有因此而误了早朝。  而对于白麟涵和范成仲之间的事情而最后造成的白范两家的纠葛,他也是眼见为之,要说这事最后牟利的是谁,估计就是他了。  因白范两家的这件事不仅在朝中,而且在整个京城都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且范家甚至把事情扩大化让刑部来处理,有和白家交恶也要让白麟涵一命偿一命的意思。  最开始,皇帝并没有自己出面来说这事,只是控制了言论里涉及了魏颐的那一部分,但后来,事情闹大了,他才像是终于受不了这些朝廷大员因为教子不严而闹出如此影响朝廷形象的恶劣事件,亲自来过问这件事。  皇帝亲自过问这事,后果非常严重。  第一,将朝廷官员都骂了一顿,说他们越来越没有身为朝廷官员的形象,而且治家不严,何以治国,有家中纳妾太多被骂的,有家出纨绔子弟被骂的,有被告曾逛过妓院被骂的,挨骂的一大堆,最后皇帝亲自骂他们不好好办事,在朝中传这种影响极坏的事情倒快,于是,之后大家都知道闭嘴,不敢再传这件事情了。  第二,将白麟涵父亲和范成仲父亲着重骂了一顿,说两人教子不严,以至于出了这种事情,因事情影响极坏,白麟涵父亲被连降两级,罚俸一年;范家虽然死了人,但也没有得到皇帝的任何一点同情,反倒因为儿子曾经强抢民女的事情被查出来,这次又是他见色起意想抢人才被白家的儿子打成重伤,所以,他是死有余辜,不仅死了,还连累他父亲被外迁贬谪到外地去做官。  第三,责令两家之后不准再因此事发生纠葛,若是两家再闹出事来,就加重惩处。  第四,白麟涵虽然是因为帮朋友出头才出手打人,但毕竟是他把人打成了重伤以至于不治身亡,所以,也不能免罪,但在白贵妃的求情下,皇帝还是开了恩,让他去西北军中从军,至少三年不得回京,变相三年流放,不过在白家人眼里,是皇帝的格外恩典了。  皇帝的这些处罚以及对事件的处理里,没有任何一点有提到导致两家问题的那个魏家小公子。  因皇帝不提,这些当官的多是人精,自然马上知道了,这恐怕不能提,于是就没人再提起了。  所以,市井里后来流传的这件事的版本里,不仅没有指名道姓传出是白家和范家的问题,而且那引起此事的关键人物,更是被无限模糊化和放小化了。  有些妓院为了提高知名度,甚至把那引起此事的关键人物说成是自家花楼里的花娘,此花娘是如何如何地倾国倾城,以至于两位贵公子为她大打出手。  如此如此,事情真相最终被掩埋在了被传得离谱的传言里。  魏大人虽然因魏颐和白麟涵之间有暧昧关系而大怒,但后来魏颐被他打得太惨,甚至发烧情形凶险,他也就再没法处罚魏颐了。  后来因为白范两家的事情皇帝亲自过问,而且朝中不少官员被皇帝指责,白范两家都被处罚,很显然皇帝很在乎这种事情的影响,但是,他却没有从事情里把魏家牵扯出来,外人都认为是皇帝在包容魏家,但魏大人做贼心虚,开始担心皇帝是不是知道了魏颐的身份,心里不由得忐忑忧虑。  之后自然也就无心再对魏颐进行教训了,只在魏颐身体好得差不多,他去看了魏颐,并且让他以后再不准和白麟涵有任何瓜葛,如果被发现他还和白麟涵有牵连,就打断他的腿,而且将他在家禁足两个月,这两个月内,不准出门,在家专心读书。  魏颐不用想就知道父亲对他一定是说这些话,所以也没什么好气愤和反驳的,平淡地就应了。对于魏大人居然没有再打他一顿,他还感觉挺庆幸。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魏颐身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背上因用了容琛让他用的药,除了被打得最厉害的地方留了一点痕迹,其他地方倒没留下疤痕。  八月是秋收时节,对于农业时代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时候。  作为皇帝的容琛也比平时要忙,因魏颐伤好,他出宫的时候就少了。  魏颐因为伤好,反而越发见不到容琛,很是发闷,问起容琛为什么不来见他了,容琛笑着说他总有忙的时候,这时候事情多,等得闲了,就天天见他。  既然容琛这样说,魏颐也不能抓着他不放,总不能耽误人家赚钱养家,只好点头应了。心里还以为容琛家里是开米庄的,所以才在这秋收时节里繁忙起来。  白麟涵要出发从军了,想最后见魏颐一面,但因魏家对他很是戒备,根本不放他进魏府,而他想找法子让魏颐出门见他,也被告知魏颐被魏大人关了禁闭,禁足不准出门。  白麟涵不是呆傻之辈,知道魏大人一定会知道白范两家的事情是因魏颐所起,魏颐在家里一定会被父亲处罚的,所以得知魏颐被禁足,他并不是很吃惊。  不过,魏府并不是金钢所造,缝隙自然是有的。  白麟涵总算是买通了魏府里的一个下人,让他给魏颐带了话,说他想和魏颐见最后一面。  魏颐在家里看书,从下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他因对白麟涵心怀愧疚,故而并不会拒绝他,就答应了,约定了晚上二更在后门处见。  这时代的人睡得早,二更时分,大多数人都睡了,魏颐偷偷摸摸去了后门口。  虽然魏大人把魏颐禁了足不让他出门,但家里看管着他的仆人也是通人情的,并不会看得那么紧,魏颐去后门,即使有人真看见了,也不会真去魏大人和吴氏处告状,毕竟,告状也没有什么好处拿,反而是得罪了三公子,三公子是主子,以后要来个秋后算账,也够他受的了。  魏颐到后门,白麟涵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秋日的晚上,已经有些冷。  白麟涵身上披着披风,头发束得一丝不乱,不过,魏颐还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憔悴之色,但是,另外的,也自有一种男儿豪气在。  白麟涵看向魏颐,魏颐一如他心中的那种美好模样没有一丝变化,明丽的眼眸似乎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来得耀眼美丽。  看到他,白麟涵心里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似乎能够洗涤他整个身心,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比原来明亮了一样。  白麟涵想要上前握住魏颐的手,魏颐却已经对他拱手道,“白兄,上次的事情,我万分抱歉,让你受连累了。”  白麟涵笑了一下,道,“说什么抱歉。我难道能看到你被人劫走不帮忙吗?既是不能,那么,这事就不能算成是你连累我。再说,我本也是要入军历练的,这次因这事去军中,也没什么不好。”  魏颐还不知道白麟涵因为此事被发配到西北军中去,此时听闻,惊了一下,道,“你要去军中了?”  白麟涵点点头,“是啊。到西北军中去,中秋一过就走。”  魏颐算算时间,还有几天就中秋了,没想到白麟涵走得这么急,他很是愧疚,道,“终究还是我害的。”  白麟涵笑道,“你可别再这么说,你这么说,可让我如何潇洒地走。”  魏颐因为他这豪爽的话也笑了,道,“你还想潇洒地走啊。那好,你走时,我定然想办法去送你,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样,去得也算是潇洒了。”  白麟涵道,“你这么说,我是死而无憾啊,只是去西北军中又算什么。”  白麟涵这一句话,对于朋友也可,但是,魏颐却是明知他对自己有意思的,故而听来便带着暧昧,于是只得说道,“这是去军中,怎么还没走就说死字,你可得好好地回来,我还要等你回来再一起喝酒呢。”  白麟涵道,“好。你等着我,我回来了,第一个找你喝酒。”  第33章 吃醋  站在那里说了一席话,魏颐渐觉身体发冷了,而且,也实在不知再和白麟涵说什么,就沉默下来。  白麟涵也不说话,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突然安静,白麟涵抬起头看向那轮月亮,弯弯的月儿,清辉洒在大地上,让这个巷子也越发显得清冷起来。  他又看向魏颐,魏颐的身姿在月光下带着飘渺之感,让他觉得自己这一走,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他突然上前,对魏颐道,“子琦,不知为兄可否抱你一下。”  魏颐因为他的话一惊,还没有回答,已经被白麟涵突然抱住了。  白麟涵将他抱在怀里,嗅着他的发香,怀里是他温软的身子,觉得这一去就至少是三年,此时心中才生出不甘来,心想三年时间,也许等自己再回来时,魏颐已经成亲了,有一个女子能够得到他的爱,和他相敬如宾地过一生。  白麟涵因此将魏颐抱得更紧,魏颐被他抱得很不舒服,然后不得不提醒他,气急败坏地道,“白兄,白兄,该放开了。”  白麟涵只得将他放开,看到魏颐瞪着黑亮的眼睛看他,就笑了,道,“你在家里被禁足,要出门也不容易,我走那天,你就不用来送我了。”  魏颐道,“为何?送你的人太多,我去不去没有影响,是不是?”  白麟涵看魏颐和自己说这种使性子的话,心里是很高兴的,这至少说明比起魏颐总和自己说客气话,两人的关系更加近了一步。  他笑着凑到魏颐耳边道,“怎么会,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最重要的,我只是怕你去送我,我看到你,就不舍得走了,这样可是违抗了圣旨。”  他说完,心想这样自己的心意也算是全表达给他听了,不想听魏颐拒绝自己的话,就赶紧退后了两步,对他一拱手,道,“子琦,进去吧,为兄走了。你等我回来,我第一个找你喝酒。”  魏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白麟涵却快步走了,身上的披风被夜风吹起一种利落而潇洒的幅度。  魏颐一直在那里站着,白麟涵感受得到他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没有回头,怕自己回头就真走不了了,只是抬起手来,又对身后挥了一挥,消失在夜色里。  魏颐愣愣地站在那里,说起来,白麟涵真可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了,如果白麟涵对他没有那种心思,他想,他一定是早早就能够和他深交的,成为更好的朋友,因为白麟涵这个人,值得相交。  魏颐还在发愣,突然身体被一个人拥到温暖的怀里,魏颐一惊,就听到容琛低沉的声音,“人已经走远了,还看着也无用了。”  魏颐抬起头来看容琛的脸,容琛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比夜空还要幽深。  魏颐能够感受到容琛的不高兴,发现容琛是从另一边过来的,说不定他刚才看到了自己和白麟涵相拥的事情,这时候是在吃醋吗?  魏颐并不想让容琛误会自己,道,“我知道他走远了,我又不是在专门看他,只是想些别的事情而已。”  容琛道,“想什么事情?”  魏颐踮着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想你什么时候能够来?你看,我一想,你就能够感受到了我的期待,我们是不是心意相通了?”  容琛明知魏颐这么说是想故意转移话题,不过,他还是因为他这话而高兴了,但还是不放过刚才魏颐和白麟涵之间的事,道,“是心意相通了。只是,那你刚才和那白家小子抱在一起是怎么回事?你想我来,就是要我来看这事?”  魏颐脸一沉,道,“什么抱在一起,多难听。他就要到西北从军去了,作为好友,分别前拥抱一下只是表达友谊的一种方式而已。”  容琛依然道,“有抱着不放表达友谊的吗?”  魏颐眉头一拧,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但是他却突然又笑了,伸手将容琛紧紧抱住,道,“这下好了吧,我抱着你不放,比那还抱得久,如何?”  容琛在心里叹口气,还是耿耿于怀的。 第21章 他放开了魏颐,而且不再去阻止他离开。  外面伺候的婢女看到魏颐离开,不知情况的她们也不会去阻拦。  魏颐就这样自己走出了“马府”,天上的上弦月已经偏西了,一轮弯月清冷地挂在西天边的院墙边上,远处响起三更的梆子响,午夜的雾霭升上来,让远处的院落笼罩在一层迷雾之后。  魏颐站在马府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迷蒙在黯淡灯火里的府院。  他深吸了一口午夜冰凉的空气,整个身体都一阵冰凉。  原来自己在容琛的眼里,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么?自己要走,他就真的没有挽留了。  魏颐望着天边的月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转身向自家后门走去。  冰冷的夜,他冻得身体发抖,但是依然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心中的难过和忿忿全都化成他外在的孤高和傲气。  不过,他这样一身月白衣衫,满头齐腰长发披散着,一步一步从月光和雾霭里行来,还真会吓坏夜里撞上的行人。  所幸因为路程近,他一路行来没遇上一个人,只是,到了自家后门,才发现他家后门从里面栓上了,他无论如何打不开。  他气闷地站在那里,冷得打哆嗦,一张脸冻得苍白。  这个时候,敲门叫人来给他开门恐怕会吵醒不少人,到时候让他父亲知道他出过门就不妙了,于是只好站在那里。  他心想,自己冻死在这里也是活该,谁让他一定要和容琛一起走呢。  他正自我厌弃着,身边就多了一条影子,魏颐吓了一大跳,赶紧往旁边一靠,看过去,居然是总是沉默寡言像个影子一样的李步,他心情正糟糕呢,此时看到李步就像个炮仗被点燃了,厉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一声不响出现在我身后是什么意思。”  李步也不说话,走过来就一手捞起他的腰,在魏颐气怒惊疑之间,已经被李步抱着跃上了围墙,然后又跳下去,魏颐被这一上一下颠得头晕,等被在地上放下,他也不向李步道谢,就径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李步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离开,魏颐知道他跟着自己,也不回头看他。  他自己院子的门也关上了,但他有规律地敲了门几下,就有丫头去给他开了门。  明鹭看到冻得发抖穿得单薄的魏颐,很是惊讶,赶紧让他进去,要进自己院子时,魏颐回头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跟着他的李步了,他一脸疑惑,明鹭看他看身后,就问道,“三公子,您这是看什么?”  魏颐摇摇头,赶紧往自己屋子走。  魏颐用被子裹住自己,过了好一阵,身体才暖和一些。  但是身体被容琛进入过的地方却很是难受,甚至比刚才在外面受冷的时候还要难受。  明鹭给魏颐端了一杯热茶让他喝,皱着眉头很是担忧地小声道,“三公子,您这是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我不时去门口看看,还以为您今晚又不会来了。”  魏颐不想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幽黑目光望着床帐,心中升起一股怅惘。  他知道自己喜欢容琛,但是,他却并不是女子,也并不会像女子一样,认为什么非君不嫁,或者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魏颐觉得自己绝对不能做到对方不爱自己,自己依然巴巴地等着他,而且他也不能忍受不对等的爱情,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因为爱情而沦落成连尊严也舍弃的人。  只是,心里如此决绝,但还是难受啊,魏颐根本睡不着觉,明鹭看魏颐不回答自己,只自己发呆,她也不能说太多,就出了内室门,到外面房间睡去了。  月亮渐渐地就要落下了,房间里光线越来越暗,魏颐瞪得眼睛都痛了,头也昏沉起来,最后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却不是正常醒过来的,是被明鹭的惊慌的声音给叫醒的。  他昨晚上的情事和之后的着凉让他又发起了烧来。  他烧得迷迷糊糊,头痛得很,睁开眼,看到明鹭慌张地跑出去让人叫大夫。  魏颐又病了,感染了风寒,大夫让他不要再出门着风,不然,这个时节生病很不容易好。  魏大人和夫人吴氏也来看了魏颐,嘱咐他好好养病。  魏大人还多和他说了几句话,让他不要太刻苦用功,晚上不要看书太晚。  魏大人以为魏颐这是因为晚上看书太晚造成的风寒,魏颐精神不好,谢了父亲的关怀,想到自己生病完全是自讨苦吃,根本不是努力用功才染上的,心里对此还挺愧疚。  他歪在床上看书,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考试,以后才可以站在和容琛同等的高度,不然,他又有什么资格和倚仗同容琛要对等的爱呢。  魏归真的身体一向不好,但这年入秋天气变冷以来,他还没有生病,魏颐怕把自己的感冒传染给他,就不要他进自己屋里来看自己,但魏归真却哭闹着要进来。  魏归真趴在魏颐的床边,懵懂又天真地望着魏颐,他的神色里带着忧虑,伸手去碰魏颐的额头,嘴里嘟囔着,“不痛,不痛,病病飞了……”  魏颐因为他这可爱的模样,心里的苦涩似乎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笑起来,摸摸魏归真身上衣裳的厚薄,怕他冷到,发现还好,还让魏归真脱了鞋子爬到他床上来。  魏归真最喜欢和魏颐一起睡觉,听魏颐乐意让自己上他的床,就高兴地嚷嚷起来,飞快地蹬掉鞋子,钻进魏颐的被子,抱住魏颐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还道,“小叔读诗,读诗。”  魏颐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我读诗是要你跟着读,你以为是表演着给你看的呢。”  魏归真捂着自己的额头傻傻地笑,满脸的天真烂漫。  魏颐看着他,心想即使以后自己没有了爱情,也是有归真的,这样,也不会孤单了。  容琛那天让魏颐离开,看着刚才还充满温情的屋子,瞬间似乎就变得清冷了,他其实就有些后悔那样让魏颐离开了。  但是,皇帝即使后悔,也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只会压抑在心里。  特别是听到暗卫回报魏颐因为那天受了冻而染了风寒,卧病在床,那种后悔就更加严重。  他想去看魏颐,但是又觉得就该晾着他两天,只是,晾着魏颐的这两天,他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好受。  这时候朝廷的中秋假共有三天,容琛有三天不用上早朝,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不忙,他依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过,中秋后第二天,他还是在晚上抽了时间来见魏颐。  魏颐自从那次和容琛生了气,就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要想对方,千万不要想对方,也许是这种自我暗示起了作用,或者根本是他病得厉害,没有多少精神,果真想容琛的次数比起以前有所减少。  只是,当中秋来临,别人家里都一家团圆热热闹闹,但他家却依然冷冷清清,这时候思念总是又会加重。  老二魏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自从之前离开就没回来过,魏颐心里还担心过不少次,也有问过不少次家里仆人,魏帆是不是有回来过,但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而且看到父母也不为魏帆担心,甚至没有问起,于是,他也就只好当魏帆是和父母说了之后才离开的,也就不再去想他。  魏颐会不时想要魏帆在家,完全是因为魏帆太能活跃气氛,有他在家的时候,整个魏府都能够有生气不少。  知道白麟涵是中秋后就去入军,魏颐因在病中,即使想去送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就写了首送别诗,还把以前自己做的一根笛子,让明鹭拿去偷偷找白麟涵,送给了他。  君欲远行赴西北,病体不堪亲相送。唯以竹笛赠知音,相约还时共诗酒。  白麟涵看了诗,知道魏颐又生了病,不由很是担忧,但是临行在即,也再不能去找他了,只将那只竹笛好好地带在身上,以解相思。  第36章 探望  容琛去见魏颐时,魏颐因为病体难支,早早就睡下了。  还有魏归真和他睡在一起,因他生病,魏归真倒听话,没在床上乱动,还将他的胳膊抱着,脸靠着他的肩膀,睡得非常香甜酣沉。  容琛坐在床边,看到魏颐和另外一人睡在一起,即使明知那个小孩儿是魏颐的侄儿,但他心里依然不高兴。  魏归真这小孩儿,似乎就是在照着魏颐的模子长,越大越是和魏颐长得像。  照说他也是一个极漂亮的孩子,睡在魏颐旁边粉嫩的脸颊如同三月桃花,微微嘟起来的水嫩唇瓣更是诱人去碰一碰,之前容琛觉得自己是喜欢魏颐的色相,现在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但是,看到他,他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因为魏归真把魏颐的胳膊死死抱着,他心里还很不爽快,想把他的胳膊给拉下来,然后让人把他抱走。  魏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魏归真这小孩儿缠得太狠而睡得不舒服,或者是生病了身体难受,他在睡梦里也蹙着眉头,脸上带着一层病气的苍白,不时还会无意识地咳嗽一声。  容琛看因为魏归真的原因,魏颐身上的被子被往下拉,连肩膀都要遮不住了。他伸手去把被子往上拢一拢,拉好后,手指停在被沿上,又抚上魏颐消瘦了一些的脸颊。  看着魏颐此时的病容,想到他以前活泼又眉目生动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就生起了疼惜之意。  本是想能够和魏颐说说话的,而且为上次两人闹下的不愉快做一下解释,希望魏颐能够不再生气。  不过,此时看到魏颐的睡颜,他就又不想把他扰醒了,就打算这样看他一阵就离开。  魏颐睡得很不安生,因为生病而头痛让他睡不沉,容琛轻抚他脸颊的时候,他便已经若有所感,只是眼皮沉重没有完全醒过来。  容琛已经准备离开了,俯下身在魏颐略带霜色的唇上碰了一下,起身时魏颐已经睁开了眼,蹙着眉头定定把容琛看着,似乎略带疑惑,但又丝毫没有惊慌。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八月十六,外面的月亮异常明亮,从窗口照进来,房间里的一切被氤氲在一层薄薄的光华里。  容琛背着光,魏颐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能够感受到这个人是他。  魏颐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无意识地向他伸过来,似乎是想拉住他。  本要离开的容琛此时又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将魏颐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怕他冷到,又给他放进被子里,道,“知道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魏颐轻轻动了动头,把目光从容琛身上放到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上去,明亮的月光让他头脑清醒了些,似乎是不大在意容琛,说道,“不就是病了,能有什么好看的。”  容琛即使这样坐着,也带着一股威严,他低笑了一声,放柔了声音,“怎么,还在和我怄气?”  魏颐微微生气地望向容琛的脸,道,“我才没有那个闲工夫和你怄气。倒是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总是这样往我家里跑,你这是擅闯朝中官员府邸的罪,小心我去告你把你治罪。”  容琛因他这赌气的话而笑意更深,混不在意他别扭抵触,俯下身在魏颐的唇上亲了一下,离开少许,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  魏颐能够感受到他呼在自己脸颊上的温热的呼吸,他将容琛瞪着,眼睛也不眨一下,即使他是躺着的,也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他。  容琛并不在意他的对抗,眼中含笑,深黑幽邃,声音低沉蛊惑,“那你就去告我,把我治罪,到时候问起我为何要擅闯这朝中大员的府邸,我说是来偷会佳人的,谁让他生病了,我担心不已,不来看看,寝食难安。还有上次让他生气,还没有让他消气,不擅闯这尚书府,来向他说明我的心意,不是也辜负了他的情深意重么?”  魏颐以前实难相信一向不苟言笑威严雍容的容琛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但此时容琛却说了。  魏颐的确是有生过容琛的气,但是,想到本就是自己一门心思在追人家,容琛对自己没有自己对他那样的感情,他又有什么理由来生气,爱情本来就不是一种投资,即使投出,也不能指望能够有回报的,更何况,容琛从某些方面来说,也算是待他不错了。  魏颐的那份气愤,也早在这几日里消磨不见,孤影对月时,虽说想着容琛也是同共此时明月,但是思念并不会因为这种豁达的心境而变少。  容琛此时又这样说,魏颐如何还能够不原谅他。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想说自己对他的思念,想问容琛对他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想说自己自从和容琛见面以来的种种变化,全是因为他……  但是,又说不出来。  最后,只化为眼中深浓的缠绵爱意,但又隐隐悲伤。  魏颐的眼如同映着暖光的深潭,让容琛沉迷其中,心中如同泛起汩汩温泉水,暖洋洋的,柔软而快活。他的手抚上魏颐的脸颊,道,“我不应承你能够给你对等的感情,但是,我能保证,你是我至今最喜欢的一个人。”  魏颐喃喃重复,“至今最喜欢?”  容琛点点头,“是啊。”  魏颐一笑,心想这样也就够了吧。至少容琛对他在感情上是坦诚的,没有刻意要骗他。而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够说是牢牢掌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呢。到时候会如此,还要等到那时候才知道啊。  魏颐直直看着容琛的眼睛,道,“你也是我至今最喜欢的一个人。”  容琛一愣,魏颐已经又说道,“容琛,我会很快成人,到时候,你要把我当成一个和你一样的大人看待,我不是小孩儿,也不是你的附属。行吗?”  容琛笑了,心想他这样如何不是个孩子了,却还是点了一下头。  魏颐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揽住容琛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上次和你吵架,我也有错。我们现在是和好了吧!”  容琛道,“我又没有应你要放开你,又哪里有和好之说。”说着,把魏颐在怀里搂得紧一些,又道,“你快躺下吧,已经病了,这样着了寒,不是会病得更重。”  魏颐正想要对容琛撒点小娇,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了,他回头一看,睡在床里面的魏归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时正一脸懵懂,拉着他的衣袖,把他和容琛望着。  魏归真发现容琛是不认识的人,就把他盯着,又被他的威严所慑,往魏颐的身后躲了躲,道,“小叔,我怕。”  魏颐赶紧把容琛放开了,又从他怀里退出来,将被子拉上来把魏归真盖好,道,“不怕,他是小叔的朋友,来看看你的呢。” 第23章 魏归真痴痴傻傻,又长得漂亮,魏颐最怕他被人拐走或者走失。红楼梦里英莲的命运曾经让魏颐非常喟叹,所以最最怕的就是魏归真这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孩子遇到那种事情。  在后山人多起来的时候,他不放心把魏归真交给喜欢渎职的海棠,便经常亲自守着他,而且再不让他出庄子的门。  一日,魏颐又在院子和魏归真玩,因母亲又去了庙里,没在院子里管着,他甚至自己爬到院子里高大的桃树上掰桃花枝给丫鬟们做花环,把最漂亮的一枝留给魏归真。  魏归真站在树下仰头望着他,阳光穿过烟霞般的花瓣细碎地洒在他的脸上,魏归真纯净的面孔,让魏颐觉得自己看到的似乎不是他那个傻傻的小侄儿,而是一个桃花仙子。  他把在最上面摘到的开得最美的桃花枝衔在嘴里,魏归真在下面笑着朝他喊,“小叔,我要,我要……”  他叫得有点急,因为几个丫鬟都有了,但他没有。  魏颐一手环着树干,一手从嘴里拿下花枝,朝他喊,“摔下去会坏花瓣,这个我拿下去给你。别急,这个是你的。”  魏颐说完,又转过脸要把桃花枝继续衔在嘴里。就透过花枝看到院墙外面几个陌生人正看着他,看到魏颐发现了他们,他们还朝魏颐拱手作礼。  魏颐有点不自在,毕竟在外人面前,他一向是谦谦君子的做派,现在却被人看到爬树折花,实在不雅。于是只是对着那几个人微一点头,就赶紧从树上往下爬。  魏归真看到魏颐把给他的花枝带下来了,就跑到魏颐身边去拿,魏颐带着他坐在院子里凳子上,给他编了花环戴在他头上。  魏归真戴着花环在院子里跑,兴高采烈。  不一会儿,前院里看门的老伯就出现在后院门口,把话传给明鹭,明鹭过来对魏颐道,“三公子,石老伯说前面院里来了几位书生公子,说是想拜访你。”  魏颐正看着在院子里阳光下跑得欢快的魏归真,听说有人要拜访他,就直觉是刚才在桃树上看到的那几个人,于是道,“不见。让他们走吧!”  明鹭过去回了话,本以为没事了,后来石老伯有在后院微开的门口探头,招手让明鹭过去,明鹭只好又来对魏颐说那些书生没走,说想结识魏颐。  魏颐给跑得额头上起汗的魏归真擦了汗,牵着魏归真进屋去,道,“就说我午睡了,让他们走吧。”  对于陌生人,魏颐一向没什么结识的欲望,更何况是见到自己爬树的陌生人,更是避之不及了。  等魏颐和魏归真午睡起来,那几个书生没等到,果真走了,魏颐松了口气。  不过,第二天,那几个人又来了,这一天魏夫人在别庄里,知道有人来拜访魏颐,问起魏颐那是什么人,魏颐说他不认识,魏夫人也是个不爱见人的,于是就让人又把那几个人拒了,一连几天,那几个人天天找到这里来,颇有结识不上魏颐就不罢休的意思。  魏颐怕魏夫人因为这事恼怒自己,后来就让人直接拒绝,不要去烦魏夫人,于是,就造成了后来别人的铤而走险。  那几个公子哥京城人士,因在魏家别院围墙外意外见到爬桃花树的魏颐,明媚春日,灼灼桃花,比桃花更艳丽的美人,组成了极具意境和让人遐思的画面,最开始那几个人都没怀疑桃花树上的是个漂亮少年,但后来屡次来见都被拒绝,他们便开始想对方到底是个少年还是个少女了,一下子又都怀疑起来,觉得那该是个少女。  几个人一起干坏事总有种底气足的感觉,他们做了个计划,准备晚上从围墙偷偷爬进魏家别庄去会佳人,还下赌注看谁能得佳人青睐。  于是,夜黑风高之夜,他们就做贼来了,只是,每次爬上围墙就因为某种原因又滑下去,最后他们不得不想到是不是有鬼,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似乎看到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一闪而过,于是,一声惊恐大叫,大家落荒而逃。  院子里的人都被外面这几个想会佳人的胆小公子哥的叫声给叫醒了,连魏颐都从床上爬起来了,以为庄子里招了贼,后来又发现没什么事,大家继续睡。  而第二天,几十里之外的京城,容琛从暗卫的回报里得知有采花贼光顾魏家庄子,他心里就很不爽快起来,决定让魏颐赶紧回来,毕竟,这么久没见了,他是真的很想他了。  第39章 亲之欲其贵  魏颐虽有告诉容琛自家的别庄在哪里,但他没想过容琛会抽有空的时候来看他。  魏夫人又出门去听高僧讲佛去了。  春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蔚蓝的天上只有几朵很小的棉花絮一般的轻飘飘的白云。  魏颐和魏归真坐在院子里下棋,用围棋子下简单的五子连珠,魏归真手里捏着棋子,微皱着眉头,把棋子放在这里,看看又觉得不好,又换一个地方放,魏颐看着他笑,道,“归真啊,放好没有,放好了就该我下了。”  魏归真想说好了,看看,又觉得不好,他又把刚才放下的棋子拿起来,换个位置放。  魏颐和魏归真下棋就是打发时间和逗着魏归真玩,本来是想给魏归真益智的,只是益智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魏归真有什么长进,于是最后只好变成单纯的玩乐了。  魏归真这下放好了,就对魏颐说道,“小叔,这样是好了吧?”  魏颐轻敲他的头,道,“你自己下的,问我好没好?”  魏归真捂着头傻笑。  魏颐正准备下棋子,明鹭就跑过来道,“三公子,外面有个公子来拜访你。”  魏颐为了逗魏归真,也学他犹豫不定地徘徊着下子,看到魏归真的眼睛随着他下子的手转,他就笑起来,头也不抬地回明鹭,“不见。”  明鹭道,“他说专程从京城来见你的,姓容。容,这是皇上家的姓呢,看他穿着气度,……三公子,难道是你结识的皇家人……,喂喂,三公子……”  明鹭说到对方姓容的时候,魏颐已经放下手里的棋子,一拍魏归真的头,道,“自己玩。”就往外跑去了。  明鹭看魏颐往外跑,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往外跑去看。心想魏颐平时可对来拜访的人毫不理会的,这次居然这样着急地跑去见,一定是和魏颐很要好的人吧。  魏家庄子大门外是两株非常高大的桃树,粉色花树灼灼夭夭,粉色花瓣随风飘落,阳光穿过花雨照在那站在花树下的人身上。  魏颐一眼看到那人,那人也看着他,朝他露出笑容,道,“我来看看你。”  魏颐也朝他笑,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装满了细碎的阳光,漆黑如墨的头发在阳光下似乎带上了深紫色,有光点在上面跳舞。  他从院子里跑出来的时候脚步是那样急切,心情是那样激动,此时看到容琛,看到他伟岸的身姿,温暖的笑容,他的心里更加激动,但是脚步却慢了下来,尽量控制了自己脸上的神情,只带着允许范围内的笑容,朝容琛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望着他,道,“我没想你会来找我。”  容琛看着魏颐那比桃花更艳丽的面容,含笑道,“怎么,在这里见到我不高兴?”  魏颐道,“怎么不高兴?我非常欢喜啊。”  容琛想伸手抱一抱这个让他想念的人,看到他,他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有多么想他,他的胸中涌起一股似乎无法停歇和减缓的强烈冲动,心潮澎湃。  这种涌动着的心情,他知道这是他强烈的思念,似乎见到这个人,越发思念一样,想要更加接近他,触碰他,让他永远是自己的,在自己眼所能及,手伸出能够触摸的地方。  他还未伸出手,只是目光缠着魏颐的目光,四目相对处,两人都明白了,自己对对方的思念,对方对自己的思念,他们能够看明白对方眼底的热烈且深沉的爱意。  容琛带来的几个侍卫看到皇帝陛下和小情儿含情脉脉,自然赶紧转明为暗自动消失不当电灯泡了,但明鹭那丫头却跑出来了,跟着她的还有魏归真。  明鹭站在大门口看到魏颐和那个姓容的公子在桃树下静静的看着对方,感觉怪怪的,但她保持了沉默。  不过,魏归真可没有这么识时务,他看到小叔和一个人在一起,虽然他之前见过容琛一次,但他显然没记住这个人,蹬蹬蹬朝魏颐跑过去,一下子扑进魏颐怀里,把他的腰抱住,望着他道,“小叔,小叔,我下好了,该你了……”  魏归真把两人从那种二人世界里拉了出来,魏颐居然一下子面色红了,伸手拍拍魏归真的背,道,“你找明鹭和海棠玩去。”  魏归真不愿意,拉着魏颐的袖子,“我只要小叔。”  容琛看魏归真这样粘着魏颐,虽面上神色未变,心里却不大畅快起来。不可否认,其实是他吃魏归真的醋了。  魏归真这时候缠着魏颐,对容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无感,硬是要拉魏颐和他进院子里去继续下棋。  魏颐无法,让明鹭来把魏归真带进去,说自己要和这位容公子走走说些话。  明鹭对容琛不怒自威的气势有些害怕,略微战兢地对容琛福了个礼,要拉着魏归真走。  魏归真虽然呆呆傻傻,其实本能的预感是很强的,他不想让小叔跟着那个让他打心眼里怕怕的男人走,就眼巴巴把魏颐望着。  对着魏归真那小鹿一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魏颐虽然心疼他,但是好不容易见到容琛还是让他舍弃了魏归真就了容琛。  魏颐对魏归真说了一句,“乖啊,和明鹭进院子里去玩,小叔一会儿回来陪你。”就把魏归真打发了,让明鹭赶紧拉他进去,并且交代不要再让魏归真出门。  魏颐实在怕魏归真跑出门走丢掉。  魏归真被明鹭拉进院子里去了,魏颐才又对容琛说道,“现在阳光正好,我们走走吧。”  容琛伸手握住了魏颐的手,牵着他往一边走去。  走了几步,魏颐才想起问道,“你吃午饭没有?”  容琛笑道,“用过了。”  容琛是一路骑快马而来,骑快马从京城到大望山只要一个多时辰,时间算不得长。不过,这样来见面,毕竟还是不方便,容琛心想还是让魏颐尽快回京城去才行,而且最好让魏颐那个侄儿不要总是缠着他了。  两人绕过魏家的院子往山上走。  山中桃花开得正盛,路上的浅草上的露珠正好在阳光下被蒸发干,不会染湿裤腿和鞋子,正是在桃树林里穿行的时候。  两人最开始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拉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直到容琛说了一句,“没想这时候桃花开得这么好。”  魏颐道,“是啊,这山这时节全是红的。前面有一块大石头,正好在那里坐一坐,而且从那里看出去,风景非常好。”  那是一块很大的光秃秃的突出来的大石,在这里修一座凉亭正好,不过,后山没有开发,所以自然也没有像前山一样可成景的地方总有供人休息的凉亭石凳等东西。  魏颐就在大石上坐了下来,并让容琛也坐在他的身边。  从这里望出去,下面是一片一片的桃树,红色和粉色夹杂,一如一副绚丽的图画。  还可见山腰上魏家那掩映在桃花里的院落,白墙黛瓦。  山风轻柔,带来略微甜腻的花香,花瓣也被吹来,在两人身上打转,慢慢落下。  容琛一手环过魏颐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一段时间没见,我甚是想你。回京吧!”  魏颐的手握着容琛另一只手把玩,容琛的手很大,温暖干燥,魏颐把自己的手掌比上去,整整小了不只两圈,他抚摸着容琛手掌上的细茧,又和他十指相扣,抬头望向容琛,道,“估计要等四月殿试完了我才能回去。”  容琛神色有一瞬间沉了下去,的确是他不想要魏颐参加科考入仕的,自从他明白自己对魏颐的心意。  爱之欲其富,亲之欲其贵。  这是人之常理。  容琛知道自己也敌不过。  自从他对魏颐有了爱意以来,他的确是想将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他,想要他用最好的东西,过最舒适的生活,不想要他难过伤心,希望他永远快乐开心。  容琛觉得自己这样的心思自然无可厚非,没有哪里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是因为他是帝王而已。  他对一个人有了这种心思,就是不对的。  但是,他并不能因为作为帝王有了这种心思就真的舍弃魏颐不喜欢他了。  所以,他选择不要魏颐入仕,他至少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控制自己和魏颐,让魏颐以后不能太过弄权。  他不想要魏颐接触权利,也不想魏颐将来利用自己对他的宠爱从他这里要权利。  他可以给魏颐任何物质上的满足,给他自己的宠爱和温柔,但是,权利不行。  所以,自从他明白自己对魏颐的心意,魏颐注定不能走入官场了。  虽然当官并不是魏颐心底所愿,但是,却是他自出生到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路途,他的一切都是在为这条路途做准备,现在却被容琛切断了。  第40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两人在那块大石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偏西,山风开始变大变冷。  魏颐靠在容琛的怀里,随意说一些最近的事情,容琛只是神情柔和地听着,不时应两声。  他喜欢听魏颐说话,魏颐声音动听,带着柔和和清朗,不时对他露出笑容,满眼都是爱意,却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因为太过恭敬谨慎而让人觉得隔阂。  容琛是早就想让魏颐跟在他的身边的,现在知道魏颐的确太招蜂引蝶,即使住在这清冷的山上,也能引来男人半夜翻墙,他就觉得必须马上就把魏颐带在身边,这样,就再无人敢觊觎他了。 第25章 容琛听他这样说,分明是将他当成了最亲密的人,于是刚才因为“老头子”而来的郁气也消散了,握着魏颐的手,笑着道,“不想进宫当侍卫?”  带着笑意的言语里含着满满的宠溺和怜爱,魏颐当然听得出来,见到容琛之后,因为要当侍卫这事而来的难受也去了不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总是有办法的,或者以后适应了当侍卫,或者找个什么法子从侍卫营里出来,总之,一定是能够好好过下去的。  而且,他想到历史上和绅不就是从侍卫做起的吗,最后完全是权倾朝野的大臣,虽然是个奸臣和贪官,但人家毕竟做得到不是吗?  魏颐虽然没想过要多少权多少钱,但毕竟从和绅身上看到了武官转文官的希望,心情就更好了些。  原来苦着的脸也有了些笑容,还对着容琛比了比自己胳膊粗细,翻了翻手掌给容琛看自己手上的无力,嘴里还说道,“你看看我这个样子,是当侍卫的材料吗?到时候,若是遇到什么事,别说让我提剑上前砍杀保护皇上,我不要躲到皇上背后去让他给我挡刀就是好的了。人各有志,我志不在舞刀弄枪,只会舞文弄墨,皇上他不明察秋毫,这样误判我进侍卫营,呜呼,悲哉,悲哉!”  魏颐这话实在说得大逆不道,容琛听后却一点也不怪罪,反而觉得他可爱得紧,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魏颐摊在他面前的手掌白皙漂亮,手不大,但指节长,指尖上粉粉嫩嫩,异常惹人。  容琛把他的手拿到手里抚摸,笑道,“那到时候,你就躲到皇上身后去吧。朕……”他正要说朕准你躲在身后,会护你周全。又反应过来不能说,于是又笑着带过去了,没有再说。  魏颐却接着他的话,问他,“真……,真什么?”  容琛手指抚上他的脸腮,托着他的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深邃幽黑的眸子里含着暖暖的笑意看着他,在他唇边低声道,“真到那个时候了,我定然去挡在你面前护着你。”  魏颐只当他说的是逗自己开心的情话,毕竟,要是真有那个时候,他定然是自己死也要护到皇帝面前去的,不然,到时候定他一个贪生怕死护主不周的罪名,他不仅自己活不成了,怕还会连累家人呢,要是来个株连,他怕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但容琛这样说,魏颐还是非常高兴的,胳膊环上容琛的颈子,在容琛的唇上亲了几下,目光里满是柔情爱意,道,“真到那个时候,我也舍不得你挡在我面前了。”  两人四目相对,自觉身周绕着一层暖暖爱意,院子里的树上有小鸟不时叫两声,容琛侧着头又去亲吻魏颐的唇,两人开始缠缠绵绵地接吻起来,试探着轻啄着,又胶着地含着吮吸着,感受对方的所有气息,用舌尖试探着,纠缠着,直到呼吸不畅,才慢慢分开。  魏颐将额头抵在容琛的额头上,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轻微地颤动,心跳咚咚咚的声音不断击在他的耳膜上,在这感觉美好和幸福的时刻,他突然又有点感伤,道,“人生总说短暂,但身处其中,却一点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容琛,我们以后会如何呢?”  容琛的手搂住魏颐的腰,将他搂在怀里,又亲吻了一下魏颐的额头,安慰道,“我会护着你的。”  魏颐笑了一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说出这种伤感的话来了,也许是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吧,有好有坏,但总归变故太多,容忍让人产生不稳定之感,所以对未来也容易产生些伤怀情绪。  他以前其实并没有想过和容琛的将来,他总觉得两人偷偷摸摸谈情说爱,也没什么长久的将来可言,还有感情的时候就在一起,没有感情之后,就分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但也许是刚才听了容琛那护他周全的情话,心中升起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至于想到了两人不可预料的将来。  魏颐这般想了一阵,就又笑着转移了话题,道,“不说这些话了,没甚意思。”又抬起头笑咪咪地盯着容琛的脸,“你怎么突然来了,知道我在?”  容琛道,“还不是某个人心情不好,我担心着呢,过来看看他。”  魏颐道,“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容琛笑着捏了一把他的腰,道,“你说我怎么知道的呢?一个人躲在这里弹琴,还尽是金戈铁马带着杀伐之气的曲子,谁听了能不知道你心情不好。”  魏颐靠在他身上,道,“没事干,还不让弹弹琴了。”  容琛怜惜地望着他,问道,“你那个小侄儿魏归真呢?”  魏颐道,“跟着我嫂嫂出门了,可能又是去哪个庙里上香了吧,或者找个假仙给算算命。我小时候觉得我大哥和大嫂不把归真带在身边挺不对的,现在嫂嫂总是带着归真,我又觉得难受了。”  容琛问,“怎么就难受了?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魏颐点点头,“是啊。总觉得归真不是我一个人的了一样。心里不舒服。”  容琛笑,道,“他总归要长大的,你还能一辈子把他束在身边不成?再说,你那样待你侄儿,如何待我呢?”  魏颐睁大了眼看他,“你和归真又不一样,怎么能放在一起比,他是我亲人,你……”  魏颐说着,眉头挑了挑,带着些挑衅,又有媚意,容琛含笑看他,魏颐才接着说道,“你是情人不是么?又不一样。”  容琛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那天,魏颐和容琛在一起待了挺久,一起用了晚饭,还趴在他怀里又说了一阵话,后来魏颐还在容琛怀里睡着了,等他第二天醒来,却是在自家床上,他也记不得自己如何回来的了,问起明鹭,明鹭也说不上来,就说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的。  其实,昨天明鹭看魏颐一个人出门,有偷偷跟在他后面,却看到自家公子是进了原来“马府”的后门,但据明鹭所知,马府里的那位马大人仙逝之后,马府里的人就搬走了,后来搬进去住的是什么人,她却是不知道的,因为这府里总是关着门,平时也没什么生息,实在诡异,她一直在马府后门口等了好一阵,后来看到即使天上太阳烈烈,但那里因为无人,又有几株大槐树,不由得就觉得有些阴森森,最后她觉得害怕,就赶紧回来了。  她想问魏颐去了那个“马府”做什么,而且到她睡下的时候都没回来,但看魏颐无心理她,她便不好问起了。  又因魏颐问她他是如何回来的,明鹭就欲觉好奇,心想自家公子怎么自己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么,闻闻他身上,也没有酒味,既然没喝醉,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如何回来的呢,难道是遇到了什么精怪之类的邪物,那可就不得了了。  明鹭心里惴惴的,觉得还是去给魏颐弄个辟邪的符咒之类的才好。  第43章 入宫(上)  魏颐大哥魏晖得知魏颐要进宫去做侍卫,看到魏颐那文文弱弱的模样,很是担忧,还把魏颐叫去给交代了很多话,最后又鼓励道,“放心地去吧,我和父亲不会看着你在那里吃苦出事的,若是有事,自会出面帮你解决。”  魏颐见大哥平素并不和自己亲近,但在关键时刻也还是关心爱护自己的,心里挺感动。  原来那般厌恶去侍卫营,因为这几天家人与容琛的安慰鼓励,便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了,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不怕,更何况,只是一个侍卫营呢。  没过两天,果真来了任职令,让他两天后去哪里报到,还给他送来了侍卫服。  魏颐试了那侍卫服,居然异常合身,穿在身上,连他身上原来的那种少年温润飘逸也去了不少,带上了些铮铮气概和男人的挺拔俊逸。  他在那里试衣服,魏归真坐在一边看得愣愣的,然后还扑上去要魏颐抱。  魏颐左右打量自己穿了侍卫服后的身姿,觉得挺不错的,居然对去侍卫营还带上了些期待。魏归真扑来,他把他搂住,笑着逗他,“小叔是不是很帅?”  魏归真并不大明白魏颐说的什么意思,但看魏颐笑得开心,他也就笑得开心。  连明鹭和海棠以及其他丫鬟还专门来看魏颐的侍卫装,一个个看得抿嘴笑,却又面颊绯红,莫不是想三公子穿这身侍卫装和平时真是大不一样,俊俏得让她们这些平素看他看习惯了的人又面红心跳的。  而且,魏颐穿上后去让魏大人看了,魏大人看了他的衣着后,露出很惊讶的神色,弄得魏颐也有了些紧张,问道,“父亲,这侍卫服有何不妥么?”  魏大人好半天才恢复过来,道,“这是宫里二等侍卫的衣着,给你送了腰牌来没有?”  魏颐没看到有腰牌,就道,“只送了这衣裳来,没有腰牌,佩剑也没有。估摸着要去侍卫营报到了才领吧。”  因魏大人说到这是二等侍卫的衣服,魏颐心里也升起了些奇怪的感觉,毕竟,他一进去就是二等侍卫,而不是从最下面做起,或者先去城外的军队里练个一段时间才升上去,这种优待虽然好,但并不让人踏实。  两天后天未亮魏颐就起来了,开始收拾自己,准备去宫里报到。  明鹭伺候着给他把头发全都束起来,光洁的额头全都露了出来,又戴上侍卫专门的发冠,魏颐看着镜中的自己,生出了些陌生感。  他去和父母请过安,又用过早饭,还和嫂嫂和魏归真打了招呼,父亲要去上早朝,大哥直接去衙门,魏颐就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魏家大哥担心魏颐,还先送魏颐去皇宫的南边角门,魏颐要从那里入宫去见自己的上司接受任命。  魏晖一路上又交代了魏颐不少注意事项,要下马车时,他还帮魏颐整了整他的衣领,道,“家里估摸着要给你添一匹马,到时你要骑马上职。”  魏颐根本不会骑马,道,“要骑马的话,我还要先学呢。只是,我以后是不是要住侍卫营,根本没什么机会回家吧,在侍卫营的话,里面应该会配备马匹,平素不回家,家里给我买匹马也无用,还不是浪费了。不如不买。”  魏晖笑着道,“你倒是精打细算,你做了侍卫,周围同僚谁不会有自己的马,你没有的话,哪里像话。你今日进宫只是去接受任职,没让你在里面住,估摸着之后就会让你回家,你看看在里面需要些什么,到时候要准备什么,要用银钱的,你也不用去问母亲拿了,给我说就好。”  魏晖言语平淡,只是一个大哥的简单叮嘱,听在魏颐耳朵里,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很是感动,道,“大哥,谢谢你。”  魏晖因他道谢却马起了脸,而且是真生气,道,“对大哥说谢,这是什么话。是怪我这十几年没在家,没有照顾过你吗?”  魏颐赶紧笑着摇头,道,“你想哪里去了。除了说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晖愣了一愣,道,“兄弟之间,无需言谢。再说,这些年,你对归真的照顾,我们是一个谢字可说清的吗?”  看着就要到角门前了,魏晖最后拍了拍魏颐的肩膀,道,“大哥就只送你到此了,无需担心,你再怎么也是尚书家公子,昂首挺胸起来,小小侍卫,不在话下。”  魏颐因他的话笑起来,点点头,道,“是。”  魏颐在角门处下了车,对大哥挥了挥手,魏晖朝他一点头,放下车帘,马车转了方向,向他上职的衙门方向驶去。  因为来得太早,角门开始并没有开,魏颐只得站在那里等候。  东边太阳还未升起来,鱼肚白的东边天空上慢慢染上朝霞,一片艳丽的红色,渐渐地,那红艳艳的太阳才升上来。  高耸巍峨而气势磅礴的宫墙上开始映上耀眼的光芒,那一瞬,魏颐有种从灵魂深处的悸动,似乎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整个胸腔里激荡起一种无法言喻的豪迈之情。  看到这巍峨的宫墙,想到里面就是控制着这煌煌天朝万里江山天下黎民苍生的最高权力,他心情是激动的。  甚至升起一股能够进去做事的豪迈和骄傲之感。  面对着这庄严肃穆而巍巍气势的皇宫,魏颐想,没有人能够不被他震慑吧。因为其气势,因为其威严,因为它所代表的东西。  魏颐想到之前所想过的那个问题,当遭遇事件,他能否鼓起勇气以命相搏保护皇帝。他现在想,这种环境的暗示,他心中所升起的这种敬畏和膜拜感,热血上脑,遇到那种事,他想,他到时候说不定脑子不转都能以命护主吧。  到这个时候,魏颐才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了归属感,只是因为这皇宫城墙对他的威慑,让他知道,他是生在如斯世界,这里皇权至上,一人之言,重于九鼎,天下听命,而他,他就要从此为此人卖命,服从于他了。  魏颐笔挺的身姿站在那里,望着宫墙一动不动。  要从这南边角门出入宫的人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少,过一阵,就有好几个和魏颐一样在这里等候的人了。  近五月,只有夜里会比较凉,太阳一出来,就会热起来了。  魏颐一身绛红侍卫服,身姿修长,腰细腿长,这么一身比较紧的衣衫把他整个身材都给显出来了,加上肤白如玉,长相精致,一双黑如点墨的大眼睛,唇红齿白,只站在那里,就是一绝了,每个到这里来等着开门的人都要打量他,有些人甚至看得转不过眼。  魏颐最开始感动于这巍峨皇宫,没注意周围,后来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心中感觉就颇不爽快,脸上就带上了傲慢和清冷之色,本来有人要上来打招呼攀关系的,但看他穿着二等侍卫服,又很倨傲,就没有过来,只三三两两说起话猜测他是谁。  因为来做侍卫了,魏颐其实是想和别人打好关系的,假如这些人不或者明目张胆或者偷偷摸摸一致打量他,他也就主动去结交他们了,但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不爽,最后他也就只得站在那里,对于他们都摆出排斥的架势。  魏颐心里的不快兀自增加着,所幸这边角门的宫门很快就开了,侍卫出来把手着,要对应身份才让进去。  魏颐把那个任职书拿出来,也准备进去,但他一向清傲,不喜欢和人挤得近,特别是身上味道过重的男人,于是看别人排队进宫,他也就站在不远处等他们走完了自己再过去。  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就听到有人叫他,“魏三公子。”  魏颐目光看向叫他的人,看到来人,他就是一愣,脸上也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这叫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万分熟悉的容琛身边的随从李步。  魏颐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从宫里出来的李步站立在他面前,李步看他一副惊讶的模样,一向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他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对他立正,脚上的侍卫靴发出干净利落的声音,道,“魏三公子,皇上让卑职来接你。”  魏颐一瞬间手有些发抖,他再看了李步一眼,甚至退了一步,手里盖了章的任职书也被他捏得皱了起来。  他的脑子一瞬间有些混乱,完全不想去想为什么是李步来接他,为什么他还说什么是皇上让他来接的。  魏颐觉得他真是放屁,他一个小小二等侍卫,为什么要皇上的特别关注。  魏颐看着李步,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也一片阴沉。  李步虽然一向老沉且不苟言笑,武艺超群,又是御前侍卫,很得皇上信任,一般人还以为他老人家多大年纪了呢,但其实他才二十出头,连媳妇都还没娶。  他是皇帝身边和魏颐接触最多的人,而且知道皇帝和魏颐的关系,心里肯定也知道皇帝让魏家三公子入宫来做侍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所以,这次皇帝自然就让他来接魏颐了,这边宫门一开,他就出来了,本以为魏颐还没有来,他会等一会儿,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了站在一边风姿卓越的魏颐。  李步第一次见魏颐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了这个男娃娃真是漂亮的想法,不过,他一向无表情的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还被皇帝委任去送魏颐回家。之后皇帝和魏颐见面,他几乎都有跟在皇帝身后,皇帝和魏颐谈情说爱,他们这些或明或暗的旁观者,到底有几个心里丝毫没有感觉的,真说不定,至少李步之后见魏颐,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是越来越亲切的,有时候甚至会想皇帝什么时候又去和魏家那三公子见面呢。  这次被委任让他出宫接魏颐进去,他心里是期待的,因为他想知道魏颐得知他嘴里一直毫不忌讳地叫的“容琛”是皇帝的名字的时候,魏颐会是什么表情。  他以为魏颐至少是会有些高兴的,至少,他第一次被派到皇帝身边做侍卫时,他激动得几天没睡好。  但是,魏颐看到他时,一点也没露出高兴的神色,反倒一瞬间整个人都阴沉而冷漠了下来。  第44章 入宫(下)  李步看魏颐看到他之后明显变得不高兴,心里升起一丝诧异,来不及去猜想魏颐为何不高兴,就公事公办地对他道,“三公子,请跟着在下进宫去吧!”  魏颐瞥了他一眼,他有想转身离开的冲动,但理智还是制止住了他的这种任性。 第27章 容琛握起魏颐微凉的手在手心里摩挲,神色柔柔的,道,“需要什么,朕自会让人给你准备,你不必担心。”  魏颐却道,“是我心里还没准备好。”  容琛只看着他,无奈地叹道,“你啊!”  魏颐巴巴地望着他,“让我回去两天好吗?我得想想。我要想明白了才行,不然我心里难受。”  魏颐这样的请求,容琛是没办法拒绝的,道,“今日陪了朕用午膳,然后朕让李步送你回去,可好?”  魏颐却道,“我一个小小二等侍卫,哪里有资格和皇上一同用饭,还是算了吧。”  容琛只看着他,道,“你心里还是在怨朕没早告诉你身份是不是?”  魏颐回看着他,道,“是又怎么样,你总不能让我一点也不在意吧。”  容琛道,“朕没说让你不在意,但你为何总和朕怄气,不能高兴点么?”这的确是让容琛很不解和烦恼的地方,为何魏颐得知自己的身份要这样别扭和反感呢。这煌煌天朝,多少人为得到他的宠爱而费尽了手段,这人倒一点也不知道感恩。  魏颐瞥了容琛一眼,气呼呼的,不说话了。  容琛拿他没办法,只好道,“好了,好了,不陪朕用午膳就不陪吧。你这个小东西,也只你这般不知好歹了。”  魏颐咬紧了牙,心里气苦不已,却又说不出话来。  容琛知道魏颐今日要进宫来,便早早散了早朝,那些留下来要议事的要臣,他也让他们等着,就急急地来见魏颐了,没想到却尽是在受他的气,还平生第一次被打了一巴掌。  容琛觉得也只有魏颐了,被他放在他心里那块柔软的地方,舍不得骂他罚他治他,还只能哄着,此时也只得依他,说让李步送他出宫去,给他两天时间让他回去好好想,之后再派人去接他进宫来。  魏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被李步带着离开了,是否再要进宫的事,他觉得自己到时候在宫外,要怎么做还不是由他,难道容琛就真的能硬抓他入宫不成。  第46章 坦白关系  魏颐一大早进宫去,很快又回家了,快得不正常。  魏老爷子和魏家大哥还在衙门里没有回来。  魏颐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望着那把和容琛一人一把的情人扇子发呆,看着上面自由畅游的两条鱼又露出苦笑。  他心里难受极了,觉得有一种要被憋死的感觉。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从窗口转开往后移,直到再也射不入房间,原来很是明亮的房里显出一丝黯淡来。  魏颐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像是睡过去了一样。  他衣服也没换,还是那身侍卫服,他平素喜欢穿宽松飘逸的款式,现在穿着的束腰收袖的衣服,让他感觉很陌生,就像突然之间的容琛让他觉得陌生一样。  魏颐又抬起头来,伸出手掌,看着手心里的纹路,握了握手心,他想,他怎么可能抓得住容琛呢,对方是皇帝啊。  终究,还是只能放手了。  就如他当年最终也没有对他的凌叔说出自己的心意一样。  魏颐把那把两人定情信物般的扇子拿到了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笑起来,而且还笑得痴痴的。  磨了墨,执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遇君时,心向往之,恍然前生旧情,誓结发与君度今生,奈何天意弄人,实难高攀,从此愿分离,不相见。  魏颐将扇子收好,似乎已经想开了,开了书房门,看看已经午饭时候,还问起丫鬟父亲和大哥有否回来,得到否定答案,他便去找嫂嫂和魏归真一同用饭。  下午,魏晖比魏老爷子先回家来,回家后听说魏颐上午就回府来了,觉得奇怪,便来找魏颐。  问起魏颐上午入宫去怎么样,魏颐似乎挺轻松,还笑了,道,“大哥,我这个样子,果真不适合做侍卫,只能辜负了皇上的恩典,我还是做些别的吧。”  魏晖听他这样说,有些担心,道,“看了同僚,相处不来么?还是别的?”  魏颐摇摇头,道,“同僚倒还好,只是,我实在不喜欢去做侍卫,这关乎我一辈子,我不想就这样了,我想做些别的。”  魏晖看魏颐这分明是在闹小脾气,就微沉了脸,沉声教育他道,“不喜欢就不去做?人活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这做侍卫,是沉闷了些,而且辛苦,但也并不是熬不下来,要是能够得皇上赏识,以后也不是没有出息。再说,是皇上亲自下旨说了让你入宫做侍卫,你这说不去就不去,不是抗旨不遵么,到时候,是要治罪的。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副小孩儿模样,不知事情轻重呢。”  魏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抿着唇长久地不说话。  魏晖看他这样子,这毕竟是家中幺弟,老幺么,总是要宠着点的,就放柔了一分语气,继续劝他道,“大哥知道你不喜欢做武官,但皇上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能有什么办法,还是要先做着,我和父亲再去商量商量,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给你换成别的,你看如何?”  魏颐心想皇帝才不会让他换成别的呢,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他的意愿,不管他喜不喜欢,就直接给他安一个侍卫的名头,把自己箍在身边,现在还喜欢,就用着,要是以后不喜欢了,又会怎么样呢,还不是把他扔掉。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魏颐觉得,自己在皇帝身边待一阵,肯定名声就臭了,别人会说他奴颜媚主,靠美色上位,他对于名声上的东西说不上特别在乎,但是,他却不能让家里的人因此而难看,到时候,他的父亲和大哥的名声会如何呢,不可想象。  魏颐觉得自己是死也不要去容琛身边做侍卫的。  魏颐又沉默了一阵,才向魏晖坦白道,“大哥,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今天入宫去,见到皇上了。”  魏晖因他这话而愣了一愣,惊讶地问道,“见到皇上?你如何见到的?”  即使魏晖,他也只是在当年殿试时见过一次皇帝,但是因为在大殿上,又站得远,还要躬着身子,其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高高在上的影子而已,而魏颐,只是一个小小二等侍卫,怎么能够这么容易见到皇帝。而且听魏颐这话,好像还不是指远远看一眼那么简单,而是有什么内情。  魏颐也不答魏晖,起身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匣子通体黑色,是上好的水沉木打造的,算是他这房里最值钱的物件,他把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用锦帕包好的那块玉璧,这是他和容琛最开始那会儿,容琛送他的。  拿着这个东西,魏颐又想起以前和容琛相处的种种,心不由得又开始痛起来。  他将玉璧放到魏晖的手里,魏晖接到手里一打量,就露出惊愕的神情,问道,“你如何有这种东西。”  这是一块羊脂白玉所雕,质地极为洁白,细腻而有莹润的光泽,即使是在白玉中也是最上品了,价值连城。  据魏晖所估计,他们这魏府所有恐怕也值不起这玉的价值。  况且这羊脂玉的玉璧上面还用阳刻雕着四只蟠龙,这是一种上古龙,和现在大家喜好的龙不一样,不像龙,在魏颐眼里,魏颐以为是蝌蚪向青蛙转变时的模样,但是,魏晖毕竟比魏颐见多识广,知道这是龙,更说明这玉璧价值连城了。  魏晖捧着那玉璧,像是捧着烫手的火,又看向魏颐,声音里带上了严厉,问道,“三弟,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魏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神色平静里带着些微伤怀,道,“别人送的。”  魏晖惊得手一抖,差点把那玉璧掉地上了,他赶紧把手里这贵重的东西放回那匣子里,道,“什么人,会送你这种东西。”  魏颐微颦的眉头,含着忧伤,长长的眼睫微微垂着,肌肤就如刚才那羊脂玉一般细腻美好,那样带着一丝脆弱的模样,能够挠地人为其生死,他是受上天眷宠的极漂亮的人。  魏晖看着他,心里就惊得更加厉害了。  他以前和魏大人写信,是知道魏颐闯出的祸端的,白家的公子因为他打死了范家的儿子,之后他没事,范大人被贬,白家公子也被送到了西北守边。  要说什么是祸水,魏颐这模样,不就是最贴切的证明了。  魏颐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低声说道,“这是皇上送的。”  魏晖其实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毕竟,那块玉璧普通人没法拥有,拥有了怕是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用,更何况拿出来送人,而且,一般人会把这种东西随意送人吗。  但是魏颐的回答还是让魏晖露出了极惊讶和忧心的神色。心想皇上一向勤政,雄才大略,而且私生活是非常检点的,从没闹出过什么不好的桃色传闻,怎么就突然和他家老幺有这种关系了,是以前有的这种关系,还是今天才看上的呢,于是又问道,“皇上今天送你的?”  魏颐看了魏晖一眼,道,“不是。去年夏天吧!我和归真掉进院子里那个荷塘里了,归真生了病,他们说怕是那塘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母亲去庙里给我们求平安符,他知道了,就把这玉送了我,说是可以有点用处。”  魏晖从小老成持重,此时也因为魏颐的话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可置信,脸色非常不好,而且手都抖了几下,他让自己镇定了一下,才颤着声音继续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魏颐回忆了一下,道,“去年四月吧。躲雨的时候在茶馆里认识的。”  “当时你知道他的身份么?”  魏颐摇摇头,“今日才知道的。以前一直不知道。”  魏晖叹了口气,心想皇帝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看上了他的幺弟,他自然不知道是他家这乖巧的幺弟勾引的人家,一心还以为是皇帝先看上了魏颐的美色呢。  想问两人发生到了哪一步了,作为君子的他又问不出,只道,“那你们……你们……”  魏颐知道他要问什么,很是坦诚地回答,“就是你想的那样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且他的确很好,我仰慕他,后来,就和他两情相悦了。”  魏晖的手又抖了一下,心想他这幺弟还真是什么都不忌讳,他脸色又黑了一层,沉默了。  魏颐低头看了一阵地板,像是长出了口气,道,“大哥,这些事,你还请不要告诉父亲。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要是怒血攻心,气病了,就不好了。”  魏晖瞪向他,一拍桌子,骂道,“你还知道父亲会生气,你这做的什么事啊。”  魏颐却并不是很受教的模样,只淡然道,“事情就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是不能入宫去做什么侍卫的,进去了,他只把我当禁脔看罢了,到时候,只怕咱们魏家的名声不臭也臭了。”  魏晖气得又拍了一巴掌桌子,差点把那水沉木的匣子拍得往地上摔,他看到,赶紧又去把那匣子扶住,生怕把那里面的玉摔碎了。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极烦躁,好半天才又转过身对着坐在那里气定神闲的魏颐说道,“皇上还送你了些什么东西,都给包着,拿去还了。把这侍卫之职也辞了,他即使是皇上,也不能逼着你做这些事情吧。咱们魏家,也不是要靠他的这种宠幸上位的。”  魏颐看魏晖果真站自己这边了,心里隐隐松了口气,但是又觉得些微茫然和疼痛。  魏颐把容琛曾经送给自己的东西,价值比较大的,而且自己没有用过的,用那个匣子装了起来,有那块羊脂玉的玉璧,还有那块护心的血玉,还有平素给他的一支玉簪,一只雕刻精美的镇纸,装不下的又用包袱包好了,而那些已经穿过的衣衫,用过的护手护脸的名贵膏脂,养身的药丸,诸如此类,就不拿去还了。  魏晖看到魏颐收了皇帝那么多东西,怕是宫里的娘娘一年内也得不到这么多赏赐,而且还全是些稀有的价值连城的东西。  他又叹了口气,非常头疼地扶额,心想他这幺弟还真是能够惹事,要是让父亲知道魏颐做过什么,魏大人定然是要把魏颐给打死的,然后自己再气死。  魏颐最后将那把两人定情的扇子放到包袱里最上面,对魏晖道,“就是这些了。”  魏晖很无力地点点头,道,“想法子送回去吧。你就称病,不准再进宫去了。”  正和魏颐心意,他点点头,又问道,“那父亲那边?”  魏晖叹气道,“父亲那边自有我去说明。”  魏颐很诚恳地对魏晖道了谢,道,“多谢你了,大哥。”  魏晖苦笑一声,“兄弟之间,说什么谢。”想到什么,又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十七了,也可以娶妻了,我去问问父亲母亲,看他们的意思,若是哪家有合适的闺秀,就先定了吧。”  听到要娶妻,魏颐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第47章 微服上门  作为一个大帝国的最高决策者,容琛很忙。  他愿意花些小时间来哄哄魏颐,增添点小情趣,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揣摩魏颐的那些别扭的心思。  他从来就是被人主动爱慕并且讨好奉承的,宫里的妃子个个都眼巴巴地等着他去宠幸,他缺乏揣摩爱人心意的经验。  他觉得他给魏颐的,已经是超过了他对任何人的宠爱和纵容。  他以为,魏颐也该从他对他隐瞒身份、阻挠他科考、安排他入宫做侍卫的这些别扭和气恼里回过神来了,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在容琛心里,他觉得接下来他和魏颐应该进入甜蜜期,魏颐明白他的身份,会好好地来讨好他,和他在一起。  但是,魏颐总是能够出乎他意料,给他当头一棒。  那日过后两天,去魏府接魏颐入宫的李步回宫禀报皇帝,说魏三公子生病了,卧病不起,没有办法进宫来见驾。  容琛当时正在批奏折,听闻魏颐生病,他拿着朱笔的手顿了一下,朱红的颜料滴在奏折上,像是一滴血红的眼泪。  他放下笔,道,“怎么又病了,可请了大夫,大夫怎么说,可严重?”  李步有些犹豫,其实他根本没见到魏颐,是魏颐他大哥魏晖休沐在家,拿出来一个包裹,加上一个匣子给他,让他把这些东西带给皇帝,说魏颐卧病在床,不能入宫见驾,而且,他身子太弱,怕是侍卫一职也不能胜任了,让李步向皇上说一声,辜负了皇上的厚爱,他们魏家深觉愧疚,以后只能更加为君为国肝脑涂地报答。  李步作为御前侍卫,怎么可能傻,一听魏晖严肃恭敬地说出这些话,就知道魏家大哥恐怕是知道魏三公子和皇帝之间的事情了。 第29章 魏颐才不相信他这一套,他笑了,但是比哭还难看,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么?你这样来我家里,我父亲兄长都会知道你对我的意思了,你这是要直接把我带走么?从此成为被人骂的不知廉耻的男宠。”  容琛因魏颐这激烈的言辞很不舒服,道,“那你这意思,是从此要和朕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  魏颐眼里含着一层水光,像是泪水要从里面溢出来,显得非常忧伤,他垂下头,两只手握在一起,道,“是啊。皇上是上天之子,我只是地上一根草罢了,如何敢高攀呢。皇上若是还怜惜于我,就放过我吧。皇上身边美人如云,环肥燕瘦,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呢,又不是非我不可。再说,我年岁也不小了,正有要娶妻的意思,倒时有了妻子,再侍奉皇上,那也就更惹人笑话了。还望皇上体谅。”  魏颐平素自视甚高,可不会说出这样看低自己的话,现在在容琛面前说出来,忧郁里又带着些自嘲,分外惹人心疼。  魏颐之前说那些话,容琛只认为是魏颐的推脱的借口,但他居然说他要娶妻,容琛身上的气息似乎是瞬间就变了。  他的手一把将魏颐的下巴捏住,狠狠地抬起来,魏颐疼得厉害,但还是睁着一双悲痛的微红的眼睛毫不示弱地把他瞪着。  容琛轻笑了一声,道,“朕就非你不可了,朕没说让你娶妻,你到哪里去娶妻。”  又放开魏颐的下巴,手指在他光洁细腻的脸颊上抚过,幽深的眼眸里带着隐而不发的气势,柔声道,“你看你,就是朕把你给宠坏了,性子这么坏,还一味强硬,丝毫不知收敛气性,除了朕,你说谁还能护着你。这这个性子,在别处迟早吃苦头。”  魏颐皱着眉,伸手要把他的手打开,气怒地道,“不要你管。我总归是会活下去的,不需要你护着。”  魏颐的手挥过来,已经被容琛的手抓住了,他把魏颐一把拉起来,魏颐被他的大力气拉得一下子撞进他怀里,鼻子都撞得一酸。  容琛将他的腰搂住了,带着极强势的气息将他搂在怀里,笑道,“朕的话是一言九鼎,既说了护着你,自然不会不管你。”  他这样子,其实已经是在发怒了,但魏颐却还是硬撑着不想放软态度,“我就是不要你管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容琛要抱着他出门,道,“朕就说看上你这小子了,抢回宫里去,看谁能拦着朕。”  魏颐被他的话一吓,刚才鼻子就被撞得发酸了,此时更酸,当场就哭了出来,伸手打他的肩膀,要他放自己下来,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思,你就只是看着一个好玩的物事,在看上的时候想要玩弄于股掌,等玩坏了,就扔掉了。可我不是物事,我是个人啊。”  容琛从来受不住魏颐的眼泪,因他这话,又心软了,把他放下,伸手揩他脸上的眼泪,哄道,“好了,不哭了。你总是胡乱揣测朕的心意,朕真的不喜欢你吗?你这小东西,尽是说让人难受的话。”  第49章 要求  魏颐自觉在容琛面前掉泪很丢人,但控制不住泪腺,只得转身背着容琛,用衣袖擦眼泪。  容琛看他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前去从他身后将他搂住,道,“好了,朕不逼你了,莫要哭了。”  魏颐想要说话,但因为哽咽而发不出声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让容琛不得不怜惜。  容琛刚才的那颗狠心现在也不得不化成一潭水,心想,这么个小东西,脾气要这么硬,要这么跟他对着干,他虽然可以给他些教训,但是,那样定然也把这可怜的孩子的心给伤了。  他作为皇帝,又不是不能由着他点,多纵容他些又能怎么样呢,这天底下,他也是好不容易有个人想要这样来哄着体贴着,那么,那就再纵容他些吧,反正,他也翻不出他手心去。  容琛将魏颐的身子掰过来对着自己,拿出手帕给他擦泪,魏颐一味低着头不看他。  容琛拉着他,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又让魏颐坐在自己腿上,看他哭得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眼睫上还带着湿意,越发显得深黑浓密,一双眼睛,就已经让容琛心疼不已了。  容琛将他搂紧,在他微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好了,朕由着你了,不伤心了。”  容琛态度变软,魏颐哪里能感觉不出来,刚才容琛要碰他的脸,他都反抗,现在容琛亲他,他也躲都不躲了,甚至还把身子往他身上靠了靠,因为刚才的哭泣,声音带着些鼻音,听起来,又像是恳求又像是撒娇,“容琛,我不要进宫做侍卫,我不要天下人都骂我靠男色诱惑你,以后史书上肯定都会骂我,他们骂我不要紧,但是,我不能让我父亲还有大哥他们的名声也因为我而坏了。你知道,他们从来不知道你我关系,要是别人说他们依靠卖儿子卖弟弟而官运亨通,那多难听……”  容琛伸手抚上魏颐的脸颊,轻抬起他的头,看着他的眼睛,魏颐的眼里忧伤那般明显,魏颐没有说谎,他将什么都看得很清楚。  容琛是知道魏颐的这些考量和担心的,但是他没有设身处地地为魏颐想过,此时听魏颐这样说,他也不会同魏颐一般感同身受,但是,他想要魏颐高兴些,不想让他这样忧郁。  容琛说道,“别说了,朕知道你的意思。是朕考虑不周,没为你设身处地地想过,你不想入宫做侍卫,那就算了吧,朕不强求你。”  魏颐看容琛答应,脸上才云开雨霁,露出点笑容来,那湿漉漉的眼睛里也带上了些光亮,分外迷人。  容琛在他的眼角亲了亲,道,“这下开心了吧。也就你,总是违背朕的意思。”  魏颐却不管容琛这故意的小声抱怨,搂着容琛的脖子,在他脸上投桃报李地亲了两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密地说道,“谢谢你,你对我最好了。”  容琛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又摸他的腰,全是情人间的逗弄,道,“那些你让李步带给朕的东西,朕又让他带来了,你全都收回去吧,再不准把那些东西还给朕了。不然,朕饶不了你。”  说着,还在魏颐的腰上捏了一把,魏颐的身子缩了缩,蹙着眉头看他,道,“那些东西太贵重了,你给我,我也没法用。以前收下来,也只是锁在柜子里而已,锁在那里,还要怕丢了,还不如还你。”  魏颐的声音低低柔柔的,吐气如兰,呵在容琛脸上,容琛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体香,非常心动,也不顾魏颐的微微挣扎,在他的颈侧脸颊耳朵上亲吻舔弄,像是在吸着魏颐身上的精气一样,带着些沉迷和陶醉的意味。  他的手还去解魏颐的衣带,魏颐发现他要做什么,这才着急起来,挣动地厉害一些了,还去抓住容琛解他衣带的手,急切地道,“容琛,别,这是在我家呢。”  容琛抬眼看他的眼睛,又覆上他的唇,辗转舔弄吮吸,声音些微哑了,低沉,“在你家就不行?”  魏颐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要他乱来,着急起来,“我爹爹和大哥还有侄儿还在外面等着呢,你是不是真的一点也不顾我的意愿了。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容琛已经不短的时间没有碰过魏颐了,心里想得慌,魏颐这样坐在他身上,让他如何把持地住。魏颐着恼的话让他拉回了些理智,大手扣住挣扎的魏颐的腰,在他的唇上又亲了一阵,才道,“好了,朕不会做什么的。”  魏颐身体本就虚弱,挣扎一阵,又被容琛亲吻,就有些气息不济,胸膛起伏,靠在容琛身上喘气。  容琛看他这样,就道,“以前给你看病的太医,这次朕又带他来了,你病了,让他给你把把脉吧。”  说着,就放下魏颐,起身走到厅门口,对院门口道,“易爱卿,你进来。”  皇帝出现在门口,守在院门口的人都是一震,以为他要出来了,魏大人甚至想上前去了,没想到他只是叫易太医进去。  易太医本还垂着头在养神,被皇帝叫到,就精神一震,抱着那诊箱小跑着过去了。  皇帝只叫了易太医,转身就又进屋了,大家还是只得继续等在那里。  魏大人心里其实已经很动摇了,从皇帝的一系列动作,他有些猜到了,皇帝恐怕不是知道了魏颐的身份,而是看上了魏颐的容貌,这是和魏颐有私情的样子啊。  魏大人心里思绪翻涌,站在那里,捏着手,满手湿汗,皱着眉,很是颓然和着急的模样,这短短的一刻钟,他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很多一样。  而魏晖倒是镇定很多,他还劝魏大人道,“父亲,看来皇上还要待一阵,您回房去休息一阵吧,有孩儿在这里侯着,就行了。”  魏大人皱着眉毛看了魏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又摇头,没有走。  而皇帝带来的那几个亲卫,都沉默地侯在那里,一句话也无。  魏府里别的仆人,魏大人则早让他们走开了,而且让他们不要乱说话。  因为是皇帝来了,一般人对皇帝可是打心眼里敬畏的,皇帝如他们心里的神灵,就因此,他们都战战兢兢地在做事,生怕出了问题,而明鹭和海棠在从魏颐院子里出来,就听别的姐妹们说了,那位是皇帝,两人都很吃惊,特别是明鹭,差点腿软摔跤。  她不知道她家三公子居然是和皇帝在一起的,她能怎么想呢,难道想她看上的男人果真不一般,连皇上也能勾搭上么?她心绪万千,很是忧愁。  这边厢,易太医进了魏颐的房间,魏颐坐在椅子上,皇帝倒是站着的。  因皇帝站着,易太医可不敢坐,只半跪在魏颐面前,拿出脉枕放在茶凳上,对魏颐道,“魏公子,老朽给你诊脉,请把手给老朽。”  魏颐看了容琛一眼,才把手放在脉枕上。  易太医把了一只手,又恭敬地把了另一只手,然后又看了看魏颐的眼睛和耳朵,魏颐的眼睛因为刚才哭过,还红着呢,耳朵下面还留着皇帝刚才亲上去的红印子,易太医看到了也只当没看到,脸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就躬着身子起了身。  容琛很是关怀地问道,“如何?”  魏颐只是整了整袖子,垂着眼,没什么表示。  易太医躬身回话,“只是气血有些虚,加上郁结于心,血气不大通畅,故而会头晕无力。”  魏颐一句话都没说,看易太医说自己头晕无力,很是贴切,便点了点头。  容琛让易太医去开方子,自己在魏颐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好爱惜着,总让人担心。”  魏颐瞥了他一眼,闷闷地回道,“我又不想的。”  易太医看两人之间气氛亲昵,不敢在内室多待,赶紧收了诊箱端着出了内室,在外间写起方子来,心想他在宫里做了不少年太医了,这还真是第一次见皇帝这么上心一个人,怕是动了真情了。  易太医写好方子,皇帝出来,亲自拿着看了,叫一名亲卫进来,让他拿了方子去配药来。  易太医则躬身退到了一边。  魏大人和魏晖被叫进了魏颐的院子,皇帝已经在厅中上位坐下了,对神色复杂的魏大人道,“魏颐身子一向不好,魏爱卿以后还多多体谅他,虽然严父出孝子,但过严了未必是好事。”  魏大人只好赶紧应了,看着魏颐也从内室里出来了,站到魏大人身边来,还对魏大人行了礼,“父亲。”又转向魏晖叫了一声“大哥”。  魏晖看向魏颐,露出忧虑之色。  容琛看魏颐出来,就对他招招手,道,“魏颐,到朕这里来。”  魏颐不想过去,在众人面前又不能驳他面子,只好走过去,被容琛拉住了手,站在容琛身边。  容琛这时候对魏大人说道,“朕和魏颐一见如故,对他很是喜欢,希望以后能够时常见到他,如若什么时候宣他入宫陪朕说说话,魏爱卿还要舍得爱子,让他入宫来。”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因皇帝这话一愣,反应最大的是魏大人和魏颐,魏颐在容琛手里的手挣扎了一下,转眼去看他,眼里满是惊诧,容琛刚才可没和他说这种话,怎么现在就如此对他父亲说出这种要求来。  而魏大人,则是一张老脸皱到一起了,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第50章 对抗  自从用自己女儿把皇长子给换了出来,魏大人一直活在这件事会因为意外泄漏从而被皇帝发现的担忧中。  他所想,这一辈子,最忧虑和惧怕的事也就是这件事了。  没想到,上天玩弄人的手段绝对不止于此。  他从来没想过,也不可能会想到,会在魏颐和皇帝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帝平静的表象下含着的对魏颐的温柔宠爱,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得到。  皇帝说和魏颐一见如故,说对他很是喜欢,说要时常宣他进宫说话。大家心如明镜,没有谁不知道这到底是指什么。  魏晖只是皱着眉,这里轮不到他出声。  魏大人却是脸色骤变,身体一下子站不稳,晃了一下,就要摔倒。  所幸魏晖就站在魏大人身后,看到魏大人情况不妙,惊慌中叫了一声“父亲”,赶紧上前将他扶住了。  魏大人却不要他的扶,推开他,一下子跌倒在地,给皇帝下了跪,整个人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  魏晖看父亲下跪,自己也不敢再站着,赶紧也跪下了。  魏颐因为刚才容琛的话对他悲愤起来,看父亲这幅模样,心中分外悲恸,将手狠狠从容琛手里挣脱出来,扑上前去跪在魏大人面前,哀痛道,“父亲!”  魏大人却不理睬他,只是对着皇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泣血般,“皇上,魏颐乃我魏氏子孙,万万没有去做祸主求荣的勾当的可能。皇上也乃一代明君,英明睿智,如何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即使老夫犯上,也决计不能让我儿去做这种有辱皇上英明的事情。”  容琛因为他的话皱了眉,沉着脸把他看着,也不让他起身说话,只看着他在那里跪着。  魏颐回头看了容琛一眼,眼里满是悲愤,容琛没理睬魏大人,却过来拉魏颐起身,道,“你身子骨不好,就不要跪了。”  魏颐不理他,要把他的手掰开,不说话。  容琛看魏颐不听话,也没办法强迫他,只看了一边躬身站着当自己不存在的易太医,让他出去,还让亲卫出去把院门给关了起来。  容琛看这里再没有外人,也不管魏颐挣扎,双手将他硬是从地上抱了起来,魏颐条件反射地就抬腿踢他,嘴里嚷着,“你放开我。”  魏晖没想魏颐在皇帝面前可以这样蛮横无礼,心里很是担忧,但看魏颐踢打皇帝,他也就当没看到,也没出声。  倒是魏大人呵斥魏颐,道,“魏颐,不得对皇上无礼,过来跪着。”  容琛一人对屋里三人,虽势单力薄,气势却最足,一把将魏颐扔到椅子上,压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动,呵斥道,“你再和朕犟试试!”  魏颐抬头瞪他,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哑,但毫不示弱,“你刚才可没和我说那些话,你为什么要对我父亲那样说。” 第31章 魏家完全是一副紧张迎战的模样。  魏颐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在想,人生祸福难料,前几天哪里曾想过,他会这样去逃难到一个从没有去过的陌生地方呢,而且还是亲自到别人家去求亲,然后成婚,真是难以想象,又不得不去做。  第52章 抓回  韦州是魏晖之前任职的地方,在西边,并不是繁华富庶之地,而且还有不少少数民族杂居,民风彪悍。  条件肯定没有京城好,但魏颐现在也没法在乎这些了,毕竟是去逃难来着,还能指望有多好?  虽然是逃难,但魏颐其实并不排斥去韦州,他从出生一直住在京城,所见的天地除了从书上所知,眼界便也只有京城这么大一块儿了。  他不免觉得自己眼界窄,坐井观天。  他也向往大哥在外做官十几年辗转东西南北,也羡慕二哥终年在外游荡,见多识广。  现在,他要出门去了,虽是逃难,也还是有那么些期待的。  而这些期待,就减少了对容琛的思念,以及对事情后果的深思。  他以为只要自己跑掉了,又在一个蛮荒之地结婚生子了,容琛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再说,容琛作为皇帝,且不说他那后宫里美女如云,妃嫔美人实在不少,根本不缺床上人,而且,这天下美人可多了,容琛哪里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怎么可能单恋他一根草。  魏颐让自己尽量想得洒脱点,便没有了因要离开而对容琛曾有的那点点歉疚,毕竟,当初是他上赶子要追人家,现在拼死拼活要离开他的也是自己。  魏颐收了个衣箱,装了些必备用品,书,衣裳,最后鬼使神差把那把和容琛的情侣扇带上了。  因是远行,又是夏天,东西便收得很简单。  当晚魏晖又交代了魏颐很多路上的细节和注意事项,以及到了韦州州府之后的事情,又叫来那两位要陪魏颐出行的人,给仔细交代了细节。  这两位陪行的人,虽是魏晖在外做官时才买的奴才,但是人品和能力都很值得信任,在外行走又很有经验,保护魏颐一路到韦州,魏晖觉得是够了的。  再加上这两位都还未成亲,未婚妻都是新给配的魏府里的丫头,所以不怕他们不尽心照顾好魏颐,等送魏颐到了地方,他们还要回来成亲过日子呢。  因是匆匆决定出行,兵荒马乱般地把一切准备好,也就没有什么心思来思前想后和忧思了。  魏颐甚至没有和母亲大嫂以及小侄儿魏归真告别,就在五月初带着露水的清凉的早晨,坐了可长途旅行的马车离开了家。  因怕人怀疑,当天魏大人还让人去给自己请了假,说卧病在床,不能去衙门办公,而魏晖则去当值去了。  魏家似乎并没出什么事,和平常一样冷清。  魏颐几乎一晚没睡,全听父亲和长兄交代一应事情来了。  大清早坐上出城的马车,赶在城门开后第一批出城,他在行动着的轻轻摇晃的马车里就睡了过去了。  他和魏晖这两个随从,魏章,方成,并不是非常熟悉,但这之后会有一两个月在一起,不怕熟不起来,他也没有去刻意和两人交流。  过城门的时候,马车甚至没有被检查,一路畅通无阻。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魏颐可能会逃跑,所以也就没让城防注意查看出城的人。  到太阳升起来,马车已经行在了京城外的官道上,因为是土路,虽然很宽,也平整,但还是不比京城里面的石板路,故而免不了颠簸。  魏颐被颠簸得睡不着,只好起来和魏章方成侃大山。  魏颐高傲的时候傲得不行,但是想和人打成一片的时候,也是很有亲和力的。  即使是魏章和方成,他也和他们很有话说,他问他们跟着大哥时候的所见所闻,两人讲得兴致勃勃,魏颐也听得很专注。  中午,太阳并不是太烈,他们路过一个镇上,就到一家酒楼里用了午饭,车夫给马喂了草食和水,让马休息一阵,他们也休息一阵,然后才上路。  魏颐相貌出众,总是能惹得人偷偷打量,这时候,魏颐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相貌掩一掩。  毕竟,以前范成仲的事情也是一个教训。  下午再行了一下午,魏颐坐在马车里,从没有经历过长途旅行的他,就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摇散掉了。  不过,幸好他们到了另一个大些的城镇上,接下来准备坐船。  当晚,魏颐他们入住了一家中等的客栈,魏章去联系了船,第二天一大早出发。  魏颐觉得坐马车长途旅行是很累的事情,在客栈歇下,他就困得只想睡下。  但是又觉得浑身很脏,必须洗澡,不然他就浑身难受。  他非常不想劳烦魏章方成,又只能让他们帮忙去要洗澡水洗澡,他洗了澡,擦着头发,方成进来对他说要在他房里打地铺的事情,他们在外有经验,知道即使在京城附近城镇,也要时刻防着意外事情发生,怕有人盯上魏颐,无论是看上他的财还是色,都是个麻烦,所以要和他睡在一间房里,以便照应。  魏颐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一身蓝色长袍,腰带只是松松地系了,脸上还带着洗完澡的慵懒和湿气,方成一看到,就有气血上涌要流鼻血的感觉。  他一边警告自己这是个男人,还是他家主子,一边把眼睛转开,说了要和魏颐睡一间房的事。  他们要了两间房,但是魏章和方成都要来魏颐房里打地铺。  魏颐说行的,让他们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魏颐要上床睡觉时,才发现床太硬,不够干净,还带着难闻的气味,他对此很无奈,只得拿了自己的换下的衣服铺在上面,也不愿意盖上面的被子,只盖自己的衣服,这样才能睡着。  魏章和方成看魏颐这么讲究,也没说什么,都想着这娇气的三公子,等再在路上过一段日子,就什么都讲究不起来了。  但魏颐之后并没有再受长途旅行的苦楚。  当晚,只盖了衣服的魏颐因为冷,睡着后缩成了一团。房里不知是魏章,或者是方成,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响,但魏颐太累了,他并没有被吵醒过来。  后来房里又出了什么事,他也不清楚。  只是当他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天大亮了,他撑着微微发疼的脑袋坐起身,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原来睡下的那间房里,而是在移动的车厢里。  他还以为是自己睡得太死了,魏章和方成没叫醒他,直接带着他坐了马车上路了。  不过,他瞬间就推翻了自己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坐的这马车箱很舒适豪华,车厢里铺着柔软的上好的动物皮毛,怕他热,动物皮毛上还有一层柔软的簟席,他身上盖着带着隐隐清香的柔软被子,车厢挺大,像是一张床,虽然还是些微颠簸,但是比他之前坐的马车好太多,不可同日而语。  魏颐想了一下,内心忐忑,去撩了马车帘看外面。  两匹马拉着他们的马车,除了车夫,还坐着另一个颇英武的人。  对方知道魏颐醒了,就回头来看他,对他一点头,道,“魏公子,卑职奉命来带你回去。不久就能到京了,不知你可是饿了,马车里有干粮和水,你找找,自己吃吧!”  魏颐隐隐有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马车里,但听到这个人这么说之后,他才确定了事情果真如他所想。  他抓着车帘的手颤了一下,脸色沉下来,道,“魏章和方成呢?”  对方对魏颐态度很恭敬,答道,“卑职只是奉命带你回去,你的那两个仆人,还在那客栈里,并未惊动。”  魏颐很惊讶,又看到除了他这辆马车,马车前后都还有护卫马车的护卫,他们骑着马,训练有素,都不是普通人。  这是官道,有别的行人、马车牛车等经过,也只是靠边让道,似乎看到他们这规格,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惹不起赶紧躲。  魏颐有些颓然,眉头蹙起来,看着那人,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对方没想到魏颐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愣,然后才答道,“恕卑职无法奉告。”  但魏颐其实已经猜到了,气愤地道,“是不是他派人一直监视我家,还让人跟踪我。”  对方没答,这不是他能答的话。  魏颐看到情况至此,也没法子了,只担心起家里人来,问道,“我父亲和大哥呢?”  对方依然回答,“不清楚,卑职只是奉命带你回去。”  魏颐只得放下车帘,气闷又无力地坐回去。  因马车一路行得快,加上半夜启程,午时未到就回京城了。  魏颐以为他们会把自己带进宫里去,还正想着法子如何应对容琛,让他千万别牵连父兄,没想到马车并不是走的去皇宫的大路,而是拐到了一边往他家的方向走。  马车行到魏府门前,魏府开了可供马车进去的侧门,马车在魏府的前庭停了下来。  魏颐下马车的时候,精神些微恍惚,他昨天从这里离开,还以为至少几年十几年都不能回来了,没想到这才一天,他又回到了这里,而他离开的这一天时间像一场梦一样。  魏颐下马车,魏晖走过来接他,脸上是深深的忧虑。  魏颐有些腿软,被魏晖扶住了,魏颐看着他,问道,“你们没事吧!”  魏晖摇摇头,对他小声道,“皇上在你房里等着呢。他这样把你抓回来,恐怕是给我们整家人看的。”  听闻容琛在自己房里,魏颐一愣,身子也是一颤,眉头蹙起,“他怎么能这样?”  第53章  容琛当天从魏府回宫后,憋闷又气愤,隐隐又有对魏颐的一些心怜,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  想着如何让魏颐屈服的办法,当然,这种办法是很多的,但要让人心甘情愿并且高高兴兴应了他的办法,还真不好找。  他想到魏颐对于感情是很执着的一个人,而且生性豁达,这从魏颐倒追他,一次次故意引他上钩可看出来,。  而且魏颐还是很主动的那种人,并不含糊别扭。  现在,魏颐因为他的身份不和他好了,最主要的原因,容琛觉得是魏颐在乎名声,不是他自己的名声,而是他父兄的。  也许,一直那样他出宫和魏颐见面,魏颐偷偷摸摸,不敢让他父兄知道,这样似乎倒是魏颐最想要的状态了。  魏颐似乎并没有想过要让两人之间的事情让他父兄知道,也没想过两人的关系会有多长久,容琛觉得,魏颐在这方面,是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他年纪还小,只想着及时行乐,以后的事情且先不考虑。  这让容琛并不满足,想到魏颐只是准备和他玩一阵,之后就分开再无关系,魏颐去成亲,有他的家庭,这些让容琛很不满,怒气上涌。  他会去魏颐家里,把两人的关系让魏颐父兄知道,就是想告诉他们,魏颐是他的人了,以后魏颐要成婚,或者要做别的,都得他说了算,不仅魏颐,连魏家长辈,也没有对魏颐今后人生做决定的权利。  容琛是想要把魏颐整个儿抓在手里了,不仅是他的此时此刻,还是他的将来,都得容琛说了算。  以容琛对魏家老爷子的了解,魏家对于他和魏颐的关系的反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只是没有料到魏颐之后已经全然不将两人之前的情意放在眼里,一味避开他,要和他一刀两断。  他更没料到的是,魏家居然这么大胆子,胆敢让魏颐逃出京城,希翼逃出他的掌控。  容琛得知魏颐离开的消息,已经是魏颐离开魏家那天近中午。  他有让人保护魏颐,顺便也是监视魏家。  大清早,魏颐坐马车离开魏家时,监视魏家的人就知道了,并且让人跟上去了。但他们并没有想到魏颐是要逃跑去韦州,还以为他是要去魏家在京郊的那个庄子,后来发现不对劲,跟踪的人才返还消息,看魏颐是要离开京城去远方,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去阻止魏颐的行动,因为皇帝没给他们这个权限,这才赶紧向上报上去。  容琛和几个大臣议事完毕,那亲卫才得以进去向皇帝报告魏颐坐马车离开的事。  容琛听到魏颐居然坐了马车出京城向西南去了,他当时一愣,完全没想到魏家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反应这么快,昨天才出的事,今天就让小儿子赶紧逃了。  他气得甚至笑了起来,心想魏家的老头子真是冥顽不灵,而且魏颐这小家伙也太不省心,居然敢逃跑。  他当即让他们去将魏颐好好带回来,最好不要有大动静,惊动了外人。 第33章 魏颐看向容琛的眼睛,容琛的眼深沉幽黑,他看不明白里面真实的情感。  魏颐有些心凉,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在容琛的眼里,最终也是这些可交易的东西。到现在,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茫然了,他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他心揪起来一样地痛,折磨得他视线模糊,他本还想着如果容琛以他的家和父兄来威胁他就范的话,他宁愿用剑比着自己的脖子和容琛交涉的,他不仅是觉得他的家和父兄需要他以死来抗争,而且觉得,他的爱情值得他用死来守护。  魏颐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他平素从来就是只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交,那些不喜欢的人,他是理也不愿意理睬的;而且,他自己也感觉得到自己的冷情,他只对自己在意的人产生感情,虽心中有大义,但绝对无法对不相干的人产生感同身受的同情怜悯。  就因为这样,所以他对在乎之人的感情才更加浓烈,喜欢的时候在用他所有的热情和感情来喜欢,爱慕的时候从来心无旁骛。  现在,容琛对他说出那种话,魏颐觉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侮辱。  但是他却又笑起来,心冷了,道,“好啊,到时候我要的东西,你可不能吝啬不给我。”  容琛不知道魏颐怎么又开始掉眼泪了,他在他微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手指揩掉他脸上的泪水,道,“朕自然一言九鼎,不会有假。”  魏颐伸手环住容琛的脖子,盯着他看,含着眼泪笑,“我应了你了。但你要好好待我父兄,不能打压他们。”  容琛道,“好。”  “我不要跟你进宫去,但是你要是出宫,要我来陪着的话,我会随叫随到的。”魏颐的声音微哑,黑黑的水眸凝视着容琛,上挑的眼角微红,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  容琛被他诱惑了,在他的唇上亲吻,手也去揉摸他的腰,向下摸他圆润挺翘的臀部,“好。”  第55章 惩罚  容琛突然将魏颐一把抱起来,把他放到床上。  魏颐除了最开始身子颤了一下,之后再无动作,只一双水眸把容琛望着,黑黑的眸子,最深处掩藏着他太多的情绪,最终只是由着容琛的动作。  容琛亲吻他的唇,脸颊,耳朵,呵着气,呼在魏颐敏感的耳后,他的手解开了魏颐的衣带,伸进去,抚摸他的腰腹,魏颐因为他的动作轻微地颤了颤身子。  容琛眼里带着微微笑意,声音低沉而性感,“我这么久没碰你,想我了么?”  他拥有太强烈的男人魅力,魏颐以前就为此着迷,此时还是难逃他的吸引,身体在发热,心里的某个在颤动,但另一个地方却冷冰冰的,热不起来。  魏颐没有回答他,他伸手搂住容琛的肩颈,撑起身体,突然吻上容琛的唇,那种力道让容琛都被撞疼了,但接下来就被魏颐热情的亲吻而心醉神迷,他再没去想太多,他以为,魏颐对他和他的那个协议很满意,魏颐应了他了。  容琛对于自己提出的那个协议,当然,是不满意的。想到魏颐是因此才和他在一起,他觉得不高兴,不满足。  但是,现在也只能如此让魏颐在不反抗的情况下跟着他好了。  那协议也是权宜之策,先就这样吧!今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魏颐将容琛狠狠亲了一顿,放开他,容琛俯下身要再亲他,他就用手抵住他,幽深眸子望着他,微哑着声音道,“这样就行了,我不要别的。”  容琛将魏颐的手抓住,压在他头顶。  魏颐躺在那里,想挣动手却动不了,身子也被容琛压住了,他被迫摆出一副祭品的姿态,这让他很恼火,却拿容琛没办法,也许,是这种身体素质,力量,技巧上的差别,决定了他不得不臣服于容琛,比地位和权力更甚。  容琛伸手解开了魏颐的腰带,将他的裤子拉下去,露出两条白花花修长匀称的双腿,容琛一笑,伸手去摸魏颐腿间,促狭道,“嘴上撒谎,这里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魏颐想抬腿踢他,被容琛压下去了,魏颐气愤地道,“那你让我来,我就要,不然,我没兴致。”  容琛放开他的手,将他抱起来,为魏颐这种要求觉得好笑,但看魏颐板着脸,他就收敛了自己轻视魏颐的情绪,反而逗他道,“让你来,你能干什么?”  魏颐为容琛这种侮辱他男性自尊的行为感觉很气愤,心里不爽,他用手狠狠推容琛,果真把容琛掀翻在了床上,他蹬掉脚上的鞋,翻身手脚麻利地骑在了容琛身上。  魏颐居高临下地看着容琛,容琛仰躺在那里,从下面看着魏颐,魏颐此时面颊泛红,眼睛非常黑亮,半咬着下唇,一副要发狠的模样,这个样子,就像一只小野兽,虽然想露狠,但在容琛眼里,其实他爪子都还没长坚硬,牙齿还没有长齐呢,能有什么威胁,只是可爱又惹人罢了。  容琛的确是因为魏颐这幅模样,性欲就更加蠢蠢欲动了。他伸手摸上魏颐的臀部和腰,含笑道,“那你来吧!”  魏颐知道容琛是看不起他,认为他软弱可欺。  他被容琛那个笑激怒了,伸手狠狠掐了一把容琛的腰,呵斥道,“别笑。”  容琛被魏颐掐痛了,不过,眼眸更加深沉,他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而魏颐没想到自己完全是在火上浇油。  他把自己的裤子完全踢下去,又去解容琛的衣带,腰带,容琛就那样躺着,什么都由着他,似乎是要放任他这样做下去了。  魏颐的手终于毫无阻碍地摸上容琛赤裸的胸膛。  容琛也许是从小就有功夫老师的缘故,他从小就对练功武学感兴趣,这不仅使他身体强健精力十足,对于另一方面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更加信任身边的武将,朝臣都知道,皇帝对武将更加亲近,他的亲信多武将少文臣。且他更多依赖身边侍卫,而不是像别的皇帝一样亲近太监和后宫。  这就是为何即使白麟涵这种世家公子,也想去边关磨练两年回京做宫廷侍卫,而不是更看重当文臣;也是为何皇帝让魏家小儿子去做侍卫,有那么多朝臣羡慕魏大人的原因。  容琛身体健壮,身材好,身上肌肉线条异常有力而且漂亮,魏颐用手抚摸,心里其实挺赞叹的,觉得容琛身体好看。  他摸了一阵,容琛只是看着他,没有别的动作,似乎真的应允了让他来。  魏颐看容琛没有丝毫危机感,就觉得自己被轻视了,他睨了容琛一眼,俯下身在容琛的乳头上轻咬了一口,手也去摸容琛的下身,摸到一个热硬的物件,他脸突然涨红,抬头瞪容琛,却被不想再等他慢慢磨蹭的容琛搂住腰,一下子将掀翻在床上,并且将他压住了。  容琛的手非常情色地魏颐的大腿根摸了两把,道,“你太慢了。”  魏颐想推开他,但是显然不太现实了。  容琛架起魏颐的一条腿,用下身去磨蹭魏颐,魏颐因为气怒而面颊绯红,不断推容琛,反抗他,“你放开,我不,这是我家,我不要,你给我下去……”  但魏颐的行为无异于蚂蚁撼树,容琛早被魏颐挑起情欲了,而且,他的确是太久没有抱他,心里想得很,如何会放开他。  他甚至没有要给魏颐反应过来的时间,甚至没有做准备和扩张,就放出自己的巨龙,直入秘地,魏颐没想过容琛会这么干,被捅进去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是要被谋杀了。  他痛得一声惨叫,但也只有最开始那一声,后面因为太痛,甚至已经无法发声,只能无声地挣扎,伸手捶打他身上的容琛。  容琛也觉得痛,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但他丝毫没有因此要放过魏颐的意思,他将魏颐的腿架起来,握着他的腰,动作起来。  开始慢一些,后来就快起来了。  魏颐后面流了血,两人都能感觉得到,魏颐痛得死去活来,想容琛赶紧退出去放了他,但慢慢地,魏颐后面没有原来那么紧了,而且有了血的润滑,容琛便得趣了,他将魏颐的腰箍得紧紧的,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  魏颐觉得这是最痛苦的酷刑,他以前也觉得痛,但没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  他哭了起来,眼泪流了满脸,声音小而且沙哑,开始求饶,“求你……,放开我……放开……疼……,疼啊……”  容琛知道他疼,他深黑的眼里也有疼惜,有怜爱,但他没有放开他,他俯下身在魏颐的唇边亲吻,“以后还逃跑么?你要明白,你是朕的,跑不掉的。说,还跑么?”  魏颐已经疼得意识不清,只想快点解脱,容琛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虚弱地望着容琛,点头,“不跑,我是你的,你出来……你出来……”  容琛得到答案,但还是没有放开他,魏颐觉得自己再经历了一番疾风骤雨的打击,滚烫的热流射在他的肠道里,让他精神一阵恍惚。  容琛又搂着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阵才从他身体里退出来。  魏颐满脸的泪水,连床上头边的被褥也被打湿了,他眼睛无神,只是把头顶望着。  容琛俯下身,亲吻他的眼睛,将他脸上未干的泪水吻干净,手指轻柔地抚摸魏颐的脸颊,神色怜惜,好似对待什么一碰即碎的脆弱的稀世珍宝。  而他刚刚明明还那般残忍地对待这个让他心怜的人。  魏颐不想看容琛,蜷缩起疼痛的身体,把脸也埋进了被褥里。  容琛看到自己还没有完全满足的龙根上带着的血迹和白浊,拿过一边的手巾擦了擦,手巾是靛蓝色,血迹染上去,颜色就变得更深了。  而床上也染上了血迹,魏颐后面更是惨不忍睹,白色的精液混着红色的血流出来。  魏颐发现容琛在看自己,无力的手扯过一边的被子把自己盖上,声音嘶哑,也没什么气势,却异常坚持,“你走,你走……”  容琛想去扯开魏颐身上的被子看他,魏颐将被子抓得紧紧的,另一只手还去打开容琛的手,只说道,“你走,滚啊……”  容琛坐在那里没动,道,“这是你该受的,以后好好听话,朕不会再这么对你。”  魏颐只哑着声音继续道,“滚!”  容琛有点被魏颐惹生气了,伸手狠狠打了魏颐屁股一巴掌,魏颐本来就痛,这被他一打,身体马上条件反射地一颤,他咬牙切齿,不再说话。  容琛开始自己把衣裳穿上,穿戴整齐,他俯下身去看蜷成一团的魏颐,柔声问,“很痛么?”  魏颐不答他,只用被子把耳朵也捂住。  容琛看他这样,道,“朕明天再来看你。”  就这样走出去了,到了外面,看到魏家老头子和魏颐那大哥都跪在那里,到了午时,天上太阳非常晃眼。  第56章 后续  魏颐被带回来后,魏晖就去看了魏大人,魏大人正颓然地坐在书房里无神地想着事情。  魏晖端了一杯安神汤过去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道,“父亲,您别太过担心,注意保重身体啊!老三的事情,若是有转机,会没事就不会有事,若是皇上硬是要强人所难,我们或者拼着犯上,也不能让他得逞,或者……”  或者怎么样,魏晖没说下去。结果,也只能是让家中老三去跟着皇帝,等魏颐再长几年,年岁一大,相貌没有了现在的精致美丽,身子肯定也会失了现在的柔软,皇帝估计也就会放手了,到时候,无论魏颐如何,魏晖觉得自己都会养着这个幺弟的。到时,离开京城,住得远远的,隐姓埋名,若是魏颐还可以娶妻,愿意娶妻,便让他娶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归要过下去。  魏晖把什么都想好了,但是,看老父颓然无神的模样,就说不出来。  他以为,父亲这样反对反抗,是因为在乎魏家清名,也为了儿子的名声,他不知道魏大人有更深的顾虑隐忧,还有更多的痛苦。  魏大人知道魏晖的意思,他没有喝那杯安神汤,而是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要升到中天了,五月的阳光,炙烈,蝉声阵阵。  魏大人从椅子上起身,挺直背脊,道,“魏颐回来了么?”  魏晖点头,“刚回来,被带去见皇上去了。”  魏大人迈步出门往魏颐那边的院子里走去,魏晖赶紧紧跟其后。  走到魏颐的院子门口,便被侍卫给拦下来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是皇帝最亲近的几个,李步也在其列。  魏大人硬是要进去,和侍卫发生了口角,魏大人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儒雅,大骂道,“这是老夫的府上,老夫要进去看自己的儿子,没有不让的道理。”  但侍卫们只听皇帝的命令,不听道理,就把魏大人和魏晖拦着,他们一步也踏不进去。  魏大人气得面红耳赤,顿着足,简直想扑上去打那些侍卫几巴掌。  还是魏晖拉住了魏大人,劝慰道,“父亲,皇上要和魏颐说几句话,您就再等等再看魏颐吧,我扶你去房里坐会儿。”  魏大人焦虑不已,满脑子都是他对不住当年吴皇后的托付,是他们,造成了现今皇帝和魏颐父子相奸。  要是不阻止两人,魏大人觉得他不仅是对不住吴皇后,为人臣也对不住皇帝,当然,还对不住魏颐。  魏大人急得几乎呼吸困难,但他不离开这里,就在门口守着,等皇帝出来,或者魏颐出来。  魏晖亲自去端了茶水来让魏大人喝,魏大人虽然干渴难受,但是却喝不下去,只急得团团转。  李步和魏颐在一起有很长时间了,是有感情的,他看魏家父兄这幅模样,心里其实挺不忍。  他知道魏颐和皇帝,最开始是魏颐引诱了皇帝,但现在,却是皇帝太执着了,非要把魏颐得到不可。  一向口拙沉默的他也上前劝了魏大人一句,道,“魏大人,您老先下去歇着吧!皇上和三公子说话完,卑职第一个去叫您。”  魏大人没有动作,魏晖对李步点了点头,也没有离开。  魏府因为皇帝派了人来,下人们全都集中到后面厨房的小院里去了,且因为魏夫人带着儿媳住在山上别庄里,带了不少伺候的人走,本来魏家下人就少,现在魏府里就更没几个下人留下来。 第35章 皇帝去他的避暑山庄避暑,一切轻车从简。  雍京城,皇宫位于北方玄武,此名为天一宫的皇宫,经历皇朝几代的扩建,特别是先帝嘉义帝的大兴土木,其占地极广,里面宫殿巍峨雄壮,建筑绵延,甚至有矮山湖泊在内,风景宜人,冬有汤泉,夏有消暑的临水庭园。  住在皇宫里是很不错的,即使此时在位的皇帝不再兴修土木,也不会觉得住得不妥贴。  容琛当了十几年皇帝,几乎没有在夏天要求出去避暑,也是这个原因。因皇宫里要比京城别的地方凉快多了。  皇帝这次说要出去避暑,后宫几位品级较高的妃子便开始明争暗斗想要跟在皇帝身边。  最后,皇帝却说不带任何一个妃子在身边随行。  原因无他,他是到齐沂山里去避暑。  齐沂山是天朝非常著名的山脉,此山巍峨雄浑,不少文人游历过后写诗留给后世,来赞叹其水之秀美,峰之奇峻,谷之幽深,灵气十足,仙山一座。  皇帝说去这里,意思上就带着点寻仙访盛的意思,带女人在身边多麻烦,所以,大手一挥,后宫的人,一个不带。  皇帝说谁也不带,后宫里原来那些明争暗斗没了任何意义,大家化敌为友,一心惦记着皇帝是不是要带他在宫外面那个女人,大家一番打听,在皇帝出行时,也没发现有带什么狐狸精在身边,不由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后宫众人也只以为皇帝是太好武学,以至于对女色实在不亲近,既然后宫没有哪一位特别受宠,那么,大家也就心平气和一些,争斗也就不那么突出。  容琛去齐沂山,基本上没带多余的东西,除了把魏颐带着了,而且魏颐还自己要求穿了侍卫服,混在皇帝的亲卫之中,也没让皇帝把他特别对待。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去了齐沂山。  皇帝之前和魏颐说起要去齐沂山避暑时,魏颐正坐在自己房里翻书,他最近对国外传来的外国文学感兴趣了,开始自学西方的文字,因有前世的底子,学起来并不算难,但也是一项艰苦的工程。  他突然想起来做这个,也是被逼无奈,因在家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几乎算是被皇帝软禁在家,他这院子里的所有仆人全都换成了容琛的人,院子门口一直守着侍卫,家中也被暗卫包围起来。  魏颐为此向容琛反抗过,但容琛说,是因为魏颐不入宫去,那么,就只有他经常出来见魏颐,作为皇帝,安全至关重要,所以,就只得把魏府里都安排成他的人了,而且保护起来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  容琛这么说也算有理,魏颐无法反驳,只得认可。  以前魏颐便是不常出门的,只去老师家里或者书铺,自从朱老夫子生病后,没有了精神辅导魏颐,他也再没去老师家里,几乎日日在家;现在,也是日日在家,但是,心情不一样了,魏颐觉得以前那是自己愿意,现在却变成被容琛软禁了。  他因此心情烦闷,身体一直不大好。  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原因,当然也有夏天太热不宜养身,还有就是容琛恢复了和他的性关系,他经常出宫,不可能只是看看魏颐就走的,大多时候是要要魏颐,魏颐和他发生关系这么多次,但还是适应不了,每次都痛,虽然痛,他依然不接受建议用宫里的那套扩张和养穴的法子,于是就只好这么忍着,身体自然就恢复地不好。  容琛想带魏颐出去走走,去风景宜人,夏日凉爽的齐沂山中正好。  容琛对魏颐说起这事,魏颐就从书里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魏颐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毕竟在家里被软禁着,还不如出去走走。  而且,他看得出来,每次皇帝来,都像是在他老父亲身上捅刀,他想劝父亲去大哥魏晖的府邸里去住,但总是没说出口,现在容琛要带他离开一段日子,不出现在他父亲面前,魏颐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可以让他父亲松口气。  魏颐知道自己和容琛这样在一起无疑是在父母兄长身上捅刀子,让他们痛苦难受,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不仅是他,而且是他整个魏家都没办法反抗容琛。  现在魏颐想的是,赶紧让容琛对他失去兴趣,这次出门,最好在路上遇到个绝世美人,让容琛能够移情别恋,这样,大家都轻松了。  魏颐会打这种让容琛移情别恋解脱自己的主意,完全是他认为是男人就没有不花心的,更何况容琛还是皇帝呢,皇帝更有理由花心。  他甚至还让人带信让魏晖来见他,然后两人密谈了好一阵,魏颐让魏晖无论花多少钱,赶紧去找几个美女,或者美男,在他们去齐沂山的路上,来让容琛多几次艳遇,皇帝看上了别人,也就放过他们魏家了。  魏晖觉得魏颐这法子甚好,从魏府里出去,就赶紧着手去办去了。  魏晖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去办,只把这个非常好的主意对那些想投机的同僚一说,说他听说皇帝最近不亲近后宫里的娘娘们,是不是想要见到新鲜面孔,要是皇帝这次出门避暑,在路上遇到个心仪的美人,说不定回京时就带回宫了。这样,以后也算一段佳话不是?  他一席话点醒原来没想到这一出的同僚,被点醒的人,能想法子的,多数会去做点什么出来。  这下,要是皇帝真能把对魏颐的“宠爱”转移到别人身上,魏家也就解脱了。  魏晖之后就去给一直愁容满面的魏大人说了这事,魏大人听后,原来紧锁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些,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笑,略微放松,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希望有所用处。”  魏大人说完,又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他深受精神上的折磨,整个人显出一种要油尽灯枯的枯瘦来,有种熬不了多久的感觉。  每次皇帝来他们魏府,之后总是会有易太医去照看魏颐几天,魏大人哪里不明白原因,想到此,内心就更是愧疚痛苦。  这次,总算是又来了点希望,魏大人简直想跟着夫人一起去求佛了,请求菩萨保佑皇帝一定要看上别的美人。  魏家里这些人的心思,容琛可没想过。  他正为魏颐答应和他出游而高兴不已。  现今天下太平,皇帝去齐沂山,只带了百来亲卫,然后几个伺候的侍女,几个近臣,再无其他。  说是去避暑,好像更像是微服出巡。  魏颐穿着侍卫服,跟着皇帝坐马车。  马车里布置异常舒适,即使路上颠簸,魏颐坐在里面也没感觉很难受。  他一味看西方传来的书,还做翻译,不大理睬容琛。  容琛找他说话,他爱答不理,他反正是不怕以下犯上的,认为容琛厌恶他正好。  魏颐并不是不爱容琛了,他只是厌烦了,厌烦了容琛对他的这种无处不在的束缚,让他没有丝毫自由,而且让他家中亲人痛苦,他现在只想摆脱他,好让家中亲人从痛苦里解脱。而他自己,他也想过,也许容琛真喜欢上了别人,将他弃若敝屣,他那时候也会难过。但现在魏颐不想去想那时候的事,那时候的事那时候再说。  容琛看魏颐不理自己,一味看书,心里很不爽快,但又拿魏颐没办法,这个人,现在让他打是狠不下心的,骂他又骂不出口,看他皱眉头就总是心软,看他掉眼泪就更是心疼起来。  魏颐无论怎么漠视他,不把他当回事,容琛都拿他没办法。  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反而只能去哄他,别无他法。  容琛看了一阵书,觉得累了,就放下书去看魏颐,魏颐靠在软枕上,看书看得津津有味,粉嫩的唇瓣还不断翕动着,没有发出声,但他知道魏颐是在默读他看的那本书。  容琛对西文没有兴趣,而且,这个男人,他也是那种自认天朝为天下之中心,富庶强大,看不起西方小国的那种自大的人。  所以他也没想过要去了解西文。  他对这个注意起来,完全是因为魏颐总是一天到晚看这些他看不懂的天书。  他想知道魏颐到底看的什么东西,所以才对这个有了些兴趣,想搞明白。  魏颐身上穿的虽是侍卫服,但只是样式像,料子是随了皇帝的衣料,轻薄柔软凉爽,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这样穿在他身上,也让他带上了些英气,病气去了不少,人也精神些了。  而且不知道他看的书到底是什么,他居然看着看着就眼角眉梢都含上了笑意。  一张脸顿时熠熠生辉,美丽非常。  容琛看得转不开眼,倾身过去将魏颐搂到怀里,柔声笑问,“里面讲的什么,看得这么高兴。也讲给朕听听吧!”  要是皇帝让别人给他讲书,这些人无不会恭敬无比,荣幸无比,激动而虔诚。但是,魏颐却只是斜睨了容琛一眼,脸上本来带上的笑意也收起来了,要挣开容琛的怀抱,道,“里面没写什么。还有,你放开我,你这样抱着,我热。”  容琛被魏颐这样拒绝,他居然也没恼,只是抱着魏颐不放,继续缠着道,“小家伙,给朕讲讲吧!朕可是真心向你请教,朕拜你为师呢。”  魏颐蹙了一下眉,道,“都说了没写什么……”但看容琛含着笑望着自己,便又说不出坚决拒绝的话了,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里面就是讲一个个小故事而已。”  第59章  要去齐沂山,一行人轻车从简,陆路水路,最少也要小半月才到。  途经地域,本该有官员接待,一番铺张下来,该是十分麻烦。  所以,容琛发话,沿途官员不用接待,做好任上之事就好,要是让皇帝发现辖区出了什么事,定然会加重处理。  魏颐以为容琛会带着自己,就这样被护送去齐沂山了,没想到该走水路时,一晚,突然被容琛叫起来,看到容琛已经穿了一身便服,而且也拿了一身便服来给他穿,魏颐觉得诧异,但也只好穿了便服,大晚上,被皇帝带着离开了。  离开下榻的的地方,魏颐才反应过来,皇帝只带了他,还有几个亲卫,甩了大部队,自己走了。  他们一路化为商人,边走边查看民情。  魏颐才明白,皇帝这是真正的微服私访,查看国民情况。  这时正值夏季,正午炎热,他们大多清晨和傍晚多行些路程,午时就停下休息,大多时候还是住路上经过的农家。  魏颐从不知道容琛身为帝王,能够如此吃苦耐劳,体恤民情。  看到容琛这一面,魏颐心里不得不升起佩服之心,崇拜仰慕。  果真,要干实事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的男人。  魏颐之前总是和容琛冷战,现在,也能够和他和颜悦色说话了。  魏颐这几天还学会了骑马,清晨,太阳才刚出来,晨风清露,颇为凉爽,容琛把魏颐搂在自己身前,两人同骑一匹骏马,让魏颐拉着缰绳控马,因这马极有灵性,又很温和,即使魏颐控马,也从没出过问题。  一路上草木苍翠,田野里的庄稼长势极好,不用说,这一年的收成定然不错。  行了一程,经过好几个村庄,本准备到前面的城里去歇息,正午正可好好吃一顿,没想到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眼看着乌云遮了太阳,风也刮得大一些了,要下雨了。  他们只得停了赶路,找了一个庄子避雨。  他们已经处于云州境内。  云州,鱼米之乡,天朝最富庶的一个州,其境内也商业繁荣,交通发达,这里有着天朝至少三分之一的财富。  说实在的,几乎每年皇帝都会微服到他的这个粮仓和钱库里来走一转。  现今的知府姓陈名瑾年。  做官做得稳妥,没出什么问题。他是皇帝的亲信,做事小心谨慎,不敢大贪,也算为国为民,云州府在他治下民风淳朴,富庶繁华。  这避雨的农庄,也算是富户,两进的院子。看容琛他们相貌不凡,衣着贵气,不敢怠慢。  他家的主人甚至亲自出来迎客,还让未出阁的漂亮女儿来给他们上茶。  外面已经开始打雷闪电,风刮得不小,可见远远的地方,雨下了起来,完全是瓢泼大雨,只见雨幕从远即近奔来,远处的青山绿树被笼在一片水雾里,看不真切了。  魏颐没在主人的招待下在客厅里坐下,而是跑到外面檐下去站着。  院子里种着两株桃树,还有樱桃树,樱桃已经下树了,只剩下浓密的枝叶,桃树上却还挂着饱满红艳的果实,看起来就汁水颇丰。  魏颐看着从远处汹涌而来的雨,以可见的速度,在耳朵听到哗啦啦的声音时,雨水已经击打在树上地上。  看到这么大的雨,魏颐很是兴奋,简直想冲进雨中去淋个够,但显然不现实,他只是站在那里,满面笑容,赞叹道,“这雨真大。”  容琛也从客厅里出来,站在他身边,道,“是很大。”  主人家也过来,对贵客说道,“今年雨水好,稻子抽穗时候,雨水多,收成好。”  容琛点点头,又问起主人家这里的上税问题,官员的各种事情,还有农业上的各种问题,主人家多是赞扬,也有一两句抱怨。  这家主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看容琛他们这一行人个个都不是凡人,威严十足,一行人又对容琛极其恭敬,这家主人就觉得容琛可能是上面派下来微服私访的大官,查看民情的。  他虽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也有所保留,怕说多了,说错了什么,带来灾祸。  他家的女儿年方二八,正是最娇俏的时候,长得又美,他家有意将她嫁给城里富户,此时容琛到他家来避雨,他觉得简直是送来的缘分,这种官老爷平素见都见不到,要是能够看上他家女儿,带回去做个妾室,也是他家的造化。  雨下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要停的迹象,主人家做了好菜好饭招待客人。  魏颐吃多了这家里的桃子,吃不下饭,就不要吃。 第37章 酒菜上来,容琛对站在一边的魏颐道,“魏颐,你过来坐着。”  神色宠溺,声音温柔,哪里是对一个仆役说的话,完全是对情人的柔声细语。  因酒菜上来后,容琛也没要云斋坊的人伺候,让她们都退到了一边,他身边伺候的是他的近卫。  云斋坊的人不敢多言,全都退到了一边去,屏息静气。  但容琛对魏颐的温言细语,那位女管事还是听到了,她抬眼多打量了魏颐几眼,看到魏颐虽然一身简单仆役的青衣,但容貌精致,身材修长,风姿俊朗,她在这一行里做事,见过不少美人,此时也被惊艳,在心中赞叹这人实在长得好。于是,心下也就了然,这人恐怕不是什么仆役,而是这位大人物的男宠,跟着来,故意穿一身仆役的青衣。  魏颐不想理睬容琛的话,但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让他难堪,于是乖乖坐他身边去。  容琛亲自给他斟酒,道,“小酒鬼,你要尝这里的女儿红,尝尝吧,不要喝多了。”  魏颐接过来,慢慢品尝,酒香醉人,颇觉陶醉。  楼里的灯被灭了几盏,舞台上灯光变暗,琴声响起。  琴声突兀而来,如万马奔腾而至,让人心一下子收紧,然后见暗影处倏地舞出一人,手中持剑。  看到那女子居然是舞剑,容琛的侍卫们心下一凛,全都做好了防备,以防对方是刺客的可能。  琴音时急时缓,时清越时低沉,时如幽谷回响,时又如战鼓擂响,天地苍茫,大漠狼烟,千军万马,短兵相接,最后又化为清风白云,旷野凄凉……  而剑舞正是和着这琴声,不似女子舞出的剑,她是那样的快,直接,有力,美妙,砍杀,戳刺,每一个跃起,旋转,俯身……  这些,全都带着一种阳刚,阳刚里又含着柔情。  魏颐看着,之后一口酒也没喝下去,他看得呆掉了。  他本就想到过,能够名满天下的人,就该不是普通的人,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些女子,小看了她们的从内里发出来的,然后带动身体,带来的震撼人心的美。  不仅魏颐,见多了舞蹈,且本身就对武术痴迷的容琛,也对此从心赞叹。  那些护着主子的侍卫,也无不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两位女子来,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到琴声停息,舞剑的人缓缓倒在地上,大家都没回过神来。  两位女子过来给容琛行礼,道,“小女子献丑了,谢过大官人的捧场。”  容琛点点头,赞道,“果然名不虚传,壮哉,美哉!”让侍卫给打赏。  第61章 心意变化  在魏颐还没从刚才看剑舞的沉迷里回过神来,容琛已经让人退下去了,而且也让房里留着伺候的人退了下去,只剩下几个亲卫守在门边。  魏颐端着酒杯,兀自出神,容琛看他这模样,就笑了,倾身用手指抚他脸颊,魏颐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容琛。  容琛问道,“琴也听了,舞也看了,酒也喝了,这下可满意了吧!”  魏颐看了看已经冷清下来的房间,刚才灭掉的灯火没有再点上,房间里显得昏暗。  他还有些意乱神迷,似乎还未从刚才的那琴声和剑舞里走出来,喃喃说道,“没想到是这样的琴音,是这样的舞姿。”  容琛搂过他的身子,笑道,“那你原以为是哪样的?”  魏颐摇头,“我原没想过,但是,我知道我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那样柔弱纤细的女子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豪迈悲壮的情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坚韧和力量。我想不到。”  容琛道,“的确是好。朕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你要是喜欢,以后传他们上京入宫里去表演给你看。”  魏颐一笑,道,“看她们的意思吧。我觉得,这样的女子,不该被束缚着。”说着,又低下了头,他觉得那些女子,该是有比他更加宽广的胸怀,有比他更坚韧的性格,她们有她们自己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不卑不亢,他们这些男人,都比不上。魏颐心中升起一种佩服,又怅惘,喃喃自语般,“我觉得羞愧。”  容琛听到了他的低喃,惊讶,问道,“为何会羞愧。”  魏颐将头靠在容琛肩膀上,微微摇头,不再答话。  他把眼睛闭上,脸上带着些苦涩,但是却又有让人觉得安详的神色。  容琛不知魏颐为何如此,只以为他是不是喝醉了。  魏颐被这两位女子震动了,他羞愧自己想利用她们来转移容琛对自己的注意力,这种行为,是对这两位奇女子的侮辱,也是别的女人的侮辱,是对容琛对自己的爱的侮辱,是他心胸狭隘了,是他太过卑鄙,他感到羞愧,觉得苦涩,但是,又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伸手将容琛抱住,突然之间抱得紧紧的。  容琛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有些担忧地抚摸他的背,柔声询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魏颐还是摇头。  就这样靠着容琛,呼吸着带着容琛的气息的空气,感觉安宁,又有一种幸福进入胸腔,通过血液循环至全身。  过了好一阵,他才从容琛身上起来,又变得高兴起来,道,“好不容易来一次,要把这些菜都尝尝。”  容琛看他拿筷子去夹菜,道,“冷了,不要吃了。让重新上菜罢。”  魏颐夹了一小块鱼放进嘴里,道,“真鲜,好吃。没有冷,你尝尝。”说着,又夹了一小块送到容琛嘴边。  这还是容琛第一次被这样喂菜,不免反应不及,而且尴尬,但还是张嘴吃了。  这鱼是云州的特产,但是量少,无鱼刺,肉嫩且鲜,极珍贵;而且因为这种鱼不能运输,要鲜活的才好吃,于是要吃便只能到云州来,故而更显珍贵。  容琛也拿了筷子,每样尝了一点点,早吃过晚饭了,这时也吃不了多少,酒倒是多喝了两杯。  因魏颐拿了酒杯给他斟酒,还举杯和他碰杯,道,“容琛,我敬你,喝吧!”  魏颐喝酒喝得脸上带上了酡红,如同在脸颊上晕着胭脂,眼里带着湿意,黑黑亮亮的,就像天上迷人的星子。  容琛看着,心中爱意升腾。魏颐的敬酒,他一杯不落下地喝了。  魏颐喝得有些醉了,出这云斋坊时,是容琛把他背着的。  容琛出手大方,给了云斋坊不少赏钱,那位伺候在外面的女管事,送他出去时,连连躬身,道,“大官人以后来多多来捧场。”  容琛什么也没应,倒是在容琛背上的魏颐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们这里名不虚传,以后还会来的。”  坐上马车,魏颐被容琛搂在怀里,魏颐静静地靠着他,听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还有别的行人的声音,热闹,但是,又安静。  魏颐突然问起容琛,道,“你觉得她们两个美吗?”  摩挲着魏颐手掌的容琛问道:“李赋清,张芸竹?”  魏颐抬头望他,点头。  容琛眼里含着笑,托着魏颐的后脑,在他还带着酒味的唇上亲了亲,道,“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魏颐继续道,“你说,到底美不美?好看不好看?”  容琛道,“不美,不好看。”  魏颐眉头皱起来,“那什么样的你才看得上。”  容琛将他软软的身子骨往自己怀里托了托,亲吻他脸颊,深深的眼眸凝视着他,道,“你说呢?朕不是瞧上你了。”  魏颐笑了,眉眼带笑的那种笑,他微张着唇,叹息一声,又主动亲了容琛一口,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睡觉。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魏颐累了一天,早该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魏颐醒过来时头微微作痛,他昨晚的确是喝多了。  容琛叫他小酒鬼一点没叫错,有好酒,他不知节制。  容琛就睡在他身边,手搭在他的身上。  魏颐觉得热,把他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因为头疼,他还想再睡会儿,便想把脸侧向另一方去继续睡。  没想到容琛却因为他这个动作而醒过来了,向他靠过来一些,魏颐伸手推他,道,“热,你离我远点。”  容琛看他睡得满额头是汗,也就不再靠近他,坐起身来,道,“让人送水进来,你洗洗吧,怎么就热成这样。”  魏颐颇不满地道,“你离我这么近,你就是个火炉子,我能不热吗?”  容琛已经下床,又回头看他一眼,道,“分床睡,朕可不乐意,你就忍忍吧。过几天就去齐沂山住一段时间,山里凉快。”  魏颐趴在那里,热得有点有气无力。  他听到旁边房里有人在倒水,估计是给他准备沐浴的热水,果真,没过一会儿,容琛就又回床边来了,将他从床上抱起来,道,“你去洗洗,就不热了。”  魏颐耷拉着眼皮,被容琛抱进隔壁房里浴桶边。  魏颐站定,不要容琛给他脱衣衫,道,“我自己来。”  容琛只好放开他,魏颐看他站在旁边看着自己脱衣裳,就不满地道,“你要看着我吗?”  容琛只好出去了。  魏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一笑,脱得光溜溜的,坐进那宽大的浴桶里去。  泡在水里,真是舒服,魏颐长出口气,闭着眼睛打盹。  才刚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有一人也进了浴桶里来。  魏颐睁开眼怒瞪容琛,“你进来做什么?”  容琛道,“你说呢?和你一起洗。”  魏颐颇不满意,容琛人高马大,一下子就让这么大个浴桶也显得狭小逼仄了。  他想往一边让,却被容琛一拉,搂在身前。  这些天赶路,两人即使睡在一处,也没有肌肤之亲,现在这样安定下来,容琛可不想再忍。  魏颐看容琛进来和自己一起洗澡,就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无论心里多爱容琛,对于和他的性事,他到现在都是排斥的,且不说曾经被容琛惩罚性地伤害过,那种撕裂身体的疼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每次容琛要碰他,他都会记起来,然后全身僵硬,但容琛在性事上从来不会体谅他,他像只只会掠夺的猛兽,在这上面不容魏颐反抗。  除了那次事情,其他时候,容琛小心一些时,他还是疼,做爱就等于疼痛,已经是魏颐对性事的深刻认知了,但是,他对此也没有拒绝的可能性,只能受着。  容琛的手抚过魏颐的大腿内侧,魏颐身体就是一僵,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慢慢放松自己,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应该的。  浴桶里空间有限,之后,容琛还是把魏颐抱出来了,放在床上。  第62章 怪圈  魏颐这次比以前主动,他主动亲吻容琛的脸颊,挺腰配合他,这让容琛兴致更高,非常用力,魏颐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勃起,他觉得疼,以至于精神恍惚。  总算是满足了容琛,魏颐又累又疼,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  他觉得身后火辣辣的,但容琛给他看了,说没流血,只是有些红肿,还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两下,扯动那受伤的地方,魏颐身子都颤了两下,蜷缩起来。  这样总是疼,也许大部分原因还是他的心理因素。  他现在已经无法从心里面承认这种事情,以至于排斥,将快感都从心里排除出去,似乎身体也就感受不到了,只能感受到其中的疼痛。 第39章 这里自然不比魏颐所见的京城附近的有名庙宇的香火鼎盛,但是也并不非常清冷。  他们是一大早从雯娴山庄出发,到午时才到这寺院,主要原因还是魏颐一路拖沓,走一段,让容琛背一段,所幸容琛有力气背他,而且乐意宠着他。  皇帝一身便服,除了气度雍容些,贵气些,威严些,和普通人在一起,也不会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特别身份。  但是,也许世上是有真正的能窥探天机的高人存在的,两人到寺院门口,就已经有高僧站在那里侯着了。  容琛将魏颐从自己背上放下来,容琛没喘气,魏颐倒长出了口气,似乎被人背着也很花力气一样。  容琛含笑看着魏颐,要带着他进寺院里去。  那位高僧已经走过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到来,贫僧等候多时了。”  他的话让容琛有些惊讶,但他并未在神色上显露出来,只对这高僧点了一下头。  而魏颐,他以为这高僧是容琛安排的人,所以并未觉得奇怪,只是站在容琛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高僧。  对方一看就是得道之人,面目平淡,但是整个人透出佛像,让人感觉非常安详通透。  容琛对这位高僧感到好奇,就带着魏颐跟着这位高僧入内。  这位高僧带着两人将这座寺庙好好游览了一番,最后邀请两人吃斋饭。  送容琛和魏颐离开时,这位高僧才说了一句,“施主乃天下最贵气之人,关乎天下生民,贫僧有言相赠,施主应大爱,最忌过于执着。施主切记。”  容琛只对那高僧侧了一下头,转身离开,倒是魏颐,对着那高僧还了一个礼,那高僧看着魏颐,摇了摇头,最后说了一句,“施主命途坎坷,若是皈依我佛,才可化去劫数。”  魏颐被他说得一愣,心中感觉很不好,也不理睬他了,赶紧追上容琛,和他一起离去。  即使天上太阳高悬,但山里依然还有云雾缭绕,并不炎热。  下山过程中,魏颐也不必容琛背他了,容琛牵着他的手,问道,“他和你说什么?”  魏颐垂下了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他说我命途坎坷。”  容琛也因这话一愣,然后回头看魏颐,看到魏颐眼里闪过一丝忧愁,就笑了,道,“朕是皇帝,你听他的,还不如听朕的。朕会保你一世无忧。”  魏颐笑了,道,“那你就好好兑现吧!”  容琛又回头望了一眼那被云雾遮掩住的台阶尽头的寺庙,想起那个不多话的高僧,心中其实若有所动。  他不知道那个和尚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的,但是,他却不认为那高僧的赠言有什么用,要是他听他的,他做什么皇帝,换下皇袍,穿上袈裟,做和尚去得了。  回到山庄,魏颐累了,要睡觉,容琛趁着魏颐睡着的时候,将他写的那个话本的草稿大略翻了一遍。  看完之后又去看还在睡的魏颐,魏颐睡得酣沉,脸颊上带着一层粉色。  容琛看着他,哭笑不得,心想魏颐这小脑瓜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居然写这种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故事,而且最终还是那样一个凄凉的结局。  容琛想到故事里的人物,以前从不会因为这种故事而起波澜的心境,居然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凄凉之感。  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魏颐为何要写这种故事。  在这个时代,女子间要相守在一起,比两个男子要困难得多。魏颐是想以此来写他心中的爱吗,真挚,纯洁,愿意为之生,为之死,不容一丝污垢,不会为其他所妥协。  容琛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够让这个小家伙不那么悲观,让他打心里欢喜起来。  他在魏颐的床边坐了很久,直到魏颐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容琛坐在床边,躺在床上愣愣看了他一阵,然后伸手过来抓容琛的手。  容琛看向睡醒的魏颐,道,“你到底要如何?”  魏颐被他问得很是莫名,从床上爬起来坐好,疑惑地道,“你说什么呢?我要如何?我没要如何啊!”  容琛一笑,拿过他的衣裳给他披上,不再说这个话题。  第64章 回京  魏颐这一阵和容琛相处非常融洽,没再和他闹别扭,但这并没有让容琛放下心来,反而让他加重了警惕,他怕魏家又有什么行动,或者魏颐想趁他放松警惕时又逃跑。  容琛会这样想,并不是因为他这人天生多疑,或者不放心魏颐,实在是魏家又在搞小动作。  得到京城那边的汇报,说魏家给一些下人钱财,让他们离开魏家自谋生路去了。  魏家的这种遣人行为,分明是要做什么事情的前兆,而且这种事情肯定是会惹来祸端,未免殃及无辜,所以就赶紧遣人走。  魏家一向安分,在朝为官的两位魏大人又并没有犯事,为何现在急着遣散下人,容琛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魏颐,他们家简直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对他们软硬兼施,他们还要在他后面搞小动作,这让容琛心里很不爽快,因此,也把魏颐看得更加紧了,平素魏颐只要出门,无论到哪里去,必定是好些人跟着的,容琛就不相信魏颐能够逃脱他的手掌心。  其实魏颐根本不知道家里的这次行动,要是知道,他定然不会让父亲这么干。他不希望父亲为了他而碰得满身是伤,得罪容琛,不能安享晚年。  魏大人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在得知这次魏晖安排下去的,用别的美色诱惑皇帝,以转移皇帝对魏颐的注意力,这个行动失败后,他于是不得不考虑背水一战,也许应该将当年的真相对皇帝言明。  魏颐是皇长子这件事情,魏大人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活着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个秘密,他只知道他家里有三人知道,而当年皇后那边有多少人知道他不清楚,而且,吴家当年有没有人知道,他也不清楚,吴家虽然倒了,但是那么一个大家族,还是有不少人以某些方式逃脱而活下来的,吴大人甚至知道吴家当年的一个嫡出少爷改名换姓活下来了,他还知道对方现在的身份。  魏颐和皇帝这样在一起,这事虽然现在还对外瞒得好好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魏大人相信,再过不久,这件事会像风一样,无孔不入,大家都会知道。  那时候,那些清楚魏颐身份并且正保守着这个秘密的人会如何作想呢。  有人定然会猜测是他魏家故意的,把皇长子送到皇帝跟前去做男宠,他们会说是他忘恩负义,故意报复吴家才这么干;  即使不这么猜测的人,也会说是他魏青琏没有把魏颐保护他。  终究,一切错都是他魏家。  思来想去,魏大人觉得自己应该在魏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传出去之前做一个决断。  他最终被逼得不得不向皇帝说出当年真相。  要是他不在两人关系传出前说出当年真相,等事情暴露,且到不可收拾那一步,自然还是有当年的知情者站出来说出真相的,到时候,皇室的这种丑闻会让更多人知道,恐怕结果更加难堪;  只有对皇帝说出真相,到时候要是皇帝要惩治他魏家,他也只能认了。  而这件事,当年吴皇后也是被逼无奈,而且她人已经薨逝,死者为大,皇帝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吴家也是早就倒了,皇帝也再不能找吴家出气;而魏颐,他还是个少年,当年的事情一概不知,况且他无论如何是皇帝的长子,即使皇帝知道当年的事情,他估计也不会拿魏颐出气,最终一切后果只会落在魏家身上。  魏大人想到这些,就已经有了以死来平皇帝怒气的觉悟。  他不想让这件事危及其他人,因此在皇帝远在齐沂山的时候,将家中的下人遣了,除了那些宁死不愿意走的,他没有办法,只得留他们下来。  他也要儿子媳妇以及夫人吴氏远走,离京城远远的,隐姓埋名生活,即使皇帝,也不一定就能够找得到他们。  但是,他们也不愿意离开,愿意共同来面对要来临的危难。  到这时,魏晖依然不知魏大人真正的目的,以为父亲是要反抗皇帝,不要魏颐和皇帝在一起,愿意以触怒皇帝,祸及全家这种代价,也要让皇帝放开他的小儿子。  魏晖知道父亲是老顽固,直性子,不知变通,但是,看父亲这样为魏颐,心中还是感动的,他觉得,父亲既然就能够为了小儿子做到这个地步,自己也该为了幺弟而不离不弃,坚守到底。  他不离开,要共同面对祸端,那愿意和他同生死的妻子,自然也不愿意离开。  吴氏当然也是,她隐隐知道原因,要阻止魏大人把当年真相告诉皇帝,但是魏大人说即使他不说,过不了多久,也有别的人为了当年吴皇后的恩德不忍看皇长子沦为皇帝的男宠而说出真相的。  吴氏知道自己劝不住魏大人,便说自己会陪在魏大人身边,若是死,也正好去见他们早早离开人间的小女儿,他们会在黄泉相见。  留在魏家的,还有一些非常忠心的老仆,谷管家当然不会离开她的主子,而明鹭,她满心里是魏颐,她也不要离开,甚至不愿意嫁人。  而魏家的长孙魏归真,魏大人有写信让魏家老二来把他带走,但是信让人带出去,却一直没有回音,只能等着。  魏家的人都紧张起来了,他们都知道自己要面临灾祸,但到底是什么样的灾祸,现在还不知,不过,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皇帝带着魏颐在齐沂山上住了一个多月,等再回京时,已经要近中秋,天气冷了下来。  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显出十分萧索。  还没到京城时,魏颐就要求自己不和容琛一起回京,他要自己回去。他这样想,也是为了避嫌,毕竟到时太子和朝臣会到城门口迎接皇帝,自己再在队伍里让人看到了不好。  但容琛不愿意,定要让魏颐跟在他的身边。  容琛这段时间太宠魏颐了,魏颐还以为自己这点要求容琛会答应,没想到容琛待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依然是不顾及他的想法,只一味按照自己所想,一意孤行。  魏颐开始和容琛生闷气,实行冷暴力,容琛无论对他说什么,他都不理睬,只闷着看自己的书,还绝食,除了喝水,别的都不吃。  看魏颐这幅模样,容琛最后只得放软了态度,道,“你不和朕一起入京,朕允了你了,不过,朕让几个人跟在你身边,护着你先去刘府住着,等朕回宫安顿好后,再去找你,你再回家,如何?”  魏颐完全不明白容琛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为何不让自己直接回家,他想发脾气,但是又知道自己不答应的话,容琛连这个条件都收回,最终要强硬地把他作为侍卫带进宫里去,那样,是更糟糕的结果,衡量一番,魏颐只得点头应了。  容琛不让魏颐回家去,他有他的考量。  他怕魏颐一回家,魏家老头子又该给魏颐灌输什么东西,到时候魏颐因顾着他家父兄,以死相逼要反抗自己,那就真是太糟糕了。  在距离京城还有一天的路程时,魏颐就被皇帝派的几个非常得力的亲卫给护送着离开了皇帝的车队。  魏颐到了最开始和容琛相处时到过的刘府,里面和一年前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人换了一些。  这里院子里种着不少金桂,此时正是金桂开花时节,整个府里都浸在一股桂花香里,香气袭人,魏颐觉得挂花香太浓,其实不大喜欢。  他想出门回家去,去看看父亲身体是否好些了,母亲精神怎么样,兄长嫂嫂在新的府邸里日子过得如何,魏归真那孩子是否还好……他想着家里人,但是,刘府里被守得固若金汤,没有皇帝的允许,他出不去。  这让魏颐非常生气,但皇帝不在,他生气也没用。  他明白,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只有在乎他,爱他的人才会注意,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在别的人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魏颐只能一个人闷着,继续构思新的故事,写凄凄惨惨的人鬼情未了,写的过程中娱乐自己,写好后可以娱乐大众,正好打发时间。  但他不知道,就在他被关在刘府里这些天,魏府给了皇帝多大的震惊。  皇帝回京,先忙了好几天,处理各种事情。  除了本该处理的事务,还有一件很让他头疼的事。  宫里闹出太子和他一个嫔妃有暧昧,事情具体如何,容琛不想去彻底查清楚,当场发怒,把拐弯抹角说出这事的刘妃骂了,又处置了知道这事的宫女太监,那位嫔妃也被打入了冷宫,太子则以他没办好的几件事为由,让他在太子东宫里思过。  容琛做事雷厉风行,又狠厉非常,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事情就这样揭过了。即使那些还想拿这事说事的人,看皇帝的这种反应,也知道这件事再也不能提起。  容琛做事并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他做事会谋定而后动,当动时,这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所以,他不喜欢后宫女人搞花样,也不喜欢过于阴的臣子,他解决的法子,是后宫嫔妃数目很少,人少,事情就少;而臣子的选拔,那些太阴的人,一般得不到重用。  等容琛才把宫里这点事处理好,准备出宫去偷会小情儿,这天早朝下朝,很少会留下来要求和皇帝说事情的魏尚书魏大人,居然沉着脸说有事情要单独和皇帝商讨。  容琛一听就知道这个不知变通的老头子是要说什么事,八九不离十是关于他家小儿子的。  容琛心里很不爽快,但是还是留了魏大人下来,让他下朝到他书房里去。  容琛坐在那里,面沉如水,已经做好了听魏大人以死相逼也要挽回魏颐的段子。  他让书房里伺候着的人都退下去了,而且还是退得远远的,即使魏大人吵起来也无人听得到。  魏大人并不像容琛想的那样会情绪激动和他据理力争。  魏大人一直低垂着眉眼,站在那里,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用靛蓝锦帕包着的东西,他沉默地跪到地上去,将锦帕高举,意思是这个是给皇帝的。  容琛不知这个老头子要做什么,亲自从龙椅上起来,拿过那块锦帕,打开来看,里面是一块正黄色绣着四爪金龙的巾子。  容琛把那块巾子抖开来看,看到里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第41章 但容汶熙却依然没有起身,道,“父皇,宋嫣的事情,是儿臣的错,父皇处罚儿臣理所应当,只让儿臣禁足,儿臣颇不安。”  容琛一时没反应过来宋嫣是谁,之后才想起该是和容汶熙有私的那个嫔妃,这个女人,容琛对她没什么印象,该是哪一年选上来的吧,他也许也有宠幸过,但是没什么记忆了。  虽然他后宫妃子本就不多,但他留有印象的依然少。主要是几个有他孩子的女子,然后就是那种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女子,别的他都不会去记。  他很少关注后宫女人,大部分时间留在书房过夜,有魏颐之后,去后宫的时间就更好。  容琛看了容汶熙一阵,看得容汶熙不安地动了动,他才笑了,说道,“你这是要朕把那女人赐给你么?”  容汶熙吓得一抖,“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儿臣……”  他对那位宋嫣是有真意,说起有私,也只是拉了手,不敢过分,没想到就传到父皇耳里,终究这个结果。  容琛摆了摆手,严厉道,“罢了。你别说了。敢动后宫女人,现在来吞吞吐吐。为了一个女人,留下如此把柄在人手里,你这幅模样,你说你何时能够担起这万里江山。”  容汶熙跪在地上,“儿臣有负父皇的教导,儿臣有罪。”  容琛道,“起来吧。记住你的身份就好。你是朕的长子,亦是朕的后继者。”  在容琛眼里,容汶熙才是他的长子,魏颐不是,他不愿意承认魏颐是。  容琛留下来和容汶熙一起用过晚饭了才离开,宫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知道皇帝因为那事是真没有和太子产生芥蒂,有人不免暗恨。  不过,几日后,宫里就传出消息,被打入冷宫的宋嫔,被赐白绫死了。  宫里其他人唏嘘不已。  而魏颐,他住在刘府里,自然不知道宫里的那些事,但是,他比知道那些事还要糟心难受,他被关在刘府里,外面任何事情都不知道,和关监狱没两样。  他无法从这里离开,只要走出房门就有人跟着他,而且不允许出内院门,他像一只被关押起来的宠物,除了保持活着,保持身上漂亮的羽毛,供有空来看他一眼的主人看看外,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别的用处了。  而那把他当宠物养着的人,居然就把他关在这里,两个多月了都没有出现。他甚至怀疑其容琛是不是找了新人,以至于已经把他忘了。  魏颐觉得他把自己忘了也好,但总要想起来来把他放了吧。  魏颐很生气,他发脾气,但也只是自己发泄而已。  伺候他的人,都只是恭顺地照顾他的人,他无论怎么发脾气,她们躲在一边看着,但是并不真正关心他,问起容琛什么时候来,她们也说不出来。  而且,伺候他的人都是女孩子,魏颐再怎么发脾气,终究要顾及对方是女子,所以也不怎么好发脾气。  最后也只得自己闷闷不乐。  眼看着院子里的桂花都开过了,树叶也渐渐落光了,魏颐写的两本人鬼情缘也写好了,连修改本都改好了,讲给那些伺候他的女孩子们听,她们也都掉泪好些场了,都过这么久了,容琛居然还没有想起要来看他,然后放他回家去。  魏颐的心都随着这越来越冷的天气变冷,似乎就要捂不热了。  魏颐有想过要对外传信,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奈何这里的人实在太训练有素,他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漏洞传信出去。  他最担心的还是家里人,不知道他们看自己没有回家,到底会怎么想,要是他们想到自己被皇帝厌弃,杀人灭口,抛尸山野,然后他们去找皇帝理论,被皇帝处置了,那就真是太悲惨了。  魏颐想到这个,当然是胡思乱想,他觉得肯定还是容琛做了别的什么,安抚了他的家人,才是真的。  但是容琛一直不到这里来看他,本还以为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他走不开;但是,他打听了一番,得知京城没出什么大事,故而就更对容琛放着他不管的行为感觉奇怪了。  魏家。  魏大人将魏颐的身份向皇帝说后,以为会迎来什么事情,但是,皇帝居然按兵不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最让魏家惊讶忐忑的是,魏颐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他没有回魏家,打听了宫里,也没有传出皇帝带回什么人的传言。魏颐不见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魏大人去问过皇帝两次,皇帝先是不见他,见后也不回答他。  魏家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虽然皇帝没降罪在他们身上,却更让他们坐立不安。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一年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入冬没多久,就下了一场小雪。  魏颐看着雪,觉得无论如何,自己要离开这里,要是容琛忘了他了,他从围墙里爬出去,他也得出去。  魏颐趁着晚上,无月无星,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裳,准备逃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从外面上锁的内院里翻出去,外面居然守着狼狗,他跳下去就被狼狗发现了,一着急,崴了脚,手也有擦伤。  护卫们跑过来,发现居然是魏颐,请了总管来,又把魏颐送回内院去了,还去请了大夫来。  魏颐被抓回来,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沉默着,让那大夫治疗脚伤,又给自己手上的擦伤上药。  魏颐偷偷将一张纸条和一颗大的珍珠塞给了那位大夫,希望他能够帮自己把消息传给魏晖。  不过,这里的大夫也不是普通大夫,纸条和珍珠都被上交到总管那里去了。  总管什么也没说,只把这事上报了皇帝。  容琛得知魏颐因翻墙逃跑而摔断了腿,心里就是一颤,他很痛苦,不知道该拿魏颐怎么办。  他最终决定去看魏颐,是怕他下次又逃跑受伤。  魏颐其实只是崴了脚,距离摔断腿有很大差距,报到皇帝那里去的消息有问题,估计也是总管故意所为,也许是怜悯魏颐,也许是别的原因。  第67章 相见  房间里下面烧着地龙,即使外面下雪,屋里也不冷。  魏颐觉得这里的生活条件比魏家好多了,他家里冬天都不烧地龙只燃几盆炭盆,用的炭还不是好炭,有时候总会熏出烟来,很呛人,魏归真还被呛得掉过眼泪,趴在他身上很委屈。  现在这里一切都好,总管拿进来的冬衣全是上等料子,还有非常名贵的雪狐皮袄子,披风,保暖的靴子……  物质上没有哪一点缺了魏颐的,但魏颐还是想家。  即使家里不够暖,穿衣不够好,吃食简陋,但是,家就是家,别的再好的地方也比不了。  容琛来看魏颐的那天下午,天上又在下小雪,雪花纷纷扬扬地飘着,落在地上一片雪白。  魏颐坐在自己房里看书,边看边写些什么。  容琛没有让人进去汇报,他走进了正房厅里,也没让丫鬟们给他拍拍衣袍上染上的几点雪花,问了魏颐所在,就直接往内室里来。  内室门上厚重的门帘隔绝了他的视线,他在那里顿了一下,这才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魏颐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他看书最容易专注。  容琛看着坐在桌边的魏颐,这让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人,穿着一身白衣,乌黑的头发只简单束着,头发散在他胸前肩膀后背。  秀丽的眉眼,雪肤红唇,那看着书的模样,就已经让他心揪了起来。  魏颐的手从绣着朵朵冰蓝带浅粉的雪莲的袖口伸出来,洁白而优美,他握着笔写了几笔什么,又把笔放下,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向容琛看过来。  容琛看着魏颐,从他的身姿,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容琛只看到了让他心脏咚咚咚跳动的勾引、诱惑、挑逗,他感受到身体里热流涌动,他想要拥抱他,亲吻他,抚摸他,把他压到床上去。  容琛因为自己的这种强烈的意念而惊在当场,他一步也无法向魏颐走过去。  他知道魏颐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他只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欲念,那是色欲,爱欲,情欲。唯独没有对自己儿子该有的情愫。  他对着魏颐,不能产生对着如同容汶熙,容汶徽等等儿子所有的感情。  他不能平和地对待这个人。  容琛站在那里没有动,他觉得嗓子发紧,也突然发不出声来,他紧张,他想起他母后对他说过的话,吴家的人,要让他们容家做出逆天之事。  容琛的心一下子紧了,他只是看上了一个人,想要占有他,后来有人说这人是他的儿子,只天知地知,少少地几个人知,为何和逆天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过往的历史里,哪个皇朝里皇家没出各种各样的不能传出的阴私,各种丑陋的事情少吗。  他对着魏颐产生情欲,又能怎么样了。  他才不信,这是逆天,是逆天他也不怕。  容琛心里转过极复杂的思绪,但他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动。  魏颐看到容琛的那一瞬间,也是心思百结,心想这个人总算是来了,他总算是想起自己在这里,可以让自己回家了么。  他发现容琛和他上次所见时的模样有了变化,这种变化很奇妙,应该不是相貌上的变化,是容琛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变了。  他觉得这个人变得更深了,像是一点也看不清楚看不明白了,甚至让他心底隐隐害怕起来。  魏颐看容琛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他的脚还没有好,裹着纱布,他想容琛难道是因为自己逃跑来教训自己的吗?  他被容琛盯得不大自在,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因为只有一只脚能够用力,便只得用手也扶着桌子,眼睛闪烁了两下,先开口,道,“我不是故意要逃跑,是你这么久没有来,我以为你忘了我了,我让他们放我回家,他们说你没让放人,不能放我走,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想着爬围墙。”  魏颐说得有点委屈,但是又理直气壮。  容琛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过了一会儿,才走到魏颐身边去。  他想,他要是真忘了这个小家伙就好了,何必这么痛苦。  容琛故作镇定,将魏颐的身子扶住,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次摔断腿,下次你还想如何?”  魏颐不要容琛扶,伸手挡住他,道,“你身上都是冷气,离我远点。我摔断腿是我自己活该,我自己受痛,又没有伤你,你想怎的?”  容琛不理睬魏颐对他的推拒,他在魏颐之前坐的那把黄花黎的大椅子上坐下了,自然而然将魏颐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他有对自己说,这是他的儿子,他不该这样和他相处,但是,另外有更大的心声在说,朕就若此了,谁能奈我何!  容琛将魏颐搂在怀里,低头去看魏颐受伤的腿,看到魏颐只是脚腕上包着纱布,就问道,“伤在脚上?”  魏颐之前心里一直怨着容琛,原来还想过要是容琛来了,他定然要打他一顿才能泄愤,但现在容琛来了,他那些都想不起来了。  听容琛问起他的脚,就把包了纱布的脚抬了抬,道,“从围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根本没事,谁知道外面有狗呢。只是崴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魏颐说着,颇懊恼的模样。  他的确是懊恼的,那堵围墙很高,他是借助了围墙边的树爬上去的,很费力,从围墙上跳下去的时候也是跳在一株有着柔软枝条的柳树上,依靠柔软的枝条的承托让他免于受伤,然后他跳到地上,这个过程做得堪称完美,一点伤没受,居然被狗追得崴了脚,看来是人算不如天算。  容琛被魏颐这幅模样逗笑了,这个小东西,总是能够让他心软。  容琛看着魏颐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就像是有水波在荡漾,一下一下地,轻柔地拍打着他的心湖的堤岸。  容琛不由自主在魏颐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亲完他就僵了一下,魏颐没发现他的不正常。  容琛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凉气,开始还让魏颐觉得冷,被他抱一会儿了,也就不冷了,他伸手将容琛的肩颈搂着,黑黑的眼眸湛然若有光,问道,“我想回家去住了,你今天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容琛搂住魏颐的手紧了一紧,道,“在这里住着不好么?朕以后经常来这里看你。”  魏颐脸沉下去了,道,“你是不是对我家人做了什么?你不让我回去看他们!”  容琛笑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魏颐,道,“若是朕真对你家里人做了什么,你待如何?”  魏颐原来还带着点晕红的脸颊瞬间惨白,他的身子都有些发抖,容琛知道魏颐这是生气和难过,他盯着魏颐,没有任何躲闪。  魏颐咬着下唇,好半天才微哑着声音问道,“你……你做什么了?”  容琛将容琛又往怀里带了带,道,“朕没对他们做什么,他们好好的呢。魏青琏犯了欺君罔上的大罪,朕也没把他如何!”  魏颐是愣了一下才明白容琛所说的魏青琏是他父亲的名字,他嘴唇微微翕动,眼睛瞪大,“真的?”  容琛看着他,“朕会说假话。” 第43章 他等着冬至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饺子喝羊肉汤。  那天,容琛特意出宫来,专门来送魏颐回去。  马车直接进了魏家的前院,魏家现在下人更少了,家里清冷异常,到这冬天,连扫雪的人力都不够,院子里还堆着几堆雪,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整个魏家都沉浸在一种冷清凄凉里。  应该是给魏家说了魏颐什么时候回来,魏大人和魏晖都在家,而且到前院来迎接。  是容琛先下马车,魏家的人要下跪,容琛赶紧让他们免礼了,还说道,“下跪做什么,这里这么凉,你家小儿子又该气朕不体恤你,和朕怄气。”  魏颐要回魏家来,容琛当然是提前来魏家打了招呼,说以前是怎么处的,以后还是怎么处,不要让魏颐知道了他的身世,不然,就要魏大人“悔不当初”。  容琛这时这话让魏家两位官员心思很是复杂,所幸魏家清冷,没有下人在,不然,这种话让别人听去,还真是很惹麻烦。  魏颐脚伤没好全,从车上下来时是被容琛抱着接下来,容琛拿了厚实暖和的披风将他裹了,扶着让他站在自己身边,魏颐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瞪了容琛一眼,为了刚才容琛那话不满。  魏颐要上前去和父兄叙话,容琛却把他扶着不让他过去,还说道,“你这脚还没好全,先回房去休息吧。这院子里冷,大家站在这里说话做什么?”  魏颐被容琛扶着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他数次回头去看自己的父兄,魏大人和魏晖都跟在他们身后,还有几位沉默的侍卫跟着。  魏大人心情沉重,他不知道皇帝是要如何对待魏颐,要魏颐恢复身份认回他去做皇长子,这恐怕不大现实,但是,要是皇帝还把魏颐当个男宠一般地狎昵宠幸,魏大人觉得这简直让他心寒,没有比这更让他恐惧的事情了。这样的皇帝,他觉得简直丧尽天良,毕竟是自己的亲子,谁能那样去糟蹋。  魏晖神情倒是颇沉着的,他心里也很沉着。魏颐随皇帝去了齐沂山,皇帝回来了,魏颐没回来,魏晖还担忧了好久,也找魏大人问了好多次,最怕的就是魏颐怎么得罪反抗了皇帝,被皇帝处置了,随便埋在哪里,他们魏家,能够到哪里去找人,而且也没法去找皇帝要人,这是魏晖最坏的设想了。  现在,魏颐回来了,而且看着也没有被折磨的样子,面色红润,目光清澈,似乎还比离开时长高了些,长了些肉,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他就知道,皇帝恐怕是把魏颐金屋藏娇了,现在才把魏颐放出来。  他觉得,只要魏颐自己不自暴自弃,总有一天,皇帝对他没意思了,要放开他的,到时候,他会好好劝魏颐重新开始,过新的好的生活。  毕竟,魏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而且是小小年纪就外出到一个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根基的地方去做县令,完全相当于是白手起家,坐到现在从四品的工部郎中的位置上,主管各地水利工程,他绝对已经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事情都愿意往好处想一想,不能抗拒的,就顺着来。当然,这也是他在治水上面得出的经验。  魏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里面和他走时没有太大差别,甚至屋里贴身伺候的丫鬟都还是容琛安排过来的那两个。  因为容琛在,魏颐也不好和父兄说什么体己话,只是问了问身体,家中情况怎么样之类。  魏家父兄也不好说家里不好,就全往好的方面讲,说话时因要顾忌容琛,便多拘谨保留,那个样子,在魏晖眼里,莫不像是家里妹妹入宫做了妃子,皇帝给了莫大的脸面,陪着爱妃回来省亲,他们这些做父兄的,在妹妹面前也是臣子,句句谨慎。  魏颐看家里除了比以前还冷清,其他倒还好,至少父亲没有卧病在床,兄长气色也还行。  问起母亲,嫂嫂和侄儿,就是魏晖答的话,道,“母亲住在大望山上庄子里一直没回来,她精神不好,总是头疼,睡不着觉,让大夫看了,吃了药,也没怎么好转。”  魏颐听闻母亲身体这么差,眉毛就皱起来了,看向容琛,他希望容琛给介绍一个治头疼很不错的太医去给母亲看看病,但容琛却全无表示,他对魏家的感觉,除了要顾虑魏颐的想法而不能志他们的罪外,就真是没什么好感了,毕竟是这些人把自己的儿子带走了,现在让他这么痛苦。而魏家的这位主母,在容琛的眼里,她不是魏颐的母亲,而是他那吴皇后的妹妹,和吴皇后一般让他生厌,那个女人,他知道她一定是因为魏颐身份才那般头疼的,所以,她的病完全是她应该。  容琛心想自己都睡不好觉,那个姓吴的女人也不需要好好睡觉。  魏颐看容琛对他无表示,于是也就不看他了,只对兄长说道,“回京城来住着总会好些,这里看大夫方便,各种吃食用品也要齐备些。再说,冬天了,山上雪更大,更冷,回来住更好些吧!”  魏晖道,“是母亲她自己不回来,她一回来头就更疼。她说就让她在山里住着。”  于是魏颐也没法子了。  魏晖说他嫂嫂带着魏归真也在山里陪着吴氏,希望能够让吴氏身体好转。  魏颐叹了口气,想起家里现在全是些男人在,女主人全住山里临着佛去了,不冷清也得冷清。  第70章 眼神  一般的人,无论女人,还是男人,总归是要向着自己家族里一些的。  因为容琛对他母亲的病无所表示,本来还想着和他好好处着的魏颐,在两人相处时,就开始对容琛爱理不睬了。  当天晚上,他也不要容琛留下来和他同床共枕,在魏家战战兢兢和皇帝吃了一顿晚饭后,魏颐就把容琛赶回宫里去了。  他是真正赶他回去的,冷着脸对他道,“你赶紧回宫里去吧!我就不留你住宿了。”  容琛宫里也有事情,不便在魏家留宿,就先回去了。  容琛没留下来,让魏大人总算是放了些心。  他最怕容琛明知魏颐是他的儿子,依然不放过他。  魏晖当天晚上留在了父亲府上,陪着魏颐说话说到很晚,问起魏颐这一段时间的情况,魏颐不便讲容琛的错处,就说是在一家庄子里,无法对外传消息,然后才没和他们联系。  魏晖也看出来了,魏颐他有他的苦楚,于是也就不再问这方面的话。  现在皇帝还年轻,正当盛年,要是他身体一直好,说不得还要在皇位上坐好几十年。  魏家是没有办法和皇帝斗的,所以,只能顺其自然,顺着来。  这是魏晖在对待皇帝和魏颐两人之间的事情时的态度。  并且,他还把自己的这种态度向魏颐说了,问起魏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魏颐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兄长说好,犹豫了一番,才说道,“不知道他是不是看上了其他人,我觉得他现在变了,和以前不一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他没有再动过我。”  魏晖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魏颐的意思,他皱了一下眉,问道,“你是不是对皇上有心思?”  魏颐看向魏晖,笑了笑,也不撒谎,直接说道,“皇上乃人中龙凤,不同一般,我的确是喜欢他。不过,喜欢是喜欢,道理也是明白的。我既没有想和他保持这种关系,也没想过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我不是那种因情爱而不顾家人,不顾别的一切的人。”  魏晖这才点点头,道,“你能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他是皇上,仰慕他是正常的,为人臣子,他要让我们死,我们活不了,不过,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别的什么都不顾了。”  说了这些,魏晖又想了一番最近朝堂里偷偷传的事情,道,“皇上是否看上了别的人,我们也不知,不过,宫里面,他是没带人进去的,也没有谁传出来,宫里哪位娘娘最近非常受宠。”  说着,想到什么,就压低了声音,继续和魏颐说道,“皇上虽然现在正处盛年,不过,皇子们也大了,太子殿下已经十七,今年他又代理政务了两个月,虽然皇上回来后对他发了脾气,说他很多事情出了错,但是,太子能代理政务,就说明皇上已经承认他长成了。听说宫里面还有什么动静,以后,皇上怕是也要仔细盯着太子以及诸位皇子了。”  虽然这是说容琛的儿子们的事情,但是,这其实是魏颐第一次如此近地听关于容琛的家事,他本该是事不关己的,但不知怎么,听后心里总有点疙瘩,不大舒服。  魏晖想了想,又愁了眉,叹口气,道,“你和皇上这事,真希望皇上从此后就算了,不然,后宫里的娘娘们,虽说是温良贤淑,谁知道会不会对你不利。而且,太子也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虽然你和他没有相冲突之处,谁知道他会不会怎么来和你搭上桥,要用用你呢。”  魏颐虽然生在官宦之家,但是,因为家庭结构简单,父亲又廉洁奉公地不像话,所以,他其实对于权力之争,或者别人的害人之法,这些根本不了解,也不要说有应对之策了。  他听魏晖这样说,便道,“我是不想和他再有瓜葛的,但是,他不说散,我们又怎么能先说散呢。”  魏晖摇摇头,也不言语了,后来只叫魏颐最好多点心眼,以后随便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保。  魏晖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和弟弟说起这些来,也许是最近家里一直压抑在这种凄风慘雨之下,人总有种要出什么大事的感觉,而看到自家三弟经历这么多事,依然单纯而不知世事,不免心中着急,怕他以后遭遇什么灾难,而自己作为哥哥的又不能解救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魏晖觉得,比起保护魏颐,更重要的是要让他知道如何自保。  魏晖临走前道,“总之,你得狠心一些,遇到事情,要想着好好护着自己。”  魏颐不知他为何这样说,只不断点头。  魏大人是第二天下午才来找魏颐说话,这一天,天晴了,太阳出来了,到处明晃晃地耀眼。  院子里只一树梅花,也整个魏府都能闻其香。  魏颐发现老父亲是真的老了,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甚至背已经有些驼下去,眼睛也失了往日的深沉凌厉,带着些浑浊之感。  魏颐心酸极了,他知道父亲全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才瞬间老去的。  他扶着父亲让他坐在罗汉塌上,又把自己手里的暖手炉递给他抱着,还亲自给他倒了热的参茶,双手奉给他。  若是以前,魏大人为了保持威严,定然身姿坐得挺直,也不会接着魏颐的暖手炉。  这暖手炉是皇宫用品,紫金,雕琢极其精致,用绣袋装着,以前魏家可用不起这种东西。  魏大人也许是真的老了,或者是心理压力太大,于精神上有损伤,他的反应比以前来得慢。  他看着魏颐小心恭敬又满是歉疚地伺候他,他心里其实很不好受。  魏颐甚至在魏父面前跪了下来,他望着魏大人,眼眶含泪,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父亲,是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家里都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副惨淡模样。我不仅没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没能为国为民,做些利国之事;反倒让祖宗蒙羞,父兄受累,母亲也因此病了,都是孩儿不孝。”  魏大人听他这么说,将手上茶杯放到一边,伸手去拉他起来,也哽咽起来,道,“我的儿,为父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们都不会怪你。反倒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是你受苦了。”  魏颐因为魏大人的话,眼泪终于禁不住掉了下来。  魏大人将他拉了起来,道,“堂堂男儿,哭什么哭。不要被人笑话。”  魏颐却止不住眼泪,只狠狠地擦眼睛。  过了好一阵,他才总算是止住了,即使是在父亲面前哭,他也觉得非常难为情,不敢抬眼去看魏大人。  昨晚上魏晖和魏颐谈了话,之后应该是去向魏大人汇报过了,魏大人也就没问魏颐这些日子的情况,只问道,“皇上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特别的话?”  魏颐不知魏大人是何意,仔细想了想,道,“父亲是指什么,孩儿想不起他说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魏大人不知该如何说,他想问皇帝有没有对他暗示,他是他亲生儿子的事情,皇帝有没有暗示,以后不会再让魏颐做他床上之臣的事情。但是,对着魏颐那还澄澈纯净的眸光,他自然说不出这些东西。  最后,只好问道,“皇上他待你,如何?”  魏颐道,“他的心意,孩儿还能感觉得到。待我也还好,不知父亲问起这个是有什么要交代我么?”  魏大人摇头,后来就不知该如何和魏颐说下去了,只交代魏颐好好养脚伤,说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因为魏大人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其实他已经是在半退休状态了,很少去上早朝,除了职位还在,但公务多是下面的人在干,而他,也多是在将自己的事务交接给皇帝属意的他的接班人,其他事务一概都不是他在处理了。  他闲了下来,但越是闲,其实心里越难受。  他多了时间在家,每次皇帝来他家看魏颐,他几乎都在家,知道皇帝来了。  他从皇帝的眼里能够看到,皇帝对魏颐决计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那种眼神,容琛的眼神太过炙烈,又太过温情,这让魏大人想起自己年轻时热恋的感觉,魏大人对于两位夫人都是极温柔体贴的,他从不对她们发脾气,也不将朝廷和外面应酬上的烦心事对她们说,他一生没有纳过妾,他能够指天发誓从没有狎妓,他好清静,做事一板一眼,但是其实并不是不通人情事故,他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有他自己的圆通。他一生只用情人的心思爱过一个人,那是他一位好友的妻子,自始至终,他没对那位女子说过一句话,只有眼神,他看她,她看他。但是,即使眼神,也能够泄露太多东西,他的好友发现了他的心思,和他打了一架,那是魏大人一生唯一的一次打架斗殴;他后来再没见过那位女子,之后他回家娶妻,又转了做官的地点,那位女子,他之后打听,也因为难产过世了。那位女子并不十分漂亮,但是有一双澄澈而明净的漂亮眼睛,笑的时候,露出个小酒窝,就是她第一次对魏大人笑,从此勾走了魏大人一生的爱情。  魏大人这时候,就是在容琛眼里,看到了当年自己看着他爱慕之人的眼神,热烈的情愫,想要呵护对方一辈子的温情,想要触摸,又害怕触摸,想要表达出口,又不能说出口,一切的爱与欲求,全都压抑在身体里,从一双眼睛里表现出来。  但这只让魏大人觉得更加心惊。  皇帝怎么能够对着魏颐有这种眼神,魏颐是他的儿子啊,而且,他自己也明明知道了魏颐是他的儿子。  第71章 威胁  真真切切看出了皇帝对魏颐的心思,魏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左思右想,又得不到什么制止皇帝的好办法,只焦得头发更白了。  已经深冬了,天气更冷,而且风大,空气干燥,这种天气最怕火灾。  这天,皇帝又来魏家,魏大人在前面院子就把他截下来了。  皇帝不想和他多说,便欲直接去找魏颐,魏大人却硬是步步紧逼,让他没法绕过他。  皇帝看魏大人这般,最后只好和他到了魏大人的书房。  皇帝一在椅子上坐下,魏大人就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  这大冬天,地板很凉。  皇帝也并不是铁石心肠,还是赶紧过去把他给扶了起来,还说道,“爱卿,你有什么就坐下说吧。这里是你府上,又不是宫里头。即使是宫里头,朕也不会如此不体恤老臣,还让你跪着说话。”  魏大人却执拗地不坐,站在那里,他的眼睛里闪着控诉的泪花,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对魏颐。他是您的儿子,您这样对他,如何对得起您的列祖列宗,您上次不是还说,您皇室血脉不同一般,现在,却依然让魏颐处于如此境地……”  皇帝被魏大人说得气血翻涌,喝道,“住嘴!” 第45章 在得知容琛生病时,他才明白自己有多爱这个人。想到他受病痛折磨,依然上朝,还要处理繁重的政务,就心疼不已。  容琛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他心情激动,带着异样的温情,在魏颐的耳边亲吻,又亲他的脸。  魏颐太久没有和他有这种肌肤上的亲昵,被他亲吻,心中居然升起极度的愉悦和幸福满足。  他不断地轻声唤着容琛的名字,容琛满心欢喜,捧着魏颐的脸颊,在他唇上亲吻触碰。  魏颐靠在容琛怀里,问他病情,容琛说他没什么,只是染了点风寒,有些咳嗽而已,别的都没什么。  魏颐还是忧心,眼里满是柔情和关心,道,“你都瘦了这么多,还说病得不重。”  容琛心想那是想你想的,与这病无关,但他没说,只是笑着将这个他心坎里的宝贝搂在怀里,呼吸他身上让他沉迷的淡淡体香和气息。  容琛还要批改奏折,魏颐就留下来给他整理奏折,然后将朱砂墨给他磨好。  李昌中是个非常机灵的人,被皇帝叫进内室里伺候过几次茶水,看到魏颐坐在床边伺候皇帝批阅奏折,又看到了魏颐长相清丽绝俗,一双黑眸更是勾人,虽然动作间潇洒风流,看着不像伶人之流,但注意到皇帝待他温柔贴心,就马上明白了,这个恐怕是皇帝在宫外看上的新宠。  后宫里各位娘娘都以为皇帝在宫外看上了个女人,没想到原来是男人啊。  李昌中虽然看得明白,但嘴上却非常紧,知道这种东西,绝对不能说出去。  之后皇帝在内室里用膳,甚至都是他一个人伺候的,也没让别的宫侍送进去伺候。  皇帝似乎对他这样很满意,和他说话间的语气李昌中就能明白,第二天还赏了他东西,全是因为他聪明伶俐。  天色已晚,魏颐在宫里留了下来。  容琛怕将自己身上的病气过到魏颐身上,不要他在自己身边久待,让他去旁边房间睡觉,魏颐不乐意,说好不容易见他一面,怎么能够去旁边房间呢。  看魏颐今日如此乖巧听话,眼里又是关怀期盼,容琛就无法狠心反驳魏颐了,最终将魏颐留了下来。  晚上,还有妃子和太子以及其他皇子过来问安探病,皇帝一个也没见,让李昌中说自己早早睡下了,打发了他们离开。  但是,现在皇帝生病,他这里比平时更受瞩目,才到晚上,就有不少人知道,皇帝召见了人,但是没送人出去。  后宫里也不敢猜测皇帝召见的人就是宫外的新宠,说不得也可能是某些方面的术士,还有就是要彻夜长谈的亲信。  魏颐以前照顾魏大人,伺候汤药很是上手,现在容琛病了,他对于端茶递药做得很是娴熟细心。  容琛得他伺候,心中高兴,连咳嗽都比之前少了,脸上也有了笑容。  晚上魏颐和容琛睡在一起。  房间里远处燃着两盏蜡烛,房里有淡淡的光,床帐放下来,里面幽谧而温暖。  魏颐轻声和容琛说话,问他为何这么久不去看他,容琛没有回答,只是握着他的手,轻柔地抚摸。  魏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道,“我想去修佛,便可以请求菩萨保佑你身体安康,我希望你能健康长寿。”  容琛因为魏颐这话而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向魏颐的眼睛,道,“我不需要你去修佛为我祈祷,我不会让你去。”  魏颐轻声问他,“为什么?”  容琛笑了笑,在魏颐的额头上落下亲吻,将他拥在怀里,感受他肌肤的柔软,“我舍不得你。你得陪在我身边,不能去陪着那些装模作样的佛像。”  魏颐只好不再说话了。  第73章 安排  这个夜晚,接下来的时间,魏颐再没说话,他不仅是安静下来了,而是整个人从内到外的沉寂下来。  容琛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这种沉寂,那并不是一种失望或者失落,似乎是一种无争的淡然,什么也不上心了一样。  魏颐变了,从第一次和容琛见面到现在,他变了很多。  不得不说,他以前有种睥睨天下,遗世独立的自我满足感,他打心眼里高傲,而且还挺自恋,但是,自从遇到容琛,他从那种位置上落下来了,成为了俗世红尘里染着情爱的一抹影子,而现在,他似乎是又要超脱出去了。  只是容琛是不会让他走的。  魏颐不说话,容琛也没说话,他只是将魏颐禁锢着,魏颐在他怀里想动一动身子都不可得。  温暖的床上,淡淡的安神熏香,柔柔的烛光像是柔软的轻纱抚摸而来,两人在夜里沉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魏颐甚至比容琛早醒。  醒来时,外面还是一片深沉的漆黑。  魏颐撩起床帐要下床,容琛便醒了,坐起身,拉住他,问道,“这么早,起来作甚,再睡一阵吧!”  魏颐被他拉住便动不了身了,朝他露出浅笑,道,“我得早点回去。”  容琛坐起来受了些寒气,又开始咳嗽起来。  魏颐赶紧坐回去,给他轻轻拍背,又递手帕给他,问道,“要喝些水么?”  外面伺候着的人也听到了皇帝的咳嗽,李昌中快步走了进来,已经提了热水进来,倒了一杯水,在床边行礼问候了一声,才挂上床帐,将温茶水呈过来给魏颐,魏颐伺候着皇帝喝了,咳嗽这才松了一些。  李昌中见魏颐一头乌发披下来,披在背上,更衬地脸小,而且白皙,甚至如白玉一般带着盈盈光泽,他似乎在从内而外地发光,因身上还穿着微皱的白色内衣,可见其颈子和肩膀的漂亮幅度,下面便掩在被子里了。  李昌中不得不感叹这个少年是个不可多得的漂亮人物,宫里面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也少有这种程度的。  魏颐伺候皇帝喝完水,将杯子递还给李昌中,又给皇帝抚了抚背,将他身上的被子拉紧些,道,“好些了么?”  皇帝点点头,拉着他又要睡下,道,“还早呢,你再陪朕睡会儿。”  魏颐不敢反对了,只得跟着皇帝又睡下。  那边李昌中伺候完了,又把床帐放下来,无声地退出去。  李昌中这下可看出来了,皇帝待那个少年确实非常不一般。  皇帝房里本该留三个人下夜,皇帝病了,留着伺候的人还要增加两人,没想到皇帝一个人也没要,让所有人都留在外间,如此,皇帝和这个少年相处,真如是要做平常人家里的一般夫妻一样。  后来,是到天色微亮了,魏颐才伺候着皇帝起身,伺候他穿衣洗漱,一切做得非常仔细而且熟稔。  容琛看他手脚轻快,神色平和,还笑着问他,“朕以为你的手只会拿书拿笔弹琴下棋,没想到这些也会。”  魏颐回了他一个柔和微笑,道,“你可别小看人,这些怎么会不会呢。再说,我父亲去年病了那么长时间,我一直伺候在他跟前呢。”  说起父亲生病,魏颐心里一紧,就不再说话了。  他虽然看着像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公子哥,其实不然,他从小开始就是自己穿衣洗漱的人了,别的大户人家里,或者只是富有的家庭里,给孩子也会多配几个丫头伺候,魏颐却从来只有一个丫鬟,明鹭虽然手脚伶俐,但魏颐总不能什么都让她干,于是大部分就自己动手了,连自己的床被都是他自己叠好收拾好,除了束头发,他没有不会的。  容琛留魏颐一起用过早膳再走,魏颐只得又留下来用了早膳。  容琛早膳后要喝药,他又伺候了他喝药,之后就会有太医过来会诊,还会有有要事的大臣来和容琛讨论政事了,容琛要去上疏房。  魏颐觉得自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就说必须离开了。  容琛看着他,实在舍不得,握着他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李步和另外一位侍卫进来,让两人送他回家去,又让安排步辇送他,魏颐却是不要,容琛也没法强迫他,只让人拿了一件更厚的披风把他裹上,让他不要冷到了。  魏颐离开时,伸出手,轻轻抱了容琛一下,道,“皇上要好好保重身体。”  容琛一直目送着他出了门,才坐回位置上,让李昌中传给他会诊的太医。  太医会诊完,离开后,李昌中就对皇帝道,“皇上昨儿个晚上已经没怎么咳嗽了,这病,在魏公子来后,就好了大半,今天太医这看了,也说好多了,看来,还是魏公子这药比太医的药管用。”  皇帝看了他一眼,李昌中昨夜跟着上夜伺候,熬到早上,已经很是疲惫,听他说这话好听,就赏赐了他一只提神的鼻烟壶,让他下去休息,让另一个轮值的大太监来伺候着就行。  魏颐被李步领着出宫时,路上有远远遇到一大早来给皇帝请安探病的皇太子。  魏颐没有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从上面檐廊往上疏房去的皇太子,皇太子却是居高临下看到他了,只看到了一个披着披风的高挑的背影,没见到相貌。  太子在那个廊檐下看了很久,直到魏颐他们走远了。  太子容汶熙知道那是他父皇昨夜留在寝宫里的人,因为是他父皇最信任的两个亲卫送那人出去的。  宫里面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会被人知道的。  到下午,几个品级最高的娘娘,就知道昨夜皇帝留在寝宫的人是个长相俊逸的少年了,只是不知名姓,也知道那人只是过去陪着,没有房事。  李昌中被几个娘娘送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说皇帝宣人密谈,皇帝的密谈,规矩里,是不会有外人在场的,从不让人听到,所以,根本不知道对方底细。  再说魏颐这边被李步送回家去,回到家,就看到老父亲沉着脸在前厅里侯着他呢。  魏颐过去请罪,魏大人道,“罢了,罢了。你何罪之有!”  魏大人这是说真话,魏颐却以为父亲是在说反话讽刺他,于心不安,非常愧疚,道,“父亲,孩儿知道错了。只是皇上病了,不去探望,心中放不下。还请父亲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魏大人看着他,长叹口气,又摇头,然后走了。  魏颐站在前厅里,长久地没有动作,他知道自己这又是让父亲生气和失望了。  皇帝的病,在魏颐去探望他之后,果真好得快很多。  到天气些微转暖的时候,他就已经全好了。  而魏家长子魏晖,他在工部供职,受了皇命,要出门去查看从京城向南这几个州府的河道。  这是每年都要干的事情,春天,冰雪融化,会有春汛,要是不派官员去查看,出了什么隐患,那就会造成水灾,一点不能马虎。  魏晖这些年在外做官,致力于实务,于水利工程上是有所专长的,加上还跟着几个专业人才,一路查看河道,不至于完不成皇帝给下的任务。  只是,魏大人居然让魏晖把他媳妇和儿子也带上。  倒不是要跟着魏晖到处走,只是跟着一路南下,说是回老家去看看。  魏大人的老家就在云州,他家原来只是一般富农,而且族中几乎无人,父母亲又早逝,而且没有兄弟,只一位姐姐出嫁后也早早过世了,他当年是卖了家业到学馆里去读书,孤注一掷要考上进士做官的,所幸他还考上了,官也做得不错。年轻时,他从学馆里回家,多是住在邻居家里,而这个邻居,就是和他结亲的青梅竹马家里。他做官后,并没有看不上这位邻家姑娘,两人喜结连理,成就了姻缘。但是,他回老家的时候却少,在那里,有他后来修的房子,还有田庄,建有魏家祠堂,却少回家祭祀。  这次让魏晖带着媳妇孙子回去祭拜,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至少魏颐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他表示也想回老家去看看时,魏大人没同意,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皇帝不允许。  魏大人其实有向魏晖说明,让他将媳妇和儿子在外安顿好,以后不能被皇帝找到的地方最好。  魏大人这样说,魏晖其实就有些明白了,知道他这个父亲恐怕又会和皇帝扛上一次,他这父亲,现在总是守着棺材和皇帝吵架,不怕死了。  既然魏大人这样安排,魏晖尊重父亲的意思,也就这么去办了。  魏颐送他们南下时,还送到了码头上去,那时天空蔚蓝,万里无云,清风徐来,嫩黄的柳叶飘动,一切还是那般美好。  谁又能想到,从此后,会出那么多事,等再见面时,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第74章 看到真相  天气转暖了,花红柳绿了。  春天的气息让所有人都从严冬的桎梏里走了出来,似乎整个人都舒展了,有活气了。  不过,忧愁的魏大人一点也没变好。 第47章 魏大人又病了,魏颐伺候在他床前。  容琛知道魏颐是个孝子,但是,他却很不喜欢魏颐照顾魏大人,觉得魏颐给魏大人的,都该是自己的。  他也不坐在魏颐的院子里等人传魏颐过去了,自己带着人直接来了魏大人养病的房间。  外间是个小厅,里间就是病房。  这里向阳,而且空气流通很好,魏颐认为这里养病比较好,才让魏大人住这厢房养病的。  容琛挑帘进了里间,门边几步处高几上一盆君子兰开得正好。  他看向坐在床边的魏颐,魏颐也朝他看了过来。  容琛不知魏颐这是怎么了,一脸呆呆的神色,但是那双黑瞳中却含着深浓得要溢出来的悲伤无助与茫然。  容琛无视了魏大人,走过去,说道,“魏颐,你这是怎么了?也病了么?”  他走到魏颐身边,就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魏颐不知怎么了,突然反应非常大,一声尖叫,还把他的手打开了,似乎又是想逃开他,绊倒了椅子,人也摔倒了。  看魏颐摔倒,魏大人和被打得莫名其妙的容琛都一声惊呼,容琛赶紧去把魏颐扶起来。  但魏颐犟脾气又发作了起来,他不要容琛碰他,对要扶他的容琛又打又踢,还微张着嘴不断喘气,额头上冒着冷汗,像是要呼吸不过来背过气去的样子。  容琛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神如鹰般凌厉射向魏大人,“你给他说了什么!”  魏大人满脸悲痛和悔恨,老泪纵横,因容琛的目光而低下了头,看向魏颐,“我儿,你要怪就怪我们吧……”  魏颐却摇头,在地上退了几步,“你们……你们都骗我,你们根本不是我父母,你们……你们……根本都不爱我……你们……”  他眼神空洞,满脸悲切,容琛瞬间明白魏大人恐怕是把魏颐的身世告诉他了,他看到魏颐那个样子,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赶紧过去要把他抱到怀里来。  他力气大,魏颐根本反抗不了他,只是对着他踢打,眼泪如雨般流下来,脸色却苍白如纸。  他将容琛死死盯着,突然,身子痉挛地颤抖了几下,软了下去。  容琛将魏颐搂在怀里呼唤他的名字,魏颐已经昏过去了,一动也不动。  容琛将软在他怀里的魏颐抱起来,黑沉的目光瞥了无神歪在床上的魏大人一眼,往外走去,一边焦急地吩咐人去请大夫来,想到什么,又让人去把明鹭抓了起来,让她不准和任何人说话。  第76章 自伤  魏颐并没有昏过去很久,但他头非常痛,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情景错综复杂,杂乱无章,却又以极猛的攻势不断冲突着,这让他非常难受,下意识地就不想清醒。  他甚至想到了前世的很多事情,那些事情,他几乎都是忘了的。  他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几岁时就被判断出得了白血病,后来几乎都没怎么去过学校,因为总是在病中,身体非常不好。  他并不是天生就有白血病,是他出生不久,他家搬了新房子,医生说他身体本就弱,抵抗力不行,新房子里的致癌物质才让他一个孩子得了血癌。  他父母本是极疼爱他的,之后就决定再生一个孩子来,以给他提供骨髓,但给他生下的弟弟和他的骨髓并不匹配,他的弟弟从小就被送到外婆家里去养去了,他很少见到他,但他知道父母时常去看他,还带他去动物园游乐园,那些地方,因为他生病,他作为哥哥也从没有去过。  他的病很严重,而且知道因为有了弟弟,他的父母根本就对他不大上心了,虽说要给他治病,也并没有那么着急,魏颐知道父母估计是要放弃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求生欲,他本来是熬不到十六岁就会死的,是因为他见到凌叔,他看到他心里就非常欢喜,看不到就巴巴地等着,期待着见面,他不想死了,想要活下去。是凌叔帮忙去到处找和他匹配的骨髓,然后定下要给他做手术的。  魏颐现在觉得非常难受,他想是自己辜负了凌叔,他死了,他没有活下来。  魏颐闭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像个孤单的小孩儿。  容琛坐在床边,拿手巾给他擦拭眼泪,又轻柔地亲吻他的面颊,柔声哄劝他,“别哭了,好么?是我不好,你难受就朝我发脾气吧。别急坏了自己。”  魏颐神智迷迷糊糊的,他听得到容琛的声音,但他拒绝接受这个人。  刚才容琛和他父亲说的话,他就知道了,容琛一定是早早知道的,他知道他是他的孩子,还和他发生关系,他觉得容琛就像是恶魔,他一点也不爱他,他一定是把他当成一个玩物的,不然,对着自己的亲生子,谁能够做出那种事情来呢。  魏颐一时间,脑子里全是乱的,头痛欲裂,不知道该如何来把各种各样的信息整理齐全。  大夫给魏颐看了病,开了安神让人镇定的方子,其他的,他也帮不上忙了。  魏颐醒过来了,他知道容琛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但他不想再面对容琛,于是只闭着眼不睁开。  容琛也知道他醒了,他轻柔地为魏颐整理身上的被子,又轻轻拨弄好他脸颊边的头发,柔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恨我,你厌恶我,对吗?”  魏颐把眼睛睁开来,因为哭泣,他的眼睛发红,还有点肿,显得非常可怜,但是他现在的目光,却只是清冷,他觉得自己心冷了,再也暖不起来了。  他把容琛看着,没说话。  容琛温柔地看着他,心里非常苦涩,他说道,“魏颐,我……”  魏颐赶紧打断了他,声音甚至有些尖利,“我不是魏家的孩子。”  容琛因此一愣,道,“那……子琦……,子琦,好吗?”  魏颐摇头,眼泪又开始往外涌,哽咽着道,“你滚开,我不要见到你,你走啊……”  容琛怎么会走,又用手巾给他擦泪,魏颐眼睛愣愣地望着床顶,眼珠子动也不动。  容琛看他这个样子,有种心也碎了的疼痛感,他的声音低沉而且沙哑,似乎带着莫大的痛苦,道,“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魏颐听他这样说,就把身体蜷了起来,还用手把耳朵捂住了,低声呵斥他,“我不要听,你走,你走。”  容琛却不允许他缩起来,他起身将魏颐捂住耳朵的手掰开握在自己手心里,居高临下地死盯着魏颐,喝道,“你不要听也不行。你必须得听。”  魏颐也死死地盯着他,摇着头,想把自己的手从容琛的手里挣脱开,但是却被容琛抓得太紧,根本就动不了。  他的脸上有太多的痛苦,看得容琛心绞在了一起一般地痛,他把魏颐的手放开了,道,“我不强求你。我知道你难受,你厌恶我,不想再见到我。那你一开始,你为何要来勾引我,现在一切罪都定在我身上,你真不愿意再原谅我了吗?你这么狠心吗,你可曾真正把我放在心里过?”  魏颐咬着唇,因容琛的话而身体发抖。  他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来这样捉弄他,他第一眼见到容琛,以为是见到了他的凌叔,他不由自主想要他喜欢自己,想和他在一起,慢慢地,和容琛在一起久了,他又如何想得起自己本来是因为把容琛当成凌叔而和他在一起的,他变得只是喜欢容琛了而已;后来,即使和容琛在一起痛苦多过快乐,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对他的爱情有所减少。  但是,为什么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的。  要不是上天的捉弄,谁会想到他不是父亲的孩子呢,反而是容琛的孩子,这简直太荒谬了,根本不像真的。难道是父亲在撒谎吗?父亲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魏颐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哑哑的,“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和你说话,后悔那时候认识你,后悔之后喜欢上你,我都后悔了,我早后悔了。我不是魏家的孩子,也不是你的,我只是我而已,我就只是我,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我活得下去,不需要你们任何人。”  魏颐的话让容琛心痛,他的脆弱更让他心痛。  他低下头去,嘴唇几乎贴到魏颐的耳朵,低声道,“你后悔又怎么来得及,朕还没说后悔呢。既然已经是这样了,你就准备弃朕而去么?我们已经走错了路,是我们两人的错,分不开的。你和朕回宫去吧,嗯?”  魏颐因为他的话缩了缩脖子,往一边躲,“不可能的,我再不会和你一起了,也不要见你,你让我一个人呆着,除非你把我像畜生一样的关起来,不然,我作为人是不会和你走的。我不想连人的廉耻之心都彻底丢掉了。”  容琛伸出手捏住魏颐的下巴,要他的眼睛看着自己,道,“你这样说,是彻底丢掉我们的感情了么?你告诉朕,你心里有过朕么?曾经有过么?”  魏颐不再说话,甚至把眼睛也闭了起来。  容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看着魏颐发呆。  药好了,有侍女端进来时,在外面请示,容琛这才回过神来,让把药端进来。  容琛亲自端了药要喂魏颐,魏颐还是不睁眼,也不动。  容琛道,“先把药喝了,不然,朕就这样坐这里不走了。”  他的威胁起了作用,魏颐坐起身来,将容琛手上的药端回自己手里,大口大口地喝了,似乎那药是白开水。  容琛接过他手里的药碗,又把手帕递给他擦嘴,魏颐却不理他了,用手抹了抹嘴,继续躺下。  容琛把药碗递回给侍女,让她下去了。  魏颐看容琛一直在床边坐着,最后不得不妥协了,道,“你回去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你放过我,也是放过你自己,不然,老天爷是不会放过我们俩的。”  容琛嘴角却扯起一丝笑,“朕不怕老天,只是怕你而已,你别胡思乱想,不然,朕还是要拿魏家开刀,就看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们了。”  魏颐瞥了容琛一眼,道,“你想把他们怎么样?”  容琛道,“你说呢。魏青琏大逆不道,欺君罔上,藏匿皇子十八年,这些罪,够朕诛他九族。”  魏颐眼里神色复杂,身子都不觉得抖了几下。容琛的声音平淡无波澜,但是,魏颐却知道,他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魏颐道,“那你连我一起杀了吧。一切归于无,才是终,才是始。”  容琛没有答他,他站起身来,走出去了,吩咐人守着魏颐。  魏大人对魏颐极其愧疚,病中依然过来看他,但魏颐整个院子都被侍卫守住了,他根本无法进去,从魏颐的侍女那里得知魏颐喝了药,睡过去了,他才颓然地往回走。  魏颐喝的那药效果非常不错,他沉睡了一整晚,一大早,他醒过来,默默坐了一阵,就起身来穿衣裳,伺候他的侍女赶紧过来伺候,又问他要做什么,饿没有,准备早膳如何。  魏颐不理他们,还把她们呵斥了一顿,让她们出去。  侍女们不敢违背,只得退出去了。  魏颐去抽屉里找了他裁纸的剪刀出来,坐在椅子上就开始乱绞他的头发,他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青丝,被剪断,一绺绺地往地下掉。  还是那些侍女怕魏颐一个人在房里出事,从门帘缝隙里偷偷往里面打量,看到魏颐在剪头发,而且地上已经掉了不少了,吓了一大跳。  什么也不顾了,飞一般地冲进去抢他手里的剪刀,嘴里叫着,“三公子,您不能这样,皇上会要了奴婢们的命的。”  魏颐不把剪刀给她们,一阵抢夺,那锋利的剪刀刃就把魏颐的手背划了很大一条口子,手背上血管不少,一下子血涌出来,满手以及衣裳上都是血了。  侍女们吓得尖叫,惊动了外面的侍卫,这才进来把魏颐手里的剪刀抢过去,又捂住他手上的伤口,让赶紧叫大夫,还要给皇帝上报。  一屋子人都又惊恐又焦急,他们都怕皇帝的责罚,也有真担心魏颐的,只魏颐面无表情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也不叫痛,也不管手上的伤口,好像那伤不是他的一样。  他的头发被他乱绞了不少,有些长有些短,胡乱披在背后,地上铺着一层乌黑柔亮的发丝,看得那几个侍女心疼不已,连侍卫也是直皱眉。  这个时代,无论是女子,还是男子,都是非常稀罕一头好头发的,谁也不会乱剪头发,而魏颐这个样子乱绞头发,在他们眼里,简直是发疯的表现。  容琛连早朝也没上,一大早爬起来就往宫外跑。  得知魏颐用剪刀自毁头发,还把手割了,他心里又急又担心又难过,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于是,只能在这里来回答大家的几个问题。 ,就是bergen提出的,魏颐对以前的记忆的问题。  对于前世,那对魏颐来说,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在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并且适应了这个环境,一点点全部融入这个环境的人来说,对十几年前的事情,应该是很淡的,也就是记不起那么多东西,例如我们这些人,谁又能够将十几年近二十年前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呢;而关于他生出生时候的记忆,我觉得人只要在肉身里面,就得依靠身体的眼耳口鼻来感受世界,人出生时,这些感官全都非常不灵敏,所以,魏颐对出生时以及婴儿时期的东西没有记忆的;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理解,所以我也就这样写了。 ,关于魏颐身为穿越人士而对待感情的问题。  在我认为,人对待感情由两方面决定,一是遗传(也就是基因决定,生而就有的),二是环境因素。韩愈就说有人生来就善,有人生来就恶,大部分人生来是中性的,后天教养决定他会变成怎么样。所以,魏颐对待感情的问题,我觉得他并不会因为有前世记忆,就在这一世对亲人对爱人之类的感情上比旁人淡漠,就如人不会因为多活了多少年就不在乎亲情一样。所以,我觉得魏颐在这一世,对待感情时依然是由他的性情决定大部分。  这自然也只是我个人的理解,大家赞同也行,不赞同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第77章 天理  容琛来到魏府时,魏颐手背上的伤口早已经被侍卫侍女们处理过包扎好了,而且大夫也已经来给魏颐看过了,对于外伤,自然是好好上药,不要沾了水。  魏颐坐在窗前椅子上发呆,一身天青色衣衫,身形单薄,身影寥落孤单,神色些微迷茫,又些微凄苦,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容琛看了他一眼,到外面房间里询问他的侍女,魏颐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几个侍女把魏颐从早上醒来到现在的事情说了,说她们也不知道三公子为何这样,因为没有照顾好人,一个个都非常害怕,战战兢兢。  容琛让房间里守着魏颐的侍卫和侍女都下去了,自己从一边衣架上拿了一件外衫,才慢慢走到魏颐身边去,将外衫披在魏颐身上,道,“穿成这样坐这里,早上冷,你别冷到了。” 第49章 容琛是很重父子亲情的那种人。  本来是要办了刘家的,但是看到刘妃生的两个小儿子极可爱,又想到刘妃平时虽然极喜欢出风头,但是这个女人没什么阴险的心眼,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性子也颇直,他在对处理刘家这事上就放松了,觉得不该在刘妃还在的时候就端了刘家。  他为了告诫刘家,而将刘妃训斥了一顿,反正这个女人犯错不少,随意怎么都有理由说她一通,而且还专门说了几句她娘家有时候做事太过了,让收敛一些。最后刘妃还被禁足了三个月,以作惩戒。  皇帝以为这样一来,刘家也就该知道自己犯的错了,以后做事会收敛,也不会再去惹魏家了。  没想到这世上的人,很多并不是理解力那么好的。  刘家一心想着肯定是魏颐吹了枕边风,所以让皇帝说了那些告诫的话,而且,刘家大哥脸上身上被打的青紫还没有消下去呢,心里的愤恨别说有多重了。  刘家和这魏家的仇是结下了。  再来说一下魏家大哥魏晖这边。  魏晖自从被皇帝派去查河防,一路走下去,自己是亲历亲为,实地考察,还画了不少河道地图,将以前的地图上没有完善的地方修改完善,而且一路记录了河堤的情况,那些豆腐渣工程,他是一个个都记下来了的,哪些地方修得好,也记录得非常清楚。  在国家大型土木工程上最易吃钱,这已经是下面人人皆知的事了。  虽然皇帝在这一块上面管得极严,前些年,出过河工上访,爆出官员吃了他们的工钱,这事牵连不小,一众的官员下马,还处死过不少人,这之后,年年都要检查修缮河道,再没出过克扣河工工钱的事。  不过,谁都知道里面油水还是很大,就说河堤质量,魏晖暗中一路看下来,几乎没有多少地方是正经合格达标的。  魏晖将媳妇和儿子安排在云州,自己还要一路向南继续考察。  他手里抓着沿途河道的大量信息,不少官员在这上面贪过钱,大家都知道魏老爹一向是油盐不进的清廉,不知道他这儿子是不是也是这样,这些官员人心惶惶,就怕皇帝彻查下来,那大家就都不妙了。  魏晖到云州时就写了上报皇帝的折子,附上一路的探查报告,只是东西没有送出去,被半路截下来了,而魏晖对此毫无知觉。  魏晖这一路视察河防,京城里许多官员对此也是注意着的,魏晖出事,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他是被身边的手下给推到河里去的,他一路记录的那些东西也付之东流,本来说这位魏大人夜晚在河堤上踏空掉进河里更加合理,也不会牵扯出太多人。  要怪就怪想拉跨魏家的刘家太不知足,而且还联系上了其他几个想整垮魏家的官员,他们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本魏晖受贿的账本出来,从他以前做官时收受的贿赂,道他一路查河堤从地方官员处勒索来的银钱。  魏晖被推入河里,之后就再无半点消息。  连着魏晖的死讯和那本魏晖受贿的账本被迅速送进了京城。  因着魏家这段时间深居简出,魏家居然是比京城里别的人家都晚知道魏晖出事这件事。  魏晖受贿,人证物证俱在,为了找到收受的贿赂物品,魏晖府上几乎立即被官府查封,但是没有从里面搜出东西来,官府于是就转而查到魏尚书府上。  魏尚书做官这些年,得罪了些人,加之他现在退休在家,大儿子出了河防受贿案,眼神不明的众人皆以为魏家从此完了,墙倒众人推。  在皇帝没有下批文的情况下,就直接去魏家查找魏晖的受贿物品。  魏家,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才知道了魏晖受贿案。  这进魏府查找受贿物品的事情,给雍京府尹几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后面肯定有不少人在做推手,才让他大起胆子带了人进魏府。  自从上次刘国舅的事情,魏老爷子病得更加厉害了,大夫断言老爷子估计活不了多久,因这事,本就神经衰弱且伴随着神经质的魏夫人吴氏,精神状况更加差,但是,她还是强撑起了精神照顾卧病在床的魏老爷子。  明鹭被皇帝抓起来关到不知哪里去的事情,谷管家之后有去找魏颐帮忙,魏颐自然想将明鹭找回来,但皇帝自从那次,再没来过魏府,魏颐找了侍卫队长温华军,他说那姑娘家没事,魏颐才放下些心,他心里明白皇帝为何要把明鹭关起来,皆因明鹭听到了他的身世,魏颐只怕皇帝会杀明鹭灭口,听闻她没生命危险,也就不再紧张。  来魏家搜查的人,态度嚣张,从魏府大门,一路往里面闯,魏家主院里本来就没几个下人,被他们一路闯进了魏家正房厅里去,魏夫人听到外面吵嚷,从卧室里出来,朝搜查的官差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我魏府是什么意思。”  魏夫人才三十来岁,虽然神情憔悴,但确实是个大美人,这样一位纤弱女子,一干官差看到,甚至有人故意毛手毛脚去推她,魏夫人被人摸了手,大怒,声音极其尖锐,“你们……你们怎能如此无礼。”  里面的头儿将府尹大人写的搜查令拿出来给魏夫人看,道,“魏府魏晖贪污受贿,证据确凿,受贿物品藏在魏府,我等也是奉命搜查魏府,夫人还请勿怪,我等搜完即走。”  然后让手下开始搜查魏府。  魏大人在里间听到了他的话,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出内室,魏夫人看到魏大人出来了,赶紧过去把他扶住,魏大人眼睛却在那张搜查令上,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儿魏晖,魏晖如何了?”  那官差带队队长将那搜查令拿到魏大人面前,道,“这是上面给的搜查令,我等是奉命搜查。”  魏大人看了那搜查令,马上看出问题来,道,“好歹老夫也曾是朝廷命官,没有皇上之命,谁人胆敢动我魏府一草一木!”  魏大人虽然病得奄奄一息,喝起人来依然威慑力十足,让那些要去查魏家东西的人不敢擅动。  那官差队长不知是受谁旨意,得了好处,有着靠山,却不把魏大人的话当回事,道,“卑职这也是奉命行事,尚书大人若是不服,还请和上面说。和卑职这种人说,也无用啊。再说,魏中郎大人自知罪责难逃,跳河自尽,又有人证又有物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搜到他收受的白银,皇上那里,即可定罪。到时候,说不定下次还是卑职前来带尚书大人入狱,您说是也不是?”  魏大人之前还好些,现在才突然听到魏晖畏罪跳河自尽,一时之间如被雷击,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魏夫人是弱女子,根本无法承受他的重量,两人往地上摔去,还是魏家老仆扑过来帮着支持住了魏大人的重量,才免于两人摔倒。  魏夫人已经不管这些官差了,只叫老仆赶紧去请大夫。  再说魏颐这边院子,因这是大上午,魏颐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听到外面非常吵嚷,而且脚步凌乱之声传来,他让侍女去问是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儿侍女就回报说有官差前来搜查。  魏颐一时愣了,手里的书都掉在了桌子上。  这是尚书府上,没有得皇帝之命,可无人胆敢进来搜查的。  他以为这次搜查是皇帝任命的,于是一时之间非常愤懑恼怒,起身往外走。  于魏颐院子门口,那些想进来搜查的官差被侍卫挡在了外面,因侍卫们是秘密受皇命来保护魏颐,故而不能出示自己的身份,那些官差估计平时就是嚣张惯了的,在魏府里横冲直撞,根本不把这要倒下的魏府放在眼里。  还有就是因为他们说是奉命搜查魏府,留在魏府保护魏颐的几个侍卫也不知是否该阻拦,一番犹豫,故而就在院子门口僵持住了。  魏颐出去,问起缘由,那一队官差看魏颐长得漂亮,虽然没有出言无状,但眼神却一点也不恭敬,说了魏晖贪污受贿,畏罪自杀而死,上面要搜查魏府,从魏府查出他受贿物件的事情,魏颐听闻魏晖居然死了,一时之间,其悲伤恐惧茫然不可置信不比魏大人少一分,几乎也昏过去,还是被侍女赶紧扶住了,这时候,那些官差已经冲进了魏颐的院子里。  魏颐这边院子就是皇帝的一个金屋藏娇之所,里面各种摆设用品,皆见不凡,那些官差看到,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下手,心想魏家外面看着简朴,原来内里大有乾坤,说魏尚书廉洁的,这哪里廉洁了。  第80章 搜查魏府  这次要整垮魏家,并不只是刘家一家在后面推,还有好几位朝中极显贵的大臣都做了推手。  魏晖到底是否受贿,一般人哪里知道,就是朝中官员,也大多认为他是受贿了的,只魏晖一些友人,对此持怀疑态度。  在朝做官,几乎不会有人真正清正廉洁保持清白。  如同魏大人一般地,少到朝中估计只此一例,故而他这一例就特别显眼了,这种显眼并不是好事,人人都盯着他,而且容易惹来别的官员的敌意。  现下魏家出了魏晖的受贿案,大家都看着最后会怎么样。  为何衙门里会在没有皇帝许可的情况下出让去魏家搜查的搜查令?  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那些想着先斩后奏的人,都认为的是做官的哪里有真正清廉的,不相信魏晖真没受贿,只要去搜查魏府,定然可以搜出东西来。  加上魏晖已死,死人没法出来反驳,而且他们有伪造的魏晖受贿的账本,被魏晖勒索过的下面官员的人证,要是再在魏家搜出些不同一般的东西,或者大量钱财,这样,几乎就可以对魏晖定罪了,这样,魏家整个都会被拖下去,有些人知道皇帝宠幸上了魏家小儿子的,也觉得皇帝不会再对魏家小儿子上心了。  于是这样的先斩后奏,几乎没什么漏洞,到时候皇帝怪罪起来,甚至可以说怕魏家得到消息将东西转移,所以才那么着急。  皇帝是在官差进入魏颐院子不久就得到了魏家被搜查的消息,当此时,皇帝正在和几个近臣讨论西北军费的问题,本不得被打扰,但他近前侍卫李步拿到飞鸽传书,从魏家到皇宫,鸽子只用几分钟就飞进来了,李步看到魏府被搜查的消息,赶紧去找皇帝,让李昌中将飞鸽传书呈给皇帝。  容琛看到飞鸽传书上写的东西,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勃然大怒,手上拿着的折子被他啪地一声扔在桌案上,他人也站了起来。  在书房里的几个近臣不知刚才皇帝看的纸条上是什么消息,居然把皇帝气成这样,不免心中都有些战兢。  皇帝亲自出门,让李步带人去将那些胆敢在魏府撒野的人都抓起来。  而军费问题,他自然也不能冷静思考,让一干大臣都再回去仔细想想,再写折子上来,之后再做讨论。  李步这边做事极迅速,去点了人马,飞快地朝魏府而来。  快马加鞭到魏府,路上行人看到这在城中纵马的侍卫,全都异常吃惊,心想恐怕是出了大事了,还以为是哪个大人下马,要被抄家之类。  跟在魏颐身边的侍卫队长温华军,因被魏颐交代要带谷管家去看看被关起来的明鹭,以确定明鹭是真的没事,温华军不敢惹魏颐不高兴,怕他又做什么自残的事,一番考虑下来,就答应了可以带谷管家去看明鹭,但是不能说话。  这就是这天上午为何温华军和谷管家都没在魏府的原因。  不过,在官差到魏府不久,他们就回来了。  最终官差没敢动魏府的东西。  谷管家是极护主的,回来后,看到魏府被官差围住,要搜查,她冲进内室去看吴氏,发现吴氏没事,只是在用手帕擦着眼泪照顾昏过去的魏大人,谷管家是极凶悍的女子,看到那些官差要去动吴氏的衣柜以及梳妆盒等物,不知从哪个抽屉里面拿了一把极锋利的剪刀出来,剪刀掰开就是两把锋利的刀,那个要动吴氏梳妆盒的官差差点被她一剪刀戳瞎眼睛,她极威严又锐利的喝骂让那些官差一时不敢乱动。  毕竟这是尚书府啊,即使有上面的头儿许下来的诸多好处,或者可以从魏家顺点东西走,但是,尚书府的威慑力还是在的,他们或多或少在心里有点怕,动作上就迟疑了。  而那些搜查魏颐院子的人,更是没敢动里面任何一点东西。  魏颐只是被侍女扶着进到屋里去,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坐到桌前去,想到这些人说的魏晖已死,脑子就乱成一团,异常疼痛难受,又开始思考兄长真的贪污受贿的可能性,他知道魏晖并不像他父亲那样从不和人礼尚往来,那么,魏晖估计的确是有些来源不干净的钱财物品的,但是魏颐不相信这点东西能够让他畏罪自杀。他觉得一定是有人诬陷然后害了他的大哥。  魏颐坐在那里,对屋里四处打量他的房间的官差视若无物,而那些要搜查他东西的官差看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坐着,总有种被压制住的感觉,一时便没有动作。  而这时,温华军已经回来了,就是他让下属赶紧给宫里去了飞鸽传书。  自己按剑下令,道,他们是受命保护魏三公子的,除非有主子亲自下令,他们不能让任何人在这里撒野,别说只是一般官差,就是皇亲国戚,都不允许进这院子,所有进这院子的人,全都赶出去,若有反抗者,打。  老大如此发话,魏颐院子里的侍卫没有任何一点迟疑,将所有闯进院子的官差都打了出去。  魏颐想到父亲病重,那边肯定也在被骚扰,他本是决定以后不再和魏大人有所纠葛,但还是放心不下,想去那边看看,但这时候院子里已经被官差守住,而且在他的院子门口,他的侍卫和官差正在发生冲突,来搜查的官差有几十之数,而这边侍卫还没有十人,虽然这些侍卫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却奈何怕出人命后对方不顾死活打起来,导致最后魏颐没被保护好受到牵连误伤,所以并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两方人马最后在院子门口僵持住了。  魏颐想出去也没法出去,只得呆在自己院子里,心里焦急又担心。  这次前来搜查魏府的队长名唤薛刚,的确是得了上面指示,说无论如何也要从魏府搜出东西,有了这句话,薛刚便明白,即使搜不出,也可能伪造搜出。  不过,他没有为搜不出东西为难。  魏大人这边卧室里因有个刁蛮妇人而让搜查变慢,从魏颐院子里出来的一个下属就跑到薛刚身边,对他附耳说了在魏颐院子里看到的情况,当听闻魏颐那边院子里,极多珍奇,进门甚至可见象牙雕极精美的盆景,卧室里的用品更是无一不精,看得人瞠目结舌,大家甚至不敢过多碰触,怕弄坏了,当然,还形容了一番那边住的那位“三公子”也似玉雕似的人物,不像真的。  开始听闻魏府果真有好东西,薛刚还高兴了一下,但听下属给他描述了几个里面的大的奢侈摆件,薛刚不是没见过世面,他愣了一下就明白,这里面恐怕还有些别的牵扯,一时间也笑不出来了。  以前皇家不是出过从和尚庙里搜出珍奇,后来查出是公主放在那里的,和和尚偷情来着,因此事,牵扯了很多人命。  薛刚听下属说了魏颐房里的事,莫名其妙就想到这一茬来了,那下属说了那三公子如玉雕般冷清漂亮,再比对已经半老的魏夫人吴氏的相貌,就知那肯定是个极漂亮的人物,又听下属说了魏颐院子里有利害的护院,而且和他们冲突起来了。  薛刚突然觉得背脊一凉,异常敏锐的他就知道这魏府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压倒的,他被叫来魏府搜查魏晖罪证,恐怕也不是一件捡便宜的事。  李步带着人很快就赶过来了。  看到大内侍卫前来,官差们全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薛刚被下属跑来说大内侍卫赶来了,他一向胆大,此时额上居然开始冒虚汗,从内院往外面走时,甚至差点被绊倒了。  他想起来之前某个时候,在妓馆里遇到一位旧识,是一位在王爷府上做护院首领的,大家一起喝酒,喝醉了,那人说皇帝也在外养男人的事,所以以后也该尝尝男人的滋味如何,反正是喝醉了,出口的话毫无遮拦。  想到此节,薛刚就全身冒冷汗,觉得自己的仕途,恐怕是完了。  这次雍京衙门里擅自去一品官员府里搜查之事,皇帝亲自过问,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甚至雍京府尹当场被拿下,革职下狱,还有大理寺刑部里对此知情不报,任由此越权之事发生的人,也被革职,那些擅闯魏府的,无不下狱。  虽然这里处置了一批人,但朝堂上还是有大批人站出来说魏晖受贿案,因为证据确凿,即使皇帝分明有偏袒魏家之嫌,但也该让刑部大理寺审后定罪。  第81章 倒下的魏家 第51章 即使是皇帝,对于魏晖的受贿案,也没什么可说,完全可以盖棺定论,定魏晖的罪了。  魏颐自从那日失态地在容琛怀里大哭一场后,就再也没见容琛,他不想再私下里见他,得知他来,就关门,以此来隔绝他和自己的距离。  父亲临死前的话言犹在耳,魏颐知道自己不能再让容琛怀抱幻想,自己也不该怀抱幻想。  魏颐写了一封长长的含冤状纸,一身素缟,去了大臣们上朝时候走的皇宫东元门,跪于宫门前为兄长喊冤。  他看着这些从这宫门前走过的朝臣,也要这些朝臣们也都看着,现在是他魏家落了,但是,他一定要让那些害他魏家的人数倍偿还回来。  第83章 安睡与守候  要在皇宫东元门跪着递状纸申冤,这是一项技术活。  东元门是专供大臣上朝时走的,一般时候都不会开,一般人是不允许靠近这里的,在百丈之外就会被拦下来。  魏颐偏偏还能够在这里来向皇帝递状纸了。  各位大人从东元门过,都能看到一身素缟跪在那里的魏颐,开始大家还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一打听,一番耳语之后,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还有大臣很惊讶地说,“魏中郎那个案子,不是很明显的么,难道真的是冤案?”  “这个就不清楚了,皇上亲自过问,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会省,还没有最后定罪,不过,说是人证物证都在,魏中郎在外做官时也多和商人走得近,他和父亲比起来,差得远了。最后结果如何,也等不了几天了。”这位大人说着,又小声对同僚道,“不过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是对魏家多有器重偏袒,说不得最后把案子压下去也未可知。”  “将案子压下去能如何,魏中郎年纪轻轻,犯了这种事被告上来,他自己倒也罢了,却把魏尚书给气中风过世了,哎,这些年轻人啊……”  “现在这魏家小儿子跑到这里来给皇上递状纸,这不荒唐吗,怎么不递到大理寺去?”  有人小声地道,“听说皇上看上了这魏家小儿子,对他有龙阳之好,这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回答这位大人的话,几位只是摇头装作不知,不想在此谈论皇帝的闲话。  魏颐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对他议论的大人,眼睛冷冷的。  那几个大人被他看着,心中一凛,心想这个小娃娃还这么小,这眼睛怎么这么冷,倒像是和他们有仇一样。  不过,看到魏颐即使一身素缟,面色苍白,依然掩不住一身绝代风华,眉目如画,长相之俊美,的确世间难得。  大部分官员是只看魏颐一眼就赶紧走了的,只这几位嘴碎的多站了一会儿讨论了几句,看到魏颐的长相,那位刚才说皇上看上魏家小儿子的也不再多问了,觉得那个传言大半是真的。  容琛早早起床准备去早朝了,走在路上有宫侍前来上报,说魏家的小儿子跪在东元门前递状纸为兄长申冤。  容琛听到这个消息,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了。  他没想到魏颐对他来搞这一套。  虽然现在已经初夏天气暖和起来了,但大清早的,还是挺冷的,更何况东元门前一片开阔的广场,那里风大,地上还有寒气,跪着肯定很冷。  容琛想到魏颐居然故意跑到那里去受罪,心里对他就是又气又心疼。  要说他前段时间去魏府求着见魏颐一面,魏颐还每次在他面前关门不要见他呢,现在居然跑到东元门前给他递状纸去了。  容琛赶紧交代了身边的李昌中,又叫了两个侍卫跟着,说去让把魏颐带进宫里来。  那两个侍卫是一直跟在容琛身边的,其中一个正是李步,他最是明白魏颐那犟脾气了。  临去向容琛请示道,“若是三公子不愿意跟卑职们进宫,当如何?”  容琛一想,果真有这个问题,魏颐以前脾气就犟,自从家里遭了难,他那脾气更是又臭又硬又犟了,他要是不进宫来,李步他们过去,也不敢硬是把他带进来。  容琛一想,道,“就说是朕的手谕,让他进宫来说他兄长的事情。那么多朝臣从那里过,有人看着,他很守规矩。”之后又加了一句,把他带进宫来后,好好照顾着。  的确是这样,魏颐只在私底下和皇帝犟没规矩,在人前,一向是恭敬地让容琛想朝他发火。这样去传旨,料想魏颐不会反抗。  李昌中他们是小跑着到东元门前去的,就怕魏颐在地上跪得久了,他那身子骨矜贵着呢,跪出了什么事来,皇上肯定心疼,到时候要怪罪,可不会怪罪故意跪那里的人,少不得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受气。  李步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魏颐了,从东元门出去,看到一个一身素缟的人跪在那里,身形清瘦,像是早晨的露珠一般清透又脆弱,似乎阳光一照就要消失一样。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出来,东天边还是一层碧青色,地上甚至还有露水。  李昌中是个伶俐的人,过去后就躬着身子对魏颐轻声说道,“三公子,皇上说您要申的冤事关重大,请您进宫去和皇上好好说清楚,皇上现在要早朝,需下朝后才能够召见您,您看,是不是这就和奴才进去。”  魏颐迟疑了一下,然后就点了头,道,“有劳公公过来传旨了,我随着你们进宫去吧!”  清早的石地板上寒气非常重,魏颐跪着,寒气从膝盖传遍全身,他已经冷得有点发抖,要不是心中对那些害了他家的人的恨意支撑着他,他这段时间这么劳累加心力交瘁,身体本身又不好,该早昏倒在地了。  听闻魏颐愿意跟着他们进宫,大家都松了口气,李昌中赶紧上前去搀扶魏颐起身,魏颐整个身子都僵了,依靠着李昌中才能站稳。  李昌中现年三十岁出头,是容琛做皇帝之后新提上来的贴身大太监,他能够有如今地位,全是因为这人聪明伶俐,又不多话,最主要是他搞明白了一件事,心里只装着皇帝,那么,以皇帝的眼睛,什么都看在眼里,即使皇帝本身不愿多亲近太监,也愿意重用他了。  而且李昌中长得五官端正,又面带佛相,给人极慈善温和的感觉,声音也不似别的太监那么尖利,容琛才对他有更多好感,然后重用他。  魏颐被接进宫里去,有被好几位路过的大臣看到,这些都猜测魏晖的案子说不得真有玄机,皇上估计还会再查了才定案。  这些与魏家以及这个案子没有关系的,自是不慌不忙,等着看事态发展,而那些心中有鬼的,看魏颐被带进宫,心里就开始忐忑了,就怕皇帝因为美色而仔细彻查这件案子,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魏颐并不是被带到了皇帝上书房外面侯着,等皇帝下朝召见,而是被带到了上书房后面,皇帝歇息的寝宫里,就是皇帝生病时,魏颐来见他的那个地方。  魏颐跪久了冷,李昌中亲自倒了热参茶给他暖身子,又让点了安神薰香,还拿了狐皮毯子给他搭着腿。  魏颐被他这样殷勤地伺候着,有些不自在,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侯着就行。”  李昌中只是笑,道,“皇上下朝就会召见公子的,魏中郎这案子,奴才们在宫里面也有听说,这是大案,皇上很在意的,既是有冤情,皇上肯定会让彻查,公子还请不要担心。”  李昌中这话虽然并没有表示魏中郎无罪,但听来也让魏颐觉得心里好受些,魏颐对他点点头以示感谢,就坐在那里想起事情来。  他这些天实在太累了,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坐在容琛的寝宫里,闻着淡淡的安神薰香,他的精神就放松一些了,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甚至李昌中和小太监一起把他托着放到躺椅上让他睡好,他也没有醒过来。  他能睡得这么沉,多半不仅与这安神香有关,还是他坐在这里,知道容琛一定会帮他把事情办好,心中有了倚靠,精神也就不自觉放松了。  李昌中心里想着这魏家三公子可是一向铁面无情的皇帝的柔软处,一点不敢怠慢,又拿了毯子给魏颐盖好,让他睡得舒舒坦坦的。  容琛因心中有事,让早朝早早散了,那些还有要事要留着和皇帝讨论的,也都到上书房外面去等着被皇帝召见。  容琛快步走进他的寝宫,李昌中正侯在外面,容琛看到他就问道,“他人呢?”  李昌中当然知道皇帝口中的“他”只能是指魏家三公子,赶紧躬身小声答道,“奴才看他精神不好,神色憔悴,自作主张,点了一支安神香,他现下睡着了,就在里间躺椅上。”  看来皇帝对他的自作主张很满意,神色缓了很多,对他点了点头,轻手轻脚进了内间。  李昌中看皇帝这样,就知道,那魏家三公子在皇帝心里的果真非同一般,自己这宝押得非常对。  不过,魏三公子再如何也是一个男人,即使皇帝宠他,也不可能把他封了妃,终究,最多一个男宠身份。  李昌中想到此,在心里叹口气。  绕过屏风,容琛看到了躺在躺椅上睡着的魏颐,魏颐这段时间清瘦了很多,以前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嫩脸现在已经可见棱角了,黑鸦鸦的眼睫垂下来,带着一种脆弱,唇色非常淡,看着就知道他血气不足。  容琛俯下身,怕将他吵醒了,只轻轻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感觉到淡淡的凉。  容琛坐在了躺椅边上,神色柔和地把魏颐看着,就这样看着,似乎入了神。  房间里的薰香还在燃着,淡淡地飘散缭绕,安静,宁和,容琛这样看着,似乎时间已经在此时凝固,他甚至不愿意从里面走出来。  这个时刻,他觉得,也许,就这样守着魏颐,任外面沧海桑田,他皆不在意了。  只要这个人,就在他身边安睡。  第84章 办理  魏颐醒来时已经午时,容琛早将他从躺椅上抱到床上睡着了。  魏颐盯着床帐顶上的祥云金龙看了一眼,就伸手撩开了放下来垂着的床帐,看到外面已经光线明朗,该是太阳早升起来了。  魏颐全身发软,从床上坐起来。  被容琛要求着一直侯在这里伺候魏颐的李昌中发现魏颐醒了,就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到床前亲自服侍魏颐起身。  魏颐看着他,道,“我怎么到床上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昌中回道,“皇上下朝后就过来了,看您睡着,心疼您劳累,就没叫醒您,还是皇上亲自把您抱到床上来睡的。前面书房前侯着几位大人要和皇上说事,皇上就先过去了,说您起来,他就过来和您一起用午膳。”  魏颐一边起床,一边看了窗户外面的阳光,果真已经午膳时候了,他没想到自己一觉睡了这么久。  魏颐洗漱了一番,然后李昌中亲自来伺候给他梳头。  魏颐头发被他上次剪了一部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那些剪短了的也长长一些了,只是还是长短参差不齐,而且很明显。  他来的时候头上别着发冠,便看不出来,此时头发放下来,李昌中给他梳发,捏着他乌黑柔顺的发丝,像是摸着沁凉的锦缎,看到上面被剪断的痕迹,不由得十分心疼,那似乎是剪了他的头发一样,他在心里感叹,不知道这位魏三公子的头发怎么会被剪成这副模样,太糟蹋了。  虽然发现了他头发上的异样,李昌中也并没有说出来,只仔细给他束好,又按照他来时的模样给用发冠别起来,也就看不出来他头发上的异常了。  魏颐看李昌中没有问起他头发的事情,就觉得容琛的这个宫侍是很体贴和伶俐的,很不错。  魏颐收拾好后,容琛正好进来,魏颐从椅子上起身,转过身就看到他。  魏颐要跪下去给他行礼,容琛已经上前将他的胳膊扶住,道,“你这是何必,故意惹朕心里不舒坦么?”  魏颐微蹙眉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规矩,不守规矩,才会惹你不舒坦吧!”  容琛握住他的手,道,“朕不和你钻这些字眼。已经午时了,饿了么,传膳吧!”  说着,已经带着魏颐到外间去用膳。  魏颐不想和他走,道,“我是在向皇上申冤的,我大哥的事情……”  容琛回头看着他,手抚上他的脸颊,神色温柔,“先用膳,朕再听你说这些,行么?”  魏颐还想说,但容琛已经扶着他强行让他在膳桌边椅子上坐下了,他自己则坐在了上位,也是魏颐的旁边。  桌上已经摆上了菜,都是比较清淡的,十来道,算是帝王里非常简朴的作风了。  宫侍上来给伺候用菜,容琛也让人下去了,亲自给魏颐夹菜让他吃。  魏颐早上只喝了些水,这些日子也都吃不下东西,此时容琛给他夹菜,他本没什么胃口,但也觉得有些饿了,将容琛夹到他碗里的吃了。  一顿饭只吃了两刻钟,魏颐放下筷子不吃了,容琛便也停了筷子。  刚吃了午饭,容琛要和魏颐说些话,让他消消食,魏颐却不在容琛这歇息的寝宫处坐了,道,“皇上,草民是来给家中兄长申冤的,不是来受您这般待遇的。”  容琛只好带着他走到前面上书房里去坐下,魏颐从身上将写的状纸拿出来递给容琛,道,“我大哥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要害他,还要害魏家。”  容琛坐在书案后面,看了魏颐递给他的状纸,里面写得倒是清楚,说了魏晖为人高洁,不可能犯下这样的贪污受贿罪,又说了嫂嫂被人害死,这其中有蹊跷,更说明魏晖这件案子肯定有疑点,要求皇帝重新审理这件案子,而且要着重审那些证人,要重新去调查那证物账本的真实性。  容琛看后,道,“朕知你对你兄长多有敬佩仰慕之情,这件案子,朕让三司法一起调查……”  魏颐以为容琛说这话是要敷衍他,赶紧打断他,道,“我对我大哥的个人感情并不是让我来递这个状纸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嫂嫂的确是被毒死的,你不是也知道吗?还有人故意拐跑了我的侄儿,这说明他们这是故意害我大哥。我大哥为人正直,根本不可能做出那种勒索受贿的事情。”  容琛看魏颐一说起这事就激动,起身来,走到魏颐身边,轻轻抚了抚他的背,道,“你先别着急,朕没说不让人好好查。不仅是三司法,朕再秘密派人去查这事,若是你大哥真是清白的,朕会还他清白。” 第53章 容琛这理由,即使三岁小儿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十七岁的太子殿下。  不过,容琛身为皇帝,要留一个美人在身边,大家都明白其中因由,一般人不会有人质问皇帝其中原因,皇帝更不会解释,太子想不开这样询问,皇帝随意给个答案敷衍,太子也该识趣不再问了,但太子偏偏还想再刁难。  容琛看他欲言又止,就板了脸,道,“朕已经做了决定,不准再有异议。”  容汶熙非常不服气地咬了咬牙,又看向魏颐,魏颐也抬起头来看他,目光冷淡,对容汶熙这个太子,既不惶恐,也不谄媚,似乎是要将他视若无物。  容汶熙心里对此不好受,少年的好胜心让他对魏颐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他觉得魏颐不该对他这样冷漠,他是太子,即使是他父皇的宠臣,也不该视他如无物。  容琛本要留容汶熙一起用晚膳,但看容汶熙和魏颐似乎是互相看不上,特别是魏颐在看到容汶熙之后一直冷着脸,他就只好让容汶熙离开了,没留他下来用晚膳。  皇帝留了魏颐在皇宫这事,当然不止太子殿下刻意关注和在意,后宫各位娘娘更是让人去仔细打听了,不少人都想去看看这位把皇帝迷住的男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当天晚上,魏颐就被要求睡在上书房后面皇帝的寝殿里。  容琛在书房里又批改了一阵奏章才回寝殿去,进寝殿后看到魏颐并没有先睡,而是坐在凳子上冷着脸发呆。  魏颐从下午容琛不要他出宫开始就在实施非暴力不合作了,容琛拿他这一点没什么法子,此时看他这样,就上前去问道,“怎么不先睡,坐在这里也不加件衣裳,冻到了怎么办?”  魏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侧了身子将背对着他。  容琛要将他抱起来,魏颐就伸手推他,“你别碰我。”  此时房间里还有一位伺候的大太监,叫杨福顺,加上另外两位女官,魏颐这样对皇帝发脾气,分明是侵犯皇帝威严。  容琛面色沉了沉,不能拿魏颐怎么办,只能对伺候魏颐的奴才们发脾气,道,“怎么让他一直坐在这里,这大晚上寒气重,不知道要给他加件衣裳吗?”  皇帝这是气没处撒往宫人们身上发脾气,宫人们也只能受着。  不过,那位大太监杨福顺并不觉得该这样受气,他是从容琛太子时候就伺候过来的老人了,平素给皇帝安排后妃侍寝事宜,后宫娘娘们都得讨好他,但魏颐对他却一点好脸色都没有,故而心中含着怨气,被皇帝一骂,此时就上前来躬身道,“皇上,奴才们刚才要伺候子琦公子沐浴更衣,子琦公子不愿意,奴才们也不敢强求,怕他冷着,奴才端了热参茶让他喝着暖暖身子,子琦公子也不喝,杯子还拂地上了。奴才们不知是什么地方惹了子琦公子的不高兴,不敢再上前,是以没拿衣裳给他。”  皇帝盯了杨福顺一眼,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哼给杨福顺听,还是给魏颐听。  魏颐听杨福顺说话分明是在皇帝面前故意诋毁他,但他也没任何争辩,只觉得和这种人争辩,是侮辱了自己。  魏颐想到刚才那老奴要解他衣衫而且要小太监伺候他好好沐浴,他就气得捏紧了拳头,更何况这人看他时那分明带着的鄙夷又猥琐好色的眼神,更是让他觉得恶心,而且尊严被践踏了,他根本不想理睬他。  容琛看魏颐一直沉着脸,就让房间里的宫人们都下去了,这才在魏颐面前半弯下身子来,看着魏颐的眼睛,道,“不喜欢这些人伺候,朕就换一批,成么?”  魏颐偏开脸,还是不说话。  容琛一手握住他的肩膀,又碰了碰他的脸,发现他身上果真冰凉了,就拿过一件外衫,披在他身上,道,“不喜欢他们伺候你,现在朕伺候你,还不成吗?”  魏颐冷声道,“不要你这样假好心,你要是真对我好,就放我出去才是。”  容琛没有任何迟疑地道,“现在放你出去,不可能。”  魏颐咬了咬牙,胸膛起伏几下,不说话了。  容琛要魏颐洗漱睡觉,魏颐坐在那里不动,容琛要碰他,他就打开他的手,反正是一点也不合作。  容琛是真生气了,知道是自己对魏颐心软,让这个小家伙拿住了自己这个弱点,所以就总是这样来惹他生气。  容琛也生气了,自己也不睡了,就在寝殿里看起书来,翻几页,就抬头看一眼魏颐,发现魏颐还静静坐在那里,连背都挺得笔直,容琛真怀疑这小家伙不累么,偏偏魏颐还真能做到一直不动,像个雕塑一般。  到底容琛还是受不住一直看魏颐这幅自我伤害的模样,放下书起身去问道,“你真不睡么?朕可睡了,你就一直这样坐着么?”  魏颐不答,他这样坐着,哪里会舒服,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容琛看魏颐神色里其实有一丝松动,就又道,“要朕放你出去,是决计不可能。你能够在这里坐一晚,不能这样坐到你兄长的案子被查清吧!”  魏颐握紧了手,好半天才说道,“你可以把我留在宫里,但是,我不要和你睡在一处。还有,你让在魏府照顾我的人来照顾我。”  容琛沉默地把他看着,魏颐神色坚定,估计,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线了,不能再让步了,容琛只好点了头,道,“好。今晚且和朕睡一起,明日给你安排另外一处,也让原来伺候你的人进宫来伺候你,可好。”  魏颐一番犹豫,只得应了。  两人洗漱收拾好后睡下时已经三更过了,容琛睡不到一阵就得起来上早朝。  本来两人各盖各的被子睡下,到早晨容琛醒来,魏颐却是睡在他怀里的,而且睡梦里的魏颐还紧紧抱着容琛的胳膊,整个人蜷在他怀里。  早上当班的李昌中小声唤皇帝起床该上早朝了,容琛其实已经醒了,但他搂着熟睡的魏颐没有动,还提醒李昌中道,“朕就起,你们先退下去,别出声了。”  李昌中小心翼翼退出去了。  外面天色还是黑漆漆的,但一日之晨,经过一夜沉睡的皇宫已经活起来了。  容琛感受着蜷在他怀里的人的气息,一手抚了抚他的背脊,想要把自己被他抓住的手臂拿出来,他怕将魏颐弄醒了,动作又慢又轻,魏颐并没有被他扰醒,只轻声嘤咛了一声继续睡。  容琛解放开了自己的手臂,给魏颐掩好被子,又拂了拂他的头发,倾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亲这一下才发现魏颐的不正常,似乎脸颊过于烫了。  第87章  魏颐病了,理所当然地病了。  之前的劳累和心力交瘁积累在他的身体上,压迫着他,他那时候还能够坚持,从昨天见到太子开始,潜意识里极度地不平衡和难受,成了压迫他精神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让他不堪重负,在容琛的怀里,他理所当然地从内心深处倒下了,于是就病了。  魏颐一直低烧,头晕作呕,全身酸软无力,食欲不振。  天还没亮,好几位太医就往皇帝寝宫里赶来,却不是皇帝生了病,而是他留在宫里的那位魏家三公子生了病。  因为这一病,之后宫里以及朝堂上都知道魏家三公子给他家大哥申冤申到皇帝的龙床上去了。  可想而知,那些话传得不堪入耳。  没有人会说魏三公子和皇上同床共枕只是清清白白地纯睡觉而已,只说这魏三公子身子弱,承受不住,这才伤了,病了,一大早皇帝就召太医。  容琛又因为魏颐的生病而推迟了早朝。  皇帝寝殿里气氛凝重,容琛坐在床边,几位太医院的首席御医躬着身子侯在一旁。  容琛说了魏颐的情况,又亲自撩开了床帐一角,将魏颐那白皙细瘦的手腕拿出被子来放在脉枕上,这才示意太医上前诊脉,皇帝这郑重又小心的模样,太医们还没看到那位娘娘有受过这种待遇,不由得心都沉下来,觉得这人恐怕丝毫不能小觑怠慢。  几位太医都上前去诊了脉,一番斟酌后,有一位太医要求要看看面色和舌苔,容琛却不愿意,让他们先商量一番后开方子就行,却是不要他们看病人。  太医们只好到外间里去商讨病人病情,商讨时,不免都非常郑重。得出一个结论后,才去报给皇帝听,皇帝点头后才开方子下药。  容琛之后去上早朝,就在早朝上说了要再彻查魏晖受贿案,还派顾学谦去云州查魏晖投水一事。  大臣们都对此心中有数,知道这是因为昨日魏家小儿子在宫门前为兄长申冤,皇帝才决定重新彻查的这个案子。  容琛早朝下朝回寝殿里,魏颐已经喝过了药,依然睡着,但是睡得不沉,容琛去看他,他就迷迷糊糊醒了,看是容琛,就又闭上了眼睛。  虽是喝了药,魏颐依然断断续续低烧了好几天。  他这是精神性的低烧,他精神上的压力没有消除,即使用药,烧也不易全退下去。  魏颐病了,他还是要求搬出容琛的寝殿住,不要住这里,容琛没答应,但为了安抚魏颐,他也没留下来和魏颐同睡,去了旁边的卧室里睡去了。  魏颐病这些天,因为低烧总是不退,还吃不下东西,喝药也吐出来,太医们没少挨皇帝的骂,其中一个御医,也就是那个说要看魏颐的面色以及舌苔的太医,还被革职了,要不是魏颐劝了皇帝一句,那太医估计还会挨板子。  因为这些大动静,魏颐在宫里想不出名也不行了。后宫里即使小太监小宫女们也偷偷说他的事情。  就说他是狐狸精转世,把皇帝迷住了,看他一病,皇帝就着急,娘娘们还没这么好待遇呢。  对于魏颐的入侵,白贵妃倒是镇定自若,一心好好教导皇子皇女,而且让娘家人也不要在这事上插手,朝廷里有言官上奏说皇帝将魏家小儿子留在宫里不合规矩的,皇帝一律不看这类奏折,在早朝上提出这事的,他也不予理会。  白贵妃是以静制动,加上她育有子女,觉得魏颐算不上敌人,她一心只在意太子和同样生有儿子的品位较高的刘妃,其他在她眼里都没有什么威胁。  而刘妃从来就以性格外放和能生出名,魏颐一病之后,她也就病了。  派人到皇帝这里来请示,容琛也去看过她两次。  因为刘妃大哥上次闹过魏府的事情,容琛心里已经对刘妃起了疙瘩,这次她这没病装病,而且不断在他面前旁敲侧击说魏颐克死全家极其不详,这就让容琛发了火,之后再没有去刘妃那里,而且还以刘妃病重照顾不好皇子为由,将她生下的两位皇子交给另外一位嫔妃照看。  刘妃这次是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之后病赶紧好了,要把儿子接回去。  整个后宫和朝廷都在议论皇帝找了一个男宠的事,魏颐这个中心人物,一直关在屋子里养病,走得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寝殿外的院子里,加之照顾他的人都不敢不守规矩,没人敢多说乱说一句话,他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外面的那些带有攻击性的闲言碎语。  虽然不知,但魏颐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他这时候,也只能是掩耳盗铃罢了。  容琛将魏颐所在之地保护得一丝不漏,任何不经允许的外人都不得进入,里面每个人也不允许乱说多说一句话。  魏颐除了每天询问容琛他大哥的案子的进展,和是否找到了魏归真外,几乎不和容琛说话,反正是把非暴力不合作发挥到了极点。  为了让去寻找魏归真的人方便找人,他有时间有力气的时候就画魏归真的画像,从魏归真走失到现在,他画了怕是有几十幅了,不过,因为那画里的人物太肖似魏颐,即使容琛知道那只是魏颐那个没有眼色打扰过他和魏颐好些次的傻侄儿,他依然将不少幅画给私藏了起来甚至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只将一部分画拿出去让宫廷画师给仿着画了,用仿画给找魏归真的人照着找人,那些正品,全都被容琛给珍藏了起来,想着以后他死后,这些画就该成为陪葬之物。  有这些心思的容琛,他早就知道自己无法从魏颐身上爬起来了,故而是没有再想过要放走魏颐的,魏颐所作的一切反抗和努力,都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而魏颐似乎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一点。  魏颐这一场病,到彻底好起来,差不多有月余时间,最主要原因还是彻查魏晖受贿一案有了突破性进展,那本账本是假的,证人也有问题,甚至魏颐意识到自己的大哥很可能没有死。  会想到魏晖没有死,是魏颐精神放松下来仔细思考了,加上下面报上来的证据对照着看才反应过来的。  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后,一直没有发现魏晖的尸身,而且下面呈上来了一块雕龙玉璧,这正是容琛送魏颐那一块,在魏晖离家前,魏颐将这块玉璧让魏晖带走了,魏晖当时当然不要,说皇上恩赐之物,是不能送人的,魏颐却硬是让他带走了,说总是会和皇帝散伙的,到时候要过日子,说不得还会拿出去典当,此时送给魏晖又能怎样,再说,魏晖说不得路上会遇到什么麻烦,拿出这块皇家玉璧,也许可以帮着解决麻烦。看着幺弟心意,魏晖当时就只好带上了。  现在这块玉璧又回到了魏颐手里,这玉璧普天之下只此一块,呈上来的人说是在云州下面的齐州府典当行里被一个年轻男子典当的,说起样貌,魏颐觉得很可能是魏晖。  但是他们去找那典当玉璧的人,却没有找到了。  魏颐不知道大哥活着为什么不回京城来,但他觉得若是魏晖还活着,那么他会典当这块玉璧,一定是因为他想告诉魏颐,他还活着,让他不要担心。  有了这种希望,魏颐的病就好了很多。  但这时候,也就到了夏天最炎热的时候了。  上书房所在的皇宫前殿建筑群到夏天是颇炎热的,而这一年的夏天虽然没有前一年热,但日子依然很不好过。  容琛怕魏颐身子受不住,就将上朝和办公地点都改了,搬到了皇宫东边的庆年宫里,这里殿宇稀疏,北面临着皇宫内万锦湖,其中又花木扶疏,风景优美,夏天也异常凉爽。  这里本是给皇太后安享晚年的地方,容琛母后早逝,他登上皇位后,在这里又修建了两座大殿,修改了花园里一些景致,这里就作为了宴请朝臣时的地方,现在皇帝将魏颐带到这里来住,一来是这里夏日凉爽,再也是这里距离宫妃所在的后宫较远。  魏颐搬到这庆年宫来住之后,除了可以凉爽些过日子,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他一直没有同意过和容琛同床,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每日里抄写佛经看书著书,因可以去皇家藏书楼里借书,太多珍贵藏本让他目不暇接,他每日里书都看不过来,根本没闲暇到处跑,便也对被拘禁着没有太大感觉。  他甚至想着自己一辈子不出宫也没什么,只要皇帝让他去给他的藏书楼做管理员。  不过,事情总不会像人想的那么简单。  魏颐的安宁日子总是在皇帝的刻意保护下才有的。  这日,下午下了一场雷阵雨,雨停后,花园里的植物上还带着水珠,绿意欲滴。  魏颐因此心情变得出奇的好,他甚至突然想起来弹琴,他书房里备着的那具古琴也脱离了只是摆设的境遇,被魏颐好好擦拭后又调音,然后抱到花园里听风亭里去弹。  魏颐照着在皇家藏书楼里翻出来的一本前人的民间失传的古琴谱弹奏,一首一首地试,然后还记下其中他觉得可以改改的地方,或者写下几句心得,他自得其乐,连伺候他的近身侍女也只在远处侯着。  太子殿下是被这琴声引到这里来,他是和皇帝说完话,然后准备回东宫了,突然听到琴声,才过来。  他知道这里是他父皇的那个男宠所住的地方,但他没想这是魏颐在弹琴,因他一心以为像魏颐这种总是冷脸的坏脾气男宠不该弹出这样灵动的曲子。 第55章 迎绿还算镇定,道,“还是赶紧让人去请皇上吧,不知有没有别的问题,也赶紧去请了太医来,姐姐,你看呢?”  采红点头,“赶紧叫人才是。还有,你自己赶紧去把公子今日没吃完喝完的东西全都收起来,沾过嘴的物什都要收起来放好,皇上追究起来,上交这些东西去查验,我们才或可免罪。”  迎绿赶紧应了,又问道,“那香也是今日才送来的新的,会不会是香有问题。”  采红道,“可我们也闻了,就没问题。”转念一想,道,“那香还未用的也要收起来。”  然后两人赶紧分头行动。  魏颐开始还脑子比较清醒,后来只觉的又热又痒,皮肤上像是有蚂蚁在爬一样地难受,脑子也渐渐迷糊起来,他觉得自己估计是被热晕了头。  迷糊着叫了两声容琛,他觉得太难受,心底深处依赖的人还是只有容琛,想要他来安慰安慰自己,能够让他好过一些。  容琛没来,却是迎绿进来喂了他一杯凉水,魏颐却不知这是迎绿,抓住迎绿的手,甚至把她往自己身上拉,他一身如白玉白皙细嫩的肌肤,此时全都染上了粉色,呼吸粗重,眸中含着一层水气,眼神迷离,平素略显苍白的脸颊也如染了胭脂一般地红,嘴里还不断呢喃着容琛的名字,呵气如兰。  即使迎绿是个女子,而且照顾魏颐这么久定力不凡,也被魏颐拉得心里如小鹿乱撞,但她还是非常坚定地把魏颐的手给掰开了。  她赶紧逃也似地站得远了,又不敢声张,往外望着,看皇帝,或者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迎绿觉得估摸着还是皇帝来比较有用,魏颐这个样子,肯定是他睡前吃或者喝的东西里有问题,也有可能是香里也有问题,或者魏颐用的别的某种东西里有问题,他肯定是中了欢情药了。  所幸这时候时间还早,容琛还没有歇下,更没有翻牌子到后宫去,他还在庆年宫里前面书房里看书。  采红没有敢假他人之手来叫容琛,自己亲自跑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李昌中进皇帝书房里请示道,“皇上,子琦公子那边的采红姑娘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正看书的容琛抬起头来,道,“这么晚,有什么事,让她进来吧!”  采红一进来,跪在地上就道,“皇上,您还请去看看三公子吧,他突然很不舒服,我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容琛放下书,“又病了么,有让人去叫太医了么?”  采红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家,脸皮挺薄的,不好意思说魏颐是动情地厉害,道,“让人去请太医去了,只是,皇上,您还是过去看看吧!”  容琛坐着没动,道,“让太医给他好好看了,你们仔细着伺候他……”  容琛还未说完,采红就胆大包天着急地打断了他,求道,“皇上,还是您去看看他吧,他一直唤着皇上您。”  也许是最近天气的原因,容琛总觉得要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碰魏颐,所以愿意避着他不去他那里,现在采红这样着急地过来请他过去,看来魏颐的确是病重,他没再犹豫,让采红起身,他就过去魏颐那里了。  容琛很快就到了魏颐所住的院子,他看到这里面并没有和平常的异常之处,甚至没有任何忙乱的痕迹,他顿了一下脚步才快步往屋子里走去。  迎绿在厅堂门口看到容琛,脸上神色非常复杂,既怕之后自己肯定逃不过责罚,又因皇帝来了而松了口气。  迎绿跪在门口,向皇帝问安,让他进魏颐卧室里去。  容琛一看她们这样,就知魏颐这样定然不是生病,但是,又是怎么了呢?魏颐想通了,故意让侍女们找他来?  第90章 药  容琛走到内室门口,还未绕过屏风,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的低低的呻吟声,如低声啜泣,又像是甜蜜的低吟,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喘息,瞬间就让容琛觉得整个空间都被这声音充盈了甜腻而动情的气息。  但他依然有一丝的迟疑,心想,魏颐真想通了,用这一招来勾引他?  容琛转过屏风,只见魏颐床上床帐高挂,床上情致一览无余。  窗外月亮已经升上来挂在了树梢,房间里还燃着几盏烛灯,光影交汇迷离里,床上之人白色轻薄的衣衫凌乱,头发也早被他蹭得散开了,如黑缎铺在床上,有些撩在了脸上身上。  伴随着他凌乱的沉重呼吸和不时的低泣呻吟,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情潮涌动的气息。  只需要这么一个在光影交汇处的剪影,容琛已经同样气息凌乱了,他几步走到床边,在床上坐下来,手抚上魏颐的脸,额头,上面已经有一层薄汗,能够闻到魏颐身上淡淡的特有的体香。  容琛低头亲上他的唇,魏颐迷糊着,已经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嘴里低泣出声,“容琛,容琛……,是你吗?我难受……难受……你摸摸我……”  容琛目光更加幽深,心潮澎湃,柔情万丈,又激动万分。  采红和迎绿两个姑娘家跪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喘息声,动情的呻吟声,甚至亲吻的声音,撞击声,间或一两声拔高的煽情叫声……  伴随着外面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皎洁的月神清辉,这些声音听在耳里,一切动情又淫靡。  采红和迎绿都听得面红耳赤,心神动摇,之后再不敢跪在那里,而是侯到了外间门外去,吩咐下面伺候的宫人和太监去准备香汤和茶水等物。  魏颐神智不清,和容琛在床上缠绵悱恻,容琛更是感受着从没有过的酣畅淋漓,魏颐热情又大胆,似乎连以前有过的羞涩和不自在全都抛之脑后了,一双胳膊动情地绕在他的肩颈上,和他接吻,更是不断把身子往他身上磨蹭。  容琛被他刺激地几欲发狂,整个灵魂似乎都迷失在他那双迷离的魅惑黑眸里。  两人在床上颠鸾倒凤,到月上中天才总算是停下来,魏颐已经昏在了容琛怀里,容琛心里又满足又快活,将魏颐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在他脸上,耳朵上,下巴上,肩膀上不断细细亲吻,又去吻他的嘴唇,动作轻柔,满是柔情爱意,即使魏颐已经昏睡过去,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他也满足无比。  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魏颐软在容琛的怀里,身子上带着点点红痕,容琛也没有让人赶紧伺候浴汤,就那样搂着魏颐躺在床上,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身体,似乎永远摸不够,又不时亲吻一下他脸颊耳朵头发。  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灭了两支了,月亮也早转过了窗户,房间里光线暗淡很多。  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冷起来,容琛抚摸着魏颐也凉了的身体,将他的身子用薄被裹好,这才起身来让外面伺候的人准备浴汤和一应物品。  外面的采红和迎绿赶紧应了,说已经准备好了,问她们可否进来伺候。  魏颐自食其力惯了,不需要太多人伺候,他在宫里面,就只得采红和迎绿这两位以前在魏府伺候过他的人近身伺候他。这两人刚才在外面听到房间里动静总算消停了,就赶紧让准备好了浴汤,没想到房间里静下来了很久,依然没听到皇帝叫她们伺候,她们正忐忑着,又等了很久,才总算传出了皇帝的吩咐。  容琛亲自抱了累得昏睡过去的魏颐去沐浴,魏颐在热水里也没有醒过来,睡得非常熟。  容琛看着魏颐带着粉色的脸颊,垂下来的眼睫,心中一阵宁和,在他脸颊上又亲了好几下,给他洗好后,才把他从浴池了抱起来。  第二天,容琛不用早朝,天未亮,心情极度愉悦的他就起床来练了大半时辰的剑,沐浴后进卧室里去看魏颐,魏颐还在睡,睡得非常酣沉,容琛心中高兴,又上床去陪着魏颐躺着,静静看着他的睡颜,便觉无比欢喜。  魏颐醒过来时,觉得头脑迷迷糊糊的,不大清醒,身体上的酸软,特别是腰上的酸疼和那个部位的干涩疼痛却非常清楚。  魏颐楞楞出神,好半天才紧皱着眉头从床上想坐起身来,但是却全身无力,撑起一点身体又倒了下去了。  他撩开一角床帐,看到窗外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光线明亮。  他因难受低声呻吟了一声,进来的采红看到他醒了,赶紧叫了迎绿进来一起伺候。  采红眼里含笑,过来询问魏颐道,“公子,可是要起床?”  魏颐让她把床帐挂起来,声音嘶哑,道,“什么时辰了?”  采红挂起床帐,道,“已经巳时过了。”  魏颐想坐起身来,却又软下身子去,一声低吟,“怎么这么晚了。”说着,昏昏的头脑里似乎意识到了昨夜可能的迷乱,他僵在了那里。  迎绿已经端了蜂蜜水来给他润喉,又道,“皇上说了,公子您身子不舒服,就在床上歇着吧!一会儿易太医来给您诊脉。”  采红迎绿虽然心里还是惴惴的,但是又掩不住喜色。  因为昨晚的事情,估计皇帝到最后都以为这是魏颐为挽回他心思的手段,心里万分高兴,一夜缠绵,分外满足。  早上便让伺候魏颐的人都好好伺候着,除了采红和迎绿两位贴身丫头得了最多的赏赐,魏颐整个院子里,所有宫人侍卫全都得了赏。  连昨夜被叫道魏颐的院子里来的但最后没有起作用的太医,也都得了赏。  如此可见,皇帝心情果真是奇好无比。  只魏颐一个人蒙在鼓里,自己不知道是被暗算了,早上起来懵懵懂懂的,全身难受,精神不济,想到昨夜可能的事情,就面色发白,坐在那里,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两位伺候他的姑娘家问起昨夜的具体事情。  而采红迎绿本来无比担心让魏颐所吃所用的东西出了问题,怕被责罚,没想居然因祸得福,照顾的三公子因为这事重新得了皇帝的宠,连带着他们这些下人也得了赏赐。  但是看魏颐早上起来一直脸色不好,心情肯定也不好,她们又担心起来。  两人不知魏颐的真实身份,又眼看着皇帝和魏颐两人之间的纠缠,女孩子心思细腻,早判断出魏颐对皇帝也是情根深种,估计是为了魏大人的原因,还有不想背上做男宠的名声,一直拒绝皇帝,女孩子倒是更愿意冲破一切为爱而活的,所以觉得魏颐的那些纠结都不必要,生命这么短,好好享受爱情不就得了,偏偏在那里不断拒绝心上人,这是何必。  两位侍女虽然心中这么想,却从没有在魏颐面前乱说过这种话,这次看魏颐和皇帝更进一步,便打心眼里是为魏颐高兴的。  但现在看魏颐不仅不高兴,而且很痛苦,两人就又非常担心。  魏颐不肯躺在床上,虽然身体难受,还是要起床,换衣裳时,看到自己身子上点点痕迹,心就揪成了一团。  即使没有昨夜的记忆,但魏颐也推断出来了,他昨夜估计是吃了什么让他精神迷乱动情的东西,后来和容琛有了床上关系。  魏颐为何只想得到是和容琛发生的关系,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宫里,他只可能是和容琛发生了关系,他的两个侍女才能够这样轻松面带笑容。  迎绿给魏颐梳头时,魏颐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什么,心里特别厌恶,于是只得紧紧闭上了眼。  采红和迎绿为了不受惩罚,而隐瞒了魏颐是被外人下情药的事情;  容琛愿意去相信这是魏颐的故作手段,而没有去查证;  而魏颐呢,他以为这是容琛让侍女给他下的药,心里满是怨气,但是却无法发泄,故而也没有说这被下药的事。  于是,这被歹人下药之事,居然因为三方的人的这些想法而没有被提起。  魏颐吃不下东西,尝了几口燕窝,就要去书房里抄佛经,采红和迎绿却不让他去,而这时易太医也赶过来了。  易太医给魏颐诊了脉,看了面色,又说要和魏颐单独说几句话,两个侍女只好出去了。  易太医其实不是专门从事看房事这一块儿的太医,但奈何,魏颐只对他有点熟悉愿意事后让他看,容琛也只让他看过魏颐的脸,所以,每次魏颐房事后,都是让易太医来给他看病。易太医虽然不是专研这一块的,至少没像专门抓这一块的太医知道的那么多的花样,但也不至于不精。只是,想到皇帝的交代,易太医这位老太医,还是有些为难。  最后想到不得抗旨不按皇上说的来,只好豁出去一般地开始和魏颐谈起心来。  第91章 案子真相  易太医坐在魏颐下手,低着头悉悉嗦嗦掏出一个薄册子出来。  魏颐精神不大好,看他拿出来,也没有太在意。  易太医却把书呈给他,道,“养身之道,有一项,便是讲究阴阳调和……万物之交合,也乃世间之大道……双修之道,在乎调和,交融……于养身有益,有助于长寿。”  魏颐看了一眼那一本书,封皮上写着“怡神”二字,但听易太医这如同讲道一般说出的东西,却是在说要他不要拒绝情事么。  魏颐面无表情,将易太医看着,易太医被他看得非常不自在,但一张老脸皮并无什么变化,又道,“老朽知道公子爱看书,便将此书呈给您随意翻翻,也是老朽一翻心意。”  魏颐只得把那本书接过来了,翻开来看了看里面,里面东西倒也不新鲜,前面讲的如何养身修神,翻到后面,便是什么男男双修,下方要如何调养护理之类。  魏颐看得眉头微蹙,将书放到了一边,道,“那书我就看看吧!还多谢您惦记着我了。”  易太医起身躬身说了些客气话,然后才退下去了。  魏颐沉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容琛进来时正见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户上的雕花发呆。  魏颐的眉眼间带着些忧郁,脸色显苍白,一身素衣,衬得身姿更显清瘦而秀雅,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冷感觉。  容琛不知魏颐怎么又如此不高兴起来,走上前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道,“身子不舒服么?在床上躺着去吧,坐这里发呆做什么?”  魏颐只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眼睫,神色淡漠,道,“总不能在床上过日子,青天白日,怎能总躺床上。”  被魏颐冷待,容琛本热情高涨的心镇定了些,看他一直蹙着眉,就道,“不躺床上就不躺吧!身子不舒服,朕给你揉揉,你看可好?”  说着,就要握着魏颐的手将他拉起来,魏颐却拒绝他,用手挡开他,道,“我没什么,不用你管。” 第57章 魏颐道,“你只是找借口而已。即使几年后你要放她,也要把她毒傻了再放是不是。”  容琛知道明鹭那个丫头喜欢魏颐,而且对他死心塌地,魏颐对明鹭也不同一般,他自然就不喜欢明鹭了,要不是看杀了明鹭魏颐会和他闹起来,他定然不会让知道魏颐真实身份的明鹭活下去的,把明鹭关起来,已经是对这丫鬟最仁慈的对待了。但魏颐根本不体谅他,为了个丫鬟,一直和他怄气和他闹。  容琛沉了脸,道,“你若是不好好养着身子,朕说了不放你去看她,就不会放你去。你要是再和朕因为这么个丫鬟闹,朕真赐她一杯毒酒了。”  魏颐被容琛气得面色通红,一甩手里的书,就从屋子里走出去了,容琛让侍女赶紧过去把他拉回来,魏颐根本不理睬拉他的侍女,就往院外走去,因他沉着脸目光冰冷,守在院门口的侍卫都不敢拦他。  魏颐哼一声,道,“我就这样走出去了,你不让我去,也把我关起来,也把我毒傻!”  侍女来向坐在厅里同样生闷气的容琛回报,说公子出去了,没人拦得住他。  虽然这时候已经临近太阳下山,但外面热着呢。  容琛还是放不下魏颐,想发脾气,也只能压抑住了,自己跟着出去要把魏颐给拽回来。  容琛赶上魏颐,要拉住魏颐,魏颐对他又推又打,道,“你把我和明鹭一样关起来,把我也毒傻,这样你不就什么都好了。”  容琛黑着脸,不顾他踢打,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喝道,“再和朕说那个丫头,朕明天就把她处死,看你能够和朕闹到哪种程度。”  魏颐被他气得哭起来了,他有多久没这样哭了,这时候哭起来眼泪就不受控制,哽咽道,“我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亲人了,你就不能够好点心吗,你恨不得和我亲一点的人都死,是不是?”  容琛沉着眼睛没说话,将魏颐给抱了回去。  在某些事情上,即使魏颐恳求,哭闹,容琛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就如魏颐不要和容琛在一起,想要逃跑不被允许一样。  虽然不答应放明鹭,也不答应魏颐现在去看她,但容琛心里还是心疼魏颐的,用巾帕好好地给他擦眼泪,虽然被魏颐打开了他的手,他一点也不发脾气,不板脸,还说话哄他,道,“看哭得像个小孩儿,被人看到了,心里止不住怎么笑话你呢。”  魏颐闷着不说话,但的确觉得这样子太失脸面,硬憋下眼泪不再流泪。  容琛只是担心魏颐身体不好,其他的,如魏颐和他发发小脾气,和他闹闹小性子,冷个脸,对他踢打这些,他是不在意的,因他想着,他是有一辈子来和魏颐磨着的,这个人,他不会放他走,他要闹一闹,那就由着他发泄发泄。  而魏颐和容琛,都没想过,因为这一次似乎并不特别的吵闹会出现什么变故。  那天,魏颐和容琛吵架提到的“明鹭”这个名字,当时就被别有用心的有心人听去了。  能够让受皇宠的子琦公子和容琛哭闹的明鹭到底是何方神圣,恐怕,那些关注这两人的人都想去弄明白一下。  第93章 雷雨之夜  现下是容琛拿魏颐没办法,魏颐也同样拿容琛没办法。  魏颐是把一哭二闹哀求磨人,这些法子都使遍了,容琛却是十足十的铁石心肠,说不放明鹭就是不放人。  魏颐只差使那美人计,但是他觉得这美人计使出来估摸着也不会有太大作用,所以就想着,要是从容琛这里不能入手,那么,就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吧!  容琛既然不让他出宫去,魏颐就说想让谷管家进宫来看他。  这个,容琛是可以答应的。  魏颐自从进宫后,还没有见过魏家里的任何人,只捎带了话和银子回魏府,让谷管家先全权处理魏家的事情。  他之前不是不想见谷管家,只是觉得没有脸面见,而且,见后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相对无言,倒互相伤心罢了。  只是,现下他有事情要谷管家去做,不得不见她了。  谷管家有一个挺好听的名字,叫谷梓瑛,当年魏夫人吴氏小时给她取的,但几乎没人叫她这个名字,她一个做丫鬟的,别人都叫她阿英,连吴氏之后也是这样叫她的,后来她到魏家后,渐渐地帮着吴氏管家,小的都叫她姑姑,或者叫她管家,连阿英,也只魏大人和吴氏这样叫了。  女人,多是为爱而生,谷管家,也许就是的吧。  虽然吴氏过世了,她伤心欲绝,但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加之魏家之后又出了大儿媳过世,和长孙走失的事情,魏颐到宫门前去申冤被接进宫里,而且被禁在了宫里,之后朝野上下都在传皇帝看上了魏家小儿子,收为男宠的事情。  这些种种,都让谷管家没有法子一味沉浸在失去心上人的痛苦里,她还要替她的小姐继续支撑着魏府。  谷管家入宫去见魏颐时,她一身素衣打扮,头发也只是简单挽着,素面朝天,三十多岁的女人,在这个时代的男子眼里已经被称为半老徐娘,但是在魏颐的眼里,她依然是风华正茂的,不卑不亢,坚韧挺拔,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魏颐觉得她是漂亮的,即使明白她对吴氏的感情很不单纯,也从没有对她心生芥蒂,她从来是他的好姑姑。  也许会想到写那一本《青玉镯》,魏颐觉得他其实是打心眼里佩服并且羡慕着谷管家几十年如一日陪在吴氏身边的深厚又纯粹的感情,这种感情也许不止有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但是,却从来纯净如三月阳光,温暖柔和清澈明亮。  这种感情,无性别之分,无年龄之分,无贵贱之分,无信仰之分……  最纯粹而热烈,是人之为人,生命里应该有的最美好的一种存在。  魏颐到现在依然尊敬着谷管家。  他本是想劝谷管家嫁人的,但是又觉得自己没有权利,也没有道理这样去劝她,谷管家比他更清楚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去怎么做。  两人在房里坐定,谷管家看着魏颐说道,“三公子,你瘦了。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其他的,多想无益之事,不想也罢!我记得你小时候,总是装得老成,丫头们看你可爱,想摸摸你的脸,你都不让,还板脸竖眉毛,摔跤了也不哭,在人前学大人样咬牙硬撑着,一个人时,却孩子气得很,把纸张叠成个小蝴蝶在屋子里飞,还让归真去捡……”  谷管家说起魏颐小时候那些糗事,神色慈爱,微笑起来。  魏颐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他哪里是叠的小蝴蝶,明明是飞机,叠好也不是自己玩,而是给归真。不过,谷管家的话,也让他回想起了过去,神色里也带上了缅怀和笑意。  谷管家又道,“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有些人为了别人而活,有些人为了自己而活,但总得活下去。其实,那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够像一般的孩子一样,撒娇,耍赖,不想读书,玩蛐蛐,揪丫鬟们的辫子,但你总是不那样。现如今,你比那时候还要沉默,不开心了,我是真的心疼你。”  魏颐说不出话来,心里发酸。  谷管家又说了很久,以前魏颐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这么多话的,他以为谷管家总是沉默的,说起话来就是命人做事或者骂人,没想到,她的心原来这般细腻,里面满是柔情,原来,他以前从没有好好地了解过她。  一个人,要了解另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  谷管家陪着魏颐用了午膳,魏颐去拿出了一小箱小金锭子出来,又拿了一个锦盒装着的几颗极珍贵的大黑珍珠递给谷管家。  谷管家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就说道,“三公子,你不用把这些给我,你之前让带回魏府的银钱,办完了府里的事,还剩了不少,这又给我做什么?再说,你这是在宫里,不比外面,要打点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魏颐在宫里就没想过要去笼络人际关系,他一直觉得活一天是一天,该死的时候就去赴死,反正,他到现在越来越不在意这个了。  容琛却总是赏赐很多东西来给他,每个月的金锭子积起来就是一大箱子了。给了下面的人一些,还剩下不少。拿了大部分来给谷管家,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魏颐道,“我这里最不差这些东西,你把这些都带出去。若是你不想住魏府了,就自己买个宅子到别处住去,想离京过日子也行。你为魏府做了这么多年,这些是应该的。”  魏颐这样说着,将那装黑珍珠的盒子在谷管家面前拨弄了一下,谷管家看到魏颐拨弄,下面似乎还有一层的样子,魏颐没说,她也心领神会的没有提。  谷管家到下午太阳阴下来了才出宫去。  容琛来和魏颐一起用晚膳,看魏颐这日见了谷管家,眼睛有神了很多,心情似乎也不错,脸上还有了些红晕,实在是好。  这样,容琛心里也就高兴了。  当晚,就下起了大雨来。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树木给吹得东倒西歪,情形很是可怖。  因魏颐坚决不要和容琛同睡,这段日子,容琛看天气也热,怕自己睡他身边,他热得睡不着,就由着他了。  此时风雨大作起来,容琛无法从魏颐这院子里离开,魏颐自然也不好叫他走,于是容琛就这样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有风从窗纱缝里刮进来,烛台上蜡烛被吹得东倒西歪,摇曳不定,之后全都被罩了灯罩。  因外面不断的电闪雷鸣,看书也看不清静了,只得不看,早早沐浴了就准备睡觉。  躺在床上,容琛给魏颐盖好薄毯,手伸过去握着他的手,也并没有做别的动作,魏颐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外面又一个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一个炸雷,似乎炸在耳边,魏颐因这声音而吓得身体一颤。  容琛于是向他身边靠了靠,伸手揽住他,道,“怕么?到朕怀里来吧!”  魏颐不乐意,想推开他,但还没有动作,又一个闪电和紧接着的炸雷就来了,他被惊得往容琛怀里一缩。  容琛将他揽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道,“朕在这里,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种雷雨的夜里,人就会变得脆弱敏感很多,魏颐靠在容琛怀里没有离开。  他闻到容琛身上的味道,让他安心,听着他的心跳,似乎自己的心跳也变成了那个节奏。  容琛的手抚着魏颐的背脊,又在他的腰肢上徘徊,魏颐心跳加速,身上发热,他想推开容琛了,但容琛已经从他的头发亲吻到了他的耳朵,脸颊,然后碰上了他的唇……  似乎房间里在变热,燃着的薰香味道也弄得让人头脑发晕,魏颐想推开容琛,却身子软软的没有力气。  当容琛俯在他的身上,拨开他的衣衫,亲吻抚摸他的身体的时候,魏颐就更加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也许,心里也是没有力气的了。  房间里渐渐有了压抑的呻吟和喘息之声,绮丽而暧昧,这是个温柔乡。  有统计,很多孩子都是雷雨之夜被怀上的,似乎这种时候,总是适合夫妻之间的身体交流。  容琛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情事,怀里又是他疼到心肝的人,心情激动,加上他本就不是个床事上知道温柔的人,按常理,他该把魏颐弄得非常痛,但这次却并不如此。  他温柔而克制,让魏颐沉浸在快感里,就如同要溺死一般无法挣扎。  天地间的风声雨声雷声,就如同是一曲伴奏,在这温柔的床笫之间,不能打扰其中的人分毫。  第94章 长德殿被烧  听着外面的惊雷滚滚而来,房间里却柔情缱绻。  魏颐靠在容琛怀里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情事之后的容琛心满意足,搂着魏颐的身子把玩他的头发。  听到外面突然传来惊慌的脚步声,然后是容琛身边最近红起来的大太监李昌中的声音。  他的声音带着点惊慌,但还是没敢进内室来,在外跪着唤容琛道,“皇上……,皇上……”  侯在外间里的几个奴才都知道内室里皇帝和子琦公子在干什么,即使这时候已经安静下来了,但他们也不敢发出些声音来打扰。  李昌中的叫唤让容琛有些着恼,放下床帐来,对外道,“有什么事,进来说话。”  李昌中这才进来了,跪在屏风旁边,道,“皇上,不好了,长德殿被雷电打中,招了天火,烧起来了。”  李昌中这话让容琛抚着魏颐头发的手一顿,将魏颐放在一边,马上坐了起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周围的殿宇呢?”  李昌中道,“来报的李公公说现在风大,但雨也大,火势并没有蔓延开。长德殿距离其他殿宇都有些距离,周围还没有被波及,而且已经在救火,只是不知长德殿能否救下来。”  魏颐因为李昌中的话也醒了,听到长德殿招了天火,他也不安起来,从床上坐了起来。  容琛拉过薄被给他掩好身子,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才道,“你别起了,就睡下吧!外面风也大雨也大,你起来也无事,赶紧睡下。”  容琛将他推在床上让他继续睡,然后自己起床来了。  李昌中看容琛起来,赶紧伺候他穿衣束发。  外面已经又有人来汇报长德殿那边的情况了,说现在雨小起来,风越来越大,怕火势控制不住要往别处蔓延,而且现下是在刮西风,就怕火势往东边来,现在皇帝不就是住在东边的。  容琛只是草草穿好了衣服,就带着人往外走了。  走出魏颐这边院子,站在外面廊下就可见长德殿那边的火光映着那片天都是红色的。  太监侍卫们守在皇帝身边,容琛说要亲自过去看看,他身边的人自然没有一个赞成的,全都劝起他来,说无论如何,皇帝都不能涉险。 第59章 第96章 爆发  对于明鹭之死,容琛虽然想找个理由先把魏颐稳着,但想到总有一天魏颐会知道这个真相,到时候,终究是要和他闹这么一场,晚痛不如早痛,还不如就把真相告诉他得了。  毕竟只是个丫鬟,魏颐难道真要因为一个丫鬟和他翻脸么?  容琛去见魏颐,魏颐还没有质问他明鹭的事情,坐在椅子上,他就先把明鹭这事说了,不过,却没说明鹭的真实死因。  道,“她是用砸碎的瓷碗碎片割腕死的,照看她的人也没想她会这么轻生。”  听到明鹭已死,魏颐的脸就惨白了,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把容琛盯着,紧紧咬着牙,但是还是止不住地怒火上涌,心凉,悲哀,以至于身体轻微颤抖。  “我不信,我不相信她会自杀,我要去看她,我要去看看她。”说着,他还往外面走。  容琛看魏颐神色非常不对劲,赶紧起身过去把他拉住,道,“人死不能复生,子琦,你还不要这样伤心。”  魏颐怒极痛极,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大力气,居然把容琛拉住他的手反手给甩开了,朝容琛喝道,“不要你这么假好心。你早就盼着她死了不是吗?我才不信她是自杀的,她以前可开朗活泼了,她才不会自杀,她该活得好好的,都是因为我,我是个灾星,和我好的人全都要遭难,为什么,他们都要死,就我还活着!”  魏颐说到这里,精神已经有些狂乱,容琛上前不顾他反抗地把他抱住,道,“不要胡言乱语,你不是灾星,你是朕的宝贝。他们只是该死而已,与你无关。”  容琛这话马上让魏颐的怒火被点得更大,对着容琛又踢又打,“你才是胡言乱语。本来就该我死,要是我早早死了,父亲的女儿就不会死,父亲他们也不会这样,大哥他们也不会这样,明鹭也不会这样,都是我,全是因为我。”  魏颐压抑太久,此时一激动起来就控制不住,容琛只得狠狠把他抱住,喝道,“不许乱说。”  魏颐摇着头,哭了起来,道,“我才没有乱说。她从小就跟着我了啊,还那么小就跟着我,还要给我端饭端水,我要什么,她都勤快地去做,她其实还是个小妹妹,我知道她喜欢我,我知道的,可我就是装不知道,我对不住她,她不该死,她该过好日子,她该有好人去爱她,娶她,让她过好日子。她不会自杀的,我知道,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  魏颐因为刚才的怒骂和挣扎脸上起了红潮,眼睛里含着泪水,眼巴巴地把容琛盯着。  容琛看他这个样子,心很难受,但还是狠心地说道,“她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自杀,她都已经死了。若是要她过好日子,那就祈求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魏颐一把推开容琛,往后退了几步,甚至将后面的椅子和茶凳都绊着摔倒了,茶凳上上好的粉彩茶杯也在地上摔碎了,自己也摔在了地上。  他已经有些精神狂乱,看到那摔碎的茶杯,想到容琛刚才说的,明鹭是用碎瓷片割腕自杀的,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去抓起那摔碎的瓷片来。  他抓那瓷片的力气太大,一握在手上,柔嫩的手指就被划破了,右手上马上现了血。  但魏颐一点也不觉得痛,他把瓷片捏在手里,身体些微发抖,盯着容琛,道,“你让我去见见她,即使她死了,你也让我去见见她。我不相信,不相信她会自杀。都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她杀了,却告诉我她是自杀的,你都在骗我,你不让一个和我亲一点的人活着,你希望他们都死了才好。”  容琛看魏颐摔倒,赶紧过去扶他起来,但魏颐却快速地拿了那瓷片在手里,看魏颐那已显狂乱的精神,容琛心里就升起了惊慌,生怕他伤了自己。  吴家很大可能是有精神上的遗传性疾病的,当年先皇驾崩,他最宠爱的吴妃也是精神失常了,然后喝了毒酒自杀;吴皇后当年被关进冷宫后,临死前也有些疯癫,完全没有之前的冷静深沉;而魏夫人吴氏,也长期性精神衰弱,到最后也有发疯的迹象,最后还自杀了。  想到这些,容琛就怕魏颐也从吴皇后那里继承了这种精神上的问题。  他看到魏颐红着眼睛盯着他,嘴里说出尖锐的话语,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给他说了明鹭已死的事情。  容琛当然是不能让魏颐看到明鹭的尸体的,一看就知道她是被杀的,而不是割腕自杀,于是一边接近魏颐,一边安抚他道,“好好,你要去看,朕让你去看,只是,她的尸首已经火化了,也下葬了,朕让你去她的坟头祭奠她,你看好不好?”  魏颐摇着头,拿着那瓷片瞪着容琛,道,“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傻子。都已经火化了,能看得出什么来。一定是你杀了她,你心虚了,你就让人把她火化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为什么?”  魏颐觉得头痛欲裂,别的什么都想不起,脑子里全是一片血红一样,他痛苦地叫着,手里的瓷片被他拿着几乎划破他的脸,而他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血也在往下面流着。  容琛看到,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也不顾别的了,扑过去就要把魏颐手里的瓷片抢过来,魏颐看到他过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被刺激得别的都无法可想,只狠狠捏着那瓷片不放,嘴里嚷着,“你把她还给我,你把他们都还给我……”  容琛怕魏颐伤到自己,去抢那瓷片,根本不顾自己,手于是也被那瓷片给划破了。  外面听到里面闹得不行,李步一是担心皇帝,更加担心魏颐,跑了进来,看到皇帝在和魏颐撕扯,他比容琛来得有经验,跑过去一掌就劈在魏颐后颈,把他打晕了过去。  发狂的魏颐一下子软在了容琛怀里。  容琛这才反应过来,将魏颐手里的瓷片赶紧扔掉,上面已经满是鲜血了。  容琛的右手也在抢夺中被割了好几个口子,但他没有在意,只将魏颐抱起来,往内室里走,对刚才给了魏颐一掌的李步道,“让人拿伤药来,让人去请太医来。”  魏颐脸上因为激动和愤怒起的潮红退下去了,只剩一片惨白,脸上还有泪痕,眼睫无力又脆弱地覆下来。  侍女们端了水,拿了巾帕,伤药,纱布等东西进来,容琛甚至不要她们帮忙,自己给魏颐处理手上的伤口,伤口挺深的,血一直往外流,容琛不知道魏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且这么狠心,把自己的手给伤成这样。  容琛手上的伤口则要浅很多,给魏颐处理好了,他才让侍女们给自己处理。  而太医则是在之后才匆匆赶到,给魏颐看了病,说魏颐这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又给开了药让去抓药熬。  但听皇帝说了魏颐刚才精神失常的事情,他就说这恐怕要几个太医会诊,然后要长期用药才行,不然,这种精神性问题,即使现在好了,之后也会复发的,而且根据吴家人年纪越大精神性问题越严重的经验来看,要是不一直吃药压制着,恐怕子琦公子以后也会走上吴家每一个在宫里女人的覆辙。而这个覆辙,容琛是知道的,吴家的每个女子都没有善终,大多是自杀的,少数是病死的,反正没有一个得善终。  容琛坐在床边看着魏颐,用巾帕给他轻柔地细细地擦了脸,又用手指轻抚过他的眉毛眼角,心里满是怜爱。他不会让魏颐走上别的吴家人走过的路的,魏颐会陪他一起,活得长长久久,死后也要在一起。  魏颐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颈子很痛,那是被李步给劈的,所幸皇帝不知道他很痛,不然自作主张的李步肯定会受罚。  魏颐大脑里茫然了一阵,里面像是塞满了棉花,让他感觉很难受,但是一片空白的脑子又想不出什么来。  他似乎有些忘了昏过去之前的事情。  看到容琛坐在床边,他低吟了一声,声音哑哑的,“皇上……”  他觉得嗓子也在痛,全是他刚才发疯似的大吼大叫,把嗓子给喊哑了。  不过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容琛看魏颐醒了,但醒来的魏颐脸上并没有愤怒,这让容琛惊讶了一瞬,然后就收起了这种惊讶,带上了关心,柔声道,“醒了吗?哪里难受?”  魏颐觉得手也痛起来,又痛吟了一声,道,“我要喝点水。”  容琛赶紧让侍女进来伺候,端了茶水来,也是容琛端着喂魏颐喝。  魏颐这才看到容琛右手上面缠着的纱布,看到那纱布的时候,他马上就想起来了他昏过去之前的事情,虽然想起来了,但也只记得大概,记不清楚了,他头痛起来,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本来还很温顺,一下子就又凶恶起来,皱着眉头,一把推开容琛喂在他嘴边的茶杯,叫道,“你杀了明鹭,你杀了她,你走,你走……”  容琛看魏颐又要精神失常,把杯子放回侍女端着的托盘,就让她们先出去,坐上床去把魏颐搂到怀里来,魏颐推拒他,声音尖锐,“你放开我,你只知道杀人,你杀了她……,你没人性……”  容琛将他搂得紧紧的,手拍抚着他的背,哄着他,“你别急,你别气。”  魏颐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他头痛,脑子里似乎有千百只蜜蜂在飞,嗡嗡嗡地响着,让他一点也不得安宁。他对容琛推拒着,捶打着,容琛依然不放开他。  容琛看魏颐这样下去不行,就朝外道,“药还没有熬好么?”  伺候魏颐的采红赶紧到屏风后面回道,“回禀皇上,还没有好,要不拿公子睡不着时吃的安神丸来给他吃?”  容琛看魏颐这样镇定不下来,魏颐只会伤了他自己而已,就让采红去拿了魏颐平时吃的药丸来。  药拿来了,魏颐不吃,晃着脑袋不要吃,喂也喂不进去。  容琛无法,只得把药含进自己嘴里,禁锢着魏颐的脑袋,捏着他的两腮让他张了嘴,把药哺了过去。  又用这种方法给他喂了几口水让他好好喝了。  魏颐一番折腾,精力消耗过大,又吃了安神的药丸,就不像刚才那么闹腾了。  容琛把他搂着,让安静下来的他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抚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他,道,“别乱想了,你好好顾着自己就行。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屋子里采红和迎绿看到一国之君这样待魏颐,心里都非常感动,觉得别说那是皇帝,就是一般人家里的男子能够这样待妻妾的也少。  魏颐之后头痛好了很多,精神也就渐渐清明起来了,渐渐想起自己刚才的狂乱失态,觉得很是诧异,又有些难过不知所措。  第97章 天子庶民  魏颐闹了一场,头痛了一场,割伤了自己,也割伤了容琛,最后等平静下来时,对着床帐顶,他又茫然了。  明鹭已经被他害死了,找不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给明鹭办一个非常隆重的葬礼吗,那样,有什么大的意义呢。  还不如去找一找明鹭的家人,给她的家人以补偿。  只是,明鹭几乎没在他面前说过她的家人,她对他说过的是,她是在未记事之前就被家人卖给了人伢子,然后被人伢子带着到处走,渐渐长到六七岁,就被卖到他府上来了。  想到明鹭的这样的一生,魏颐就觉得难过,明鹭的人生明明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突然被他害得斩断了。  但是,想到明鹭的人生,他又觉得自己也许是该庆幸的,他虽然从生下来就被换到魏府里去了,母亲也不和他亲,父亲也几乎和他无交流,但是,他却是衣食无忧的,几乎不缺物质上的东西。  比起明鹭,他又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呢。  要是明鹭还在的话,不是该正好嘲笑他吗,不,是该骂他,骂他装腔作势,明明得了好,却还要觉得全天下都对不住他。  魏颐望着床帐顶发呆,夏天要结束了,但天气还是一样地热。当然,还有容琛睡在他旁边的原因,有另外一个人的体温,总会是要热一些的。  容琛醒来,看了看外面,还是昏暗着的,转头看向魏颐,发现他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床顶。  要是另外的人醒来发现另一半这样子盯着床顶发呆该被吓到了,不过,容琛倒没被吓到,只是心疼起魏颐来,手指伸过去抚过他的眼,道,“睡不着么?闭上眼睛,睡吧!”  魏颐摇摇头,不说话。  容琛看他固执,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自己也只好不睡了,手伸过去握着魏颐的手,道,“朕会让厚葬她的,看能否找到她的家人,给她家人以补偿。”  魏颐轻声“嗯”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早上容琛起来也无心去晨练舞剑,陪着魏颐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因这日无早朝,便可晚些起来,然后去书房里和近臣议事,又要接见几位边关回来的武将。  他起床时,魏颐也爬了起来,准备穿衣洗漱,容琛看向他,道,“你再睡一阵吧,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魏颐面无表情地道,“我要出宫去明鹭坟上拜祭,得早点起来。”  容琛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道,“朕安排人跟着照顾,你去吧。”  容琛这边效率的确是高,明鹭尸首被发现,然后仵作验尸后,太子承认是他杀了人,容琛就让把尸首火化了,并且找了个地方埋了。  这前后也只有几天时间而已。  魏颐去拜祭明鹭。  明鹭是被埋在城郊一个风水不错的地方,背山面水,新坟旁边不远就是桃林。  只是,这新坟过于简陋了些,魏颐看了四周,心中就想着要把这里修得好些,又让侍女将带来的文具匣给他,便在地上盘腿坐下来,展开纸,用镇纸压好,磨墨画起来,却是画的对这里的设想,画完一张,又想着记忆中明鹭的样子,给她画了一张人像,然后将画在蜡上烧了。  魏颐一直在那里坐到了下午。  这野外让他觉得精神好些,似乎也不是那样烦闷不能接受明鹭被害死的事实了。  回到宫里时,已经夕阳西下,容琛来看魏颐,一起用晚膳,魏颐吃不下,只喝了粥,又喝了药。  容琛劝魏颐多吃点,魏颐什么也不说,直接下桌进书房里去了。  容琛受了冷遇,心里有点闷,但他什么也没说,而且想着魏颐精神不好,他那丫鬟死了,要给他些时间让他恢复。  容琛之后到魏颐书房里去看他在做什么,却见魏颐是在写东西,过去一看,是写的一篇祭文。  其中一句,吾尝言,男子三妻四妾可恶,汝当精挑细选,要一甘心为你不纳妾者而嫁之,故为你拒几男子于门外。实属我不忍你嫁离,再无如你之人陪伴身边,吾之过也,卿谅解之。  容琛看着,心中泛酸,伸手握住了魏颐往下写的笔。  魏颐抬起头来看他,道,“你放开。”  容琛道,“她真的就如此得你的心么?” 第61章 容汶彦长得很可爱,要是穿女装,肯定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脸型和鼻子像容琛,其他地方却像美艳的刘妃,才四岁,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时常就发热,太医给他看病也看得非常勤。  容琛其他的儿子都是身体健康而活泼的,让人比较放心,而容汶彦却相对瘦小而且体弱,性格也比较弱,总喜欢哭哭啼啼,照说,容琛该不喜欢这样娇弱成女儿模样的儿子,但也许是看到容汶彦就想到魏颐的小时候,想魏颐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就连带着对容汶彦爱怜喜欢了起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将容汶彦带在身边教养,而不是把那个已经六岁的容文羡带在身边的原因。  容琛将容汶彦抱到魏颐那里去,魏颐正在荷塘边上画残荷,这月下渠种植了好几种荷花,到秋天满渠残荷时也是一景。  容琛将容汶彦递给跟在身后的奶娘,容汶彦看父皇不抱他,就瘪了一下嘴又要哭,但是目光却在转到魏颐身上去的时候,被眼前的漂亮人物给迷住了,一时之间忘了要哭,只睁着大眼把那边望着。  魏颐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当容琛走到他身后,他看到他映在身前的影子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容琛背着手看他的画,又看荷渠,然后几乎凑到魏颐耳边,道,“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魏颐一笑,不答他了。  魏颐画完,让容琛给题款,容琛执起笔题款的时候,魏颐站到一边去,这才注意到后面不远处一妇人抱着一个漂亮小孩儿站在那里,再远处便是侍卫宫女和太监。  魏颐看那小孩儿身上穿的服饰,知道他该是皇子,或者是哪位王爷的世子。不过,是皇子的机率总该大些。  小孩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总是特别直接而且明确,容汶彦看到魏颐看着他,他就鼓着腮帮子回看他。  魏颐觉得他特别可爱,就像小时候的魏归真一样,于是就笑了起来。  容汶彦看魏颐笑,就向他伸了一下手,意思是要他抱。  当容琛写完东西,回过身时,看到魏颐已经将容汶彦抱在了怀里,然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魏颐逗小孩儿很有一套,抱着他和他说话,逗得容汶彦咯咯笑起来。  夕阳的暖黄的光照在两人身上,魏颐的笑脸那般畅快而明媚,容琛看得无法转开眼。  魏颐看到容琛盯着自己看,就侧过头看他,道,“这个孩子是谁?”  容琛心想,要是让魏颐知道这个孩子是去闹过魏府的刘国舅的外甥,是刘妃所出,他一定不会再这么喜欢他了。  于是只是说道,“他叫容汶彦,朕的第四子。”  魏颐听到果真是容琛的儿子,这样说来,血缘上还是他弟弟,心里感觉非常微妙复杂,脸上瞬间闪过苦涩,但很快掩住了,抱着容汶彦问他,“容汶彦,你有小名么,你母妃叫你什么?”  容汶彦看了一眼父皇,在魏颐怀里居然有点羞涩,答道,“母妃叫我小彦彦。”  魏颐又问,“那小彦彦,你几岁了?”  容汶彦答道,“四岁。”  晚膳时,容汶彦也留在魏颐这里用饭,饭后消食后,容琛去批阅奏折又看书,魏颐却在另外的房间里逗容汶彦玩,他用纸叠成各种东西,然后和容汶彦玩得不亦乐乎。  也许是从小养着魏归真的原因,或者,他本性就该是幼稚单纯又天真的,平时只是压抑住了而已,遇到和小孩子在一起,这种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以至于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幼稚,而且也对孩子特别有耐心。  他喜欢和小孩儿玩,和他们交流,这样比和大人要轻松快乐地多。  高兴就是高兴,难受就是难受,疯疯癫癫地闹腾,也没有关系。  闹了一阵,容汶彦就累得哈欠连天了,他要睡觉了。  魏颐抱着要睡着的容汶彦去找正看书的容琛,道,“小彦彦要睡觉了,怎么办?”  容琛过来接过容汶彦,把孩子让奶娘抱走,抱回他住的地方去伺候他睡觉。  魏颐看外面起风了,晚间很凉,叫住那奶娘,还赶紧去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给盖在奶娘怀里的容汶彦身上,道,“把他裹起来吧,回去时别冷到了。”  那奶娘微福身应是后才将容汶彦抱走,觉得这位子琦公子虽然被后宫里的女人私下里传言地狐媚又妖气,但这时候看来,其实也一点也不是传言中的模样,相反让人觉得很不错,不过,他对容汶彦好,也说不定是他想用讨好皇子的方法来讨好皇帝呢。谁说得清这些争宠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容汶彦被抱走后,容琛就从魏颐身后将他也给抱住了,手摸了摸魏颐的额头,有一层细汗,一会儿就发凉了。  容琛道,“快去洗洗吧,出了这么多汗,小心又着了风寒。”  魏颐应了,从容琛怀里退出来,想到什么,又道,“那孩子也出了汗,伺候他的人抱他回去后会不会给他擦擦身子,要是不擦,他该睡不好觉,也容易生病,我看他身体弱着呢。”  容琛道,“照顾好他,是她们的职责所在,你好好管着自己身子就行,他有人伺候。”  虽然容琛这样说,但容汶彦被奶娘抱回去,看他已经睡着了,便只给他擦了手脸脚,并没有给他擦擦背,也没换掉里衣,就把他放床上让他睡了。  不是在亲娘面前,即使是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对他上心,小心呵护,爱护有加的呢。  容汶彦前一天和魏颐玩得太高兴,花了太多精力,出了汗又没有擦身换衣,本就体弱的他,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热了,早上要天亮的时候,他咳嗽起来,才被嬷嬷奶娘们发现生了病。  然后赶紧就去叫了太医,让人也去告诉皇帝,奈何皇帝要早朝,早朝后还接见了一个地方大吏,之后又和王爷说话,一直到王爷出来,来给皇帝报告容汶彦病了的小太监才得以让总管太监进去给皇帝说这事。  容琛去看容汶彦时,刘妃已经在那里了。  当然未经皇帝允许,刘妃是不能来看儿子的,但是,刘妃毕竟是妃子,她硬是要进屋看儿子,加上她性格本就颇泼辣,一番哭闹怒骂,容汶彦这殿里的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只得让她进去了。  容琛进屋的时候,就正好听到刘妃在哭骂,道,“他就是要害死我儿子,他个男娼,贱货,是男人生不出儿子来,就来害我的儿子……”  容琛一听到,脸就黑下来了,不用猜也知道刘妃骂的是谁。  容琛几步进了内室,一干宫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下了,给皇帝问安。  刘妃听到皇帝来了,脸上眼泪未干,她坐在床边,回过头来看到容琛,赶紧也跪下了,哀哀切切地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是那贱人害的,都是他要害彦儿,彦儿昨天不是到他那里去了,今天就病成这样。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为彦儿做主。”  容琛没有应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走到床边去,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小的孩子,容汶彦因为发热而脸颊红红的,闭着眼睛,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是特别烫,这孩子总是低烧,高烧倒少。  容琛要往外走,刘妃看皇帝不理睬她,就跪行向前几步,将容琛的腿抓住了,道,“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  容琛低头看了刘妃一眼,说实在的,他从没有喜欢过她,只是因为她是他儿子的母亲,才对她一再容忍,此时觉得她这样胡搅蛮缠只特别闹心,道,“你在这里哭闹,不怕吵着彦儿么,你若真心疼爱他,怎么会在他病床前如此大吵大闹,而且说些不堪入耳的话让还如此小的他听到。”  说完,就抬腿出内室去了。  刘妃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病床上的儿子一眼,也赶紧起身往外面走了。  容琛让太医来回了话,太医说四皇子是受了凉,加上四皇子本就肺上不大好,所以就发烧咳嗽了,并不凶险,但要好好养着才行。  容琛让他下去后,就招来所有照顾容汶彦的人,亲自审问,第一个就是问奶娘,道,“昨天将彦儿抱回来时,是否有用披风裹好,可曾露了风让他吹到风了?”  容琛面色深沉,气势威严,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都战战兢兢。  奶娘声音颤抖着,赶紧道,“奴婢有将他裹好,没有让四皇子受风。”  容琛又问道,“他回来后,有赶紧给他擦了背上的汗,换干衣裳么?”  近身照顾容汶彦的人都想回答,但是又都颤着唇答不出来。  容琛不待她们回答,又问道,“他睡觉前有给他把头发解开,放松了让他睡得舒服点么?”  “他那枕头分明高了,有给换一个低的么?”  ……  照顾他的人都答不出来,别说他们,就是垂手站在一边的刘妃都答不出来。  容琛冷冷地看着大家,然后说道,“既然你们做不好这事,朕也不用你们来做,自有做得好的人。”  一干人等全都按渎职罪被打了板子打发到浣衣局去。  那奶娘还是诰命夫人,则被降了品级,让她回去了,以后不得入宫,回去后自然是被在朝廷为官的丈夫狠狠骂了一顿。  容琛又安排了新的人来照顾容汶彦,刘妃看容琛发脾气,不敢多言,之后就满怀对魏颐的愤恨回自己宫里去了。  容汶彦生病,关注着他的刘妃自然很快就得了消息,然后就知道了昨天容汶彦到魏颐那里去的事情,在那里用了晚膳,又到有些晚了才被送回他的住处。  没想到从魏颐那里回来,才第二天早上,他就病了,刘妃不仅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怜爱,还是对魏颐的厌恶,都将儿子生病这事的罪魁祸首的帽子扣到了魏颐头上,认为是他害了容汶彦,才让他病了。  故而才有她在容汶彦那里闹给皇帝看的事。  第100章 厌胜  自从那第一次去魏颐那里玩,容汶彦之后就经常到魏颐那里去。  魏颐怀念魏归真,想到这么久都没找到的魏归真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他心里就非常难过,于是待容汶彦特别好,就像是将对魏归真的感情转移到他身上了一样。  不过,容汶彦这个小孩儿可不像魏归真那样单纯。  虽然平素看不出来,但是生在皇宫的他,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些心机。  在他午睡时,他将身上的被子踢到一边,皇帝正好进来看到他没盖好被子,就将守着他的宫女罚了。  那个他觉得不好看的小太监,他也故意在他身边绊倒,大哭,那小太监就被从他身边换走了。  魏颐有精力的时候,就逗容汶彦玩,还教他写字。  魏颐因照顾过魏归真,故而对照顾容汶彦很有一套,容汶彦之后在他那里,就再没有病过。  也许以前容汶彦经常生病,不是因为他身体太弱,而只是因为他没有被照顾好。  冬天的脚步近了,园子里的落叶的树木叶子都落光变得光秃秃了,虽然早梅开始开放,但依然掩不住园子里的萧索冷清。  魏颐怕冷,以前也怕,但这一年似乎比以前更甚。  屋子里的地龙是早早就烧上了,他要出门,也总是裹得厚厚的,而且已经不大出门去作画,大多时候就是在屋子里,看书抄书,他计划着想要编百科全书,不过,以他一人之力,恐怕不太现实,所以就想着也许容琛可以帮忙,他这正在想总纲。  魏颐怕冷,将书搬到烧着地龙的卧室里看,采红进来说四皇子又过来了,魏颐只得停下手里的事情,让将四皇子带进来。  魏颐之后就教容汶彦写最简单的字,他坐在容汶彦旁边,看着他写,看着看着,就觉得眼前东西晃了晃,他几乎支撑不住头,一下子心悸厉害,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的时候,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伺候一旁的采红看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起魏颐,叫道,“公子,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魏颐没有反应,而且额头上出着冷汗,脸色惨白,就惊慌起来,赶紧朝外面大喊,让人来一起扶魏颐上床去,又让去请太医,并且去给皇上报信。  容汶彦因为身高原因,他是站在椅子上写字的,看到这里的人忙乱起来,魏颐也被扶到床上去了,他有些害怕,但是没有哭,只是把大家看着,大大的眼睛,眼瞳就如容琛一般地深黑,不像个小孩子的眼。  人都来伺候昏过去的魏颐来了,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容汶彦,容汶彦站在椅子上,放下了毛笔,什么也不能做,只是站在那里,等着有人想起他,然后把他抱下椅子,但是,不短时间过去了,居然都没有人想到要去抱他下椅子去,他于是就静静站那里看房里的人忙碌,没人知道这四岁的小孩儿到底在想些什么。  太医很快来了,容琛也很快来了。  太医们也拿不准魏颐为什么突然就昏了过去,只得保守地说他是血气不足,太累了,所以就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给去开方子,也只开最保守的方子。  虽然太医们说了魏颐一会儿就会醒,但是魏颐却很长时间都没有醒过来,只身体发冷,面上血色全无,安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已经死过去了一样。  容琛看着,着急不已,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手不断去轻抚他的脸颊,唤他,但魏颐没有一点动静。  容琛因此生了气,把那些不中用的太医都骂了一顿。  太医们无法,只得推出一个人来用针灸之法。  魏颐是因为针灸而醒的,醒来后,看到容琛在身边,还虚弱地唤了他一声。  容琛看到他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现在好些了么?”  魏颐精神迷迷糊糊的,只是把容琛看了两眼,没有力气来回答他了。 第63章 容琛敢肯定魏颐这是中了某种奇毒,而且怀疑太医里面有人有嫌疑,他一边让出了榜招民间的名医和解毒圣手,一边还是让众太医来讨论魏颐的病情。  其中一个太医又说了一句,也许是还有别的厌胜在对子琦公子起作用。  第一次有人说这个的时候,容琛没有生气,而且让人去查了,查出了刘妃来,这一次,他却大发雷霆,气得起身一脚将那说厌胜的跪着的太医踹翻了,喝道,“你们该是这天朝最好的大夫,此时却将病人之病用厌胜来敷衍,而不思索如何为病人治病,解除痛苦。既如此,朕留你还有何用!”  那位太医顷刻被侍卫拉了出去,说是打入大牢,择日问斩。  皇帝这一发飙,将一众太医吓得更加战兢,甚至已有太医写好了遗书,假如真出问题,只求自己被处死,不要累及家人。  太医们多往解毒方面去思考,一时之间,大家都拼了命地思索魏颐的病,又去查医典药书之类。  在太医们没有给出个所以然来之时,容琛再不敢喂魏颐吃他们开的乱七八糟的方子了,只怕人不是因为最开始的病而死的,反而是吃他们开的药吃死了。  魏颐又一次醒来,却是在容琛的怀里,他的味觉已经变得很麻木,但容琛的舌头抵着他的舌,将什么黏黏糊糊的液体哺入他的嘴里,他还是感觉得到的。  不仅味觉变得麻木,他连嗅觉也很麻木,几乎闻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也不知道这房间里都是容琛的血的腥味。  他睁开眼睛,眼皮极薄,脸色极苍白,但是眼睫极长,眼瞳也分外黑,嘴唇上染着血,鲜红,精致的五官,如此,别人看到他,不是觉得极美,就该是觉得极恐怖,他像个吸血鬼一样。  容琛却没有去想这些,只是看到魏颐能够醒过来,他就极高兴。  容琛还没有喂完,魏颐就醒了,他只得从魏颐嘴里退出来,又在他唇边舔了舔,亲了两下。  魏颐有点精神,眼睛看到容琛嘴角边有红色的血迹,就很疑惑地问道,“你流血了。”  容琛又在他唇边亲了一下,伸手从侍立在一边的李昌中手里接过巾帕,给自己擦了擦嘴,对魏颐道,“不是流血了,是给你喝药,就是这个颜色而已。”  他说着,还把没有喂完的小半杯血喂到魏颐唇边去,哄道,“来,味道不好,不过,还是得喝了。”  魏颐全身无力,被容琛搂着靠在他身上,看到杯子里的鲜红的液体,他的味觉嗅觉几乎丧失,一时间没判断出那是血,就问道,“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红,像血一样。”  容琛道,“是好东西,来,乖,喝了。”  魏颐不忍让他为难,虽然他直觉自己活不下去了,喝了药也没用,但还是喝了,觉得黏黏糊糊的,黏在嘴里和喉咙里,分外难受。  喝完那半杯液体,容琛就又让他喝了水漱口,自己也漱了口。  魏颐每次喝了容琛的血,身体就会慢慢回温一阵,但是时间一长,似乎那些热气被耗光了一样,他又会慢慢变冷。  容琛看魏颐一冷,就赶紧给他喝血,在魏颐睡过去的时间里,他已经给他喝过两次了。  他现在两只手腕上都包着纱布,李昌中每次给他取血的时候都心中不忍,但又不能抗旨不遵,而且他觉得再这样下去,即使皇帝身体健壮,也该垮掉了。  魏颐睁着眼睛看着容琛,发现窗户外面已经黑下来了,房中烛灯也点燃了,他让容琛上床和他一起睡。  容琛不小心撩起袖子,魏颐看到容琛两边手腕处都缠着纱布,不由分外好奇,容琛躺下后,他就用手握住容琛的手,摸上那纱布,有一边还是刚才取血的那一只,有些血渗出纱布来了,魏颐看后,突然心中一痛,恍然明白了自己刚才喝的是什么,他眼睛睁大,愣愣把容琛望着,声音虚弱低哑,满是悲伤,“你……,你刚才给我喝的是你的血么?”  第102章 雪颜  魏颐看着容琛的手腕,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眼里的忧伤似乎凝固成了实质,能从眼里溢出来。  容琛将魏颐搂紧,在他额头上亲吻,对自己手腕上的伤并不介意,道,“朕血气旺盛,流点血,没什么,以后很快就补起来了。”  魏颐因他的话而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出神,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半天嗫嚅道,“你何必这样做。你这样,我更难受。”  容琛道,“朕不准许你离开,你既然难受,就更不能走,知不知道。”  魏颐抬头对上他温柔中带着痛苦的眼睛,“你总是这样霸道,都不留我一点自由么?”  容琛心痛难忍,手紧紧搂着魏颐的腰,“朕就是这样霸道。你要自由,那你就快点好起来,来向朕要。不然,朕是不会给你的。”  魏颐从没有在容琛那黑色的眼瞳里见过如此深刻的疼痛,不由得莫名心酸,点头,“好。那我病好了,你得多听我的意思,不能总是拘着我。”  容琛道,“朕应你。”  魏颐接着就说道,“那你现在就先答应我一件事,可行?”  容琛想说不行,一定要等他好起来,但看他那殷切的目光,只得点了头,道,“何事?只要你好好活着,你不离开,朕就应你。”  魏颐露出了点笑,“我不会离开的。你答应我,不要再给我喝你的血了。‘  容琛马上拒绝,“这个不行。”  魏颐道,“你刚才还应了我,现在马上就不行了,你让我如何信你。”  容琛道,“你现在来和朕抠这种字眼,你不喝朕的血,身体只会更冷。你这该是中了毒,朕已经让到民间去找解毒圣手去了,不久就会有消息,你只要再熬一熬,一定有人能够解你的毒。朕的血,你一定得喝。”  魏颐听他这话,心被揪起来了一般地痛,他这样喝容琛的血,容琛怎么办呢,而且,想到那是血,他还要喝的话,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魏颐摇头,道,“我不喝。你不要给我喝,我自己熬得下去,求你,你别再给我喝了,那不好喝,说不定下次我就会吐出来。”  容琛故意生气地道,“这可是龙血,哪有不好喝的道理,这天下,也只你能喝到了,还如此不知足,还嫌弃。”  魏颐道,“有你这样自吹自擂的么。”  容琛听了魏颐这故意戏谑的话,满是疼痛心酸,突然将魏颐抱紧,在他脸颊上亲吻,声音里也带上了痛苦,道,“你就不要再让朕担心难受了,为何就不能配合一些。”  容琛的话让魏颐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接下去的话。  魏颐之后又睡过去了,他想,如果他真的能够活下来,他以后一定就为容琛而活,因为本来他应该死了的,是容琛要他活下来,他才活了。  魏颐这次睡过去,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有醒。  容琛为了守着他,几乎没有理会过政务,全是太子在处理。  容琛又给魏颐喂过一次血,但是魏颐说他不喝,会吐出来,即使睡过去了,他也这么办了,即使容琛给他喂下去,他喝完就吐了出来,而且,不仅是血,即使是水,他也喝不进了,喂完就吐。  容琛被魏颐这个样子吓得六神无主,这还是他第一次处于这种状态,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把魏颐搂着,连手都发抖,他茫然无措,像个失去了家的孩子一样。  太医们来看了,大家觉得魏颐这个样子分明是救不活了,但没有人敢说出来,只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而且,看皇帝那个样子,分明也是需要医治的。  容琛失血过多,因为亲自照顾魏颐又心力交瘁,担忧痛苦,整个人显出一种灰败来,距离以前那位雄心勃勃,睿智深沉的帝王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但是,他身上的威严和气势一点也没有少,加上他现在分明因为子琦公子的病精神受了过度刺激,显得情绪不稳,这时,更是无人敢惹皇帝不快,怕惹祸上身,殃及家人。  虽然太医们都战战兢兢地什么都不说,但容琛心如明镜,他什么都知道,都明白,他知道魏颐虽然答应过他,等他病好了,他从此心里就只装他,而且说爱他,“爱”,想到魏颐对他说这个字,他的心里就又是欢快又是难过,为何,魏颐现在才对他说。魏颐虽然这样说,但他却只是给他一个虚幻的美好梦境,他一点也不信守诺言,居然就这样睡过去了,不醒来了。  容琛想到此,心里升起莫名的怒气,他真想将魏颐给一巴掌打醒,但是,眼睛看着魏颐的脸,什么怒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怜爱心痛。  太子容汶熙来到魏颐这院子里的时候,进屋看到自己心目中那高大威严的父亲满面憔悴地注视着床上的人,那种悲伤,甚至让容汶熙觉得,他的父皇其实是在哭泣。  容汶熙本来要向容琛请示事情,此时也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赶紧退出去了,因他明白,他父皇的这个样子,怕是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那个人是他的,那些悲伤是他的,那些追思是他的,那间寝殿,那个空间是他的,只是他的。  他不应该进去。  容汶熙这才想到,也许,他的父亲对那个子琦公子,或者,该是他的大哥,是真心爱着的,是恋人的方式。  魏颐身体越来越冰冷,连心跳也越来越缓慢,容琛握着他的手,一直守着他,看着他,他的心似乎已经冻成了冰,他冷静地明白,也许,魏颐是真就要这样离开了,他和魏颐之间的那些约定,也会随着魏颐的死变成空口契约。  容琛心理上不愿意承认魏颐会离开他,但理智却冷冷地告诉他,他即使是帝王,也控制不住别人的生死。  容琛的心已经冷了,他想着,魏颐真走了,他也该留在他的陵寝里,等他千秋之后,两人就能够在一起,是永远在一起。  希望到来时,容琛甚至不太能够相信。  这天,李昌中不顾礼仪地飞快跑进魏颐寝殿,整个人因为紧张和激动而颤抖,对容琛磕头,道,“有一个奇怪的老头子揭了榜,说是能够治子琦公子这种’冰美人症‘。”  容琛开始并没有反应,似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李昌中这话的意思。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飞快地冲到李昌中面前,因为期待过大,话语里甚至带着惊慌恐惧,“你说什么?”  李昌中急切地道,“有个干瘦的老头子说能治子琦公子的病,而且他嘴里描述的’冰美人症‘和子琦公子的病状一模一样。皇上,公子有救了,他有救了。”  李昌中说着,已经哭了起来。  容琛的手紧紧握成拳,面色凝重,如同是遇到大敌来袭,生死关头。  他道,“人在哪里,带过来了吗?让他赶紧进来治!”  李昌中赶紧道,“因他说得详细,已经带进宫来了,现在就在青碧院外面侯着。”  容琛喝道,“不要哭哭啼啼,赶紧让他进来见朕。”  李昌中应着,又飞快地跑出去了,但容琛却在屋子里跺脚,这个等待的过程此时对他太漫长,让他不断煎熬。  李昌中其实是飞快地跑出去,根本来不及说话,就扯着那干瘦的老头子就往屋子里跑,将那老头子带到容琛面前,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但容琛却觉得似乎等得天都要荒了。  李昌中将那个老头子拉进去,就朝皇帝道,“皇上,就是他。”  容琛虽然心中着急,面上却还是沉着的,打量了那老头子几眼,即使这个老头子说可以治魏颐的病,但他对于任何接近魏颐的人都持怀疑的态度,总要挑剔一下,所以也并没有忙着就让他去看魏颐。  这个老头子矮瘦矮瘦,不过,即使被李昌中那么着急地拉进来,他也没喘口气,见到皇帝也是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卑躬屈膝。  李昌中看这个老头见到皇帝也不跪,赶紧就道,“神医,这是皇上。”意思是让他下跪请安。  但皇帝在这老头子下跪前就发话了,道,“不必多礼,还请给病人看病吧。”  容琛面色憔悴,但是依然气势十足,气度雍容贵气,不怒自威,不是凡人。  那老头子也没有太拘礼,看皇帝这么说,就真不多礼了,目光一转,转到床上去。  他本来面色深沉,似乎很有一手的模样,只是当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时候,容琛见到他眼神分明闪了一下,似乎很兴奋的模样。  容琛心里一下就对他警惕了起来,心想这个老头子不可信任。  但这个老头之后的话却十分准备,让人不信也不行。  他只是走到床边看了魏颐一眼,又伸手撩开了魏颐身上的被子,容琛看他对自己心爱的人如此无礼,就想发作,但这老头子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这老头子摸了摸魏颐的腕脉,对皇帝躬了躬身,也算是礼数到了,道,“子琦公子这是中了毒,这毒叫’雪颜‘。中毒之后全身变冷,昏睡时间越来越长,心跳变缓,到最后会完全睡过去,心跳没有时就算死了。”  这个老头子说得很正确,让容琛感觉到了一点希望。  第103章  这老头子看容琛那样子分明是信了他了,虽然他依然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但心里其实已经笑开了花,心想他到处游历做神医这么多年了,所见病症之多,医术之高明,也算是杏林中的皇帝了。  即使这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也没有看不上他的可能。  这老头子金铎看皇帝松动,就想着该更加镇镇他才行。  于是又说道,“这雪颜之毒是用极北方雪地里的毒虫所提炼,这些毒虫冬天会冬眠,中这毒的人也如冬眠一样睡过去,只是,不会再醒过来而已。中这毒的人产生的症状,老朽给定名为’冰美人症‘,因中这毒之人死时全身冰冷如冰,若是是美人中这毒,死时便非常漂亮,如冰雕一样洁白美丽……”  他还没说完,容琛便沉着脸打断了他,道,“朕是让你来给他治病,你若只会说这些,那死的你和活的你没有区别。”  金老头被皇帝身上的戾气吓了一跳,心想这皇帝怎么这么重的戾气,小心不能长寿。  但还是乖乖地说起解救之法来,道,“中了这雪颜之毒的人,要解毒,需用金针祛毒,让毒素散出来就好。之后再用药调理,不出一月就能痊愈。” 第65章 第105章 元宵偶遇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元宵之夜,京城风貌,多是如此热闹,繁华,行人如织,即使天气还依然寒冷,呵气成霜,但走在人流之中,多不察觉。  容琛将魏颐身上的斗篷系紧了些,又给他把斗篷帽子戴上,只差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牵住他的手,走在人流里。  两旁花灯做得极其精美细致,虽比不上宫里的华贵别致,但更有一种争奇斗艳的美。  大红灯笼高挂,魏颐一张白净的脸也在这红光之下如染胭脂,眼角眉梢带着笑意,让容琛见到,心中欢喜。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一路走下去,看下去,不知前方突然发生了什么,人群一阵骚动,直往前挤,即使容琛把魏颐拉得紧,周围又有保护二人的便衣侍卫,但两人还是被挤得分开了。  魏颐叫了一声容琛,但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为了避免人群践踏,他赶紧往边上人家屋檐下走去了,站在灯火暗淡处,四处张望。  也有和他一样不往前面去凑热闹,躲到这灯火阑珊之地来的。  他看到魏颐,因魏颐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带着帽子掩住了容貌,且又比他矮,他一时之间并没有认出此人来,还以为是一高挑身材的富贵小姐,和家人走散了,便道,“据说前面展出了桂府三盏水晶花灯,极其罕见,大家都是跑过去长长眼去了吧。这一阵骚动,一会儿就会停了,你家人该也找过来了。”  水晶花灯在宫里也是罕见玩意儿,并不是时常得见,不过,也并不是稀世珍宝一样的东西,京城里多少皇亲国戚,权臣富户,并不是拿不出来的,只是,愿意把这种东西展出来让老百姓看看的,也是极少。故而才如此多的人蜂拥过去瞧瞧。  魏颐听着这人的声音颇有些耳熟,便侧身朝他瞧过去,他瞧过去,白麟涵也瞧过来,两人目光于是就如此对上了。  两人都是一惊。  乍见分别两年多的好友,饶是魏颐,心中也起了些波澜,只是面上倒还平静,惊讶道,“白兄,你已经回京了么?”  白麟涵比魏颐还要惊讶,还要激动,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立时就伸手揽住了魏颐的两个胳膊,只是不敢太忘形拥抱,欢喜激动溢于言表,“子琦,居然在这里遇到,我就说今天该出来,不然,如何能够遇到你,居然在这里遇到你,我做梦也没想到过啊。”  他说话颠三倒四,但那是对再见魏颐的惊喜,魏颐也觉得高兴,道,“是啊。居然在这里见到了。我都没有听说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麟涵本来是要至少三年才能从西北边关回京的,奈何他家老夫人,即是从小疼爱他的祖母,病重了,说一定要见这个孙儿,这位老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夫人,面子大着呢,她病重如此一说,白贵妃也就在皇帝面前求了求,皇帝也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就准了。  而且,现在西北边防虽然安定,但是,时不时还是有些小打小闹,白麟涵立过几次功,还受过两次伤,他是白家这一辈老幺,从小受宠,家里人都认为他吃不了那么重的苦,一心想着让他赶紧回京来进京畿护卫营做事,老太太这次一病,正好借此向皇帝求情,把他弄回京城来了。  在西北时,他除了写家信,其实也给魏颐写过信,不过,没有一封送到了的,或者被白家截下来了,或者被容琛这里截下来了,总之,魏颐是一封也没收到过。  而白麟涵也不是傻子,因没收到一封魏颐的回信,故而就猜到信恐怕是没送到魏颐手里了,之后也就没有再写。  这两年来,特别是去年,魏家出事,子琦公子被皇帝养在宫里做了男宠之事,天下百姓都过得富足了,闲得慌,都爱八卦皇家杂事,于是皇帝这养男宠之事一出来,这消息简直如野火燎原,一下子烧得举国皆知。即使白麟涵身处西北军中,也是知道这事的。  他是去年冬天回京的,他回京后,他家老祖母的病也就好了。  不过,他的心病却种上了,虽然在京畿护卫营里任职,而且职位不低,他也没什么心思。  一心想着那个清丽脱俗的人居然成了皇帝的男宠,而且,那时候,皇帝的子琦公子正生了怪病,恐怕熬不过去的事情,京城里大街小巷都知道。  于是,白麟涵也跟着担心,那么高华清绝的一个人,就要香消玉殒了么,不由特别难受,甚至想过要进宫去看看他,当然,这是行不通的,之后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个人成了皇帝的人,俨然已经高不可攀,触手不及了。  后来听闻魏颐被一个奇怪的野大夫治好,他也正好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好。  只是,没想到上天有成人之美,居然能够在元宵之夜,大街上偶遇魏颐。  白麟涵看街上风大,见魏颐穿着冬衣也身姿单薄,想到他是病体初愈,就觉得不能让他在此受风,于是说道,“你我分别两年有余,为兄要对你说的话还多着呢,这里风大,站着说话不甚妥当,我们且到那边茶楼上去坐着谈吧。”  魏颐犹豫了一番,道,“我是跟他一起出来的,现在走散了,不在这里等他,恐怕不妥。”  白麟涵一听魏颐的话,就明白他所说的“他”是指皇帝,不由心中一滞,脸上甚至不自觉扯出一丝苦涩。  不过,又马上说道,“这里风如此大,若是他真心爱惜于你,只怕也担心你受风,我让一人在这里等,若是他找来,就让他去茶楼找你,可好?”  听出白麟涵言语里的盼望之意,魏颐也的确是太久没有和人有过交往,加上白麟涵是他比较喜欢和欣赏的朋友,两人分别两年,相见后说说话也是好的,于是就应了,说道,“这里有跟着我的人,让他在这里等就是了。”  说着,就对一边暗影里招了招手,道,“你在这里等着他,若是他找来,就说我和一旧友在那边茶楼里坐着,让他过来就是。”  暗影中的男人走出来,对着魏颐躬身应了是。  白麟涵是这时才看到暗影里居然有人,不由得有丝心惊,不过,马上又想通了,传言说皇帝极宠爱看重魏颐,来看这元宵灯会,路上人极多,很易出状况,必定派了不少人保护魏颐,恐怕除了这暗影里的,别的地方也还有人在暗中保护吧。  白麟涵之后也不敢和魏颐太亲近了,抬手做了个请,让魏颐先走,自己和他的随从,则紧跟着,护着他。  在茶楼里二楼靠窗坐下,看着下面灯火辉煌,人潮如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魏颐有些精神恍惚,似乎是隔着一层薄纱在看这个世界,不过,心里却是极感动的,因为这是容琛治下的天下,容琛以前说过的,从来不敢对这天下生民有所懈怠,他说要让这天下无饿死田垄者,让作奸犯科要受律法制裁,让有志有才之人有所用,让天下昌隆,百姓安居。魏颐觉得容琛做得很好,他勤于政务,不沉迷享乐,也不好别人的歌功颂德溜须拍马,他是个好皇帝。  魏颐突然因此而升起欣喜感动和骄傲之感。  他当然明白这是他莫须有的虚荣心作祟,但是,却无法抑制这些感情。  他坐在二楼,在人流里寻找容琛,他知道容琛若在,他肯定能第一眼看到他,因为他是这天下他眼里最出众的男人。  白麟涵看魏颐一味打量楼下,也不说他,只让伙计赶紧上热茶和点心瓜子之类上来。  看魏颐的目光从楼下转回来,就亲自起身去把窗户全都关死了,道,“窗户开着风大,我还是关上地好。”  魏颐点点头,白麟涵把窗户关上,他也就把头上的披风帽子给放下来了,将帽子放下来,几绺柔顺的青丝就从肩膀上垂下来,他拂了拂头发,才来对着白麟涵,并且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白麟涵要比离开时黑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即使穿着冬衣,也可看出他肩膀似乎变宽阔了,身姿挺拔的他显得极有力量,蓄势待发的模样。而且,他的脸上棱角比以前分明地多,以前的他是个书生,是个公子哥,那现在的他已经褪去了那些书生气,和公子哥的轻浮,整个人稳重沉着得多,像个将军了。  魏颐心中感叹,这两年多的时间,可以毁了他以前的家,也可以让一个人蜕变成更好的模样。  而在这明亮的烛光里,白麟涵也在看魏颐,或者应该用“凝视”。  以前的魏颐年岁还小,比现在矮一些,即使故作老成,但是也总是带着一丝狡黠和灵动,那时候的他也疏离高傲得很,对一般人都不愿意理睬和亲近,清高无匹。  现在的他,如同是风华绝代沉淀下来后的沉静宁和,和那时候大不一样了,但是,却更惹他心动。想到魏家家破人亡,现今只剩这魏三公子一人,而且还被皇帝关在宫里做男宠,想必,他心里也极苦吧,没有变化才是不可能。  第106章 吃醋  他们要的是小包厢,随从伺候在一边。  很快,伙计们就端着茶盘,托着点心瓜子花生等干果进来了。  放下东西,那几个伙计都不由多看魏颐,要走出门时,还在回头。  魏颐却对此并无什么反应,倒是白麟涵不快地冷眼瞥了那两个送茶水点心进来的伙计。  走出包厢,两个伙计就嘀咕起来,道,“那位公子,长得可真是……真是……”  一时间被震撼,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另一个接道,“是长得美,不像真人,倒像是神仙下凡一样。”  “我盯了一下,那一身衣衫,就说那披风,恐怕就值这个数,不是一般人啊,只是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  另一个道,“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另一位也是气度不凡,那随从就不是一般人,恐怕是上面哪一家吧。”  两个小伙计说着,又跑去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而包厢里,白麟涵已经说起自己这两年多来的遭遇来,说了些西北大漠的苍凉和一望无垠,又讲了些军中的小事,然后就说了自己为何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还隐隐表示了自己在西北军中对魏颐的思念之情,以及给他写过信恐怕他没有收到,却是一句也不提魏颐家里和他自身遭遇的伤心事。  魏颐听到他给自己写过信,就道,“那时,家里事情也多,我忙乱起来,也就没有收到你的信,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紧要事情,也没有及时看到。”  白麟涵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朋友之间问询几句而已,既然没收到,也无事。我自此就在京中任职了,家中无事时,多住我以前住的那个小院子,你知道的那个院子,以后若是要找我,尽可去那里,或者让人带话过去也行。”  魏颐点点头,道,“我还记得那里,你那里好书好画颇多,以后真想看看时,说不得真会去找你。”  白麟涵笑道,“那是荣幸之至。”  终究避不开魏家的事情,白麟涵还是问了问魏颐的二哥魏帆,道,“不知道魏二哥现下在哪里?可有消息?”  魏颐手中握着一杯热茶暖着手,听他问起魏帆,他就说道,“我也不知。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也没有回来,恐怕是没有得到消息,这样看来,大概又是坐船出海,去了西方那些国家,没有个三四年,他是不会回来的。不过,这样也好,不知家中的变故,他也不用伤心。”  看魏颐说起这事,眉宇间不免带着的忧伤,白麟涵就想安慰他,道,“生死有命,你还请节哀。我也不能说什么大话,只要你以后觉得无聊,想要个人说说话,你也尽可将我当成你亲兄,对我说说。”  魏颐道了谢,然后端着茶杯敬了他一杯,想到什么,又道,“以前你要走时,我们还说你回来,要在一起喝酒,现在,却端着茶杯。”  白麟涵赶紧道,“若是要喝酒,我这就让人回去取好酒来,二十年的花雕,正好用来叙旧。”  魏颐却笑着制止了他,道,“白兄,还是算了。我现在身体正不能喝酒,且先把这酒记在账上,等以后我能喝了,定然找你要这二十年花雕来喝。”  白麟涵赶紧答好,又询问了几句魏颐的身体之事。  魏颐道,“也没什么,就是体虚而已,调养调养也就会好了,不用担心。”  白麟涵一句也没有提过魏颐在宫里的事情,也没有提过皇帝,就和魏颐谈论些别的,魏颐感觉快意万分,似乎人的心都变得宽阔一些了,他为能够和白麟涵如此偶遇而感到高兴。一时之间也没去想容琛是不是会因找不到他而生气。  两人正有说有笑,突然门被推开了。  两人看过去,正是一脸肃然的容琛。  白麟涵见到,放下手中茶杯,赶紧下跪行礼,道,“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容琛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到魏颐身边去,魏颐也站起身了,但是没有行礼。  容琛伸手将他一带,把他搂到怀里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拿起他的手握了握,摸着挺暖和的,这才放下心来。  屋子里大家都下跪,皇帝没发话,无人敢抬起头来。  于是容琛还在魏颐头发上亲了一下,才让屋子里的其他人平身。  之后,容琛就在椅子上坐了,不顾魏颐的轻微反抗,将他抱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而白麟涵当然不能再坐下了,只躬身站在一旁。  他的随从们全都退出门侯在了门外,皇帝的近身侍卫守住了包厢的门。  魏颐因为容琛在他朋友面前硬是要抱住他而心中恼火,却又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和容琛闹脾气,于是只能沉默着,乖顺地被他抱着。  因白贵妃的关系,白家这位小公子白麟涵没有少入宫,容琛对他挺熟悉,甚至在白麟涵年少的时候,容琛还赞过他剑用得好,将来定有作为。  说起来,白麟涵小时候读书也颇好的,家里老太太喜欢这小孙子,想他不要像他堂兄一样做武职,还非常盼望他能考进士做文官,就因为皇帝这么一句夸赞,白家就认为皇帝是希望他们这个儿子做武官的,让白麟涵从此加强骑射和剑术练习,又多看兵书,于以前要在从文上面荒废了很多,考进士也就没了那么大把握,最终还是做了武官。  所以,这么说来,白麟涵现在的命运也是当初容琛一句话决定的。  容琛打量了白麟涵两眼,他虽然没有把白麟涵放在眼里,但是看魏颐和他聊天颇投机,心里就有些不爽快,他这是吃醋,他自己当然也明白。  容琛看了白麟涵两眼,还赐他坐下了,白麟涵说不敢,魏颐就说道,“你坐下吧,你这样站着,皇上也不好和你说话。”  魏颐这话一说,容琛就捏了魏颐的手一把。  而白麟涵自然就恭敬不如从命,谢恩后在皇帝对面坐下了。  看到容琛将魏颐抱在怀里,而且还狎昵地玩弄他的手指,白麟涵极不自在,心里很不舒服。  容琛接下来就像一个长辈一样地和白麟涵说起话来,问他在京畿护卫营里感觉如何,可有不习惯。  这京畿护卫营,根据京城四个方位而有四个,分别按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定名。 第67章 最后的结论却是指向太子东宫的。  容汶熙贵为太子,手下不仅有一干臣僚,还有他养的不少幕僚术士。  才十八岁的他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帝国,俨然其父之风。  而那密报中说的,就是容汶熙养的一个术士是从北地会制“雪颜”这毒的家族里出来,这个家族也是北地的显赫家族,而这“雪颜”之毒,本不是作为毒药而用的,反而是用作一种保存皇族尸首的方法,在人将死之时,吃下这药,慢慢地血液越流越缓,身体渐渐冰冷,这样就在毫无苦痛的情况下死去了,之后再封入冰棺,葬入特地的冰缝里,可让尸首几千年不腐,而且保持极好的情况,如冰雕的一般,面如生时美好。  因为只有北地有天时地利,才能够用这种方法安葬,所以,这雪颜之毒,在南地才如此罕见,罕见到天朝太医院里从没有人知道这个。  太子成了嫌疑人,容琛非常恼怒,想到容汶熙是想杀了魏颐以绝后患,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皇位的威胁,容琛心里就更加阴沉。  那个会制“雪颜”的术士一日去雅楼里消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太子府。  从他的嘴里,容琛得到了确切的证据。  此人的确有带过一枚“雪颜”来天朝,用冰雪封起来,来太子府后,就给献给太子,冰冻保存在太子府地下巨大的冰窖里面了。  他说“雪颜”只能被皇族之用,但是他想用这种法子安葬自己病重不治的妻子,于是偷了一枚药丸,没想到他妻子不愿意吃这药,熬到最后过世了,而他却因为这药犯了禁忌,不仅被家族驱逐,而且在北地,要被皇族诛杀,所以他就逃了,将这药献给了太子殿下,从此做了太子府里的幕僚,其实也就是被养着不做事的。  因他的回答,容琛问道,“也就是说,这药,只得太子府的那一颗。绝无可能再有别的流到天朝里。”  此人道,“的确是只有这一颗。这药是在皇族每出生一人时就制一枚,皇上立了皇后之后,为她制一枚,连其他妃子都没有份。所以,这药是极少的,罪臣偷出的那一枚是一位公主的,所以,罪臣才会被家族驱逐,为北地所不容。据此,罪臣敢肯定,的确是只有那一枚流入南国。”  容琛面色深沉地听完他的这些解释,让将他继续关起来,然后抓来金老头,问他这药这么稀少难得,他怎么会知道这药,而且还治好过这种病人。  金老头很是肃然恭敬地回答,“老朽只知这药难得,可不知还有这么多典故。我救了一个中这种毒已经要死的年轻女人,就是采用将这种毒发出来的方式,不过,她除了中了这种毒,还生了其他病,老朽也一道给她治好了。最开始给她发毒时,大家都阻止老朽,后来把她全治好了,她家倒是对老朽恭敬得厉害,让老朽想想啊,说不得那人的确是什么贵人,不过,我听他们的言语只明白六七分,不是全懂,所以,也不敢确定。”  容琛只得到如此回答,但是,确定是容汶熙给魏颐下的毒,这是无疑了。  只是,那药是冰的,他要如何让魏颐吃下去呢。  容琛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才想到魏颐那时候兄长大仇得报,又对能找到他那小侄儿魏归真没有了期盼,连贴身丫鬟也死了,甚至对他,态度也反常得很,待他和颜悦色,这决计是不正常的,他明明总是抵触和他同床共枕,那段时间也从没有反抗过,还在床上回应他。  那时候,容琛为魏颐的顺从只感到高兴,以为他是接受自己了,也接受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愿意和他好好过下去了,现在才明白,那时候的这种想法真是太一厢情愿。  魏颐那时候定然是已经想到了死,所以,才那样做的吧。  那“雪颜”之毒,根本不是别人给他下的毒,是他自己吃下去的吧。  而且这毒不是突然发作,而是慢慢发作,冰冷下去,这才死亡。  这样,还能牵扯出刘妃厌胜之事,将害他魏家的最后的刘家也拔除了。  大仇全部报完,他就能够安心地去死了。  容琛想到这些,只觉得胸口发闷,从脊背处升起寒意。  心想魏颐的心里,还是魏家才是最重要的,而他,只不过是他报仇用的刀子而已。  容琛突然觉得胸口极痛,像是有数把刀在割他,但是,他知道,那不是刀子造成的,是魏颐对他的伤害,只有魏颐才能够让他这样痛。  他不知道,魏颐心里可曾有过他,或者他只是可有可无,他只是一把刀,可供他利用而已。  魏家的事情了了,魏颐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为了扳倒害他魏家的刘家,他就可以用自己的命去交换;他就能够对自己那么狠心,一点也没有想过,如果他真的死了,即使他是皇帝,也是有心的,也会伤心,为他难过一辈子。  容琛想通这些,那天下午,就在石渠殿楼上阁楼里坐了一下午,上面摆着魏颐几幅画像,都是容琛自己画的,容琛自觉自己的画画得不好,总是难以描摹魏颐之万一,但是,他依然没有让画师去给魏颐画像,他总是自己画,然后自己看,他在一笔一笔勾勒魏颐的同时,画上的魏颐对他笑,对他回眸,他就觉得,魏颐是真心爱慕着他的。  他喜欢这种感觉。  但现在,他坐在那里,看着画上的魏颐,只觉得画里的魏颐的笑是对他的讽刺,魏颐心里根本没有他,他可以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去死,他宁愿去死。  容琛将那画取下来,想撕掉,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即使那笑是虚幻的,但是,终究是魏颐在对他笑不是。  容琛从楼上下去,李昌中正好上前,看到一向气势铮铮的皇帝,现在居然一副颓然的模样,不由得诧异,知道他心情不好,就赶紧特别地小心翼翼,道,“子琦公子那边让人来问,皇上今日是否要过去用晚膳。还说是子琦公子亲自做了桃花饼,连膳房御厨也说他做得好。”  容琛心已经冷了,听到魏颐亲自下厨为他做饼,他还是动容了一下,之后道,“去。如何不去?”  容琛到魏颐住的青碧院的时候,里面传来欢声笑语,那是宫女们在高兴地说话。  容琛进去,她们就赶紧停住了嘴,下跪行礼,但是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采红行了礼之后,还对容琛说道,“皇上,公子在膳房里做饼呢,奴婢们都不知他手竟然如此之巧,居然能做出精巧的饼来。”  容琛面无表情,心里却疼痛难忍,点头,道,“虽说君子远庖厨,既然你们公子这个君子都能进去,朕也自去看看。”  魏颐的院子里是有专门的小厨房的,但是在左边远处,隔着一片空阔之地,还有高墙相隔,是专为防火。  皇帝过去,那里的人都赶紧下跪行礼,甚至惶恐起来。  魏颐做饼,身边也只得迎绿一个人打下手而已。  别人都下跪了,魏颐只是笑着看向容琛,道,“你怎么来了,给你做的马上做好了,一会儿就呈上去让你尝尝。”  容琛只是看着魏颐,看着魏颐被全都束起来包在帽子里的头发,看他因为热气而红润的脸颊,甚至唇瓣也如桃花般嫣红艳丽,身上却穿着青衣,系着围裙,袖子还捞起来了一截,露出雪白的腕子,手上染着被桃花汁染红的面粉。  容琛看着他,看着他对自己的笑颜,突然之间非常不确定,这个笑着的人,心里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对自己笑。  他能够抓住活着的魏颐,却无法抓住死去的他,容琛非常明白,即使他要魏颐死后和他同椁,但他得到的也只是魏颐的身子而已,他要如何才能够抓住他的心。  容琛的眼里不由得显出一丝悲伤来,魏颐对着他,看着容琛哀伤地望着自己,容琛站在门口,在夕阳的光里,魏颐十分恍惚,走过去,轻问道,“怎么了?”  容琛再看了他一眼,已经转身走了,道,“没什么。你赶紧洗手换衣了回来,在膳房里待着,像什么话。”  魏颐知道容琛在生气,在伤心,但是,他不认为是因为自己来厨房,他才生气伤心的,只是,又是因为什么?  虽然容琛让魏颐赶紧洗手换衣回去,但魏颐还是把饼做完了才回去。  而且只是将围裙脱掉了,穿着青衣,高挽着头发,亲自端着一盘薄饼回到厅里去。  容琛坐在他的书房里看书,魏颐笑着端了饼过去,看到容琛看的是他写的小说,那本的题目是叫《葵花阴》。  葵花总是向着太阳,像是永远在追逐阳光,其实,那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他只是不能让阳光灼伤他要保护的地方而已,所以才用那美丽的硕大的人们看到的葵花盘对着太阳,以掩住他自己的背后的脆弱。  第109章 软禁太子  《葵花阴》里的故事,是以战国时候为背景,写的是一个美貌舞姬诱惑了不少男人,为死去的家人报仇的故事。  因为背景原因,里面不仅有报仇,更多掺杂着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追逐着,明知永远无法企及,还是不断奔跑,向他接近,虽然只是徒劳;人们只看到舞姬的美貌,看到她的绝世舞蹈,赞扬,喝彩,但是无人能够明白,她的心,她的心并不是供人看到的那样的粗浅的美,她的心也并不是在舞台上供人品评的舞蹈,她和所有人一样,和所有男人一样,有远大理想,向往身为男儿,那么,当时家人就不会死,她能够背负起家族使命;她也和所有女人一样,向往美好的爱情,向往安宁而祥和的家庭,有孩子,有家园,有安稳的生活……  但最终一切结果都需要付出代价,舞姬因为涉嫌害死权贵,被她向往追逐的那人处死了。  在雪地里,她是安详的走的,疼痛,不仅仅是折磨,而且是喻示曾经活过的证明,也预示死亡后的安宁。  容琛翻着这篇小说,心紧紧揪在一起,他不明白,自己能将所有爱情都给魏颐,护着他,怜惜他,魏颐为什么还要这样想,他还要写出这种东西来。  魏颐静静站在一边,看容琛把书很快翻完了,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就将容琛手里的书抽掉了,然后放到一边去,走到容琛身边,道,“别看这些东西。来,尝我做的桃花饼。”  说着,就拿筷子夹了一块,用小碟子托着,递给容琛。  容琛心里难受已极,但还是压抑下去了,接过魏颐递给他的小碟子和筷子,夹着慢慢尝了一块。  魏颐手巧,不仅表现在用笔或者弹琴吹奏之上,平素指导采红她们绣东西也是极有天赋的,这做菜,看来他也是极有天份。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东西,就能够发挥到这么好,实在算非常不错。  桃花饼是用面粉,鸡蛋,蜂蜜,腌制的桃花,还有糖屑做的。  做出来后微黄里带着粉红,薄薄的一片,煎得极酥脆,上面再撒着一层糖屑,甜丝丝的,味道不错。  而且他还把这切成极漂亮的扇形,然后在盘子里拼成一朵朵桃花,这便色香味俱全了。  魏颐看着容琛吃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脸上带笑,道,“味道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容琛却没有回答,吃了一块,就放下了筷子。  魏颐看他没有表示,还以为他不喜欢,就有点丧气,道,“我做了一下午啊,采红她们几个丫头,尝前面的失败品都吃得饱了,晚膳恐怕都吃不下了,她们明明说挺好吃的。你怎么不喜欢呢?太甜了吗?”  魏颐些微丧气,容琛看着他,心中感情复杂,伸手将魏颐往怀里带,要抱他。  魏颐却赶紧躲开了,道,“我还没有洗澡换衣,身上肯定有油烟味,你不要碰我。”  看容琛不喜欢吃桃花饼,魏颐就准备把它端走,还道,“算了,你不喜欢就算了,下次再做别的好了。我把这个端下去了,你自己喝茶吧。”  说着就要端着托盘离开了。  容琛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容琛的手火热,魏颐的手微凉,但是柔嫩。容琛嘴里发苦,想说什么,总无法说出来,最后只得把魏颐放开了,道,“朕喜欢这桃花饼,觉得不错,你且放这里吧。”  魏颐惊讶,“你真喜欢?”  容琛点头。  魏颐却道,“算了吧。不喜欢吃就不用为了我高兴而把这些吃下去。”  容琛看着他,神色很苦,道,“朕是真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怎么会有不喜欢的。  魏颐看着他,手指抚上容琛的眉心,道,“是遇上什么难事了么?我看你不高兴。”  容琛不顾魏颐的反抗,也不在乎他身上些微的油烟味,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魏颐被他这样抱得要窒息过去,非常不舒服。  但是,他却没有动,因为他感受到了容琛的伤心,他觉得,容琛这样抱着他,才没有在他面前落下眼泪来。  作为皇帝,这个帝国最尊贵的男人,是需要最坚强的心的,坚强到不需要眼泪。  但魏颐知道,只要是人,都是有脆弱的时候的,即使是容琛,他也有。  他此时不知道是自己伤害了他,所以,只是怜惜他,而不愧疚。  魏颐轻轻抚摸容琛的背,还在他被皇冠束起来的头发上亲吻了一下,由着他将自己抱住。  等容琛将他放开了,他才慢慢退开一些,像容琛安慰他一样地,他在容琛额头上亲了亲,道,“事情总是能够处理好的,你别太为难了。”  说着,就从容琛怀里退出去了,又道,“我去给你端杯蜂蜜菊花茶来,用蜂蜜菊花茶下这桃花饼,我觉得上佳,当然,或者你要喝酒,用梅子酒或者桂花酒下这桃花饼,我觉得更佳。你说呢,想要什么?”  容琛心情恢复了一些,道,“茶就行了。”  容琛没有胃口,吃任何东西都味同嚼蜡,但是还是吃了那桃花饼,一盘饼,和魏颐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吃完了。  魏颐因在厨房里偷食了,晚膳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而容琛,也没吃什么。  魏颐泡了个花瓣澡,身上也染上了桃花香,穿了一身白纱的浴衣出来,外面也没有加中衣,就这样走到坐在房中翻书的容琛面前。  容琛看到他面染红霞,身子包裹在一袭白纱中若隐若现,他就像是从他梦里走来的仙子,总要勾引得他神魂不守。  容琛放下书,起身就将魏颐抱了起来,魏颐眼神若秋水,在烛火下,深幽又诱惑,如月出深山,静照深潭,却有鹤影扰动水波,光影动摇,惑人心魄。  魏颐知道容琛心情不好,想要他不要一味沉浸在让他烦恼的事情上,才这样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房间里一会儿就浸在一片暧昧柔情的绮丽里,魏颐低声呻吟,声音微哑,却婉转动情,他觉得容琛这天力气特别大,让他生疼,但他也没有拒绝,实在被他的撞击得受不住了,才低吟求饶,让他轻点,慢点。  容琛心潮动荡,想到魏颐自己吃毒药想死在他面前的事情,就心痛难忍,真想就这样,狠狠地把他弄疼,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难受。  但是听到魏颐的哀求,说他痛,他还是无法狠心了,慢下动作来,将他拥在怀里,让魏颐觉得如同是在轻轻荡漾的水波里,温柔,安心,温暖。 第69章 魏颐知道,那是因为皇帝对刘妃有情,所以一味包庇和庇护刘家。  即使刘家做出故意残害朝中大臣的事情,最后也只是被革职而已,其他的,照旧。魏家人死的死,散的散,魏颐想到至今没有找到的魏归真,他那么漂亮,又傻傻的,不知道会吃什么苦头,但他却不能亲自去找他,即使亲自去找,人海茫茫,他一个人,又到哪里去找呢。而刘家人,刘妃依然在宫里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颐指气使;刘家其他人,虽然没了官位,但是还是皇帝的老丈人、小舅子,依然是皇亲国戚,有钱有车有地,依然有人巴结,过得风流潇洒。  难道,他魏家人就是该死的吗。  魏颐觉得自己其他人家都可以稍稍原谅,但刘家绝对不行,他永远记得刘妃的大哥去他家里羞辱魏大人时候的情景,他无法原谅他们。  如果皇帝对他们狠不下心,那么,他就要看看,容琛到底是在乎他多些,还是在乎刘妃多些。  再说,那时候明鹭已死,魏颐一心怪在容琛身上,对他多有怨恨,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依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前事,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  魏颐那时候,就有了一死了之的想法了,反正,被容琛宠幸,色衰爱弛,又能有多久,而且,虽然无人知道,但他是他的孩子,老天却是看着的。  也许死了,又能报仇了,一切一了百了。  他找到容汶熙帮忙,似乎也是一定。  他在花园里散步时,是容汶熙找到他,对他说了刘妃对他厌胜之事。  刘妃该是痛恨他已久了,原来就对他扎纸人,后来还弄到了他的头发和衣衫,更是变本加厉。  魏颐这人,是不相信厌胜这些的。  虽然他一天到晚抄佛经,而且还陪他母亲去上香拜佛,但他其实并不信佛,他只是相信世间有种神圣东西,大家看不到,摸不着,但是,总是在的。他相信命运与因果报应,但是,不相信有神佛这种东西,也不相信自己不努力,求神求佛会起作用。  所以,他也不相信刘妃对他厌胜会对他起作用,不过,太子的这个提醒,却让他想到了以自己为代价去扳倒刘家的法子。  魏颐是广读诗书的,历史也看得多,即使容家王朝的皇室还没有出过厌胜事件,但历史上却有过不少,皇家从不会对这种事情姑息。他想,容琛也不会。  计划瞬间在他脑子里成型了,问容汶熙有无让人慢慢死亡的毒药。  容汶熙和魏颐的关系在这时候是非常微妙的。  容汶熙不喜魏颐,且认为他的身份对自己是个威胁,他当然明白一个男宠被重新认回为皇长子,且是嫡长子的可能性很低,且他还不是给别人做男宠,而是给他自己父亲。不过,生在皇室,心眼总是多的,容汶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古时也有在别国伺候过人的王子回国做王的,总之,事情没有定下来之前,变数不可能没有。  要是他父皇清洗了宫里伺候过魏颐的人,然后说和魏颐是清白的,他只是以照顾儿子的方式在和他相处,这样把魏颐认回皇室来,大臣即使反对,但皇帝一意孤行,他们又能怎么办。  加上那段时间,他还知道了魏颐给皇帝代笔批改奏章之事。于是,他对魏颐就更是敏感。  容汶熙毕竟还是年轻,少年热血,心思不够缜密,所以一心觉得,只有把魏颐除掉了,他才能高枕无忧。  于是,魏颐问起那毒药之事,他也没有惊讶,只说道,“宫里私藏毒药,那是死罪,重者祸及家人。”  魏颐看他的眼神很淡,道,“我只是自己吃,且不会让人知道。再说,你不是厌恶我,希望我死么,我这样做,不是也正合你意。”  容汶熙没想到魏颐居然知道他对他的想法,内心有一瞬的惊诧和惊慌,之后就平静了,道,“作为儿子的,都该不喜自己父亲的男宠。”  魏颐嘴角现出了一丝笑意,但没有应他。  之后才说道,“你能帮我么,我除了刘家,也是对你有利。”  容汶熙应了他了。  在容汶熙来给魏颐说刘妃对他用厌胜之时,谁又知道,他最终要的结果不是魏颐所说的这些呢。  容汶熙能够找到好几种让人查不出来能让人慢慢衰弱而死的毒药,但还是将那雪颜之毒拿去给魏颐了。  也许是他在心底深处,还是对魏颐有悲悯的吧,毕竟,该是皇家嫡长子的人,却在遭受这些痛苦。那雪颜之毒,在北地,也是给皇家直系且会被埋入皇陵的皇子公主享用的,那么,魏颐吃了,也该是对他的尊重,让他有尊严地美丽地死去。  之后的事情,倒是一切在预料之中,超出预料的,只是出了个野大夫金老头,把魏颐治好了。  而且,事情还让皇帝查出来了而已。  这里的人都不是傻瓜。  即使不会官场机谋的魏颐,也明白,太子被皇帝拘禁惩处决计不只是因为他给了自己毒药而已,他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弟弟太像容琛了,以至于太过自负,而且锋芒毕露。  容琛少年时这个样子,倒是不打紧的,因为他的父皇被色欲掏空了身子,对朝政不大上心,之后又死得早,在容琛因过度揽权和锋芒毕露而受猜忌打压前,他已经登基为帝了,无人再有本事压他。  而容汶熙却不一样,上面还有一个年轻力壮,且雄心壮志,智谋深沉的老子,他就敢不断揽权,且对皇帝多次不敬,又不会装傻充愣,遭到皇帝忌惮,那是一定的。  所以说,二把手是最不好坐的位置。  但容汶熙年纪还小,即使身边有人提醒过他,他也没有在意过。  被打压是一定的。  魏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除了在他给自己提供毒药这一点上为他求情之外,其他,他是不会和他有任何一点纠葛的。  容汶熙已经被关了十几天了,从石渠殿后面的寝房转移到这清心阁的楼上,他的心不静也该静下来一些了,最开始肯定是无比恼怒的,但现在,他大约有些懵懂自己是犯了什么忌讳。  历史上被废黜的太子一点不少,而这些太子,并不是因为他们太糟糕,而是因为他们太好。  他只恨太傅让他读那些书的时候,他没有明白太傅的深意。  太医来了,容琛让人将魏颐带走了,让他去处理手上的伤。  魏颐走后,容琛才继续在椅子上坐下,对着容汶熙,道,“熙儿,朕曾经说过,你一直是朕的好儿子,这个江山,总有一天是你的。但你心胸却只有这么点大么,容不下子琦。”  已经跪得麻木的容汶熙对皇帝磕了头,道,“父皇,是儿臣糊涂。儿臣以后决计再也不会。他是父皇心爱之人,儿臣也自将他当成长辈般爱戴。”  容琛知他说这话只为讨好自己,轻哼了一声,冷冷的,如刀一样。  容汶熙只觉得背脊发凉,不敢多言。  容琛看了他良久,之后才道,“你且先在这里住着吧,这里的书,未看完之前,不用出来了。你心浮气躁,且无一国太子之量……”  他说到这里,容汶熙以为他要废黜自己太子之位,牙齿咬紧下唇都出了血,身体也颤抖起来。  但容琛却只是说道,“年轻冒进,目无尊长,且先在这里多看书,朕会来看你,若你有所改善,便再考虑放你出去之事。”  听皇帝没说要废黜他,容汶熙心才放回了原处,即使要被禁在这楼上,也不是不能忍受,赶紧谢恩。  第112章 白贵妃的想法  魏颐十根指头的指尖都被纱布包了起来,看起来十分臃肿。  他因为要弹弹琴,是留有指甲的,当时容琛说要送他走,以后和他划清界限再无关系了,他实在太难过,几乎是无意识地将手指在地板上抠成了那副模样,倒不是他有心要做出这一出苦肉计。  容琛从清心阁里出来,到魏颐住的院子。  进屋,看到魏颐坐在厅里发呆,一手放在腿上,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  包着指尖的雪白纱布,有些已经被里面渗出的些微血迹染得透出血红来。  魏颐看容琛进来,就赶紧起身来,眼巴巴看着他,道,“皇上……”欲言又止。  容琛知道他想说什么。  魏颐一定是担心自己要处罚他吧,毕竟,他做了那么大的错事,耍那种奸计,他觉得自己总归是要惩治他一顿的。  容琛只是走过去,拿起魏颐的两只手,仔细地看了一番。  魏颐的手很漂亮。  虽然魏大人一直清正廉洁,无甚家资,但作为朝廷大员,他家里用朝廷的各种供给,也不至于让生活窘迫,魏颐在魏家长大,在物质上,虽不至于锦衣玉食,但也的确没有吃过苦,手也是没有做过重活的,除了有笔茧和琴茧外,其他的地方,都如他的人一样,像是最得上天恩宠的,处处精致美丽。  容琛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低下头在手背上亲吻了两下,这才看着魏颐说道,“以后切不可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有事情你就说,不要再伤害自己。”  容琛看魏颐把自己伤成这样,他是以为这是魏颐的苦肉计,不过,即使是魏颐的苦肉计,他也不生气,甚至高兴,因为这是魏颐为了留在他的身边,为了留住他的心,而不惜做出的。他只是很疼惜他的痛而已,而且想到魏颐的手指长好之后,说不定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好看了,毕竟,伤了指甲盖,指甲很少能够再长回原来的模样。虽然他不介意魏颐手指没有原来的漂亮,但是想到,总归会不舒服。  魏颐点点头,也不顾及这是在厅里,伸手抱住了容琛,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有些模糊,“对不起……谢谢!”  容琛有听清楚他的话,他也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轻柔地拍抚,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是发自他心底的最深切的声音,“吾爱,以后再不要做出那种事了,你若是出了事情,朕的心,也会死去。朕再不想经历上次眼看着你要离开的那种痛苦了。”  魏颐眼眶发热,又要流泪。  他在容琛怀里不断点头,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不会了,我会心疼你的,就像你对我一样。”  容琛捧起魏颐的脸颊,在他的唇上亲了亲,道,“那刚才的话,天地为鉴。”  魏颐点头,眼睛深深地凝视容琛,道,“吾为容琛而生,爱他,敬他,直至死亡,天地为鉴。”  容琛却道,“即使死了,你也是朕的,不许变了。”  魏颐微蹙了眉毛,道,“死后的事情,我可不能控制。”  容琛在他的唇上轻轻地触碰,道,“所以现在就起誓,死后也是朕的。”  魏颐只好服从他,道,“哦,那死后,也是容琛的。”  容琛将他拥住,满是欢喜,道,“我也是。”  魏颐觉得陷入爱情的男人都是傻子,自己也是,容琛也是。  他眼见着容琛把琴拿出来,说要弹一曲《凤求凰》给他听,但其实容琛并不善弹琴,而且也多年没有弹过,上一次弹奏,估计还是他做太子时,礼乐老师教导时候弹的。  于是,他就要魏颐来教他。  初夏的黄昏,整个西天全都是一片绚烂的火红,晚霞艳丽,坐在西窗前,放一古琴,旁边则是曲谱。  容琛坐在那里,弹得断断续续,他拉了魏颐来坐在自己怀里,魏颐手指受了伤,自然不能拨弦,但是可以指导容琛弹。  容琛小时就没学好,现在一把年纪了,哪里弹得好,于是,两人弹着弹着就打闹起来了。  魏颐蹙眉瞪容琛,道,“这里该捻,你在做什么?”  容琛手完全从琴上拿开了,将魏颐抱了起来,还在他耳后颈边又嗅又亲,道,“朕对这个果真不行,还是等你手指好了,弹给朕听吧。”  魏颐被他逗得身子又痒又软,抱怨道,“你真是……,你消遣我呢。”  容琛笑道,“哪里敢消遣朕的子琦,你一瞪眼,朕就怕了你了。”  魏颐被他说得脸红,拿手去拍他的肩膀,没想到却把指尖给碰到了,把手指抠成这幅模样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得多疼,现在被容琛哄着,爱护着,就觉得指尖疼得受不住了。  看来,疼痛也是因怜而生的,越是有人怜惜,就越是疼痛,要是无人关心,谁会在乎那点痛呢。  容琛看魏颐手一缩,眉头轻蹙,就知道他是碰痛手指了,将他的手拿到手心里来,轻轻地在上面吹气,又问魏颐,“很疼么?这样会好些么?”  魏颐靠坐在他的怀里,看容琛捧着他的手轻吹气,不知怎么,就突然鼻子发酸。  他犹能模糊记得,前世的时候,他还没生病那会儿,一次向母亲跑去,却摔倒了,手掌被擦伤,然后大哭,母亲跑过来抱起他,一手捧着他的手轻轻呵气,嘴里念着“不痛,不痛,宝贝不痛……”的咒语,这样的温馨时刻,他记了前后两世,只是,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此时被容琛这样对待,他又想起了那时候,以至于鼻子发酸,眼眶也泛红了。  容琛看到魏颐居然眼眶湿漉起来,以为他痛得厉害,就要抱他起身,道,“痛得厉害是不是,让太医来给你看看,再上点止疼的药。”  魏颐却用另一只胳膊将容琛的脖子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项里,不让他看自己这失态的模样,声音闷闷的,“不是,我不疼,我只是高兴而已。”  听了魏颐这话,容琛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将魏颐抱紧,轻柔地抚着他的背脊,道,“以后,朕会一直如此待你的。朕希望你永远高兴。”  “嗯……”魏颐从心底低低地应他。 第71章 魏颐却说道,“怎么能够不担心?李公公说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我知道,小皇子没了你很难过,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又不是大家没有尽力,他自己不愿意在这个世上好好走下去,所以才回去了。再说,只要你想,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容琛却没等魏颐说完,将他拉进了自己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声音低沉,“朕没有想过以后还要孩子,朕把他当成最后一个孩子来看待的。但没想到他却这么早就走了。”  魏颐因为他的话而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出来,却终究说不出,只紧紧回抱住了容琛。  容琛在魏颐的脸颊上亲了亲,看魏颐眼眶微微泛红,就又在他的眼角轻吻了一下,道,“朕真的没什么,他这么早就离开了,只是像你说的那样,他不想在这世上继续停留下去而已。如此,只是朕和他没有父子缘分,这种事情,朕也强求不来,朕想得明白。”  魏颐却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容琛知道他心中的意思,于是继续道,“朕说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也是真的。朕还记得,你当年说,不该多有妻妾的事情,你其实不喜欢朕宠幸别人,不是吗?从此,朕就只和你做夫妻,一生一代一双人,朕立此誓言,日月鉴之。”  魏颐咬着牙,眼眶早湿润了。他知道自己很欢喜,但是,也觉得对不住容琛后宫里的女人,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容琛拥紧。  小皇子下葬后,也已近夏末秋初了。  立秋之后,秋老虎依然厉害,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才稍微凉爽一些。  之后就是一场秋雨一场凉,树叶又纷纷落下了。  魏颐总是待在宫里面,也会烦闷,容琛看天气凉爽些了,就带着他一起出宫,虽然只是在城里逛逛,也是不错的。  两人还去京城里最出名的戏园子玉荣坊里看过戏。  戏目还是魏颐所写,魏颐写的是小说,写完之后,容琛为了讨好他,自然就让人拿去印出来了,而且还是印的官版,就因为这种官府介入的印制和大批量发行,才让魏颐所用的几个笔名马上就红起来了。被人很快改写成戏剧剧本,这些戏剧又唱遍天朝繁华之地,如此,那几个笔名就更红。  但是,魏颐其实是不听戏的,因为魏家几乎无人听戏,他自己便也不去听,而且,他对古乐很执着,于是也就不是很追捧戏曲,他自己的作品被改成戏剧剧本,他居然不知道,是看到告示栏上贴的戏园子宣传单子,这才知道居然自己的小说被改成剧本了。  于是,他无论如何要去看看。  容琛也就陪他去了。  那一场就是名角朱青唱的《葵花阴》,这部小说不短,改成戏剧的部分只有其中一些片段,魏颐他们听的那一场正好是“假醉酒以行刺”,其中对旦角要求极高,还有一段剑舞。  魏颐即使不好戏曲,在包厢里坐着,也听得入了迷。  他开始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之后就不由得朝前微倾了身子,看到高潮处,即舞姬文曜刺杀秦大夫那一截,文曜指责秦大夫的罪行,唱词铿锵有力,又有极有力且眩目的剑舞表演,看得人热血沸腾,魏颐完全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趴到了包厢窗口上去,别的观众叫好的时候,他也跟着叫好。  容琛看他这样兴奋,心情也很愉悦,后来不想魏颐趴在那窗口,就将他拉过来扣在了怀里,让他不要乱动。  这一场完了,魏颐意犹未尽,因为激动,面若桃花,目光灼灼地望着容琛,赞道,“以前居然不知这戏曲这般好看,我竟然从没看过。”  容琛笑着宠溺地在他红得如胭脂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喜欢?”  魏颐道,“当然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容琛含笑看着魏颐,也点头,“朕也喜欢。”却不知是说喜欢魏颐,还是说喜欢那戏了。  魏颐所写小说,无不以女性角色为第一主角,甚至有些里面没有男主角,只有女主角,不过,里面多是写女人抗争的故事,情节言辞多激烈,当然,也会有穿插缠绵感情,不过,总体上总会和魏颐给人的柔弱清丽形象不搭配,其文当得起言词铮铮四字。  虽然魏颐所写小说已有好几部,几个笔名都是声名鹊起,不过,民间却都不知道这些笔名到底为谁,多有人猜测,却总猜不出来。  当然,有人根据这几个笔名遣词用句的相似之处,推断出这几篇为同一人所作,但最后,还是无法找出作者真实身份,有说是某位朝廷大员的,有说是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的,有说是辞官在家的原某有名士子的,还有人说是某有名妓女的,不一而足,但总没有猜对的。  虽然猜不出,但依然等着此人的新作问世。  魏颐看了这一出戏,就说想见见那唱文姬的角色。  容琛本不想让魏颐在这戏园子里待太久,可看他高兴,实在不忍让他扫兴,于是就多留了一阵,让人去请那唱文姬的旦角来。  已经卸了妆的朱青被带到楼上来,引他过来的人不断交代,让他一定要小心应对,里面是大人物,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但朱青其实并不那么以为意。  他自从到了京城唱戏,便和京中不少贵人有交道,他料想,什么大人物,能够比得上那么多权贵么。  那引他来的人,却没有进包厢,只停在了门口,门口站着四个佩剑的护卫,看那样子,还颇吓人。  朱青是被搜了身,没有携带危险物品,才放他进去。  进了屋,却是一扇精美的大屏风格开了内外,朱青看那屏风之精美,估计是老板将看家货搬来了,便知道,恐怕真是大人物,于是就收起了刚才被搜身的不悦,变得谨慎恭敬起来。  屏风边上还有两个佩剑的护卫,见到朱青,其中一人有些微忡愣,但什么也没说,只道,“我家主子在等你,请。”  然后延请朱青转过屏风过来了。  魏颐已经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去,他正和容琛小声谈话,有人禀报唱文姬的旦角朱青来了,就和容琛停了言语,专门等他。  朱青转过屏风,本就该先行礼的,但他有轻扫一眼看是什么人,于是就看到魏颐了,看到的时候,不由得就愣了。  这不愣不行,因为他发现这人和自己有那么些相像。  虽然朱青红了之后,也是自视甚高,但终究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故而内心深处多谨慎小心,还颇有些自卑。  此时看到魏颐,不由得觉得,这个人虽然和自己长得像,但一定是和自己天上地下的境遇和差别。  第115章 民间闲话  朱青看到魏颐后发愣,魏颐和容琛看到他之后,当然也不可能全然无动于衷。  容琛看了那朱青一眼,马上就转过了眼,目光放到魏颐身上去,心想,这个戏子和魏颐居然挺相像的,不过,他心里并不是高兴,反而很不爽快,觉得这个戏子居然敢长得像魏颐,简直有大逆不道之嫌。  虽然心里对这朱青不喜,且不欲多给一点目光,他面上却没什么表示。  反倒是魏颐,他直直地把朱青看着,打量着,然后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他想到了魏归真,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侄儿,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已经找了他一年多了,却依然没有找到,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魏颐刚才看那《葵花阴》而来的激动兴奋之情全都被对侄儿的思念担心和悲伤所替代了,人也没有了精神。  本有很多话想和这朱青讨论的,分享一下两人对这部作品的理解,此时却没有了心情。  只是随意问了两句他对文姬这个人物的理解,朱青不成想这贵人叫自己来,居然是问这个问题。  毕竟,还从没有专程叫他来问这种问题的。  不过,这也让他松了口气,他其实是非常厌恶那种对他有狎昵心思的客人的,而魏颐这时候和他讨论戏剧人物,自然就让他欢喜了。  朱青于是恭敬地将他对文姬这个角色的理解说了,虽然态度恭敬,但是言语间却是不卑不亢。  魏颐听着,对朱青很有好感。  朱青说完,他拿出一个荷包,里面是小金锭,还印有宫廷标志,他将荷包赏给了朱青,还说道,“我觉得我们这样也算有缘,你唱文姬唱得极好,我听后极喜欢,我身上也没有别物,就把这个给你罢。”  朱青接过后,赶紧道了谢。  容琛看魏颐也和他说话说完了,就让他出去了,朱青从容琛身上感受到极强的气势,在这里站着,早被他的气势压得非常忐忑难受,此时此人叫他退下,他忙不迭地告退出去了。  朱青出去后,魏颐就看向容琛,神色些微悲伤,道,“他长得和我居然那么像。”  容琛知道他是想到了和他相像的魏归真,起身走到他身边,将他的手握到自己手里,道,“若是真喜欢他,以后可以传他入宫来陪你说说话。”  魏颐没有答他,只是看着他,好半天才叹口气,道,“他毕竟不是归真,长得像又有什么用。”  容琛将他拉起来,抱进了怀里,安慰道,“一定能够找到人的,一定找得回来。”  魏颐虽然觉得容琛这话只是安慰自己而已,但是听他那么坚定的口气,心似乎也真的镇定下来了很多,觉得魏归真定然没事,一定能够把他找回来。  容琛带着魏颐出了门,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侧门出去,然后上了马车离开了。  而这边得了魏颐荷包的朱青,回房后看了荷包里的东西,全是小金锭子,金锭成色极好,在光下异常漂亮,而且下面还有’大内府库‘四个字,这分明是皇宫里的东西。  想到给自己这东西的人,不用说长相,就单单是气质,便是万中无一,贵气雍容高华。  他想到了他背后最大的靠山顾学谦顾大人,就因为有这位大人相助,他才有现今的位置,而且,不必用身体去陪那些得罪不起的客人。  他看了那小金锭很久,心想,那人,就该是顾大人嘴里所说的,他长得像的那位,皇帝最宠爱的子琦公子么?  那么,坐在他旁边的那位极威严贵气的男人,便是皇上了?  朱青想到此,忐忑起来,赶紧让伺候自己的小厮拿了自己的名帖去顾府,约了顾大人出来见面。  从玉荣坊里出来,魏颐之后兴致一直不高,本来预定听了戏,再去洗泉街看一看书。  洗泉街,这整条街上几乎全是书市,也称文人街,卖笔墨纸砚,各种书,还有金石典籍,古今书画,更有很多大师经典之作。  容琛看魏颐精神不大好,在马车上时,就把他搂在怀里,还给他轻轻按揉太阳穴,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归真定然能够被找回来。又问他,他精神不好,是不是就不去洗泉街了,直接回宫去吧。  魏颐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次,比起听戏,他更喜欢泡书市,他以前是魏家小公子时,能够在这里一待一整天不离开,此时既然出宫来了,他自然不愿意放弃过去一趟,于是道,“我没事,去洗泉街看看吧,我想买些书画。”  马车在洗泉街口就停了,容琛陪着魏颐下车去。  皇帝来洗泉街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因为这洗泉街上不仅是一般文人书生喜欢逛的地方,连某些朝中大官员也乐意便服过来逛逛,若是和容琛遇上,不就认出来了。  容琛和魏颐两人都是人才极出众的人物,容琛一看就是大人物,魏颐却是个极清丽脱俗又飘逸疏离的年轻公子,两人一路走来,惹来不少人注意。  魏颐带着容琛去了一家不小的铺面,里面卖各种书,有当今新出的各种书,更多的还是以前的古籍,甚至还有一些人家拿出来卖的各种孤本,以前魏颐就喜欢在这里淘书,但那时候没什么钱,买一两本古籍还行,各种孤本却是只能靠着和老板的关系好而翻翻,翻后虽也大多记下来了,但是却买不起。  魏颐一进书海就把容琛撇一边了,开始慢慢看起来,一副忘我状态,刚才还因为魏归真那么伤心,此时神色也放松了,有时候翻到一本极喜欢的,还会勾起嘴角一笑。  容琛跟在他的身边,也会拿起书来看看,或者也有想要的。  两人最开始还惹来不少目光,之后大家各淘各的书,就无心打量了。  魏颐正看到一本稀有的金石拓本,很是欢喜,就听到有人走进店里来,说话声音极大,一下子就打扰了店里的清静。  别的客人,只是皱眉表示一下不满,然后继续看书,并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那人说的话对魏颐来说,却不是可以随意就不去在意的。  “前朝荒帝就是玩男人玩亡了国,这才过了多少年,六十几年,咱当今皇上就又走上老路子了,养着一个子琦公子,什么东西!还从此不近后宫,要说,咱皇上这后宫就阴阳不调和,这天下如何调和?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那男人的后面果真要香一些么?”  另一个人戏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不是呢?不是传言那子琦公子美艳无匹,女子皆有不如么?”  “呵?他再好看有什么用。牡丹虽开争国色,空占枝头不成实。我说,写这诗的仁兄真是好才情……”  魏颐听到这里,脸色苍白,手捏着那书,骨节都显出青白来。  容琛自然也是非常生气,伸手将魏颐搂到怀里来,又对几个护卫使了眼色,很快,那两个说闲话的书生就被制住拉出去了,不用想,肯定被拉到僻静处挨了打。  魏颐虽然让自己不要在意这些侮辱性的闲言碎语,毕竟,这种话太多了,他如何听得过来,气得过来,但是,心里却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一点波澜也不起。  容琛半搂着他,就有别人看过来,魏颐赶紧退开了,也无心再选书,把自己和容琛想要的让护卫拿去老板那里估价付账,自己就和容琛先出来了。  他们一走,店子里刚才看到两人亲昵的人就开始小声谈论起来。  “看到没有?刚才那两个男人?”  “怎么没看到。现在皇上养男宠,上行下效,整个风气都被败坏完了。”虽然没有直说,大家也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讲刚才那个漂亮的公子是那个老爷的男宠。  在后面结帐买书的李步听了他们的话,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很不爽快。  那两个说话的人都突然一痛,大叫一声,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个铜钱印,刚才分明是被人用铜钱打了脸。  两人四处打量,却找不到偷袭的人,只得疑神疑鬼。  容琛虽然也很为刚才那些人的话生气,但他毕竟要意念深沉很多,故而也没怎么表现出来。 第73章 却听那小宫女在小声抽泣,显然是被打过巴掌的,她的声音更小,还含糊,不过,魏颐还是听清楚了。  “不是奴婢嚼舌根乱说这些话,是奴婢气不过,才要给采红姐姐你们说说的。那些蛮子太过分,说皇上在宫里养了一个漂亮男人,想听他一曲,就觉得回去之途虽远,但也心满意足了。”  魏颐听到居然是这种话,不由得皱了眉毛。  心想这些外国使臣,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挑衅么,不过,也不像,现在天朝富足,而且兵力强大,他们在皇帝面前说这些,不是故意惹皇帝生气?难道真想打仗?  也许,人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因风俗习惯不同,不知天朝忌讳,于是就随意出口了那种话。倒是他这些侍女,太看重这些了,觉得别人提起让他去奏曲就是把他当伶人艺伎看的,所以为他抱不平,不过,魏颐倒不是特别为这话生气。  又听采红问道,“那皇上怎么答的呢?”  那小宫女道,“皇上说咱公子是他的妻,不见外客。”  采红和迎绿都是一惊,道,“真这么说的么?”  那小宫女道,“奴婢是听在那里当值的公公说的,还说当时很多大臣都吃惊了,白贵妃脸上抹了胭脂,脸色都依然发白呢。”  采红道,“你个小妮子,就喜欢打听这些闲言碎语,若是在此胡说,我是得给总管说一声,把你给打发到浣衣局去的。”  那小宫女道,“不敢胡说,都是奴婢真真切切听来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些话,说不定也不为真。不过,那蛮子也真是可恶,胆敢让咱公子去奏曲。”这是迎绿在说,说到这里,又问道,“那皇上可有惩治那蛮子。”  那小宫女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姐姐可让人去打听打听。”  迎绿道,“敢那样说话,最好治罪,他们才知道厉害。”  采红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再怎么也是使臣,皇上待外邦一向亲和。不过,一个外邦来的使臣,又是哪里听来的这般闲言闲语,还敢在大殿里面说,说不得有人故意引导他这般说的。皇上说那话,我们自然高兴了,不过,很多人怕是不高兴,咱公子怕是也会不高兴。这院里的人,都不准再说这事一个字。”  魏颐回到自己的书房,又坐了一阵,心想容琛怎么能够在正式场合说那种话,真不知道当时怎么收场的,虽然心中气恼,但也并不是真生气,也有一份甜蜜在。  采红在门口唤了魏颐一句,问道,“公子,时辰不早了,奴婢还是伺候您早些睡下吧。”  魏颐应了,采红便进了书房里来,帮着他收拾书桌上的纸笔。  魏颐洗漱后,迎绿又给他把头发放下来,伺候他除衣,然后魏颐也就躺到床上去睡了。  他之前就想过,他要在宫外去住,搬出皇宫后,至少后宫朝臣和民间的闲话总归会少一些,而且,一定的距离感,反而会让两人的关系保持得更长久。  现在,他就更这样想了,觉得还是出宫去住为好。容琛想他的时候,他可以进宫来,容琛也可以出宫去,这样没什么不好。总是住在宫里,总归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后宫,也不可能是容琛真的妻。  而且,要是住在宫外,行动上也会多一些自由,和后宫女人们的矛盾也会得到一定的缓和。  魏颐下了决定,就想着等容琛忙完这段时间,他就和他说。  魏颐以为容琛这一晚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刚睡下不久,容琛就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魏颐听到外面给皇帝请安的声音。  魏颐醒了过来,然后坐起了身。  容琛进屋来看看魏颐,撩开床帐,看到魏颐居然起来了,就含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怎么没睡?”  魏颐闻到他身上有浓浓的酒味,宫中琼浆玉液,酒都是极好极香的,魏颐就是个小酒鬼,以前就好酒,但因魏大人他们过世,他发誓要三年内戒酒戒肉,着素衣以守孝,故而之后还真没喝过酒了。此时闻到容琛身上的酒香,觉得挺醉人的。  他在容琛脸上回吻了一下,道,“听到你来的声音,刚醒而已。满身酒味,你要在这里沐浴么?”  容琛说洗浴后在他这里歇息。  魏颐准备下床来,容琛用被子把他裹上,道,“别起来了,小心着了凉。”  魏颐笑道,“我想起来伺候你沐浴,一年才一次的生辰,先祝皇上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容琛抱着魏颐,道,“朕是又老一岁了,你还小呢。”  魏颐笑着道,“你一点也不老,不是正当盛年么?”  容琛没有说话。  魏颐仰着头在他唇上亲了好几下,道,“在我心里,男人在你这时候才是最有魅力,我爱着呢。”  容琛听他这么说,也笑了笑,托着魏颐的后脑,含着他的唇,细细亲吻起来。  过一会儿,魏颐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放开他,魏颐微蹙眉毛瞪他,道,“我说三年内绝不喝酒。你这是让我破了当初誓言。”  容琛笑着将他抱了起来。  看来,容琛今日心情其实还是不错的,他将魏颐一路抱着去浴房里,一向深沉的眸子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而显得璀璨生光,如星子一般深邃而明亮。  魏颐高兴地环着他的脖颈,笑着和他说话。  浴房里,浴池里热气腾腾,水面氤氲着一层水汽,魏颐将脚放进去泡着,觉得舒服,把衣衫也脱了,走下水去,又给容琛按摩肩膀和搓背,容琛将他从身后拉到身前来,抱着,深邃的眸子深深地将魏颐凝望着,魏颐被他看得似乎呼吸都要忘掉,当容琛亲吻过来,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浴室里水波荡漾的声音,和着低低的喘息,不时地小声话语,绮丽又温馨。  等魏颐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容琛还在,正搂着他睡着。  魏颐睁开眼睛,又往容琛温暖的怀里缩了缩,容琛也早醒了,摸了摸他的头发,道,“能这样睡一觉,是别的什么也比不上的。”  魏颐看他一眼,笑道,“比那么多进贡的珍奇还好么?”  容琛道,“那是自然,这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宝贝,天底下只此一个,绝无仅有。”说着,还在魏颐的头发上亲了亲。  魏颐知道他又是在打趣自己,于是就道,“那行吧,你就要这个宝贝,把你其他宝贝给我好了。”  容琛道,“朕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全是朕的,不分彼此。”  魏颐和他嬉笑着开始了新的一天,他洗漱好,穿好衣,就跑到书房里去拿出了给容琛的生日礼物。  还眨眨眼睛,对容琛道,“虽然已经迟到一天了,也不上你的臣子们贡上来的东西,不过,这是我的心意,收下吧,我的皇上。”  容琛伸手将魏颐连那个锦盒一起抱到怀里来,甚至还浪漫地把他抱离了地,道,“朕喜欢你说的最后一句。”  魏颐一愣,就笑起来。  容琛又说,“朕最喜欢你这个贺礼,既然你亲自送来了,朕也收了,以后,就全是属于朕的,再不许起异心。”  魏颐将那锦盒拿到他的面前,道,“我是送这个盒子,你这样把我也算进去,是强取豪夺,明不明白?”  容琛笑着亲在他脸上,“朕明白地很。”  魏颐道,“你故意的,你不明白。”  两人打打闹闹,做些傻事,却傻得无比欢喜。  贴身伺候的人看两人可能要亲密的时候,就赶紧悄无声息当自己不存在地退出去了。  此时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即使这样如小年轻一般地犯傻,也无人听到。只他们自己自得其乐。  第118章  魏颐向皇帝提出他要搬出宫去住的时候,不用想,也知道皇帝定然不同意。  魏颐对他说了各种理由,例如,他出宫去住,民间的闲言碎语总会少一些;后宫嫔妃也不会再对他争锋相对;朝中大臣也不会上折子说因他在后宫扰乱了后宫阴阳以至于长德殿被烧……  如此如此,将他想得到的道理都讲尽了。  皇帝还是只有两个字——不准。  魏颐被他气得泪眼汪汪,却又无计可施。  道理讲不通,只得上苦肉计。  魏颐的身体本就弱,这大冬天里,只需在院子里多赏会儿梅,说几句悲凉凄切的话,忧郁一番,回去之后,定然就会病倒。  魏颐卧病在床,容琛当然就心疼了。  这日,外面又在下雪,从上午开始,一直下到入夜,看那个样子,恐怕会下一整夜也未可知,到天明,估计雪会积很厚一层。  房间里虽然烧着地龙,又放了两个暖炉,但病倒的魏颐还是觉得冷。  因为病倒,精神就不大好,但他又不肯乖乖躺着,日间还要坐起来看书。  在执拗和有毅力这一点上,容琛不得不说魏颐是得了过世的吴皇后的真传。他劝魏颐不要看书,魏颐偏不乐意,而且还不大肯理睬容琛。  两人甜甜蜜蜜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容琛已经习惯了魏颐日日对着他言笑晏晏,温言软语,现在,这个人又对他爱理不理,冷言冷语了,他觉得这日子还真是难过,心里完全就像窗外的树木一样,觉得备受摧残。  容琛明白魏颐为何如此待他,但是,他却是不可能答应魏颐,让他搬出宫去住,即使魏颐说可以时常入宫来陪他,他也可以经常出宫去见他,只是,这些对容琛来说是不够的,他想日日和他在一起,就如民间普通夫妻那样。  但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不仅容琛觉得难受,魏颐也觉得难受。魏颐何尝不想每日和容琛在一起,但是,他觉得这样在一起,说不得时间一久,也要和容琛变得相顾无言,互相厌倦,在这之前保持一定的距离倒是好的,再说,他实在是不想再住宫里了,出去随意住在哪里他觉得都比宫里好。  不仅是容琛的后宫嫔妃们不愿意见到魏颐,魏颐也同样不想看到她们,虽然他们从没有面对面遇到过,但是,远远地看到的时候,却是有好几次的。  再说,这次皇帝生辰,皇帝在外国使臣面前说的那句话,让朝廷里又开始新一轮的死谏活动,说他这样住在宫里扰乱宫闱,违和阴阳,于君于国皆不利,甚至历史上各种各样的妖妃都拿出来做了例子。  魏颐实在不想容琛再为这事而和臣子僵着,也不希望容琛惩治他们,只要自己出宫去了,魏颐觉得那些臣子无论怎么也会消停一阵。  最终还是容琛妥协了。  听着外面的落雪声,他亲自给魏颐绞了巾帕,给他擦脸擦手,说道,“你真的不愿再住在宫里么?”  魏颐很是坚决,“是。虽然你不让我知道,我住在这里,朝臣有多么不满,但是,我总是会知道的。你不能总是因为朝臣说这事就处置他们,处置之后,他们只会有更多的理由说我祸国,然后你只能又处置他们,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总有一天,会打成一个死结。”  容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道,“若是你真出宫去了,他们会认为朕总算是对他们妥协了,以后只会更加得寸进尺,你自己也是读书人,难道不明白读书人的这种让人厌恶的本性么?”  魏颐眉头蹙起来,故意道,“你是说我也让你厌恶了?”  容琛笑着在魏颐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你这坚持出宫,朕的确很厌恶。其他的,你且多得寸进尺一些,朕恐怕只会高兴。”  魏颐看他又要亲自己,赶紧伸手把他抵住,心中想,“总有一天也会厌恶吧。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之后的幸福故事,从来就不敢对外言说的。因为再幸福的故事,也有尽头。他和容琛,也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魏颐想过那一天,那一天也许会是他的死期,他活到那时候,就该死去了。但是,他想让这个期限变得更加长久一些。  魏颐低头沉默良久,才幽幽说道,“你以前答应过我那么多次,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你说只要我高兴,无论怎么都行。你这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你到现在便已经不兑现了,那你现在所说的,不会厌恶我,又只能持续多久?多久之后,你这话又该失效了。”  容琛沉了脸,看着魏颐含着伤痛的脆弱的脸,道,“你知朕不会,为何要这样说。朕是答应过,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但是,你明白,那里面不包含让你离开。”  魏颐截着他的话道,“我不是要离开,只是想住在宫外,我想新换个地方住,不想住在这皇宫里面了。日日待在这么一个地方,我想,过不了多久,我就该被这地方禁锢得心胸也狭隘了,目光也短浅了,除了你的爱,我也没有任何东西,那时候,我定然会变成一个你最厌恶的模样,我想在此之前阻止住,我不想那样,我害怕会有那一天。”  容琛皱起了眉毛,他没想过会有厌恶魏颐的那一天,也想不到会有那一天。  他现在已经三十有六,人生已经过了一大半,自古帝王,能够活上古稀之年的甚少,他也没想过自己能活到那时候。过去的大半人生倏忽而过,过得那么快,剩下的时间比过去的时间短,所以,他觉得,他剩下的人生其实并不长久了,每一日,每一时,都是珍贵的,这短暂的剩下的人生里,他对魏颐宠爱尚且觉得不够,又如何会厌恶他。  但他觉得魏颐一定不这么想。  魏颐还年幼,甚至未到弱冠,他觉得他的人生还很长,还剩下太多的时光,他甚至不相信人经历时光后很多东西其实是可以一直不变的,他总是在不安,对各种各样的东西、人、感情不安。  容琛甚至觉得他不相信任何东西,也不看重任何东西,对于魏颐的这种不安,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来为他消除。  他将珍器重宝送到他的面前,他也并不欢喜,赐给他城外良田庄园,他也不见高兴,对他说,会一直喜爱他,宠着他,他高兴,但是依然不觉得安定。  容琛真的拿他没有法子了。  而对于魏颐,他的确是非常不安的,他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物质上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都能被人夺走,不会给他安全感;亲人都不在了,没有任何依靠,他不会有安全感;帝王的爱,魏颐觉得一定是会变的,即使容琛现在宠他宠上天,但说不得哪一天,他就厌恶他了,这是最让他伤心的事情。 第75章 魏帆看魏颐对那皇帝明显情根深种的模样,就分外生气,直接说道,“那你是现在回到那人身边去,还是跟我去见大哥,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只给你这一刻时间,若是你没想好,这船也该开了。”  魏颐听他这么说,哪里还敢犹豫,只道,“当然是先去看大哥。”  魏帆道,“那好,我们就走吧。”  魏帆从小就喜欢在外跑,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他也不是停得下来的人,对于感情,也多是放荡不羁,像魏颐的那些缠绵悱恻的心思,说实在的,他根本明白不过来。  在船上,魏颐问起魏帆这些年在外的事情,魏帆说了一些,他当初和父亲闹僵离开,先是在云州待了一阵,然后就直接下齐州,然后出海了,往西边一路过去,到过不少国家,他还说起,在西边一个大国,他还被国王授了爵位,对方还想将女儿嫁给他,不过,他没有娶,说要回国。  魏颐从小听他的各种奇遇就异常佩服,现在听他说起,不由又起了向往之情。  魏帆看他一双眼里满含期待和向往,就笑了,说道,“我马上又要出海,你愿意跟着我和大哥一起走吗?大哥早在桑梓国买了大宅,安排了奴仆,他怕是想在那里过日子。”  魏颐因他的话非常吃惊,“大哥在外国置办了房产?他要去那里,那归真怎么办?”  魏帆道,“归真这么久都找不到,我们也只能盼着他自己有自己的缘法。”  魏颐听他这么说,心里挺难受,之后就喃喃道,“大哥对朝廷失望了么?为什么要去国外呢?”  魏帆一笑,道,“你以为大哥是父亲么?他是这么多年来出的年纪最小的状元,会是傻子吗?像父亲一样做官,呵,也要有个限度才好!”  魏颐虽然知道魏帆一向看不上父亲的为官之道,但是,却没想到他公然这么说,于是越发憋闷,道,“父亲有什么不好。为人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魏帆听魏颐这样说,道,“我也不是说父亲怎么样。只是,这世上出他一个那种官员已经够了,大哥才不会走他的老路子。大哥在外做官时,就已经在私下里从商,那时候,你以为我在外,就真不会去看看大哥么,不知道他的一点情况?说实在的,若不是因为父亲,大哥估计早就辞官专心从商了,之后又哪会出那件案子,家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魏颐听着,觉得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大哥,也不了解这个二哥了,眼里也显出悲伤来,道,“父亲,母亲,嫂嫂都走了,归真也不见了。他为什么不回京来呢?”  魏帆道,“这个,你得问他,他定然有他自己的原因。”  魏颐因魏帆所说的种种,突然之间莫名难过,心想,父亲的为官之道,难道是错了么?他觉得,大哥说不定只是因为孝道才听从父亲的安排做官的,二哥更是看不上父亲的为官,而他自己呢,魏颐想到自己以前倒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他不觉得父亲做官好,也没觉得不好,但是,他自己却是想过的,要是他自己来做,他不会像父亲那样。  魏颐长长地叹了口气,为过世的魏大人感到悲伤。但是,却并不是悲哀,因为魏帆也说过,像他一样做官做成那样的人,天底下也只此一个了,这话里面其实也是骄傲和敬佩的吧,虽然并不从心底认同他的行为。  借着风,顺着水流,船行得很快。  这一路下去,有好几个停靠的繁华码头,到当天晚上,船在一码头上停下后,他们的船就被官府查了,魏帆一番打听,知道只查从京城来的船只,据此判断,该是因为魏颐走掉这事,皇帝在找他。  但是这种搜查并不太严,魏颐一身女装,又被掩了容貌,非和他长时间接触过的人找来,不然是根本认不出他来的。  于是,魏帆这一艘船很容易就过关了。  魏颐知道一定是容琛生气了,他开始派人找他来了。  魏颐万分矛盾,不知道是继续跟着二哥,还是给容琛带个消息,不过,想到只要给容琛带任何一点消息,他马上就能够找来,那自己估计就不能去看大哥了,不由得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船又行了两天,前面的码头却并没有查得那般严了,估计是容琛想不到魏颐他们的速度这么快,已经离京这么远了,他估计还在京城附近严加搜查吧。  魏颐心里万分煎熬,心想自己能够尽快见到大哥就好了,见到后,他马上就回去找容琛,让他不要担心。  所幸,这天总算是和魏家大哥魏晖接应上了。  魏颐在船舱里躺着,船坐久了,他身子本就弱,就开始难受起来,有晕船现象,魏晖给他找了药让他吃了,也不见好,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之后到几乎只能躺在床上的地步。  魏颐本来就有从吴家遗传下来的精神性疾病,不能太过忧虑,忧虑过多就会头疼,进而影响整个身体状况。  魏晖被魏帆推着轮椅进来的时候,魏颐躺在床上也是半迷糊状态,魏晖来到魏颐床前,魏颐一身女装,脸上还抹了些东西,但是,看那身姿,魏晖就决计不会认错这人是他的幺弟。  他唤了魏颐一声,魏颐睁开眼来,看到了魏晖,不由得精神好了很多,还努力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住魏晖的手,惊喜地道,“大哥,大哥,真是你?”  魏晖一笑,“你抓着我的手,是热的吧?如何能不是我?不是做梦,真真切切就是我。”  魏颐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魏晖比起以前变了很多,该是吃了不少苦,才三十来岁的人,鬓边居然有白发了,面色也比以前更加深沉。  魏颐眼眶发热,道,“大哥,你受苦了吧?”  魏晖拍了拍魏颐的手臂,道,“没有你那么苦。我一切都好。”  魏颐低头看到魏晖的腿,被一层薄毯盖着,他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腿的残疾的模样。  魏颐问道,“大哥,你的腿是怎么回事,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魏晖却不愿多说,只说道,“这个,实在没什么可说。”  魏颐看魏晖不想说,也只得不再问,眼里却满是伤痛。  魏晖只好安慰他,“真没什么,坐在轮椅上,也无甚不妥。我已经习惯了。”  魏颐几乎哽咽,“这和以前怎么能够一样,怎么能够习惯。”  魏晖看这个幺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内心温柔又悲悯,看他模样,也并没有被皇帝亏待。不过,给皇帝做男宠,终究不是办法。  魏晖以前就发过誓,要把弟弟从皇帝身边救出来,现在,总算是有法子了。  他在外国置办了房产,而且从天朝安排了厨子仆人过去,并不是只为自己,而是为了把魏颐接过去,魏颐在外国,魏晖不相信皇帝能够找得到他,而且把他抓回去。  三兄弟团圆后,秉烛夜谈,说说笑笑,船一路向东南行驶,要去出海的码头。  而魏颐,还不知道兄长的打算,完全沉浸在家人团聚的欢喜和回想往昔的叹息之中。  借着风和水流,一路畅通向东南,只需十几天,就能够到东南最大的海滨城市——汩墨。  这里盛产海盐和海产,贵重物品便有珍珠和珊瑚等等,这里商业繁盛,聚集着不少从海上来的外国人,从天朝运出茶叶丝绸瓷器等物,从其他国家运回别的东西。  为了打击海盗,这里不远还驻扎着极剽悍勇猛的水师。  魏颐一直住在船上,等到了汩墨,才被允许下船,因为兄弟团聚,他精神好了很多,故而身体倒没被十几日的行船给拖垮。  到汩墨之后,在一座外观朴素,内里却富丽的宅子里住下,魏帆出门去安排检查出海之事,魏晖才来对魏颐说要带他出海到国外去长期居住的事情。  魏颐听到大哥说要带他出国去生活,不由得愣在了当场,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可置信,道,“你们不让我下船,一路带我来这里,就是要带我出海去外国吗?”  第121章 兄长的劝说  魏晖看魏颐的意思,分明是不想和他们一起离开。  魏晖语重心长地说道,“外国不像你想的那般不堪,虽一些风土习俗不似天朝,但人与人,皆是一般,不消几月,你就能在那里习惯。再说,那边宅子里,所用所吃皆会同你在京中时一样,你去后就会明白,和你在京中过的日子并无太大差别。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魏颐心中所想当然不是魏晖解释的这个问题,他是无法放开容琛,而且,他答应过容琛,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他怎么能够离开这里。要是他真离开了,他真不知道容琛该多难过。  想到容琛的难过,他也只会难受而已。  魏颐摇着头,对着魏晖关怀中带着坚决的目光,道,“大哥,我并不是那么娇生惯养的人,并不是对外国的生活境况有所迟疑,只是……,只是……,我……我还是不想离开这里,我放不下这里。”  魏晖盯着魏颐,道,“为什么不想离开这里。父母皆逝,魏家在京中已倒,我和你二哥都会离开这里,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牵挂,能做什么?”  魏晖气势强硬,魏颐被他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说自己放不下容琛,但却知道说这个出来,必定只会让大哥痛心,他会认为自己不知廉耻。  魏颐嗫嚅着,好半天才道,“归真还没有找到呢。再说,魏家也不算倒了,魏家的宅子还在,皇上赐的田庄也都还在……”  魏晖道,“归真找这么久都没找到,现在这一时半会儿又哪里找得到。把你送到外国去才是当务之急,而京中魏家的宅子田庄,这些东西,放下即可,你跟着我们去桑梓,你去后,就会看到,那里的宅子比京中魏家的宅子大得多,田庄也多得多。我会继续从商,你二哥也不是没有能耐的人,是能够保你今后衣食无忧,一生安乐的。到时,再给你娶妻,有了家室,你会把在京中的很多事情都淡忘掉。你不用担心今后。”  魏颐知道大哥和二哥都是打心底对自己好,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血脉至亲,但是,魏颐却知道,他们根本不是血脉至亲,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来得到他们如此的爱和照顾。而且,他是真不能离开,他不想离开。  魏颐还是摇头,声音已经带着涩意,道,“大哥,是我对不住你们。是我自己不想跟着你们去,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要回京城里去。”  魏晖听他这样说,脸色就微沉了下来。  魏晖在魏颐面前一向是温和又慈爱的,此时突然沉了脸,甚至比当年魏尚书还严肃吓人。  魏晖死死盯着魏颐,还把他的手臂抓住,声音冷静,道,“老三,你说,你是不是因为皇上,所以不想走。”  魏颐紧咬着牙,沉默了好一阵,他实在不想说出让兄长失望痛苦的话来,但是,他也不能反驳魏晖的这话。  魏晖看魏颐这样,就明白了,魏颐看来是陷进去了,舍不得离开皇帝。  魏晖对魏颐这样的确是非常失望的,生为男儿,当顶天立地,开创一番自己的事业。他对魏颐是疼惜的,但是,看魏颐这样被一个男人当男宠,他自己居然还不知道自强自立,还爱上了对方,这在魏晖眼里,简直是不可置信。  他抓着魏颐的手臂,脸色黑沉,道,“皇上为一国之君,的确是世间第一的奇伟男子,若是女子,被他所吸引,愿意守着他跟着他过一生,这个,我能够理解。不过,老三,你不是女子,你身为男儿,为何如女子一般。”魏晖说到这里,非常难过地看着魏颐,继续道,“现在全天朝,甚至不少外邦都知道皇上养了一个男宠……”  他说到男宠这个词,分明感受到魏颐身体一颤,脸上显出分外痛苦悲凉的神色,魏晖便又不忍了。  当年皇帝和魏颐的纠葛,他自认为是清楚的。  他一直以为皇帝是看上魏颐的美色,所以不放魏颐走,而魏颐,他以为即使魏颐对皇帝有些情愫,那也必定是孺慕之情多于爱情,而且,魏颐还有廉耻之心,作为一个男人,终究不是心甘情愿承欢于一个男人身下。  魏晖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皇帝如何对他弟弟的,他现在还记得魏颐被皇帝折磨的时候,痛苦的哭叫声,而那时候,他和父亲被侍卫阻在院子门外,心比用刀子捅还难受,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就是那时候,魏晖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把魏颐救出来。  魏颐紧咬着牙,头已经低下去了,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他知道,自己还是背着魏家小儿子的身份的,他和容琛虽然两情相悦,但是,在外人的眼里,终究只是他不知廉耻给皇帝当男宠,他自己的名声,他是再不在乎的,魏家的名声,却也是被他败坏光了,他对不住父亲,也对不住兄长。  魏晖看魏颐羞愧痛苦的模样,以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带他去外国的苦心,就放软了声音安慰他道,“父亲已经过世,他于地下,想来也该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之处,该不会怪你的。你且跟着我和你二哥一起出海离开罢,从此,再也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魏晖说到这里,就放开魏颐,要转动轮椅离开。  魏颐却急切地叫住了他,“大哥,你听我说,我不能离开,我不想离开他。”  看魏颐还是这样执迷不悟,魏晖气得咬牙切齿,道,“老三,我道理给你讲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不离开,又回到皇上身边去,给他当一辈子男宠么?你也不是傻孩子,读那么多史书,历朝历代,有结果稍稍好些的男宠?不说后世如何评说你,就说现在,你回到他身边去,你的日子会好过?现在京城以及周边到处戒严在找你,等他把你找回去,他又如以前那样惩处你怎么办,你自己要回去,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魏颐道,“我知道这些。但是,我不能不回去,我没有他活不下去,他没了我也会难过。对我和他的事,他说他不在乎后世如何评说他,那么,我也不在乎后世如何评说我。我只是作为我自己而活,别人怎么说,他们就去说吧。”  魏晖被魏颐气得想扇他一巴掌,但是手抬起来却打不下去,看到魏颐那伤怀里却带着坚定与坚贞的目光,他只颤着手把手放下去了。  魏晖道,“你现在是一时糊涂,你且先跟着我和你二哥一起出海,过去看看了,你再做决定。”  魏颐拉住他,不要他走,道,“大哥,你不能这样。我真不想离开,我已经长大了,我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我跟着你们离开,我的后半生才不会好。”  魏晖喝他一声道,“父亲已经过世,我是魏家长子,现在魏家就是我说了算。你必须跟着我们离开。我这是为你好。”  魏颐痛苦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道,“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不会这样限制我,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  魏晖看着他,又握上他的手,眼底深处有悲伤流过,语气很轻,道,“你还说你已经长大了,老三,你就还是个小孩儿,一直都没有长大过,也长不大的小孩儿。”  魏颐反驳他,“不是,大哥,你只是从你的角度看待我,所以这样说而已。”  魏晖叹口气,道,“我们都静一静吧,你就在屋里好好想一想,我也还有事情。”  魏颐坐在那里,看着魏晖自己摇着轮椅出去了,心里很难受。他不仅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也为魏晖现在的样子难过,他觉得自己的大哥变了,而且变了很多。他不是为大哥的变化而无法接受,而是为那让他大哥变成这样的事情,和他大哥受过的苦难而感到难过。  他是不会和他们出海去的,即使被他们厌恶,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走。  魏帆当天回来,恐怕魏晖将魏颐的事情对他说了,所以他也来劝魏颐,道,“玉奴儿,你必须得跟着我们走。你不是挺喜欢听我说海外的事情么,你跟着我们走,到时候二哥带你到处行走,四处去看看,你会发现这世界之大,决计不是绕着你那个男人为中心的。”  魏颐被他说得黑了脸,道,“二哥,我知道这世界不是以容琛为中心,但是,这与我要留在这里又没有关系。”  听魏颐对皇帝直呼其名,魏帆挑了一下眉,道,“若是你被他……”魏帆想说魏颐被调教得只能接受男人这一句话,但想到这样是对弟弟的侮辱,就只好换了种说法,“若是你因为他的原因,只能和男人在一起了,你和我们出海,路上也会遇到很多好男人,我还有个莫逆之交,富可敌国,他就不错,要不,我介绍给你。”  魏帆倒是思想非常洒脱,只是却把魏颐气得眼都红了,朝他凶道,“你把我当什么,除了容琛,我别人都不要。”  魏帆看魏颐这模样,分明是被那皇帝调教地越发娇惯了,小时候,魏颐对他这个亲二哥都是爱理不理,且对他冷言冷语的,现在居然能说出除了那个男人,别人都不要的话来。  魏帆也生气了,而且还有点气无可气的意思在。 第77章 陈如斌没想到自家舅舅一下子变得这么积极,心想他舅舅难道知道些隐秘情况了么,想知道,但是又不好向舅舅询问。  魏颐身体难受,几无精神,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不过,在别人的地方,他总是多有几分警惕之心,陈如斌带着赵汝进来时,他就醒了,睁开眼睛来。  赵汝觉得房里太暗,让丫鬟又赶紧点了两盏烛灯。  他这才走到魏颐床前来,看到床上是个消瘦的少年,一床薄被掩不住其身姿的秀美,头发也极乌黑漂亮,被子外面放着的手及手腕都白嫩细腻,只是面目并不是传言中的艳丽无匹。  赵汝有一丝的迟疑,但还是觉得谨慎些为好。  就对魏颐恭敬道,“老夫就是这汩墨城知府赵汝,不知小公子身份为何,可是子琦公子?这血玉,老夫已经看了,只宫中御用,凡人皆不得使用。”  魏颐没想这赵大人倒是个老狐狸,心思居然这样灵活,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觉得这样也好,便道,“这是皇上御赐之物,我一直贴身携带。赵大人,你且将这玉带给皇上,他看到,就知道是我。我最近身体不适,不宜远行,怕是要在赵大人府上叨扰一段时日,只等皇上派人来接我,到时定谢过赵大人你的相助恩情。”  赵汝一听,这少年果真是子琦公子,只是不想子琦公子居然是这么个普通的少年,决计没有惊才绝艳,为何皇上那般宠爱于他,这真是怪哉,只能说皇帝的品味异于常人。  赵汝已经躬身行礼,道,“公子只安心住下就是,老臣这就去安排人进京见驾事宜。公子你身子不妥,还请让鄙府老大夫给看看。”  魏颐道,“赵大人你不必多礼,一切有劳你了。”  说了这些话,魏颐已经非常疲累,眼睛都要睁不开,只闭上眼又昏睡了过去。  而站在一边的陈如斌一直在发愣,心想这人居然是名动天下的子琦公子么?愣愣然,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还是赵汝看魏颐已经闭上眼睡过去,过去扯了外甥一把,才把陈如斌给唤醒过来。  赵汝是非常深沉有心计的人,拉了陈如斌出来,就赶紧交待他,让他不得把子琦公子在赵府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  这汩墨城不是赵汝一人说了算,还有水师统领包大人,他就怕外人知道魏颐在他府上,到时候,定然来和他抢功劳。例如,那包统领就会说他有兵力,更可以保护那位公子,定然就把人抢过去了。  陈如斌却还恍惚着呢,被舅舅这么交待,还问了一句,“他真是皇上那子琦公子?我看一点也不像!”  赵汝瞪了外甥一眼,道,“你以前见过子琦公子了?怎么就说不像。”  陈如斌反驳道,“不是传言子琦公子美艳无匹,风华绝代,他不是很普通吗?”  赵汝一笑,道,“斌儿,你还小。舅舅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饭还多,你还不信舅舅的眼力么?这天下,哪里有什么真正风华倾城的人物,只不过是各花入各眼,你认为他美就美,认为他不美就不美。皇上喜爱于他,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么,即使他是个丑八怪,外人看皇上那么宠他,也都会传言他极美貌。”  陈如斌受教了,极信服地点了头。  赵汝又道,“虽然这子琦公子面目平常,不过,身姿却极好,肌肤也是少有的白腻细嫩,头发乌黑柔亮,皇上怕是喜欢的他的身子。且他一言一行之间优雅高华,一般人恐怕模仿也是不行,再加上那血玉,那是铁证,京中又到处在找他,说明他不见了,所以,他是子琦公子,不可能有假。”  陈如斌一边觉得他舅舅说得非常有理,但心中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心生好感,觉得也许可以做好友的,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赵汝交待了陈如斌,就亲自去安排别的事情了,找了府里最妥帖的人去照顾魏颐,又让人请了大夫来给魏颐看病,让用最好的药。  还让去收拾了最好的客房出来,单独的小院,准备等第二天让魏颐就搬过去。  大夫来给魏颐诊了脉,说他是气血不足,别的倒没诊出什么来。  赵大人怕把这矜贵的子琦公子给医治坏了,一个大夫看了,还去另找了外面的有名的大夫来给魏颐看,这才敢给魏颐吃药。  于是,这么一耽误,就已经是第二天了。  这边魏家魏晖和魏帆找人没找到,着急无比。  他们是知道这汩墨城里秀气的少年晚上出门是极不安全的,所以极担心魏颐被抓到什么不堪的地方去了。  好在魏帆在这地头很有关系,找了这里的地头蛇老大,让帮忙去找魏颐,后来知道魏颐并没有被不入流的人带到不入流的地方去。  虽然如此,两人还是不能放心,只让人赶紧到处找,而且,还派了人到这里几个官员府上去打听,他们也想得到魏颐想回皇帝身边去,他一个人,又没财物,只能去找官府帮忙。  只是,赵汝这里怕人和他抢功劳,故而在府里把魏颐藏起来,一点不对外露风声,魏晖魏帆便没从这里打听出东西来。  第124章 选择  从京城一路向东南到汩墨,因是顺风顺水,极快就到,但是,要从汩墨到京城去,却是非常不便利的,速度很慢。  要走水路或者陆路传消息过去,恐怕是月余都传不到。  而赵汝又怕子琦公子在他府上太长时间会出什么变故,故而,就开始想起别的法子来。  这陈如斌到舅舅家里来玩的时候,带着家养的极好的信鸽数只,本意是训练一番这些鸟,顺便在有急事时给家里写信,此时这信鸽便正好派上用场。  赵汝叫来陈如斌,说要用他的信鸽,简单对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赵汝虽然不想把保子琦公子这功劳让别人抢了,但后来想着让陈家分一杯羹也无什么不可。  便写了信说了一番子琦公子在他这里的事,还画了那血玉的图样上去,把这信一式三份,让三只鸽子往云州府的妹夫那里送,让妹夫陈瑾年再从云州快速进京把这消息带给皇帝,那么,就可节约不少时间了。  怕信鸽在路上出事,信送不过去,赵汝还派了人直接送信去云州府,如此安排,也算是非常保险了。  他把这些安排好,去给魏颐报告事情进展的时候,睡过一觉又喝了药的魏颐精神好了很多,正靠坐在床头和陈如斌说话。  赵汝再次看到魏颐,不由得愣住了。  这时是下午,外面阳光正盛,屋里也极明亮。  魏颐脸上抹着魏帆给他抹的药膏,时间太长,已经有些起皱,且魏颐觉得脸上不舒服,这天洗脸时,他就让丫鬟找了桂花油来,把那药膏全都洗掉了,故而此时已经露出了真实面目。  不仅赵汝看到他发愣了,陈如斌进来的时候愣得更久,而且还红了脸。  赵汝毕竟是有多年官场生涯的老人了,很快回过神,对魏颐还行了一礼,掩饰自己刚才愣住的尴尬。  魏颐对他露出一丝笑意,解释道,“之前因为某些原因,用了药膏掩了面目,现下洗掉了,还望赵大人勿怪我之前没以真面目示人。”  赵汝道,“公子不用客气。”说着,就一如平常地给魏颐说了事情是如何安排的,说了大约多少天皇帝就能得到消息,然后问魏颐对这个安排是否满意。  魏颐点头,向他道了谢,说这样极好。  赵汝又询问了魏颐的身体,魏颐说一切还好,之后,就说道,“我还有一事恐怕还要劳烦赵大人。”  赵汝赶紧道,“公子有何事,吩咐下来就是。万万不用如此客气。”  魏颐对他一笑,道,“我要写一封信,到时候赵大人派人帮送一下信。”  赵汝道,“如此小事,公子吩咐就是了。”  赵大人从魏颐房里退出去,站在外面廊下看着院中的几株树木在阳光下绿意葱茏,就微摇了一下头,心想,那子琦公子原来是长成这个模样,的确是世间少见的俊俏人物,看来,皇帝对于美人的品位还是和大家一样的,并不是异于常人。  赵大人走后,魏颐又和陈如斌说起话来。  对着这样的子琦公子,陈如斌一向活泼健谈,此时也不由得成了闷葫芦。  想到什么,还问了一句非常傻的问题,“你真名叫什么?”  魏颐一愣,道,“真名?本名叫魏颐,子琦是我的表字,怎么了?”  “哦。”陈如斌还以为他叫“子琦公子”,这是皇帝给他的名号,没想到本来就是他的字。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魏颐就问起陈如斌的事情来,问起他家里情况,去过哪些地方,有什么感受之类。  说到这些,陈如斌就滔滔不绝了,将家世交待了个底朝天,去的地方,他也去得多,他喜欢到处游山玩水,十五岁之后就时常在外面跑,故而真有很多东西可说。  见到魏颐很喜欢听他说他所到过的地方,于是就更加兴奋地说起来。  他之后问魏颐,“你到过哪些地方?”  魏颐想了一下,除了上次容琛带着他去齐沂山避暑,其他的,他真没去过什么地方,不由摇头,道,“我几乎没去过哪里,一直住在京城,很少出门。”  “那你这次怎么到这里来了?舅舅说是歹人抓你来这里的,那歹人呢?不去抓起来么?”陈如斌问道。  魏颐一愣,道,“没有什么歹人,是我自己来的。”  “那你怎么到这里了?”陈如斌不相信魏颐的话,认为他这是想包庇犯人,而陈如斌又是在对事物最好奇的年龄,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魏颐为什么要包庇抓他来这里的犯人。会有这种思考,是因为陈如斌觉得遇到魏颐时,魏颐分明是在慌忙逃跑,所以才差点撞到他们的马车上。魏颐决计不是自己到这里来的。  魏颐摇头不想说。  陈如斌心里挺失望听不到原因,但也不好再问。  陈如斌离开后,魏颐就让丫鬟准备了文房四宝,开始给两位兄长写信。  提起笔来,总觉得千言万语,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在桌边坐了良久,什么也没写。  一封短短的信,居然到第二天才总算是完成了。  魏颐对辜负了兄长的情意感到万分抱歉,却坚定地说他要回京和皇上在一起,让两位兄长就当他不是魏家人,或者他从来没有在魏家出现过。又在信里写道,让两位兄长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再记挂他,他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且,还向他们发誓,说只要魏归真还在人间,他就一定会把他找到,让他回京城魏家继承魏家家产,让两位兄长不用担心这个。  本来是有很多情意绵绵的言语要说的,回忆往昔,表达情意,但是,最终那些都没写,只寥寥几行写了最实际的东西。单薄的两张纸,叠起来,装进信封,让赵府的人给送到他大哥魏晖手里。  魏晖正着急,收到魏颐的这信,气得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魏帆回来,也看了这信,他站在那里,直摇头,道,“大哥,我看,只能算了。他现在是嫁出去的女儿,一心向着夫家,由不得我们了。”  魏晖却道,“他现在还年幼,以后他会后悔的。自古君王几多情,终究色衰爱弛,到时候,他会吃苦头的。他自己不懂事,我们作为兄长,终究不能真正放下他不管。”  魏帆道,“那还要去把他带走?”  魏晖沉默了,他也很为难。心里想的是非带魏颐走不可,但他也知道魏颐性格是多么固执,要是他自己不走,他们带他走,他也会想办法再逃回来。虽然如此,但终究不能放任魏颐自作主张。  魏晖和魏帆这边安排去赵府里把魏颐弄出来,那边皇帝已经接到魏颐在汩墨城的消息多时了。  赵大人这里传出消息才一天半,京里皇帝就已经收到消息了。  说起来,也算是运气佳。  赵大人这里用信鸽给妹夫去了信,那边陈瑾年收到信,看了之后就又去找了在京城和云州城之间做生意的大商人,这种大商人家里多有养给两边互传消息的信鸽,就用这信鸽给京里传了信,于是,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皇帝手里。  只是,皇帝收到这信时,却并没有激动。  容琛当初在宫里收到魏颐写给他的信,说他要去看他兄长时,容琛就极其生气。  他以为魏颐终究是要逃跑,而且是处心积虑地步步计划了这么久。他以为,魏颐当初吵闹着要出宫居住就是为了要逃跑,安排了这么久,这下真的走了。这让容琛非常受伤,气愤,心痛。  虽如此,他还是派了人来找魏颐,心想,等把他找到,一定要惩治他。  但是,找了好几天却没有找到,他的心已经冷静下来,而且渐渐地凉了。  心想,若是找到他,他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走,他不够宠他吗,对他不够好吗,他为什么一边说爱他一生一世,一辈子都跟着他,但转身就逃跑了。  又找了几天,人还是没有踪影,容琛的心彻底凉了,非常悲哀,觉得那样对魏颐,魏颐都还要走,那些誓言言犹在耳,但是人却不见了,他觉得,魏颐这般处心积虑地跑掉,说不定真的再找不到他了。  即使找回来了,说不定他以后还会找机会跑掉。  他终究留不住他么?那么,把他找到,和他说清楚后,就放了他?让他去自由了?他毕竟还是他的孩子,有他的血脉,不能让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地离开去过日子,给他些珍宝金银就放心地让他离开?  容琛做着这样的打算,心如在泣血。  没想到,心已经死了的时候,居然收到书信,说子琦公子在汩墨城赵府,说他病重,等皇帝派人去接他回来。  容琛看到病重二字,手就握紧了,心想他一出门就病重,他为什么还要出门。而且汩墨城,他居然跑了这么远。 第79章 魏颐抬头望着李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李步和皇帝一样,也以为魏颐是一心逃离皇帝,而这赵知府上书给皇帝,说魏颐在这里,他们以为只是这赵大人把魏颐抓到了,等着皇帝来把人带回去,根本没想魏颐是自己跑到赵知府府里来,自己想要回去。  不过,自从进赵府,看到魏颐看到他异常欢欣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己所想恐怕不对。  李步道,“皇上以为公子您是想逃离他,皇上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皇上愿意放你,他让您在外面定居,不用回京城去了。”  魏颐虽然也想到了这个,但是却不能置信,那张圣旨还被他发脾气地扔到地上去了。  他咬着牙沉默着,不说话。  李步过去将那圣旨捡起来,卷好,放到一边桌子上,道,“卑职只是传旨,皇上希望公子在云州定居,让卑职安排好您后再回京。您看,您什么时候随卑职去云州。”  魏颐道,“必须去云州么?”  李步道,“公子想去哪里?卑职向皇上禀明,皇上同意,卑职就照着办。”  魏颐道,“我要回京城去,我哪里也不喜欢,我只喜欢京城。”  李步虽然面无表情,但看魏颐这强作坚强的模样,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个,卑职也需向皇上禀明。”  魏颐道,“这一来一去得花多少时间,我现在就要回京去。你且让不让我走。”  李步却道,“卑职不敢。”  魏颐道,“你不敢什么?不敢阻我,还是不敢让我走。”  李步这时突然放软了口气,非常语重心长地对魏颐说道,“公子,您既然要离开皇上,皇上现在也放您走了,您这又何必找回去。”  魏颐咬了咬牙,道,“我没有要离开他,即使他赶我走,除非杀了我,不然我不会走。”  “那您这次离开又是为何?您不知您这一走,皇上有多难过。”李步说出这话,也算是他对魏颐说的最贴心的一句话了。  魏颐道,“以后我不会再让他难过。”  李步看着他,心想他就还是个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这些全是被皇帝给宠成这副模样的,也许,让魏颐在外面多受些磨难,他倒能够知道世间艰辛,能够长大成人。  李步一路看着皇帝和魏颐在一起,觉得皇帝待魏颐,虽是情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更多的,哪里不像是父子了。  皇帝就像是在宠爱一个孩子一样地宠爱魏颐,就像是父母一样,无原则地爱他,对他好,这样反而让孩子认为所有东西都是理所当然的,既不知珍惜,又越来越无理取闹。  李步道,“您这话要对皇上说才有用。卑职只是奉命来送你去云州定居。”  魏颐道,“那你就带我去见皇上,我亲口对他说。”  李步却道,“这卑职得向皇上请示才成。”  魏颐一甩衣袖,恼怒地道,“那你且去对他请示吧!”  第127章 采秀  赵大人要招待李步在赵府歇息,不过,李步一向公事公办,铁面无私,拒绝了赵大人,还是回官船上去了,而且还把魏颐也带走了。  魏颐跟着李步离开赵府时,也没多说,他此时心里挺乱。  就如以前决定离开容琛时,他没有过多迟疑,现在,他决定回到容琛身边去,也不会犹豫不决。  魏颐的确怕容琛再不要他了,他想从皇帝派来的李步脸上看出些名堂来,但是,李步总是面无表情,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李步去写了信,用信鸽给京城传信,送信之前,还将信的内容给魏颐看了,魏颐看到上面是采用的朝廷里的密码文所写,便让李步给做了翻译,听李步说,上面写的是已经找到了他,但是,他不愿意根据皇上旨意去云州定居,他想要回京城,问皇帝的意思。  魏颐听李步说完,心里很憋闷。  虽然觉得李步所写的这些话全是事实,但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难受,里面的“子琦公子”完全是个无理取闹又伺宠而骄的骄横的无礼的人。  但魏颐觉得自己不是这样。  他想要李步不要这样写,故而就说道,“难道就这样送去给皇上么?”  李步答,“是。不知公子你是否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卑职就去把信送走。”  魏颐拦住了拿着信要走的李步,道,“我还有话要传给皇上。你且等等,我也要写一封信给皇上。”  李步没有应魏颐。  魏颐拿李步这种油盐不进的人没有办法,只好求道,“我不写太多,写好后,你帮我译成那种密码,你看,可行吧。”  李步过了一会儿才点头,他觉得魏颐现在这样是非常怕皇帝抛弃他的,心里不由得怜惜起他来。  魏颐赶紧过去写了一封短信,解释清楚了他这次离京不是他故意要逃离,而是被兄长带来的,他不愿意和兄长离开,只想回到容琛身边去,请容琛原谅他。写得可怜兮兮,李步看到,不由得也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李步是非常心冷和冷静的那种人,他想着魏颐现在这样可怜,回京后,说不得该和皇帝闹的时候,他又会闹起来,也许情人之间就是这副样儿吧,不知道要磨多久,才能够磨成互相契合的模样。李步虽然怜惜魏颐,但却并不相信魏颐信里所表达出的可怜。  魏颐跟着李步过去,看到他把带着同样信件的三只灰色信鸽都放了,才稍稍放下了心。  李步说在汩墨城待着是浪费时间,先去云州城等皇帝的旨意,魏颐只想早点见到容琛,对此当然是赞同的。  离开之前,就让李步派人给收留过他并且帮助过他的赵府送了谢礼过去,赵府当然是推辞,但后来也收了。  其实赵大人是希望能够升官的,哪里想要这些金银一类的东西。  本来魏颐还想让李步派人帮忙去打听一番自己大哥和二哥的事情,想知道他们是还住在原来那个宅子里的,还是已经出海离开了。只是担心李步是皇帝的人,怕他对魏晖魏帆不利,只好打消了请他帮忙的念头。  在李步的眼里,魏颐也许是的确明白了自己的过错,他见魏颐在船上,每天只安静地待在船舱里,用几块石头在雕刻印章,他还见其中一块雕好后按在纸上的字迹,分明是“只有相随无别离”。  李步在魏颐面前不动声色,却还是帮着他在皇帝的跟前求了情,他将自己所见,和赵府赵大人所说的魏颐和他二哥决裂,以及对皇帝的满腔情意这些事情含蓄地写成了信,又放了两只鸽子,让给皇帝带去,看到魏颐那安静沉默雕刻印章的模样,他还是可怜他了,愿意给他帮点忙。说不得皇帝心软,就让魏颐回去了。  皇帝收到飞鸽传书,看到魏颐那封解释和求情的信,的确是心软了,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能够让他如此心软。  虽然心软,但皇帝还是想让魏颐在外面多静一静,以免这孩子什么事情都是一时热情,回京后又做出逃离他的事情来。  容琛回信里没有让李步带魏颐回京,而是让他将魏颐安置在云州府。  信件快马加鞭送到李步手上时,李步他们正到云州,李步将信直接拿给魏颐看了,魏颐看到,强撑着面色才没有露出伤痛之色,只对李步说道,“你且留在云州吧,我自己骑快马回京,我要和皇上说清楚,若是他真的再不要我入京,我到时再回云州来。”  魏颐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到时若容琛不要他呆在京城里,那么,他也是哪里都不会去的。  生死,很多时候只在一念之间,更何况魏颐还是一个曾经自杀过,只是被救治回来的人。他已经想到要用以死相逼这一招了。  李步这时在心里已经站到魏颐这一边,魏颐说他要入京,李步知道自己拦不住魏颐,还不如就放他走。  李步将他们的船以及船上的东西让下属护送回京,自己带着另外几个人,骑马兼程送魏颐回京城去。  要骑马回京实在是一件非常苦累的事情,李步还劝魏颐坐马车,但魏颐也许是想让容琛看到自己的决心和毅力,故而一直坚持骑马。  夏日阳光炙烈,魏颐骑了几天马,身体酸痛难当,太阳又晒得他难受,不过,他却依然不想放弃,觉得即使是死,也要回京城看到容琛和他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后才死。  一行人走到距离京城只有两三天路程的采秀城,天色还非常早,李步就说今日就此停下来修整,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  这采秀城原是个小城,也无什么特别风物,只是因为这里距离京城近,是南北通向的必经之路,所以才发展起来了。  魏颐觉得在这里停留实在是浪费时间,于是还对李步道,“李大哥,停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还可以往前走一段路,随意找个村庄里的人家借住不就是了。”  李步道,“距离京城也近了,大家赶路也都劳累,停下来好好修整一番有什么不妥。”于是,干脆地拒绝了魏颐的提议。  魏颐骑马回京时,就说过什么都听李步安排,所以此时也没法子再反抗了。  李步找了这里一家富贵人家的极清幽的别院让大家住下了,连魏颐都不知李步在这里居然有这种关系,不依靠身份能够找到这种住处。  虽然魏颐想快点赶路进京见容琛,但这些天他的确是累了,非常累,每天只要一下马背他就不想再爬上去,只想有个地方倒头就睡。  因这天天色还早,魏颐早早洗了头和澡,只着一袭短袖薄衫,就爬上床睡死过去了。心里其实有些明白李步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歇下来。  这采秀城,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里过往商人多,以至于色情服务业变得发达,不知哪个文人写了一句著名的嫖娼的艳诗,其中有采秀二字极妙,然后才有了这个城名。  魏颐想,李步,还有他的那些属下,肯定是想去温柔乡了,所以,才这么早就在这座城里打尖。  他还是早早地上床睡觉好了,以免他们还要顾忌他。  魏颐从傍晚一觉睡到明月高悬,身上还是酸痛,他轻哼一声,挪了挪身子,脑子一时迷迷糊糊,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今夕何夕?  睁开眼来,看到床前坐着一人,此人背对着月光,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魏颐即使不看他的面目,只凭他的气息也能够把这人认出来。  魏颐一时更加迷糊,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将手朝床边之人伸过去,呢喃道,“容琛,是你吗?你别走……”  容琛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魏颐伸向他的手,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询问道,“睡了这么久,饿了没,起来用些东西罢。”  容琛的气息拂在魏颐的脸颊上,他的亲吻那样真切,声音也是真实的,魏颐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梦境,他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坐得太急,甚至撞到容琛的身上,容琛只得赶紧将他扶好。  魏颐紧紧抓住容琛的手,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一样,就着窗外明月,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容琛望着,道,“是你对不对?真的是你?”  容琛看魏颐这激动又忐忑的模样,心这下是真软了。  面对血脉相连的爱子,无论他做出多么让人生气恼怒的事情,无论曾经在心里对自己说过多少遍,以后再不能简单原谅他,要给他吃些苦头,要让他记住些教训,但是,这些筑起的无论多么坚固的防线,只要对方的一句求饶的话,一个可怜的眼神,那坚固的防线就会轻易地崩溃掉,对他的怜爱之情犹如潮水涌来,什么东西都无法阻挡。  虽然容琛并无把魏颐当成自己儿子的意愿,但心底深处的潜意识,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他以为自己对魏颐的感情,只是情爱之情,但关于感情的事情,没有谁能够真真切切地分得清楚。  不仅这爱子之情,一个年长的且身在高位的男人面对还稚气的爱人,总归是要更多包容与怜爱的,容琛生魏颐的气,在得知魏颐骑马回京找他时,那些气怒也烟消云散,只剩下对他的心疼了。  容琛将魏颐拥在怀里,就着月光望着他含着水光的眼睛,道,“是朕在这里,是真的。”  魏颐几乎哭出来,紧紧和他相拥,“你说不允许我入京,是假的是不是。我和你之间明明有约定,说一生一世在一起,日月为鉴,这些,你我都不能反悔。你不能让我离开你。”  容琛轻抚着魏颐的背脊,道,“是。”  魏颐将脸埋进容琛的肩颈窝里,又在他的耳根处亲吻,含糊说道,“你不知道,你说你再不要我了,我多害怕。我已经把哥哥得罪了,和他们割袍断义,以后再不做兄弟,我只有你了。若你也没有了,那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该怎么办,一个人的日子,太孤单,即使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容琛的大手托着魏颐的后脑,抚摸他的头发,道,“朕不会让你一个人。”  魏颐松了口气,道,“你来找我,是原谅我了,是不是?我当时不是故意要走,是二哥来找我,我不能放下他们,你知道的。”  容琛看着魏颐的眼睛,又在他的唇边亲了亲,道,“朕现在知道了。”  魏颐道,“我知道你会怪我,但是我以为你一定也会原谅我。”  容琛道,“朕这次会原谅你,但不会每次都原谅你。”  魏颐眼睛眨了一下,眼睫毛染上了湿意,显得更加黑长,说道,“我知道。我以后再不敢了。”说着,还在容琛唇上亲了亲,一副非常乖巧听话的模样。  第128章 一往而深  也许是想确认容琛是真的来接他来了,他原谅他了;也许是离别太久,思念太重,魏颐急切地想和容琛亲近。  他靠在容琛怀里,就伸手去扯容琛的腰带,容琛发现他的作为,就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还没饿么,先用膳吧。”  魏颐却摇头,极坚持地拉了容琛的手放到自己的衣带上,唇靠在容琛耳边诱惑地轻声道,“我现在只想要你。”  魏颐这大胆的话让容琛都为之侧目,他探寻着魏颐眼底深处的意思,魏颐的眼里是深幽的黑色,凝重的,却是深深的情意。 第81章 但是,当做了皇帝的人之后,一切本身的才能与优点,反而得不到世人的承认了,甚至其琴艺画技似乎已经成了专门讨好媚惑皇帝的手段,为人所不齿。  魏颐虽然没对此说什么,但容琛却知道,魏颐其实是想把他的画作展示给人看看的,毕竟,每个人都想将自己的才能展示出来,这是人的本性的迫切需要。  所以,容琛想给魏颐办一个画展。  魏颐知道自己在士人才子里的名声很不好,故而容琛有这个提议后,他还反对了,觉得说不定到时候是自取其辱,何必!  虽然反对了,但容琛这个提议还是在魏颐的心里扎了根,让他心痒痒,心想,让人来看看,评价一番到底如何,还是可以的吧。  终究受不住这个诱惑。  容琛再次说起时,魏颐现在就应了,只是要求道,“不要让画院来办,我自己来就行。”  容琛看他一本正经,微笑着答应了。  第130章 番外之画展(二)  在书画方面有所成就的文人,他们自发形成一个圈子。  有人要是得了什么珍贵的书画,就邀三五好友一起观赏揣摩,有人听到其得了什么,也有专门上门来要求看看的,一番品评,于是,圈子就这样形成了。  也有人作出了比较满意的作品,也让好友或者大师前来提意见指正的,于是,这幅作品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有人看上了,便上门千金买画,如此,也是佳话。  这就是这个圈子。  魏颐关在门里勤耕不辍,作品却只有近身之人能够看到,流传出去的几乎没有。  就因他日日练习,他身边伺候他的采红迎绿两个小丫鬟都学到了些技巧,也能够露两笔了,由此可见,魏颐于画技之上,的确不是泛泛。  但奈何珍宝藏于室,外面无人知。  看着园中菊花开得正盛,他想,就在这时办个画展吧,顺便就说是赏菊。  魏颐虽然是在京城书画界之外,但是对这个圈子里有真才实学的人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他经常出门去洗泉街淘书画,会听人议论起哪些人是真的好。  魏颐就拟了个客人的单子出来,然后亲自写了请帖,写明时间地点,恭迎上门。  魏颐怕到时候没人来,故而就向容琛借了十几卷先代名作,到时候专门展出,供人观摩鉴赏。  写请帖时,也是说请人来鉴赏这些书画作品。  虽然文人清高,但是,遇到真的好东西,除非对方是仇人,不然,很少有人会受得住这个诱惑不去看看的。  张大俞,现任的京城第一怪才。  张家是京城大族,但这一家非常低调,书香门第,在前朝还出过两任宰相,但在容家王朝时,却再无做大官的,只闭门家中做学问。  不过,这一家因为家教极其严格,家中几无纨绔子弟,个个都是饱学之士,在书画上更是有很大的成就。  张大俞是张家这一代长房嫡出,从出生就被寄托了很大的期望。不过,此人从小就叛逆,七岁时因看上了寺庙里的法帖,就要死要活地要去那里当和尚,家里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把他送去记名出家了。  就这样,他在那庙里修习书画,直至成年弱冠礼时才回张家还俗娶妻。  甫一回京城,他就又闹出了轰动之事。  成亲时,他偏不和新娘子拜堂,要和一卷画拜堂,家里人被他气得跳脚,岳家认为他家没有诚意,最后,居然在就要成亲时,两家取消了婚礼,反目成仇了。闹了好大一出闹剧。  这件事,京城里的上至皇帝下至脚夫都知道,而且足给京里的提供了好几个月的笑料,甚至被人写进了自己的书里,供后世人也一笑。  就因这张大俞婚堂里作出的事情,之后没有姑娘家愿意嫁给他了,让他三十岁依然没有成婚。家人开始还替他着急,后来看他自己混不在意,每天都沉浸在研习书画之中,故而也就不管他了。  这人性格虽怪,但的确有大才。  年纪轻轻,其书画就已经功力非凡,在天朝都极其有名,求书求画者甚众,不过,他从来不因为关系亲近就会满足你求的书画,也不因出价高就把书画卖给你,他总是兴起就送,或者说,去求书画的人,是在他想送书画的时候,那么,他就送你了,要是别的时候,他根本不理睬人。  对于比自己差的,他从来不予以理睬,但是,遇上自己喜欢的,或者比自己好的,他也能够毫不理会尊严地下跪求画。  其人之痴颠,算是京城第一大怪人。  当然,因为他有才,故而就叫京城第一怪才了。  魏颐写的第一个请帖就是写给这个人的。  其实,本该从老前辈开始写,但魏颐这次请的都是年轻一代的,在这年轻一代人之中,就数这张大俞是京里第一人,魏颐自然将此人放在最重的位置上。  魏颐写好后,是府里下人去送的帖子,他特别交代了去给张大俞送帖子的人,一定要等到回复了才回来。  这帖子送到张府上,是张府一小厮接了。  因送帖子人是廉亲王府上的,虽然文人士子多瞧不起廉亲王府,但奈何皇帝几年如一日,对那子琦公子宠爱有加,没有任何一点对他厌弃的意思。于是,众人怕得罪子琦公子,多在面上不会让廉亲王府的人难堪。  那小厮让送帖子的侍从等着,自己就拿了请帖进去给家中公子,看他是否要去。  这送帖子的侍从就在小厅里等着了。  看到小厅里挂着好几幅字画,一看衿印,该全是张家里现在的小辈的作品。这侍从虽不是什么鉴赏大师,但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些字画不凡。  这边张府小厮将请帖拿去给家中公子,脑子里想的是,他家公子以前就分外瞧不起给皇帝做男宠的子琦公子,说他辱了文人风骨,现在这子琦公子送了帖子来,请他家公子前去赏画,他家公子定然不会去的。  这小厮从大开的窗户看到书房里三公子正在写字,敲了门后就站在门口等,等了好一阵,不见里面有答复,他该是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以为意,便又敲了一次门,又过了一阵,才听到里面人叫他进去。  张大俞没有看进来的人一眼,专心致志地写着字,恐怕是不大满意,长出口气后,就将写好的一副字揉了扔进纸篓里,便又站在那里发呆。  小厮又等了一阵,发现三公子恐怕不会主动看到他,于是就上前道,“三公子,廉亲王府那边让送了帖子过来,请您过去赏画。”  张大俞抬起头来看着小厮,“廉亲王府?”  小厮道,“是。就是那个子琦公子住的廉亲王府。”  张大俞道,“请我去赏画作甚,他一男宠,有什么画可赏。”  小厮把那请帖翻开递给张大俞看,道,“说是宫中秘藏的十三副先代名作,请公子您去观摩鉴赏。”  张大俞道,“他一男宠,胆敢私自拿宫中名品出来飨客,如此大言不惭,皇上也不……”  小厮在他还没说完时就赶紧接话道,“三公子,您不去我就去回话了,您千万别再说了。”  说着,就要收起那请帖出门,生怕家里三公子嘴上阀门一开,又乱说话。  他刚拿着那请帖要走,没想到张大俞突然脸色大变,飞快地朝他扑过来,把这小厮吓得连连后退,惊道,“公子,您这是要干什么?”  张大俞根本不管他的惊慌失色,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请帖,然后走到窗边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然后看到了请帖上的字,他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美女一样,好字如好色,满脸陶醉,双眼放光,赞道,“笔法灵动,流美清逸,书中之谦谦公子者也。”  小厮站在一边无语地把他家三公子看着。  张大俞在那里看了老半天,然后才突然抬起头来,道,“没想到这么个皇帝男宠,府中居然藏着书风如此流美之人。只不知这帖子是谁写的,我定要去结交结交。”  说着,让小厮赶紧给铺纸,道,“我也要写一幅,那送帖子来的人走没,没走就去让他等着,带我一副字回去交给这写帖子的先生,说是我的回礼。”  小厮叹了口气,过来指着那请帖上的印衿,道,“三公子,这里有书写之人的小印——子琦,恐怕这帖子就是子琦公子自己写的。你看他这印,也是刻得极好,字体风流清逸又不显轻浮,是也不是?”  张大俞盯着那印衿看了一阵,点头,道,“难道真是这子琦公子所写?”  小厮道,“子琦公子,原是魏尚书家公子,少有才名,当年十二岁中举,还被誉为神童,他能写这一手好字,丝毫不值得惊奇。”  张大俞沉默了一阵,又拿着那请帖不吃不喝地看起来,也不理睬那小厮了。  那小厮叹口气,自己出了门,来到小厅里,廉亲王府里的那侍从还没走,他便笑着躬身道,“我家三公子到时定然登门,有劳你送帖子来。”  对方听闻这边答应,也很高兴,道,“我家主子对您家三公子极其看重,对奴才吩咐再三,说一定要得到答复了才准回去回报他。”  这侍从回了廉亲王府,把张府里的答复说了,魏颐也高兴起来。心想,只请到这怪才张大俞,其他人都不来,这次画展也是不亏了。  这张大俞一双利眼,又一张厉嘴,即使是家中前辈,在批评人家时,也是从不会嘴下留德的,故而,魏颐觉得请他来赏书画,他定然只会直言,这样,也才能够听到别人对自己的作品的真心的评价吧,虽然很可能是挨骂,但这种骂也挨得值。第131章 番外之画展(三)  画展在菊园明轩里开展,明轩是菊园里最大的一处轩榭,修建之初,恐怕就是为了宴客和赏景。  之前明轩还没有这么大,后来容琛上位之后,这里还重修过一次,扩大了一些,在魏颐住进来之后,魏颐极喜欢这菊园,容琛便又下令将这明轩改修和修缮了两次。  明轩倚靠在荷塘旁边,如一艘大船停靠在岸一般。里面空间巨大,构筑精美,四面皆是雕着吉祥图案的窗户,没有专门的墙壁。  因此,到冬天时,这里没法子用地龙,用暖炉也不能让这空阔的轩榭暖和多少,故而,这明轩多在春暖之后深秋之前,容琛会让魏颐在这里待着。  现在天气还未太冷,外面残荷便是一景,四处品种精良的菊花开得正盛亦是一景,还有隔着荷塘遥遥相望的假山凉亭也是美景,周围远处的其他建筑,从这明轩看出去,同样是美景。  魏颐曾经在这里画过很多画,这菊园里各个角度看出去的各种美景都有被他收入画中,但这些画大部分被皇帝拿去收藏了,只有少部分魏颐自己留着,这次,也有展出。  明轩里宽阔明亮,被从中间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里展出了从宫里拿出来的十三幅先代名品,另一边展出魏颐的近二十幅画,这些画包括了人物风景甚至还有静物作品。  静物作品里,有一副是魏颐极其特意之作,当初还用来骗了容琛。  想起这事,魏颐就会心一笑。  那是一幅画着景泰蓝花瓶的图画,花瓶里插着两朵极肥美的金黄菊花。  魏颐的画里多有西方写实元素,容琛不知道魏颐是怎么做到的,他把那画画得如同是真的一样。  那画被挂在罗汉床后面的墙上,容琛一时没有看明白,以为是有人把花瓶放在罗汉床上了,而且里面还插着菊花。  在魏颐的房里做出这种事情来,容琛觉得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差点就要发脾气。  魏颐看到他脸色的变化,高兴不已,然后笑嘻嘻拉着他去摸摸那“花瓶”,走近了,容琛才发现那居然不是真的花瓶,而只是一副画而已。  容琛看着那画,即使作为帝王,见过极多珍品,也对这画吃惊且惊叹起来,直问魏颐是怎么做到的。  魏颐笑得非常得意,却不告诉容琛,只道,“我花了一个月时间才画好,等我再画一幅吉祥如意的,就送给你,可好。”  比起对这幅极精美的画作的喜欢,容琛对魏颐这话更是喜欢,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魏颐,搂着他坐在那里赏画赏美人,最后自然就只抱着美人亲热起来,那画也就被撇在一边了。  因这画曾经骗过皇帝,魏颐极看好它地把他挂在一个柱子上,下面放一个没放任何东西的高几,因为是根据光线特意放的,效果极佳,连魏颐也一时之间也觉得那是一个真花瓶。  因请帖上写的是画展是在这一天,并没有写明具体时间,也就是说,这一天任何时间都能够来廉亲王府赏画。  所以,这天早上,天才刚亮,辰时未到,张大俞就跑到廉亲王府来了。  魏颐选的这天正是朝中旬休,那么,客人里在朝廷里任职的人才能来。如此,这一天容琛也不用早朝,他头一天下午就来魏颐这里了,和他极高兴地过了一晚。因昨晚的甜蜜情事,这日早晨辰时,魏颐还没有醒,皇帝醒了,但还是躺在床上,搂着怀里的宝贝假寐。  张大俞来了府里,且是拿着魏颐的请帖,故而府中奴才也不敢怠慢他,赶紧迎接着。  管事的接待了他,张大俞别的不要,只说道,“画在哪里,我是来赏画的。”  管事的心想,这时辰还这么早,主人家还未起呢,客人居然就跑来了。  管事的一边让奴婢招待他,一边往魏颐住的院子跑来,问了魏颐院子里的丫头,得知主子还没起,而且,这日皇帝也在,院子外面守着皇帝的亲卫,无人敢在没有皇帝的允许的情况下进去。  魏颐这院子里的采红看陈管事一脸焦虑地在院子外面张望,就过来问他,“陈管事,你老在主子院子外面打望,可是为甚,若是皇上知道,你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陈管事一听,有些惊慌,愁着脸,道,“主子不是说要办画展,昨日不就在菊园里面把明轩布置好了,请帖也是发出去了,就在今日,现在,已经有位客人来了,就在前面小厅里招待着,但他只嚷嚷着要看画,奴才们都拿他没办法。主子此时又没起,这下可怎么办?” 第83章 只张大俞一人依然站在一幅放在画案上的画前动也没动,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因他有痴颠之名,也许之前有人和他共同赏那画,后来也无人敢待在他身边了。第133章 番外之画展(五)  魏颐的画用了不同钤印,画风上也多有变化,那些沉迷于魏颐的画作中的人,都不知这就是这里主人家自己画的。  这些画根据画纸以及墨迹还有装裱看出并不是前人画作,多半是最近的,但是,最近又没有出什么特别出名的书画大师,故而大家看着,还特别疑惑。  便有人询问起来,问这些画的出处。  魏颐还没有回答,那边张大俞就把他正在看的那幅画卷了起来,紧紧夹在腋下,道,“据在下观察,这边厅里的画大半是子琦公子自己画的,那边那副’齐沂春景‘图,也是子琦公子的仿品。”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很惊讶,估计也有人看出这边所谓的前代“真品”是仿品,但想到那仿得极其逼真,连上面的钤印也全都符合,甚至还有现在的收藏者皇帝专门印上去的龙印在,谁也不敢说皇帝的藏品是假的,怕惹祸上身。  他们想到这里不敢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是子琦公子请他们来看画,当年武后面首有把宫中藏的真品用赝品换了的事情,他们以为这里的是赝品,也是子琦公子故意这般做的,用偷龙转凤的法子私吞了皇帝的真品,而此时子琦公子又正受皇帝宠,他们想到自己知道了真相,不免惴惴,就更无人敢揭破这层纸。  没想到这张疯癫到底是个疯癫,这种话全都直接说出来,也不怕得罪人。  不过,他说那边的近二十幅画大多是子琦公子的大作,这倒让大家迷惑了,心想这张疯癫怎么看出来的,毕竟,大家以前可没见过子琦公子的画。  魏颐听张大俞这样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笑容来,道,“先生所说不错,这幅’齐沂春景‘图的确是我画的仿品。”说完,又叫身后的侍女去把真品取过来让大家看。  在侍女去拿真品的时候,魏颐也和大家一样好奇地盯着张大俞,道,“子琦也分外好奇,先生是如何看出这边的画是我所作。”  张大俞的腋下还紧紧夹着那副他刚才看了半天的画,道,“我倒是可以告诉公子你,但是我说了,你得把我手里的这幅画送给我。”  魏颐听他这么一说,就是一愣,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心想这张大俞真是大言不惭,一来就向主人家要画,而且主人家还没说要送,他就自己卷了画夹在腋下了,分明是对方不送也得送,送也得送啊。  魏颐过去扫了一眼那边厅里还剩下的画作,就知道张大俞卷着夹在腋下的画是哪一卷了,正是魏颐前些日子画的那一幅菊园晨景。这一副图采用了一部分油画的画法,还是用的丝绢布作画,色彩浓艳厚重,极具美感,上面用了很多金色,全是用成色极好的金粉调的颜料,红色也是用的艳丽的珊瑚红,别的颜色也全是极为名贵的颜料,说起来,这幅画绝对是他所画的所有画里成本最高的。  这幅画当时就作为赔罪送给容琛了,是因为要拿来展出,他才先从容琛那里借来的。  魏颐只好道,“先生手里的那一幅正好已经送人了,是借来展出,或者你选一幅其他我的画,我定然送你。”  张大俞听他这样说,却还是把那幅画夹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有拿出来要还给魏颐的意思,说道,“你给这幅画的主人说,说我愿用我的十幅画来和他交换这一幅。”  魏颐手里有收藏张大俞的两幅画四幅字,极其喜欢,但是,容琛这个不好这些的人,恐怕不会愿意和张大俞交换,便为难起来,道,“先生的字画,我都非常欣赏,十分乐意留着赏玩,不过,却不知这画现在的主人会不会愿意换画。这个我得和他说,他要愿意才行。”  张大俞非常潇洒地道,“他会愿意的,这幅画就给我了。我告诉你我如何看出这些画是你作的。”  另外的才子心想这张痴颠真是太嚣张了,居然就这么把那一幅极好的名品给拿去了,虽说他自己的画也是千金难求,用十幅换一幅也不委屈了那幅画的所有者,但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人在子琦公子面前太嚣张。  魏颐还是为难,但想着之后再给容琛画一幅吧,于是就只好应了,不然又能如何,从张大俞手里抢过来那幅画么,太伤风雅了。  张大俞看魏颐答应了,高兴地满面通红,意气风发地在厅里走来走去指着一幅幅的画,道,“我能看出来,也不是偶然。公子你送了请帖到我府上,我十分喜欢上面的字,”说着,还从怀里那把请帖拿出来了,像是见到什么小情人一样地露出痴痴的笑,把上面的字看着,“我这几天一直在看这帖子,自然对公子你的字迹非常了解,虽然这些画上的字和请帖上的字有些变化,但是却同出一人之手,这是能够发现的。还有,就是这些画作画手法虽然变化多端,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多是近景,且里面景物恐怕不是宫中之景,便是这廉亲王府里的景物,我手里的这幅画,我就发现了,便是那假山荷塘之景,只是这画上颜色更加艳丽而已,从这些,就能知道,这些画都该是出自公子你的手笔了。”  魏颐对他的分析非常折服,那些才子们也折服起来,心想这张疯癫平素疯疯癫癫,居然心细如发,看得这般明白。  张大俞看着魏颐笑,道,“公子您说,是也不是?”  魏颐点头,“先生所言非常正确,的确如此。”  张大俞哈哈大笑起来,举着自己手里那卷画,道,“嘿,这画就是我的了。”  他这样说,但其他人还有没有仔细观赏那幅画的,心想能够被这张疯癫看上且愿用十幅画来换的定然不凡,全都要再看看,张大俞万分不肯,最后还是把那幅画又在原来那张桌案上铺展开了,却要人都要站在一步之外观看,似乎是生怕有人给他弄坏了,或者抢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围着桌案仔细看起来,越看越为上面的艳丽却又迷人的着色所倾倒,那画竟然像是有灵魂一样,吸引着人沉迷。  大家都不得不打心眼里赞叹起来。  但张大俞让大家看了一阵,就赶紧把画收了,紧紧抱在怀里,说这画是自己的了。  一群人对他咬牙切齿,心想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硬是要了别人的画,此时又不让旁人看了。  张大俞得意洋洋地对魏颐道,“看这画,心里就非常欢喜,我知公子画这画的时候定然是心中极欢喜的。”  魏颐笑而不答,但觉得这人虽然痴颠而不似正常人,却单纯又真诚,而且是非常聪明心细的,对他很是喜欢。  那副“齐沂春景”的真品拿来了,但是大家已经没有特别大的兴趣过去鉴赏,知道魏颐便是那些画的作画者后,大家就开始非常认真地看起他的画来,其中当然有真正非常欣赏喜欢的,也有估计是想讨好魏颐的。还有人就是不断向魏颐询问那副非常逼真的花瓶图到底是如何画出来的,魏颐也不藏私,就讲解起来,但是,其中讲到各种光学原理,这些人多半越听越糊涂,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但在心里是真正折服起来。  仆人进来对魏颐说已经午膳时候,该用午膳了。  魏颐便请了众位才子一起去用午膳,下午再继续看。  而那得了画的张大俞先生,他抱着手里的画卷,生怕魏颐反悔给他收回去,便说不去吃饭了,要直接回去。  魏颐留他不住,只得让人准备轿子送他回去。  午膳时候,容琛依然没有走,而且他还留下来和众位才子一起用膳。  虽说是一起用膳,但是是按照容琛带着魏颐坐在上位用一桌,下面再摆了桌子招待才子们。  容琛对魏颐异常和蔼温柔,还和才子们说了一些话,这些才子的回答,多是赞扬之词,将魏颐的画夸上了天,魏颐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为了讨好皇帝,所以也并没有因此而特别高兴。  用过午膳,这些才子们有些还想留下来在皇帝面前展示展示才华,却被皇帝一抬手让他们退下了。  魏颐下午也没有再去明轩,先是陪着容琛下了一盘棋,然后在容琛怀里午睡了一阵,起来后,容琛在他这里看奏折,他就坐他旁边看书。  魏颐还想再重新给容琛画一幅张大俞拿走的那幅画,以瞒天过海,没想到容琛早早就知道张大俞拿走那副菊园晨景图了。  容琛一边看奏折,一边似乎是若无其事地问魏颐,“你就如此简单地把送给了朕的画转手送人了。”  魏颐听他这样说,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身上,道,“我会再画一幅赔给你的。你知道,我特别喜欢张先生的字画,他说可以用十幅画来换我一幅,我怎么能够不心动嘛。容琛,你就饶了我吧!”  声音又软又柔,把容琛听得心痒痒的,最后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奏折放下,把魏颐抱到怀里来,一番亲吻,得到魏颐热情回应,才作罢了。  因这一次赏画,张大俞疯癫之名又响亮了一次,子琦公子的画也变得非常有名起来,想来看子琦公子画作的人甚多,却无人敢真正来廉亲王府里打搅他,于是只得上张府去看张大俞的那一幅,张大俞为此不得清静,非常烦恼,他最烦恼的还是害怕有人把自己的爱画给偷走了,于是还日日抱着那幅画睡觉,只让人哭笑不得。  从此,魏颐便和张大俞成了画友,一向瞧不起人的张大俞时常往廉亲王府跑,或者拿自己得到的名品或者刚画出来的得意之作给魏颐看,或者来看魏颐的画,关系不由变得亲近起来,魏颐也算在字画上有了一个知己。第134章 番外之得知我幸  魏颐写了一部新的小说,然后亲自改成了戏剧,请已经成为好友的朱青前来斟酌和修改,以适宜朱青的演唱。  朱青,当年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年过而立,这颗梨园里的常青树,已经成为了一座丰碑,成为一代大师,虽然已经在调教弟子,但是依然经常登台表演。  所有的成就都是基于努力和勤奋的,虽然有人说他只是靠着一张脸而傍上了子琦公子,所以才能够长盛不衰了这么多年,但在魏颐的眼里,决计不是如此。  朱青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得来的。  他是真正喜爱唱戏,不仅是将此作为谋生的手段,更是将这个当成人生的所有,他热爱着这门优美的艺术,用身体,神态,动作,更用唱腔,将一种人类追求的永恒的美给表现出来。  而想要灵活地表现出这些,必定要日复一日地雕琢,雕琢塑造自己的身体,锻炼嗓音,不敢有一天的懈怠。  魏颐正是为他这种精神所折服,所以,他喜欢这个人,和他做了好友。  甚至他之后多年所写的戏剧全是为朱青量身定做,每次写好,都叫朱青前来看剧本,然后听他唱,不妥的地方便一改再改。  当然,魏颐所提供的剧本也是朱青能够长盛不衰的法宝。  时值暮春,天气正好,朱青说他将魏颐新写的那一段戏全都想好了唱腔,要让魏颐听,给予指点,魏颐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还让人去了文仪山上将侄儿宋篱给接了过来。  宋篱不是一个沉迷戏剧的人,但是对朱青却是非常追捧的,觉得他唱得好。  能够得到宋篱这个外行的赞扬,朱青也是相当高兴,毕竟,宋篱是魏颐的侄儿,魏家除了魏颐外仅剩的另外一个人,魏颐对这个侄儿相当喜爱和看重,朱青知道,让宋篱喜欢上自己的戏,能够让魏颐和他的关系更好,对他的事业和人生更加有帮助。  廉亲王府里有专门的戏园,不过,几乎没有用过,即使朱青来府上唱戏,魏颐也觉得那戏园太大,观众太少而不适宜在那里听戏。  时常就是在菊园里,将宽敞的明轩收拾出来,作为戏台,朱青也就够用了。  魏颐带着宋篱坐在一边,欣赏朱青的表演,有时候还给提出点小意见,以供朱青参考。  这次的题目叫《入梦》,是写一书生迷上了一芙蓉花妖,只惊鸿一瞥便陷入爱河,但是之后却想见而不得,书生只好在芙蓉树下搭了一个小棚子,每日在里面等候,终于,那芙蓉花妖感动于他的心意,入梦与他相见,书生在梦里对花妖诉说衷情,许下一世约定,花妖因为他的强烈的感情和意念而在天明幻化成人形,与他成婚。  朱青一人分饰两角,将花妖和书生都演得出神入化,花妖时声音凄婉而缠绵,书生时则是一腔情意尽出,让人好不感动。  魏颐和宋篱坐在一边听,都异常沉迷。  朱青硬是演完整场才停歇下来,马上有侍女端了润喉蜂蜜水伺候上去,引他坐到魏颐身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魏颐还将手巾递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赞道,“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唱出我心里的芙蓉花了。”  作家有多珍视自己笔下的人物,而魏颐能够用这句话来说给朱青听,便真是他非常满意的表现。  宋篱也道,“我给你设计芙蓉花仙的戏服好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次是试着表演,朱青是一身儒衫,也未妆面,这时候,是戏服和化妆都还没有设计好。  朱青当然是对宋篱笑着拱手,道,“能得小公子给设计戏服,自是再好不过。”  魏颐却笑着对宋篱道,“你家里事情可不少,真有闲暇来做这事么,不要又累坏了身子,到时候,大家跟着着急。”  听魏颐这样说,朱青自知刚才答应宋篱太过唐突,便又赶紧对宋篱道,“看来小公子的好意朱青只能心领了,还是你的身子要紧。”  宋篱道,“哪有小叔你说的这么严重,说起家里事情多,也是孩子比较多而已,他们精力旺盛,总是有那么多事,但现在他们都长大多了,哥哥带着弟弟妹妹,根本不需要我怎么操心,哪里会累。正想画画设计图,给朱青设计一套戏服实在不算什么。”  魏颐对宋篱去开了个孤儿院收了那么多孩子,是抱着不置可否的态度的,他愿意给这个工程出钱,将别人求画给的润格和出小说给的稿费都给宋篱去办孤儿院,但他却并不愿意看到宋篱那么辛苦那么累。  魏颐是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教养好一个孩子更费心力的事情。孩子的心非常敏感,给予物质上所需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够,还需要给他们爱,而人的爱,在魏颐的心里也是有限的,不是谁都能够真正心宽广如天空深厚如大海。  他一心劝魏颐找有爱心的女人去管理孤儿院,不要自己在里面做事。他累坏了身子,有时候被孩子气得心里发苦,他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些爱着他替他着想的人却是非常在意和心疼的。  但宋篱虽然答应他,而且也请了有爱心的心善的女人去管理孤儿院照顾孩子,但他自己还是在里面做夫子,时常不得闲,连魏颐请他游山玩水或者尝点心赏画听曲,他也是抽不出空来。  魏颐为此多次劝说宋篱,到现在,宋篱还是没有按照他的劝说来办。  魏颐觉得,宋篱这样子任性,这还与宋篱家里那个董先生太放纵宋篱,什么都由着他有关。  不过,别人家两个人之间的事情,魏颐也不好介入,只得见宋篱一次,说他一次。  宋篱倒是脾气非常好,什么都听着,也不和人争执。  但魏颐见他这样,就越是怕他会在什么地方吃亏,故而更加心疼他。  宋篱收的那三个养子女,倒都是可爱又听话的,魏颐也喜欢,但终归还是更心疼宋篱一些。  看宋篱亲自教养三人,魏颐怕他累到,就用他的画为酬劳请了京城张家里一位极其有名的夫子去教那三个小孩儿,这样,宋篱也就解脱一些了。  魏颐此时看宋篱的确是特别想给朱青设计戏服,便只得松了口,道,“那行,你有闲暇,且不把身子累到了,你就去给设计一套戏服吧。”  午膳之后,魏颐让人准备了轿子将朱青送回去了,便和宋篱在花园里散步,消消食之后再午睡。  院子里春光明媚,一切生机勃勃。  魏颐问起宋篱家里的事情,又说起他住在城外的事,便道,“虽然你在文仪山上的住处也不错,但终究没有京城里方便,我要找你来一趟,就很不容易,且总担心你出了事,有什么需要,我这里想知道一个音信都不容易。你就不想搬回魏府里去住么?”  宋篱看着蜂蝶在早开的紫藤花周围飞舞,阳光金色的光点在上面跳舞,心里也如那快乐飞舞的蜂蝶一般欢欣,笑着回答他,道,“小叔,你也不要总是什么都想着我,你也多想想自己才是。总说我身体不好,你比我还不好不是吗?而回京城里来住,虽然很多东西都要方便一些,但是,总归不像在山上那么清静,空间也不够大,我觉得,孩子住在山上,每天像猴子一样欢快地蹦跳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我还是更喜欢山上一些。冬天住在城里的时候,你不知道,我觉得有多么不习惯!”  魏颐见他这么说,只好不说他了,道,“既然你觉得山上那么好,那你就继续在那里住下吧。嗯,到夏天天热的时候,我也去你那里住好了,我们正好有时间在一起多说说话。”  宋篱看着他,心里是非常喜欢魏颐的,而且感动于他对自己从小至今的各种照顾和关怀,“你能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皇上那边真的没问题么?”  魏颐一笑,“我们两个在一起,你提他做什么。我去自家侄儿家里住几天,他就不允许了么?”  虽然说得这么轻松,但魏颐心里却知道容琛这个人到底有多专制,到时候,容琛很可能是不让他离开的,而且说不定要接他进宫里去住,不过,魏颐自然有对付容琛的法宝。 第85章 魏颐是年前便从宫外被接进宫来住在曾经住过的庆年宫里,容琛一直不让他离开,故而他也就一直没有出宫。  他在宫里的日子,容琛几乎是每晚都到他那里和他一起过夜,若是没有,那一定便是留了臣子讨论政务太晚,怕过来魏颐这里倒把睡着了的他吵醒,也就没有过来,留在书房那里歇下了。  这一次,魏颐以为还是这样,便也没有太在意。  太医给容琛诊了脉,也没有发现大问题,就按照春夏之交早晚温差大不小心染了风寒来处理,给开了药。  容琛也就按照这个方子的药吃了,以为自己身体好,不消几天就会全好,便也没有特别在意,照常上朝和召大臣议事,批改奏折。  想到自己这么好的身体都病了,魏颐身体那么差,定然更容易病,还让太医去给魏颐看了看,又吩咐贴身太监去训了照顾魏颐的宫人,让他们要注意着点,小心照顾,不要让魏颐病了。  容琛第一天还只是不时小声咳嗽两声,到第二天,咳嗽不仅没有变轻,反而更重了,而且觉得头胀痛,他是个骨子里很能吃苦的人,生着病也没有放松半分精神,政务繁忙。  且朝中之人,人人皆是人精,而且,现在儿子们都长大了,调节权利平衡,又要为今后打算,总之,各种焦心之事,只比以前更多。  这病也就慢慢积累着,居然一直没好,这病一日不好,他就不能去魏颐那里,也不能让他来看自己,实在怕将病过给了他。  魏颐这些日子沉浸在编撰一本古今书画名品的类书里,容琛说他政务繁忙,留在书房歇息,他开始也没有在意,之后回过神来,便担心起来。  而且,皇帝生了病,在宫中和朝中都算是大事,魏颐这里虽然无人乱嚼舌根,但他还是打听得到皇帝生病这件事。  魏颐放下手上所有事情,煮了雪梨汤要带去看容琛。  走到容琛这石渠殿前面,却被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李昌中拦住了,李昌中也不是真正拦住他,是躬着身子一叠声地劝他,“公子,皇上他怕把病气过给您了,才不去您那里,您现在过来,他也说不能见您。”  魏颐听他这样说,有些生气,道,“我生病的时候,他就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他,他现在病了,倒怕把病气过给我了。难道就因为此,我就不去见他了么?”  李昌中道,“皇上他是想自个儿身体好,而您身体差一些,所以才这么说。”  魏颐直接皱了眉,道,“那他现在病了,身体不好了,就不让我去看了,哪有这样的道理。难道不是应该在人生病时,更该给他些关怀么?”  说着,就要绕开李昌中进去。  李昌中看劝是劝不住了,心里又想着,说不得子琦公子来看皇上,皇上精神一好,病就很快好了。于是,也就不再真正拦他了。  魏颐进了石渠殿后面的皇帝寝室,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咳嗽声,而且还是压抑的闷咳,想来容琛病了很难受吧。  魏颐想到他病了,自己之前却不知道,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事情里,不免非常自责,又对容琛分外心疼起来。  女官看到魏颐来了,愣了一下,也不敢多说,就撩起门帘,让魏颐进去了。  魏颐进了内室,就闻到些微药味,又有熏香将这药味给掩住了,这种味道,说实在地,实在难闻。  魏颐绕过屏风,就看到半卧在床上的容琛,手里还在看一封奏折,床边凳子上坐着一个老臣,魏颐一向不问世事,不关心朝政,不和朝中官员接触,故而也不知道这个老臣到底是谁,但看他身上的官服,知道他该是哪一部的尚书。  魏颐看到容琛在和老臣议事,不敢再往前走,准备先退出去,没想到容琛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他。  魏颐对上他的眼睛,对他欠了欠身,就准备往后退了。  容琛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将手里的奏折合起来了,并对那个老臣道,“何爱卿,你先退下,朕想好后再传你。”  那何大人下跪行了告退礼,就躬身离开了。  魏颐这时候已经退到了屏风后面,那何大人过屏风时看到了魏颐,一愣,然后心里就明白了,还对魏颐一点头,这才离开。  魏颐见何大人走了,才转过屏风来,来到容琛床边。  容琛要和他说话,却咳嗽了起来,魏颐非常着急地坐上床沿,手轻轻抚上他的背,又将手巾递给他。  容琛咳嗽总算停了,魏颐就道,“喝点水吧。”  容琛点点头,魏颐就去叫了女官端白开水来。  容琛有些责怪地看着魏颐,道,“你怎么来了,朕不是吩咐下去了,不让你来。”  魏颐看他是病人,也不和他争,只道,“你病了,却不让我知道,这个多让我难过,难道你会不明白么?李公公倒是拦了我,不过,我真要进来,你知道无人拦得住的。你就别生气了。”  女官端了水来,里面却是参茶,魏颐看到,就道,“说了要白水就行,这参茶也不是时时就能喝,去换白水来。”  这宫里治病,太医都是家世渊源,一般世代相传都给做太医,医术有时反而局限。  魏颐看书就知道,这北方治病时,很多时候讲求补,而南方某些地方却讲求越清淡越好。  两种观念,说不上那种更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有定论。  但魏颐却觉得容琛都在闷咳了,还喝参茶分明就是不对,还是喝白开水来得保险。  女官被骂了一顿,又去端了白开水来,魏颐接过喂容琛喝,又要求道,“之后不要再端参茶来了,皇上喝白水就好。”  那女官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该应是。  皇帝知道魏颐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便发话道,“之后,朕就喝白水。退下。”  那女官赶紧行了礼退出去了。  容琛喝了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些了,但是还是头闷,又对魏颐说道,“你身子不好,朕生怕将病气过给你,让你也生了病。你还是先回去罢。”  魏颐哪里会走,将杯子放回桌上,就又回床边来,看着容琛显得憔悴的脸,眼眶都湿润了,几乎哽咽,道,“你都病了,却要我走,你是要我背负忘恩负义之名么。我是不会走的,除非你病好了。”  说着,还倾身在容琛嘴角亲了一下,道,“容琛,别让我离开你。”  容琛看他这幅情态,心中温暖,哪里还能赶他离开。  这几日生病,不能见到魏颐,他心底想他得厉害,现在总算是得见了,虽然知道让他待在自己身边不好,但是又实在放不开他让他离开。  魏颐于是就留在了石渠殿后的皇帝寝室里照顾他。  这个过程中,太子以及其他几个皇子公主都来看了皇帝,几个高品级的嫔妃也来看了,但是,皇帝也没有留他们多说话,只一会儿,就让他们离开了。  魏颐在外面路上遇上太子容汶熙,早过而立的太子已经非常深沉而稳重,这几年,几乎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惹皇帝不高兴,不过,魏颐却知道,现在太子早对一直做太子非常不耐了,恐怕心底巴不得皇帝病重,他能够上位吧。  毕竟,现在其他几个皇子也都不是池中之物,下面有弟弟们觊觎着,上面有父亲压制着,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容汶熙看到魏颐,便停下了脚步,等着魏颐走到近前。  魏颐走过来后,对他还行了一礼,问候了一声。  准备离开时,容汶熙却叫住了他,吩咐身边人退下之后,这里只剩下了魏颐和他自己,他才对魏颐说道,“父皇生病,你恐怕非常着急吧?照顾好父皇时,也多注意自己。”  魏颐很惊讶他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皇上生病,大家都很担忧。太子殿下不是也很忧心皇上的身体么?你多替他分忧政事,比我照顾他的身体,定然更能让他心中宽慰,这样,身体也就能够早日好起来。”  容汶熙脸上忧虑之色,似乎非常忧心皇帝的身体,道,“父皇只让你在身边伺候,再不留任何人,即使孤这长子,也只是问安一句后,就让退下了。父皇最信任的人还是你。”  魏颐道,“太子殿下这话,让子琦不敢当。”  容汶熙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颐,魏颐比他年长,也许是生得如此的原因,也许是被呵护得好,已过而立之年的他,不仅一身风华比之从前有增无减,连面孔肌肤似乎都还似少年,不见衰老,这个既是他兄长又是他父亲男宠的人,让他每次见到他都感情复杂。  魏颐被他看得心生疑惑,准备离开,要告退时,容汶熙道,“父皇比你年长如此多,他千秋万岁之后,你还在,你该多为自己的退路想想了。”  魏颐抬起头来,看着容汶熙,露出一丝笑容,却是一种比阳光还眩目和洒脱的微笑,道,“我自是要跟着他的。这是我最好的退路,也是唯一的。”  容汶熙为他这话一愣,然后微皱了眉,道,“其实,孤能保你。即使父皇千秋之后,依然让你安享晚年。”  魏颐对他道谢,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心意。但我意已决,并不会更改。”  说完,就行了个告退礼,转身往石渠殿来了,在远处等候他的宫女们看魏颐面色深沉,都有些惴惴,不知太子殿下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  太子却依然站在原处,一直看到魏颐离开了视线,才转身离开。第137章 番外之容琛生病(二)  魏颐留在容琛这里照顾他,一向身体弱的他,这次居然并没有被容琛过了病气生起病来。  容琛生了病,不能洗澡,只能擦身。  侍女端了水拿了巾帕等物进来,魏颐就让她们退下去了,亲自伺候容琛擦身。  容琛怕他劳累,就说道,“这些事情,让宫人们做就好了,你来做做什么。”  魏颐却不听他的话,说道,“怎么就不能做了,你以前没有这样照顾过我么。”又看着容琛,故意略显哀怨地道,“或者,你嫌弃我了,认为我做不好,所以不要我来。”  容琛看他坚持,叹口气,道,“朕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朕这病体,你还是不看为好。”  魏颐听他居然如此说,有些愣然,之后才是酸涩一笑,捞起衣袖绞了巾帕,先给容琛擦脸,擦后就在容琛的脸上亲了几下,说道,“你居然会这样想。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了……”说到这里,似乎是有些感伤或者是羞涩,声音低了下去,长长的眼睫也微微垂着,“生病,老迈……”又抬起头来,目光殷殷又满是柔情地把容琛望着,倾身亲吻他的唇,继续道,“即使你满头华发,脸上满是皱纹,你的手再也无法抱紧我,我也依然爱着你,那时候,就由我来扶着你的身体,我来抱紧你,都是一样的。更何况,你现在还英武依然,气度雍容,我喜欢看着你,并且喜爱看你,我的男人是这天下最英武不凡之人,若是他不让我看了,我才会难过至极。”  容琛听他这样的话,满心里全是感动,虽然生病没有什么体力,也依然伸手将魏颐紧紧抱住,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亲吻,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魏颐仔细又轻柔地给容琛擦了身体,换了水又再擦了一遍,才捧上里衣让他换上。  魏颐不喜容琛这寝殿里熏香和着药味的味道,早让把熏香熏炉撤下去了,又让把窗户打开,能够有新鲜空气进来。  他认为这样才能够对病人的身体更好,但太医们却说皇帝不能受风,一味反对。  容琛应该也是被闷坏了,喜欢房间里是新鲜的空气,便呵斥了太医们一顿,最后一切都按魏颐的要求来。  容琛以为自己的病会好得很快,但是没想到却一直拖着好不起来。  太医们开药方全走中庸之道,一个小风寒慢慢治,很久不愈,似乎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容琛本还要要求去上早朝,这个被魏颐给劝下来了,魏颐坐在容琛床边给他念奏折,念完一本,然后按照容琛的意思写批语。  正如太子容汶熙所说,皇帝在这世间最信任之人,非魏颐莫属了。  皇帝渐渐地老去,皇子们都盯着那个位置,非太子的身份,虽然知道自己很大可能坐不上那个位置,但历史上过往的朝代里,有那么多的非太子做皇帝的皇子给了他们以希望,让他们幻想着最终可以坐上皇位。  这时候,他们多是想走走这个他们心底看不上的父皇的男宠的路子的,但是,魏颐却是对这些事都不予理睬。  他是真的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后路,若是容琛离世,那么,他是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而皇子们争权夺位,为了调节其中厉害,容琛花了不少精力,故而魏颐对此是非常厌烦厌恶的。  他最属意的容琛的继承人,是太子,所以,他其实不帮任何皇子,就是在帮太子的忙了,并且只承认太子的地位。  容汶熙看在眼里,便对魏颐的这种表态是些微感激的,毕竟,多年前,他还曾经要置魏颐于死地,而魏颐之后并没有记仇。  魏颐看容琛的病一直不好,着急起来。他觉得宫里的太医不能尽信,但是,一直给他看病的金太医金老,总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宫里的,总会出宫在外面游医大半年,有时候甚至是一两年不回来,现在皇帝生病需要他了,他也不在。  魏颐给容琛说了召金太医回来给他看病,容琛估计自己也觉得这样拖着病体不是办法,就派了人去找金太医回来。  而太医院的太医们,每日都有两个同时在皇帝的石渠殿旁边的耳房里留着值班,也都忧心忡忡,觉得皇帝的病不重,但是,又并不轻,只能按照最稳妥的法子来治,病却又一直不好。  太医们在对待皇帝的身体时是慎之又慎,皇帝问起病情之时,他们也并不敢隐瞒,也都是如此说的,容琛明白其中道理,即使生病,依然心平气和,但魏颐却平静不下来,总是忧心忡忡。  将药呈给容琛喝了,魏颐又将漱口水递过去,容琛漱了口,精神不好,便要早早睡下了。  魏颐伺候他躺下,自己也就在他旁边睡下,盖了另外一床薄被。  对于皇帝生病,子琦公子依然和他同床共枕这件事,太医们也是有微词的,不过,不敢再皇帝面前表露出来。  容琛很快睡过去了,魏颐却睡不着,迷迷糊糊要入睡,又听到容琛咳嗽起来,便撑起身子来,轻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容琛也醒过来了,说不要水,伸手握住了魏颐的手,让他躺下睡就好。  魏颐只好又躺下来,往容琛身边移了移,依偎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