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被丢下,我选择躺平》 第1章 开局差点狗带 “他爹,咱们快没粮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耳边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林秋缘不禁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头痛,脑袋像要炸开似的,根本没有力气掀开眼皮。 “爹娘他们也太狠心了吧!竟抛下我们偷偷先走了,咱们秋缘还生着病,他们就给我们留了斤把地豆!二弟昨晚说和我换一班守夜,我竟以为是二弟心疼我!没成想他们……唉!” 一道有些嘶哑的男声响起,语气带着懊悔,接着就听见了巴掌重重地拍在了大腿上响声,听着就很肉疼,林秋缘不由得把眉头皱得更紧了。 “娘是后娘,你爹可是亲爹,怎地就那么狠心!他爹,咱们就只剩斤把地豆了,这蜀地也不知还有多远……咱们……咱们还能撑到那时候吗?”女人还在哭,哭声越来越悲切,仿佛承载着无数哀伤和绝望。 “娘!你莫哭了!爹,快看妹妹!我刚刚看见她眉头动了!” 哭声后,紧接着一道稚嫩又带着欣喜的童声在耳旁响起:“妹妹!妹妹!你醒啦?要不要喝水?哥哥去给你倒!” 林秋缘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眼皮,一时间只觉得亮光刺眼,眼睛只能眯成一条缝。林秋缘缓缓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浑身疲软无力,头痛欲裂。 “秋缘!你可算是醒了!呜呜呜……” 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耳旁放大,满是关心和欣喜。 “水…水…”林秋缘喉咙发干,只能发出微弱又嘶哑的声音。 “妹妹!水来了!” “快!芸娘,帕子,帕子给我,可不敢给秋缘喂水喂太急了,咱们还是拿帕子慢慢沁进去。” 林秋缘被扶起来,靠在了一个宽阔的胸前。 身后的男人的心脏跳动声很强烈,林秋缘感觉脑袋被咚咚咚的心跳声震得更疼了。 男人的声音有点雀跃和激动,林秋缘还从中听出来关心和心疼。 打湿的帕子一点点浸湿嘴角,林秋缘用力吸了吸帕子,水沁进肚子,总算是有力气把眼睛睁大了。 眼睛一睁开,便对上三双带着关切的眼睛。 林秋缘还未来得及观察周围的环境,对上三张陌生的面孔,她觉得头痛欲裂,忽而白眼一翻又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饿醒的,林秋缘饿到根本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在何处,脑子也处于混沌的状态,也没法去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不知在烤什么东西,焦香不停地直往她鼻子里钻,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地响起来,林秋缘觉得自己饿得能啃下一头牛了。 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睛被不远处的火光闪了一下,林秋缘有些不适,又闭上了双眼,还没等眼睛再睁开,就听见之前听到的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妹妹,你醒啦?爹爹在火里埋了地豆,饿了吧,快起来吃东西吧。你还要喝水吗?妹妹。”声音带着欣喜,听着还是童声,跟外婆家刚上一年级的小表弟声音差不多。 林秋缘扭头对上一双喜盈盈的眼睛,眼神在男孩儿脸上扫视了一圈,差点又晕过去。 男孩儿眼睛很大,但是脸都快瘦脱相了,脸上没有二两肉,一双大眼睛挂在枯瘦的小脸上……看着有些吓人……林秋缘抬头,不由得呆愣住了。 老铁!你这红孩儿同款发型是要闹哪样啊! 林秋缘狠狠地在心里吐槽了一波,脑中自动闪过以前在中学课本上出现过的难民形象,简直不要太真实。 林秋缘忍不住又想闭上眼睛,但是极度饥饿和口渴让她不得不睁开眼睛,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了,再不进食可能真的要狗带了。 “饿……水……”林秋缘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试着发出声音。 秋缘听见这跟小猫似的同样稚嫩童声,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这!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林秋缘眼神下移,费力地举起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不可能那么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她没死? 要不是没有力气,林秋缘可能做出蒙克的世界名画——呐喊的同款动作了。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想,思绪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秋缘!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娘了,你下午昏过去又喊不醒,可吓死娘了!呜呜呜呜”女人的声音又惊又喜。 林秋缘早在女人跑过来之前就望了过去,一眼就望进那双湿润又带有关切的眸子中。 枯黄的头发,与男孩如出一辙的大眼睛,枯瘦的脸一脸菜色。可能是太瘦了,身上灰扑扑的短袄过于肥大,像麻袋似的挂在身上很不合身,也让人看不出女人实际的年龄,林秋缘觉得头更痛了,肚子更饿。 “娘!妹妹饿,妹妹渴,妹妹要喝水……”男孩端着一碗水站在独轮车旁。 女人似乎看出了秋缘的不适,伸手将她扶起来,靠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抽出一张帕子,准备又一点点地蘸水给秋缘喝。 被女人扶起来,林秋缘头靠在女人的胸前,试着转了转头,感觉到腰酸背痛,自己似乎一直躺在什么东西上,硌得慌,眼睛一瞟,是一个灰扑扑的麻袋,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林秋缘渴极了,被水浸湿的帕子伸到嘴边,打湿了嘴皮,喉咙被水浸润,没忍住伸出舌头用力地吸帕子上的水,急切地往肚子里咽。 “妹妹慢点,不要喝太急了!”男孩出声制止。 再不喝多点真的要脱水了!林秋缘在内心反驳道。 “娘,我去找爹爹。”男孩边说边提起个竹筒往坡下冲去。 “夏至!慢点,别跑太快,也别跑远了!天快黑了,当心地上!”女人看着冲出去的儿子,不由得对着他跑远的地方喊道。 很快,秋缘就喝完了一碗水,感觉还不够,她抬头望向身后的女人。 女人似乎叫芸娘?之前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男人这样喊她。 女人看懂了她的眼神,轻轻搂住林秋缘的胳膊,慢慢地摇晃着,轻柔地说道,“乖啊,秋缘,咱们不喝水了,爹爹去跟别人换粥去了,等下咱们喝粥哈。” “咕噜咕~……”听到有粥喝,林秋缘的肚子配合地响起交响乐。 如果现在站在地上的话,可能自己的脚趾头都能抠出一栋芭比梦幻城堡了!!! 林秋缘不好意思地装鸵鸟,脑袋越垂越低。 第2章 喝粥续命 “娘,爹爹回来了!爹爹换到粥了!妹妹的粥可香了!”小男孩从山坡下冲上来,边跑边喊。 林秋缘还在回想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脚步声就抬起了头,男孩的神色和动作让林秋缘觉得眼睛刺痛。 等男孩跑到独轮车前站定,林秋缘注意到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依依不舍地把眼睛从男人手里握着的竹筒上移开,拼命把头低下去,伸手捏住自己身上同样灰扑扑的衣角,忍着不去看父亲手里握着的竹筒。 “秋缘!来,喝粥!爹爹喂你。” 男人说着话就已经把竹筒里的粥倒进刚刚她喝水的碗里,粥不是很浓稠,米汤多于饭粒。 林秋缘还没来得及思考,男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勺,准备开始投喂。 等林秋缘回过神来,勺子已经伸到嘴边,米汤混着白米的清甜萦绕在嘴边,嘴不由自主地张开开始吞咽。 林秋缘活了20来岁,有生之年从没觉得白粥有这么好喝过! 可能是饿狠了,亦或是求生的本能,林秋缘喝得很急,等她反应过来时,粥已经快见底了,而身边还有三人未进食,她愣住了,不肯再张嘴。 “怎么不吃了?秋缘?是粥太稀了吗?”身后的女人没忍住,哭声快要从喉咙中溢出来。 “娘喝,爹爹喝,哥哥喝!”林秋缘不由得厚着脸皮喊出声,听见同样稚嫩的童声,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娘不喝,娘已经吃饱了,秋缘喝。”女人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声音更轻柔了,搂着林秋缘轻轻拍抚着。 “爹爹也吃饱了!爹爹不饿,秋缘乖啊,多吃一点。”男人边说边把勺子伸过林秋缘嘴边。 “妹妹喝!我!我也不饿!”稚嫩的童声很是着急地证明自己不饿。但刚刚说完,男孩的肚子就开始咕噜噜地响。 林秋缘说什么都不肯张嘴,从她迷迷糊糊地听到的信息,她知道这家人困难,似乎是被亲人抛下……似乎是跟自己有关。 她刚刚喝了水,又喝了半碗粥,肚子里已经有东西支撑身体,不会轻易狗带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抢几人的口粮,尤其是还有另一个小孩也饿着肚子的情况下。 “哥哥喝!”林秋缘忍住牙酸,喊了声哥哥。 “哥哥不喝,爹爹给哥哥在火堆边烀了地豆,粥留给秋缘饿了喝。”男人背对着火堆,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嗯嗯!我吃地豆,粥给妹妹喝!”男孩使劲点了点头。 男人把粥倒回竹筒里,拿盖子盖好,将竹筒放在一旁的背篓上。走到火堆旁边,捡了根棍子开始掏火堆。 2个,男人只烀了两个土豆。 林秋缘靠在女人怀里,内心很不好受,自己确实是拖累了他们。 “芸娘,快,来吃地豆”男人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两颗地豆扒干净灰,一颗放进儿子手里,另一颗用手举着,朝向推车方向。 “他爹,你吃吧,我不饿,我……我吃了的,我下午捡了几个野果果腹……”靠在女人怀里,听见女人肚子里的咕噜声,以及突然加快的心跳声。林秋缘的心里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一样。 男人已经走过来,轻柔地把地豆塞进女人嘴里。 “你吃没吃野果我会不知道吗?芸娘,这本就是我的疏忽……要是昨晚没答应跟二弟换守夜……我们……唉!”男人声音中满是懊悔,不由得伸手挠了挠后脑勺。 女人啃了一口地豆,没有说话,随手就把剩下半个地豆塞进男人嘴里。 “娘,你吃我的吧,我还有!”小男孩踮起脚,也想把土豆往女人嘴里塞。 “娘吃饱了,你自己吃。”女人温柔地将地豆塞进男孩的嘴里,顺手摸了摸男孩的的脸,又把林秋缘搂紧了一些,轻轻拍着。 “他爹,咱爹娘的偏心,自我嫁过来我就是知道的……二叔他们早就嫌咱们速度太慢拖后腿了……可是……可是再怎么说你也是娘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后娘狠心就罢了,怎的你爹就如何狠心……” 女人将林秋缘搂得更紧了,将下巴抵在林秋缘头顶呜呜地哭着。 林秋缘感受到了女人的惶恐和不安,不由地伸出手捏住女人的一只手指,抬头对着女人扯了扯嘴角。 “谢天谢地,咱们秋缘今天醒了,烧也退了……不然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女人低头用下巴抵住林秋缘的额头,又抹了抹眼泪,长呼了口气。 林秋缘躺在女人臂弯里,静静地听着,脑袋里面一团混沌,想不起什么有效信息,迷迷糊糊地又要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我爹娘他们有没有在大部队里,要是我爹娘也选择逃荒,我舅舅他们肯定也会一起走,要是能碰到他们就好了,人多就不用担惊受怕被抢。”女人满是忧愁的声音中也带了两分期待。 “咱们明天还是得跟着大部队走,无论如何咱们不能落单……我爹娘那边……我娘生我难产而亡,从小我爹就把我当做讨债鬼不喜我,不到半年就迎了后娘进门……可能这就是命吧!”男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爹娘那边咱们肯定是追不上了,秋缘身体还没好,也不适合赶路,咱们就慢慢跟着走好了,等到了下一个驿站咱们再问问蜀地还有多远。”男人站起来,伸手给火堆添了一把柴,这才继续说道。 女人搂着林秋缘,没有说话。男孩儿坐在火堆旁的石板上,用手撑住下巴,歪头看着男人。 男人起身把裤腰带勒紧了一些,低着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秋缘病了之后,我们就放慢了速度,同村的人都陆陆续续走去了前面,二弟他们早就嫌弃我们太慢了……唉”。 “我估摸着,岳父岳母收到消息比咱们晚,要是逃,估摸着也得比咱们晚个一旬才出发吧。咱们边赶路边仔细注意着,要是能碰到是最好不过的了!”男人弄好了裤腰带,顺势坐下。 “这边的情况比咱们那好太多,我估摸着这边没有遇到蝗灾。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树林另一边看看,今天着急去跟人换粥,倒是忘记去那边树林看看了。”男人拿棍子拨了一下火,让其火势小了一些。 “我守夜,先让孩子们睡吧,你也睡吧,芸娘,今天累一天了。”男人看了看独轮车上坐着的女人,从背篓里翻出两件短袄,对坐在旁边石头上的还在舔手指的男孩招手。 林秋缘吃饱了,被女人圈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拍抚着,本来还想捋一捋记忆,迷迷糊糊地还没开始,就被女人轻柔地哄睡着了。 像妈妈一样的感觉,真的太让人安心了…… “他爹,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吧……”女人见秋缘已经熟睡,便把秋缘给放下,给她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顺势坐在男人旁边,靠在男人肩上。 男人将另一件灰扑扑的短袄给妻子披上,伸手又给左手边紧靠着的儿子拢了拢短袄,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睡吧……”男人反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胳膊以示安抚,没忍住伸手捡起左手边的木棍,不停地来回拨动着火堆里的火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烦躁和不安。 第3章 找回记忆 林秋缘醒了,又双叒叕是被饿醒的,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两眼冒星星,饿得肚子响起打雷声。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连续眨了几下眼睛以此来适应亮光。 天还没完全亮,粉红的朝霞稀稀拉拉地挂在天上。 如果是平常,她肯定要抬头欣赏一波日出的美景,然后掏出手机拍照发朋友圈,还要配上矫揉造作的文艺文案…… 但是,现在林秋缘只觉得头痛!像是有蚂蚁在神经里拉扯的那种痛。 火堆还在慢慢地烧着,可能柴不是很干,在火里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林秋缘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下意识扭头往火堆旁一看。 男人和女人都不在,只有昨儿的小男孩儿身下垫着一件衣服,身上盖着一件衣服,蜷缩在一块大岩石上,睡得正香。 林秋缘费力地坐起身,终于有点精力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了。 正如昨天听见的一样,这一家人很穷!全身家当就只有自己躺着的板车,被垫在自己身下当小床的,硌人的,是一袋稻米,似乎是还未脱粒,还不能称之为大米,是她昨晚迷迷糊糊睡过去前,悄咪咪地摸了一把,才知道这硌人的东西是何物。 全家唯一一床被子似乎也是在自己身上。推车旁边有一个背篓,看着比21c自己外婆家背猪草的背篓还要大,放着一些衣物和杂物。大背篓旁边,还放着一个小背篓,看不清放着什么东西…… 等等,我的手…… 林秋缘睁大眼睛终于想起昨天的一瞥了……那双小手,不属于自己年龄段的小手……还有声音,早就是成年人的林秋缘绝不可能是还未到换声期的稚童的声音! 林秋缘没忍住把两只手举起来看——瘦瘦小小的两只手,瘦弱的像鸡爪子似的。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同几人如出一辙的瘦弱,只能捏起一层皮。 “可是……我明明记得……我好像是嗝屁了的啊……”林秋缘不由得嘀咕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自己明明是在陪外婆赶大集!那逢二五八就赶集的圩日。 然后自己出了车祸?被打滑的拉了一车猪的皮卡车……撞倒了啊。 那天是冬至!她起了一大早,照常跟外婆一起去街上卖点自家鸡鸭鹅下的蛋。也不是老人舍不得吃,是家里的鸡鸭鹅过于高产,蛋多到吃不完…… “怎么办?好想吃蛋啊……”林秋缘刚刚开始回忆,脑袋里冒出来的全是吃的,忍不住腹诽。 出门前舅妈还交代了买一些菜回家,晚上好烫羊肉火锅——冬至怎么能不吃羊肉呢?! 林秋缘想到这里没忍住咽了咽口水,饥饿感似乎更重了。 只记得当时情况是这么个情况——还没到散集的时间,但突然下起了雨,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赶集的人都匆忙往家赶,外婆篮子里的蛋,卖到最后都还剩一些。 买好了菜,拿了快递,背着背篓,提了篮子,跟外婆一起在农贸市场外的公交站下躲雨,等着舅舅从县城回来时顺带接上她们一起回家。 舅舅打来电话,说还有一会儿才到镇上,让她们找个地方躲躲雨。 外婆说还要去买两把菜苗,让林秋缘就在站台看着背篓等她。 林秋缘拿着手机刷完了单词,抬头看见外婆已经从马路对面准备走过来了,雨已经快停了,但被雨水打湿的路有些滑,她不放心外婆,便想前去牵一牵老人家。 “呲……skr!”是车打滑刹不住车的声音,林秋缘刚踏上人行道,抬头看见一辆拉满猪猪的皮卡从旁边村道上滑了过来,眼睛被车灯射到,下意识就闭上了,她只来得及在心里咒骂道,“天杀的!白天开大灯的人都是猪儿粑!” 刹车声,碰撞声,尖叫声……在耳边回荡着,林秋缘在失去意识前,唯一能听见的就是外婆的哭泣声,呼唤声…… 她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但是没法,她动不了,她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左手手腕上戴着的红绳——鲜红的红绳渗了血,更加鲜艳了…… 那是四年前高三快临近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时,班主任给的,老班还神神叨叨地跟她们说,红绳是去了有高僧在的寺庙供奉过的,可以保佑大家高中…… 林秋缘怀疑老班说的寺庙到底存不存在还有待考证……毕竟她们学校附近只有个道观来着。寺庙?那在隔壁市的山上才有。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林秋缘只有一个念头——这红绳可真红啊! 等再睁眼,就是昨儿睁眼看见的画面了。 枯瘦如柴的一家子,身上都挂着不合身又灰扑扑的布衣,样式都是上袄下裤,剃了头的男孩儿,用木簪布巾束了头发的男人,头上用布包了发髻的女人…… 一切的一切都让林秋缘觉得陌生和不安。 她莫不是也赶上了穿越大潮?穿到了这个已经快断气的小女孩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会是恶鬼吧?怎么还是魂穿呢?占了人家的身体,万一人家的魂魄回来了呢?”林秋缘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在心里不断质问自己。 林秋缘之前提前结束了实习,不用返校,只等回家安心准备写论文就行了,便跟父母打了招呼说要回去老家陪陪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家在乡下,那里全是林秋缘熟悉的记忆。奶奶重男轻女不肯带自己,父母忙着外出务工养家,外婆心疼女儿和外孙女女,便把自己接去身边养着,一直养到了10岁,才被父母接去了身边…… 四岁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了,但后面6年的记忆林秋缘记得很深刻,那是自己最快乐的童年生活,外公外婆和舅舅们的宠爱,让林秋缘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所以上中学后每年的暑假,林秋缘都闹着要回老家去帮外婆掰玉米。一掰就掰到大三升大四的暑假。 因为被学校强行打包去实习,就像卖猪仔一样……所以只有这一个暑假没有回去帮忙掰玉米。 想到这里,林秋缘愣了一下,自己还跟猪仔挺有缘哈。 第4章 恢复力气 “妹妹!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林秋缘思绪被童声打断,扭头往火堆方向看过去——火堆旁的岩石上的男孩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岩石上揉眼睛。 迷茫的大眼睛和林秋缘对上。 林秋缘舔了舔起皮的嘴唇,用力地对男孩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想喝水。 揉完眼睛,男孩便从石头上坐起来开始穿鞋,穿好鞋又把岩石上的两件皱巴巴的短袄抱进背篓收起来,然后拿起火堆旁的一个竹筒摸了摸。 “是热水,肯定是爹爹放这里热着的,妹妹喝!”男孩从背篓翻出昨晚那个粗陶碗,把水从竹筒里倒出来,端到了林秋缘躺着的独轮车旁的石头上。男孩又跑回去翻了翻背篓,找出一个小木勺,又跑回独轮车旁。 男孩想了想,又去背篓把刚刚团起来的短袄拿了一件出来,把短袄叠起一定高度,便把它垫在了林秋缘的脖子下。 林秋缘感受到了小男孩的贴心,扯起嘴角对男孩笑了。 男孩做完这些,才把水端过来,用小木勺一勺一勺地喂着林秋缘。 林秋缘觉得这样喝的太慢了,解不了渴于是她伸出手,表示想自己喝。结果没想到被惨遭拒绝! “不行!妹妹!爹爹和娘说了,不能让你喝太急了!要小口喝,哥哥没有找到帕子,只找到这个勺子,咱们用勺子喝吧。”男孩有些着急地出声制止,坚决不让林秋缘端着碗喝。 然后又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喂着林秋缘,不一会儿半碗水就见底了。 “妹妹,还喝吗?”男孩把碗放在一旁石头上,转身趴在独轮车旁边,用手撑着头看着林秋缘。 林秋缘摇了摇头,觉得要是喝多了水,等下要是尿急,男孩可搬不动她。 林秋缘躺着看着天空,粉色朝霞已经散去,朝阳已经升空,照在身上暖暖的。 见林秋缘不喝了,男孩抱着竹筒,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热水。 可能是热水暖胃,男孩的脸上显现出满足的神色。 “爹爹!娘!你们回来啦!”男孩刚放下竹筒,便看见爹娘从坡下走上来,两人都用衣服兜着什么东西。男孩眼睛一亮,就往他爹娘的方向冲。 “慢点,刚喝了水,别跑那么急,小心岔气!”女人出声呵止道。 男孩已经跑到了眼前。 “夏至,秋缘醒了吗?”男人出声问道。 男孩刚在父母身旁站定,男人腾出一只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然后牵起男孩的手,往火堆旁走。 “醒了,妹妹醒了!我还喂了妹妹水喝!”男孩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很能干。 男人从兜着的东西里面,拿出一包芋头叶包着的东西,然后从里面抓出一把红果,递到男孩手里,道“咱们夏至真乖,快吃吧,这是你娘亲在树林里发现的,能吃,味道很像刺泡儿。” 男孩看着手里的红果子,咽了咽口水,望向独轮车上的林秋缘,他抬头问道,“爹爹,娘,妹妹能吃这个红果果吗?” 躺在独轮车上的林秋缘听见就愣住了,只觉得内心变得越发柔软…… 虽然她还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她穿越了这个事实……但是这家人,真的让人感觉满满的爱啊。 “妹妹还不能吃这个,妹妹生病还没好,爹爹给妹妹热了粥,等下娘就喂妹妹吃,你自己吃吧”。女人已经把衣服兜着的东西放下,伸手揉了揉男孩的脸,走到火堆旁,拿起另一个竹筒和刚刚男孩放下的碗勺。 男人也把兜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清点。 “秋缘,来,把粥喝了,喝了粥咱们就病好啦!”女人端着碗过来,一手把林秋缘搂进怀里轻声哄道。 林秋缘看着比昨晚还要稀得多的白粥,咽了咽口水。 “我来喂吧,你扶好秋缘。”清点完东西的男人走过来,接过女人手里的碗,对女人笑道。 “啊~喝粥咯,诶,对张嘴~真乖”男人一勺一勺地喂着,听着男人哄小孩的语气,林秋缘老脸一红,脚趾在被子里抓紧了。 一碗薄粥下肚,林秋缘觉得全身都暖了,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 男人把林秋缘刚刚枕着的短袄铺在火堆旁的岩石上,把林秋缘抱了过去,从背篓拿出另一件短袄把她裹起来,然后又往火堆添了一把柴。 一家人围在火堆旁,女人从地上拿起两个蛋。 “蛋!娘,哪里来的蛋?”男孩惊呼出声。 “在河边的草丛里面发现的,还是热乎的”女人脸上扬起笑意,继续说道,“有8个呢,估计是野鸭子的蛋,野鸭子可能出去觅食了,今儿运气不错呢。” “我在河边找到一些野菜,还有一棵野桃子树,桃子还不太能吃,我挑了几个熟一点的摘了。”男人把自己找到的东西一一摆出来。 几个桃儿尖泛着粉,看着可诱人了。 林秋缘的眼神从地上的东西一一扫过,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一只手温柔的在自己头顶揉了揉,林秋缘抬头就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她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秋缘乖,中午娘给你煮蛋蛋吃,这些果子你现在还不能吃……”女人本来正对着林秋缘轻轻安抚着,眼睛一扫,突然惊呼道,“……诶,她爹,你这个叶子在哪摘的!” 林秋缘随着她的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这不是……芋头叶吗?”林秋缘内心一喜,也瞪大了双眼。 “在河边的桃树附近随手摘的……怎么了?”男人有些疑惑。 林秋缘两眼放光,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现在扮演的是稚龄儿童…… “她爹,这好像是……芋头叶,我小时候我娘种过,我们家常吃呢!我嫁过来时,娘也让我带了,预备种一些,这玩意儿挺顶饿……但当时大嫂怀着胜哥儿,说没吃过,硬要尝一尝……就把芋头给我吃完了。她爹!芋头像地豆一样,可以存放很长一段时间!” 女人的声音难掩激动,甚至激动到手都有些发抖。 几人的脸上都出现激动的神色!这意味着他们快有粮食了……他们更能坚持一段时间了。 第5章 惊喜相遇 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把这种激动的情绪压下去。 男人从背篓翻出一把小锄,站起身往坡下的其它方向看了看,其它零零散散或聚集在一起的一群人,已经开始活动,也有一些人开始往树林或水边开始找食物。 男人不禁眉头拧成了川字,害怕有人先一步发现芋头,那他们可就真没有活路了,他一人肯定抢不过一群人! “娘!我好像看见幺舅了,还有二舅,外婆外公!诶,还有舅公一家!”男孩儿站在岩石上往反方向的坡下,用手指点来点去,不由得惊呼出声。 男人的眉头松开,女人也立马从地上站起来,起的有点急,差点腿一软就摔倒在地。男人赶紧伸手扶住妻子。 女人靠在男人怀里,双眼眯起,仔细往儿子指着的方向看。 “她爹!好像真的是我爹娘他们!”过了好一会儿,女人回过神来,难掩心里的激动,抬头对上同样满脸激动的丈夫。 “你坐着,我过去看看。别起来太急了。”男人把女人扶到林秋缘坐着的石头上坐着,对着妻子安抚道。 “夏至,走,跟爹去看看。”男人牵起儿子,跟他一起往坡下的另一个方向急急走去。 林秋缘伸出手抱住了身旁激动的女人,把女人的胳膊紧紧地抱住,贴着自己的小身子,生怕女人一激动突然站起来……自己的小身板可没有力气拉住她娘。 没错,经过今早一大早的思想建设,林秋缘被这一家人的爱所感染和感动,渐渐地已经把自己代入角色了。 毕竟那么严重的车祸……自己肯定是小命呜呼了。也不知道爸爸妈妈外婆外公舅舅舅妈们会伤心成什么样…… 或许是老天爷垂怜?让她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察觉到女儿情绪突然低落,柳芸娘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哄着,“秋缘乖,爹爹和哥哥去看情况了,真要是外婆外公他们……咱们可就不怕了!” 柳芸娘把女儿抱在怀里,慢慢站起来,走到树下,眼睛往那个方向到处搜寻着。 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往她这个方向指了指,随后有两个青年拼命往这边挥手,没忍住哭出声来。 “秋缘,真的是你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呜呜呜呜呜,真的是他们啊!”柳芸娘紧紧地搂住女儿,把脑袋埋在林秋缘脖子处激动地哭出声。 林秋缘脖子上感觉到了湿意,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伸出手臂圈住了她娘的脖子,轻轻安抚着。 “姐!姐!……”山坡下,青年的声音激动地传上来。 柳芸娘这才抬起头看过去。她的二弟推着独轮车,三弟背着背篓牵着夏至,正往他们所在的小山坡上冲过来。 丈夫推着独轮车,她爹挑着箩筐,娘背着背篓走在后面。她的舅舅舅母、哥哥嫂嫂、弟弟弟妹,各自拿着行李,也往他们这个小山坡走过来。 柳芸娘难掩激动和欣喜,紧紧抱着女儿,腿有些发软,不觉地靠在树上,等着他们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不怕落单了……呜呜,秋缘,咱们……咱们可以不那么担惊受怕了……”柳芸娘的声音和身体都激动到颤抖。 天知道昨天她有多害怕多担心,他们一家四口,又缺粮又缺钱,小女儿还生着病,大儿子才比独轮车高一个头,生怕有不认识的人看他们落单来抢他们的东西,丈夫一人也难敌一群人。 柳芸娘的腿止不住地发软,她咬了咬牙,死死靠在身后的树上,又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儿,不让自己滑倒在地。 林秋缘发现了她娘的异常,生怕她娘摔下去,赶紧惊呼一声“娘!” 不一会儿两个青年就跑到了他们面前,不,准确的说是两个少年,一个看着只有十四五岁,另一个要高一些,大约有十七八岁了。 一个赶紧把独轮车放下,一个放下背篓。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扶住柳芸娘。 “姐!你没事儿吧?”左边黑一点的少年扶着柳芸娘问道。 “把秋缘给我抱着吧!”少年又伸手把林秋缘抱进怀里。 林秋缘皱了皱鼻子,少年身上满是汗味儿,有点不太好闻。 “阿巴阿巴……”右边的青年满脸急色,手指不停比划着。 “没事儿,大姐没事儿……你们呢?”柳芸娘伸手拉住了他比划的手。 在黑脸少年怀里的林秋缘愣住了…… 这是……聋哑人?林秋缘心里震惊,脸上带着疑问。 “怎么?秋缘不认识舅舅啦?我是幺舅,这是二舅,二舅不会说话但是听得见哦。”少年低头看见林秋缘迷茫的眼睛,调皮地眨了眨眼,对她笑得露出了大白牙。 “二舅,幺舅,妹妹生病了还没好呢……妹妹现在都不怎么爱说话了。”紧跟在两个舅舅身后的林夏至也跑上了山坡,站在他娘前面,抬头对着两个舅舅焦急的解释道。 “什么?秋缘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看看!”啪一声,背后传来什么重物放地上的声音,随后一道急切的女声从后面传过来。 林秋缘一回头,就撞进一双满是关切的眸子中,一双眼睛和她娘的很像,不一样的是这双眼旁满是细纹,脸上的褶子也一道道,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同样的满脸菜色,头发也是像柳芸娘一样用一块布巾包着,隐约可以看见些许白发。 个头不高,身体纤瘦,整个人的气质很温和亲切,给人一种易亲近感,看着年纪应该有四五十岁。 林秋缘还在观察对方,就被对方一把搂进怀里,枯瘦又布满老茧的手摸上林秋缘的脸,有点硌脸。 “怎么了乖乖?不记得外婆了吗?”中年妇女摸完林秋缘的脸,又摸了摸林秋缘的手,摸到是热乎乎的就放心地呼了一口气,才对林秋缘笑道。 也不知道为何,林秋缘就很想哭,她扭头趴在这个自称是外婆的人的肩上。在她身上感觉到跟自己外婆如出一辙的慈爱。 “二舅,幺舅,外婆。”林秋缘一抬头就对上高瘦少年关切的脸,她仰起头喊了一声二舅,又扭头对着旁边的黑瘦少年喊了幺舅,这才抬起头,扬起笑脸喊了声外婆。 林秋缘又把头埋在老人的肩上,双手圈住老人的脖子,悄悄看着一大群人互相问候着,不禁笑眯了眼睛。 “走走走,先不说了,把背篓空出来几个,拿上锄头,镐子,守义说找到一处芋头,永康永安,兴业兴旺,咱们一起去。”一道略带沙哑,透露着沧桑与厚重感的中年男声低声喊道。 林秋缘从外婆肩上抬起头,扭过头来看。 两个中年的男人正带着几个舅舅把背篓里面的东西空出来放在火堆旁的岩石上,拿了能挖东西的工具就准备下坡。 “老婆子,你们就在这歇息,我和几个孩子去看看。大哥,你留下帮忙照看一下,这儿离不开男人。”中年男人中稍微年轻点的,拿着锄头,背着背篓走到树下,对着外婆说道,又对着年纪大一些的中年男人交代了一番。 “芸娘,跟你娘讲讲发什么事儿,我去问女婿。”中年男人又扭头对着柳芸娘说道。 “夏至和秋缘要乖啊,外公一会儿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说罢笑着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声音更轻柔了些,然后转身带着几个青壮年下了山坡。 原来这是外公啊…… 可能是这具身体年龄小,林秋缘在她外婆怀里,被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第6章 芋头芋头 “老虔婆,也太狠心了,呸!”先前温和的声音充满怒气,让人一听就知道说话者很生气,这是原身外婆的声音。 “是啊,妹妹,你那小叔子,简直心肠歹毒,你公爹给你们留一袋谷子,他们竟然也要抢走!” 这道声音林秋缘表示刚刚没有听过,嗓门很大,言语间满是愤愤不平,听得出是个豪爽的妇女。 “大姐,可苦了你了……呜呜,谢天谢地,秋缘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先前我的念儿也是,上吐下泻,身上还起疹子,我生怕她发高烧没了……娘和姑母一路上挖草药,挖挖停停的,我们就是这样才耽搁了路程,不然早就追上你们了……”一道女声抽泣道,听得出声音里满是担忧和自责。 “多亏姑姑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偏方,去路边捻了一撮泥冲水给念儿喝,喝了几天,念儿才好……要是念儿要是有什么事,我都不想活了。”林秋缘听见这人擤了一把鼻涕,继续抽抽噎噎地说道。 “行了,莫哭了,等下惹得你大姐又哭了……小声点,别把几个孩子吵醒了。”一道有些严厉的中年妇女开口打断哭声,听得出说话的人是个爽利干练的人。 “哎呦,念丫头那次水土不服可把我们吓死了,没法啊,又吐又拉的,我们就放慢了速度,最后还是你娘想起来个偏方,一碗泥水下去,当晚念丫头就不吐也不拉了,第二天疹子就下去了。”严厉的中年女声也放轻柔了一些,声音里满是庆幸。 林秋缘没有睁开眼睛,感受身下的硬物,她知道自己又被放在独轮车上了。 闭着眼睛假寐,听着几个女人讲着家常,慢慢地,林秋缘捋清楚了几家人的关系。 出发去树林前,来交代一番话的是外公,年纪最大的是舅公,是外婆的亲哥哥,外婆娘家姓陈。 这次逃荒,还是舅公主动找到外公外婆提出要一起走的,舅公只有这一个妹妹,放心不下妹妹和两个年龄不大的外甥,尤其二侄儿还是个哑的。 一大家人一起走,人多一些,起坏心的都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二侄儿说的就是二舅了,原身的二舅是在5岁的时候反反复复发高烧,村里的半吊子大夫开的药并未起效果,人差点烧没了。 还是外婆想到一个土方,跟四邻借了白酒回来,全身给二舅抹上,这才退的烧。 但是这一烧把嗓子烧坏了,二舅不能说话。谢天谢地,只是哑,不是聋哑,二舅能听见人说话,交流都是靠手指比划,只有亲近的人才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外婆家的两个舅舅,二舅叫永康,幺舅叫永安。 年纪最大的青年是大表舅,比她爹小一点的是二表舅。 在火堆旁跟娘和外婆说话的三个女人,声音严厉一些的是舅婆,老人的声音是最好辨认的,似乎是姓何。 嗓门大听着很爽利的是大舅母,大舅母娘家姓朱,和大舅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林秋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一直抽泣的是二舅母,二舅母娘家姓卫,和二舅目前只有一个女儿,叫陈念,才3岁,先前和原身一样,生了重病……等等,原身几岁来着? 林秋缘觉得可能还是要看清人脸才能分辨清谁是谁,所以她扭头往火堆那边看过去。 昨晚睡着男孩的岩石上,现在并排躺着两个男孩儿,一个是原身的哥哥,另一个肯定就是大舅母家的儿子了。 岩石旁边也放着3辆独轮车,中间那辆独轮车上也睡着一个小姑娘,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应该就是大舅母的女儿了。 火堆上盖着灰,并没有燃起来,想来是她爹存了火种留着用。 火堆旁,外婆和舅婆坐在中间,娘靠着外婆右手边坐着,舅婆旁边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纤瘦的女人,想来就是二舅母了,二舅母旁边顺势坐着个脸庞圆润的妇女,那必定是大舅母了,确实如自己想象般豪爽。 林秋缘早上喝了半碗水,又喝了一碗薄粥,刚刚睡着还没觉得,现在睡醒了,只觉得尿意涌上来…… 她试着动了动,把被子踢开坐了起来。 林秋缘的动作很快引起了旁边几个话家常的妇女的注意力。 柳芸娘第一个发现林秋缘醒了,马上就要站起来。 但可能是因为饥饿的原因,她刚站起来就发昏,腿一软差点摔倒。 “芸娘!”陈氏唰地站起来扶住女儿。 “你看你,你别急!你大嫂子已经过去看了。快坐下”陈氏扶着柳芸娘又坐下。 “睡醒啦乖乖!”豪爽的声音也带上几分温柔。 林秋缘看着大舅母带着笑从火堆旁走过来,也忍不住笑弯了眼。 “大舅母~”林秋缘扬起甜甜的笑,被自己甜腻的声音腻得打了个寒颤。 “诶~乖,怎么了秋缘?是不是要尿尿?”说话间就已经把林秋缘抱起来往树底下背风处走。 林秋缘心下大惊! 天!就……就这样对着路边吗?不找个隐蔽处吗?林秋缘大为震惊。 “嘘~嘘~嘘~秋缘乖,知道要尿尿要喊人了,不尿裤子,真棒!你大表哥7岁了都还尿床,简直是羞羞脸哦~”大舅母轻柔地哄着,一边扒开了林秋缘的裤子,端着她的小腿,嘘嘘地把尿。 原身是个小孩子,但林秋缘不是啊。再羞耻也控制不住身体本能……林秋缘羞得抓紧了脚趾头。 等朱大舅母抱着林秋缘从树下的背风坡爬上来,就看见自己姑爹和丈夫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回来了。 两人的背篓都有背着东西! 她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回到了火堆旁。 “爹,娘,姑爹他们回来了,我瞧着都背着东西呢!”朱氏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对着火堆旁的婆婆喊道。 火堆旁的几个女人和正在添柴的陈舅公一起,连忙站起来往坡下看。 还真是,每个人的背篓都有装东西,每个人的背篓上都有一捆干柴。 “娘!我们回来了!”林秋缘扭头就看到她幺舅像个黑泥鳅一样,一下就窜到了外婆面前去。 陈氏帮幺儿接住背篓,放在了地上,又去帮忙接过二儿子的背篓。 “累不累?”陈氏伸出手,用袖子给二儿子擦了擦脸上的薄汗。 柳二舅摇了摇头,扒开盖住芋头的枯草和木柴,抓起一个大芋头给他娘看,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旁了。 “娘,你看!比咱们自家种的芋头还要大一些!我估摸着大个的有斤把!” 陈氏接过儿子手里的芋头掂量掂量,估摸着有七八两。心下一喜,不由得扭头看向在放背篓的其他人。 另外几个男人互相帮忙接住背篓将背篓放到地上。背篓上都用木柴盖住了,7个背篓有大有小。 “确实是有一片芋头,长得真好,我们没有挖完。背篓不够,还留了一些。我看周围生火歇息的人多了些,等下咱们就不去挖了,免得太显眼了引来些麻烦。明儿一早我们再去看看,要是没被人挖,我们就去全挖走。”外公柳满仓把锄头放好后,脸上带笑跟众人说出他的想法。 “是咧,长得还不错,那里的土也很肥,又靠水边,太阳也照得到,长得很好,个头也大。到时候还有的多的话,咱们挖点来留种,安定下来了,咱们也能种一点。”舅公陈文里也有些激动,迫不及待地把他背的那个背篓上的柴拿开。 几个女人看见背篓的芋头,忍不住扯开了嘴角笑起来。林秋缘也忍不住笑开了脸,好歹有东西吃,不用饿肚子了不是? 睡着的几个孩子听见欢呼声也醒了过来,待看见背篓里的东西,忍不住又欢呼出声了。 “咱们今儿把永安背的那个小点的背篓里的芋头先烀来吃了,永康,永安,兴旺,兴业,我刚刚看见靠近河边那片林子有不少干柴,你们去捡些回来。”柳满仓转头对儿子侄儿们安排道。 “守义,走,咱们去河边装点水上来。”说着就走到自家独轮车旁,从两边取下几个葫芦。 “爹,拿个小背篓装吧”林守义顺手抓起自家的竹筒水壶,又走到舅舅家的独轮车旁,解下几个葫芦。 “拿家和的小背篓吧”一旁的大舅公递过来一个不是很大的背篓。 柳满仓伸手接过背篓,把手里的葫芦都装进背篓,又把背篓递给女婿。 转头对着他大舅哥说道:“大哥,劳烦你把柴火退一点出来,等下咱们就烀芋头。” 第7章 空间出现 林秋缘和被把了尿的陈念被放在刚刚夏至他们睡着的岩石上,陈思思小丫头和陈家和也被带去解决生理大事了。 林秋缘扭头看着陈念小姑娘,小姑娘似乎是饿了,抱着自己的大拇指在啃。看见林秋缘在看她,就松开手指头,露出几颗米粒牙,看着可爱极了,小姑娘也是同样的瘦弱,林秋缘没忍住左手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孩子软乎乎的脸蛋果然是很有诱惑力的,虽然陈念小朋友脸上并没有几两肉,林秋缘还是恶趣味地玩的不亦乐乎。 但很快,林秋缘就被自己左手手腕的一颗红痣吸引了。 这颗红痣,怎么那么眼熟呢? 她想起自己在现世失去意识的最后那一撇……自己左手手腕的那耀眼的红绳,似乎就是这个颜色。 林秋缘一惊!有点突然顿悟的感觉。 曾经看过那么多种田文,这颗红痣不会是个空间吧!?她也赶上这种空间系统大潮了? 林秋缘没忍住腹诽,曾经看了那么多种田文,全是斗极品,种田,做生意发家致富的,这逃荒文……后悔之前加入书架的好文她旷着没看了。 伸出右手摸了摸左手腕的红痣,似乎就像普通的痣一样,也不像肉痣,摸着看着都没什么区别,就颜色不一样而已…… “咦?怎么有点子烫?”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热度,林秋缘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扭头一看,陈念念小朋友已经嘬着手指头睡着了。 又爬上石板,踮起脚往山坡下看,舅公带着舅婆外婆和二舅母都在河边割丝茅草,说是用来铺地上,晚上好歇息。 回头看,大舅母带着几个小家伙在后面的平地上捡石子。 林秋缘用右手摸着左手腕的痣,闭着眼在内心默念道,“求求你,让我看看有没有空间吧。” 突然间,耳边的鸟叫、干燥的风声、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不见了,林秋缘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 林秋缘现在恨不得自己是珍妮丝上身,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o~m~g~ 眼前先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条石板路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吸引着她,林秋缘不由自主地迈着她的小腿,往前走了两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方形空菜地,什么都没种,林秋缘浅浅扫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不知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林秋缘仰起头往上看,看见了黑瓦盖着的屋顶,屋顶下的墙体被白雾裹着,看不清全貌。 林秋缘的心颤了颤,有些激动,天地间其余东西好似都消失了,只把她记忆中的外婆家带院子的黄泥瓦房留下了。 但是现在只看得清院子和菜地,房子还被薄雾所笼罩,左邻右舍不见了,院子左边的小路不见了,右前方的小片竹林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林秋缘内心一动,推开关着的竹编门,走进了一个被黄泥院矮墙围着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开花枇杷树。 这……这不是童年记忆中外婆家的房子吗?! 刚踏入院坝就被院坝里放着两个背篓和一些其它东西吸引住,她定住了脚步。 是背篓!她跟外婆背去赶集的两个背篓! 背篓旁放着一个竹篮,两把菜苗放在篮子面上,篮子里她记得好像是卖剩下的蛋。 林秋缘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都还处于震惊当中无法回神! 这?难道是那天拿着的东西都跟着过来了?左手腕带着的红绳渗了自己的血变成了红痣?成了个随身空间!? 林秋缘恨不得在原地蹦起来,奈何身体太瘦弱,蹦了一个只能作罢。 还生着病的身体过于脆弱,林秋缘没走两步就觉得累了。顺势跪坐在背篓旁边,先从篮子开始,一样一样的翻找着。 林秋缘把两把菜苗放在一边地上,暂时看不出这是什么菜的苗。 菜苗一拿开,放在篮子底部的蛋显露了出来。 林秋缘仔细数了数,鸡蛋还有7个,鸭蛋6个,鹅蛋因为是论个卖,单价贵些,所以剩的多,还有12个。 数完了蛋,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垂直贴着篮子放着。她赶紧拿起手机,手机亮屏,却显示无法识别人脸…… 无法,她只能手动输入密码。 怎么还是xx年xx月xx日9点多?这不是她背完单词的时间?难道这个空间里面是静止的?能带东西进出吗?怎么出去呢? 林秋缘试着闭上眼睛,默念出去。便听见耳边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鸟叫声、风声,她已经从空间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手机!天!可以拿出来! 林秋缘连忙把手机放进怀里,然后扭头环视四周。 大舅母和陈念小姑娘正背对着她,还在拔草整理平地,陈思思思小朋友嘬着手指头睡得正香。 林秋缘心下一软,呼了一口气,扭头就看见岩石上的芋头,好像是刚刚大堂哥好奇从背篓拿出来看,顺手放这里的。 林秋缘伸出手拿在手上,闭上眼心里默念进去。 再睁眼,确实是到了空间里面,林秋缘连忙把芋头放下。 林秋缘左手抱着右手肘,右手摸着下巴,看来是这个空间是靠意念进出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脑袋里灵光乍现。然后林秋缘打开手机的相机…… 是一张陌生的脸,面黄肌瘦!不是记忆中镜子里熟悉的脸。林秋缘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还是典型的难民模样,有没有3岁啊? 手机摄像头照出来的跟她同名的小女孩的样子:一张脸巴掌大一点,一双大眼睛看着很空洞,脸上皮包骨,没有二两肉,就是看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一头齐肩短发很是枯黄,似乎是因为生病,整天躺着,没有梳头,散作一团。林秋缘深深呼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没被剃成她哥的同款发型。 第8章 种地吧少女 林秋缘低头看见自己捏着手机的手…… 手也是小小的……连手机都只能捏住一半。 照完“镜子”,林秋缘便放下了手机。 毕竟在这儿没有信号……也没有充!电!器! 手机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只能把手机放回篮子里,转身开始翻着先前她背着的背篓。 她背的这个背篓的最上面,放着一个快递箱子,林秋缘双眼一亮! 啪叽一下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拆开快递箱的一角——是镰刀!外婆叫她帮忙网购的三把小镰刀!哇!这可是实用工具啊! 林秋缘没忍住笑了,开始动手暴力拆开快递,拿起一把镰刀在手里,很轻,原木色实木刀把,刀身通身都泛着黑,只有刀口泛白的镰刀,林秋缘知道,这镰刀肯定很锋利。 放下镰刀,林秋缘又去扒拉背篓。 只比背篓高出一小截的矮冬瓜奋力踮脚往背篓里面看。 里面最顶上有一包由黑色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看不出是什么。 林秋缘踮起脚,双手用力把塑料袋提出来,费力地打开塑料袋上的死结,才看清这是一包豆种。 黄豆,豌豆,胡豆,分别装在几个小塑料袋里面,林秋缘在手里掂了掂,每包都估摸着有斤把重,这应该是外婆提前准备的种子。 林秋缘够不着背篓下面的东西,想了想,干脆爬起来,靠着冲力把面前这个背篓推倒,然后钻进里面把剩下的东西拖了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是两包玉米种子——一包五斤装的黄玉米这种,上面写着高产,另一包是白玉米种子,只有两斤。 感动,真的感动,林秋缘想,有玉米这种高产作物在,肚子应该能少饿一点……吧。 林秋缘不由地开始畅想起来,仿佛她就是当代赫鲁晓夫似的。 “咕噜~” 肚子传来的震天响一下把她拉回现实。 林秋缘愣住了,还是叹了口气,果然是想多了,现在还在逃荒呢,哪里有地给她种啊。 突然,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背篓,看向院子外面。 对啊!房子右边有一小块地啊! 噌地站起来,跑过院坝,林秋缘到了菜地面前站定。 刚刚并没有仔细看菜地长什么样,只记得是长方形。 林秋缘对土地的大小没有什么概念。地只看见被规整成一垄一垄的。 心中一动,想到两把菜苗,她哒哒哒地跑过去,拎起绑着菜苗的稻草就跑。 把菜苗放在一旁,林秋缘蹲下捻起一点泥土,泥土隐隐泛着黑,蓬松且很湿润!根据她这外婆家混吃混喝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块肥地!而且是很肥很肥的黑土地! 林秋缘把放在地上的苗解开,直接用她那鸡爪似的手在土里刨坑,刨一个坑种一颗苗…… 两把菜苗各占了三垄,每种苗各30根。 等她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后,想洗个手她才发现,这里面没有水啊……这时候外婆家还是从水井里挑水吃呢!自来水管什么的还都是浮云! 林秋缘刚开始雀跃的心情又低沉下来,她不太确定种下去的苗能不能活。 目前连房子都还是白茫茫的,能用的就只有这块地……以及院坝里随着自己穿过来的东西。 林秋缘感到沮丧,感觉空间里面并没有现在能用的上的,连能光明正大拿出来的东西,都还是苗呢。 林秋缘又倒回院坝,正准备蹲下,她扭头看见了枇杷树,又朝着那个方向冲过去,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枇杷树。 想到自己前不久还跟外婆提到过小时候她在院子里种的那棵枇杷树。 枇杷树原本都开花准备结果了,后面因为外婆家要起新房子,枇杷树占了位置,树太大不好移植,便把那棵枇杷树砍掉了………… 这应该就是自己小时候种的那棵枇杷树了吧……林秋缘轻轻抚摸着枇杷树,悲伤涌上心头,也不知道她外婆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想到这里,林秋缘连翻另一个背篓的兴趣都没有了,心里默念着要出去。 听见耳边的嘬手指声,林秋缘睁开眼,对上了陈念小朋友探究的眼睛,心里一惊才想到,这空间到底是人能直接进出还是只能意念控制的呢? 还没等林秋缘想下去,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山坡下传过来。 “家和,夏至回来啦,累不累?慢点跑。”朱氏从独轮车后面的空地上站起来,捶了捶自己的腰,就看见儿子背着背篓,和大外甥一人拖着一根干竹冲了上来。 两人摇摇头直说不累,然后就想帮着朱氏一起拔草。 “不拔了,把这些杂草和石子搂到一边就行了。”朱氏连忙制止想要拔草的俩孩子,顺手蹲下抱起来一堆枯草。 走到火堆旁 ,见公爹已经把火堆扩大了一圈,火已经差不多灭了,朱氏便把抱着的杂草盖在火堆上,让火堆燃得慢一点,等下好烀芋头。 扭头看三个孩子几下就把杂草堆好,朱氏看见分别出去做事的几批人也到坡底了。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跑下去帮忙,接过了瘦弱弟妹挑着的丝茅草。 不一会儿,刚刚还空旷的山坡,瞬间热闹了起来。 林秋缘也坐了起来,对坐在石头旁边看着她的哥哥们也露出来她的米粒牙。夏至和家和见妹妹笑得那么开心,也忍不住眼睛弯弯。 一群人往山坡下看,正看见她外公提着几个葫芦,她爹背着背篓已经走到了半路。 舅舅大队们也担了好几捆柴回来了。 舅婆和外婆带着舅母们在刚刚打理干净的空地上铺着丝茅草。 等外出小分队都回来了,他们才开始处理今儿的第一餐饭。 舅公和外公两人拿着拨火棍,把火堆边上烧剩的灰扒开,开始往里面放芋头。 芋头的个头挺大,他们埋了半背篓的芋头进去,又把扒开的灰扒好,铺上旁边放着的杂草。 不一会儿,林秋缘就闻到了烤的焦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直响,嘴巴的里的口水分泌个不停。 天啊,就是几个烤土豆,自己都馋成这样,这要是有点什么的荤腥...... 第9章 饱餐一顿 林夏至帮他爹把背篓的竹筒和葫芦一一递给他爹。等他爹挂好水壶之后,林夏至看见背篓里枯草下面还有东西,忍不住好奇,伸手扒开了枯草。 “鱼!爹!鱼!”夏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嘘,这是爹在河里拿背篓抓到的,只有两条,小声点,山坡下还有很多人呢。”林守义伸手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巴。 夏至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狠狠地点着头,太久没有吃过油荤,不小心太激动了。 鱼不是很大,只比他的巴掌大一些。鱼刚刚在河边已经处理过了,林守义在河边捡到一块又扁又尖的石块,把石块在石头上磨了磨,磨成了一把石刀,然后就把鱼开膛破肚打理干净了,拿枯草垫了背篓,把鱼放进背篓里面,又盖了一层枯草,最后把水壶放进背篓背了回来。 柳芸娘从她娘那里接过两个陶罐,递给了丈夫,林守义拿着陶罐又下了山坡,走去了河边清洗陶罐。 柳芸娘看着旁边几个玩耍的孩子,又从背篓里掏出来今早捡到的八个野鸭蛋。打算待会儿跟鱼一起煮了给几个孩子吃。 “哪来的鸭蛋?还挺大个!”她娘在也坐在她旁边一起看着几个孩子,伸手把几个孩子捡回来的石头,就着火堆垒了两个小灶。 “今早在江边的草丛里面捡到的,运气好,母鸭子不在窝里。”柳芸娘转头对她娘笑了笑。 其实她这时候都还没缓过来,昨天和今早还沉浸在绝望里边。 狠心的公婆叔子,从嫁过来林家,她就孝顺公婆,体贴妯娌,任劳任怨,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女儿生病,丈夫提出放慢赶路进程,妯娌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前天晚上居然哄骗他们,连夜带着东西跑了,就留了斤把地豆给他们。 小叔子更是狠心,还想把自家女儿睡着的独轮车推走,要抢走那袋谷子!要不是女儿夜里不舒服,咳嗽了几声,怕不是女儿都要被推走丢掉! 想到这里,柳芸娘不禁红了眼眶,扭头靠在自家老娘肩膀上,哭得肩膀颤一颤的,没有哭出声。 陈氏叹了口气,伸手圈住了女儿,轻轻拍抚着。抬头对上林秋缘的眼神,陈氏扯了扯嘴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林秋缘一下子就发现她娘的不对劲,还没从石板上跑下来,就看见外婆对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是了,她娘一直紧绷着,不安又惶恐。在自己亲娘身边,才刚刚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内心的不安,委屈,惶恐和怨恨都爆发出来。 是了,不管多大,在父母身边,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林秋缘被她娘抱着外婆哭的场面感染了……她也想她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了。 “妹妹你怎么哭了?娘?娘你怎么也哭了”夏至和大表哥蹲在地上玩虫子,虫子跳走了,他一抬头就看见妹妹脸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想告知她娘妹妹哭了,回头发现娘亲抱着外婆哭得更伤心,夏至小朋友嘴一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要跟着哭。 “娘没事,莫哭了昂。”柳芸娘在她娘怀里擦干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起身抱起小女儿,又转头对儿子安慰道。 “娘只是看见你外婆外公他们,太开心了,娘是开心的哭。”柳芸娘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在后面忙碌的人都被夏至那一嗓子引了过来。各自抱着自家的孩子,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 “这是……怎么了?”林守义用洗好的罐子各装了一罐水抱回来,爬上山坡时,发现大家情绪都不高,妻子和儿女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不禁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孩子哭了,大家安慰来着。”陈氏站起来接过一个陶罐,把陶罐放在刚刚垒好的小灶上放着。 林守义把另一个陶罐也帮忙放好,把芋头叶包着的两条鱼拿了出来。 何氏伸手递过来一个竹筒,陈氏接过,她知道竹筒里是自家哥哥嫂嫂今年榨的芝麻油。他们先前赶路,就是靠这桶油才能时不时沾点油荤。 陈氏和何氏一人一口锅,也没敢倒太多油,但还是把鱼煎的焦香。鱼香和芝麻油混在一起,香味飘得老远。 众人也被香的垂涎欲滴,又加快手里做事的速度。去后面空地上快手快脚地铺着席子。 忙碌得差不多了,烀好的芋头,炖好的鱼汤,香味飘得老远。 大家都停下自己手里的活,咽了咽口水。 林秋缘离火堆最近,简直馋的口水都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全部暗下来了,一轮弯月升到了半空,星星不是很多,忽明忽暗的。 柳芸娘分别往两个陶罐里面打了四个蛋,用筷子快速蛋搅散。 陈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从包里捏出一小撮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放进陶罐。 林秋缘猜测可能是盐,因为人如果长期不吃盐是会生病的。 柳永安拿出几个矮竹筒和一把竹筷子,这是他捡完柴回来后去竹林里砍竹子现做的。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张芋头叶,这是等下要放芋头的。 林秋缘盯着陶罐,不停地咽口水,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她扭头看见陈念小姑娘还在睡觉,伸手给推醒了。 小姑娘没睡饱,下意识就想哭,刚刚张开嘴巴,还没开始哭,就闻到了好香好香的味道,于是她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 小姑娘身子弱,快3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估计也是饿惨了,此时一个劲地喊着饿。被她娘卫氏一把抱进了怀里。 陈氏和何氏一人拿一个木勺,在一旁分着汤;火堆的火也烧完了,柳满仓和陈文里也把烀好的芋头扒拉出来,开始分芋头。 大人都分到两个芋头,小孩子一人分到一个。汤倒是刚好够每人一碗,鱼肉已经炖烂在汤里了。 因为加了鸭蛋的缘故,鱼汤泛着白黄色,每个人端起汤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陈氏又倒了些水进两个陶罐,放在火堆旁边温着,水热了好歹能喝口热水不是? 等长辈们开始动手剥芋头后,小辈们也开动。 林秋缘也想伸手,被她娘制止了,她娘把她分到的芋头剥了皮,又把林秋缘分到的芋头也剥了一起放进了林秋缘的碗里,拿木勺子碾碎,芋头和鱼汤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碗糊糊,看着很香。 柳芸娘一口一口地喂着,林秋缘也随着身体本能一口口地吃着。边吃心里边纳闷,这样真的不怕有鱼刺吗? 林秋缘吃的很小心,她娘看出了她的小心,安慰道,“别怕,乖乖,大口吃,外婆给你们几个舀得是最上面的汤,鱼刺都沉罐底了。” 秋缘扭头看了看周围。她娘在喂她吃东西,她爹在喂她哥吃东西,大舅母在喂陈思思小朋友吃东西,二舅母在喂陈念小朋友吃东西。 幺舅在帮外公外婆剥着芋头,两个表舅帮着两个舅母剥着芋头;她外婆把自己面前的芋头剥好,放在了她娘面前的芋头叶上,二舅在帮她爹剥芋头。 林秋缘莫名觉得眼眶一热,这才是真的相亲相爱一家人吧。 不一会儿,林秋缘就吃完了一碗糊糊,吃的很饱很饱,她赶紧把剥好的芋头递到她娘嘴边…… 不一会儿,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几家人都交代了一下自己剩下的余粮,逃荒一个半月了,几家人的余粮都不算多,柳家和陈家还有两袋炒米以及一袋硬饼干粮。 林家是最少的,只有不到一斤的地豆,和大半袋的谷种…… 柳芸娘直觉得是老天眷顾,让一家人相遇,还找到了能撑一月左右的食物。 众人围着火堆,商量着接下来的规划,然后分配好守夜的人,就各自歇息了。 第10章 还是想家 林秋缘本来打算先装睡,然后趁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能溜进空间去看看的。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年龄小,被她娘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不一会儿林秋缘就睡着了。 柳芸娘见幺女已经睡熟,就把幺女放平在独轮车上,给她盖好被子,去找她娘说话去了。 林秋缘睡醒一觉之后,发觉天还没亮,大家都还在睡,只有她幺舅坐在树底下在放哨。于是意识一闪,就进入了空间,人就站在背篓旁边。 林秋缘理了理上午的东西。 鸡蛋7个,鸭蛋6个,鹅蛋12个;黄豆,豌豆和胡豆的种子各一包;玉米种两包。 这时林秋缘才走到之前她外婆背着的那个背篓前面蹲下,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 外婆背着的那个背篓里的东西不多,最面上是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林秋缘用力一提,发现提不动。 目前就比背篓高了一个头的林秋缘暴怒,直接冲过去把背篓撞倒,然后又跪在地上,把背篓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拖出来。 一包土豆,目测十斤往上;一包红薯,目测也是十斤往上;一包花生米,大概有两斤多。 土豆是她说外婆家种的土豆口感是绵绵的白心土豆,有点噎人,她更喜欢吃脆一点的黄心土豆,然后外婆就去菜摊上称了10斤。 蜜薯是她说想吃烤红薯,但是外婆家种的红薯是喂猪的白芍,她觉得烤来吃不好吃…… 花生米是她在集市上看着摊子的时候有些无聊,四处环顾,不经意看见别人摊子上摆着剥了壳的红色的花生米流口水,说想吃花生焖鸭了。 然后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卖花生米的摊子上买了两斤。 她想到以前爸爸妈妈经常笑骂道,说她都是被外婆惯坏的…… 想到这里,林秋缘忍不住抱着腿,把脑袋埋在臂弯伤心地哭起来,跟家人相处的一幕幕往事浮现的眼前,而她似乎真的回不去了…… 不知道家里人知道她出事了,会不会很伤心? 她来到了这个还未知的朝代,占了别人的身体。 原身似乎也回不来了,她的父母亲人也那么爱她,要是她的父母亲人知道自己是个假冒的,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厉鬼妖怪……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林秋缘低着头,她知道自己就是个矛盾纠结的人,老是内耗自己,不够果断…… 今天上午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要尝试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融入这个家庭,毕竟老天给自己捡回一条命。 上午做好的心理建设,在此刻又全部被瓦解。 林秋缘在空间里的情绪波动太大,直接把情绪带到了外面的肉身上。 陈氏突然醒了,给睡在身旁的儿子拢了拢被子,站起来走到独轮车旁边,想给女儿也掖一掖被子,结果就看到女儿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哭,哭得很伤心,嘴里还念叨着别走。 陈氏心疼坏了,赶紧把幺女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嘴里轻声哼着小调哄着。 林秋缘坐在整理出来的东西旁边,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正陷入悲伤的情绪中,哭得不能自已。 突然空间上方传来温柔的女声,轻声哼着歌。 歌声温柔极了,像春天开始回暖时候的微风轻抚脸庞;像夏日里的一股凉风吹走心中的烦躁;也像秋天的大地为果实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和力量;更像冬天的暖炉让人感到温暖和坚定。 林秋缘忍不住抬头认真听,声音越来越近,感觉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让人忍不住靠近,内心越发地柔软…… 林秋缘缓缓睁开眼,就对上了柳芸娘温柔的双眼。 柳芸娘给林秋缘擦干了眼泪,轻声细语地哄道,“莫哭了乖乖,爹娘在这里,爹跟娘不会丢下你的。爹跟娘不走,不哭了啊乖乖,不怕昂。”柳芸娘用脸贴着林秋缘的头顶,轻轻地安抚着。 林秋缘的情绪慢慢平复,脸紧紧地贴在柳芸娘胸前,双手死死地攥紧她娘的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林秋缘才平静下来。 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念叨道,“对不起,占了你的身体……不是我本意,我也想念我的父母亲人,如果是你去到了那边能帮我好好照顾我的亲人吗?我会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我会照顾好你的父母亲人……” 林秋缘忽然感觉到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旋即就要晕过去,林秋缘用力地睁开眼,朦胧间看到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是在手机相机里看见的模样,她对自己笑得甜甜的,挥了挥手转身就消散了。 林秋缘也随即失去了意识。 ……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就感觉面上湿湿的,似乎有人在帮轻柔地给自己擦脸,她想睁开眼又睁不开,拼尽全力地想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 “秋缘!秋缘!……”一声声的激动的呼喊声,林秋缘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吵,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 “走开些!走开些!别吵到你们妹妹”熟悉的声音,让林秋缘觉得很安心。 林秋缘睁开眼睛就对上外婆关切的双眼,“外婆……”林秋缘对着陈氏扬起笑脸。 “诶,乖乖,渴不渴,饿不饿?”喜悦在陈氏脸上绽开,林秋缘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连忙回头叫人倒水端饭。 陈氏将林秋缘扶起来,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林秋缘看着她娘满脸焦急地端着水跑过来,“秋缘,来,喝水,娘喂你喝水!” 柳芸娘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林秋缘喝了一半就不想再喝了,直摇头。 林秋缘对着她娘眉眼弯弯,“娘,我不喝了……”,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她爹伸出手,“爹,我饿……” “诶,爹爹喂你吃饭!”林守义激动的有点手忙脚乱,从妻子手里接过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幺女嘴边。 林秋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浓郁的肉香味,仿佛携带着无限的诱惑,林秋缘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林秋缘不由自主地张嘴把粥喝进嘴里。 是肉!哪里来的鸡肉?林秋缘吃的很急,很快就把一碗鸡肉粥吃完了。吃完还意犹未尽,虽然肚子已经撑到鼓起来。 围在林秋缘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明明白天看着小丫头都好好的,晚上睡个觉就突然不省人事!天知道有多吓人!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大姐(大妹)的哭喊声,这小丫头怎么都喊不醒……谢天谢地,三天了,这小丫头终于醒了。 林秋缘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垂在旁边的手,转头一看就多少她哥这个小豆丁,眼里包着两泡热泪要掉不掉的,眼睛都哭肿了。 林秋缘感觉心巴狠狠被击中了,有那么多人关心爱护自己……自己到底在拧巴什么呢? 前世自己看种田文的时候还吐槽穿越女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转变得太快,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林秋缘还没回神,就感觉右手被握住了,她抬起头想一探究竟。 “妹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恐惧和害怕,双手死死握住林秋缘的手。 “哥哥,我好好的,怎么会死呢?”林秋缘对她这个小豆丁哥哥露出她的米粒牙,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 她这句话说出口,围在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悄悄抹泪。 第1章 要到哪去 后来靠装睡,林秋缘才明白为何她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亲人的反应会那么大。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了;不知道自己外婆为了给她换一只山鸡来补身体,就背了半背背篓芋头去跟人交换;也不知道她爹抱着她在一群逃荒的人里到处找大夫,跪着求大夫救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夫,大夫只是叹气没有足够的药材,叫她爹把她抱回去找块地好好安葬。 更不知道他们去换粮食的动静太大,让人盯上了他们的粮食,趁他们慌乱,半夜组团冲上他们所在的山坡要抢粮。 最后要不是她爹和舅舅们发了狠,拿着锄头柴刀要跟别人拼命,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自己差点被埋黄土堆,林秋缘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差点又狗带,林秋缘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 林秋缘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柳芸娘伸手在女儿鼻子下感受到了绵长的鼻息,深深地长呼一口气。 想到那天半夜,她抱着女儿轻轻哼着歌,女儿突然睁眼看了她一眼就突然不省人事,怎么都叫不醒,她害怕极了。 又想到昨晚,有人半夜埋伏,竟然想趁他们在慌乱中上来想抢粮食,若不是丈夫和几个哥哥弟弟发了狠,她不敢往下细想……若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别说粮食了,他们可能小命都难保。 柳芸娘现在只觉得一阵后怕。 她男人抱着幺女到处求爷爷告奶奶找大夫救命,人家当他傻了,让他赶紧把晦气的死孩子抱走……他们的女儿明明还有气的! 谢天谢地,幺女醒过来了,要是没醒过来…… 柳芸娘实在不敢细想,把幺女的手握在手里,眼圈发红,在心里默默祈祷“老天爷,如果您要人的性命,您把我的命收去好了,不要索我儿女的命……” …… 林秋缘是被吵醒的,实在是她大表舅的声音过于激动。 “我们去问了,那边有几家人都是往蜀地去的,沿着这条江一直走,说还要走上一旬多呢,现在离咱们最近的一个县叫秭归县。咱们现已经在归州境内了,快到蜀地边缘了。”大表舅指向前方的一队人,声音很是亢奋。 “可打听到他们要去哪些州府?”陈氏也很兴奋,唰一下就站起来,看着侄儿指着的方向,没忍住出声问道。 “今儿问了几波人,多数都说要去益州路和梓州路,也有一小撮人说去夔州路的,他们说夔州是离咱们最近的了,姑姑,咱们要去夔州看看吗?”二表舅的声音里满是向往。 “到下个歇息的地方再去去打听打听有没有要去锦州的,有的话,咱们就问问能不能跟他们同行?”陈氏走到独轮车旁,给假寐的林秋缘掖了掖被角,抬头对着正走过来的幺儿说道。 “好勒,娘,可这锦州在哪个州府啊?您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啊?”柳永康顺势蹲在一旁的石头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脸,偏头看向他娘。 “上次在过宜昌的时候,听同行的人说的,具体在哪,娘也不太清楚,说是沿着江走,过了夔州路就到了。”陈氏愣了愣,仔细回忆着听到的信息,脸上带着疑惑看向幺儿。 “不知道锦州这好地方好不好,今儿我打听到的,很多人说要去益州路还是利州路来着,好像还有个梓州路,倒是没有听说过锦州在哪个地方。夔州路好像是离咱们最近的,今天问了几波人,都说先到夔州再打听打听。”柳永康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嘟囔了一句越来越冷了。 一旁的卫氏也给睡在独轮车上的女儿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女儿熟睡的脸蛋,暖暖的。 听见姑母提到了宜昌,卫氏不由得心头一紧。 宜昌啊,正是她的念儿生病,大家只能放慢步伐慢慢赶路的时候。 她当时抱着女儿不知所措,生怕这孩子挺不住夭折在半路。 想到这里,卫氏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也不知道到底要逃荒逃去哪里。 躺在独轮车上的林秋缘听见她外婆提到锦州,不由得发愣,记忆中的锦州——莫不是李太白的故居锦州? 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朝代?鄂州?他们是从湖北出发的吗?湖广填川?但是湖广填川也有好几次,他们穿着的衣服既不类清也不类明啊……林秋缘好奇不已,在脑袋中拼命搜寻自己关于各个朝代的讯息。 猜了半天,突然想到之前爱看的种田文,主角都是穿越到一个完全没有听过的架空朝代……所以她也是吗? 紧赶慢赶地赶了三天路,林秋缘才陆陆续续把逃荒的原因捋清楚。 她现在所在的王朝叫大梁,说是十几年前,大梁高祖不听劝阻,执意要攻打南蛮,连年的战乱让江南西路和荆湖南路赋税过重,百姓连年服役,土地荒废,交不起税,只能贩卖土地来缴税。 江南西路和荆湖南路的百姓失了土地,成为了流民,到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居住。 其中一大半逃去了荆湖北路,在荆湖北路到处开垦荒地,圈地导致当地人民的赋税也加重。 荆湖北路去年出现蝗灾,今年又出现洪灾,连着两年粮食收成不好,很多人都交不起赋税,只能卖田,农民失了地,就只能开始四处找出路。 他们家人多地少,连着两年的收成都不好,虽然他们安州没有发生蝗灾,旱灾却确确实实没有躲过。 秋收后的粮食加上往年的陈粮勉强够缴税,但要是缴了赋税,他们家只有一点余粮,根本熬不了多久,没有余粮也就没有活路了。 她爷去镇上跟她堂伯一家打听情况,在街上听见有人提到了蜀地是个好去处,便动了迁居的心思。 前些年西南边上的大理国想吞并蜀地,蜀地常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废。 皇帝亲自出兵,夺回了蜀地,大理国也成为了大梁的附属国。 又听说蜀地广人稀,土壤肥沃,粮食产量要比其它地方高一些。 且蜀地目前时局安定,百废待兴,蜀地各地区都在接收流民,听说流民去到蜀地可以自己开荒,县衙还会分口分田和永业田。 还听说啊,流民在蜀地定居,可以直接落户,还有安家银,且前两年既不用缴税,也不用服役呢。 老林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前往蜀地奔个活路。 林老头觉得不能活活等死,横竖他们祖上也是逃荒迁到安州来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太多的眷念,就拍板做主,把能卖的田地全卖了,不能卖的也想办法跟别人换成了钱粮,随即就召开了家庭会议就分了家。 随后她爷又给里长塞了银子,让里长帮忙写了路引。 一家人只留了些稻种,就把其它粮食全部做成了干粮,就踏上了逃荒之路。 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故而像林家一样愿意外出逃难的最开始还不多。 即使少部分人愿意离家逃荒,也没有和林家一起走,多数人打算逃去富庶的江南,跟老林家正好是反方向。 分了家后,老林家几个儿媳觉得应该给自己娘家通下气,柳芸娘随即也给娘家递了话。 二叔母娘家并不愿意跟着一起逃荒,故而拒绝了他们同行的邀请。 柳家听闻女儿女婿要前往蜀地,也决定要前行。 陈氏本想着先给自己娘家递个话,陈舅公就主动上门来劝说他们一起逃荒,两家人一拍即合,就开始寻人卖地,备干粮。 所以老林家是最先出发的,老柳家和老陈家就商量了一起出发。 但那时候多数人都听到了风声,田地不太好卖,陈家和柳家,两家人就耽搁了半旬的日子才出发。 林秋缘觉得这简直就是缘分!天无绝人之路,几家人还是碰到了一起。 听描述,她自己亲爷爷后奶奶恶叔叔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简直是恶毒至极,不然也不会做出单独丢下他们一家连夜跑路,还抢走他们的粮,不给他们留一点活路的事。 接下来几天赶路休息的时候,林秋缘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外婆身边靠,就想听听她外婆说要去锦州的话还算不算话。 让林秋缘失望的是,就那天装睡听到过一次锦州之后,后面几天都没有人提到去锦州的事。 林秋缘有些气馁,她要是闹着去锦州看看的话,大人要是问原因,她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逃荒还差点嗝屁的小屁孩,她只能压下心中的躁动,在独轮车上躺尸。 连续赶路赶了半旬的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夔州境内,找到了一个驿站,几家人四处打听了一波。 老陈家和老柳家以及他们小林家,召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他们打听到夔州境内山路很多,连赶路都只能放慢速度。 一行人觉得,连路都是山路,要是种庄稼,全是山地可怎么种? 最终三家人还是决定前往那个没什么人提到的锦州,要是锦州地区的情况不好的话,也还可以继续往前走不是? 另外他们在这半个月中,还找到了5家人要前往锦州,他们还上去询问能不能一同前往,有三家人明晃晃地拒绝了,剩下两家没拒绝也没明确答应,只说碰见就是缘分。 林秋缘猜想,毕竟在逃荒,陌生人之间,还是要相互防备一下的。 他们这一队人太多,别人有防备之心也是正常的,一行人也只得作罢,跟着大部队赶路。 同行的有两家人是明确要前往锦州的,林秋缘也竖起耳朵了解情况。 其中一家是先前从岭南逃荒打算去湖北的,发现湖北受了灾,也打算往蜀地走,也是在路上听人提起说锦州是个好地方,就动了向往之心;另一家则是前往锦州寻亲的,是个富裕人家,请了镖局和护卫,已经先行了一步。 听说有岭南来的,林秋缘很感兴趣,毕竟她以前也在岭南地区生活了几年,也算是她的第二故乡了。 八卦雷达不停地搜寻,林秋缘才了解到岭南前几年发了洪灾和瘴气,一些山区还发生了瘟疫。 他们一家人失了土地,又害怕染上时疫,听家里有人在远方做生意的亲戚说荆湖北路,平地多,且赋税不重,就举家北上,结果到了荆湖南路,他们没有了粮食,盘缠也快花完了,他们没法,一家子就在荆湖南路生活了三年,凑够了粮食和盘缠才继续北上。 半个月前他们刚到宜昌,就看见好几波人在赶路,上前一打听才知道荆湖北路也遭了旱灾,他们没法,这种情况再往荆湖北路走也是没有活路,所以他们就跟着大部队也往蜀地走。 一路打听才打听到锦州地广人稀,又有河流穿过,平地和丘陵都有,倒与他们老家地势相像,所以他们就敲定了要去锦州。 让林秋缘觉得搞笑的是,因为在湖南待了三年,岭南人的官话都带上了湘地口音。 第2章 神奇操作亮瞎眼 在赶路的途中,林秋缘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无聊至极开始玩自己的手,这里抠抠,那里抠抠,然后才又重新注意到左手腕的红痣,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好像有一个穿越就附送的空间…… 实在不能怪她,红痣在手腕侧边,不注意的话还真看不清。 之前还疑惑这个空间是必须人进去还是意识进去,林秋缘细想了一下,似乎是意识进去的,毕竟自己在空间里太过emo导致昏迷的那一天,自己的肉身是在她娘怀里抱着的。 意识一转换,一睁眼,林秋缘就进到了空间里面。 林秋缘坐在背篓旁边的地上,盘着腿,用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自己的脸,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脸上轻轻敲打着。 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拿出去然后还不会被发现,她现在还没想到个合适的方法,也没到合适的时机。 毕竟她现在一天到晚基本上都在独轮车上躺着,根本没法离开大人的视线,她现在连上厕所都是大人把着的…… 林秋缘想到这里有些害臊,脚趾头在鞋里已经抓紧了,毕竟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每天被端着把尿,她也挺……难为情。 她发现连她那小豆丁哥哥都要背个小背篓用双腿赶路,而自己躺在独轮车上,林秋缘有些心疼和内疚,也有些无奈……她这小身板实在是不适合赶路。 思绪回笼,一阵果香飘过,林秋缘咻的抬起头,视线就被院子前方黄澄澄的果子所吸引! 枇杷!是枇杷,是她的枇杷树! 林秋缘忍不住一阵狂喜,等她冲到枇杷树底下,才发现自己小豆丁的身高根本够不着最矮处的枇杷。 笑声戛然而止,林秋缘对着枇杷树半晌无语。 绕着枇杷树转了一圈,林秋缘转过身拖了个空背篓过来,倒扣在地上,充当凳子,颤颤巍巍地爬上背篓底部。 终于!能够到矮处的枇杷了。林秋缘伸出手,踮起脚尖,把自己能够到的枇杷都往地上扔,不停地移动背篓,不一会儿就把矮处的枇杷摘完了。 林秋缘连忙跳下背篓,又跑去把篮子里面的蛋拿出来放地上,把篮子空出来,然后把地上的枇杷一一捡进篮子里,最后捡完居然有小半篮子。 林秋缘对着三米高的枇杷树犯愁。 “不管了,先吃再说。”林秋缘急急忙忙拿起一颗枇杷,剥皮下肚,枇杷是水分是那么足,味道是那么那么甜! 十几颗枇杷下肚之后,林秋缘才想起菜园子里的菜……既然枇杷都成熟了,那菜呢? 林秋缘急急忙忙地爬起来,手里没忘记抓起一把镰刀,毕竟要是作物成熟了,需要收割不是? 跑到院子里,林秋缘忍不住一喜,原来是菜苗是大白菜和圆白菜啊。看着菜地里整整齐齐的六垄白菜,林秋缘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拿起镰刀就开始准备收割。 收割的时候,林秋缘发现自己的身体太幼小了,她的手根本按不住那么大跟篮子差不多大小的一颗圆白菜。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圆白菜上,对准露出来的菜梗,用力一砍,一刀就把圆白菜砍下来了。 如法炮制,连着砍了八颗之后,林秋缘没有了力气。 回到院子里又吃了十几颗枇杷之后,林秋缘觉得恢复了力气,又开始认命开始干活。 收完了圆白菜,林秋缘又故技重施,瞄准了大白菜,kuku就是砍。 等终于收割完,林秋缘累得直接躺在菜园边的石板路上大喘气。 等呼吸终于平稳了,她坐起来,就发现菜园子左手边的薄雾散开了些,露出了黄泥墙壁。林秋缘也顾不到疲惫,连忙冲进院子去看。 白雾散开,露出了泥胚瓦房的全貌,还是童年中的一层泥胚瓦房。还没来得及看其它,注意力就被右边厢房门口的一口长方体石缸所吸引。 黑绿色的石缸,在黄泥胚墙下特别显眼,水缸旁还放着一挑水桶。 跟记忆中的水缸如出一辙,黑色的水缸被一层薄薄的青苔覆盖在缸体表面,甚至在水缸角落处还冒出几根毛蕨。 奈何现在是小豆丁身高,林秋缘将将比水缸高了一点,拼命踮着脚往水缸里面看! 果然,如记忆中一样,两条黑鱼在水缸里面游来游去。 生长在长江边的自己从小爱吃鱼,小时候长江还没禁止渔船下河打鱼的时候,外婆经常去跟江边的渔船上的打渔人买鱼,自己最爱吃的就是黑鱼和花鲢了。 看了一会儿鱼,她抬手把水缸上的半块石板上的锑瓢用力拖过来,锡瓢有点重,林秋缘被的胳膊也被带着猛地放进水缸里。 林秋缘没法,只能双手用力地舀出一点水,先洗了洗手,然后又费力舀了点水出来,就抱着比自己两个脑袋都要大的水瓢,咕噜咕噜地喝起水来。 几口水下肚,一如自己童年记忆中的甘甜。 水缸里的水,一直都是外公外婆挑回来的井水。外婆家的水井在院子外边,院子是先围起来的,水井是后打的。 水井里的水冬暖夏凉,冬天甚至能看见水井冒白烟,把水打起来,把手伸进去,还能感受到水的温度;而夏天,尤其是暑假的时候,帮外婆掰完玉米回家,喝上一口清凉的井水,简直是浑身舒畅,比吃了大脚板雪糕还要舒服。 放下水瓢,林秋缘想了想,先跑去推开了堂屋的门。令林秋缘诧异的是,主屋所有房间的墙壁都被打通了,里面空无一物。 林秋缘看着与记忆里完全不一样的屋子,不懂为什么,里面空落落的,空的吓人。 林秋缘很是失落,转头走到水缸旁边,推开了东厢的门。 东厢的位置,是灶房。 林秋缘本不抱什么希望,以为推开灶房门也会是空空如也的场景。 推开门,林秋缘愣住了,映入眼帘的黄色让她心下一喜——灶房里面不是空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门左手边的黄泥土灶,土灶上安放着三口锅,最里面的是大灶,安放着一口大铁锅,外婆一般用它来煮猪食,拌玉米粉喂猪喂鸡。 外面这口是小灶,灶上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双耳铁锅,平常外婆炒菜做饭都用它。 大灶和小灶之间还有一口小锑锅,外婆叫它鼎锅,平时做饭煮猪食时,就给鼎锅里面装满水,旁边灶里的火也能烧到鼎锅,这样一天到晚就都能有热水用。 没有柴火,所以这只是装饰吗?林秋缘有些纳闷,扭头看向了正前方。 土灶旁边还有个炭火炉,炉子上还放了个烧水壶。炉子只有土灶一半的高度,高度到目前到林秋缘这具小身板的下巴。 炉子是烧煤炭的,下雨天要是外婆忘记抱柴进灶房,外婆就会烧蜂窝煤。 小时候自己跟外婆学做饭,也是从这个炉子开始的。 林秋缘眼眶有点湿,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炉子,感受到了炉子的冰凉,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擦了擦眼泪,林秋缘站起身,仰起头看向正对着土灶的台面,比土灶高出一截,是用青砖垒起来的。 台面下方放着五个泡菜坛子,有大有小,年代过于久远,林秋缘已经记不清里面泡着些什么了。 台面上方的墙上挂着几口大小不同的锅和蒸隔:台面一侧的挂钩上,挂着平时沥米的筲箕和刷锅的竹刷把;台面上则放着蒸饭用的木甑子和几个锑盆,以及靠墙的阴凉处的两个一大一小的陶罐。 林秋缘记得陶罐里都是外婆熬的猪油。 调味料摆在台面最外边,方便炒菜的时候随时拿取。 林秋缘站在门槛上,拼命踮着脚,隐隐约约看见了盐罐,内心一动。 想到陈外婆带的盐他们已经快吃完了,最近几天嘴巴都没有吃过带盐的东西,这小身板多少有些吃不消。 等林秋缘跑过去想把盐罐拿下来才发现台面的高度自己根本够不着…… 叹了口气,无奈转身,林秋缘往旁边动了两步,转头就看见灶台左方有个同样由青砖砌成的但要矮一截的台面,下方惯常垒放着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蜂窝煤! 没有柴火不怕啊!她这有蜂窝煤!那岂不是以后一直有热水喝了?这可是个天然的保温箱。 但是又想到目前自己这个小身板,半瓢水都不大抬得起…… 林秋缘只得作罢,起身揉了揉有些蹲麻了的双腿,这才看见台面。 第3章 灶房回忆 台面上放着个大约有10公分厚直径40公分的圆形实木菜板,靠着菜板的墙上则挂着大大小小两三把菜刀,平常切菜备菜都是在这里。 顺着台面看过去,林秋缘看见了熟悉的红褐色的小口大肚瓮缸,上面盖着木盖,比切菜的台面略高出一截,刚好放在两面墙的墙角。 林秋缘心下一喜,这可是米缸啊! 将将比米缸高出一个额头的林秋缘费力地踮起脚,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掀起米缸的盖子,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的白花花的大米,不由得笑眯了眼。 又想到现在暂时无法把白花花的大米明晃晃拿出去,林秋缘只得按下内心的激动,只能又给米缸盖好盖子,望向了米缸的另一个方向。 顺着米缸过来的位置,同记忆中一样放了一个木柜。柜子高约170厘米,宽70厘米,长2米,分成了四层。 上面三层都在中间位置开了柜门,最下面那层则是敞开的。 柜子顶上放了些杂物同上方第一层充当一起做储物柜。 林秋缘记得里面常放着一些面粉,红薯淀粉、酒米、糯米粉和粉条等干货。 外婆家的面粉一直是自己拿石磨磨出的,微微泛黄,小时候等麦子收割了,第一磨面粉磨出来的时候,外婆就会煎煎鸡蛋麦粑粑给她吃,甜甜的,软软的,味道好极了;亦或是给她做一碗面片汤,撒上一把葱花,她能吃得满脸都是汤汁。 红薯淀粉和粉条也是外婆每年秋收之后,自己磨了红薯做的。 过年的时候裹了红薯淀粉炸小鱼儿和酥肉的时候,可别提有多香了!粉条则蹲在鸡汤里,同白萝卜一道煮,既有鸡的香味,又有萝卜的甜味儿,特别劲道! 想到小时候自己穿着水鞋,哭着闹着要帮忙淘洗红薯,结果人在盆里站不稳一屁股摔进盆里。红薯没洗干净,倒弄了自己一身泥,逗得外婆哈哈大笑。 林秋缘想到小时候的囧事,一时不由得汗颜。 糯米粉也是外婆用石磨磨出来的。 外婆家只有半亩田,都是种的二季稻,没有种糯米,家里吃的糯米都是舅公舅婆送的。 每年秋收之后,稻谷晒干脱粒了,舅公就会挑一挑糯米给外婆送过来。 糯米留着包粽子做黄粑,打糍粑,以及磨糯米粉。 平常是很少磨糯米粉的,一般只有年三十要做粉蒸肉,以及年初一早上要包汤圆,头年二十九左右,外婆才会开始磨糯米粉。 想到汤圆,林秋缘想到外婆包的汤圆,足有她拳头那么大,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这算是她的童年噩梦了。 汤圆又大又圆,里面常包着不是很碎的花生碎、芝麻和白糖……味道实在是过于甜腻,而外婆还要求她吃两个,寓意着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家庭幸福和团团圆圆,每次她都是忍着才把两个汤圆吃下去。 摇了摇头,林秋缘继续在在脑袋里仔细回忆着,目光慢慢扫下来。 柜子上方第二层充当碗柜,放着各种各样的碗碟,小时候她总是喜欢自告奋勇去拿碗碟,结果由于不够高,不小心打碎了外婆很多碗碟,最后把外婆家的粗陶碗碟败得差不多了,外婆才咬牙去买了很多不锈钢碗盘。 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战绩,林秋缘不由得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自己小时候也是熊孩子一枚呀。 柜子的第三层,柜子里有个竹编篮子,每天捡到的蛋就会存放在这个篮子里,小时候自己可积极了,总是爬起来就去守着鸡窝,有一次被要孵小鸡的母鸡啄了一口之后,才对捡鸡蛋这件事没有那么热衷了。 想到这里,刚好够得着柜门的林秋缘唰地就拉开了柜门。 篮子还是放在熟悉的位置——在柜子的左方。 篮子底部铺着一层米糠,零散的放着七八个蛋,鸡蛋和鸭蛋混着放在一起。 挨着篮子的地方放着五罐蜂蜜,有白的也有有黄的,紧挨着蜂蜜的是两罐醪糟。 蜂蜜是一个养蜂的亲戚送的,醪糟是外婆自己买了酒曲用酒米做的。 记得小时候冬天早上一起床,外婆要么冲一碗蜂蜜鸡蛋水,要么煮一碗醪糟蛋,让自己喝了暖身子…… 林秋缘咽了咽口水,往更里面的东西一一看过去。 醪糟旁边是用塑料袋装好的水糖……水糖放那么低,是外婆故意放在那让自己偷吃的。 小时候总以为偷吃计划做的天衣无缝以为外婆不知道来着……想到这里,林秋缘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最下层没有做柜门,放一些工具,比如说劈木头的斧头,砍柴的弯刀,割草的镰刀,剁猪草的铡刀等等…… 林秋缘眼尖的在一堆工具里面发现一把小锄头。 那是她小时候在集市的小摊上哭喊着一定要外婆给她买的小锄头,她说她要帮外婆一起锄地……结果回家就拿着锄头到处乱挖,把外婆院子里的菜都嚯嚯了,没逃过一顿毒打…… 伸手拿起小锄头,林秋缘绕到了木柜左侧方,侧方还挂着一个竹筒充当筷筒,筷筒上还有她小时候调皮拿毛笔画的……emm,现在已经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了。 看到这些英雄事迹,林秋缘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小时候可真是调皮呢。 木柜正对着一张四方桌,四条高条凳紧挨着。因为桌子和凳子都太高了,小时候她很少在这张桌子上吃饭。 她坐不住,好动,从高条凳上摔下来好几次,摔得哇哇大哭。 外公就给她做了一把有靠背的小竹椅,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小竹椅上端着碗吃饭,长大一些了,她还是不爱去条凳上坐着吃饭,就学她幺舅端着碗蹲在灶房门槛上吃饭,幺舅没少为此挨打,成为背锅侠。 对啊,有小竹椅! 林秋缘左手握拳,捶在右手手心,拍的啪嗒响,她怎么忘记她有小凳子这件事了!? 林秋缘熟门熟路地把角落的的竹椅找出来,又把竹椅拖过去土灶旁,站在上面,终于够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盐罐。 粗粝的陶罐,里面满满一罐盐…… 林秋缘咧开了嘴角,紧紧抱住陶罐,生怕打碎了罐子。她左右环顾,最终还是把盐罐放在了地上…… 她能把盐罐抱下来已经很费力了,再放上去岂不是更吃力,万一没抱住打坏了怎么办? 抱着陶罐坐在地下,没忍住伸手蘸了一点盐放进嘴巴里。 等盐在嘴巴里化开,林秋缘成功被齁到,脸皱成一团。 等等,这个空间不会是做任务升级的吧!!! 林秋缘环视了整个灶房,下意识啃起了蘸过盐的食指。 不会就是一直种地吧!? 想到这里,林秋缘提着小锄头和镰刀跑去菜地里,她发现刚刚收割过的菜地居然恢复了原貌!先前她砍大白菜和圆白菜都不见了! 什么?我的菜呢?谁?谁那么缺德偷菜?难道这也是属于企鹅农场的系统? 林秋缘无语望天jpg. 不知想到什么,林秋缘跑进院子,推开了房子堂屋的门。 谢天谢地!收割了的白菜和大白菜一筐一筐地贴着堂屋的墙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林秋缘觉得有点诡异,盯着一筐筐菜看了许久…… 嗨,管他呢,都穿越还有空间这种事都发生在她身上了,收割的作物会自动入仓,地会自动恢复有什么奇怪的?这还省了她不少事。 林秋缘回神自我pua了一番。 双手环胸想了想,她爹娘在外面发现过芋头,还有土豆,不过个头不大,他们还把土豆叫成地豆。 芋头和土豆是已经在外面过了明路的东西,所以林秋缘拍板决定先种这俩作物。 想到之前她拿来测试空间能不能带东西进出的芋头,林秋缘心下一动,跑进院子,找到她放地上的个头不大的芋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种这玩意儿。 盯着芋头看了一会儿,还是把芋头拿去菜地,拿锄头挖了个坑,把芋头一整个埋进了土里。 土豆她是看过外婆种过的,要把土豆切块才行。 林秋缘又跑回灶房,拿了菜板上的菜刀出来,把土豆挨个切成四份。把十斤土豆全部切成块之后,看向一旁装着蛋的篮子,把篮子提进灶房,一股脑把蛋都放进柜子里,这才把空篮子提出去,装了半篮子土豆块。 费力地才把篮子拖去菜地,林秋缘扛起她的mini小锄头就是干,半篮子种了三垄地,地也还剩三垄。 林秋缘估摸着院子里的土豆块差不多能把这块地种完,又跑去把剩下的土豆块运过来,举起小锄头吭哧就是挖…… 十斤土豆块,刚刚好把一块地种完。林秋缘累得躺在石板路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也没时间再去思考其它,意识一闪,就出了空间,一偏头就睡着了。 第4章 大丰收 昨晚辛苦劳作,第二天一早林秋缘累得醒不过来。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耳边已经响起车轮滚动的声音,突然,她感觉身下的独轮车停下了,睁开眼想一看究竟。 “秋缘,你醒啦,要不要喝水?”推着独轮车林守义看见女儿睁开了眼睛,就把停下了车,轻柔地问幺女。 “爹……”林秋缘被她爹突然闪现的大脸吓到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了笑脸。 林守义从她的被窝里摸出一个竹筒,用手摸了摸,还是温热的。 见妻子已经拿了碗勺过来,他顺手接过,倒了半碗水出来。 “娘……”林秋缘也对着她娘笑弯了眼。 柳芸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扶起来抱进怀里,林守义拿着勺子正打算喂。 “爹!我要自己喝!”林秋缘老脸一热,拒绝了她爹的投喂行为,向她爹伸出了双手。 “好好好,秋缘自己喝,要慢点喝”林守义想了想,还是把碗递到幺女手上。 看着幺女端着碗,碗看着比她脸还大,一时间有些心疼……这次逃荒可真的苦了孩子。 林秋缘半碗水下肚,觉得碗里的水没有她空间里的水缸的水甜,而且她空间还有蜂蜜,既然她爹把装水的竹筒放她被子里,那…… 林秋缘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怎么了秋缘,莫不是尿裤子了?”她娘见她笑得怪,伸手就伸进被窝摸了摸她的裤子。 林秋缘觉得简直羞死了!虽然身体是小豆丁,但她芯子是成年人了啊,怎么可能会尿裤子?整张小脸羞成了猴子屁股。 喂女儿喝了水,林守义让妻子先走,自己又继续推着独轮车开始前行。 毕竟先前耽误了几天时间,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再不加快速度赶路,后面气温肯定会更冷,要是在下雪之前没有找到地方安定下来,他们就更没活路了。 林秋缘喝了温水,感觉浑身都舒畅了。抬头见她爹推着车走的认真,她娘他们也走在前面。 林秋缘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意识一闪进到了空间。 她还保持躺在石板路上的动作,偏头看了一下菜地,她看着绿意盎然的菜地,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林秋缘倏地一下就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原来空间里面作物生长的那么快吗?之前她昏迷之前种了大白菜和圆白菜,昏迷三天后醒过来,进空间发现能收割了,还以为空间里面作物生长周期是三天一茬呢……居然是一个晚上就能收割吗? 林秋缘压下心中的激动,拿起身边的锄头,小心翼翼地挖开离她最近的一株土豆。 突然,铁锄头触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林秋缘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用力一掘。 伴随着一阵泥土的松动声,一串圆滚滚的土豆露出了土面。土豆的表皮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泥土香气。 林秋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轻轻地用锄头将土豆周围的泥土拨开,土质很蓬松,所以林秋缘用手小心翼翼地想将这一串土豆提了起来。 土豆个头挺大,一下子就把连着的根须挣脱了,最终林秋缘只拔出来一个大土豆。 捧起一个这个新鲜的土豆,林秋缘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浑身充满了干劲,拿着小锄头一点点挖着,把还在地里的这一株土豆全挖起来了。 林秋缘把土豆放在一旁,数了数,一共有八个大土豆,个头很均匀。 站起身,望着这片她昨晚辛勤耕耘的菜地,林秋缘心中充满了满足和自豪。 又看向了她种下的那一株芋头独苗。 她走了过去,人还没芋头杆高…… 林秋缘踮起脚,伸手抓住宽大的芋头叶,芋头叶呈现出深绿色,叶片厚实而有光泽,仿佛涂抹了一层蜡。 叶子的形状边缘有着优美的波浪状齿,显得既优雅又独特,芋头叶的脉络清晰可见。 松开芋头叶,芋头的茎干同样引人注目。它粗壮而有力,宛如一根坚固的支柱,支撑着整片芋头叶。 茎干的表面有着明显的纵向纹理,颜色呈现出浅绿色或浅紫色,与叶子的深绿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顺着茎干,林秋缘蹲在了地上,看见了地里与茎干连着的芋头。 林秋缘去石板路上拿起来镰刀,蹲在芋头茎干旁,左手握住茎干,右手握镰,锋利的镰刀,一下就把芋头茎干砍掉了。 没有了芋头叶和茎干的遮挡,林秋缘清晰地看见地里的芋头,脸上的掩不住的激动。林秋缘双手紧握锄头,锄头尖端深深地嵌入土壤中,锄头周围的土壤逐渐松动,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芋头。 林秋缘脸上满是专注和耐心,小心翼翼地挖开周围的土壤,避免损伤芋头。 当六个芋头被挖出来后,林秋缘轻轻抖去上面的泥土,露出它们饱满的身躯。 这些芋头呈椭圆形,外皮呈褐色,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林秋缘双手抱起一个芋头,掂量掂量大概有半斤这样。 种下一个芋头,收获六个芋头!种下一块土豆,收获八个土豆!林秋缘真的要把脸都笑烂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林秋缘抬头环顾,地里的土豆才挖了一半…… 无奈地叹了口气,林秋缘从菜地走出来,回到院子里,打水净手后就坐在枇杷树下,一颗一颗地剥枇杷吃。 等吃完地上的最后一颗枇杷,林秋缘已经感觉身体的能量已经恢复。 林秋缘不解,前几次也是很疲劳,吃了几颗枇杷就元气满满了……难道空间出产的东西能够恢复体力?林秋缘自觉发现了大秘密,心激动的怦怦跳。 那岂不是以后从空间偷偷拿东西出去,家人吃了也会恢复体力?林秋缘想,以后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恢复力气之后,林秋缘又拿起锄头kuku就开挖,内心满怀期待。 毕竟上次收割了一茬菜,被白雾包裹着的房子就漏出来了,不知道这一次收割之后,会有什么东西爆出来? 终于等体力再一次耗尽的时候,林秋缘终于挖完了所有的土豆。 第5章 有鸡有鸭 这次收割完,她躺在石板上没有动。眼睛死死地盯着菜地看,没有任何变化——土豆和芋头并没有自动入仓。 林秋缘有些不解,她坐起来看见锄头还在地里,想了想跑过去把锄头拿开。 刚走到石板上,一回头,地里的东西就不见了!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林秋缘还是被狠狠震惊到了,抚了抚胸口后,林秋缘提脚就往院子跑,根本没注意菜园的后方的白雾正在消失。 跑进堂屋,看着地上多出来的箩筐,林秋缘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长呼了一口气,林秋缘才觉得饿惨了。 堂屋里并没有能直接吃进肚子的东西…… 站在堂屋门口,林秋缘再次看向了枇杷树。 对着又高又大的枇杷树仰天长叹,对着高处的黄澄澄的枇杷垂涎欲滴,林秋缘想了想,跑进灶房,拖了一条高条凳出来,又把她的小板凳抬出来紧挨着高条凳。 两步踩上高条凳,林秋缘踮起脚,终于够到高一些的枇杷,伸手乱抓,抓到一个枇杷就丢地上,抓到一个就丢地上…… 林秋缘饿的眼冒金星,只得从凳子上下来,坐地上抓起枇杷就开啃。 等体力再次恢复,耳边传来一阵高昂的公鸡打鸣的喔噢声和鸭子嘎嘎声…… “怎么会有鸡叫?还有鸭叫?”林秋缘腾地一下就站起身,一下子福至心灵,抬腿就顺着声音找过去。 只看见菜地后方的白雾散开了,露出了被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被一圈质朴的木栅栏紧紧守护着。 木栅栏由细长的木条拼接而成,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纹理,原木色的色调让人觉得很温暖。 林秋缘穿过菜地,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木板。 抬头看了看栅栏,鸡鸭的声音从里传出来,越发清晰。 用力推开木板做成的木门,进入这木栅栏内,入眼便是一个宽敞而整洁的鸡鸭舍。 院内内部被精心规划,分为两个区域,院子中间的地面铺着平整的石板。石板的一侧是用竹篱笆围起来的鸡舍,鸡舍房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既美观又实用。 林秋缘哒哒地就跑去鸡舍门边,透过篱笆的缝隙往里看。 鸡舍的一侧有一个小型的木质食槽和一个水槽。一角有几个鸡窝,用柔软的草料铺就,母鸡们在里面安心产蛋。 鸡舍内,一群五彩斑斓的鸡悠闲地觅食,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最吸引林秋缘的就是鸡舍屋顶上站着一只特别漂亮的大公鸡。 公鸡的毛色橙中带黑红,一双锐利的眼睛透露出聪慧和机敏,正警惕地看着林秋缘。 鸡冠鲜红,如同镶嵌在头顶的一颗红宝石,特别特别的漂亮。公鸡在屋顶上踱步,步态从容而优雅,每一步都迈得坚定有力。它的尾巴如同一把色彩斑斓的扇子,随着它的步伐摆动,仿佛在展示着它的美丽和自信。 随后,公鸡叫了两声后,便从屋顶飞进鸡舍,开始悠然觅食。 林秋缘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然后走向了另一侧,是也用竹篱笆隔开的鸭舍。 与鸡舍不一样的是,鸭舍里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几只肥硕的绿头鸭在水中嬉戏,它们时而潜入水中觅食,时而浮出水面梳理羽毛,显得十分悠闲自在,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鸭舍旁边有一个小木棚,喂食工具和产蛋区与鸡舍如出一辙。 林秋缘想到了堂屋的白菜,推开木门跑了出去,去堂屋抱了两颗大白菜,丢进了鸡舍中;又跑了一趟,又抱了两颗大白菜,丢进了鸭舍。 几株鲜嫩的白菜成为了鸡鸭们的焦点。这些白菜叶片翠绿欲滴,仿佛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几只母鸡首先发现了这美食,它们纷纷围拢过来,低头开始啄食白菜叶。 林秋缘眼尖地发现鸡舍里面有鸡蛋!于是就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鸡舍,只见几个的鸡蛋静静地躺草窝里,大小匀称,蛋壳上布满了细腻的斑点,显得格外诱人。 林秋缘掀起衣服,伸手捡起鸡蛋,鸡蛋还残留着母鸡身上的体温。林秋缘把八个鸡蛋兜住,小心地退出了鸡舍。 随后又走进鸭舍,林秋缘绕过水池,走到了草窝旁。 鸭蛋比鸡蛋稍大一些,蛋壳颜色也更加丰富多样,有的呈现出淡淡的青色,有的则是纯白色,蛋壳更加光滑。数了数差不多有十二个鸭蛋,林秋缘把鸭蛋全部捡起,退出了鸭舍。 看着鸡鸭吃得差不多了,林秋缘转身出了院子,兜着鸡蛋走进了灶房。 打开了放鸡蛋的柜子,林秋缘把兜着的蛋一个个轻轻放进去。加上篮子里原本的蛋,和先前林秋缘放进去的蛋,现在已经有大半篮蛋了。 林秋缘盯着蛋沉思,她不明白,为什么菜地里的蛋能够自动入仓,蛋却需要自己去捡?是不是哪里可以设置一下的? 林秋缘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摇了摇头,将脑袋里面的想法甩出去,又跑去堂屋拖了白菜去喂鸡鸭,靠在篱笆上看鸡鸭抢吃食,林秋缘默念,吃吧吃吧,多吃些,多下蛋。 对啊!蛋!先前她娘不是捡过野鸭蛋吗? 林秋缘意识一闪,感受到了身下独轮车还在颠簸,明白他们还在赶路。意识又回到空间内。 决定等休息的时候,她一定要尿遁!至少放些鸭蛋出来吃,大家沾沾腥荤也行啊。 林秋缘把鸭蛋单独拿出来数了数,刚刚捡了十二个,外婆卖剩下的鸭蛋有六个,柜子里的篮子里有两个,一共二十个鸭蛋! 林秋缘算了算他们的人头,二十个蛋一人一个都还有剩。一手一个蛋,林秋缘笑眯了眼。 林秋缘很期待接下来会出现的东西,跑出灶房,翻看背篓旁边放着的的种子。 视线落在地上,一眼就看见了红薯。林秋缘干劲十足,把红薯拖到石板路上,顺手拿起锄头就吭哧吭哧就开挖…… 一垄种了十个红薯,十斤红薯并不多,只有二十四个。 红薯种下去,占了两垄半的地。 林秋缘想了想,又去堂屋把六个芋头,分了两趟运到菜地里,吭哧吭哧地挖了六个坑就把芋头也种了下去,刚好就占了三垄地。 芋头和土豆都是过了明路的高产作物,土豆已经丰收了一回了,芋头也应该多种点,到时候偷偷拿出来,再引人过去发现,应该不会让人怀疑……吧? 其实林秋缘挺纳闷的,以前看种田文,女主把空间的东西拿出来,她周围的人只会觉得是上天所赐的,从不会怀疑什么。 她看小说的时候还默默吐槽来着……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用脚趾头想想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林秋缘绞尽脑汁想着还有哪些东西可以装作不经意就能被发现的呢? 红薯和芋头她已经种了,土豆现在有十大筐。 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种子,林秋缘决定先把玉米给种下去。 5斤玉米,林秋缘现在根本提不动,直接撕开玉米种子的包装袋,从灶房拿了个碗,装了一碗玉米粒就往地里去。 林秋缘简单粗暴地拿手指头在地里戳个洞,然后就丢一粒玉米进去,将剩下的三垄地都种上了玉米 做完这些,林秋缘有些雀跃!想到这些东西过不了多久就能大丰收,想想就觉得开心!而且她心里隐隐觉得,收完下一茬农作物,应该会解锁其它场景,心里就更激动了,整个人跟吃了蜜一样。 林秋缘去水缸旁边舀了水将手洗干净,又吃了点枇杷补充体力。 林秋缘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见过枇杷,要是见过的话……枇杷不是这个季节的产物,拿出去引起怀疑就不好了,她只得放弃这个想法,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恢复了体力,林秋缘觉得该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就顺势一躺,意识就出了空间。 第6章 捡呀捡呀捡鸭蛋 耳边传来风声,鸟叫声,唯独没有独轮车滚动的声音,也没感受到有独轮车颠簸的感觉,林秋缘睁开了眼,一下对上了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林秋缘不适地眯上了眼,伸出手挡了挡,然后坐了起来。 “妹妹,你醒啦!”林秋缘抬头就看见她那同样是小豆丁的哥哥牵着她幺舅走了过来。 “哥哥,舅舅”林秋缘从被窝里爬起来,展颜笑道。 扭头看向四周--这是一块在山脚下的平地,后面紧挨着山,平地过去有一条小溪,水流不大。 林秋缘没看见其它大人,只有她幺舅留下看着行李和他们几个小豆丁。 林秋缘看见独轮车不远处的火堆已经垒好,旁边已经放了一些干柴。便知道今天是要在这里寻找食物补充体力休息一晚再走了。 林秋缘想下地走走,又不够高,只得对着她舅伸出了手。 林秋缘被柳永安抱在怀里,圈住她舅的脖子,她舅扭头笑着问她是不是要尿尿。 林秋缘狠狠点了点头,并对她舅表示她要自己去尿尿。 柳永安没法,只能放下在他怀里拼命扭动着要下地的外甥女。 林夏至自觉有义务照顾好妹妹,像小大人一样,挺起胸膛,牵起林秋缘的手,拉着她边走边说道,“妹妹,走,哥哥带你去。” 刚走了两步,陈家和牵着陈思思一起过来了,表示他妹妹也想尿尿。 林秋缘伸手牵住了陈思思小姑娘的手,四个人就往有草丛的地方跑去。 林秋缘自己挑了个草丛多一点的地方,先解决了她的生理大事。然后往两边观察了一下,看见他哥正蹲地上和她大表哥在挖着什么,陈思思小朋友在另一个草丛里,似乎是在拉臭臭。 意念一动,两只手各出现一个鸭蛋!林秋缘还以为必须要自己意念进空间才能拿呢,没想到……等等,那捡鸡蛋鸭蛋是不是也能靠意念? 听见一旁陈思思喊哥哥的声音,林秋缘赶紧把鸭蛋一股脑塞进了草丛,不多不少,整好20个。 他们一行人有17个人,一人能分到一个蛋,还能剩三个。 做完这一切,林秋缘手里握着一个蛋就从草丛里钻出来了,然后蹲在她哥哥面前,把蛋递给她哥看,林夏至直接愣住了! 等陈家和领着妹妹从草丛出来,就看见自家表妹手里捏着一个蛋!他表弟一脸呆呆的看着表妹手里的蛋。 心里一激动,问道,“秋缘,这……这是哪里来的?”陈家和没敢太大声,低声问道。 “我刚刚尿尿的时候在草丛里面发现的,还有好多好多呢!”林秋缘咬紧牙告诉自己,不可耻装小孩真的不可耻,伸出手指着她刚刚钻出来的草丛。 陈家和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后,连忙钻了进去,在草丛里翻找着。 最后,终于看见了被草虚虚掩着的鸭蛋,一把拨开草丛,陈家和脸上满是笑容,还没学会数数的他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个,看着就是挺多。 陈家和扯了一把草把草丛盖住,给三个小的交代了一番,让他们守在此地,不要走动,他去告知大人。然后就往他们休息的地方冲。 不一会,林秋缘就看见他幺舅背了个小背篓和她大表哥跑了过来。 柳幺舅拨开草丛数了数,差点把脸都笑烂了。伸手薅了一把枯草铺在背篓底下,然后轻柔地把在十九个个蛋捡进背篓了,正打算继续薅草盖在蛋上。 “舅舅,我这里还有一个!”林秋缘踮着脚对着她舅举着蛋。 “诶,好好好,秋缘真厉害!”柳幺舅接过蛋放进背篓,摸了摸林秋缘的头,就开始薅草,枯草填满了背篓,装作是来背枯草的样子。 柳幺舅背着背篓,牵着两个外甥女,回头叫俩外甥跟上,快步走回他们休息的地方。 陈氏和何氏刚才抱着柴回来,就看见陈家和急匆匆赶回来,身后没有跟着几个小的,差点吓坏了,站起来四处巡视,看见三个小的在不远处的草丛外围成一圈蹲着,几个小脑袋靠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两人才长呼一口气,就看见陈家和像被狗撵了似的跑回来,两个中年妇女张嘴就想开骂。 等孩子跑到面前,骂人的话刚到嘴边,没想到这孩子说在草丛发现了野鸭蛋……还说有好多好多呢,两人压住喉咙里的骂意,忍不住一喜。 喊过一旁的柳幺舅,催促他赶紧背着背篓去看,又仔细交代一番要隐蔽一些,不要被其它人看见了。 见柳幺舅装枯草的动作,二人也不坐着了,站着对着几个孩子所在的地方翘首以盼。 不一会儿柳幺舅带着四个孩子,几步就蹿到了他娘面前,脸上带着雀跃。 “娘!真有呢!足足有二十个!”柳幺舅把背篓放下,抱出里面的枯草放在一边,留着等下好生火用,然后把背篓递给他娘,用手比了个二,低声说道。 三个大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何舅婆和柳幺舅留下看着行李和他们几个小豆丁之外,连她大表哥都被她外婆和舅舅们带去树林觅食了。 何氏带着林夏至和陈思思小姑娘在火堆旁拔着草,毕竟现在天干物燥的,万一火星子飘到一旁草地上…… 林秋缘想到这一点,也跟在她哥屁股后面开始拔草。 拔完之后,三个小豆丁就把枯草扒拉到一堆,等下好用来烧火。 林夏至和陈思思跟在她舅婆后面,帮忙在生火。 林秋缘自觉帮不上忙,就坐在独轮车旁用手撑着头看天看地看四周。正在发呆,就听见一阵吮吸声从侧边传来。 林秋缘扭头就看见独轮车上刚刚睡醒的陈念小朋友在嘬手指,嘬得很急…… 看得出这个小表妹饿极了,林秋缘心下不忍,突然想到她被窝的热水,林秋缘跑去她睡着的独轮车,摸到了竹筒。 林秋缘想,刚刚拿蛋出来可以用意念,那蜂蜜呢? 林秋缘试了试,一罐蜂蜜直接到了她被窝…… 林秋缘也没胆在这里操作,手放在被子里,一手捏着竹筒,一手捏着蜂蜜,意念进入了空间。然后从柜子里找出个勺子,刮了几勺蜂蜜放在她的竹筒里,狠狠地摇晃均匀,又出了空间。 先在自家背篓里找到了她喝水的碗勺,林秋缘把蜂蜜水倒了半碗在碗里,然后端着去了陈念躺着的独轮车旁。 想了想又从她家背篓里翻出一件短袄,团吧团吧就垫在陈念小朋友头下。 小姑娘对着林秋缘露出她的米粒牙,笑得很可爱。 林秋缘也对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就拿着勺子开始慢慢喂她喝。 小姑娘喝到第一口的时候,还没吃出什么味道,第二口才喝到甜味,喝的有点急,不一会儿就喝完半碗蜂蜜水,心满意足地继续嘬手指。 林秋缘伸出手又倒了半碗蜂蜜水给陈念小朋友喂了下去,又拿她的袖子给陈念擦了擦嘴巴,把短袄和碗勺收好,这才乖乖坐在一旁看着生火的几人。 第7章 捡到甘薯 林秋缘靠着陈念躺着的独轮车,都快睡过去了,就听到压低声音的说话声,能听得出语气中带着兴奋。 睁开眼,就看见火堆已经生起来了。 舅舅们已经拾柴回来了,脸上满是喜色,但是还没看见她爹和她娘,也没看到她外婆外公还有舅妈们。 林秋缘站起身走过去,就看见她幺舅激动的手舞足蹈。 “舅母,你可认得这是什么?”柳幺舅从背篓里掏出一样东西,伸手递给了何氏。 林秋缘被火堆挡着,看不清她舅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忍不住绕到一边。 “没见过,看着长得有点像芋头?”何氏用手掐了掐手里的东西的皮,硬邦邦的,掐进去看见里面是白色的芯子。 林秋缘踮起脚总算看到了她舅婆手里的东西。 “我娘说这个是甘薯!能吃!听说能放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坏呢!我们在树林过去的荒地里面找到的,我娘他们还在那里挖,喊我回来叫哥哥们拿背篓去背!”柳幺舅压低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几个舅舅听了,连忙把背篓里的柴倒出来,把背篓空出来,又抱了一把枯草盖在了表弟背回来的背篓上,就跟着柳幺舅一起奔向树林里。 两个舅母不一会儿也回来了,一人手里提着一把野菜。 林秋缘也很激动!她之前还在想以后怎么把空间里的红薯拿出来呢,现在不就能过明路了?不知道品种一不一样捏?毕竟她刚刚才看了空间地里的作物才长出幼苗。 林秋缘,林夏至还有陈家和陈思思四个小豆丁,踮起脚尖,拨开盖着红薯的枯草,四个人看着背篓里的甘薯,不住地咽口水。 舅婆和两个舅母脸上也满是喜悦。 何氏看着这玩意儿像芋头,估计也是丢火堆里烀熟了就能吃,就开始往火堆里添柴,还带着两个媳妇把火堆又扩大了一圈。 又把从背篓里拿出来的东西重新归置了一下,找出了几个麻袋,放在一旁,听侄儿说的,好像还挺多,到时候好拿麻袋装。 何氏想了想,拿出了陶罐,交给两个媳妇去河边去打水,她扭头望向几个还围在背篓流口水的小豆丁,叹了口气,毕竟这里离不开大人,万一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打探呢? 何氏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交代他们嘴巴要严实,声音小一些,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找到粮食了。 林夏至听了很自责,上次差点被抢粮,他觉得就是自己的错,他不听劝告,哇哇乱叫。 他山坡上大喊大叫,被坡下路过捡柴的人听见了,所以他们一群人才商量好要来抢他们。还是他舅舅们发了狠,他爹又给抢劫的人给找芋头指了路,他们的粮食这才没被抢。 林夏至想到这些,身体忍不住抖了抖,有些后怕。 林秋缘看她哥抖了抖,还以为她哥是冷的,牵着她哥的手,一起坐到了火堆旁边。 何氏也跟着他们坐下,也发现了林夏至的异常,伸手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 何氏知道这孩子那晚被吓到了,他认为是自己引来了人抢他们的东西。 怎么能怪他呢?早在他们背了半篓芋头去跟人换山鸡的时候,这群人就盯上他们。想趁他们晚上犯困,警惕性不强,就冲过来想抢粮。 那天晚上,一行人都在为昏迷不醒的林秋缘担忧,大人们都没怎么睡,有人摸过来,踩到了木柴,他们才发现有人围过来……儿子们发了狠,拔了砍柴刀出来要跟他们拼命,被侄女婿拦住了,给那群人指了挖芋头的地,一群人才作罢…… 想到这里,何氏叹了口气,逃荒的人饿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别说抢劫了,乱世易子而食的事儿,听以前村里老人可没少讲。 所以现在他们找地方休息都是找视野开阔的地方,有人来能看得一清二楚…… 想了想,何氏又把几个独轮车挪了挪位置,从远处看,只能看见独轮车围着的火堆。 不一会儿,两个舅母各抱着一罐水回来,何氏趁刚刚的功夫,在火堆边上垒了两个小灶,吩咐两个儿媳把陶罐放上去烧着。 卫氏放好陶罐,就去看了看熟睡的女儿,摸了摸女儿的小手,知道她不冷,就放心了。 何氏又带着两个儿媳,在离火堆稍微有点距离的地方铺上了席子,好方便一行人晚上休息。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人背着背篓从树林里钻了出来。这时候残阳都快消逝了,一行人加快脚步。 几人互相帮忙接住背篓,放在了火堆旁。 林秋缘悄悄地数了数,大大小小的背篓装了八个背篓!比上次的芋头还要多! 何氏给大家递上热水,又带着两个儿媳扒开了一半的灰,按照人头,大人两个,小孩一个的数量,埋了差不多半背篓红薯进去,又把枯草铺上面等它燃起小火不至于灭掉。 她外公外婆拿出麻袋,带着几个舅舅还有她爹正往袋子里装着红薯。最后装了差不多7个袋子。 大人们正在计划怎么运这些粮食。 林秋缘自己家有一个独轮车,上面放着一袋芋头,平日她就睡在独轮车上。他爹推独轮车,背上还背一个背篓,她娘挑着一对箩筐,就连她哥这个小豆丁都有一个小背篓背着,里面装着竹筒。 她外公外婆有两辆独轮车,平常赶路就是她外公推一辆,二舅推一辆,背上还背着背篓,幺舅挑一对箩筐,外婆背着背篓。 她舅公舅婆家有三辆独轮车,舅公和两个舅舅背着背篓各推一辆。 舅婆和大舅母挑着箩筐,二舅母背着背篓,背些轻巧的东西,大表哥和大表姐都各背一个小背篓。 这段时间赶路赶的比较快就是因为芋头吃的差不多了,独轮车比较空,大人把几个孩子都拎上车,加快了步伐。 但是现在有了粮食,还是很有重量的粮食……众人商议了一波,打算留两辆独轮车不装红薯,让林秋缘和陈念两个小豆丁坐车。 林秋缘听到这里,跳出来反对,表示自己已经好了,能自己走路了! 当然,她的反对是无效的。 最后商定,她家的独轮上放半袋,二表舅的车上放半袋,她和陈念小朋友就从躺着改为坐着。 剩下四辆独轮车,各放一袋半。 商量好之后,何氏就喊开饭了。 今晚的晚食并没有鸭蛋,林秋缘有些不解,脸上就带出了困惑。 何氏看见了,伸手摸了摸林秋缘的头,对她笑着解释道,“今晚没煮蛋蛋,秋缘乖啊,明儿要赶路,明早舅婆把蛋煮熟了,咱们路上吃”。 林秋缘一时有些脸红,她只想到了今晚这一餐,为自己的嘴馋有些感到丢人,捏着手里的白芯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 白芯的红薯,她外婆以前都是种来喂猪的……而现在,有口吃的都不错了,也没得挑什么白芯黄芯紫芯…… 众人都吃饱喝足之后,几个青壮商量了一下守夜的计划,大家就各自睡下了。 第8章 猪羊大吉 夜空中,星星闪烁着寒冷而坚定的光芒,稀疏而明亮。在月光的照耀下,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显得格外静谧而庄严。偶尔,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了树叶轻轻摇曳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冬日的寂寥与深沉。 林秋缘正抬头数着星星,扭头看除了正在守夜的二表舅没睡,其他人都互相依偎着,俨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躺在独轮车上,林秋缘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确保冷风钻不进来,就意识一闪,就进入了空间。 还没从石板路上爬起来,林秋缘扭头一看,果然,之前种下的农作物都能收割了。 林秋缘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期待。 抬头望着比她现在身高高出不知道多少倍的玉米杆,林秋缘一时有些震惊。金黄的玉米秆挺拔而茂密,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玉米穗沉甸甸地垂挂着,闪烁着丰收的光芒。 压下心里的震惊,林秋缘右手拿着镰刀就开始砍。 第一根玉米杆倒下的时候,林秋缘就迫不及待扒开玉米叶,看见被包着的玉米粒颗颗饱满,看了就让人忍不住咧开嘴角…… 看着颗粒饱满的玉米,林秋缘就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口气就把三垄玉米杆砍倒。 然而现实是骨感的……她这小身板还没砍完一垄就累了。 林秋缘认命地跑回枇杷树下,捡起地上的枇杷,老实补充体力。体力恢复后,又继续砍…… 这下没有说大话,林秋缘果真一口气砍完了剩下的玉米杆。 砍完了玉米杆,林秋缘又对芋头下手。 昨天已经有挖芋头的经验,林秋缘几下就把芋头挖了出来。 挖完芋头,林秋缘站着呼气,眼睛在红薯地来回地扫视。 田地里,红薯藤蔓茂盛,叶子翠绿欲滴,仿佛给土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在藤蔓的掩映下,一颗颗饱满的红薯果实露出土面。 林秋缘蹲下,拨开离自己最近的一株红薯藤。红薯藤长得茂盛而杂乱,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巨大的绿色网。 双手紧握镰刀,林秋缘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株株红薯藤。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秋缘的动作逐渐变得熟练而迅速。 割完红薯藤就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林秋缘叹了口气,觉得收割红薯真是个大工程。 顺带着拖了些红薯藤去喂鸡喂鸭,又去补充了一下体力,林秋缘这才拿着锄头准备开始挖红薯。 有了昨天挖土豆的经验,林秋缘自觉已经能熟练使用锄头了。 果然,林秋缘还是高估了自己…… 红薯不像土豆,一旦土豆周围的土被挖松,就可以轻松把一窝土豆提起来。 红薯钻的比土豆更深,个头更大,林秋缘恐怕不好用锄头的力度,挖烂了不少红薯…… 林秋缘有些心疼,却还是抓紧了速度挖红薯。因为她实在是很好奇挖完红薯之后,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毫不意外地,林秋缘挖完红薯,又直接瘫倒在一旁的石板路上。 侧头看着,唰地一下,菜地恢复平整,刚刚收割的东西通通消失。 林秋缘没有动,因为她知道东西会自动归仓。她在等,等空间发什么新变化。 等了半天,林秋缘并没有发现菜地附近有雾消散的迹象,一时间有些愣住。她有些茫然,感到不可置信…… 怎么这空间还不按常理出牌呢?林秋缘默默腹诽。 很是沮丧地低头走进院子,想吃点东西来聊以慰藉。 坐在枇杷树下,林秋缘随手捡起一个枇杷,剥了皮就往嘴里塞,等体力恢复之后,发现周围并没有哪个地方的雾有变化…… 林秋缘不住地叹气,突然被一声打鸣声拉回了思绪。 对啊,还没喂鸡鸭呢!林秋缘又任劳任怨地爬起来,进了堂屋。熟门熟路地抱起两颗大白菜,走去了房子后方,用屁股用力地顶开木栅栏做成的木门。 一转身,啪嗒一声,林秋缘手里的大白菜掉在了地上…… 原本面积不大只有鸡舍和鸭舍的院子,扩大了不少。院子中央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与鸡舍鸭舍相对的地方,出现了两个用青石板和木板搭建的圈。 圈的墙体较高,不像鸡鸭舍可以直接透过篱笆的缝隙就能看清里面的构造。正对着鸡舍鸭舍的墙上,开了个大约有一米长,四十厘米宽的长方形小窗。 林秋缘把白菜甩给鸡鸭后,就迫不及待地趴在正对着鸡舍的墙上,透过长方形小窗 往里面瞧。林秋缘可以很清楚看到开了小窗的这面墙的墙下放着食槽和水槽。所以这个小窗是开来用来喂食用的?林秋缘默默猜测。 小窗正对着一个茅草屋顶的棚子,棚子的地板上铺着干草垫,草垫上有两只黑山羊。 林秋缘没忍住内心的激动,推开了圈门。 黑山羊们看见林秋缘推门而入,立马警惕地站起来,对着林秋缘发出咩咩声,大概是在表达着它们被打扰了的不满。 刚刚因为没有新区域被解锁而烦躁不已的林秋缘在看见两只咩咩叫的山羊后,感觉浑身都通畅了,就像在烦闷的夏天,突然畅饮了一杯加冰柠檬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新起来。 林秋缘心中的烦躁与焦虑被一点点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宁静与满足。 林秋缘小时候有被山羊含住自己衣服不放的阴影,所以只站在圈门口,对着山羊傻笑,不敢太靠近。这时忽而听见旁边的另一个圈传来一阵呼噜声。 林秋缘心下大喜,猪!这个声音肯定是是猪! 林秋缘一把带上羊圈的门,两步跑到了正对着鸭舍的圈门旁,这个圈的墙体要矮一些,里面同样搭了一个木棚,棚顶铺着茅草。 透过墙上的小窗往里瞧,两只黑色的肥猪正在干草垫上呼呼大睡,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见惯了粉皮白猪的林秋缘被两只长相狂野的黑皮猪吓了一跳。 双腿打颤,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不是馋得,是吓得…… 林秋缘想了想,又跑回仓库,抱着白菜冲进牲畜院子,先一边喂一颗。然后又跑了一趟。转头看见鸡鸭也吃完了,又跑了一趟…… 林秋缘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以后这个院子里能不能也变出个仓库,这样就不用来回跑了。 转身进了鸡舍,熟门熟路地去了鸡窝捡鸡蛋;又转身进了鸭舍,把鸭蛋一起薅走。 今天捡的蛋比较多,林秋缘兜着蛋走得很小心。 林秋缘专门拿了个空背篓放鸭蛋,毕竟时不时要放点蛋出去给大家加点荤腥。剩下的鸡蛋全放在了柜子里。 数完了蛋,林秋缘想了想,进了堂屋看她今天的收成。刚才第进来拿白菜的时候,要么心情低落,要么过于激动,没把注意力放这上面。 走进堂屋这才发现里面有些不同。堂屋的左侧靠墙放着的圆白菜和大白菜。右侧靠墙放着十筐土豆,五筐红薯,五筐玉米,以及一筐芋头,且菜蔬都保持着新鲜的状态。 感情这些菜蔬还能在仓库里自动分类啊?林秋缘忍不住腹诽。 不过看着正在减少的大白菜,林秋缘突然想到,她没有大白菜和圆白菜的种子啊!要是菜被牲畜吃完了,她从哪里去找东西喂啊?而且养着这些牲畜有什么收获呢?怎么才能变成肉呢?! 发现惊天大bug的林秋缘苦恼极了…… 坐在枇杷树下撑着头看树上枇杷的林秋缘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枇杷不能自动入仓呢?她扔地上的枇杷也没有被入仓。 空间的bug太多了,林秋缘很苦恼,觉得这个空间再继续不按常理出牌,她都要愁成老太太了。 林秋缘估摸着该出去了,也无心再想其它。 随手薅起地上的花生种子,想了想就决定种它了。 也不用锄头,林秋缘继续使出了她的一指禅,直接食指往地里一戳,丢一粒种子进去,不一会儿就把一块地种完了,花生米剩下的还很多,林秋缘估摸着这块地只种了五六两花生米。 做完这些,打水洗了手,往菜地旁边石板路一躺,意识一闪就出了空间。 至于为何每次都选择在菜地旁边的石板上进出呢?林秋缘表示,当然是为了一进空间,睁眼就能看见丰收的场面,体内的种花家dna就会忍不住雀跃。 第9章 孩子的哭声 天蒙蒙亮,还没睡饱的林秋缘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东西吵醒了,空气中有一股烤红薯的香味。 肚子不争气的响起来,林秋缘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 正在独轮车旁边收拾东西的柳芸娘先发现了幺女的动作。 把被子短袄收进箩筐,柳芸娘抬腿走到独轮车旁,把幺女抱起来。 “醒啦,乖乖,走,咱们吃早饭去,吃完好赶路。” 柳芸娘抱着林秋缘走到火堆旁,顺势坐在了儿子和丈夫旁边。 “妹妹!咱们吃蛋蛋!”林夏至把手里的蛋白举到林秋缘嘴边。 林秋缘没有张嘴,对着她哥咧嘴笑了。 “你吃吧,妹妹有蛋蛋吃。”柳芸娘见丈夫已经吃饱了,就把女儿递给丈夫,自己转身拿了两个碗勺,走到了陶罐旁边。 陶罐里面的水还很热的,柳芸娘摸出两个鸭蛋,分别打进两个碗里,用勺子把蛋搅散,用袖子包着陶罐的耳朵,给两个碗里注入了热水。 快速拿勺子搅匀,一碗递给了丈夫,一碗递给了二弟妹。 陈念小丫头也醒了,小丫头昨天下午喝了蜂蜜水,喝饱了睡得可香了。 一大早又被烤红薯的香味勾引醒了。 陈念盯着碗看,她知道,昨天就是这个碗里有好喝的,所以她拼命仰着脖子,勾着身子去看。 卫氏想伸手接过碗,柳芸娘拒绝了,交代二弟妹抱好孩子,她就一勺一勺地喂着陈念。 小家伙一碗鸭蛋水下肚,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 柳芸娘拿了帕子给她擦了擦嘴,食指弯曲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小姑娘乐出了声。卫氏道了谢,柳芸娘对她笑了笑,又回到丈夫身边坐着。 林守义喂完幺女喝鸭蛋水,幺女就喊着要去尿尿,还不要他去给她把尿。 扭头唤了夏至,让他带着女儿去尿尿,抬头看妻子还在喂外甥女喝鸭蛋水,伸手帮妻子把红薯的皮剥掉。 柳芸娘一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个剥了皮的烤红薯,林守义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给她倒了碗热水。 抬头对丈夫笑了笑,柳芸娘啃了一口红薯,笑着问道,“孩子们呢?” “尿尿去了,秋缘不准我跟着去,夏至带着她去了。”林守义想到幺女的神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柳芸娘把头靠在丈夫肩膀上,几口把红薯吃下去,又抬起头接过丈夫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抬头对丈夫笑道,“秋缘身体比之前好多了,我看着念念那丫头身体也好多了”。 “是啊,多亏遇见了爹娘和舅舅他们,感觉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林守义看着妻子的笑脸,也忍不住笑了。 “横竖是分了家,咱们又被我爹娘他们不当一家人看。如果以后遇到,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当做不认识……”林守义想到什么,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对上妻子的笑颜,郑重地说道。 柳芸娘没有说话,又把头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 谁能想到半个多月前,他们一家都快没有活路了,半个多月后,这日子越过越好呢?肚子一天能有个五分饱,女儿身体越来越好,自己爹娘舅家也在身边。 就是……有些心疼丈夫,不受自家父母兄弟待见,说抛弃就抛弃了。 想到这里,柳芸娘双臂攀上丈夫的左臂,把丈夫的胳膊搂的紧紧的。 林秋缘牵着她哥的手,又去了她昨天解决生理大事的地方又解决了一次生理大事。 要不是怕惹人怀疑,她还是很想又把蛋放些出来给大家开开荤的。 林秋缘穿好裤子还没走出草丛,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哭声。 细若游丝,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急切和焦虑,在这宁静的清晨中特别扎耳。 林秋缘愣住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呜哇~呜~” 果然!就是有哭声,听着还是小婴儿的哭声! 林秋缘顺着声音摸过去,走到快到溪边的草丛里,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 草丛中有一个绛蓝色布包,婴儿已经将包着她的布包踢开。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哭声微弱而无力,小小的嘴巴张开,露出无牙的牙梗。 小小的胳膊正无力地挥着,身上的衣物沾上了些泥土和露水。 小小的婴儿,饥寒交迫,哭声中带着无助与迷茫,小小身躯在寒冷中颤抖,声音稚嫩而急切,仿佛在渴望温暖与抚慰。 林秋缘没忍住伸手扒开婴儿的衣服看,发现没有明显的伤痕,呼了一口气,但听哭声,她显然已经饥饿和疲惫不堪。 拉开婴儿的裤子,婴儿的右腰上有块个红色胎记,好像一朵梅花。 林秋缘眼睛往下一瞟,果然是个女婴! 林秋缘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和愤怒,为这个无辜的生命感到惋惜。 林秋缘把衣服给婴儿拉好,又用绛蓝色布包把她紧紧包住。 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任何关于这个婴儿身份的线索,但却一无所获。 “妹妹!妹妹!妹妹你在哪?”林夏至的呼声传来,声音里满是着急,俨然带着哭腔。 不行,不能把这个孩子留在这里!得找大人来! 想到这,林秋缘从草丛中站起来,对着林夏至所在的方向拼命挥手。 “哥哥!哥哥我在这!你快来,我找到一个妹妹!” 林夏至闻声去找妹妹,喜极而泣,天知道他拉完便便站起来,拨开妹妹所在的草丛就发现妹妹不见了,他都要吓死了。 不过,妹妹说的找到了一个妹妹是什么意思? 林夏至提脚就往林秋缘所在的草丛冲过去。 坐在火堆旁的大人们当然也听到了林夏至的呼声,柳二舅离得最近,第一个冲过来,柳幺舅随后也冲了过来。 当两个少年拨开草丛,看见俩小破孩蹲在草丛边,两人围在一个绛蓝色布包包好的婴儿身边。 婴儿的声音很微弱。 柳二舅摸了摸婴儿的手,冰凉的,就把身上的短袄脱下来包婴儿包住,把婴儿抱在怀里。 用下巴指了指火堆方向,就往前走了。 柳幺舅也愣住了,牵起两个小的,跟着他二哥一起往回走。 第10章 留不留 火堆旁的众人见柳二舅和柳幺舅去找俩孩子了,就继续手中的活,把几辆独轮车堆得满满的。 陈氏拿了陈家和和林夏至的小背篓,扯了点枯草在背篓里面垫着,就把刚刚烀好的红薯放进两个背篓,等下就让俩孩子背着走。 陈氏想,今天天气好,大概一天都要赶路,晚上找个地方生一堆火,烧点热水就能就着甘薯当晚饭了。 放好烤好的红薯,又在上面盖了一层枯草,陈氏就把背篓放在一边。 刚刚拍了拍手上的草屑,陈氏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哭声。 正在忙活的众人也听见了哭声,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看是怎么回事。 “啊呀,哪里来了的孩子?那么小!这才六七个月大吧?” 豪爽的大舅母朱氏最先看到表弟怀里抱着的孩子,率先问出声。 “在草丛里面!是个妹妹!”林秋缘匆匆追上二舅的脚步,手按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手舞足蹈地告诉大家她是怎么发现这个女婴的。 “这也太狠心了!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断奶吧!”陈氏愤愤道,擦了擦手上的灰,伸手从二儿子怀里接过了婴儿,抱在怀里哦哦哦地拍抚着。 “是不是家里没粮了,就……,可是这孩子身上布料挺好的啊,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何氏摸了摸婴儿身上的布料,都是细棉布,连外面的包被都是细棉。 小孩子的哭声有些哑了,柳芸娘想了想,快步走到一旁,从她的背篓里摸了一个蛋出来。 刚好陶罐还在灶上,没被收起来,里面还有些热水。 柳芸娘快速调好一碗鸭蛋水,端了过来。 “娘,给她喝点吧。” 陈氏把孩子递给二儿子,调整好姿势,又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当做口水兜垫在婴儿胸前,又把婴儿的头微微扬起,伸手拿过勺子,一点点地给婴儿喂。 鸭蛋有些腥味,婴儿可能是没有吃过这个味道,一直往外吐,不肯咽下去。 无法,陈氏又伸手把孩子抱过来,重新调整了姿势,坚持不懈地把勺子往婴儿嘴边送,一点点地把鸭蛋水挤进婴儿的嘴里。 孩子一边喝一边吐,浪费了大半碗鸡蛋水,最后,不知道是累了没有耐心抵抗嘴边的勺子,或是确实喝到一些热乎的东西进到肚子感到了暖和,婴儿开始吞咽,后面越吃越急,等婴儿喝完最后一口水,陈氏额头上都布满了细汗。 陈氏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这可怜见的,还是想活的。” 说完之后,陈氏沉默了,身旁的众人都没有说话,林秋缘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人们都知道,现在粮食难得,更何况这还是个婴儿,还得吃流食……婴儿虽然一顿吃的不多,但是吃的次数多呀! 而且孩子小,也不方便赶路呀!再不忙着赶路,找不到能住的地方,到时候若是下雪了就更不好走了…… 难道又要把孩子丢回草丛里?那这孩子还能活吗? 陈氏把孩子递给女儿抱着,转头问道,“大家都是个什么想法,说说看吧。” “外婆,我想要!我要妹妹!”林秋缘抱住她外婆的一只腿,抬起头率先大声说道。 不是她圣母心泛滥,是同理心让她没法不管。 自己小时候也被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奶偷偷抱去丢掉过,是她妈妈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跟她爸爸两个人到处找,最后在山脚的竹林找到了她。 她是最先看见草丛里的女婴的,那个场景简直令人心如刀绞,她无法想象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到底能不能在草丛里活下去。 如果没有遇到好心人,说不定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她都还没长大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如果遇上坏心的,那种实在饿很了的流民,吃人的事也是干得出来的…… 受过新世界三观教育的她实在是不忍心……更何况她还有空间,她是能够养活这个女婴的! 林秋缘突然就懂了为什么当初她娘见到她外公外婆一家和舅公舅婆一家会那么激动。若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赶路,被人盯上,她爹一个人是敌不过一群人的…… 卫氏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如果多一个孩子要吃东西,那她的念儿……卫氏把怀里的女儿搂得更紧了。 但又转念一想,要是他们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她会舍得舍弃掉自己的女儿吗?卫氏狠狠地摇了摇头,不会的!她宁愿是自己不吃,都要挤出来留给女儿一口吃的! 想到这里,卫氏看着表姐怀里的婴儿,眼里也满是不忍。 “留着吧,姑母,孩子小,吃的不多,咱们大人省一省还是有她一口吃的!说不定咱们这是捡到一个小福星呐!”朱氏沉思了一会儿,靠在自家表妹身边,边逗弄这个孩子边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跟卫氏想到一起去了,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她宁愿自己少吃一口,都要让女儿有口吃的,都逃荒逃了那么久了,他们的日子不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吗? 他们每次都能运气挺好地找到各种填饱肚子的东西,虽然只能吃个四五分饱,但是也有活路了不是?说不定他们真有老天保佑呢! 林秋缘听见她大舅母这么一说,脑袋里差点放起了烟花! 对啊,拿小福星当借口的话,天降横食应该不过分吧! 柳芸娘低头对上女儿的眼神,幺女的眼里满是恳求,她对女儿安抚地笑了笑。 抬眼看着旁边的丈夫,两人眼神一撞上,林守义就明白妻子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幺女的头。 “娘,留着吧,秋缘想要妹妹,这孩子就跟着我们家吧。”林守义伸手摸了摸妻子怀里的孩子,大约是吃饱了,脸蛋都热乎乎的,在妻子怀里睡得很安稳。 林秋缘对着她爹绽放了一个大笑容,转头就对上她哥哥姐姐们好奇的脸。 几个孩子都抬着头踮着脚,好奇地想看看这个捡来的孩子。 陈氏低头,手从几个孩子头上一一摸过去。 “大哥,老头子,你们怎么说?”陈氏转头看向自己大哥和自家男人。 柳满仓跟大舅哥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自家妻子(妹妹)的意思,都点了点头。 柳满仓扭头看向女儿,问道,“芸娘,蛋还有几个?” “今早几个孩子一人吃了一个,刚刚又打了一个,还有12个”柳芸娘在心里大概算了算,回答道。 “行,那就让秋缘,念丫头,还有……这孩子……”陈文里愣了愣,说道,“总得给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叫冬至怎么样?刚好跟夏至、秋缘顺着下来。这孩子又是冬天捡到的,差不多过两天就是冬至了吧!”一直没出声的何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好!就叫冬至!就叫冬至!一听就是我妹妹!”林夏至开心地拍起手掌。 “冬至!冬至!”林秋缘也对着熟睡的婴儿大声喊了两声,也很开心,毕竟这孩子能留下来活命了不是? “诶!你们看这孩子笑了!冬至,冬至。”陈氏低头就看见睡着的孩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的,咧着嘴露出两颗小米牙。 “看来这孩子也喜欢冬至这个名字。”柳芸娘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以后也是自己的女儿了呢。 “行了,就这样决定了吧,东西都再收一收,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没有?”柳满仓抬头看了看日头,再不出发赶路,可就要耽搁了。 柳芸娘从背篓翻出那件夜宿经常包住儿子的大短袄,把短袄穿在了身上,打算把冬至放进短袄里,背在身前。 “娘!我可以自己走,把妹妹放车上吧”林秋缘又抱住她娘的大腿,仰起头对着她娘说道。 “不行呢,妹妹太小了,骨头太软了,得立起来背着。”柳芸娘把林秋缘牵到自家独轮车旁,喊丈夫把女儿抱上车。 “乖啊,等妹妹再长大一点,娘再把妹妹放车上给秋缘一起坐车车好不好?”柳芸娘把被子给女儿掖好,轻声哄道。 林秋缘点了点头,她在21c的时候还是牡丹,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未婚未育的,完全不知道其中还有这种说法。 本来她是想,如果冬至一直挨着她的话,她还能想点办法悄悄喂她喝蜂蜜水呢。 第11章 控制面板 因为加塞了半袋红薯,占了原来躺着的地方一大半,太阳刚爬上山坡,林秋缘被塞到车上,刚好可以把装红薯的麻袋当做靠背,双腿盘起来坐着。 大部队就开始前行,拐上了官道。 林秋缘靠在麻袋上,闭上眼假寐。看着已经睡熟了,实际上意识早已闪进空间里面了。 一睁眼,渐染金黄的花生叶子,间杂着深绿,叶片轻摇,似在低语,诉说着地下果实的成熟与丰满,召唤着收获的时刻。 林秋缘激动地从石板路上弹跳起步,两步并一步地跳进花生地里,连镰刀都没拿,直接双手握住茎干,一股劲儿向上提起,连根拔起的刹那,土壤散落,露出密密麻麻、沾满泥土的花生荚,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生的混合香气。 林秋缘看着饱满的花生,发自内心的喜悦是藏也藏不住,笑弯了眼,嘴角上扬,简直比ak还难压。 六垄地的花生,林秋缘干劲十足,休息了两回就拔完了。 这么多天了,这还是林秋缘第一次觉得干活不累。 擦了擦额角的汗,一屁股坐在了石板路上,亲眼见着花生消失不见,土地恢复平整之后,林秋缘就往堂屋跑。 看着堂屋里的一箩筐的粮食蔬菜,也没注意花生收哪里了。林秋缘忍不住傻笑起来。 林秋缘想着,昨天他们找到了红薯,还能吃半旬,她就不往外拿东西了,免得给赶路增加负担,等红薯吃得差不多了,她再想办法又尿遁一波,再把悄悄地把粮食拿出来,再装作不经意发现的,再引导大人往妹妹是个小福星上想,应该就能解释得通吧。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十二个赞。 抱了白菜就往后面院子跑,林秋缘先丢给了鸡鸭,捡了蛋放好,又抱着菜去喂猪羊。 刚把白菜扔进羊圈,林秋缘就眼尖地发现羊圈里面有些不同。 一只山羊正躺在干草上,它的腿边跪着两只小山羊,正仰着头用力地吸奶!小山羊们的眼睛都还没睁开,母山羊正怜爱地舔舐着它们的毛…… 生长那么快速的吗?一个晚上就怀孕下崽了? 想到了隔壁的猪圈,林秋缘连忙探头去看。猪圈还是老样子,只有两头懒猪在睡觉…… 林秋缘又去抱了白菜,丢进猪圈,就又跑去观察小羊了。 看着用力喝奶的小羊,林秋缘突然左手握拳,重重地捶在右手手掌,豁然开朗。 对啊!羊乳,可以拿羊乳给冬至喝啊。 不过过于激动,林秋缘太用力把自己拍疼了,内心的躁动就按捺住了……她不敢啊!小时候被羊吓到过,她不敢去挤羊乳…… 垂头丧气地回到枇杷树下,背对着堂屋,林秋缘还没发现院子里的变化。估计是昨天发现了空间大bug,也忘记了每收获一茬作物,就会有新的东西解锁这件事。 刚坐下,正准备往嘴里塞枇杷的林秋缘突然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僵硬地转过脑袋,林秋缘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院子正中央悬浮着的一个透明的全息界面。 林秋缘震惊到忘记咀嚼,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嘴里的枇杷没有牙齿的阻挡,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久久不能回神的林秋缘,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直到感觉脖子酸,腿发麻,意识才回笼。 忍着腿上的麻意,林秋缘拖着麻木的腿走向了全息面板。 走到面板前站定,望着面板,林秋缘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真不怪她没见识,实在是她从未见过如此高端的玩意儿。 全息控制面板呈现为一个半透明的长方形界面,悬浮在空中,其尺寸大约为45寸,为何是45寸呢?这是林秋缘根据自家的电视尺寸大小自己估摸的。 林秋缘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转不过来。充满科技感的全息面板,在黄泥修筑成的院子里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和与众不同,让人想忽视都难。 闭上眼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效果不大,林秋缘这才怀着激动的心,对全息面板伸出了颤抖的手。 手一碰到面板,冰凉的感觉让林秋缘一激灵,长呼一口气,才逐渐放松下来。 她觉得面板有些太高了——绝不承认是自己个子不高!——面板就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直接投影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才发现面板上显示的居然是她这个空间目前的全貌!还是彩色3d的!以黄泥瓦房为中心,右边是菜地,后面是牲畜院子。 就连她本人都在面板里面有个虚拟形象——瘦骨嶙峋的小娃娃,现在正站在院子里。 所以现在她是以上帝视角看到自己空间的? 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虚拟形象,并没有跳出什么信息。 林秋缘注意到,房子周围的建筑都是黑色的,上面有个锁形状的图标,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没有什么反应。 林秋缘一手环胸,一手撑住下巴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抱着猎奇的心理,林秋缘还是伸手点了面板上的羊圈。 面板上的羊圈瞬间在眼前放大。 看着面板最上方羊圈两个大字,羊棚上方有个红色感叹号,提示着可收获:羊乳一桶、羊毛一捆,伸手就点了下去。然后回头就看着堂屋,果然,就跟变魔术一样,一捆羊毛和一桶羊乳就出现在仓库里。 林秋缘大吃一惊!她之前从不知道羊毛和羊乳都可以收获! 点了点羊圈里面的食槽,则跳出缺少饲料加工坊这一行字。 林秋缘大喜,她就知道,食槽不是平白无故放圈里的! 林秋缘又点了面板上的猪圈,很遗憾,猪圈里面目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集。 顺势点了点鸭舍和鸡舍,收获了蛋若干,羽毛若干。 林秋缘想点开菜地看看,结果不小心误触到面板上猪身上,面板上又跳出了一个提示:需要屠宰场。 所以以后能解锁的新区域,就有饲料加工厂和屠宰场吗? 点开了面板上的农田,再点一下,面板上就跳出可种植的种子,都是她穿越时跟着一起过来的种子,连曾经种过,但是不知道留种的大白菜和圆白菜的种子都有!难道是已经种植过的,就会有永久性的种子吗? 林秋缘选中了黄豆,怀着激动的心,又双叒叕伸出了她颤抖的手,按下了种植。 种下黄豆之后,面板上的农田上就出现了一个闹钟样式的图标,后面显示着8个小时。 林秋缘就懂了,黄豆的生长周期是8个小时!这比她先前预估的时间还要短,她之前以为多少都要10个小时往上。 天知道这对林秋缘有多大的意义!这意味着,以后她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拿着小锄头或者使出她的一指禅就能种植作物了! 林秋缘觉得浑身舒畅!比她以前大热天在空调房里冰阔乐还要爽! 第12章 任务中心 想到了收割,林秋缘抬头抬头看向面前的枇杷树,点开面板上的了院子,触摸了一下枇杷树。 果然,枇杷树上方,出现了一个红色感叹号显示着可采摘。 林秋缘毫不犹豫就伸出她的鸡爪子,狠狠地戳了戳屏幕上的采摘。 林秋缘就亲眼看着眼前的树上的枇杷,唰地一下就消失不见。 最近见多了大场面的林秋缘内心居然毫无波澜,只觉得终于不用搬着凳子,踮起脚,把自己像抻面条一样去拼命够枇杷了。 看着面板上的枇杷树上的感叹号也消失不见,紧接着树顶上出现了菜地同款闹钟样式的图标,后面跟着24小时的字样。 原来枇杷的生长周期是24小时一轮啊,比地里的农作物要多3倍的时间! ……这该不会是按照现实中的季节更替来换算的吧? 咕的一声,肚子响起了交响乐,劳作了半天的林师傅总算觉得有点饿了。 所以林秋缘毫不犹豫地转身,哒哒哒地跑进仓库,伸手就抓了两把枇杷。 剥了皮的枇杷塞进嘴里,简直甜进林秋缘的心里。 吃完了几个枇杷,恢复了体力。 抬头看了看堂屋,想到了什么,林秋缘又跑去控制面板面前,伸手就点了堂屋。 面板上堂屋瞬间放大在眼前,最上方写着仓库二字。 林秋缘没有发现上面有任何提示,还是伸手试着点了点仓库里放着的土豆。 果然!页面上里面显示着土豆:300斤。 又点了芋头,芋头上方显示着:36斤。 跟她之前预计的一样,之前收获了6窝大芋头,大概是一斤一个,但是每个芋头都有一斤,林秋缘还是有点吃惊的! 林秋缘觉得芋头数量太少了,决定等这一茬黄豆收完,就种一批芋头。 毕竟这玩意跟土豆是在空间外面过了明路的。 林秋缘的视线又移到了红薯上,点了红薯,红薯上方显示着:150斤。 又点了玉米,玉米也有300斤。 花生米是最少的,只有18斤…… 仓库里只有圆白菜和大白菜是论个的。 圆白菜30个,大白菜喂了几天牲畜,只剩下4个了。 想到还没解锁的饲料加工厂,林秋缘眉心蹙了蹙。 她现在没有大白菜苗了,这些菜也喂不了几天了。 不知道这个空间有没有什么任务中心之类的,可以做任务换种子。 脑袋里刚想完,全息面板上就投射一个任务清单。 林秋缘拼命踮起脚,仰起脖子才看见面板最上方写着任务中。 任务中心界面清晰直观地展示着日常任务、挑战任务、成就任务、经验值、贸易商店、系统升级等信息。 林秋缘站起来,对着面板仔细研究着。 日常任务每日会刷新,主要为日常性的种植、收获、养殖等基础操作,难度较低,奖励稳定,主要提供基础经验值。 挑战任务属于是不定期出现那种,难度较高,完成后可获得大量奖励。 比如:在限定时间内解锁新区域、限定时间内进行升级,完成挑战任务可获得稀有奖励,如珍稀作物种子、稀有动物等。 成就任务属于长期目标,需要逐步完成一系列相关任务,最终达成某一成就。如:解锁所有作物种类、将空间等级提升至最高级等。而完成成就任务的奖励比较特殊……上面只显示了个未知。 林秋缘看着未知两个字半晌无语……怎么感觉这个空间系统比她还不靠谱啊? 默默吐槽了不靠谱又满是bug的空间…… 林秋缘直觉这个空间系统莫不是未来高科技时代某个人的毕设吧?错漏百出的!简直像个裁缝似的,比她写论文凑不出数据还要离谱。 这些模式和她以前超爱玩的那些各种经营类种植游戏还挺像,简直就是mix版。 林秋缘满屏找着经验值,终于在任务中心的右上角看见了像游戏里都生命值一样两根的长条,长的那根写着经验值,短的那根写着等级。林秋缘看不太清,不禁腹诽,看来屏幕太大也是种压力啊。 面板投射在地上,所以林秋缘打算走近去看,然后屏幕右上角偌大的二百五三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林秋缘的双眼!林秋缘给跪了!差点对着空间做出某f含义的手势。 林秋缘看着这个数字,自觉遭受到了嘲讽,气鼓鼓地坐在了地上。眼睛又不自觉看着上面的信息。经验值二百五……等级为2。 叹了口气,林秋缘点开了系统升级。 果然,跟她想得一样,经验值万能论……系统升级要经验值达到一定数量,空间的等级才能提升,每提升一个等级,空间的内部布局都会发生变化,比如说会增加新的种植区、养殖区、仓库等。 林秋缘顺势就点开了日常任务。 今儿的任务就是任意种植一茬作物,显示着进程已经30%。 林秋缘愣了一会儿,原来从种下黄豆种子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林秋缘又点开了挑战任务,立马睁大了双眼!挑战任务是解锁饲料加工厂,进程已经过了85%。任务要求就是连续收获3茬作物。 想到下次进空间都能解锁饲料加工厂,林秋缘的心情就变得很雀跃。 最后点开了成就任务,目前在进行的就是解锁5个新区域的任务,进度已过60%。 虽然成就任务的奖励写着未知,林秋缘也还是挺好奇的。很期待解锁完第五个区域后,会有什么大奖励在等着她。 林秋缘伸了个懒腰,非常想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她想连作物生长都有倒计时,面板上应该也有时间可以看吧。 刚想完,面板主页的左上角就被突然放大。 林秋缘突然感觉被鄙视了 ̄^ ̄゜。 谁懂啊家人们,屏幕太大,个子太小,真的会有视觉盲区! 仔细一看,上面显示着现在是下午2点多接近3点。 她居然在空间待了差不多六个多小时。她是在太阳刚爬上山坡的时候进去空间的,她估计那时候应该有七八点了。 劳累了一天的林师傅决定躺平,意识一闪,听见耳边独轮车转动的声音,林秋缘还是决定头一偏,先睡一觉,睡饱了再说! 第13章 捡山羊 赶路的日子很无聊,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旬。 林秋缘每天醒来就意识闪进空间,在面板上点几下,进行收割,播种和喂食。 饲料加工厂已经解锁,就在牲畜院子里的中心区域。随着饲料加工厂的出现,院子内的布局也发生了变化:家畜养殖区位于饲料加工厂的南侧,家禽养殖区位于饲料加工厂的北侧,东侧还出现了粪便处理厂…… 林秋缘大为震惊!这是什么新操作?原来还需要给牲畜当铲屎官的吗?她先前连猪圈羊圈都不敢进去,哪会注意到这些? 饲料加工厂内需要玉米、大豆、麦麸等原料才能加工成饲料。加工好的饲料会存放在饲料厂里,等待自动为家禽和家畜喂食。 林秋缘目前仓库里能用作饲料原料的只有黄豆和玉米,所以赶路这几天,她每天都有设置好时间提醒她进去收割,然后继续种下一茬,这几天已经囤了粮食了。 她摸索了半天,把饲料加工场和仓库连接上了,只要饲料厂里没有原料,就能从仓库里自动补充。 因为这几天连着在空间肝任务,已经解锁了不少新区域,完成了挑战任务和成就任务,获得了水稻种子和一块水田。 是的,成就任务的奖励是一块水田,挑战任务的奖励是水稻种子,上面还写着最新实验种。 水田在石板路的另一侧,和菜地成对轴对称图形。目前已经收获了一茬水稻了,水稻的产量比旱地的农作物高得多,一茬就收了600斤。 水稻要通过磨坊才能加工成大米,但是——目前加工坊还没刷出来。 解锁的的新区域也在牲畜院内。 是一个鱼池,鱼池被巧妙地设计在饲料加工厂的东侧,与家禽养殖区相邻。鱼池采用圆形设计,边缘用石头砌成,池水清澈见底。鱼池旁种有水生植物,为鱼池增添了一抹自然之美。 鱼的种类不多,林秋缘已经点开控制面板才知道这个鱼池里有草鱼、鲫鱼、黑鱼三种鱼,和一些小河虾。 因为有饲料供应,这两天鸡鸭下蛋下得很猛,仓库里的蛋也越来越多。 林秋缘想着留给她的幼妹吃的蛋也不剩几个了,所以她又用了尿遁术,在草丛里随意放了两窝鸭蛋,大概有30来个,然后在不经意间,引着她哥往草丛里钻,这才把鸭蛋过了明路。 冬至小丫头之前可能是受了惊吓,头两天吃的并不多,一天两碗鸭蛋水就喝饱了。经过柳芸娘几天的细心呵护,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胃口也好了很多。这几天每天都要喝三碗鸭蛋水。 林秋缘看着她娘怀里的幼妹,又看了看独轮车上嘬手的陈念小表妹。神色凝重地沉思了一会儿,觉得一直吃鸭蛋也不是办法,而且哪里有那么巧的事,回回都能捡到鸭蛋呢?她也怕引起怀疑。 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母山羊过个明路。 林秋缘靠在装红薯的麻袋上,抱着膝盖思考怎么才能把奶山羊放出来,还不被发现呢?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得暗自等个合适的契机。 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 从捡到冬至那天起,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路,走了有一旬的路程。 经过万州的路不好走,山路崎岖,路面坑洼不平,石块错落,推着独轮车的几人时刻堤防着害怕车颠覆。 山路难行,要不是经过山脚的驿站,问询了一番,一家人还以为是走错路了。 他们目前在万州境内的石崖县,听说他们这个县啊,是不接收流民的。 不过,他们还打听到锦州在梓州路,只要沿着江河一直走,快的话七天,慢的话一旬就能到锦州的双江县,这对一行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泼天的好消息! 天气变凉,太阳下山得越来越早,昨天他们紧赶慢赶,才从山脚的路爬上山顶,同行的人并不多,不知是不是在夔州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一行人看着快下山的太阳,决定就在山顶找个背风处歇息。 山地多雾,虽然在背风处,连大人都觉得被冻得有些受不住,被子,棉袄都用来裹住几个孩子,大人们晚上都是围坐在火堆旁才熬过寒冷。 山顶的雾很浓,早上的太阳都升到半空,雾都还没完全化开。 看着在白茫茫的一片大雾里,看着周围的山峦若隐若现,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起雾里有什么。 林秋缘眉头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借口要尿尿,跑到了距离最近的一棵树后蹲下,尝试着用意念把一只母山羊和小羊羔放出来。 林秋缘心里默念,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睁眼就对上母山羊困惑的表情,还是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生怕自己惊呼出声,死死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林秋缘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绿泡泡软件里的吗喽捂嘴表情包——她觉得挺符合目前她的状态。 林秋缘呼了一口气,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双手扶住树干,从树后探出脑袋,悄悄看了看忙着收拾东西的众人,就看见她表哥牵着表姐往这边走过来。 好机会!林秋缘在心里欢呼,想把两只山羊往坡下的雾里拉了过去。 不知是因为林秋缘常给母羊喂食的缘故,还是母羊的脾气温顺,林秋缘牵起绳子,母羊就跟着她走了,小羊羔紧随母羊。 走进雾里,林秋缘随手把麻绳挂在离树最近的一丛灌木上,随即快步跑回树后,装作刚刚解决完生理大事的样子。 已经日上三竿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山路上,使得浓雾又化开了一些。 陈家和牵着刚妹妹走到树旁,就看他小表妹提着裤子走出来。 陈家和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小表弟在附近,有些吃惊只有小表妹一个人在这。 转头催促自己妹妹快些尿尿,然后伸手帮忙把小表妹的腰带系好,顺势牵住小表妹的手,皱着眉看着周围还没散去的雾,身体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布满脖颈。 林秋缘分外乖巧,乖乖由陈家和牵着,脑袋里想着要怎么把她大表哥引过去发现山羊呢? 这时,一阵细微的咩咩声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哥!你听?”陈思思小朋友一手提着裤子从树后走出来,一手指向坡下。 陈家和当然也听见了,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声音似乎是从坡下的草丛中传来的。 他帮自己妹妹也系好了裤腰带,悄声告诉她们要在树下等他。 小心翼翼地走下坡,生怕惊动了什么。拨开草丛,陈家和惊讶地发现一只黑色山羊正蜷缩在那里,一只小羊羔正在跪在它怀里喝奶。 这是只母羊!而母羊身上的绳子挂在了灌木上,似乎是挣不脱。 陈家和心下一喜,仔细看了看母山羊。它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不解。 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山羊的头。他感受到了山羊身体的颤抖,感受到了它此刻的无助。 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别的人,陈家和猜想母羊是不是从哪里走失的,毕竟脖子上挂着绳子不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陈家和伸手抓住灌木上的绳子,把蜷缩在地上母山羊拉起来往前带了一步,又弯腰抱起跟小狗崽差不多大小的小羊羔,就开始往坡上走。 母羊也挺温顺,并没有挣扎,跟着一起上了山坡。 第14章 有奶喝 火堆旁忙着收拾东西的几个大人见自家孩子不在旁边,赶紧四处环顾。 一眼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女儿和外甥女正踮着脚往山坡下看着什么。林守义提脚赶紧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 刚走到女儿身后,还没来得及问他们在此处做什么,就看见他外甥手里牵着一头大山羊,怀里还抱了一头小羊羔从山坡下走了上来。 牵羊的绳子递到自己手里时,林守义整个人都亚麻呆住了,一时没有缓过来,连他女儿好像对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凭本能,牵着羊,稀里糊涂地跟着回到了众人身边。 “啊呀,哪里来的羊?诶哟,这还是头母的呢!”朱氏刚从灰里扒出来烤红薯,准备装进背篓。刚转身,就看见她大妹夫牵着一头山羊,看着山羊垂下的胸部,不由得一喜。 “娘!你看!小羊!”朱氏刚刚只顾盯着母羊看了,听见儿子的声音才转过头去——好家伙,儿子怀里还抱着小羊羔! 朱氏的惊呼把忙碌的一家子都吸引了过来,一群人自动围成一圈,围着两头羊,倍感稀奇。 “莫不是附近跑出来的羊吧?”陈文里忍不住蹙眉问道。 大家都懂他的意思,是怕等下雾散了,来找羊的人来寻羊,误会是他们偷羊贼,他们又人生地不熟的,只怕要吃哑巴亏! “爹!昨儿我就看过了了,附近都是石头,咱们又在山顶,这地儿又陡又偏这,鸟不拉屎的,附近应该没有人住吧”,陈二舅蹲下摸了摸母羊,高声反对他爹。 昨儿下午眼见太阳要下山,众人决定在这休息时,他就已经看过附近的情况了。 母羊有奶,抬头看了在独轮车上嘬手的幼女,他还是很希望他爹把羊留下的。 林秋缘狠狠地点了点头。 她刚刚随手把绳子挂灌木丛上,就急匆匆赶回树下,解开裤腰带,装作刚刚尿完在系裤腰带的样子,而羊在雾里,她看不清,生怕回归山野的羊跑了,得亏她大表哥给力,两只都带上来了。 林秋缘抱住她娘的腿,仰头喊道,“娘,妹妹喝奶!” 柳芸娘低头对上女儿的脸,摸了摸她的头,又把短袄解开,把冬至横抱在怀里。 “他爹!你先挤一碗羊乳来,我喂冬至喝点!”柳芸娘没想那么多,跟秋缘想的一样,先给冬至把口粮安排上才是正经的。 “二哥,快,你也挤一碗,给念丫头喝。”柳芸娘看着抱着念丫头的二嫂,脸上满是欣喜,显然是还没回过神来,便转头喊她二哥。 已经回过神的林守义掏出两个碗,蹲在母山羊身侧,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挤过羊乳,但是孩子还等着喝呢!愣了愣还是伸出手开始挤。 母山羊乳多,没挤两下就挤满一碗。林守义把碗递给他表弟,又赶紧拿另一个碗接着。碗快装满了,奶还没止住。 林守义刚想喊人帮忙拿碗来,就见眼前伸过来一个竹筒,顺着竹筒看过去,是两眼放光的儿子。 顺手把接满奶的碗放下,又接过儿子竹筒,林守义又挤了挤,刚好装满一竹筒。 小羊羔闻到奶味,从陈家和怀里跳下来,就跑到母羊身侧,跪下四只腿开始吸奶。 羊乳刚挤出来,有些温度,但膻腥味有些大。 林守义又翻出陶罐,把羊乳倒进去,放在火堆上,塞了一团苦草,把还未灭的火重新点燃,加热羊乳。 等羊乳放凉,林守义端着碗,碗里是先前喂林秋缘喝水的木勺。 柳芸娘已经把手帕隔在冬至下巴下方,又抬了抬手肘,左臂把冬至斜斜抱住,抬起右手拿起勺子开始喂奶。 腥味有些大,孩子吃不惯,用舌头抵着勺,不让羊乳流进嘴巴。 下巴下的帕子都浸湿了,林守义有些心疼——半碗奶一点都没进孩子肚子。 “妹妹乖哦,快喝奶奶长高高!”林秋缘也有些着急,这羊乳没有处理过,比鸭蛋水还难喂进去。不由得一只手扒住她娘的胳膊,另一只手伸手摸了摸冬至的脸。 不知道是冬至玩累了,还是林秋缘的安抚起到了作用,柳芸娘发现怀里的孩子舌头不再抵抗,开始吞咽,就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完了剩下半碗。 卫氏这边的情况要好得多。大概是年纪陈念小朋友年龄大一些,又对吃的都好奇,喂什么吃什么,她一勺一勺地喂着,不一会儿女儿就喝了一碗。喝饱了就心满意足地睡了。 卫氏给女儿盖好被子,摸了摸女儿的脸,有些心疼。 这几天鸭蛋都留着给冬至冲水喝了,女儿也乐陶陶地跟着众人啃红薯,孩子也不挑嘴,给什么就吃什么。 这边在喂奶,陈氏想了想,又翻出四个碗。拿过女婿刚刚接满羊乳的竹筒,倒在了四个碗里,每个碗里只有半碗。 然后把围着母山羊看小山羊喝奶的陈家和、陈思思还有林夏至喊过来,一人手里塞了个碗,转身又把女儿身边的外孙女抱了过来,拿了勺准备喂。 林秋缘被灌了一勺,没有处理过的羊乳果然味道很大,有些难下咽。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伸手从她外婆手中接过碗,干脆仰头一口闷了。 陈氏很高兴,见几个孩子都能喝习惯羊乳,不由得心中一动。 “大哥,他爹,咱们把羊留下吧!”陈氏收好了碗,走向几个正在商议羊去处的几人身边,出声打断道。 “是啊爹,要是是附近跑丢的羊,肯定有人来找,这都快到正午了,太阳下山得早,山顶也太冷了,咱们还是早早下山的好。” 陈大舅不知道他爹在纠结什么?都在逃荒呢,万一被后面赶路的人盯上……陈大舅把拳头握紧,抬头观察了一下日头催促道。 “啊呀,这丫头果然是个有福的!”朱氏伸手抱过冬至,低下头拿脸贴了贴正在吐奶泡泡的小娃娃的脸。 小丫头可能是觉得痒,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听见婴儿的笑声,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愉悦。 那清脆的笑声如同一串银铃,纯净而甜美,让人的心灵也仿佛被洗涤一般。大家纷纷被这笑声感染,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行!就这么着吧,大家收拾收拾东西,继续赶路。但是有个问题,这羊,谁牵着呢?”年纪最大的陈舅公一锤定音,眼神扫向旁边的背篓,箩筐和独轮车,想到几乎每个人肩上或者手里都有东西,一时不知道把羊安排到谁手里好。 “爷爷!我牵!我捡到的我牵!”陈家和很激动,迫不及待地举起手表示他愿意。 “舅公!我、我也想牵!”林夏至也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喝羊乳呢!尽管闻着味道不怎么样,但喝进嘴里就是甘甜甘甜的呢! “行,家和牵母羊,夏至牵小羊!老婆子,我记得咱们走的时候有带几条麻绳,找出来给小羊系上!”陈文里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对正在箩筐里翻找东西的妻子喊道。 “找着呢!找着呢!”何氏应道,手还在箩筐翻找着。 不一会儿,何氏翻出一根细一点的麻绳,给小羊羔套上,绳子另一头交到了林夏至手中。 “你俩要牵好哈!可不能松手哦!”何氏交代了一番,催促着众人准备赶路。 第15章 过龚州 一行人紧赶慢赶,才到达了山脚的平地,抬头一看太阳已经落到了山顶上。 平地上已经有几波人在歇息:有人正在生火,青烟已经飘上半空;有人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拾柴;有人在河边洗洗刷刷。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两个中年人拍板,选定了一个离树林和离河边差不多远的大树下的位置。 几波人就分散开来,拾柴的拾柴,打水的打水,挖泥围火堆的围火堆。 天快黑了下来,柳幺舅看着他爹半天都没点燃火,于是就抱着一小捆柴,走向不远处的一行人,从他们的火堆中借了火,把火堆生了起来。 在残阳消逝之前,分别出动的几波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照往常,陈氏和何氏在火堆外圈埋了红薯,陶罐里也烧上了水。 陈氏望向身后独轮车上熟睡的三个孩子,又看了看不远处放羊吃草的三个孩子。 想了想,陈氏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空陶罐抱在怀里,走向吃草的山羊,挤了一罐羊乳。最后抱着罐子,和三个孩子牵着羊回来了,把罐子放在垒起的炉子上煮着。 本着既然现在山羊有奶,那不能亏了孩子的想法,陈氏还是很舍得的。 …… 林秋缘被她娘喊醒吃晚饭的时候,都还有些蒙,这几天她忙着肝任务,生物钟已经有些错乱了,睡得昏天黑地。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收拾收拾准备歇息,几个男人则轮流守夜。 林秋缘就意识一闪到了空间,就开始吭哧吭哧地继续肝任务。 半宿过去了,林秋缘终于完成了挑战任务,把商店给解锁了。 林秋缘喜不胜收,激动万分地点开了贸易商店——贸易商店主要是就销售和购物。 商店能自动连接仓库,林秋缘只留下了黄豆和玉米给牲畜当饲料,一股脑把仓库里剩下的东西全卖了。 看着银拉从零涨到2000,林秋缘突然就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没错,贸易商店的流通货币叫做银拉。林秋缘现在一共有接近2000多银拉。 点开购物商店,林秋缘上下扒拉了一下面板,她目前也只能买点种子。 林秋缘买了小麦、糯米、高粱三种种子。 种子的价格还挺贵,三种种子花了林秋缘1200的银拉。 设定好作物的种植设置,林秋缘才想起来查看解锁了商店的奖励。 o~m~g!居然是芒果种子!她超爱的芒果! 天啊!她穿越了,她有生之年都还能吃上芒果! 望着水田里的水稻,林秋缘突然回神…… 醒醒吧!老铁,果园还没刷出来呢,果然高兴太早了。 后面又连着肝了几天,林秋缘才陆续解锁了屠宰场、果园和加工坊。 林秋缘在面板上一顿操作,全部设置成自动化生产。 设定好相应的提醒,林秋缘就少有在空间里待了。 因为她接手了赶路时照顾冬至的任务。她坐在二舅推着的独轮车上,冬至小丫头现在就在自己怀里睡得香香的。 在路过龚州时候,下过一场雨,他们赶在下大雨之前,和其他赶路的人挤到了个破庙躲雨。 也得亏他们青壮多,林守义在守夜时,有视线落在他背上的感觉太强烈,灼得他背疼,一回头就对上几双算计狡诈的眼睛,瞬间警惕起来,当即就喊醒了几个舅舅,拿上锄头弯刀,才把几人逼退。 那几人见他们不好惹,趁着半夜雨停了,就跑路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觉得破庙不宜久留,天一亮就继续赶路。 柳芸娘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想水坑中的大石头,脚一滑就摔倒了,又为了护着怀里的冬至,胳膊磕到了自己挑着的箩筐上,还扭到了脚。 所以现在就是她爹拿推车推着她娘,她被拎到了二舅推着的独轮车上,怀里还抱着冬至。 本来陈氏想接手背着冬至的任务,奈何林秋缘非要自告奋勇地抱着冬至,小孩脾气倔,陈氏没办法,就把短袄套林秋缘身上,把冬至放在了她身上,又拿被子包住俩孩子,又跟二儿子交代了一番,这才继续赶路。 天气越来越冷,独轮车上的重量越来越轻。大人们分了几波人出去觅食都没什么太大收获之后,林秋缘知道,该她出手了。 在面板上扒拉了一下,看了看仓库里的存货,林秋缘决定,高低都要把荤素都要安排上。 趁着第二天傍晚,众人停下露宿的时候,看着她爹开始拿背篓装空水壶,准备去河边打水,林秋缘就喊外婆过来抱着妹妹。 陈氏摸了摸外孙女的头,说道,“好勒,外婆抱妹妹。”陈氏解开外孙女身上的短袄,接过小外孙女,低头轻声问道,“乖乖,是不是要去屙尿尿?我喊哥哥陪你去”。 林夏至正在跟他娘一起拔草,准备拔出一个空地好挖土垒火堆。 “外婆,我不屙尿尿,娘!我要跟爹爹去打水!”林秋缘跳下独轮车就朝着她爹跑过去,边跑边对她外婆和娘说道。 “爹!等等我!我也要去!”林秋缘腿短,自然比不过长手长脚的林守义。 好在林守义走到一半,听见女儿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身后传来,这才立刻停下回头看。 看见女儿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冲过来,林守义有些惊讶,连忙喊道,“慢点跑!慢点跑!别跑太急了!把嘴巴闭上跑!小心呛风。”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在空间里吃得好锻炼得好,或是最近一直喝羊乳的缘故,林秋缘的小身板强壮多了。 看见她爹在前面等他她,立马加快速度像小炸弹一样冲过去。 看着冲过来抱住自己大腿,仰头对着自己笑得灿烂的幼女,林守义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帮女儿捋了捋跑乱了的头发,林守义牵起女儿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秋缘?跑那么急做什么?” “爹!我陪你去打水!我怕你怕黑!我来保护你”。林秋缘厚着脸皮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爹爹怕黑,秋缘保护爹爹。”林守义被女儿滑稽的小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牵着女儿慢慢走。 第16章 来捡鱼 父女俩几下走到了河边,河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在打水。 林守义把水壶全部拿出来放在一边,告诫女儿不要走太过来,就蹲一旁玩。 林秋缘急眼了,她不碰水怎么能把空间的鱼放进河里让她爹逮?! “爹,我递水壶给你。”林秋缘厚着脸皮走过去,她今天势必要摸到水。 林秋缘正在跟她爹胡搅蛮缠,忽然有人插话让父女俩顿住。 “哎呦大兄弟,你这闺女儿可真乖。”一旁同在打水的路人被父女俩的对话逗笑,先开口搭讪。 “是,我女儿心疼我。”林守义看着帮忙递水壶的女儿,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这才扭头警惕地对路人说道。 “伯伯,我爹怕黑,我是来保护我爹爹的!”林秋缘厚着脸皮嘴里说着俏皮话,鞋里的脚趾头紧紧抓着地。 “哈哈哈哈,兄弟,你这女儿有趣的紧哩,比我家那皮小子贴心得多。”路人捧腹大笑,提了水壶走了过来。 林守义装好了水,还没放进背篓,就跟对方搭起话来。 林秋缘看她爹跟别人聊得火热,悄咪咪就往水边蹲下,手伸进水里,意念一动,两条黑鱼就到了水里,呆呆的,没有游走。 “爹!鱼!”林秋缘发挥自己精湛的演技,指着河里两条呆鱼,对她爹喊道。 林守义听见女儿喊,速度也快,提起背篓就往女儿指着的方向一盖,又脱掉鞋袜踩进了河里,挽起袖子就往背篓里摸。 摸到确实是鱼的触感,林守义抓住其中一条鱼的鱼尾巴,用膝盖顶住背篓,另一只手快速把背篓放倒,然后一铲,两条鱼就装在了背篓里。 刚刚搭话的路人也被这操作惊呆了! 林守义抬头,看对方还没离去,不由得心生警惕。 动手把女儿拉在了自己身后,又挡在背篓前做防守状。 路人被背篓里的鱼惊到了,他刚刚可看见了,两条鱼怕是有10来斤! “兄弟好身手!你别怕,我不抢你们的,我知道你们,之前半夜有人半夜去抢你们,我都看见了,你们家可是有七个大汉。”大汉提着水壶,把手向两边摊开做后退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林守义没想到还是之前同路的,还见过他们差点被抢,一时有些愣住了,没有说话。 “叔叔,你赶紧回去背背篓来抓鱼吧,说不定还有呢!”林秋缘从她爹身后钻出脑袋,抬头对路人说道。 “诶,好勒闺女,你眼睛真尖,叔叔也回去背背篓来抓抓看。” 大汉提着水壶就跑,想必真的是回去背背篓了。 林秋缘觉得鱼太大,过于显眼,他们的对话想必在河边打水的很多人都听见了。又听人谈起他们之前差点被抢的事。 林秋缘又蹲在背篓背后,准备等等下有人来了就悄悄又放了几条鱼出来。这样就不是被注意的焦点了。 就是不知道这鱼怎么回事,是突然换了个新环境不适应?还是缺氧?刚刚放出去的鱼还呆呆的在背篓里一动不动,要不是看见鱼鳃还在呼吸,林秋缘都要觉得它们嗝屁了。 林守义也没走,先蹲下问女儿有没有被吓到。 “爹,我没事,我觉得那个叔叔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林秋缘不知道为什么,只能说直觉上就没感受到对方的恶意。 林守义也没感到恶意,更何况他已经看见大舅哥和幺兄弟背着背篓来了,所以他也不急了。 林守义掏出别在腰间的镰刀,把刀打湿磨了磨,找了块平坦一点的石头,就开始打理鱼。 等把两条鱼打理得差不多了,先前的大汉就背着背篓来了,后面也跟着几个背背篓的男人。 林秋缘靠着背篓当掩护,也没放多,就放了三条鱼,他们谁先看到就是谁的。 “哎呀,大兄弟还在这啊,哟,闺女,来来来,你眼睛尖,帮大叔看看还有没有鱼。”先前的大汉很自然地上前搭话,转头对林秋缘开玩笑道。 “有!我看见那里好像有!”林秋缘指了她刚刚放鱼的方向。 天已经暗下来了,都快看不清河面的颜色。 大汉没想到这个小闺女真给他指了指,他顺着林秋缘指着的方向,眼睛一亮。 他眯着眼睛看,没看见鱼,但是看见河里荡起一圈圈的波澜。 大汉道了谢,脱了鞋袜就轻手轻脚地踏进河里,双手抓着背篓,学着刚刚他看见的这个大兄弟的姿势,啪就把背篓盖下去…… “姐夫,秋缘,怎么还不走,天都黑下来了,我看你们还没回来,我跟大表哥来接们”,柳幺舅故意高声喊道。 “姐夫,这是怎么回事,我在那边看见他站你对面,还以为你们起冲突了,我看他跑那么快,还以为他回去喊人……”柳幺舅压低声音悄声问他姐夫。 林秋缘看见大汉已经抓住了一条鱼。刚刚跟在汉子后面的几人当然也看见了,纷纷下水。 然后林秋缘就听见她舅舅的声音,抬头不知道她舅在跟她爹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林秋缘看着天色变暗,月亮也被暂时隐在云层里。 林秋缘悄悄往旁边草丛里挪到,她估计她爹等下要扯一把枯草垫在背篓底下,所以悄悄放出了七八个蛋,不敢放多,怕等下引起路人嫉妒。 做好了这些,林秋缘出声打断了他舅的话,把她舅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背篓里。 “舅舅你看!鱼!” 两个舅舅同时低头。 大表舅已经拿背篓把水壶装好,背在了肩上。 听见外甥女说有鱼,这才眯着眼往石板上看的背篓里看,果然,两条鱼个头还不小。 “这……你逮的啊姐夫?” 云层散开,借着月光,柳幺舅也看清楚了地上的鱼。 “我扯把草垫背篓下面就走。”林守义往刚刚林秋缘放了蛋的地方走了两步,想扯两把枯草垫背篓里面,免得搞脏衣服。 随手扯了两把草,林守义转身就想走,借着月光,余光瞥见地上有什么白白的东西。 林守义顺势蹲下去摸。 “永安!”林守义对着小舅子低声喊了一句,然后把枯草递给他,自己把蛋捡起来兜着。 “你帮我把背篓端起来,我背背篓,你背秋缘。”林守义看见小舅子已经把鱼装好,请求他帮一下忙。 林秋缘被她舅举起放在了肩膀上……骑马。 林秋缘坐在她舅的肩膀上,她舅交代她要抱住他的脖子或者头。林秋缘害怕摔下去,伸手紧紧抱住她舅的额头。她舅伸出双手拉住她的小腿。 “秋缘,准备好了吗?飞咯~”刚说完,她舅就快步往前跑去,林秋缘在肩膀上,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双眼满是激动! 前世她自己的舅舅也是喜欢把她架在肩膀上,让她骑大马。当然很多时候都是她打滚才赢得的骑马特权。 第17章 激动 柳幺舅脚底生风,就着明亮的月光,驮着林秋缘跑的飞快。 “慢点儿!慢点儿,别摔到我乖乖!”陈氏一回头就看见自己幺儿脖子上架着外孙女跑得飞快,忍不住张嘴呵斥道。 柳幺舅架着林秋缘先一步跑回火堆旁,然后又把林秋缘抱下来。脸上满是欣喜 “娘,姐夫逮到两条鱼,我估摸着有10来斤呢!”柳幺舅对着他娘,一脸激动地说道。 一行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看还在后面的林守义和陈兴业。 等两人背着背篓走到面前,林守义的背篓就成了焦点,尤其是几个小豆丁,激动得哇哇叫。 “爹(姑父)!是不是有好大的鱼!”围着林守义的几个小豆丁仰头看着他背上的背篓。 “是,很大的鱼,有两条呢”。林守义也不扫兴,伸手放下背篓,就着火光,让几个小的先看。 “我还在草丛里摸到了几个蛋。”林守义又把兜着的蛋给众人看。 陈氏把围着背篓的几个小豆丁赶开,就着火光也看见背篓的鱼。 “这是黑鱼吧?”陈氏也很激动,那么大两条鱼够他们饱饱吃一顿了。 交代女婿拿刀把黑鱼切片,陈氏又拿出了两口陶锅,架在先前垒好的土灶上。 何氏又拿出上次装芝麻油的竹筒。 竹筒已经很轻了,赶路赶了两个来月,差不多把油吃完了。 陈氏只把两只鱼头鱼尾丢进去一口锅里煎。等煎出香味了,又分了一个鱼头鱼尾到另一口锅,加水开始焖着。 水开放鱼,雪白的鱼片倒进锅里。 何氏又拿陶罐去挤了羊乳,直接放在火堆上加热,先喂了冬至和陈念,而后另外几个小的也一人分到半碗。 围在火堆旁的众人看着满满两陶锅的鱼,肚子忍不住响起了打雷声,狠狠地在一旁咽着口水。 不远处抓到鱼的几波人,也被飘过来的香味勾的不行,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催促着家人架锅。 没抓住鱼的另外几波人只能勒紧裤腰带,眼巴巴地啃着干粮。 今晚的草地,被鱼香味笼罩着,众人吃饱喝足,检查了山羊的绳子是否绑紧,又往他们附近巡视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又商量了留人换着守夜。 闻着空气中弥漫着鱼香味,除了要守夜的人,其他人都心满意足地睡了。 林秋缘吃得也很香,毕竟她穿过来那么久,就沾过三次荤腥:与外公外婆他们相遇那晚的鱼汤、自己昏迷醒过来喝的鸡汤、今晚的黑鱼片汤。 越想越觉得可行,决定下次还可以继续这样放鱼出来。 躺在独轮车上,林秋缘昏昏欲睡,但想到空间里的任务,意识一闪就进了空间。 首先就点开了果园想看看看看果子还有多久成熟 。 果园是前几天刷出来的,在院子的左手边。 院子的矮墙挡住了视线,要不是在面板上刷贸易商店,刷出了水果种子,林秋缘都不知道果园已经解锁。 果园大小和菜地一样大,但只能种12粒种子,也就是12棵果树。 果园的默认种子就是枇杷和芒果。 枇杷种子是先前院子里的枇杷留下的;芒果是上次解锁商店得到了奖励。 林秋缘又从商店买了桃子种子。 为什么是桃子呢?她想到刚穿过来的时候,她爹摘了几个稍微比较熟的野桃子回来,她哥悄悄让她吸软掉的桃子尖尖的汁水,酸甜酸甜的,她记了很久,所以一看见有桃子种子,就立马买了,总得让她哥尝尝甜甜的桃子吧! 果园里现在种着这三种果树。 可能设定的就是果树生长周期要比普通作物慢。 果树的生长周期现在都还没结束,要50个小时。 看着面板上的时间,林秋缘估摸着快了。 她每次进空间,果树的样貌都不一样,现在果树都长成成年树开花了。 既然都开花了,那离结果也不远了不是? 又点开了加工坊,小麦、稻米、糯米还在继续加工,距离加工完成的时间还有3个多小时。 林秋缘跑进仓库,看着麻袋装起来的脱了粒的大米、小麦、小米等等就心花怒放。 这些谷物类都还可以进行二次加工——磨成粉。 现在加工坊里面就是这进行磨粉工程。 她打算过两天丢一袋小米出去,让大家换换口味。 点开了屠宰场,上面显示正在屠宰,还需要1个多小时,里面正在处理的是圈里的牲畜。 处理好的牲畜也可以送进加工坊,需要原材料和盐,加工出来的就是腊肉和腌肉。林秋缘咬牙在商店里直接买了一吨盐,在仓库里垒得很高。 当然,这差点花完了她全部的银拉。想到这,林秋缘还是觉得有点肉疼和心梗! 林秋缘又点开正在进行的任务,看见每日任务已经完成,现在进行的挑战任务是草药园,目前进度60%,任务奖励则是随机草药种子。成就任务就解锁10个新区域,目前进度90%。 只等草药园解锁就能完成成就任务,不知道会有什么奖励。 林秋缘也挺期待解锁草药园的,毕竟她娘现在都还没好全,现在脚上贴着的草药还是她外婆在路边仔细寻找才挖到的,说是叫雷公根?大概是跌打损伤之类的草药。 不知道草药园会产些什么药?估计不管产出什么药,林秋缘估计都会很激动,毕竟药这种东西嘛,囤着总会用得着。 林秋缘现在又看了看面板右上角的经验值,已经是二百五的三倍还要多了,目前是经验值800,空间等级升到了8级。 点开了升级系统,显示需要2000经验值,且等级达到20级,就可以让空间内的生产或者加工速度提升一倍。 林秋缘感觉身体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要是速度提升就意味着效率也会提升,那她就能囤更多的物资拿去换成银拉?银拉多了又能买更多的物资。 试问天底下谁不喜欢搞钱?谁不喜欢购物? 林秋缘从空间出来,脑袋里全是有了银拉她要买些什么,有种她前世在双十一促销活动前,精心计算买什么最划算的感觉。 从期待到紧张,从犹豫到果断,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林秋缘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都升高了,激动得半宿没睡着。 第18章 躲雨 激动得半宿没睡着,将将才入睡的林秋缘一大早被一声高呼声惊醒。 “娘!快看,这是什么!?”柳幺舅放下背篓,虽然内心犹如翻江倒海般激动不已,但他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声音刻意压低到只有几人能听见的程度。 “我瞧着像是甘薯,姐夫说不太像呢!”柳幺舅又补充了一句。 山林里雾气缭绕,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看见这玩意儿的。 远远地他就注意到地上冒出的一丛绿叶与普通红薯藤相似,茎蔓缠绕,叶子脉络清晰,地下隐约可见隆起的土堆,像是藏有丰硕的果实。 柳幺舅连忙呼唤一旁的姐夫,然后就满怀期待地蹲下身子,紧握铁镐,轻轻拨开表层松软的腐叶土,然后用力向下掘进。铁锹撞击着硬物发出沉闷的声音,随后撬起一整块土块,露出了下面埋藏着的一个硕大的根状物。 起初,他欣喜地以为是一颗大红薯,可当擦去附着的泥土,露出淡黄泛白的皮质纹理时,却感到一丝疑惑。 那物体形状奇特,表面粗糙且多节,显然不同于常见的红薯光滑圆润的样子。它的根须延展纷繁,深扎在土壤之中,显示出顽强的生命力。 尽管满心疑惑,此时柳幺舅也不禁愣住,意识到自己或许误将什么别的东西当作了甘薯挖了出来。 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未知植物,试图通过其特征来辨认这一大自然的秘密礼物,无果,还是跟姐夫两人把这些东西全挖走了。 “我想着既然长得像甘薯,估计也是差不多的玩意儿吧?我就全挖了!”柳幺舅脸上满是自豪和狡黠。 林秋缘也醒了,一旁的朱氏看见了,伸手就把外甥女抱起来,也凑到一旁看。 看见背篓里长得很像红薯的大东西,林秋缘愣住了,这个东西她也没见过呀!是的,大东西,看着一个就有二三十厘米长。 “是葛根吧!”陈氏从背篓拿起一个长得像甘薯的东西,摸了摸又闻了闻,最后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生葛根的口感偏硬,咀嚼起来颇为费力,初尝时味道较淡,还有点涩和一股土腥气,慢慢咀嚼后,才能发现一点点的回甘。 “呸呸呸,怪难吃!”柳幺舅也迫不及待掰了一小块葛根放进嘴里,味道实在是难吃,没两下就吐了。 “所以这个什么葛根,是不能吃的吗?”抱着林秋缘的朱氏蹙着眉,开口问道。 “倒也能吃,不过要磨成粉。或者炖汤喝?我记得葛根似乎是药材来着?”陈氏也有些不确定,她只能辨认出这是葛根,据说是药材,也能磨成粉混着别的粮食一起吃。 “咱们现在也没法磨粉呀,真可惜。”何氏看着大个的葛根,不由得叹了口气。 众人脸上的欣喜也逐渐被失望占据。 “留着吧,好歹是药材,以后去药铺问问人家收不收,换点银钱也是好的。”柳满仓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林秋缘听见磨粉后能吃倒是动了几分心思——空间里的加工坊倒是可以磨。 但是磨了之后怎么解释呢?她只得作罢。 见众人心情不佳,柳幺舅有些过意不去,白忙活一场。 “娘!昨天在河边遇见的李大哥也是往锦州去的!他说过了龚州就到锦州了,大概一旬就能到了!”陈二舅喊声从远处传过来,喊的很大声,一行人想听不见都难,注意力这才从葛根转移到两兄弟身上。 陈兴旺和陈兴业两兄弟一大早去河边打水,又碰见了昨天的大汉。 大汉姓李,叫李忠,也是家里遭了灾才开始逃荒。他们家本来是想往州府去的,刚走上官道就遇到从鄂州逃荒出来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州府也遭了灾,这才跟着一起往蜀地逃。 沿路打听,就决定前往近一些的锦州。先前跟他们同行的人要去益州或者利州,也有直接在夔州安定下来的,比如说他堂哥一家。 李忠跟他堂哥一家关系不算太好,觉得都走到一半了,且夔州多山地,李忠不觉得这是是可以安定的好地方,打算还是前往锦州,所以从夔州开始,原先的一群人就分散了。 李忠在归州的时候见过眼前的这一大家子,当时看见一群人半夜冲上山坡抢劫,李忠吓了一大跳,当即就要站起来想去帮忙,被妻子死死拉住,求他不要趟这趟浑水,李忠低头看着死死抱着自己大腿的一双儿女,又看了看泪眼朦胧的妻子,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举着火把连夜赶路,远离是非为好。 昨儿在此处碰见林守义,他觉得眼熟,看见他背了那么多葫芦,才想起先前在归州见过,就是被抢劫的那一大家子,这才上前打招呼。 “李大哥说他们一家四口也是要去锦州的,问能不能跟我们一起。”陈二舅放下背篓就跟大家交代自己打听到的信息。 “他们家有四口人,但是同行的却有好几大家子人,要是跟我们一起,人太多了也扎眼,万一他们起了坏心……你忘了咱们在归州差点被抢的事儿?”陈舅公张嘴呵道。 是了,在归州抢他们的,不也有先前跟他们同行的,还不是说抢就抢了? 一行人都蹙起了眉头。 实在是被抢的经历……过于深刻。 众人一商议,还是让林守义和陈二舅去跟李忠解释了一番,拒绝同路的请求。 李忠表示也明白他们的担忧,只跟林守义约好,如果双方有缘再见,到时候一起找个地方安家。 林守义也没拒绝,只说遇到了就一起,然后就告辞了。 看着对方一行人推着推车,背着背篓,挑着箩筐开始赶路,李忠一家也准备收拾东西,把昨晚剩下的鱼一热,一家人吃饱之后,也开始赶路。 李忠猜到了自己会被拒绝,毕竟人家被抢的时候,他确实没帮上忙,还连夜跑路了。 昨儿突然搭话也让对方心生警惕,起了戒备心。他觉得,这行人在被抢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龚州,且还有余粮,就觉得他们是本事大的。 想到了瘦弱的一家子,脑子一热就提出想与他们结伴同行的请求。 但看着对方笑着的脸突然严肃,神色警惕,两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李忠脑子突然间就清醒了,心里直怪自己嘴快。 一个陌生人突然提出要同行,换做是他也会有警惕心。更何况他当初还看着他们被抢,还没帮上忙…… …… 赶路的途中,林秋缘解锁了草药园,顺带得了生姜种子——对她娘的扭伤并没有什么用,林秋缘有些失落。 最后还是把姜种下,继续肝别的任务了,等她终于刷出来接骨丹,她娘的伤都好全了。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越往锦州方向走,天气越发暖和了。 他们赶路的时候发现往同一个方向去的人越来越多,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已经进到梓州境内了。 一行人听闻这个消息,都心潮澎湃热血沸腾起来了。 不由地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这天快到锦州境内的时候,天色突然一变,乌云就把太阳给笼罩了。 一行人一看天色不对,就往旁边乡道上赶,本想着去最近的村子里借宿。刚拐进乡道,就看见旁边的农田边有一个不大的草棚。 估计是秋收的时候,农田离家太远,农田的主人为了防止有人偷粮食,就搭了个草棚,夜宿在此守着。 估计是为了方便放农具什么的,草棚搭的还挺大,柳外公伸手推开了草棚的竹门,里头搭了个竹床,离地大约有70多厘米高。床前的地上还有垒起的土圈,土圈中间有烧过的灰烬,大概是先前也有逃荒的人在这里夜宿过。 柳外公招呼几人把三个小点的孩子都抱在床上去,几个男人就开始把独轮车的东西往床上搬,毕竟独轮车太大了,只能放在外面。 林秋缘坐在床上,看了看旁边躺着的陈念和冬至,两人都睡得香香得。 真是个好机会!林秋缘用意念一控制,就把空间里的一袋面粉和一袋盐移到了床底下的角落里。 她也不敢放太多,怕众人怀疑什么。 空间里的面粉和盐都是50斤一包的,用褐色粗麻袋装着,天色比较暗,如果不稍加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床底角落有东西。 做完这些,林秋缘才躺下开始装睡。 趁着雨还没下下来,大人们分成几波分别行动:一波去山脚拾柴;一波去田埂上找野菜。 陈氏、何氏和朱氏留在草棚里,准备把东西往里搬。 大点的三个孩子则牵了羊去吃草。 陈氏给几个孩子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不要走太远,注意安全,转身回了草棚。 第19章 面粉和盐 陈氏比了比床的高度,觉得高度合适,能放箩筐和几个矮点的背篓。 几人就开始去端背篓进来,刚好两个背篓或者两个箩筐能并排放在床底。 朱氏推了个背篓进去,又继续塞第二个背篓,然后就发现第二个背篓推不进去,凸了一半在外面。 朱氏觉得是不是床底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只能把背篓又拖出来,蹲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啊呀,这是什么东西?” 天色暗,没生火,朱氏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直接伸手去摸,摸到一个麻袋,顺势就拖了出来,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一包,又伸手继续拖。 “娘你看,这是什么东西?我从床下拖出来的!”朱氏看她婆婆挑着箩筐进来,连忙喊道。 林秋缘知道她大舅母已经发现了麻袋,放心地呼了口气,继续装睡。 何氏放下扁担,也很好奇,顺势蹲下。 “这是怎么了?”陈氏也挑了箩筐走进了,就看见俩人蹲在地上。 “大郎家的从床底下拖出来俩麻袋,这包我摸着像是什么磨成的粉,那包没摸出来。”何氏伸手摸了摸俩麻袋,抬头对着自家妹妹说道。 “这绳子真奇怪,根本解不开啊!我去拿镰刀来。”朱氏试着解开麻袋上的绳子,但都扯不开,只能去找镰刀来。 何氏蹲在地上继续试着解绳子。 糟糕!那种封口线好像不是现在该有的工艺!林秋缘躺在床上,身侧是拳头不由得握紧,眼皮轻轻颤动。 陈氏这才注意到麻袋上的线,眼皮跳了跳,然后就盯着麻袋沉思。 “姑姑,你怎么了?”朱氏拿了镰刀一起进来,就看见她姑看着地上的麻袋一脸严肃,还以为麻袋里面是什么不好的东西。 “啊!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这是谁放这里的,万一是草棚主人的呢?咱们要是动了人家的东西怕是不好。”陈氏听见喊声,立马回神,然后也蹲下,对着几人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我倒是觉得是不是先前在这过夜的人落下的,要是是主人家的,肯定早被拿走了吧。”何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还是先打开看看吧。”朱氏拿着镰刀就开始慢慢挑开绳子。 “这绳子可真难开。”朱氏挑到一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秋缘忍不住一乐,这种封口绳要是没找到诀窍,是真的很难开!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大米的封口线到底怎么开! “麦面!这是麦面吧!”朱氏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捻了一戳放手心,低下头闻了闻,闻着这熟悉的感觉,忍不住喊出声来。 “什么!?真是麦粉?”何氏也很激动,伸出手指捏了一小撮放进嘴里。 “还真是麦粉,那这一包呢?”何氏示意儿媳妇继续挑线。 陈氏也伸手捻了一撮麦粉放进嘴里,确实是麦粉的味道。 朱氏挑开了线,镰刀一放,望着麻袋里的东西有些不确定,伸手捻了一撮放嘴里。 “呸呸呸,齁死人了!这……这是盐啊娘?”朱氏被盐齁到了,吐了两口水才反应过来这是盐。 “是盐吗?这不像咱们平时吃的盐啊?”,何氏有些怀疑,看见儿媳妇被齁到,伸出食指沾了一点盐放进嘴里。 “是盐!这味道是盐!”何氏大喜,他们几家的盐现在凑一起,都凑不出一两盐。那么大一包盐,够他们吃三年了吧! “只是这盐……那么细吗?咱们吃的盐,都是大颗大颗的,我还没见过那么细的盐”。朱氏没忍住问出来。 “这是精盐吧,我看面粉也是,又细又白,比咱们平时吃的细了不少”。一直没说话的陈氏开口解释道。 躺在床上的林秋缘已经汗流浃背了,她完全不知道这时候的人吃的盐跟她以前吃的盐不一样啊……等等,古代平民好像吃的都是粗盐来着? “外婆,我们回来了,两只羊已经吃饱了!我看见爹爹和娘他们也回来。”林夏至这段时间吃的还可以,身高已经蹿了一蹿,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草棚。 “咦,这是什么?”柳芸娘也跟在儿子身后进了草棚,就看她娘、她舅妈和大嫂子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两个麻袋,麻袋里的东西白花花的。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狂风大作,吹得草棚里火堆里的火焰左右摇晃。 一大家人围着面前的两个麻袋面面相觑。 “咕噜~” 不知道谁的肚子先响了,紧接着又响起一串咕噜声。 众人都觉得很饿。看着面前的麦面不停地吞口水。 “娘,我饿了,妹妹也饿了。”林夏至坐在床上对着火堆旁的他娘可怜兮兮地说道。 “还是吃了吧,逃荒嘛,没办法的,咱们一没偷二没抢,就当是捡的。”陈舅公压下心里的纠结,忍不住劝道。 他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知道粮食来得不易,人又老实了一辈子,面对天降横财,实在是有点消化不了。 但是道德感过高也不能当饭吃啊,他们现在是在逃荒…… “水还够吗?咱们煮野菜面疙瘩吃吧。”陈氏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转头问女婿。 “不太够,这附近没有看见河。”林守义数了数地上的水壶,回答道。 陈氏想了想,递了个陶罐给女婿,叫他去挤罐羊乳来和面粉;又吩咐儿子把野菜摘干净。 转身拿了个陶锅放在麻袋旁边,陈氏拿起了个陶碗,就开始舀面粉到陶锅里。 舀了大概有5碗面粉,估摸着有一斤多的面粉,陈氏又把野菜放进去,撒了点盐,就等着女婿把羊乳挤回来好揉面。 “芸娘,用那口锅把水烧上吧。”陈氏看向女儿。 “姑母,我来吧。”坐在靠门口的卫氏站起来,端起了陶罐,又把水壶里的水倒进锅里,直接放在了火堆边上。 “来了,娘,外面有点小雨了,咱们得把羊也拉进来吧?”林守义端着羊乳走进来,递给了陈氏。 “是要拉进来,免得淋到了。”柳满仓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去拉羊。 “永康永安,你们也去床上挤挤吧,给羊腾个位置。”柳满仓回头对坐地上的两儿子说完,就出去牵羊了。 这边陈氏已经揉好了面,只等着水开下面疙瘩。 柳二舅和柳幺舅坐在床上,怀里一人一个,各自抱了个小的。 冬至被柳二舅抱在怀里吐泡泡,陈念被柳幺舅抱在怀里,两人一起对着陶锅流口水,即使现在里面只有还没烧开的开水。 等水沸腾了,陈氏开始往里揪面疙瘩。煮了满满一锅,绿油油的野菜混着白花花的面疙瘩,别提多诱人。 每人都分到一碗,汤里也放了盐,众人喝得额头冒汗,把身体的寒意都驱走了。 “可真奇怪,这蜀地是不下雪的吗?咱们走了几个月了,一路上我都在担心要是下大雪怎么办,可这就只见了几场雨。”朱氏放下碗,感觉身体暖和起来了,随口提到。 “还真是,这要是在咱们安州啊,这时候雪都堆多厚了,每天都得铲雪才能出得了门。”陈大舅接过妻子的话,感叹道。 “一晃眼,咱们都离家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安定下来……”卫氏把吃饱喝足的陈念塞到床上的被子里,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一时间有些恍惚。 轰隆一声,把其他人要说的话都压住了,不一会儿紫色的闪电先划破长空。 随后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几人也不闲聊了。 陈大舅和陈二舅赶紧把锅端去门外面接水,等到接了半锅水,两人就着雨水就把锅碗给洗了。 把碗收起来装好,两个陶锅直接放在外面接水,等明早雨停了,好烧开晾凉装进水壶里。 林守义掏出一个陶罐,把水壶的水倒进去,放在火上烧着。这样早上大家醒了就能喝上一口热水。 几个小的已经并排在床上,听着雨声,安稳地睡着了。 因为把陶锅搬去了外面,地上的位置空了,柳二舅和柳幺舅又坐回了地上,把床留给了几个小的。 林秋缘吃得太饱了,躺在床上也开始犯困,但也没忘记用意识闪进空间,在面板上操作了一番,把该收的收了,该种的种了,也懒得继续肝任务,出了空间偏头就睡着了。 第1章 到县城 林秋缘一家紧赶慢赶地赶了约摸一旬,终于在小寒这天的下午,赶到了一个在锦州境内能接收流民的县城——泸溪县。 先前还经过了好几个县城,都不接收流民,他们连县城大门都没得靠近就被撵走了。 之前也经过好几个村镇,他们想借宿,但因为青壮太多,每次都被拒之门外。 所以一路上他们都是风餐露宿,要么在野外生火堆露宿,要么就是遇到什么破庙棚屋进去凑合一晚,还得提防着有人动坏心思。 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接收流民的县城,城门口可谓是人山人海。 泸溪县的县城据说才建成没几年,原来的县城在另一个县,前几年战乱,被蛮夷强行破坏了,这才重新选址在此地建了县城。 县城坐落于一片狭长的半岛之上,两面环水,形成了天然的防御屏障。 其北侧和东侧分别有一条宽阔的河流环绕,这两条江在州城的南北两端交汇,形成了州城独有的双水交汇之景。 南侧和北侧则是较窄的河沟,虽然不深,但足以隔绝外来的侵略者。 县城的城墙由巨石和青砖混合建造。 城墙高度约为十米,厚度则有四米之余,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一座箭楼,箭楼上插着的旗子迎风飘着,仿佛守护县城的勇士。 城墙外侧,护城河环绕,河水清澈,但深不见底。 城门门口有士兵看守,通过城门看向城墙内侧,则是一条宽阔的步道,可以看见有士兵在巡逻。 在城门外已经有大批大批流民了,人太多了,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路上赶路速度不算太慢,却还是站在了很外围的地方。 而后面的路上,还有不少流民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过来。 柳外公和陈舅公不由得皱眉,微微的扫视了一圈,见到不远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的人,眉头拧得更紧了——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人头攒动,柳外公和陈舅公决定把家人带出队伍,去到了一旁的空地上,把独轮车和箩筐什么的围在了中间。 “咱们不太清楚目前的状况,先在附近打听打听,别走远了!大哥你和永康留下!这人多混杂,得留几个男人才镇得住!” 陈外公对着人群扫视了一圈,这才扭头对自家大哥说道,又拍了拍二儿子的肩膀,带着其它几个青壮到处打听消息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柳幺舅回来了,表示不远处有两个棚子,城内有几家大户人家的下人在施粥。 他回来拿两个碗去领两碗粥,顺便打听一下这边的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陈二舅挤了回来,脸上表情有些凝重,“咱们想进城的话可不容易,听他们说,知县大人担心太多流民进城会引起混乱,所以想入城,要符合条件才行。” “什么?什么条件?”卫氏望向自家男人,看他表情不对,心里直犯嘀咕。 “说是入城不但要有户籍书,还得有路引,每个人还要交银子!”陈大舅也挤回来了,言语间颇有些咬牙切齿! 户籍书和路引他们倒是有,可这银子…… 所以这城,他们到底进还是不进? “要多少银子?”何氏拉住惊呼的儿媳,示意她不要出声,转头问道。 “说凡是成丁了的大人一个一两银,孩子看情况,如果官差好说话,三四个算你一两银,如果遇到不好说话的官差,怕是两个孩子都要收一两银!”陈二舅颇为懊恼,好不容易找到个接纳流民的县城,还要收入城费。 约摸着是看他们家青壮年多,吓走了周围一圈蠢蠢欲动的人。 但仍有几个不死心的,在一旁冷嘲热讽。 “看你们这样子也是出不起银子的,身上能有几个子儿?要不老弟我给你指条路?那边有个叫钱爷的,收漂亮姑娘呢!我看你家这几个小丫头片子,倒是能值几个钱,不若我引你们过去,钱爷倒是有法子进城去!” 一个尖嘴猴腮,下巴上有颗痦子的精瘦男人,眼神不怀好意地在几个女孩儿身上上下扫视,眼里满是下流的笑。 “你说什么?” 陈舅公从人群中挤出来,刚好听见尖嘴猴腮的话,直接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腰带,单手就把他拎起来,吓得尖嘴猴腮哇哇乱叫。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就是个传话的,想赚个中间差价!我也是逃难的,混口饭吃!” 尖嘴猴腮被拎着,抬头就对上对着他怒目而视的陈舅公,欺软怕硬,知道是踢到了硬茬,赶紧求爷爷告奶奶地告饶。 林秋缘震惊到嘴巴能塞下一个鸭蛋,她舅公力气居然有那么大啊,单手能拎起一个成年男子!不过这个男的,尖嘴猴腮,像猴子似的,不会人也姓侯吧。 “听你这口音,倒像是蜀地口音!还想说谎,当我好骗是不是?”陈舅公瞪圆双眼,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倒是有几分震慑的作用。 “饶命!大爷饶命!您放了我,我给您银子!”尖嘴猴腮把手伸进怀里一阵乱摸,掏出来一把碎银子。 这边的动静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但是围观的人 一个个眼神麻木,动也不动的看着这边的闹剧——直到尖嘴猴腮掏出来一把碎银,人群才开始骚动起来。 “何人在此闹事!?” 城门口站着不少士兵,听到这边有些骚乱,一脸肃杀地走过来,手中的刀带着凛凛寒光。 围观人群见此,自发地让开了一段路。 “侯三儿,又是你小子在此闹事儿!” 站最前方,长得人高马大的穿黑红色皂吏服的官差,一眼就看见被陈舅公攥在手里的尖嘴猴腮人,连忙呵道。 “还真是姓侯啊!哈哈哈!”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被她舅舅护在后面,林秋缘躲在她幺舅身后偷笑。 “哎呦!官爷您救救我,让这位好汉把我放了吧!我保证不闹事了!”侯三看见官差来了,吓得两股颤颤,不住地喊救命,手里的银子也抖落在地。 站前头的高个官差颇为无语! “来人,把侯三给我绑了,去大牢蹲几天,天天搁这闹事儿!还嫌不够乱是吧!” 高个官差一下令,身后穿灰色皂吏服的手下就出动,从腰上解下麻绳,从陈舅公手里拉过侯三,把他压倒在地上,反剪双手,三五下就把侯三的手套住了,绳子另一头则牵在手里。 “头儿,绑住了!” “带回去!” “饶命啊官爷!我不敢啦!我就挣口饭吃,我没闹事!” …… “都看见了吧,谁要是在城门口闹事,通通没好果子吃,都去牢里给我待着,吃点苦头!”高个官差见侯三被带走后,这才巡视了人群一圈,这才对围观的人群威慑道。 “看好你们的孩子,可别被抢了去!这不是在城内,孩子丢了便是告官,我们也是管不着的!” 高个子不只是对着人群还是对着林秋缘这一大家子,意味不明地给众人提了醒之后,就带着剩下的手下走人了。 有孩子的人家,这时都紧紧牵住了自家的孩子。 陈大舅和柳外公趁人群散开,终于挤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何氏这时也一手一个孙子孙女,握的紧紧的。 长呼一口气,心里既担心自家男人也被抓进牢里,又担心有坏人盯上自家的孩子。 扭头看了看被护在身后的侄孙们,抬头对上自家妹妹的眼睛,二人眼神交汇,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哥,没事吧!”柳外公快步走到自己大哥旁边,扶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腿有点不听使唤而已,缓一下就好了!” 也是刚刚大半辈子没有见过官差,又见侯三以闹事为由被抓了进去,陈舅公心里直打怵,自己被抓进去他倒是不怕,就是害怕家人被牵连,还好官差是明事理的,没有一杆子打死一群人。 第2章 要进城 “等等,我脚下有银子,你捡一捡!”陈舅公扭头对着妹夫小声说道,左手指了指右脚,那是他趁乱把侯三抖落在地的银子用脚踩住了。 说完,就冷眼盯着还在悄悄看着他们的几人。那几人一想到陈舅公能一把揪起一个成年男子,只得把脑袋一扭,快步走开了。 柳外公弯腰捡起碎银子,估摸着有个四五两,就揣进了怀里,和陈舅公一同走到独轮车旁。 “老婆子,大哥,大嫂,咱们得进城,城外不安全!我打听到了,下一个县城还远得很,估摸着要走个两三天,还不知道接不接收流民呢,他们说这两天陆续有人往那边去了。”柳外公扶着大舅哥坐下,抬头就对几人说道。 “我倒是打听到,说泸溪县知县先前发话,说让大家在城门等着,他们还在商量怎么安置流民,听说会分地落户!说是有路引和户籍书的会就近安置,没有路引和户籍书的就会被安置去蜀南山区。估计先前走的那些多是没有路引的。”陈大舅压低了声音,仔细说道,生怕遗漏掉他打听到的重要信息。 “你们几个站起来,背过去,注意点旁的人。”柳外公发话,几个青年听懂了柳外公的弦外之音,自发地站起身,紧紧的把里面的孩子和女人围成一圈。 说罢就掏出刚刚捡起来的四五两碎银,交到了自家老婆子手里,也站起身和儿子侄子们以一起站岗放哨了。 “三儿呢?怎么没见到三儿?” 柳外公扭头,突然发现幺儿不在,赶紧询问道。 “说是那边在施粥,拿了两个碗去打听消息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回来。”何氏赶紧安抚道。 柳外公不由得舒了口气,扭头对自家老婆子说道,“老婆子,你觉着呢?” “我跟大嫂也是这样想的,这外面有拐子。刚刚不就是看咱们孩子多,那么快就被盯上了,要是哪天你们都不在……” 陈氏忍不住捏了捏拳头,被手心的碎银硌的有点疼之后,才抬头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觉着还是进城好些!” 说完把碎银递给她大嫂,便开始脱短袄,短袄递到女儿怀里,又开始把里面的坎肩脱下来拿在怀里。 “嘶拉——” 布料被撕破的声音尤为清晰,随后陈氏从里面一点点地扣出一些银片,放进了一旁帮忙拿着衣服的柳芸娘手里。 “这是逃荒前,我自己拿锤子,把碎银敲扁,然后缝在了坎肩的内侧。估摸着有个十两”陈氏掏出衣服内的银钱,又穿上坎肩和短袄。 “大嫂,你们的先别动!我们先进城再说。” 看见大嫂也开始在衣服里掏着什么,陈氏连忙制止她。 “我估摸着加上刚刚侯三这些,应该够了,咱们有十二个大人,六个孩子,十五两差不多了,咱们等下就找那个大高个,他看起来还算公正无私。其它什么的,进了城咱们再从长计议。”陈氏把银片也交给了她大嫂,细细交代着。 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仔细听着,发自肺腑地感叹他们这一大家子的决策力和魄力。 “大嫂,芸娘,把你们的户籍书和路引掏出来吧。”陈氏在说话间,已经把这两样东西准备好了。 站着的几人转身,开始整理行李。 “爹,你们也回来啦!娘,这有两碗米汤,稀得不成样,给自己侄女侄儿喝吧。”柳幺舅两只手各端着一碗粥,递给了自己的老娘和舅母。 “爹,舅舅,咱们有没有什么章程啊!我听说这进城要交钱,一两银一个人,还听说过两天就不开城门了,施粥的也快停了。咱们怎么办啊?是往下一个州府吗?”柳幺舅随手在衣服上揩了揩手,蹲在地上,颇有些气馁。 他有些想不通,他们长途跋涉,历经艰难险阻,好不容易到蜀地,且附近地势也不错,很适合耕种,又找到个能接纳流民的县城,怎么还是没法在这安定下来呢? “咱们进城!” 柳外公看着幺儿懊恼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坚定地说道。 “什么?咱们要进城?” 柳幺舅被惊呆了,咻地一次从地上站起来,起来的有点急,不由得头发昏。 柳外公一把拉住了他,才没能滑倒在地。 “是,就等你了,我们都准备好了。” “可是……” “别可是,背你的背篓去!进城再说。”柳外公怒目而视,踹了幺儿的屁股一脚,把他赶去背背篓了。 “爹,您谋杀亲儿子啊!每次都踹那么重,诶呦~娘,你看爹!”柳幺舅龇牙咧嘴地做着怪像,一把被他娘揪住了耳朵。 “该,问那么多做什么,说了进城就进城,刚刚有人自己送银子上门来了。”陈氏松开揪住儿子的手,让他帮忙抬一把,也背上了背篓。 “舅舅!一会儿我给你说!”已经喝了稀粥的陈家和和林夏至一左一右地抱着柳幺舅的大腿,扬起小脑袋,一脸我知道内情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的欠打样。 “……” 这日子没法过了,从老到幼都欺负他嘤嘤嘤。 一行人把已经空了的背篓箩筐,都收到了独轮车上。 背起背篓,挑起箩筐,推起独轮车,牵起孩子,几人已经走到了吊桥边。 陈氏把几家人的户籍书和路引给了自家男人和女婿,还有刚刚拿出来的银两给了自家大哥。 三人径直走向刚才下令抓侯三的大高个面前。 “官爷,我们要进城。”陈舅公率先说道。 不远处传来几声嗤笑,他们这大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那官差也有些诧异地看向面前的三人,又侧身看了看在一旁等待着的一大家子人,眼神在三人身上上下扫视,打量他们的衣着和脸色。 在一行人身上逡视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官差这才伸出手,让他们上交户籍书和路引。 接过之后,官差仔细看了看,问道,“荆湖北路来的?你们三家什么关系?走了多久?可知道我们入城的规矩?” “是是是,我们都是安州人,家里遭了灾,迫不得已才卖了田地逃命的。我们三家是亲戚,这是我家婆娘的大哥大嫂一家,那是我女婿一家。怀里抱着个小孩的是我女儿,怀里抱着的是我小外孙女,我们那孩子没满三岁,怕养不活,里长是不让给添在户籍书上的。”柳外公连忙应道,额头甚至沁出点汗来。 “我们走了估摸着有三个多月,路上几个孩子生病,又耽搁了些时日。这才比同行的人慢了许多。”林守义继续补充道。 “官爷,我们准备了大概十四五两,都是碎银,您估摸着够吗?”陈外公摊开手,一个灰扑扑但鼓鼓囊囊的钱袋躺在其手心。 “十四五两,倒是够了的,来,称一称便知道够不够了。”大高个接过钱袋,倒有些吃惊,这几家人倒是舍得为了孩子。 随手把钱袋扔到一旁的桌上,桌上摆着一杆小秤,桌后的约摸着是主簿。 主簿称了称,报了个数,“十五两三钱,算你们14个人,还有余,徐大,把他们的户籍书和路引给我,我登记一下。” 大高个把手里的几张纸放进主簿手里。 不一会儿,叫徐大的大高个把他们的户籍书,路引,以及剩了余钱的钱袋并三张入城凭证一起拿过来,交到了几人手里。 身后几人见拿到了入城凭证,不由得长呼一口气。 “耶~” 林秋缘甚至喜不胜收地在原地蹦了起来,站她身旁的几个大孩子小孩子有样学样,在原地耶个不停,蹦个不停,连带着一旁的两只山羊都咩咩叫个不停,充满童趣的样子倒是逗笑了在一旁看着他们的士兵。 “你们入城后,行事需要低调点,不可如此吵闹,也不要随意和人发生冲突。如今城内的流民还是不少的,要是发生冲突,有人告官说有人闹事,那肯定是先抓你们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大想了想,还是对着他们叮嘱道。 实在是这家人太过惹眼了,这要是入城闹出点什么事,他们可没法,该抓就抓的。 第3章 住哪 前些日子,他们梓州府隔壁的夔州府的宁远县发生了流民暴动。 宁远县县令心慈,不顾劝阻放了流民进城去,结果流民内混进了地痞流寇,在城内烧杀掳掠,还挟持了他们几个官员,其中有两个已经丧命,最后,宁远知县不得不向周边的州府求助。 他们知县收到消息,带了指挥使,亲自领兵前往宁远县帮助平乱,这消息在他们梓州府也是传的也是沸沸扬扬的。 所以他们县城里的百姓听闻这些消息后,一传十,十传百,对流民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就连施粥的富商,都是在知县大人的威压下,由知县夫人领头,才在城外开设粥棚的,借此来稳定人心。 知县大人也怕有别有用心的人借流民的身份,入城生事,所以召集了幕僚,商量了好几宿,这才设置了有门槛的的,‘一人一两’还必须有路引和户籍书的入城条件,还放出消息说没有路引和户籍书的人,他们县境内不会接纳,会统一安置去蜀南山区。 由此,不但筛选掉了一些条件太差入城会造成城内负担的流民,还让一些没有路引和户籍的鱼龙混杂的人主动离去,减少了,城门口堆积的负担。 如此做法,倒是颇有成效,城外这些人多数都安安分分的,既不惹事也不闹事,顶多发生点小口角,倒没给他们增加太大的负担。 “对了,进城的流民,可以拿着入城凭证去城隍庙或者老君庙,那里提供临时住所,你们可以一直住到知县大人下令安置你们。估计住不了几天,大人已经召集了不同乡镇的里长乡长开了几次会了,听说上次就让乡长里长回去通知各村丈量土地了。” 徐大见这几家人,虽然风尘仆仆,穿着打扮实在不像有钱人,但胜在老实憨厚,有骨气,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当然,如果你们有余钱去住客栈或是去租房子住,也是可以的,就是价格可能会贵一些,先前城里也出现过流民赖租事件,城里的租户大都不愿意租给流民……”徐大还未说完,就被另一波排队的人喊住了,徐大对着他们抱拳,就去处理下一波要进城的人的事宜了。 一行人感激涕零地谢过徐大后,这才踏上了吊桥。 过了吊桥就到了城门口,几家人出示了入城凭证之后,又被一人塞了一碗防疫汤药,才能被允许入城。 几个大人倒是干脆,端起碗就一口闷。 几个孩子则皱着小脸,捏着鼻子,被药苦的哇哇叫,引得守门士兵频频观望。 大概是孩子们作怪的表情过于逗乐,一旁的士兵还好心给他们指了路,悄咪咪告诉他们城隍庙已经住了许多人了,他们可以直接前往老君庙,在县城的南门大街。 一行人感激地给士兵道了谢,这才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踏进了县城大门。 穿过大门,走出阴影,站在太阳映射的青石板上,一行人就愣住了。 县城的街道宽敞而整洁,青石铺就的路面光滑而坚硬,约摸有六米左右宽,像是打谷场似的。 街道中间,车马如流,熙熙攘攘,来来往往。 牛或骡子拉着板车缓行驶,车轮滚动的声音和牲畜踏地的节奏交织在一起,为街道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韵律。偶尔,一辆马车缓缓驶过,马匹嘶鸣,车夫吆喝,引来路人侧目,更添几分热闹。不时,也有花花绿绿的轿子,一会儿过去一顶,有些晃眼,倒是轿夫们身上死寂的灰色形成对比。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各式各样的招牌和灯笼随风摇曳,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一幕幕繁华景象让一行人瞠目结舌,内心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同时,心里也升起了满满的希望。 小贩们的吆喝声、顾客的谈笑声交织成一首美妙的市井交响曲。 街道上空,偶尔有鸟儿飞过,增添了几分生气。 几人站在街上,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林守义迈出步子,在路边的茶棚问路问路,得知要去老君庙,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过县衙后,需要拐进小巷,走上一刻钟就差不多了,县衙在北正街,老君庙在南门大街。 林秋缘还是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县衙。坐北朝南,气势磅礴,红墙黑瓦,连屋顶上都雕刻着精美的图案。 大门前有一对石狮,看着就威严无比。 正有人从大门里进进出出,看身上的穿着打扮,跟他们很是不一样,最起码是光鲜亮丽的,他们一看就是流民。 一行人在衙门外的阴凉处等着,柳外公去路边小摊打听了一番,拿余的一两三钱中的三钱买了30个蒸馍。 “不远了,咱们现在在北正街,南门正街还得走个一刻钟。我买了点蒸馍,等下正好当做晚饭。之前在路上可都买不着这玩意儿,这儿一文钱一个,不如我们镇上的蒸馍松软。”柳外公一边放好蒸馍,一边跟众人解释路线。 林秋缘看着比她脸小不了多少的“蒸馍”陷入沉思……这不是馒头吗?所以这时候的馒头叫蒸馍啊!还好刚刚她没有开口说馒头! “老柳,你说,咱们要不租个小院子住一住?咱们孩子多,还有牲畜,我怕去老君庙,到时候人多眼杂的……浑水摸鱼的人多。”陈舅公沉吟了一会儿,说出了他的顾虑。 “大哥,我刚刚也在想这个事儿,但今儿天色已经晚了,想租院子估摸着也得明天了,咱们先去老君庙凑合,明儿咱们四处打听一番,再做安排,如何?”柳外公也想到了这一点,推起推车继续走,二人边走边商量着。 这边陈家和和林夏至俩兄弟刚好趁机扒着柳幺舅讲先前在城外发生的侯三的事儿,以及为何要进城的原因。 柳幺舅不知道自己不在场的时候,还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被惊成猪猪侠同款表情包。 第4章 卖葛根 走了大概有半刻钟,众人闻到一股药香味儿远远地飘了过来,林秋缘四处张望,才见前面有一家药铺。 何氏和陈氏想到上回柳幺舅挖到的葛根,腿不自觉就停在了药铺门口。 林秋缘也跟着抬头,注视着这间古朴的药铺。 木质结构的店面古朴庄重,牌匾上镌刻着“惠民局”三个字,苍劲有力的楷书字样。门口两侧悬挂着一对红底金字的对联,“但愿世间无疾苦,宁肯架上药生尘”。 众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让林守义和柳幺舅二人先进去问问。林秋缘也动作迅速爬下独轮车,跟在几个大人的屁股后面以一起进了药铺,柳芸娘因为怀里抱着冬至,没能抓住她。 走进药铺,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排药柜。整齐排列着各式精致的木质抽屉,每个抽屉上贴有手写的药材名称,里面定是储藏着各类珍贵的中草药。 柜台上摆放着戥秤、碾槽、药杵等工具,柜台里面有人正在细心地称量、配药材。 店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那是各种药材混合而成的独特气息。 估摸着是太阳快下山了,药铺里没有见到来看病的人。 正在柜台上抓药的是个中年男人,只见他微微垂首,目光聚焦在手中的药方上,片刻之后,一双骨节分明、纹理清晰的手便在各色药材之间游走起来,熟练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抽屉,“瞟”、“抓”、“称”、“添”、“减”,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却又精确无比。指尖轻触药材,似能感知其质地与分量,无需过多的衡量,便已心中有数。 林秋缘被震惊到张大了下巴,嘴里都能塞进一个鸡蛋。 似乎是感觉到有强烈的目光盯着自己,中年人抬起头,看见难民一样的两人站在柜台前,一时不由得愣住。 “几位是来看病还是抓药的?我们快闭店了。”掌柜的回过神来,几下包好手中的药材放在一旁,对着林守义说道。 “不是不是!掌柜的,我们不是看病的,也不是来拿药的。”林守义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后,不知所措地又挠了挠后脑勺。 “哦?”掌柜的听他们不是来看病也不是来抓药的,一时有些好奇,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定定地看着几人。 “掌柜大伯,我们是来卖药的!”矮豆丁林秋缘拼命踮着脚去扒拉柜台,奈何身高不够,只能后退两步,瞪大眼抬头对着柜台上的掌柜说道。 听见声音,掌柜的从柜台上探出头,才发现两兄弟的脚边还有个小姑娘,倒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对着柜台仰着头。 “哦?什么药?说来听听,只要是药,不管是生的还是炮制好的,我们药铺都收!”掌柜的有些好奇,摸了摸胡子,探出身子,对着柜台边的小姑娘笑道。 “是葛根,我们挖到的,起初以为是甘薯呢!”柳幺舅一开始看见不苟言笑的掌柜一时不由得腿发抖,适才看掌柜的笑了,才开口补充道。 “葛根?来来来,我看看,你们有多少?”掌柜的来了兴趣,从柜台走出来。 “诶,好勒,您稍等一下。”林守义连忙跑出去搬葛根进来。 “掌柜大伯,野生葛根您能给我们多少钱一斤呀?”林秋缘偏着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从柜台里出来的掌柜。 “这得看看你们的葛根成色好不好,生的葛根一般一斤十文到十五文不等;炮制好的野葛,要是成色好,卖到三十文一斤也是合理的;若是能制成葛根粉,五文一两我们也是收得的。” 掌柜的摸着胡子,低头对着满脸好奇的小姑娘说道,看着小姑娘的眼神从吃惊到震惊再到欣喜,不由得笑出声。 一旁的柳幺舅也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掌柜看,葛根居然那么值钱吗?。 “这是……怎么了?掌柜的,这是我们挖的葛根,您看看。”林守义抱着麻袋进来,就看见两人震惊一人含笑的场景,一时有些慌乱,不由得出声打断道。 林守义打开了袋子,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伸手捞起一根野葛,摸了摸,又低头仔细闻了闻,微微颔首道,“不错,不错,这葛根还算新鲜,个头也大,倒是能给个十五文一斤的。” 这才对着后院里喊人拿称来称。 这一麻袋可不少,称出来有五十六斤。 “喏,十五文一斤,一共五十六斤,共计八百四十文。”掌柜的拨了拨手里的算盘,给出一个价目。 林秋缘心算出来,也是这个价,踮着脚,扒着柜台,不由得地展开了笑颜。 林守义和柳幺舅还没有反应过来,二人听见卖出去的价格,已经呆愣住了。 “给你们一块碎银,再给点散铜板如何?八百多个铜钱,你们不太好放啊。”掌柜的看了看几人,不由得有些担忧。 林守义等人当然没意见,连忙点头。 差人数了银钱端过来,掌柜的就在柜台上开始称。 “嚯,这块碎银有六钱七分呢。”掌柜的放下手里的秤,拿了一串串好的铜钱同碎银一起,放进了托盘,又开始数手边的散铜钱。 林秋缘嘴里也跟着念念有词,掌柜的又数出七十个铜板单独串好,这才把托盘推到几人面前。 “生意人都讲究钱货两清,这是数好的铜板,你们点点。”掌柜收回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几人说道。 “诶,多谢掌柜的!”林守义和柳幺舅的手都激动得有些颤抖,拿起铜钱开始数,越数脸上的笑容越大。 “若是你们以后还挖到野葛,或是别的药材,也可以送到我们惠民局来,咱们惠民局啊,绝对公正,童叟无欺。哦,对了,鄙人姓罗。”罗掌柜见几人已经清点好银两,笑眯眯地补充道。 把银两收好,柳幺舅拎起空麻袋,几人就与罗掌柜的告辞了。 “如何?卖出去了?”陈氏和何氏最先看见几人出来,连忙问道。 “嘘!”林秋缘连忙伸出小手,把食指竖在嘴唇前,对着众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对她哥使了个眼色,跟她哥说了几句悄悄话。 众人只见兄妹俩一人抱着何氏,一人抱着陈氏,对着二人的耳朵悄声说着什么,而后就见二人的脸上满是欣喜和激动。 大家便知葛根卖价不错,不由得心里一喜。 一行人没敢在半路耽搁太久,就继续前往老君庙。 第5章 入住老君庙 众人沿着街道走,到了傍晚,这才注意到这条街上的流民比刚刚城门一进来的大街上的多多了。 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远远就看见了前方的老君庙。 一行人在老君庙门前站定,定定地望向老君庙的大门。 老君庙的大门雄伟而庄严,大门由两扇厚重的木门构成,现在正大打开着,令人不禁好奇门内的奇景。 其门楣上雕刻着细腻的图案,既有祥云瑞气,又有仙鹤飞翔。 门框由深色的石材砌成,上面刻有龙凤呈祥的浮雕,每一笔每一划都透露出匠人的巧夺天工。 门楣上方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老君庙”三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晚霞照射在匾额上,金色的字迹熠熠生辉。 林秋缘被金色的字体闪了闪,不由得眯了眯眼。 两侧的石狮威武庄严,仿佛在守护着老君庙的平安。它们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善恶,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老君庙门口的树下只简单摆放着一方书桌和椅子,桌子后坐着一位文人打扮的人。正在帮桌子前站着的人登记入住信息。 不太确定家里人识不识字,只看得出一些常用繁体字的半文盲林秋缘没有出声。 林守义走上前问询,得知这正是老君庙,脸上不由得一喜,便上交了主簿给的凭证,又向老丈人和舅舅要了户籍书一同交上去。 桌后的人收下条子囫囵看了一眼,又拿起了户籍书仔细核对,最后并户籍书一起,给了林守义三块竹牌,告知他只有持有此牌的人才能进出老君庙,若是同行的家人想进出,必须由持牌的人带着。 林守义道了谢,对方继续开口道,“你们三家人去里面的院子找这三个挨着的棚子住下来吧,知县大人仁慈,前儿才带着人搭出来的棚子,里面住的人还不多,看这个阵势,过两天人会越来越多的。拿着牌子进去找帐篷上一样的编号就行了。” “诶,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林守义连忙鞠躬道谢。 “不敢当,不敢当,小子只是县学的学生,来帮知县大人做事的而已。”桌后的人解释道。 “小子姓王,您称呼我一声王秀才就行了。”王秀才见目前没有新的流民来,就跟林守义搭了话,了解了一下荆湖北路的灾荒,又问了问路上的情况。 “对了,老君庙里有水井,在二门里的院子里,比庙街那边还方便一些,烧火做饭都是在二门院。没事的话少往老君殿去,大殿两侧的配殿都有道长居住,不要叨扰了他们。” “那请问王秀才,若是我们找到了住处,能从老君庙搬走吗?还是需要什么凭证?”陈舅公想到自己的顾虑,不由得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倒是不用,拿着凭证来这儿退帐篷牌子就行了。你们是想租房屋吗?这怕是难咯。”王秀才愣了愣,这几天倒是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抬头扫了一下三家人的人数,心里了然。 抬头看见远处又有流民来了,这才招呼让他们先进去。 林秋缘早就从独轮车上下来了,迫不及待地走进老君庙的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庙宇内庄严肃穆的陈设,古朴的神像、缭绕的香火、青石铺就的地面,都散发出一股神秘而庄严的气息。 然而,与这庄重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在庙宇角落里临时搭成的简陋的帐篷和棚屋,让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楚。 院子里,暂时在此安家的流民还不多,估计也是刚进来没多久,正在忙着打理行李。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仿佛经历了无数的艰辛和困苦。 但是,在这些疲惫的眼神中,林秋缘也看到了一种坚韧和希望。虽然身处困境,但却没有放弃对生活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正如他们这一行人一样! 庙宇的陈设与流民们的神情相互映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 那些庄重的神像和古朴的陈设,仿佛在告诉他们这里是一个能得到庇护和安宁的圣地。而流民们的存在,则让这个圣地更加充满了人情味和生命力。 一行人站在庙宇中,感受着这种独特的氛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柳幺舅看了看手牌,抬头在院子里巡视了一圈后,冲去了左手边的墙角,在靠近二门的地方,连忙对他姐夫招手,让姐夫拿着竹牌一一对照帐篷上的挂着的牌子。 “是这了吧。”林守义有些不确定,掏出竹牌挨个对照。 “爹!给我看给我看!”林秋缘扒拉着她爹的袖子,觉得她这个半文盲应该派的上用场。 “好好好,给你看。”林守义也没拒绝,随手拿了一块竹牌递给女儿。 林秋缘双手握住竹牌,低头一看,竹牌上写着二,又抬头看了眼帐篷,果然帐篷上挂着的竹牌也是写的丁二,左边的帐篷是丁三,右边的帐篷的编号则丁一,帐篷和帐篷间有一定的距离。 “爹,就是这里,你看,上面的字一模一样呢!都是两根筷子。”林秋缘直接双手举着竹牌指着帐篷。 林守义有些讶异,女儿这样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把竹牌还给了她爹,林秋缘就掀开了帐篷。 帐篷是用油布和竹子扎的,里面位置不大,空无一物,估摸着睡觉也得打地铺。 三家人也开始往帐篷里搬东西。 独轮车上的东西连同背篓和箩筐一起,被搬进了中间的帐篷里,山羊也牵了过去。 “姑父,我能把小羊牵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吗?”陈家和掀开的帐篷,探进身子,看着小山羊,抬头问道。 “小羊要挨着母羊呢,它也离不开自己的娘对不对?”林守义看了看表侄儿,轻声哄道。 林守义想,既然老君庙在南门正街,肯定南门就在这附近了,明儿还可以出城去找点柴,还得牵着羊出去喂。 东西都搬进帐篷里了,林守义出了帐篷去找大舅哥和弟弟们,说了下他的想法。 最后一行人商定,明早柳二舅和柳幺舅带陈家和和林夏至一同去城外放羊,顺便打听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再找点干柴回来。 林守义和陈大舅及陈二舅则去打探租房的消息,而两个中年男人留下来,照看妇孺。 第6章 憋不住了 因为帐篷里没有床,只有冰冷的地板,避免孩子着凉,女人们就把独轮车推进帐篷,把各自的孩子安置在独轮车上。 男人们则去老君庙内里熟悉环境,等林守义和陈大舅从老君庙的后厨里借了一大捆稻草后,大家才去了最边上的帐篷,分蒸馍。 大人们倒是能将就将就,拿着硬邦邦的蒸馍慢慢啃。 林守义挤了一罐羊乳,母山羊最近的奶倒是越来越少了。 给几个孩子分了一人一碗奶,又把蒸馍撕碎泡进碗中。 蒸馍冷了之后,跟林秋缘想得一样,硬的能砸死一条狗。 等把蒸馍泡散了之后,几个孩子才开始吃晚饭。 不知是不用露宿野外,还是安定下来,让人心都安定了,每个人都敞开了肚皮吃,难得地在这一旬时间里,吃了顿还算饱腹的晚饭。 吃饱喝足后,陈大舅主动端了碗,边收碗边说道,“刚刚我看了,二门院有口井,这可方便了咱们了。不过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免得看不清摔跤什么的,碗明早我端去洗。咱们现在说一下守夜的事儿。” 虽然已经进城,暂时安定下来,该有的警惕还不能松懈,尤其是专门放东西的那个帐篷,是离不开人的。 专门拿了个帐篷放东西,还剩下两个帐篷。 林家人和柳家人在一个帐篷里睡,陈家人多,单独一个帐篷。 把抱回来的稻草,虚铺在两个帐篷的地上,几人挤在一个被子里,勉强盖着被子就睡了。 因为有帐篷的遮挡,比他们风餐露宿时的条件好上许多,不多时,几个孩子就很安稳地睡着了。 几个青壮商量好轮流守夜的事儿之后,也陆续进入了梦乡。 历时三个多月,一行人终于睡上了一晚的安稳觉。 拂晓时分,林秋缘就醒了,当然,不是因为养成了生物钟,是昨晚喝了羊乳,今儿一大早她就被尿憋醒了。 林秋缘试图扭头看看……果然帐篷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 等等……老君庙不像在野外,可以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来着,她也不知道这茅房到底在何处呀? 空间好像也只能以意识进去,不对……空间里面也没有撤硕啊!!! 林秋缘有些烦躁地踹了踹被子,真有些憋不住了! “怎么了乖乖?是不是要尿尿?” 一双大手抚上了林秋缘的脑袋,她娘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 “娘~要尿尿!” “好,起来穿鞋,娘带你去,娘顺便带冬至去把尿。” 林秋缘摸索着到想下独轮车,就被她娘抱进怀里了。 林秋缘直怀疑她娘是不是一宿没睡,就守着她们几个小的了。 柳芸娘帮女儿穿好了鞋,又摸索着去抱并排着的中间的独轮车上的冬至。 林秋缘蹲在地上,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伸出手去摸了摸——果然,她娘把装杂物的麻袋拖过来,坐在上面,靠在独轮车上,跟她爹两人搭着被子坐了一晚,麻袋上还是暖乎乎的。 难怪她有点什么动静她娘就发觉了,原来是一晚上根本没睡。 等等,她爹呢? “乖乖,来,牵住娘的衣服,咱们去找你爹爹,你爹爹守夜去了。”柳芸娘抱住冬至,又给夏至盖好了被子,才伸出手去感应林秋缘的位置,小声说道。 嗷,她差点忘记了她爹和舅舅们要轮流守夜这事儿。 柳芸娘摸索着向前走去,往她昨晚记得的位置慢慢挪过去。 “芸娘?你去哪?” 陈外婆的声音从侧边传来,声音有一丝沙哑,夹杂着一丝未完全消散的睡意。 “娘,吵醒您啦?我带秋缘和冬至去找她爹,要用茅厕。”柳芸娘手已经探到了帐篷,还未来得及掀开,连忙回头对着她娘道。 “行,我去替一下女婿,让他带你们去,我记得昨晚他说茅厕在三跨院呢。”陈氏也起身穿鞋,随后又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随后就抬手掀开帐篷,探出身去,抬头看天。 灰蒙蒙的,月亮被掩在云层中,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温润而湿凉。 柳芸娘在她娘身旁站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直到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趁着稀疏的月光,牵着女儿,和她娘一同走去了隔壁帐篷。 “守义?” “诶,娘,您起了?” “秋缘要去解手,你带芸娘她们娘仨去,去了直接回帐篷睡会儿,我来替一下你。” 陈氏掀开了帐篷,对着女婿说道。 “诶,好勒,娘,麻烦您了。”林守义站起身,走出帐篷,把手里的短袄递给丈母娘,这才径直走向妻女。 “爹~” 林秋缘一把被她爹抱进了怀里,感受到她爹身上的热度,暖和极了。 还未走到茅房,就已经闻到刺鼻的味道,被林守义抱在怀里犯困的林秋缘直接被这味儿给熏清醒了。 “yue~” “哈哈哈,忍一忍吧乖乖,茅厕都是这个味儿。”林守义被女儿作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来,爹爹给你把尿。” 林守义说完就把女儿放地上,准备帮她脱裤子。 “!!!” “不要,我要娘把尿!”林秋缘非常汗颜,其实她很想说自己去上的,但想到现在的茅厕多是旱厕,就是地上挖个坑,坑下是个更大的大坑,万一掉进去……想想就觉得恶寒。 芯子是个成年人的林秋缘实在是接受不了她爹要给她把尿,赶紧一把抱住她娘的大腿。 “当家的,你给冬至把尿吧,这丫头,还在这儿不好意思了?你爹以前可没少给你洗澡把尿呢。”柳芸娘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开始打趣起女儿来。 解决完生理大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还没走到前门院,迎面就碰上了大表舅和大舅母二舅母,还带着几个小的,她哥也在里面。 看来几个崽在梦里,全都是被尿憋醒了,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等回到前门院,街上便传来了更夫有力而节奏分明的敲击木梆子的声音,伴随着清晨的寒气,悠悠回响在空旷的街道上。 林秋缘看看天,估摸着这是六点了,打更人表示该他也下晚班了,该上白班的社畜起床干活了。 柳外公和舅公以及几个舅舅,几人正站在帐篷前伸懒腰。 林秋缘和冬至又被塞回独轮车上的被子里。林师傅意识一闪,就进空间开启了她一天的劳作日常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帐篷外很是热闹,她爹和舅舅们已经按照昨晚说好的,各自行动去了。 每个帐篷都留了人守着,院子里鱼龙混杂,避免有人想趁机浑水摸鱼或是顺手牵羊。 第7章 暂时安定 一个上午,陆陆续续有不同的流民入住老君庙,院子里吵吵嚷嚷的,除了去放羊的几个大孩子,几个小的都被拦在帐篷内不准出去。 林秋缘闲来没事儿做,就好奇地看冬至扑腾着小腿说婴语以及看三岁的小表妹吃手指头。 对啊!可以教冬至和小表妹说话啊!冬至的腿那么有劲儿,现在有空地了,还可以教她走路! “娘,你把妹妹抱下来吧,我来教她走路!”林秋缘快步跑到她娘腿边,抱着她娘大腿说道。 柳芸娘一时间有些愣住,不由得放下正在缝补衣服的手。 对啊,冬至估摸着有八九个月了,一直抱着也不行,得让冬至先学会站立和坐立,然后再学走路,还得学说话。 逃荒路上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这些,现在暂时安定下来了,可不能耽误了孩子。 想到这里,柳芸娘放下衣服和针线,把针别在了衣服上,放到一旁。 跟着林秋缘一起走到独轮车旁,把被窝里的冬至扶起来靠着独轮车坐着,然后扭头蹲下对林秋缘道,“妹妹现在还小呢,得让她先学会坐稳,你可以在这看着妹妹,扶一扶她,学说话呀,你可以试着慢慢教哦。” 林秋缘刚想点头,帐篷外就传来了小羊咩咩的叫声。 “娘!我们回来啦!” 果然,林夏至激动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紧接着帐篷被掀开,林夏至两步并三步就跑了进来,额头上满是汗。 柳芸娘捏起袖子,给儿子擦了擦汗,又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辛苦啦,夏至。城外好玩吗?” 柳幺舅和二舅他们今儿走的正南门出的城,就离老君庙不远,挨着江边。 “好玩的,娘,城外好热闹呢!有好多船!还有好多卖吃食的,可香可香的,小羊闻到这些香味吃得可饱了!我们还掐了一把野菜!回来还是我牵着小羊呢!表哥牵的母羊,我和大表妹一起牵的小羊,舅舅他们抱柴。”林夏至声音里满是雀跃,迫不及待地跟他娘和妹妹分享他今儿上午的所见所闻。 “哈哈哈哈哈,应该是哥哥闻到那些香味馋了吧!” 林秋缘一下子就听懂了她哥的弦外之音,忍不住抱腹大笑,引得独轮车上的冬至和陈念也笑了起来。 孩童的笑声快要掀翻帐篷,林夏至颇有些不好意思。 “咕噜~” 林夏至的肚子又刚好响起,小小的娃娃脸上满是窘迫。 “饿了吧?等着,娘去给你们煮蒸馍。” 柳芸娘摸了摸儿子的头,交代了两个孩子一番,这才出了帐篷。 帐篷内,林秋缘和林夏至就围着冬至和陈念,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你教我来我学你,院子里人来人往,都忍不住驻足听孩童嬉戏,似乎给麻木疲惫的人们注入了些许活力。 日头已经爬到了午正,林守义和陈大舅陈二舅才将将赶回老君庙。 正如他们所料,流民想在县城租赁房屋确实是很困难的,他们甚至还去客栈问了柴房,对方也是颇为难地请他们出来,语言很客气,行动上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那么低的吗?一杆子就打死一群人。 陈二舅有些忿忿不平。 “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陈舅公打断了发牢骚的陈二舅,发话喊吃饭,陈氏和何氏已经分好了午饭。 昨晚剩下的蒸馍,掰碎了混了野菜一起煮,撒了点盐,是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饭了。 “晚上还是吃疙瘩汤吧,麦面还有些,野菜我也没煮完。”何氏边喝边询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他们现在的余粮也只有半袋麦面和一袋盐了。 “等下晌我们再去西街那边问问,那边比较偏,我估摸着应该能寻摸到个住处,没道理送银子上门的生意他们都不做的。”陈大舅几口就喝完了碗里的馍馍汤,抹了把嘴,才扭头问妹夫。 “是这个理儿,我们才到,之前又发生过流民闹事的事儿,城里的人警惕些也没错,多绕几个地方,还可以问问一些小摊贩,总能寻摸到住处的。”林守义也喝完了碗里的吃食,点了点头应道。 “那咱们要去粮铺买些粮吗?”陈二舅抬头看向他爹,询问意见。 “可以记一下粮铺的位置,当铺的位置也可以记一记,咱们现在刚住进来,人多眼杂的,还是小心些,别太打眼,买粮什么的,找到住处后再说吧,实在找不着也没事儿,就在这庙里待着也行,对了,你们路过县衙的时候,记得机灵些,多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新消息。” 何氏收了碗,正往陶锅里放,示意小儿子帮忙端去二门院去洗,边走边说道。 下午连带着柳家两兄弟一起,五人又出动了,吃饱了的几个小崽子,则全部被拉去睡午觉。 如果不是在逃荒,只能吃个三四分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简直是林秋缘梦寐以求的日子——没有早八没有晚八,没有要临时抱佛脚的各种考试,没有难搞的实习生涯,没有装毙了提的上司,也没有难缠的客户…… 这样看起来很安稳的生活,可不就是她这种小屁民所追求的简单生活吗? 但是很快,这个看起来安稳的生活就被撞开了个口子。 林守义五人下午在城里乱窜,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也没找到合适的租户,倒是碰见个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的混子,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差点还被讹上了。 几人面上不太好看地回到老君庙,刚踏进老君庙,林守义就发现了不对劲。 上午热闹的院子现在正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只剩下那细微而悲切的抽泣声和树叶寂寥的沙沙声,这抽泣声伴着沙沙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让人感到压抑,在这寂静的傍晚,那抽泣声更加清晰。 几人一愣,马上快步掀开最边上的帐篷。 “娘子?秋缘?夏至?”林守义掀开帐篷,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两只羊好奇地抬起头望向他。 林守义心里有些发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爹?!爹!我们在这!”林秋缘听见她的声音,最先缓过神来,连忙对着外面的喊道。 林守义长呼一口气,按住颤抖的双手,抬脚就去了隔壁帐篷。 正准备去二门院找人的柳幺舅和柳二舅也转身去跟了进去。 第8章 卖儿卖女 帐篷里的气氛实在不算太好,朱氏坐在最里面的床上,一边搂着陈家和,一边搂着陈思思;卫氏怀里抱着陈念,陈氏怀里抱着冬至,坐在并排的这张床上;柳芸娘坐在靠外的这张床上,搂着林秋缘和林夏至,则其余人或坐床上、或坐地上。 棚屋中间的地上放着已经没什么热气的面片汤。 “回来了?”看见几人进来,蹲在地上的陈舅公站起来,开口打破沉寂。 “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陈大舅和陈二舅看见众人凝重的表情,心里着急得很,逮住他爹就问。 林守义也走到妻子身边,伸手搂住了妻子的肩膀,轻声问了问。柳芸娘抬起头,正准备张嘴说话,就听她弟妹开口了。 “今儿下午,院子里来了一波人……是人牙子。”见众人都没开口,坐在角落的卫氏咬了咬唇,低声说道。 “人牙子一进来就在院子里喊,说现在荒年,别说孩子,大人都不值钱。劝大家把婆娘孩子卖了……男人也可以自卖为奴。还能得点粮食活命。” 卫氏想到下午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几个壮汉,忍不住蹙眉,手在无意识地轻拍怀里的女儿。 陈二舅走过去妻子身边,站在床边,把手搭在她肩上,一起看着她怀里的睡得正香女儿。 “卖皮炎儿的还盯上我们家的孩子!@#*……”,坐在陈家和和陈思思思中间的朱氏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总不能强买强卖吧!”柳幺舅怒道。 陈家和也被吓得不轻,回想起下午的事,忍不住打了个颤。 下午他刚从二门院出来,准备去帐篷里看小羊,然后就被一个壮汉抓住了衣领。 “哟,这是谁家孩子,长得还挺壮实。谁家孩子啊?要卖吗?这孩子皮实,我可以出五十斤高粱面。”人牙子拉住陈家和的衣领,转过他的头,捏住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牙齿,最后还摸了摸陈家和的胳膊,表示很满意。 “坏蛋,放开我哥哥!”牵着林秋缘的林夏至从二门院出来,就看见一个脸上有道疤从左眼划到右脸的男人揪住了自家表哥,松开牵着妹妹的手,像个小炮仗一样,向男人撞去。 刀疤脸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手就抵住了林夏至的头。 林秋缘吓坏了!看见在对方手里的哥哥们,连忙去二门院找外公和舅公,两人在煮野菜疙瘩汤。 朱氏何氏和柳芸娘听见孩子的喊声,立马从帐篷里冲了出来。 看见一个脸上有疤的壮汉揪着两个孩子,两人脸都吓白了,连忙冲过去对着刀疤脸呵道,“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孩子!” 柳满仓和陈文里也从二门院走出来,一人端着锅,一人抱着林秋缘。 从男人喊出孩子可以换高粱面那句话时,很多人都从帐篷里出来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脑袋人,刀疤脸这才松手,把两孩子推去朱氏那个方向。 “哎哟喂,大嫂子别急啊,就是问你家孩子卖不卖,大的这个可以给你五十斤高粱面,小点的这个给个四十斤也是可以的。俩孩子养得不错嘛。”刀疤脸双手抱臂,流里流气,吊儿郎当地笑道。 陈氏准备抱着冬至出来看情况,远远就听到卖不卖几个字,心里就觉得不舒服,扭头交代卫氏抱着冬至,留下看帐篷和陈思思陈念,也往院子里去了。 “哎呦哟,你怀里这小丫头片子长得也不错啊,您卖不卖。不过现在丫头片子不值钱,我只能给你三十斤高粱面。” 刀疤脸转过身,就看见被柳满仓的抱着的林秋缘,小丫头脸上还挺有气色,要不是身上穿得破烂,还真看不出是流民。 “我家孩子不卖!别打我们家孩子主意!”陈文里从柳满仓身后端着锅站出来,愤愤道,脸上的表情严肃,大有对方要是动他家孩子就把手里的热汤泼过去的趋势。 “别打我们家孩子的主意,我们不卖!”陈氏也挤过来,对着刀疤脸恶狠狠地说道。 “哟,感情你们是一家的啊,你们家随便卖俩孩子给我都能换多少粮食了?我可打听了,知州大人还没跟各县县令商量好怎么安置你们呢?咱们知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州城里面回来呢!你们家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粮食撑到那时候吗?不如卖俩给我,我也好发点小财,你们也能多口活命粮食。” 陈文里端着的锅冒着白烟,有些冲脸,刀疤脸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这才转身对陈氏说道。 “呸!走开,我们不卖!”朱氏眉头皱得老高,往刀疤脸方向的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拉了两个孩子就想挤开人往外走。 转身就看见身后的两个壮汉,双手抱臂,脸上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不让她们离去。 朱氏转身恶狠狠地看着刀疤脸,眼睛瞪大,瞳孔收缩,眼神锐利而冷硬,将不满和愤怒都投射到刀疤脸身上去。 “大嫂子,别急嘛!不卖孩子,女人我们也是买的,看您这精神样,少说也可以换一百斤高粱面呢!”刀疤脸眼神在朱氏和柳芸娘身上下扫视,很下流的笑出声来。 “你!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柳芸娘已经接过林秋缘,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从女儿的肩膀处抬起头,死死地瞪着刀疤脸。 “哈哈哈,自然是不能的。”刀疤脸丢了个眼神给拦着人的两个壮汉,两人就到了刀疤脸身后站定。 朱氏等人看没人拦着了,扯了孩子就挤出人群,回了帐篷。 “诶,院子里的听好啦!干我们这一行的,也就挣个快钱,荒年嘛,我们一没地二没房的,也是给别人做活的,我们总得也捡口饭吃不是?”刀疤脸伸手在空中拍了拍,把院子里围观的众人注意力重新吸引到自己身上。 “谁家孩子要是像刚刚那小子这么壮实,我也给你们五十斤高粱面,小点的就给个四十斤,丫头片子不值钱,只能给你们二十斤高粱面。”刀疤脸环视一周,见很多人脸上都意动了。 “去,把粮食抬进来,免得他们以为我们框他们呢!”刀疤脸扭头,对身后的两个壮汉扬了扬下巴,吩咐道。 两个壮汉快步走出了老君庙,不一会儿就一人扛着两袋粮食进来,啪地一声将装着粮食的麻袋扔在了地上。 “噢,对了,各位兄弟,女人我们也收的,要是姿色好一点的,嘿嘿嘿,就给个一百斤高粱面,这要是长得一般嘛,只能给个七十斤。稳赚不亏啊,大家想想吧,我就在这等着。”刀疤脸又对众人重复刚刚的话,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粮食一袋袋的搬进来,垒在地上。其中一个壮汉搬了桌子和凳子进来,另一个拿了纸笔、称和量斗站在一旁,等刀疤脸坐下,就开始磨墨,然后把笔递了过去。 “当然了,男人我们也是买的,能给壮实一点的,可以换两百斤高粱面。弱一点的,只能给个一百五十斤高粱面。谁家要是走投无路了,可以来自卖为奴,粮食给你们换成铜板也成的。”刀疤脸把腿搭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到了桌子上。 铜板和桌子一接触,发出咚的一声,狠狠地敲进了周围的人的心里,让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9章 一阵后怕 “大爷,您看我这孙女怎么样?” 一声询问打破了这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妪抱着一个四五岁的挤进来,把孩子的脸转过来给刀疤脸看。 刀疤脸捏住小孩的下巴,看了看牙,点点头道,“不错,还是值二十斤高粱面的,要铜板还是粮食啊?要粮食得自己拿东西过来装啊,我这可没多余的袋子给你装。” 说罢就吩咐人打开了麻袋,一股淡淡的粮食香气扑面而来。 麻袋里的高粱面,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红色,与麻袋的褐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周围围观的人一时间有些躁动。 “娘!娘!您别卖大丫!您卖我吧!您卖我!”老妪还没转身,就被帐篷里冲出来的女人跪抱住了腰,女人满脸都是鼻涕和泪,差点把老妪拽倒在地。 “你这倒霉婆娘,不是跟你说了,卖掉大丫,我们就能活命!你还得给我大孙子喂奶呢!丫头片子卖了就卖了,咱们还能挣口饭吃。老大!人呢?来把你婆娘拖回去。” 老妪空出一只手,骂骂咧咧地用力地往抱着她腰的女人背上拍打着,又对着不远处角落里的帐篷高声喊道。 “诶我说死老太婆,你们到底卖不卖?”刀疤脸看着面前拉扯着的婆媳,已经拉下了脸,搭在桌子上的腿也已经放下。 刀疤脸直起身子,脸色不是很好看。 刀疤脸内心其实有些不屑,明明是她们自己要卖的,非整得跟他们强买一样,整得倒像是他们的过错了。 “卖的卖的,大爷我卖我孙女,换粮食!” …… 签了卖身契,女孩儿楞楞地就被刀疤脸身后的壮汉抱走了,等出了大门,女孩才回过神来开始哭,对她娘伸出手,哭得撕心裂肺。 滑跪在地的女人站起身就想追,一把被老妪推开,撞到了石阶上,昏了过去…… 林秋缘偷偷掀开帐篷就看到这场面,心情很沉重!她还是第一次见那么光明正大地买卖人口…… 从古至今,重男轻女的思想就存在。 女性长期被视为男性的附属品,她们的权益和地位往往被忽视和剥夺。 劳动力不如男人的女人长期被视为家庭的经济负担,而男人则被视为家庭的主要支柱。所以在家庭经济困难时,一般都选择卖掉女儿、甚至妻子。 作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林秋缘,被眼前的一幕狠狠地震惊到了。 在亲眼目睹这样的事之后,林秋缘才明白天灾人祸造成的乱世二字的真正含义…… 林秋缘心里有些慌乱,不住地想,要是自己穿越到一些狠心的人家,是不是也会被卖掉去换粮?或者更狠心的,没有粮食了,还会易子而食…… “秋缘别看。” 安抚住儿子的柳芸娘看见女儿又跑去门口偷看外面,脸上满是害怕和慌乱,连忙起身走过去,一手捂住了女儿的眼睛,一手把她抱在了怀里,又放下捂着林秋缘的手,轻轻在女儿背上拍着,轻声哄着。 帐篷外面断断续续地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家人在帐篷里很揪心,众人看着眼前的面疙瘩汤,都提不起胃口。 几个当娘的则把孩子死死抱在怀里,一言不发。 一行人没有说话,就这样愣愣地坐着,连外面的人什么时候走了的都不知道,一直到林守义几人回来,才陆续回神。 几人听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帐篷里又陷入了寂静中。 林守义见众人兴致索然,索性抱了把柴,端着还没煮熟的面片汤去了二门院, 林秋缘也紧紧地跟在她爹身后,任凭柳芸娘怎么劝都没用,就要跟着她爹一起去。 蹲在锅前,用双手撑着脸,林秋缘愣愣地看着燃烧着的火,然后又探头看了锅里的面疙瘩…… 她记得三十斤面粉好像也不剩多少了,现在帐篷里只有两小麻袋稻谷,是外公外婆和舅舅家自留的种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舍得拿出来吃的。 林秋缘不禁想道,要是没有粮食,她爹娘会舍得把她们几个孩子卖掉吗? 脑袋里这么想着,嘴里就跟着问了出来。 林守义听见女儿小小声的呢喃,一时间就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他知道,女儿肯定是被下午的场景吓坏了,一时有些慌张,害怕女儿被吓出病来。 “不会,就算爹把自己卖了都不会卖你们,要是实在没活路了,爹就把自己卖了换粮,把你们托付给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喜欢你们,肯定不会……” 林守义把女儿的小脑袋掰起来,直视女儿的眼睛,很郑重地向她保证。 林守义还没说完,就被女儿圈住了脖子,不一会儿就感觉脖子上传来了一阵湿意。 腾出手添了点柴,林守义没有说话,任由女儿抱着自己脖子哭,另一只手里的动作没停,一直轻抚着女儿的后背。 等林秋缘不哭了,林守义这才呼了一口气。 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他很担心女儿吓到,听说小孩受惊吓会被勾走魂,本来女儿就生了一场重病,身体都还没完全好透…… 云层散开,月光如细沙般倾洒在院子里,银白而柔和。 林守义刚把柴退了出来,柳芸娘就抱着个陶罐来了,羊乳的味道比较大,瞬间充斥着整个院子,林守义这才想到还没给几个小的热奶喝,顺手就添了一把柴进去。 等奶热了,林守义就把木柴退出来,用灰把火星掩住,又捡了块石头压上去。 这才用袖子包住陶锅的耳朵,把陶锅端起来,又让林秋缘揪住他的衣角,唤妻子小心抱好陶罐后,一家三口才两小心翼翼地往前院走。 柳芸娘见丈夫已经哄好了女儿,不由得松了口气。 又想到床上还没回神的儿子,柳芸娘忍不住秀眉轻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内心想着还得让丈夫也哄哄儿子。 几人进了帐篷,开始招呼众人吃饭,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林秋缘今晚心情不好导致胃口也不好,就吃了小半碗面疙瘩汤;剩下半碗柳芸娘叫林夏至吃了,而后二人又被灌了半碗羊乳。 也就年龄最小的俩孩子,还不懂事,吃得很香。看着拼命喝奶的冬至和陈念小朋友,众人被二人的好胃口感染了,总算有了点食欲。 饶是如此,一行人吃饭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 压抑的氛围笼罩着,令人感觉沉甸甸的。 几个小娃娃被被各自抱回了帐篷。 夫妻俩各自蹲坐在独轮车的两边,轻哄被子里的孩子。 安抚住情绪不佳的妻子,林守义又给紧贴着自己的儿子掖了掖被子。 夜深人静时,能听见自己胸膛里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无尽的黑暗。 林守义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声,这才觉得后怕,害怕无粮填肚,害怕妻离子散,害怕未知的以后…… 他不禁有些后悔,逃荒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要是留在安州……不,留在安州也是死路一条,没有粮,不也还是死路一条吗?! 也不知道何时知县大人才能安排他们这些逃荒的流民?又想着下午跟舅兄弟几个约好了明儿一早要去南门外那边的山上看看,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缓缓睡去。 第10章 借梦指路 柳芸娘蹲坐在独轮车一侧,横竖睡不着,伸手拍了拍外侧的冬至,竖起耳朵听见幺女的呼吸已经绵长,这才站起身看睡在里侧的秋缘。 本来还担心女儿被吓着了会睡不着,听见同样绵长的呼吸声,柳芸娘浮躁不安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探头看了看靠着丈夫丈夫的儿子,柳芸娘叹了口气。 林秋缘并没睡,而是一躺下意识就闪进了空间。 空间的规模已经扩大了一番,昨天才攒够了经验值,今儿等级也将将升到二十级。 看着空间里陆续解锁的新区域,林秋缘觉得很有成就感。 林秋缘点开了面板,走了一遍每日的流程,没注意到面板上和平日有些什么不同。 如往常一样,林秋缘随便就坐在了地上开始思考,到底怎样才能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把粮食拿出去?还得编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林秋缘没忍住长叹一声。 自从来了州城,他们几个小的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被限制在三个帐篷和二门院。就算是去二门院,也得有大人带着才能去。 她连老君庙的大门都没出去过,她哪有机会独处啊?没有机会独处,她怎么敢光明正大地放东西出来呢?要是被人不小心发现了她的秘密,被当成什么妖怪烧死就惨了…… 林秋缘不觉得古人的接受能力有那么强。 别说他们了,就连她穿过来,还发现了空间,都是用了好几天才确定一切都不是梦境。 林秋缘突然站起来,左手紧握成拳头,然后用力拍打在右手手心上。 对啊!她可以说是梦里受到老神仙指示,让她去山里找粮食呀!只要跟着去了山里,她借口尿遁就能独处了呀!正好他们在老君庙里面,就说是老君托梦? 林秋缘右手环臂,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在脑中回忆着她以前看西游记时,太上老君长什么样来着? 慢慢在脑海中勾勒出老君的形象,林秋缘不由得笑弯了双眼,她越想越觉得老神仙托梦真的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冒犯到老君? 是的,虽然林秋缘前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既然她都能赶上穿越大潮来到异世,那世上有神仙这事她觉得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 林秋缘决定明儿要还是要站在院子里对着老君殿方向拜一拜,告个罪,实在是她也没法了,祈祷老君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她这个小人…… 一大早,林秋缘就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就坐起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和迷茫。 床上已经不见她娘和冬至的身影,身侧也只有林夏至还在睡。 “秋缘?你醒啦,今天醒那么早?”林守义掀开帐篷走进去,就看见女儿呆呆地坐在床上愣神。 “爹,你要出城吗?我也要去!”林秋缘看见她爹,立马问道。 想到她昨晚的计划,翻身下地就开始穿鞋。 “要去的,今儿去城外的那座山瞧瞧。你要什么?爹爹给你带回来。”林守义低头看向站在自己腿边的女儿,蹲下身,伸手在女儿头上揉了揉,开口哄道。 “不嘛!我要去!爹我跟你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林秋缘抓住他爹的手指,脸上满是认真,然后倾身到她爹耳边,把她昨晚的准备好的说词,低声告诉了她爹。 林守义觉得是女儿昨天被吓到了,晚上做噩梦了,一起床就说胡话,一把把女儿抱起来,转身进了另一个帐篷。 “娘!秋缘一大早就在说胡话了!”林守义找到丈母娘,就把林秋缘跟他说的一番话告诉了陈氏。 “哦?白胡子老爷爷真是这样跟秋缘说的?说他在山里放了粮食,让你自己去找?”陈氏伸手把林秋缘抱过来,把下巴抵在林秋缘额头上,开口问道。 “嗯嗯!就是个白胡子爷爷!胡子好长好长的,都到他肚子那里了!老爷爷的衣服袖子很大很大,感觉都能把我装进去了!他右手拿了个黑色的盘子,左手还拿着个白色的像尾巴一样一甩一甩的东西,我还去摸了一把呢!” 林秋缘从陈氏怀里直起身子,很是认真地手舞足蹈地对着陈氏讲她编好的“梦”。 表面上很镇定,实际上林秋缘已经汗流浃背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外婆的眼神,林秋缘就有一种她的想法已经被洞穿了的错觉。 “那就去吧,守义,你今天去哪座山?” 陈氏听了林秋缘的说辞,盯着外孙女看了半天,看见外孙女逐渐心虚的眼神,这才挪开眼看向女婿。 “去吧,把哥哥也喊起来,你们一起去,让哥哥把他背的小背篓找出来,到时候找到老爷爷说的粮食,就拿小背篓背回来。” 听得出陈氏是在哄她,林秋缘也不在意,毕竟她也不是真小孩,横竖她也得到许可,可以跟着去了。 只要跟着去,她就有办法放粮食出来。 走出帐篷,林秋缘站在院子里,果真对着老君殿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才进帐篷唤她哥起床。 “娘!哄孩子也不是这样哄的呀,秋缘身体不好,怕是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林守义有些困惑,不明白丈母娘为什么就答应了,但他也不好驳丈母娘的面子。 “推个独轮车去吧,把秋缘抱车上,推着走就行了。你就让她去吧,这小娃娃可倔了,昨儿估计吓坏了,你带出去散散心也好。对了,把夏至也带去吧,我看他也吓得不轻。今儿就让你爹他们去街上打听打听住处就行了。” 陈氏对女婿说了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们也不知道今天人牙子还会不会再来一次,虽说不会强买强卖,但是确实吓人不是?把孩子带出去避一避也好。 推出独轮车搬到了门口,林秋缘和林夏至被抱到了车上。 林秋缘这才注意到今儿坐在老君庙门口登记的换人了,不是先前的王秀才,而是一个蓄着一束修长的胡子的中年人,长胡子犹如一挂悬垂的墨线,悠然自得地划过他的颈项,延伸至胸前。 林守义推着车,柳家两个舅舅背着大背篓,一行人就出发了,顺着南门正街往前走。 第11章 夏至的恐惧 林秋缘和林夏至坐在车上,好奇地四处张望。 清晨时分,晨光熹微,街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潮的湿气,街上少见行人踪迹。 渐渐升起的朝阳与薄雾交织在一起,为冷清的街道增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商铺门窗紧闭,仿佛尚在沉睡中,只有街边零星的早点摊位开始忙碌起来,冒出缕缕炊烟,平添了几分生活气息。 偶有一两辆骡车或牛车驶过,车轱辘和石板碰撞的声音打破这短暂的宁静。 远处,鸟儿在枝头发出清脆的鸣叫,似乎在预告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街道的树下,偶有几片落叶随风悄然滑过,回荡在空旷的街头巷尾。 远处的家犬偶尔发出低吠,公鸡也在喔喔啼鸣,声音在静寂的空气里悠远回响。 穿过宁静的南门正街,几人已经到了城门口,还未到卯正,城门还未开,但也有三五几人在等着,林秋缘暼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但一回神就没见到人了。 厚重的城门紧闭,铜制门环在晨曦中泛着冷冷的光。 城墙之上,戍卫的士兵身影依稀可见,却保持着肃穆的沉默。 南门街道两侧的店铺门户的人已经在不紧不慢地开门,几家早早摆摊的茶馆炉火已燃,飘出淡淡茶香,飘荡在南门街上。 辰时一到,锣鼓一下,城门就徐徐打开了,一行人徐徐出了城门。 城门外的护城河水静静流淌着向江里涌去,映照着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 一行人穿过护城河的木桥,踏上了官道。 官道的表面的泥土并不平整,偶尔车轮碾过小石子或是干硬泥块,就会发出沉闷的“咔嚓声”,打破了清晨的这份寂静。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跟着一起出城的三五几人就走向往右延伸的泥路。 林守义没选择与他们同行,而是选择前往远一点的那片山。 毕竟他们人少,对方人多,万一起冲突,他这可还有两个孩子,所以他宁愿多走一截路,也不愿意跟别人起正面冲突。 继续走了两刻钟左右,几人这才看见路边有一条小路延伸到不远处的山脚。 小路只有一尺多宽,且两边多是是蓄了水的水田。 林守义想了想,还是把两个孩子从车上抱下来,并交代好两个小舅子帮忙牵着孩子,让他们跟在他身后,自己则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 林秋缘被她二舅抱在怀里,趴在她二舅的肩膀上环视四周。 林夏至被柳幺舅牵着,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得很小心。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山脚,林秋缘估摸着从出城门到这座山脚下,他们走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还挺远的。 不过远点也好,人迹罕至,更方便她拿东西出来。 林守义把车推到草丛里藏好,还绕着草丛走了两圈,确定独轮车不会被发现后,一行人就走进了山林。 两个舅舅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姐夫说了外甥女说做梦的事儿,都把林秋缘说的话当做小孩子说的梦话,没放在心上。 毕竟小孩子的话就像七月的天气,多变,且让人难以捉摸。 柳幺舅不禁出声逗道,“秋缘,不是说有老爷爷叫你去山里找粮食嘛,在哪里呢?你带舅舅去找好不好?” “我还不知道呢,得让我找找先,老爷爷只说是山里,到底是哪座山头,我也不知道呀。”林秋缘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无赖道。 柳二舅作势要伸手牵住林秋缘的手,被林秋缘摇头拒绝了。 “二舅,我能自己走的。”林秋缘为了表示真的可以自己走,迈着小短腿就开始爬。 但很遗憾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高,刚抬起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膝盖一弯,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双手本能地向地面伸去想要抓住些什么以稳住身形。 过了一会,并未感觉到身体和地面进行亲密接触,林秋缘才睁开了刚刚下意识闭上的眼睛。 柳二舅像是料到了林秋缘要摔倒,眼疾手快地拎住了林秋缘的衣领。直接把林秋缘抱在怀里,抬脚就上了面前的土坡,林秋缘趴在她二舅肩上装鹌鹑,差点摔个狗啃泥什么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上了土坡,柳二舅四处巡视,目光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桩上,然后信步走了过去。 把林秋缘放在树桩上,柳二舅伸出手指了指林秋缘和树桩,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在远处拾柴的三人。 林秋缘看懂了,她舅的意思是就让她坐在木桩上等着,不要乱跑,他要过去帮忙拾柴或者做些别的事。 “嗯嗯!我就在这坐着,你去吧二舅,我在这等你们。”林秋缘的脚够不着地,小腿无意识地悬空晃荡着,抬头对她二舅保证道。 柳二舅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外甥女的头发,背着背篓向另外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几步走到了三人所在的地方,柳二舅又伸手指了指在树桩上坐着的林秋缘。 确保林秋缘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几人才开始在近处活动开来。 “夏至,你也去挨着妹妹坐着吧,爹爹和舅舅拾柴就够了。”林守义转头看向正在努力拖干树枝的儿子,开口说道。 “爹,我可以帮忙的!你看!我有力气。” 林夏至为了表示自己有力气,鼓足了腮帮,双手紧紧握住干树枝的底部,用力向上提拉,整个身体后倾,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刹那。 由于年纪尚小,力量不够,他的小脸涨得通红,稚嫩的小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颤抖。却因为力道控制不当,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猛地向后倒去,原本紧握的树枝也从手中挣脱。 林守义连忙一个大跨步过去接住儿子,察觉到儿子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中颤抖,林守义这才发现了儿子情绪的不对。 “夏至,你怎么了?别哭,别哭,爹在这呢。” 林守义把林夏至的身体转过来,伸手想给他擦泪,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干净,又卷起了袖子,擦干儿子脸上的眼泪。 “爹,你不要卖我好不好?我会干活的,我吃很少的,你不要卖我,也不要卖妹妹好不好?” 林夏至的眼里被恐惧和惊慌所笼罩,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挂在那张瘦弱的脸颊上,映衬出内心的痛苦和无助。 林夏至小嘴紧紧抿着,试图抑制住泪水和哭声,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喉咙深处发出阵阵压抑而嘶哑的啜泣声。 “这是怎么了?夏至也摔倒了吗?” 柳幺舅拖着一捆柴走过来,看见在姐夫怀里哭得正伤心的林夏至,一时有些吃惊,一路上这个外甥很少哭。 林守义没有回答柳幺舅的话,向他摆了摆手,就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任由他将把心中的恐慌和害怕发泄出来。 柳幺舅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默默地把位置让给父子俩,向自家二哥走去。 林守义很自责,昨晚他见儿子睡得早,就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这孩子肯定担惊受怕了一晚上吧。 想到这,轻抚着儿子后背的手,又轻了几分。 等林夏至慢慢平静下来,林守义让儿子把身子坐直,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把昨晚对着女儿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第12章 草莓还是刺泡儿? 夏至听完他爹的保证,忍不住又趴回他爹怀里哭了一场,只不过哭声里已经没有了惶恐不安。 林秋缘在树桩上也发现了那边的动静,听见林夏至的哭声,她也呼了一口气。 她早上去喊她哥起床就发现她哥在无意识闭着眼哭,估计昨天被吓到了,一直憋着情绪。 知道她爹能处理好,林秋缘就没有过去,而是开始坐在树桩上巡视四周,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藏东西。 果然,不一会儿她爹就抱着她哥过来了。 “夏至,就在这里看着妹妹,不要乱跑,爹爹和舅舅就在旁边,有事儿就喊我们。” 林守义把儿子放下,又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又转身跟儿子交代了一番。 得亏现在是寒冬,树林里的蛇虫什么的大多都在冬眠,不然他还真不放心把俩孩子放树桩这儿。 林夏至坐在树桩上,背对着妹妹,他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害怕妹妹笑话他哭鼻子,羞羞脸。 “哥哥,你看这是什么。”林秋缘看着低头装鸵鸟的林夏至,从空间拿出了一颗草莓。 林夏至不由得转过身来,看清妹妹手里的东西,一下就愣住了。 妹妹小手中轻轻捧着一颗硕大的红果,长得像放大版的蛇泡果。 红果呈现出深邃且富有生机的鲜红色,个头饱满又圆润,红果上分布着细密的白色颗粒,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顶端嫩绿的叶子衬托得果子更加诱人。 一股混合着清新、香甜和微酸的气息在他鼻尖弥漫开来,林夏至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妹妹,这是蛇泡果吗?你在哪找到的?” 林夏至看着妹妹手里的果子,楞愣想着与他见过的野果对应上,越来越觉得像蛇泡果,不由得抬头四处张望。 林秋缘一时有些愣住…… 好吧,蛇泡果就蛇泡果吧,免得她还要编个借口。 把草莓放进林夏至手里,林秋缘这才指着离自己最近的灌木丛道,“就在那里,只有两颗,我刚刚尝过啦!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林夏至看着手里的果子,细想又觉得不对,连忙追问道,“我记得蛇泡果要过了年开春之后才有呀!这不会有毒吧!娘说漂亮的草菇都有毒,这个果这么漂亮,不会也有毒吧!妹妹!你真吃了吗?!” 想到娘曾经说过的话,林夏至不由得有些着急。 看着像个小老头一样絮絮叨叨的哥哥,林秋缘很汗颜,直接拿起手中的草莓,塞进了她哥嘴里。 “哥,你吃吧,真的好好吃!” 林夏至张开的嘴被红果堵住,满口瞬间溢满了甘甜而微酸的果汁。 那酸甜可口的果汁在口腔中欢快地流淌,满溢出满满的甘甜和新鲜,林秋缘小小的脸庞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无比满足和惊喜的表情。 “真好吃呢!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这种果子,要是还有,我们可以带回去给娘她们吃。”林夏至仔细回味着嘴里果子的味道,眼睛不由得在四周来回巡视。 林夏至有些愣住,这她要怎么编啊,草莓也不是长在灌木上的……虽然逃荒一路上她一直很想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可心思细密的大人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肯定会引起怀疑。 今儿她拿出草莓来哄她哥,也是觉得小孩子心思单纯,不会想那么多别的事。 没想到她哥吃了果子想到就是找点回分享给家里人……真是,纯真得让人暖心又感动。 孩子的无心之言,是那么自然且毫无掩饰,其中蕴含的善良、坦诚与懵懂的美好愿望,让人心里为之动容。 林秋缘的心灵在这一刻,如同春雨滋润下的土壤,变得愈发柔软。 抬头望向刚刚指着的灌木丛,距离稍微有些远,心中一动,试着用意念,就把她先前准备好的东西移了过去。 麻袋里分别装着加工好的红薯干、菜干、高粱面、玉米面和小米。又把准备好的四十几个鸡蛋也移到了灌木丛附近。 可能是稍微有点距离,林秋缘用意念控制把东西移过去之后就觉得特别累,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皮直打颤。 林秋缘不禁腹诽,原来用意念远距离控住东西,很亏精神力啊,她之前移东西出来,都是近距离,就没觉得累过…… “哥哥,就在那,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吧,我刚刚只看见两颗果子呢,觉得好好看肯定好吃,就摘了一颗尝,是不是很好吃?”给林夏至指了灌木丛,林秋缘就没有力气了,直接蜷缩在木桩上。 “妹妹你怎么了?!” 林夏至顺着妹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打算等下去看看,心里想着离木桩那么近,这不算乱跑吧?一回头就看见妹妹在木桩上缩成一团,吓了一大跳。 “我没事,哥哥,我就是好困,早上起太早了,现在我想睡一会儿。”林秋缘迷迷糊糊地呢喃道,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林夏至想了想,妹妹今天确实起的比他还早,但是还是不放心,下意识觉得不会是野果有毒吧!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拔腿就去找他爹。 “爹!妹妹!” 林守义突然听到儿子的喊声,连忙直起身站起来,一把按住跑到身前的儿子,抬头看了看木桩方向,发现女儿正蜷缩在上面。 “怎么了?妹妹怎么了?”林守义眉头一跳,边问边往树桩跑过去。 林夏至也跟着跑。 “妹妹,妹妹说她想睡觉,但是妹妹刚刚说她吃了野果,也给我吃了,那个野果又大又红,长得很像蛇泡果,也很好吃!爹!不会是野果有毒吧!”林夏至抱住肚子,心里害怕到发抖。 “妹妹在哪里找的果子?”林守义确定女儿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呼了口气,开始脱自己身上的短袄,给女儿盖上,这才转身问道。 林夏至也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皱着眉指向刚刚妹妹指着的方向,抬头望向他爹道,“妹妹说在那。” “爹……我想拉粑粑……” 林夏至捂着肚子,有些难为情,回过神这才觉得肚子真的有点痛,是想拉粑粑那种痛。 林守义把儿子带到灌木旁的草丛,让儿子在其附近解决生理大事,自己则扒开灌木丛仔细翻找着。 灌木丛很高,地上确实有蛇泡果的枝叶,灌木上有刺泡的藤蔓,犹如一张天然编织的网,密密麻麻地覆盖在灌木丛上,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叶片和细碎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第13章 真有粮食 灌木里面似乎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吸引着林守义,他看了看还在拉屎的儿子,一咬牙,随即蹲下身去,用力拨开灌木,试图寻找到一条可以让他穿行的缝隙。 缓缓地将头部探入灌木之间的间隙,绿色的叶子在他的脸颊边摩挲而过,带来一阵阵清新的凉意,也被灌木枝叶刮得脸有些疼。 林守义手脚并用,以免被什么尖锐的枝刺划伤。 透过缝隙,林守义隐隐看看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太阳已经升到半空,阳光斑驳地透过藤蔓洒进灌木丛,用力挤进灌木丛的林守义看清眼前的东西,突然脑袋一时间有些发懵,大脑一片空白…… “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了蛋蛋!爹?你在哪?” 林夏至用树叶擦干净屁股,提起裤子系好,四处张望,这才发现他身侧的枯草上有什么东西,两步走过去扒开枯草,居然是鸡蛋! 站起身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爹,却没发现他爹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爹在这里面!夏至,去喊舅舅们过来!舅舅们就离刚刚爹的位置附近。快去!”林守义听到儿子叫喊声,回过神来,连忙吩咐儿子去找自己的小舅子。 看着面前熟悉的麻袋,林守义不由得屏住呼吸,伸出手在每个麻袋上按了按,不太确定里面是什么,但摸起来感觉肯定是粮食!而且还是五袋! 林守义突然想到女儿特意起了个一大早,告诉他们有老神仙托梦的事。 看来女儿说的是真的!老神仙真给她托梦了! 林守义突然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五袋粮食藏在这里面,一般人还真发现不了。要不是儿子说有野果,自己应该也不会来这边找。 “姐夫?姐夫!你在哪?秋缘怎么了?”柳幺舅和柳二舅听见外甥的呼喊,以为出什么事儿了,提脚就跑。 跑到树桩前,只看见外甥女盖着姐夫的短袄,在树桩上睡得很熟。 “老三,我在这!快,拿柴刀把这些砍开!里面有东西!”林守义听见柳幺舅的呼喊,连忙在灌木丛内应道。 “姐夫,你怎么钻那里面去了?快出来!你不怕有蛇啊?里面有什么东西?”柳幺舅不解,拿起柴刀就开始砍。 “二舅!你跟我来,那里有鸡蛋!”林夏至则牵住柳二舅的手,把他往刚刚他拉屎的地方带。 “阿巴阿巴……”柳二舅也很激动,对外甥竖了个大拇指,指了指树桩方向,比了比背东西的姿势。 林夏至明白了,二舅是叫他拿自己的小背篓来装蛋。 几步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抓住背篓,就往二舅那里跑过去。 柳二舅扯了一把枯草塞进背篓,这才两个两个地把蛋放进去,一共有四十七个鸡蛋,两舅甥至不由得笑眯了眼。 端起外甥的小背篓,走到树桩旁放下,柳二舅就听见弟弟的惊呼声,连忙也赶过去灌木旁。 “真……真是粮食啊!”柳幺舅目瞪口呆地看着五个麻袋,又扭头看了看熟睡的外甥女,一脸不可置信。 “是不是谁藏在这里的?咱们要是拿走了……以后别人来找不到怎么办?”少年郎淳朴敦厚,猜想是不是有人特地把东西藏里面的,担心他们要是拿走了粮食,到时候放东西的人来找不到,他就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胡说!这就是秋缘说的老神仙托梦!不然藏得那么隐蔽我们怎么发现得了?那必定是老神仙放的了。”林守义越想越坚信女儿的说法。 林守义私心里觉得如果不把这粮食拿回去,他们估计要不了一段时间都要开始吃留种的稻谷了。 想了想为了以后的生活,他也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和小舅子了,必要时候还是得自私一点。 “难怪妹妹那么累!肯定是老神仙又找她说话了!”林夏至也听说了老神仙给妹妹托梦的事并且还深信不疑! “咱们得拿背篓装下去,永康永安,去把你们俩的背篓拿来。”林守义总算回神了,连忙喊两兄弟。 “先背下山,然后再进来拖我们捆好的柴,等下独轮车上放三包,你们一人背一包,先用枯草盖好,再把木柴捆上固定住。一定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在山里发现了粮食!”林守义的表情很严肃,兄弟二人连忙点头,就去找各自的背篓了。 “夏至也不说!”林夏至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林守义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又看了看熟睡的女儿,脸上满是笑意。 两兄弟的背篓都有些找到的野菜野果野菌,一股脑全倒进林夏至的背篓,这才开始装粮食。 “我估摸着这一包有50斤呢!”柳幺舅搬起其中一个麻袋,掂量了一下,估摸着给了个重量值。 二人在家时,春耕和秋收也是使了力气的,一人背两包都轻轻松松。 林守义则用短袄把熟睡的女儿背在背上,又帮儿子把小背篓端起让他背上,这才抱起剩下的一麻袋粮食,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 到山下时,柳二舅和柳幺舅已经把独轮车翻出来了,正往独轮车上铺干草。 林守义帮儿子放下背篓,又把背上背着的女儿放在一旁的干草堆上,这才帮忙搬粮食。 把三包粮食放在独轮车上,又铺了一层干草遮住麻袋,林守义这才把干柴往上放。 伸手接过小舅子递过来的刚刚搓好的草绳,把木柴绑好固定住,林守义这才呼了口气,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 “姐夫,我在侧边的几窝竹子那里发现有笋子,我们要不要挖一点回去?”柳幺舅放下手里的干草,突然想到他在树林里的发现,连忙问道。 “挖!来都来了,挖一点回去,放在背篓面上,总得让人知道我们来山里是找吃的,要是背的全是柴,可能还会引人怀疑。”林守义拿起柴刀,就唤柳幺舅一起。 又给柳二舅交代了一番,让他看着两个孩子和把粮食做好掩护,这才快步和小舅子往树林另一侧走去。 柳二舅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这才继续搓草绳,林夏至则在一旁帮忙递干草。 第14章 大收获 微风轻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混合着鸟儿的啾啾声,如同自然界的摇篮曲在耳边低唱。 林秋缘从沉睡中悠悠转醒,听见的就是这些这让人舒适的声音。 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疏密有致的枝叶间隙,斑驳地洒在自己身上,带来温暖且略带清新的气息。 林秋缘侧过身,鼻尖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各种野花的香气,还有那晨露蒸发后的清新味道。 鼻尖发痒,林秋缘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躺在在柔软的干草上,林秋缘感觉身心都被这绿色的海洋温柔地拥抱着,感到无比舒适与惬意。 突然,林秋缘目光被一抹深邃而独特的黑色所吸引,连忙起身定睛一看。 树干不大,约有她的大腿粗,灰褐色的树皮有着宽大的纵列纹路,像是耄耋老人脸上的皱纹,古朴而沧桑。 是青岗树!她自家后面有一片山,因为长满了青杠树,村里人就把那片山叫做了青岗山……林秋缘记得,小时候她经常跟着大人去青岗山玩,总是能在青岗树身上找到一些木耳。 想到刚刚无意间瞥见的那一抹黑色,林秋缘连忙站起来。 “妹妹!你醒啦!” 正准备跨步往青岗树走的林秋缘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突然回神,连忙转过头去。 “哥哥,二舅!你们看那!”林秋缘伸出手指,指向青杠树。 柳二舅和林夏至顺着林秋缘的手指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二人满脸困惑表示不解。 林秋缘信步走去几棵树旁,蹲下身去。 二人也跟着一同蹲下,这才发现原来在那树皮斑驳的青岗树干上,悄然生长着一朵朵黑色的长相怪异的东西。 这些东西贴着青岗树的裂缝,神秘且引人好奇。 宛如自然界的微型雕塑,悄无声息地栖息在岁月雕琢的或凹陷或凸起的树皮隙裂缝中,形态各异,或圆润如珠,或层叠似花,颜色呈深邃的黑色,边缘泛着湿润的光泽饱满圆润,像是小巧玲珑的黑玉盘。 微风吹过,青岗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那些生物则在风中轻轻摇曳。 果真是木耳! 林秋缘不由得喜笑颜开,还未开口,耳边就传来困惑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呀?好像没有见过呢!”林夏至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树干上软乎乎的富有弹性的黑色生物,有些困惑。 “阿巴!阿巴!”柳二舅似乎是见过这个东西的,奈何不会说话,只能伸出手指头比划比划。 比划完看见俩小娃娃脸上困惑的表情,柳二舅也不比划了,直接掀起衣摆,一手抓住,胸前就形成了兜状,另一只手则小心翼翼地开始采摘木耳。 两个小娃娃看见了,也连忙学柳二舅,围着另外几棵树开始采摘。 林秋缘则呼了一口气,捏住几片木耳,趁柳二舅和林夏至不注意,就用意识把木耳丢进了空间,然后才继续采摘。 三人把几棵树上能摘到的木耳都搜刮干净,每人都兜了超大一兜的木耳,看着林夏至装满了背篓,几人围成一圈,又看着兜里的木耳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柳二舅眼尖发现了山坡一角的棕榈叶,连忙把木耳放在干草上,拿出镰刀快步走去棕榈树旁割了几片叶子。 林秋缘和林夏至好奇地坐在柳二舅的脚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手中灵活翻飞的棕榈叶。 看着柳二舅灵巧的手指如同变魔术般把原本平直的棕榈叶巧妙地折弯、交叉和穿插。一片片叶子在他的手下似乎拥有了生命,逐渐交织成一个小小的篮子底座。 随着编织的进行,篮子的形状逐渐清晰起来,柳二舅耐心细致的动作让两个小娃娃看得入迷。 两人时而低头,时而抬头,观察着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每当叶片交错穿越时,二人都会屏住呼吸,仿佛也在心里默默数着那一上一下的节奏。 篮子的身体慢慢增高,柳二舅就适时地调整叶片的角度和张力,以保持篮体匀称与坚固。 又将多余的叶片部分插进对边的空隙内,柳二舅又挑选了两根较粗壮的棕榈叶茎,经过弯折和固定,制成提手,与篮体完美融合在一起。 柳二舅编的这个篮子不大不小,刚好把他们三人摘下来的木耳装完。 “二舅!能教我编篮子吗?我想要个自己编的小篮子!”林夏至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眼,恨不得马上自己上手编出一个篮子来。 林秋缘也星星眼,毕竟前世作为一个手残党,她上手工课做出来的东西……emmmm总是一言难尽。 柳二舅点了点头,直接拿镰刀差点把那棵一人高的棕榈树给薅秃了……柳二舅给棕榈树留了几片嫩叶,把成熟的叶子全割了,打算一会儿绑在独轮车上,拉回去再教外甥编篮子…… 柳二舅从小就喜欢做手工活,用棕榈叶编篮子也是跟村里做蓑衣的老匠人学的呢,看着手边的棕榈叶,不由得扬起了笑脸。 林秋缘看着柳二舅的笑脸,也被那种快乐、温暖和积极的情绪所感染,也随之上扬嘴角,内心的喜悦之情也随之升腾起来,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这份快乐传递给了自己。 柳二舅刚把棕榈叶卷起来卡在独轮车上木柴上,林守义和柳幺舅也背着冬笋回来了。 “二哥,你看,我们挖了不少呢,皮我们都拔干净了,回去让娘切了煮一煮晒一晒,又是一道干菜呢!”柳幺舅把兜着的竹笋给柳二舅看了看,脸上满是自豪和欣喜。 “阿巴!”柳二舅也不甘示弱,提起篮子递到自家弟弟和姐夫面前,笑得露出大白牙。 “木耳!你们在哪找到的?这玩意儿晒干了,好像能卖个好价钱呢!” 林守义刚把怀里兜着的竹笋放下,定睛一看,柳二舅递过来的绿油油的篮子里装着黑乎乎的木耳,衬托着木耳更加饱满圆润,不由得惊呼出声。 “在那!爹,妹妹一睡醒就往那看,然后我们就走过去发现了木耳,就是那几棵树!二舅认识木耳,所以我们就全摘了!”林夏至迫不及待地拉他爹去看他们刚刚摘木耳的青岗树。 林守义围着几棵青岗树转了两圈,默默记了长木耳的位置,转头对上女儿和儿子晶亮的眼睛,忍不住也笑弯了眼,伸手摸了摸一双儿女的头,说了一些夸奖的话。 又抬头看了看已经快到头顶的日头,估摸着他们已经在树林待了一两个时辰了,这才招呼两个小舅子收拾东西,准备往回走。 第15章 有被惊到 林守义推着独轮车走在前面,林夏至背着小背篓,林秋缘提着装木耳的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张棕榈叶,二人走在中间,柳家两兄弟背着大背篓走在两小娃娃的后面。 一行人刚从小路拐上官道,就碰见了一行人,大约有七八人,有推车的,背背篓的。 “林兄弟,你们也来了这片山啊?” 一个推着推车的人把车停下,向几人招呼道。 林守义也停下独轮车,顺着声音看过去。 “原来是张三哥,怎地这个时候才来呀?”林守义看清说话的人是昨儿在城内碰上的人,连忙打招呼。 “嗨,离州城近的那片山都被嚯嚯得差不多了,我们去那边连枯柴都没捡到几根,这才商量了往这片远一点山来碰碰运气。哟,兄弟,你们这收获不错嘛!” 张三已经走了过来,看见几人一车柴,两个背篓也是满满的,连俩小孩都拿着东西,不由得内心一喜。 “是不错,这片山要远的多,我们来的时候都花了大半个时辰,山脚是农田,又看不到村子,我估摸着是个村口,应该少有人来。运气不错,我们就在树林周围挖了一些笋子,挖了一些野菜,整了些干柴,没敢往深山走。张三哥快去吧,一定要在关城门之前回来啊!下次我们多喊点人再往深山去看看如何?” 林守义不认识剩下的一行人,快速在脑中捋了捋,这才给几人指了路。 几人约好下次出城的时间,就各自往反方向走。 走出来一段距离,柳幺舅才长呼一口气道,“姐夫,我刚刚可真怕他们来翻我们的背篓!” “我也是怕,所以赶紧让他们看一看我们挖的竹笋,打发他们走,幸亏我们去得早,没跟这些人碰到,不然这些粮食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问题!”林守义加快推车的脚步,皱眉叹道。 “那日后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吗?”柳幺舅有些心烦意乱,蹙眉道。 “一起吧,人多一些,咱们去深山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抓到些荤腥。他们也说了,近点的那座山小一些,连枯柴都找不着了,我估摸着已经被翻遍了。这两天往这片山走的人大概会多起来,万一引起冲突,我们结伴同行,人多一些,也保险一些。” 林守义从碰上那行人就已经在脑袋里构思了一番,这才向小舅子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回州城的路上,已经碰见了好几波往那片山走的人,得亏他们今儿出城得早。 林守义几人暗暗对了个眼神,加快了脚步往回赶。 几人紧赶慢赶地赶回州城,绕道到了老君庙二门院的侧门。 大正午的,二门院非常冷清,趁着没人,柳家两兄弟和俩小娃娃先回了帐篷。 看着几人从背篓里翻出来的东西,帐篷里坐着的几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死死地捂着嘴巴,众人没敢惊呼出声。 那边柳幺舅压低声音给他舅舅表哥们悄声解释;这边林秋缘用手拢住她外婆的耳朵呢喃细语;那头的林夏至也如法炮制,贴着他娘的耳朵讲着小秘密。 而后,帐篷里的几个男人拿背篓的拿背篓,打空手的打空手,一道往二门院走;帐篷里的女人则互相交换着刚刚听到的惊喜。 “把这里给顺出来,等下好藏东西。”何氏指着帐篷里的靠角落的箩筐背篓,低声与儿媳安排道。 “芸娘,你把几个孩子带去你们那帐篷,让他们不要出声,把两头羊也牵过来。” 何氏抱起床上的陈念,又拉起陈思思小姑娘的手,转头又对抱着冬至的外甥女打眼神说道。 柳芸娘瞬间明白了她舅母的想法,连忙招呼站着的几个孩子,跟着舅母一起,带去他们睡觉帐篷,让他们睡午觉。 小孩儿的心性不定,怕他们看见粮食,过于激动,忍不住高呼,引来其它人就没法解释了。 不一会儿,几个男人抱着干柴,背着面上放着枯草的背篓,抬着独轮车,回到了前院。 干柴放帐篷外,独轮车和背篓则直接带进了帐篷,柳二舅顺手把棕榈叶也拿进了帐篷。 看着地上的五袋鼓鼓囊囊的麻袋、一堆竹笋、一堆鸡蛋、一篮子木耳和一大把野菜,棚屋里的一行人拼命咬紧嘴唇,把快溢出唇边的欣喜和激动拼命咽下去。 除了陈大舅被陈舅公安排去帐篷外整理木柴,顺带放风,柳芸娘带着几个孩子睡午觉之外,剩下的几人全围在这堆粮食旁。 陈氏和何氏拿了镰刀,林守义、柳二舅和陈二舅则拿了石刀。 五人开始割麻袋上的绳子,看着熟悉的封口线,陈氏没忍住眉头一跳。 “哎呀,这个绳子是咱们上回……” 朱氏也发现了同款的封口线,一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还没说话,朱氏接收到婆母扫过来的凌厉眼神,连忙用手捂住嘴,压下心中的异数。 “我估摸着这恐怕是同一批人藏的粮食,妹妹你觉得呢?”何氏压低声音问正在割绳子的陈氏。 “嗯,这也有点太巧了……” 沉吟不语的陈氏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说不定真的是老天保佑呢?”正在数鸡蛋的卫氏听见婆母和姑母的对话,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秋缘说是老神仙给她托梦……我估摸着八成是真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陈氏望着疑点重重的五个麻袋,还是略带违心地说道。 “这一堆是我在灌木丛里面找到的,藏得很隐蔽,要是没钻进去还真发现不了!我也是觉得老神仙托梦这事是真的!” 林守义边用刀割绳子,边跟众人讲在山里的发现。 “野鸡蛋是夏至去解手的时候发现的,竹笋是我发现的,野菜也是我和二哥摘的……要不是老天保佑,可不就错过了?”柳幺舅找出一个麻袋正在装竹笋,听完他姐夫的话,连忙补充道。 “那这个木耳……”柳外公抓了一片木耳放在手心,仔细观察着。 “秋缘在草堆上睡了一觉,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了,估计是好奇,二话不说爬起来就直接跑过去蹲下看,然后二哥也跟着去看,走近了才发现了这玩意儿,黑乎乎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没有东西装,二哥就编了个篮子,这玩意儿不重,秋缘提了半路提不动了,二哥提回来的。” 柳幺舅指了指正在摆弄棕榈叶的柳二舅,这才跟众人把夏至对他说的一番话解释给众人听。 “秋缘这丫头,还真是个小福星!”朱氏满脸堆满了抑制不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激动而喜悦的光芒,嘴角微微翘起,形成一道深深的笑纹。 “木耳晒干也能放很长一段时间了,要不先把这些弄出去晒上?”陈舅公也伸手拿起一片木耳,叶片挺大,估摸着有他半个手掌大,看了一会儿才问道。 “要不拿去集市上卖掉换点铜板?”柳外公站起身,抱着胳膊看向一旁还在割绳子的几人说道。 一时间,棚屋里有些安静,只能听见绳子和刀具之间的嘶哧声,仿佛是细小的火花在寂静中闪现。 随着刀刃稳稳地挑开线头,那声音逐渐变得深沉而果断,“噌”地一下,宛如琴弦被拨动后的余音回荡,宣告着封口线被成功揭开,同时透露出一种即将揭示秘密的期待感。 第16章 麻袋真面目 何氏首先挑开了手里的绳子,打开麻袋就看见麻袋内装着满满的色泽暗红,质地细腻且略带颗粒感的高粱面,犹如细砂般密实。 何氏没忍住伸手捻了捻麻袋里的高粱面,“嘶,高粱面?” “我这是……麦粉。”陈氏也捻起面前的麻袋里的一撮麦粉闻了闻。 “我这是小米!”陈二舅也满脸欣喜。 “我这也是小米吗?黄霜霜的,看着又跟小米不太一样呢?” 林守义也打开了麻袋,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粮食,犹如细碎的金沙倾泻而出。伸手捻了捻,粉质细腻干燥,触感温和而略微粗糙,还散发出独特的谷物醇香。 陈氏听闻,转过身也捻起一撮金色的粉状物闻了闻。 随后陈氏就微微皱起了双眉,那两道浓密的眉毛自然而然地向中间靠拢,形成了一座忧郁的小丘。 眉心处仿佛凝聚着一团无形的压力,透露出内心的疑虑、思考或是淡淡的忧虑,眼神也随之变得深邃而专注,如同湖面被轻风吹拂起波纹,平静中带着一丝波动的情绪。 “娘?有什么不对吗?”柳幺舅看着自家老娘表情越来越凝重,一时间心都提到嗓子眼,忍不住出声问道。 “没什么,这应该是玉高粱粉。”陈氏把手里捻起的一撮玉米粉含进嘴里,慢慢品味着,好半天才说道。 众人听到玉高粱,一时只觉得耳熟,直觉是在哪见过来着。 “玉高粱?就是上回在宜昌,有人用来跟咱们换炒米的那几个黄色棒子?”朱氏听到玉高粱,立马想到那个金黄色咬下去有甜汁溢出的黄色棒子,她当时分到一块,慢慢品味了许久。 “是这玩意儿磨得粉吗?”何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拉开绳子,递给陈氏看,里面有一小把金黄色的玉米粒,已经干透了。 “大嫂,你也没有吃那块玉高粱?”陈氏接过她大嫂的布袋看了看,一时有些惊讶,也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倒出了一把玉米粒。 “你大哥那块给我咬了一口,我寻思着味道不错,当粮食也成,我就估摸着留点种下来,就把那块玉高粱放在箩筐里晒着,干了我就剥下来放好了。”何氏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想把布袋收好。 “大嫂,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来,我这跟你那放一起,你收好,以后咱们安定下来了,种一茬试试看。”陈氏把手里的一把玉米粒放进她大嫂的布袋里,勒紧绳子,又递了回去。 “娘,那你看看我这袋是啥呀,没见过呢!”柳幺舅默默听完他舅母和他娘的对话,扭头看见面前的麻袋,抓耳挠腮道。 众人这才想起五个麻袋还有一个没看,陈氏连忙蹲下。 一股混合了大地气息和甜蜜糖分的香气扑鼻而来。 陈氏迫不及待地拨开麻袋,麻袋里装着一条一条色泽深沉而透亮的红薯干,有的近乎金黄,有的则带上了诱人的棕红色,整齐而紧密地堆积在一起的。 “是甘薯干!”陈氏不由得一喜,伸手捏起几根红薯干,用手边的镰刀分成了几段,分给了站着的众人。 “哎呦,居然是甘薯干,味道还真不错!甘薯还能这样保存呢?”朱氏细细地嚼着红薯干感受到嘴里的甘甜,不由得笑眯了眼。 “这留着给外面俩还有几个孩子也尝尝味儿。”陈氏又在心里算了算,又拿出几个红薯干,切成了几段,拿了个碗装好放在一旁,然后对众人说道。 “这些东西都能放挺久,可以留着慢慢吃……”陈氏说完,就招呼几人把麻袋又捆上,还跟大家交代了一番,要是在二门院,别人问起,就说在粮店买的。 “咕噜~”柳幺舅的肚子的咕噜声在安静的帐篷里特别明显。 “娘,啥时候吃午饭啊,饿了。”柳幺舅勒了勒松垮的裤腰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想到中午饭还没做,何氏连忙安排自家儿媳帮忙处理野菜,然后才抱着陶罐和和好的麦面,唤了二儿子抱柴,就往二门院去了,野菜混进汤里煮一煮,才显得有分量,才能填饱肚子不是? 帐篷里的几人则把麻袋放在角落,又拖了箩筐去挡住,这才长呼了一口气,围在剩下的一堆东西旁,商量着如何安排。 林守义和柳幺舅打算下半晌带着木耳去集市或者菜馆问问价,能换成银两也是不错的,要是卖不出去,就带回来晒干,也能存放挺久不是? “那这笋子呢?刚好娘去熬粥生了火,我们把笋子切出来煮一煮再晒干收起来?”朱氏伸手拿起一根冬笋在手里掂了掂,扭头看向自家姑母。 “让你兄弟也带一些去卖卖看,剩下的就按你说的办吧。”陈氏扒拉出一堆卖相比较好的冬笋交给幺儿和女婿,这才拿起菜刀,准备开始切笋子。 陈氏带着朱氏和卫氏,没多久就把剩下的竹笋切成片,拿了林夏至的背篓装了半背篓。 陈氏抱了个陶锅,朱氏端着背篓,转身出了帐篷;卫氏随后端着一陶罐的羊乳,也往二门院去了。 林秋缘和林夏至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只能假寐。一个想去表现自己的英雄事迹;一个想去看看众人反应。 听见有人进了他们帐篷,好像是在挤羊乳,两人立马从床上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山羊所在的方向。 “二舅母!”林秋缘和林夏至看清楚挤奶的人正是卫氏,连忙坐起身出声喊道。 背对着门口坐着的正在打瞌睡的柳芸娘被俩孩子吓了一跳连忙惊醒;正在挤奶的卫氏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把羊乳挤在了地上。 抬头对上俩直勾勾的眼睛,卫氏不由得眉头一跳。 “俩乖乖睡醒啦?还是睡不着?”卫氏笑着问道,故而呼了一口气继续挤羊乳。 “睡不着……”两兄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把哥哥姐姐和妹妹叫起来吧,二舅母去热奶了,你们舅婆也在煮粥,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哈。”卫氏挤好了奶,抱着罐子准备去二门院。 俩熊孩子也迫不及待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往隔壁棚屋跑,跑到一半才想起还没喊人起床,又跑回去一阵闹腾,把睡着的几人吵醒,这才转身又往另一个帐篷跑。 第17章 借奶风波 吃完晌午饭后,一行人晾晒竹笋的晾晒竹笋,上街的上街,放羊的放羊…… 林秋缘和林夏至带着陈念小朋友一同坐在二门院的石梯上,三小只撑着头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前门院。 林秋缘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本来她还以为大家很难接受天降粮食这件事,结果发现大家跟没事人一样,坦然接受了…… 在这种灾年,不圣母看来是求生本能啊!虽然准备了一大堆说辞,但毫无武之地!自家人自洽能力属实是强!林秋缘感觉有点惆怅。 “哭哭哭,哭丧啊你个丧门星!把奶水都哭没了,哭得我我孙子口粮都断了!在这要死要活的作甚?还跑去跳河!你怎么那么狠心?你儿子都不要啦?” 一阵咒骂声断断续续地传来瞬间充斥着整个院子,林秋缘思绪被打断。 三小只竖起耳朵往咒骂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钱婆婆又在骂阿九婶了……阿九婶真可怜,二蛋也可怜,没有奶喝了。”林夏至望着从掀开帐篷从里面骂骂咧咧出来的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钱婆婆就是前一天卖了孙女的那个老妪,阿九婶就是她那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妇人。 “阿九婶一直哭一直哭呢!我昨晚被尿尿憋醒,娘带我起夜的时候,我跟娘听见哭声可吓了一跳呢!”陈念小朋友托着脑袋,嘟着嘴也跟着叹了口气。 林秋缘看着钱婆子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由得眉头一跳,两道细眉微微聚拢,眼里带着困惑和不解。 定睛一看,钱婆子的手里端着一个陶碗,林秋缘心领神会,估摸着她八成是打他们家山羊乳的主意来了。 “林家小子和丫头啊,你们爹娘在不在呀?”钱婆子尖酸刻薄的脸上,突然带上笑意,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钱婆婆,陈家丫头也在呢!”陈念小朋友自觉被忽视,忍不住为自己打抱不平。 陈念小朋友的眉毛紧锁成了两座倒八字的小桥,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嘟起,小脸蛋儿瞬间变得圆滚滚的,仿佛一只吹足了气的小皮球,让人忍俊不禁。 林秋缘和林夏至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哎呦,是钱婆婆眼花没看见陈家小丫头,你奶在帐篷没?”钱婆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没绷住,脸色变了几转,才连忙低声哄道。 “在二门院呢!喏,你看。”陈念小朋友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食指指向二门院内的水井旁,何氏和陈氏还在煮竹笋。 钱婆子连忙绕过三小只,端着碗往何氏她们所在的地方快步走去。 距离隔得有点远,林秋缘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看见钱婆子带着讨好的笑跟她舅婆和外婆说着什么,她外婆忍不住板起脸皱了眉,舅婆也没有说话,睥睨着钱婆子。 过了好一会儿,林秋缘才看见她外婆轻轻点了下头,何氏带着钱婆子往前门院走来。 林秋缘立马跳起来,牵起陈念,给她哥使了个眼神,三人这才跑向帐篷。 “娘!钱婆婆想来挤羊乳!”林夏至快步跑去他娘身边,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柳芸娘顺势弯下腰,林夏至的小嘴巴贴近她的耳朵,用稚嫩而认真的语调说道。 柳芸娘满脸愕然,瞳孔因惊讶而扩张,眉毛高高挑起,形成两条惊叹号般的弧线,身体向后微倾,整个表情透露出强烈的难以置信,怎地那么快就有人打上他们家的主意了? “芸娘,倒一碗羊乳给钱婆子,她家的小孙孙饿狠了。”何氏已经掀开帐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碗,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好是坏。 柳芸娘点了点头,没问什么,伸手接过陶碗,又端起手边的陶罐倒出里面的羊乳。 林秋缘知道,那是预备着给等会儿午觉睡醒的冬至喝的。 林秋缘抬起头看向帐篷外,就看见钱婆子正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打量着她们的帐篷。 钱婆子站在帐篷之外,身体微微前倾,头部贴着半敞的帐篷,一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的眼睛霎时与林秋缘同样充满探究的眼前对上,不由得一愣,脸上立马带上讨好的笑。 何氏扭头看见钱婆子往帐篷内窥视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善。 何氏的脸上布满了岁月雕琢的沟壑,此时,这些皱纹如同被狂风骤然吹皱的湖面,汇聚成一幅生动而深刻的嫌恶表情。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神中闪烁着冷冽而不屑的光芒,仿佛在挑剔地审视着令她不满的人。 鼻翼两侧的皱纹因为不满的情绪加深了几分,时不时地抽搐一下,透露出内心的厌烦。 嘴角紧抿,形成了一道严厉的弧线,下颚微微抬起,脸庞笼罩上一层冷淡和疏离,使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这还是我这小外甥女一会儿睡醒要喝的奶,都给你了,端去给你小孙子喝吧,我们家这山羊也快没奶了。你不如让你儿子去捕点鱼,熬点汤给你儿媳喝,给她补补身子,不就有奶了?” 何氏掀开帐篷,挡住了钱婆子探究的视线,端着碗,并未递到她手里,蹙起眉头对着钱婆子说道。 钱婆子伸手想端过陶碗,刻薄的人脸上挂着不自然的讨好表情,但被何氏躲过了。 “等等,可不是借与你家,你家不是换了粮食?等会儿端碗高粱面来就行,明儿我再倒一碗羊乳给你,咱们就扯平。”何氏睥睨着钱婆子,板着脸,语气不善道。 “诶,多谢大妹子!我儿子已经出门去抓鱼去了,晚点他回来我喊他端高粱面来。我先走啦,孩子哭得狠呢。” 钱婆子挂着讨好的笑,点头哈腰道。钱婆子试图让眼睛流露出笑意,但眼角的褶皱和刻意睁大的瞳孔却暴露出内心的不悦与矛盾,仿佛那笑容是被硬生生挤出来的。 林秋缘靠着她舅婆的腿,抬头看见钱婆子脸上扭曲的表情——钱婆子鼻翼微微翕动,透露出她正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额头上不自觉地皱起几道纹路。 下巴也稍微收紧,仿佛在用力压抑住内心的真实情感,钱婆子整个面部因此显得扭曲而又矛盾重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讨好的背后实则是难以掩饰的刻薄与不满。 看着钱婆子的离去的背影,在钱婆子的背影消失于视线中时,何氏冷不丁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林秋缘有些纳闷和不解,抬头看向她舅婆的脸。 “进去吧乖乖,下次遇上了别理这种人,扭头回帐篷就是。”何氏低头对上林秋缘不解的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解释什么。 到了快吃夜饭时,钱婆子的儿子才端来半碗高粱面,不知内情的几人一时有些好奇,不由问起此事。 林秋缘的八卦雷达疯狂响动,立马竖起八卦的耳朵才弄清楚为何自家人对钱婆子不待见。 第18章 听八卦 林秋缘听完八卦之后,真的大为震惊。 恶毒婆婆妈宝男叠加重男轻女的buff的设定什么的……简直是不出所料啊。 阿九婶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儿,三个月还没断奶就被钱婆子抱去带,结果没带好,孩子发高烧烧没了,钱婆子反过来推脱责任,说是阿九婶没有带好孩子…… 阿九婶没过多久就怀了孩子,钱婆子觉得肯定是儿子,拼命让阿九婶吃东西 结果阿九婶胎大难产,生出来是个女儿,还伤了身子。 钱婆子一看是个孙女,扭头就出了儿媳房间,连提前准备好的包被和衣服也拿走了,甚至连月子也没伺候阿九婶坐,整天就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阿九婶的男人被钱婆子拿捏得死死得,半点不敢反抗他娘。月子里男人想杀鸡给阿九婶熬汤补身体,还被钱婆子拿扫把打了一顿,还让阿九婶赔她鸡蛋和鸭蛋,这些是阿九婶怀孕时,钱婆子给她吃的。 大丫生下来就不受钱婆子待见,在逃荒的路上,差点就被钱婆子带去偷偷丢掉,是阿九婶抱着儿子要去跳河逼迫婆母这才把大丫找回来。 到了县城,阿九婶以为柳暗花明了,没想到人牙子来,钱婆子又打起了大丫的主意,让儿子守好孙子,把孙女抱去卖了换粮,任由阿九婶哭闹和求情都不管用。 听闻钱婆子今早起来发现儿媳不在帐篷,连忙抱着孙子和儿子去找,在南门的河口才找见阿九婶。 林秋缘突然想到今早在南门瞥见的熟悉身影,那大概就是阿九婶吧。 听闻阿九婶正一步步向河里走去,若不是听见二蛋的哭声,忍不住回了头,被自家男人跑过来扯住,怕是就要随波消逝了。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还在哺乳期的阿九婶被拉起来,就已经浑身冰凉,不一会儿就发起了高烧。 昨儿又受了惊吓,情绪波动过大,阿九婶的奶水就断了,二蛋饿了快一天,哭闹不止,钱婆子今儿上午就起了跟自家借羊乳的心思。 没想到她走到院子里,刚好碰见柳外公和陈舅公出门去,钱婆子就悄咪咪走到他们家睡觉的帐篷旁,估摸着帐篷没人,想偷偷挤一点羊乳…… 但他们家山羊并不在睡觉的这个帐篷里,钱婆子扑了个空。 见山羊不在,钱婆子又起了歪心思,刚准备往走去独轮车那里去,柳芸娘就掀开了帐篷走了进来,高声呵斥了钱婆子。 柳芸娘的呵斥声把隔壁帐篷的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柳芸娘一开始还以为她是来自家帐篷偷孩子的,连忙把床上睡着的冬至抱进怀里。 钱婆子眼睛转了转,连忙解释自己是来借碗羊乳,是看见床上睡着的冬至可爱才想着逗她一逗。 众人当然不相信她的鬼话,连忙把她轰出了帐篷,又对着她怒目而视,大有对方不走就要揍人的气势。 钱婆子见人多,便不敢反抗,被推着出了帐篷就低声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家帐篷。 没想到中午她又厚着脸皮来了,何氏和陈氏看在孩子和可怜的阿九婶份上,一时心软,还是答应借她一碗羊乳。 但何氏看她贼心不改,还在偷偷窥视自家的帐篷里的情况,心里转了几转才提出让钱婆子拿高粱面来换羊乳的要求。 想到中午看见钱婆子脸上跟便秘似的表情,林秋缘不由得笑出了声。 又想到可怜的阿九婶和她的孩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种恶毒婆婆和妈宝男的配置,加上重男轻女这个buff,这三巨头真的太可怕了…… 林秋缘不敢细想人牙子会把大丫卖去什么地方……伸手抱紧了自家爹的胳膊,死死地搂住。 林守义以为自家女儿要打瞌睡了,直接把自家女儿揽入怀里,轻轻拍哄着。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咱们每个帐篷都得留个人看着,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免得有人起歪心思来偷东西。”陈舅公慈祥的脸上难得有严肃的神色。 “实在走不开,就派个人在帐篷外面望风,就跟之前在路上守夜以后,谅他们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来偷东西。”柳外公也是同样的满脸严肃和愤慨。 “对了,爹!咱们的木耳和竹笋卖出去了吗?”林夏至突然想到木耳,立马站起身跳到他爹面前站定,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爹。 快被拍睡着的林秋缘闻言也不困了,从她爹怀里直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爹,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看着一双儿女晶亮的眼睛,林守义的笑声从喉间低回而出,如同醇厚的美酒在杯中轻轻摇曳,荡漾出的是对子女无尽的包容与疼爱。 林守义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和的弧度,眼神里满是笑意和柔情,那笑声仿佛在诉说着无需言表的宠溺和关怀。 “我跟你们舅舅啊,先去集市上看了,大中午的已经快散集了,没有打听到合适的价格。”林守义把儿子也抱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儿子的额头轻声说道。 “啊?所以没有卖出去吗?”林夏至的声音有些失落,像个小老头似的,唉声叹气道。 “哈哈哈哈,哥哥笨蛋,爹爹都说了先去了集市,还没说后面去了哪呢!”林秋缘被她哥这小老头样逗笑了,不由出声逗道。 “是嘞,后面我们就去州城最大的酒楼,可惜人家看我们穿得破烂,还没走到大门就被赶走了。”林守义听见女儿的打趣声,眼睛一转就说道。 果不其然见女儿脸上的表情也变了,还撅起了嘴,小脸上满是不服气。 “哈哈哈,逗你的,卖出去了,最后我们走到惠民局,罗掌柜看我们在街上晃荡,就招呼我们问了一声,介绍我们去了望江楼,我们就抓了一把木耳,拿了几根竹笋,送给了罗掌柜。” 林守义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然后用那双大手在一双儿女的嫩生生的胳肢窝轻轻挠啊挠的。 这一挠,逗得俩娃娃笑声连连,像银铃般清脆,一个劲儿地在他怀里扭动着小身子,边笑边嚷:“”爹爹,莫挠了,好痒啊!” 整个帐篷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温馨得不得了,大人们都被几人逗笑了。 “行了行了,别逗他们了,小孩子晚上不能笑太多,免得惊恐伤神。”何氏见俩孩子笑得停不下来,连忙出声制止。 “所以最后卖了多少钱呀?”林夏至在他爹怀里扭了扭,逃离了他爹的魔掌,钻去了自家二舅怀里,这才开口问道。 “望江楼的采买看咱们的木耳新鲜,开了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呢!跟彘肉价格都差不多呢!不过竹笋倒是不贵,只两文一斤。” 林守义想到下午听见木耳的价格差点失态的场景,一时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哇!木耳居然跟生葛根一个价呢!”林秋缘也有些吃惊,不由得惊呼出声。 “木耳有三斤六两重,几颗竹笋有6斤三两重,卖了八十五文呢!还有五厘钱,我让采买抹了零头,他还让我们下次有其它新鲜玩意儿的菜,也可以送去他们望江楼。” 坐在一旁的柳幺舅见姐夫半天没说到价格上,不由得有些着急,连忙补充道。 “什么!这点东西就卖了八十五文?这可比去码头扛大包划算多了……”陈大舅听到这个价格也有些欣喜,不由得把嘴边的话吐露出来。 “什么?你还是想去码头扛大包?”朱氏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忍不住站起身对自家男人呵道。 陈大舅一时有些懊恼,连忙解释自己只是去问了问工钱,试着扛了半天,被自家兄弟发现了,就领了工钱走了。 “行了,别去码头做那苦力,忙活半天才得十五文,咱们逃荒来的,身体没有那么强壮就不要去硬扛!我看不如你们明早能去的都去,多在山里找找木耳,背着背篓去,看看还能不能挖点冬笋。这样还能攒点银子增加点收入,也好过去扛大包。” 何氏先前知道自家儿子悄悄跑去扛大包,很是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就瞪着自家儿子,不让他顶嘴。 第19章 难缠的钱婆子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男人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往那片山赶,一路继续打听租房事宜。 木耳并不好找,他们只在树林外围另一侧的同在向阳处的青岗树下找到了一两斤,没敢往深山里走。 林秋缘猜想冬季原是不长木耳的,估计是那天他们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刚好那几棵青杠树靠近水田又在向阳坡,气候潮湿温暖,这才长了木耳。 忙活了几天,倒是挖了不少冬笋回来,全都送去望江楼换成了银钱。除了找到些野果子,陈二舅还带了几根干了的玉高粱回来。 入州城以来卖东西赚的银钱,林秋缘估摸着有一串钱了。 林守义又约了张三等人,继续前往深山碰运气。 何氏听闻几人要去深山,还跑了趟药铺买了不少驱虫粉,毕竟深山老林蛇虫鼠蚁可不少。 陈氏还掏出一卷土麻布,裁成条,交代几人要束好裤腿和衣袖。 林秋缘也想跟着去来着,被她娘、她外婆以及她舅婆三座五指山压制得死死地,根本没有撒泼打滚的机会…… 本来她还计划着跟着,想深山放点兔子鸡鸭什么的,让她爹一行人抓了好打打牙祭来着……结果期待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林秋缘只能连着三天包着两泡眼泪,抱着老君庙门口的石狮子目送一行人出城。 何氏很纳闷,觉着这孩子怎么那么难缠,胆子也忒大,深山老林都要吵着要去,矮豆丁一个,人估摸着都还没老林里的草高吧! 林秋缘不知道她舅婆的腹诽,不然真的要被狠狠扎心了!矮冬瓜什么的……真的太难过了有木有?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也背了个背篓,束了裤腿和袖口,表示也要跟着一同进山。 想到侄儿拿出的干玉米,陈氏估摸着应该是鸟雀觅食过程中,吞了一些粮食入腹中,随着鸟雀的迁移,那些未被消化的粮食种子就随着鸟的排泄物排出体外,落在新的地方发芽生长。 想了一晚上,陈氏还是决定跟着一行人去山里看看有没有其它种子的存在。 林秋缘站在老君庙门口,抱着石狮子不肯撒手,对着她外婆伸出手表示要一同前往,结果被她娘一把薅起来就往院里走。 林秋缘挥舞着小手,双眸噙满泪水,伤心得活像被单方面拉进雷峰塔镇压的白娘子。 “唉……” 林秋缘又坐在了老地方——二门院的石梯上,双手托腮,满目哀怨,不住叹气。 “妹妹,你这是叹了几次气了?” 坐在林秋缘身后,同样双手托腮的林夏至表示不解。自从清晨妹妹被强行抱回帐篷里,就一直在嘟嘟囔囔地叹气。 “表姐,你就那么想去树林里吗?爹爹说深山里面有蛇呢!要是被咬一口……”坐在林秋缘前面的陈念小朋友听见叹气声,立刻回头问道。 一想到她爹跟她描述的可怕的蛇,忍不住浑身发颤,浑身起了小颗粒。 “诶!表姐你看!我胳膊上起了小颗粒呢!”陈念小朋友撸起袖子就把自己瘦巴巴的胳膊往林秋缘眼前递。 “这是鸡皮疙瘩!说明你在害怕呢!哈哈哈哈,表妹是个胆小鬼!”林夏至听闻也忍不住从林秋缘身后探头一同看向自家表妹的胳膊,仔细观察了半晌才干巴巴地笑道。 “哼!我就是胆小鬼怎么了?说得好像你也不怕蛇一样……”陈念小朋友咻地一下就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家表哥,气鼓鼓地喊道。 林秋缘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小菜鸡互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哥和表妹互相斗嘴。 二人稚嫩的脸庞上表情生动丰富,一会儿噘嘴反驳,一会儿瞪大眼睛争辩,言语间充满了童趣和天真无邪的较真劲儿。 这场面仿佛是一出微型的情景喜剧,林秋缘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哎呦喂,林家小子和丫头,嗷,还有陈家小丫头,又在这晒太阳呐?” 林秋缘正瞧得起劲儿,忽然被谄媚的声音打断,三人一同抬头。 果然又是钱婆子! 还端着碗! “不在不在,我家大人不在!我们家羊也没奶了!”陈念小朋友一看见钱婆子就皱起小眉头,眼睛瞪得圆圆的,脸涨的通红,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林秋缘看了眼林夏至,同样的满脸不忿。 眉头一挑,福至心灵——原来竖起八卦之耳的人,不止她一个呀! “大人都不在啊?怎地没有奶?昨儿我都见着你家大人去热奶了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家二蛋喝你们家几口奶,不会忘记你们家的恩情的。” 钱婆子听闻几人说大人不在眼睛转了几转,没把几个稚儿放进眼里,开口哄骗道。 “钱婆婆,我们家羊真的快没奶了,这两天都快挤不出来了,挤出来的奶都紧着我妹妹喝了呢!我妹妹也要喝呀!”林夏至自觉自己是大孩子了,跨步走到陈念前面,把两个妹妹护在了身后,这才抬头望向钱婆子。 “哎呦,我二蛋比你那妹妹更小一些,喝不了多少,林家小子你就发发善心,倒半碗羊乳给我,你家大人也不会知道的!”钱婆子眼睛在三人身上巡视了一圈,又瞥了瞥二门院,没有熟悉的影子,这才压低声音哄骗着几人。 林秋缘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不知道大人们什么时候回来。 今儿一大早家里的男人们连同陈氏一起进了深山,估摸着得下半晌才能回城;二舅母带着大舅母家的一双儿女去城外放羊还未归;她娘和大舅母出门不死心,出去打听住处也还未归,舅婆在二门院准备午食,现在帐篷只有他们三人在这看着。 不行,一定得拖住她!一定一定不能让钱婆子闯进他们家的帐篷! 林秋缘抬头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睛,向他快速眨了眨眼睛。 林夏至眼睛晶亮,一下子明白了妹妹的想法,这才转过脸来,笑眯眯地望向钱婆子。 “钱婆婆,上回你拿了高粱面来换奶,这次你拿什么来换奶呀?”林夏至背着小手,眼睛快速地在钱婆子身上上下打量着。 “对呀对呀!你拿什么来换呀?” 复读机陈念小朋友又坐回石梯上,双手托着脸,不住地点头。 “没有高粱面,拿其它粮食换也行呀钱婆婆。”林秋缘也露出人畜无害地笑容,龇着她的米粒牙问道。 “这……这与你们几个小娃娃说不通,你家大人在不在帐篷呀?我自行找他们去!”钱婆子被闻得臊得慌,刻薄的脸上差点挂不住笑容,扯了扯嘴角,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转过身就想往一家人的帐篷走去。 “不行!你不能进我们家帐篷!”林夏至跳下石梯,张开双手拦在钱婆子面前,一张小脸,愤慨又严肃,大有钱婆子想过去,他就不客气的气势。 “不能去!不能去!” 陈念小朋友也一比一复制自家表哥的动作,拦在钱婆子面前。 林秋缘看见难缠的钱婆子碰上难缠的熊孩子,又暼了一眼俩小孩的动作,大为欣慰,想到帐篷里的东西,也争做复读机,三人站成一排拦在了钱婆子面前。 第20章 斗钱婆子 几人在院子里拉扯间,已经吸引了前门院里的很多人的注意,众人纷纷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看何事发生。 “钱婆子又去逗那几个小娃娃了,莫不是想打人家的主意偷偷拉去卖掉?” “是不是又去林家借奶啊?哎呦,还去忽悠几个小娃娃,可真真的老脸都不要了。” “呸,这种老虔婆,一天到晚就打别人家主意……可别让她盯上我们家。” …… 钱婆子正在与三人僵持,忽而听见前门院里的人小声议论自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万分。 她那双精明且尖锐的眼睛立刻聚焦于说话者的方向,眼中闪烁的不仅是怒火,还有深藏不露的怨恨,仿佛能将言语背后的人直接刺穿。 眉毛拧成一团,皱褶几乎纠结在一起,高高扬起的眉梢像是两只倒竖的箭头,直指那些敢在她背后嚼舌根之人。 原本紧闭的嘴唇此刻因咬牙切齿而绷得更加紧张,嘴角向下撇,形成一道深深的弧线,流露出对这些闲言碎语的极度不满。 尽管如此,她仍保持着表面上的镇定,但那份恶毒和不屑从眼神和细微的面部抽搐中悄然泄露出来,无声地瞪着探出头来看戏的人们。 林秋缘几个小娃子就站在这跟钱婆子僵持着,看着她脸上扭曲的表情,精彩极了! “发生什么事了?啊?秋缘?夏至?念丫儿?你们在这做什么!” 三个小孩听见这嘹亮的嗓门,互相对视一眼,长呼了一口气,连忙转身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去。 “大伯母!钱婆婆想跟我们换羊乳呢!但是她没拿东西来换,还想进我们的帐篷呢!”陈念小朋友一把抱住朱氏的大腿,抬起头噘着嘴表述着自己的不满,林夏至和林秋缘也跟柳芸娘在一旁补充道。 “不是跟你说我们家羊乳也快没了?怎地舍不得让你儿子去逮鱼?”听完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解释,朱氏嘴角微微向下抿紧,那张标志性的圆脸,在怒意的冲击下也显得轮廓分明起来。 “去了的,这不是逮不到嘛!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娃儿他娘没有奶,饿的直哭,我们也是没法,才想来借一碗奶……”钱婆子精明的眼睛提溜转,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来借奶,拿什么还呢?你今儿可是打的空手来,先不说我们自家的娃子都不够喝了,都紧着我妹妹家这个奶娃子喝,说了没有多的奶了,怎地你就听不懂?非缠着我们家?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都门清儿。”朱氏双手叉腰,摆出一副随时要干架的样子,高声呵道。 “你个批婆娘……” 周围围观的人也在对着钱婆子指指点点,钱婆子面上有些绷不住,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脏话已经骂出口。 “瞧瞧,她借不到奶,就开始骂人了。你别不是提前摸清楚,知道我们家今儿没什么人在,所以想来偷我们家孩子吧?!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我们家每天都要出去城外放羊!”朱氏和柳芸娘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眼里满是警惕,脸色变得更差,大有钱婆子再过来一步就要跟她拼命的架势。 又刺了钱婆子几句,朱氏弯下腰把侄女抱进自己怀里,柳芸娘牵住林秋缘,又唤了夏至一同进了帐篷,没有理会胡搅蛮缠的钱婆子。 林秋缘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进了帐篷,才觉得身后怨毒的视线消逝。 这把钱婆子算是踢到钢板上了,她在自己家作威作福惯了,想来拿捏他们家?简直门都没有,别说门了,简直门把手都没有! 不过,想到刚刚钱婆子那怨毒的眼神,林秋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伸手紧紧牵住自家哥哥的手。 “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那个钱婆婆太讨厌了!就盯着我们家,下次再碰见她咱们别理她,直接跑进帐篷就是了!”林夏至也紧紧回握住妹妹的手,不知是安慰妹妹还是安慰自己。 “大嫂,下次咱们还是得多留个大人在帐篷里,免得她又缠上几个孩子,真真是惹人烦!就心疼她儿子,就盯着我们家的羊!咱们这只母羊也快断奶了,小羊羔都快赶上母羊的体格了,冬至和念丫都不够喝了,哪还有多的奶给她?!”柳芸娘忿忿道,属实是今儿她娘突然要背着背篓跟着一起进山,打破了她们原本的安排。 想到三个孩子死死地拦着钱婆子不准她过到自家帐篷这边来,一时又有些欣慰,几个孩子都很懂事,又很省心…… 视线从三个孩子身上一一扫过,停留在自家女儿身上。 柳芸娘一时有些头疼,她不明白为何女儿一天到晚就闹腾着想跟着进山…… 老人常说深山有毒蛇猛兽,怎地自家女儿听了之后还面色如常,半点不见害怕,脸上还隐隐有激动之色…… 小孩子正常反应难道不应该是像念丫头那样受到惊吓,往自家爹娘怀里躲吗? 柳芸娘不解,非常的不解! 解开身上的短袄,把背上的冬至放进自家嫂子怀里,让朱氏看着几个孩子,柳芸娘这才带着夏至去二门院帮她舅母一起做午食了。 柳芸娘还未把火退出来,就看见侧门出现了她娘的身影。 陈氏背着背篓,脸上带着笑从侧门走到了二门院,恰好对上自家女儿满是欣喜的双眸。 “娘!你们回来啦!我这也好了!”柳芸娘连忙加快手上的速度,退了柴,掩住火星,用袖口包住陶锅,唤了冬至,跟她娘和舅母一同往前门院走。 “外婆!怎么样!山里好玩吗!” 林秋缘看着掀开帐篷走进来的人,不由得一喜,一下就从独轮车上蹦下地,胡乱地把脚塞进鞋子,一蹦三跳就蹦到了陈氏面前。 “诶,乖乖,鞋子穿反了!重新穿过。”陈氏刚放下背篓,还没抬头就看见蹦到自己面前的外孙女的鞋子穿反了。 林秋缘迫切想知道她外婆在深山里有什么收获,快速地把鞋子换回来穿好。 她内心总有一种她外婆能洞穿她想法的错觉,也觉得自己外婆比常人懂得更多一些……比如说先前的芋头、红薯还有玉米面,听说都是外婆辨认出来的。 “莫急莫急,等你爹爹和舅舅们放好东西,马上吃晌午饭了,吃完饭再说!”陈氏抬头对上外孙女晶晶亮的双眼,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故意卖了个关子。 果然,正如陈氏所料,外孙女皱起了眉头,撅起了小嘴,满脸写着我不高兴。 陈氏这才悄悄补充了一句,“外婆在山里发现了好东西,吃饱了给你看。” 唰地一下,林秋缘的眼睛又瞪得浑圆,脸上晴转多云,蹦蹦跶跶地跑到一旁,等着干饭。 看着外孙女藏不住心思的表情,陈氏不由得扶了扶额,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有些汗颜。 第21章 好多种子 帐篷里一时间只能听见碗筷间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就像是一首急促的交响乐,奏出了人们匆忙的节奏。 每个人的嘴巴都忙得不亦乐乎,一口接一口地吞咽着热乎乎的粥,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佳肴。 吃完饭后,朱氏带着柳芸娘去二门院刷锅洗碗,卫氏则喂冬至和自家女儿喝羊乳。 母羊快没奶了,最近这几天的奶都紧着两个最小的喝,连林秋缘都拒绝了喝羊乳。 “娘,姑母,我估摸着可以慢慢喂冬至喝点粥了,然后慢慢地把奶给她断了。”卫氏给冬至擦了擦嘴巴,抱在怀里轻轻拍哄着,等冬至慢慢闭上眼睛,卫氏才抬头对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婆母和姑母轻轻说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冬至估摸着也有八九个月了吧,该断奶了,正好山羊也快没奶了,那边也能少惦记咱们的羊乳。”陈氏停下手边的活,抬头望向侄媳妇怀里的小外孙女,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听念丫头说那婆子上午又来了?真真是惹人烦!”何氏想到自家孙女满脸不忿的表情,脸上也浮上几分恼怒,忍不住蹙眉道。 “嗯嗯!被我和妹妹们拦住了!没让她靠近我们的帐篷!”林夏至闻声而来,骄傲地挺起胸膛。 帐篷里的人看见林夏至的臭屁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是……怎么了?” 端着陶锅进帐篷的柳芸娘和朱氏被这突然的哄笑声吓了一跳,差点手滑把锅给摔了。 “没啥,夸你儿子能干呢!”陈大舅捧腹大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转头跟表妹解释道。 林秋缘只围着陈氏团团转,直直盯着她外婆,也不说话,殷勤得很,满脸挂着极其明显的探求欲望,眼神中闪烁着好奇与期待,仿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无声地询问。 “噗嗤” 不知是谁又笑出了声。 “来来来,大家坐着吧,我们来清点下今儿在深山的发现。”陈氏憋住笑意,连忙招呼众人坐下,又唤女婿把她今儿背着的背篓端到帐篷中间。 “明儿我们还要再去一趟深山,估摸着是这几日往深山里打探的人多了,一些活物都开始活动起来了,我们砍了点竹子,搓了草绳做了几个套子,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点啥玩意儿。”陈舅公一边看自家妹妹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摆放在地上,一边说道。 “确实,今儿我都看见山鸡和野兔了,逃的飞快!连它们的毛都挨不到就跑没影儿了。”陈二舅抱臂补充道。 “我捡到几个蛋,应该也是山鸡的吧,比上回夏至找到的鸡蛋要小得多,只有十五六个。”柳幺舅也拖过自己的背篓,开始往外顺东西。 听到这句,林秋缘不由得有些汗流浃背,那肯定不一样,先前那些蛋都是她放出来的,空间出品的精品鸡蛋! “姑母倒是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呢,好几样东西我们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过。”陈大舅看着自家姑母把背篓掏空,顺手就接过空背篓放在了一旁。 坐在林守义怀里的林秋缘早就按捺不住了,从她爹怀里站起来,跨到她外婆面前蹲下,直直地盯着地上各种东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前儿见兴旺抱回了几根干的玉高粱,我就在琢磨,估摸着山里还有些其它种子,想了一宿,还是决定自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别的种子。”陈氏从怀里摸出几包树叶包着的东西,放在了一旁,边拆边对众人说道。 林秋缘一听,立马来了兴趣,眼睛在几包树叶包着的东西上来回巡视。 “这包是黄豆,豆杆混在枯草中,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嫂子你看,是不是比咱们自留的黄豆种还饱满圆润一些?”陈氏边说边把一包黄豆递给了何氏。 林秋缘伸长脖子去看,黄豆并不多,大概只有一小把,是挺饱满圆润的。 何氏拿起一颗黄豆捏了捏,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实如自家妹妹所说的饱满圆润。 “这是……长生果?”陈舅公也咋舌。 林秋缘听见长生果,也不盯着黄豆看了,咻地就转过头看向她外婆手里捧着的东西。 长生果……原来是花生啊,古人真文雅…… 林秋缘不由得有些汗颜,听见长生果,她脑袋里自动闪现出二师兄爱吃的人参果的形象……结果没想到是花生啊。 “是,守义帮我找到的黄豆杆,我拨开枯草看见这玩意儿的叶子有些眼熟,一把就扯出来了,只有这一抓。”陈氏放下花生,又唤众人帮忙一起拆树叶。 “哎呦,这不是核桃吗?”朱氏拿了稍微大的那一包树叶,拆开就看见十来颗核桃静静躺在手心。 “我这是板栗呢。”卫氏也拆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包。 “那我这是什么豆子啊?”柳幺舅把手里的豆子往众人面前一摊,左看看右看看地问道。 “这是菜豌豆吧!”柳外公捻起一颗豆子,仔细看了看。 “外婆,那我这是什么呀?” 众人好奇地抬起头,看向林夏至怀里的东西。 “这是……” “姜?” “应该是野山姜,是永康发现的,他被树桩绊了一下,脚打滑摔了一跤,刚想蹭起来就发现了树桩旁被藤蔓掩着的的几株苗。我也是去扶他起来才注意到的,给全挖了回来,有五六块。”陈氏拿起一块姜,递给了何氏看。 “永康没摔到哪里吧?”何氏接过妹妹手里的姜,担忧地看向自家侄儿。 柳二舅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对了,我还发现了一棵开花的山茶树,在它附近也捡了些山茶籽。”陈氏举起手中的另一包东西,脸上满是愉悦。 林秋缘秒懂她外婆的想法,山茶观赏价值高,山茶叶可以泡茶喝,据说山茶籽榨油的出油率还挺高呢! 悄咪咪趁众人不注意,她捏了一颗山茶花种子在手里,瞬时消失不见——被她送进了空间。 “哼哼,二哥不仅发现了野山姜,还发现了野葛呢!我跟他挖了半背篓呢!”柳幺舅不由得臭屁道,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阿巴阿巴!”柳二舅听见弟弟说话,这才想起自己的背篓里还装了野葛,连忙起身去端背篓。 “臭小子,先前怎么没听你说?”柳外公看见儿子那臭屁样,伸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 “疼疼疼,爹你放手!你儿子我又不是傻子,那不是还有外人在嘛!我跟二哥挖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我们呢!这玩意儿能换钱,我可不想别人也来分一杯羹!”柳幺舅被揪住耳朵,疼得龇牙咧嘴,连忙解释道。 “哼,算你小子聪明。下午跟你姐夫去一趟惠民局,把它给卖了换钱。”柳外公自觉儿子靠谱,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我跟大哥发现不少蕨菜,比树林外围那些蕨菜还要嫩,我们掐了不少,有大半背篓呢!南面那块竹林还没有人去过,我们也挖了一背篓的竹笋,一会儿让女婿带着他兄弟一同背去卖掉。”柳外公突然一拍脑门,也起身翻找背篓。 一时间,帐篷里都是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 第22章 香菇和芭蕉 清点完今儿的收获之后,大人们又兵分几路,各自忙碌去了。 几个小孩则被赶去睡午觉。 林秋缘躺在床上假寐,意识一闪就进到空间里忙碌。 自从空间升级之后,效率更高了,仓库都快爆仓了。 林秋缘只得一阵操作,只留下了要送入饲料加工场加工成饲料的原料,然后就直接把仓库一键清空。 你若是问一键清空购物车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林秋缘绝对是回答一个字——爽! 但你若是问一键清空爆仓的仓库是何感想?林秋缘的回答是——恐慌! 林秋缘是个典型的囤积者,仓库就是她的宝贝库,每日看着仓库里面满满当当地堆砌着各类物资,内心就会充满一种近乎偏执的满足感。 忽而看见原本满满当当的仓库如今空空荡荡,只剩下冷清的几筐菜。那一袋袋麻袋、一罐罐咸菜、一排排箩筐都不见了踪影,就像被突然抽走了生活的支柱,让林秋缘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安全感。 林秋缘连忙转过身,思思盯着控制面板上的余额,看着余额还在跳动,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声。 虽然不止一次进行清仓行动了,每次看见空落落的仓库,林秋缘就会变得浑身难受,只想把仓库又快速填满。 先前填满仓库要一旬左右,自空间升级后,六天左右就能让仓库爆满。 林秋缘的银拉也在不断上涨。 谁能不爱网购呢?林秋缘每天都会打开商店逛逛,只逛不买也是一种成就不是? 林秋缘躺在控制面板一旁的地上,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头,数着他们家现在过了明路的东西。 芋头、红薯、玉米、高粱、黄豆、豌豆、木耳、山姜、笋、花生…… 看着已经数完十个手指头,林秋缘的眼睛越来越亮! 也就是说,外面现在过了明路的东西,远不止十样!她可以在空间里多多种植这些东西呀! 一顿操作之后,林秋缘意识就闪出空间,躺在独轮车上侧头看了看一旁熟睡的冬至。 最近常常和她哥和表妹一同坐在二门院的石梯上,她可没少听众人谈论关于知县大人要如何安排流民的小道消息。 其中传的最多的消息就是知县大人已经多次召集各个里长乡长等,要把他们这些流民安排去各个乡里,具体是个什么样的章程,众人也不知详情。 还听闻州城内的富商巨贾对知县大人迟迟不下决定隐隐有不满之意。 林秋缘想到在城门口喝到的接近于米汤的清粥……很是认同这个说法。 他们已经在老君庙待了一周了,听闻先前比他们先到县城的流民,有的已经离开前往别的州府县城;有的还在庙街焦头烂额地苟活着等安排,比如说他们;有的已经在县城找了活计,码头常能看见他们的身影;有的则在各个街头行乞;也有的已经卖身为奴…… 不是林秋缘铁石心肠,相反,她一直是个很感性又很漠然的i人。 福祸相依这个法则她一直谨记。 小时候她也是经历过地震、非典、流感等天灾;中学时也见过台风过境后的一片狼藉;大学时又挨过了几年肆虐的疫情…… 不同时期有不同时期的惨状,只不过前世她生在了一个好时代,背后也有坚定的后盾——国家。 她会同情,但她没法像言情小说的女主一样,凭借圣母之心、满腔热血和一己之力来改变现实。 她现在能捡回一条小命,都还是占了别人的身体…… 手握空间又不敢贸然告知身边的亲人,只能一个人死死守住秘密。 林秋缘都不敢想,若是身边的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会不会视她为洪水猛兽,把她抓起来当成妖怪处死? …… 后面两天,陈氏连同何氏都一同跟着去了山里,回来时陈大舅还扛着一节长满青苔的朽木,几家人见实在找不到能租住的房子,也逐渐打消了租房的念头,安心在老君庙等安排。 “爹爹!” 陈家和和陈思思二人最先看见侧门的陈大舅,剩下的萝卜头们也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咦?爹爹,这根柴怎么不放帐篷外面呀?”陈思思跟着她爹进了帐篷,见她爹把满是青苔的朽木也抱进了帐篷,有些纳闷。 林秋缘也注意到了她大表舅怀里抱着的木头,眼睛闪了闪,这木头上莫不是长了什么菌类? “哈哈哈哈,傻孩子,这可不是木柴,这上面会长菌子呢!”陈大舅把朽木放进帐篷里的角落,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渣滓,扭头对围观的几人说道。 “哇!” 几个小孩连忙对着地上的朽木放出雷霆之眼,围蹲在一起,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朽木看。 “爹!那你们摘了多少菌子呀?” 陈家和抬起头,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可不少,小半背篓呢!你奶奶觉得这根朽木说的菌子长得尤其好,这才喊我们搬回来,看看以后会不会长菌子呢!”陈大舅掀开背篓上的枯草,露出了面上的菌子。 香菇!背篓里一层层香菇错落有致地排列着。 香菇个个饱满丰润,菌盖呈现深浅不同的褐色调,有的如浓郁的咖啡,有的似淡淡的茶色,其中心部位往往颜色较深,边缘则稍显平滑或微卷,仿佛正在缓缓打开的小伞。 菌褶紧密而细腻,洁白如雪或是带有一丝乳黄,排列整齐,犹如一把把精致的小扇子藏匿于菌盖之下。 每一片香菇都保持着刚刚从树干上采摘下来的新鲜状态,其湿润的质地透露出山林特有的清新与芬芳,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淡淡的木质与土壤交织的香气。 林秋缘内心一动,悄咪咪把手伸进背篓,故技重施,把一朵香菇送进了空间。 …… 陈氏和何氏走进帐篷看见的就是几个孩子像一群鸟雀般围着自家儿子(侄子)叽叽喳喳地,吵的人头疼。 何氏陈氏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娘,那个什么野芭蕉,咱们放哪啊?”柳幺舅背着沉沉的背篓,啪就放在了地上,喘着气问道。 芭蕉?! 林秋缘蹭地一下就跳到了她幺舅背篓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舅的背篓。 “啪” 柳二舅也把背篓放到地上,同样靠着背篓大喘气。 林秋缘眼睛更亮了,看来野芭蕉还不少嘛! 第23章 义诊 “喏,给你吃!” 柳幺舅已经从背篓里摸出一个已经泛黄发软的的野芭蕉,递到了外甥女儿手里,又唤了还围在床边的几个小豆丁来吃芭蕉。 林秋缘盯着怀里的短小野芭蕉,手指收紧,捏了捏已经发软的芭蕉皮,抬起头满脸困惑地看着她舅。 “咋?不会吃?来来来,都过来,你们看,就这样,把这个皮剥开,咬就是了。”柳幺舅又拿过林秋缘手里的野芭蕉,给几人示范吃法。 “哎呦,好酸!” “呸,有籽呢!” 林秋缘看着手里白白的芭蕉肉,里面的籽很像西瓜籽。不由得有些好奇,居然是酸的?还有籽? “唔!好酸!”林秋缘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一股酸涩味就从嘴里蔓延开来,细细咀嚼之后,嘴里又开始泛着回甘…… 这与林秋缘预期的芭蕉味道和口感完全不一样,不由得皱起小眉头,眼睛瞬间瞪大,表情中流露出一些惊讶。 这个味道和口感,怎么那么像油甘啊?以前她老爹忽悠她吃油甘的时候,她可是被涩到成为了表情包。 但野芭蕉吃起来更为软糯q弹,不至于像油甘那样难吃。 果肉的清淡酸味让几人的小脸蛋上显现出一种混合着困惑和探索的表情,咀嚼过程中还会出现短暂的停顿,然后噗地一声就把籽给吐了出来。 “诶,你们记得把籽捡起来,以后咱们要种的呢!”柳幺舅见几人噗噗地吐着籽,连忙提醒道。 几个小豆丁闻言就开始在地上捡种子,林秋缘边捡就边把种子送进了空间。 “对了爹,听说说明儿城外有义诊,问我们要不要一同去,我记得爹今儿不是喊腿疼来着?”林守义放好了柴,撩开帐篷,让老丈人先进去,边走边说道。 “明儿有义诊?嗷,是嘞,咱们都到县城都快一旬了。我估摸着是不是要下雨了,我这是风湿腿,天气一变啊,就疼。”柳满仓顿了顿脚步,伸手扶上自己的左腿膝盖揉了揉。 “对了,二弟妹这两天也咳嗽来着,要不要也去看看?”柳芸娘听到义诊,抬头看向抱着夏至的卫氏,轻声询问道。 “我……我就不去了吧。”突然被点名的卫氏一时有些讶然。 “媳妇儿,去看吧,我都打听到了,听说有女医呢!”陈二舅知道自家媳妇咳嗽了好几天,这不一听说有义诊就仔细跟张三打听了一番,连忙劝慰道。 “啊呀!还有女医?那我也要去瞧瞧……”朱氏将将把陶锅放下,伸手拿碗准备盛饭,听到小叔子的话,也抬起头应道。 “大嫂你也着凉了?还是哪里不爽利?”柳芸娘有些着急,她只注意到二弟妹咳嗽,自家大嫂嫂不舒服自己竟一点也没发现,不由有些担忧。 朱氏有些脸红,唤柳芸娘附耳过来,才悄悄告知。 林秋缘好奇地看着二人打哑谜,她也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朝代,女子也可以出来行医……难道这时候世人还没有被程朱理学所洗脑? 想到历史书上女子从精神到肉体上束缚得死死得理学思想,林秋缘一时间就有些不爽。 依稀记得先前有人提到过这儿叫大梁朝。 林秋缘蹲在地上,双手托腮,脑袋里拼命检索前世学到的关于大梁的记录——春秋战国?秦灭六国后才称始皇帝的吧;南北朝?她也不知道现在的皇帝姓不姓萧啊;五代十国?也不太对啊,皇帝都攻打岭南地区,还能派兵打压大理国,应该是个大国吧…… 对了!林秋缘突然想到州府路的行政设置,不禁有些怀疑,这所谓的大梁朝,难不成是类宋的一个跑偏的架空朝代? 不对!这时候都能发现红薯和玉米了,难不成是晚明快到清军入关时期了? 可明朝地方行政是三司啊,也不是州府路呀…… 难不成……她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既类宋又类明?亦或是有其它穿越者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让历史跑偏? 林秋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双手捏紧,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内心才平静下来。 算了算了,历史这种事情谁说得清呢?前世的人挖出了三星堆都还没破密呢,她一个赶上穿越大潮捡回一条小命的逃荒小屁民思考那么多做什么呢? 叹了一口气,林秋缘默默腹诽。 一行人吃了晌午饭就开始商讨明天的计划。 几个小豆丁明显不在开会商讨环节的计划中,又被赶去隔壁帐篷睡午觉。 林秋缘躺在独轮车上,靠着正在吃手指的冬至,她表示很惆怅——人小没有发言权真的是……无可奈何呀! 第二天一早,商量好要去看病的几人一同前往庙街外的大北门,义诊就摆在大北门的城门口。 陈大舅和陈二舅则接过去去卖东西的任务,二人打算先去卖掉昨儿在山里的收获,早早地就出门去了。 帐篷里只剩柳芸娘和自家两个弟弟看着几个小豆丁。 柳芸娘带着自家二弟把笋干和蕨菜干晒上,就一同去二门院处理清理出来卖相不好的蕨菜去了——烧水烫煮一番,再摊开晒上。 先前柳二舅带回来的棕榈叶,已经被他用来编了几个晒席,这几天都用来晒干菜了。 这几天的进山的收获挺不错,他们已经晒了不少的干菜了,引得前门院的其它人频频驻足。 不管谁来问,柳芸娘只说运气好在山里找到的。眼热?自个儿进山找去。 并不是每家每户的人都像他们家这般勤快的,天天都往山里跑。 前门院又传来咒骂声,柳芸娘和柳永安对视了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活计。 她有些心疼阿九嫂,又有些气她立不起来。大丫被卖了后,阿九嫂想不开去跳河,被救回来之后捡了一条命,又成天以泪洗面,全然忘了自个儿还有个孩子在饿肚子。 想到这,柳芸娘有些不忿,这阿九嫂实在是没有尽到做娘的责任;阿九嫂的男人也是懦弱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妻子,又贪生怕死不敢进山;钱婆子又刻薄强势,重男轻女。 柳芸娘觉得这一家子还是离得远远地为好,还得交代几个孩子少往二门院的石梯上凑,免得又被缠上。 第24章 有新消息! 女人这一波不到晌午就回到了老君庙,林秋缘有些纳闷,为何她外婆几人那么快就回来了,义诊难道不应该人挤人吗?跟在何氏身后,就进了帐篷去。 许是她脸上困惑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何氏严厉的脸上都挂上了一抹笑。 “乖乖,莫不是纳闷我们为何那么快就回来了?”何氏帮林秋缘捋了捋额角的碎发,把她搂进怀里问道。 林秋缘愣了愣,靠在舅婆怀里,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约摸着是很多人不知道城外有女医义诊,我们去的时候,人并不多,大抵是有些妇人羞于去看病,我们都看完取完药了,才见有妇孺扭扭捏捏地来。”何氏把头靠在林秋缘的肩上,额头的碎发钻进了林秋缘的鼻子,有些发痒。 “阿嚏!” “怎地了?乖乖你也着凉了?”何氏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林秋缘的额头,有些着急。 “舅婆,我没着凉,是你的头发钻进我鼻子里了,好痒,哈哈哈哈哈阿嚏。”林秋缘揉了揉鼻子,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直把鼻头都揉红了。 “舅婆,大舅母是什么病呀?严不严重?”林秋缘看见掀开帐篷进来的朱氏,想到昨日大舅母神色古怪,连忙贴着舅婆的耳朵小声问道。 “她呀,她是五谷轮回迟滞,腹中兵马不动!”何氏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秋缘低头跟着默念了两遍,抬头看见脸憋得通红的大舅母,突然就悟了……原来是便秘啊!但是脸上还是装作i don''t understand的样子。 “娘!你跟孩子说这些作甚?您又打趣我!”朱氏双手捏住衣角,来回扭捏着,圆圆的脸庞上满是尴尬之色。 “什么什么不动呀?听不懂呢,舅婆,那二舅母呢?”林秋缘连忙解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你二舅母她着凉了,在大慈寺已经喝了一贴药,我让她歇着去了,唉,可惜这个义诊就只这一天,也不知下旬这个时候我们在何处呢!”何氏松开搂住林秋缘的胳膊,站起身来,捋了捋头发,往帐篷外走去。 见朱氏脸上的红晕已经下去,林秋缘连忙狗腿地贴过去,以示关心。 朱氏看着狗腿的外甥女,没忍住噗嗤笑了,这才牵起她的手,往二门院走去。 “哎呦,还真有女医啊?怎地厉害?” 又是熟悉的谄媚声,林秋缘脚步一顿,跨过二门院的门槛,抬头就看见钱婆子蹲在她舅婆面前问东问西,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自家大舅母的脸色。 “忒烦人,老虔婆,成天就来打听,昨日就告知她了,也没说带阿九去看看。”朱氏小声嘟囔了两句,矮豆丁林秋缘没听太清,依稀听见她大舅母是在骂人。 “是嘞,你还不带你儿媳妇去看看,就这一天,下回义诊又得等一旬呢!”何氏有些不耐烦,背过身不去看钱婆子,闷闷地答道。 钱婆子打听到可靠消息,也不挡在那了,起身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赶回帐篷去了。 柳芸娘已经做好了午食,朱氏帮忙端陶锅。 柳芸娘一手牵过女儿,又唤了儿子,就先回院子去了。 一旬了,每天中午一顿野菜疙瘩,晚上一顿野菜疙瘩……林秋缘感觉脸都快成野菜绿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比先前赶路时一天两顿的各种芋头、红薯等干物要好的多,至少粥不噎人,还有盐有味 一行人见去城外义诊的男人们还未归,给几人留了午饭。 吃了午食,朱氏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出门放羊去。 剩下几个孩子则被带去睡午觉。 林秋缘睡前又去空间一番操作,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果真?知县大人有安排了?” “是嘞,公差在街上敲锣通知呢,我估摸着一会儿就到老君庙了!” “具体什么安排有听清吗?” “没呢……我听见敲锣声,就抓了旁边一个兄弟问了问,得了话我就跑回来了。” “那你没找着你爹他们?” “我……我忘了,哎呦!疼疼疼,娘,您松手呀!” 林秋缘迷迷糊糊中就被这惊呼求饶声吵醒了,混沌的意识也逐渐清醒!捕捉到对话中的关键字眼,林秋缘立马从独轮车上坐起身,鞋子还没套上就听见身旁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林秋缘一时有些愣住,扭头一看,那是冬至在睡梦中发出的笑声,悠然自得、无忧无虑的笑声,仿佛是梦境中的小小幸福化作了最纯粹的旋律。 此时的冬至小脸蛋上,即使是在沉睡之中,也似乎被一抹淡淡的笑意点亮:眼睑微微颤动,透出一种梦幻般的恬静;嘴角上扬,流露出一弯甜蜜的弧度。 这份由内而发的快乐,在安静的帐篷里显得尤为动人,让林秋缘这个旁观者也不禁为之微笑,心生暖意与爱怜。 林秋缘给冬至掖了掖被子,在她脸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轻声说道,“小东西,你也梦到好消息了对不对?” 林秋缘把头伸出帐篷外,想看看有什么动静。 敲锣的声音从远处荡漾过来,院子里的人纷纷驻足。 “哎呦,别挡着公差大人了,知县大人有通知啦!知州大人有通知啦!” 老君庙的大门外涌入几个满脸欣喜的人,远远地就激动地喊着,纷纷给院里的人传递着喜悦,林秋缘清楚地看着她爹和外公舅公一同跑了进来。 帐篷里的人听见声音,也纷纷钻出帐篷,踮起脚往门外翘首以盼。 “duangduangduang……” 锣声在老君庙前的街上乍然炸开,震耳欲聋,尖锐刺耳,林秋缘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试图抵挡那直钻脑门的锣声。 这锣声尖锐如箭,瞬间穿透了安静的氛围,像是挑战着每个人的听觉极限。 然而,这本应让人皱眉、捂耳的噪声,在此刻的人群中却激起了别样的情感波澜。 人群中,柳芸娘先是微微一愣,那双明亮的眼睛因锣声而瞪大,眉毛如同两弯月牙短暂地拧在一起,随后却又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抹惊喜的笑容,仿佛她从这刺耳的锣声中听出了与众不同的韵味和喜悦。 何氏则满脸通红,皱纹密布的脸庞因为锣声的冲击显得生动起来,她的眉头起初紧锁,但很快便舒展开来,眼底闪烁着欢愉的光芒。 周围的流民们,尽管在刺耳的锣声下纷纷皱眉、侧目,但却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 他们或惊讶、或忍俊不禁的表情,形成了一幅鲜明的画面,映衬出锣声虽刺耳,却也承载着无尽的欢乐与期待,成为前门院中最独特的旋律。 第25章 真是好消息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街头巷尾原本的宁静被打破。 “duang!duang!duang!” 三声浑厚而激越的锣音划破长空,在狭窄的街道与高耸的马头墙之间回荡。 一位公差手持铜锣,身穿皂隶服,头戴平顶巾,腰束红搭膊,沿着石板路疾步走来,身形矫健,面色严肃,手中的锣锤重重落下,每一下都像是击打在流民的心弦上。 只见一公差一边有力地敲打着铜锣,一边嗓音洪亮地吆喝:“官府有令,老君庙内,各家各户听真,紧急事务需知悉,各家各户派一人,明儿巳时速速前往县衙前门集合!” 那锣声急促而有力,将官方的重要信息迅速传遍四方,众人闻声皆停下手中的活计,面带敬畏而又紧张的表情,纷纷揣测着即将到来的消息内容;孩子们则簇拥在一起,瞪大眼睛观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爹!” 林秋缘也想跟着出去看看,突然感觉后颈的衣领被拎住,顺着身后的手看上去,就对上她爹黢黑的脸,连忙带上几分讨好的笑,狗腿极了。 “别跟着去!小心有拐子!” 林守义蹙着眉,伸手抱起女儿就往帐篷走去,他可听说庙街和城隍庙那边这几天不见了好几个孩子。 林守义加快步伐,想着等下还得跟其它人提个醒,也得给几个孩子做个思想教育工作,不能让他们乱跑,最好就待在帐篷里哪也别去。 快步走回帐篷,帐篷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角比ak还难压。 “对了,娘,今儿我们在城外碰到了李大哥一家,就是上次我们抓到黑鱼那回,说要跟我们一起走的那个李大哥。他们一家也在城内呢,比我们先到,今儿义诊才碰上。”林守义突然想到今儿遇到李忠的场景,一时间有些感慨。 “哦~他呀,那可真是巧,又碰上了。他们住哪里?庙街还是自己租房住的?”陈氏愣了愣,才想起来女婿说的是谁,颔首道。 “庙街呢,也是咬牙交了银钱进的城,李大哥怕外面人多混杂,听说也是刚到那天就有人盯上他的孩子……” 众人想到了侯三和钱爷,不由得往地下啐了一口唾沫。 …… 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灰暗的天空仿佛被一层湿润的雾气紧紧包裹,厚重而低垂。 寒风瑟瑟,带着一种阴郁而沉闷的气息在空气中穿梭,它似乎在低声预告着雨水的到来。 远处的山峦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失去了往日的清晰轮廓,也变得有几分神秘起来。 一行人出门前,站在帐篷前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密布,天际线边沿透露出几丝压抑的暗光。 “估摸着真要下大雨!我这老寒腿,昨儿拔了火罐,竟也不疼了。嘶,还真冷啊,一晚就降温了。”柳满仓也抬头望向天,寒风微起,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短袄。 几人快步往州衙大门走去,挑了个近一点的位置,听着周围的人谈论各种小道消息。 “duang!duang!duang!” 一公差手持沉甸甸的铜锣,身穿制服,腰挎佩刀,面容严肃,从县衙大门出来,步履稳健地步入喧闹的人群之中。 他高举锣槌,突然间,随着一声洪亮而深沉的“duang——”响,锣声如同晴天霹雳般炸开,瞬间穿透嘈杂人声,直入耳膜。 这锣声带着官府的威严,每一下都似乎在宣告:“闲杂人等速速肃静!” 围观民众闻此锣声,皆知是县衙传令,于是纷纷停止交谈,动作放缓,目光聚焦于公差身上,一片原本熙攘的州衙大门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知县大人到——” 知县大人身着青色素面官袍,乌纱帽下双目炯炯有神,面色凝重而威严。他的双手微微背在身后,缓步走出雕梁画栋的州衙大门,每一步都似乎在敲击着大地,宣告着公正与严肃。 身后,一众衙役身着皂隶服色,腰佩铜扣刀鞘,手握红黑棍棒或令牌,排列成阵,跟随而出。 他们的眼神锐利、步伐整齐划一,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现出官府的纪律严明和行动有序。 众人一同肃立于州衙门前的石阶之上,宛如一座沉默的山峦。 阳光穿透乌云洒落在他们的身上,知州大人矗立前方,与衙役们共同构成了一幅庄严的场面。 “嘶,知县大人可真威风——” “哎呦,知县大人怎地如此年轻?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啊!难怪都一旬过去了还没商量出个章程……” “撞我作甚?” …… “duang——” “肃静!知县大人有要事宣告!” 皂隶又敲了一下锣,街头巷尾的熙攘渐次归于宁静。 …… “他爹?回来了?知县大人是何种安排?”柳满仓和大舅哥一掀开帐篷,就对上众人激动的面容,陈氏和何氏连忙迎上去问道。 “是好消息,一会儿再说,兴旺他们两兄弟还没回来吧?”陈舅公脸上满是欣喜,在帐篷内巡视一圈,没有发现自家儿子。 “我去看看——” 柳幺舅站起来就想往外冲,被自家老爹一把拽住,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混小子,你急什么!就在这等!”柳外公差点被自家幺儿拽倒,连忙稳住身形,抓住儿子的胳膊就给了他屁股一脚。 “哎呦!爹,你下脚也忒重了些。”柳幺舅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怪叫。 “想挨揍?” “不敢不敢……”柳幺舅连忙告饶,缩去自家二哥身旁躲着。 “爹,大哥他们回来了。”林守义掀开帐篷,并未走进去,唤妻子拿野菜,又转身抱了柴往二门院走。 “先吃饭,饭吃了再说!”柳外公瞪着跳起来的幺儿,倍感头疼,连忙呵止道。 林秋缘想到先前听到的分地免税传言,内心也有些雀跃,看着她爹、外公舅公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她估摸着这些小道消息八成是真的。 众人心里都很激动,风卷云残地把粥喝下肚,就把碗筷往陶锅一放,又把锅拉到一旁,围坐在一起竖起耳朵,迫不及待地想听三人带回来的好消息。 柳芸娘和陈氏坐在床边,一人抱着冬至,一人拿着木勺在喂冬至喝粥,一时间帐篷里只听见冬至吧唧嘴的声音以及帐篷外传来的欢呼声。 众人记得心里在挠痒痒,也不敢出声催促,柳幺舅张了好几次嘴,都被他爹瞪着把话又咽回肚里。 等把冬至哄睡,二人这才走去各自的男人身旁坐下,也竖起耳朵看向陈文里。 “咳咳——”陈舅公清了清嗓子。 “知县大人说了,马上就快过年,须得赶在春耕将我们这些流民安置好,不能耽误来年耕种之事。我们这些流民会被分去各个乡镇安置,安置之后可以给我们落户落籍呢……知县大人说还分田分钱呢!诶,大人是怎么说来着?”陈舅公有些激动,一时忘记了想要说的话。 “所垦田亩永为己业,以一夫一妇为一户,给水田二十亩或旱地三十亩,有成丁者另增加四亩;每户给银二十两,充生产、生活资金。”林守义连忙补充道。 “不过要等办好手续之后,才能领银两,田地需要等咱们安置后,由甲长分配,里长丈量之后,才能去县衙办理地契。”陈大舅也赶忙激动地接过话。 “而且!凡是荒芜之地任由咱们开垦,垦出之良田归咱们所有,而且五年内不纳税!而且啊,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呢!”柳外公更激动,啪地就站起来,把没坐稳的柳幺舅吓了一跳,从床边滑到了地上。 柳幺舅用屁股快速挪到自己老娘身旁,抱住自家老娘的小腿,紧紧贴着,生怕又挨他老爹一脚。 “爹,这个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是什么意思?”朱氏把自家女儿抱到腿上,抬起头问道。 “意思就是以后咱们交丁银税只按一个人头收,不管你后面生多少个儿子,只要没分家,都只收一个人头的丁银税!” 陈舅公激动得唾沫星子飞溅,差点被滋一脸的林秋缘默默挪了挪位置,从她娘怀里,挪去了她外婆怀里,挤开了一旁的幺舅。 听到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句话时,林秋缘眉头一跳,拼命压制内心的困惑,生怕被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隐隐记得,这个政策应该是康熙年间的呀!怎么这大梁朝也用上了呢?这个大梁朝怎地像个裁缝似的,既类宋又类明清呢? 林秋缘自觉把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很好,殊不知,陈氏早发现了她表情的不对劲。 陈氏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一皱,腹诽道,这孩子怎地就藏不住心思?什么想法都摆脸上? 陈氏低头对上林秋缘的眸子,直把她按进自己怀里,不让别人发现自家外孙女的不对劲。 第26章 家族传统是逃荒 “那咱们运气还真好,先前还以为要等挺长一段时间才有安排,还到处想找个住处,现在看来也不用去寻摸什么住处了。”朱氏抱着女儿,脸上满是笑意,不禁感叹道。 “可不是?看来啊,咱们还真来对地方了,先前老担心在老君庙里住着不安心,没想到咱们知县大人还安排了捕快巡逻,那些闹事的都被抓起来关进去了,那些混子现在都夹起尾巴做人呢!”卫氏看了看在她怀里已经睡熟了的女儿,脸上满是满足和感慨。 “哼,下回钱婆子再敢来我们这闹事,我必找捕快告她!”朱氏突然变了脸色,想到先前钱婆子在他们帐篷面前鬼鬼祟祟的样子,颇有些不悦。 “胡说什么呢,得饶人处且饶人,横竖以后不会打什么交道,她真要被抓进去了,遭罪的还不是石头他娘……”何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瞪了一眼有些上头的大儿媳妇,呵道。 “娘,我也就是嘴上说说……”朱氏,委屈,jpg. 陈氏按住怀里乱动的外孙女,这才抬头开口,打断了关于钱婆子的讨论。 “对了,那么多流民,是全都要安置去乡镇吗?” “这倒不是,如果有意愿返回原籍的流民,县衙会开路引,发放遣返银;如果有意愿参军的,也可以报名加入军队,如果条件符合的话,就直接招兵了;要是不想在泸溪县安置的,县衙也可以帮忙开具路引,让流民自行离去,但是这样的话没有银两补贴了。”陈大舅沉吟了片刻,补充道。 “怎地刚刚没人说呢?还有那么多路数。”何氏噌地站起身,瞪了眼自家男人和儿子,颇为无语。 “这不是太激动,忘记了嘛!横竖咱们先前是商定要在锦州安家,刚好泸溪县也接收流民,我只想到要安家了,别的路数倒是没考虑。”陈大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 “这倒是,咱们就在这安家得了,好不容易不用风餐露宿地赶路了!”何氏把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又坐下了,从一旁的二儿媳手中接过小孙女,抱在怀里轻哄着。 “那,有说具体要把咱们安置到哪些乡镇吗?”陈氏思考片刻,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倒是没人提到,我估摸着应该是上面安排吧?要不喊几个崽子出去打听一下?”柳外公听见老妻的问题,倒是愣住了,他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陈氏和何氏对视一眼,各自唤过自家儿子,让他们出去多打听打听些情况。 柳二舅也跟着站了起来,脚动了动,但没跟上去,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突然一只手附上他的头顶,轻柔地摸了摸,柳二舅抬起头,望了上去。 “康儿也去吧。”陈氏看着二儿子眼里的欣喜慢慢被失落掩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唤他同兄弟一起去。 “嗯嗯!” 柳二舅连忙起身,走到自家弟弟身旁,掀开帐篷出去当包打听了。 …… 打听消息的几人到天擦黑了才回到帐篷,饥肠辘辘地吃着给他们留的疙瘩汤,几人快速解决了晚食,这才开始讲述打探到的消息。 “咱们泸溪县,北邻州城、东临双江县,西临阳江县,不管往哪个方向去都很方便。就是有一点,听说有些乡里有蛮夷的寨子……”陈二舅率先开口,将自己打听到的告知的众人。 “今儿我在大北门遇到了徐大哥,跟他打听了一番,他说蛮夷寨子大多数在山里,这几年县衙也在对蛮夷强制进行汉化教育呢,说凡是年满5岁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得强制就近入学呢!”柳幺舅一手环臂,一手捏着下巴,故作高深地说道。 “徐大哥原是会川府人,几年前因为战乱,一家人逃到了叙州,结果大理国的蛮夷一路杀到了叙州,他娘拼着命救下他,把他装在木盆里,推入江中,一路顺江而下,漂到了泸溪县的河口,被一对打渔的夫妇所救,这才捡回一条命。”柳幺舅先前听闻这些事情之后,直觉徐大哥身世悲惨和不易。 “那对老夫妇的两个儿子早年参军阵亡了,徐大哥为报救命之恩,就成了这对老夫妇的养子,为他们养老送终。” “唉,没想到徐大身世那么惨……”柳外公和陈舅公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徐大哥当年就是通过招安入伍才到县衙当了守卫。当时要修建新县城,徐大哥来服役,被官差瞧上眼了,就把他介绍去了县衙,入了行伍。不过先前寨子里的蛮子闹事,徐大哥带人镇压下来了,自己受了重伤。上面嘉奖了他,就把他调去看守城门,干点闲散的活儿了。”陈二舅的语气中满是赞赏和向往。 “幺舅,那徐大叔住泸溪县的哪个村子呀?”林秋缘脑袋里的雷达一响,直觉接收到她舅的信号,连忙追问道。 “好像是橘井乡的溪江村?据说离县城不远呢!还靠近官道!”柳幺舅双眼亮堂堂,盯着小外甥女,摩挲着下巴,仔细回忆道。 “我听张三哥说咱们泸溪县管着十几个乡镇呢,还有七八个寨子。一般蛮夷就住寨子里。”陈大舅一拍脑袋,赶紧补充道。 “对了姐夫,李大哥还有张三哥问说想与我们同行,我做不了主,没有答他们,只答明儿碰上再合计。”提到张三,柳幺舅突然想到下午碰到的几人,扭头询问他姐夫。 帐篷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静,众人都没有说话。 “不若就同他们一起?不过咱们还得先说好,若是到时候他们没与我们分在一块,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婆子你说呢?” 陈舅公和自家妹婿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又望向老妻,这才点头打破寂静。 何氏和陈氏互相对视一眼,二人纷纷点了头。 许是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今夜的老君庙内都很热闹,帐篷内的讨论声过了很久才渐渐消退。 林秋缘不知道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早上一睁眼,就觉得很激动。 昨晚她可是悄悄地算了算他们能分到多少亩田地和银钱了。 外公外婆家四口人,能得二十亩水田或者三十亩旱地,她二舅年满18,已经成丁,还能多分到四亩地,还能得二十两银子。 舅公舅婆家没有分家,所以他们家有九口人,两个成丁的舅舅,能多分八亩地,也是得二十两银子。 就是不知道舅公舅婆会不会觉得没分家太亏了……反正陈二舅肯定会觉得亏! 他们老林家五口人,她爹是户主,她哥还是个五岁的豆芽菜,所以那多的四亩地没有他们家的份,他们也能得二十两银子。 所以他们三家加起来,应该能有七十多亩地,六十两银子。 哇!这难道不算是发了吗?所以他们长途跋涉来安家,看来还是值得的! “爹!你说当初咱们怎么就没分家呢?唉!”一大早,陈二舅就追在陈舅公屁股后面懊恼。 果不其然,挨了她舅公一脚踹。 “父母在,不分家,你不懂吗?后悔有什么用!别来找晦气!老子也心疼死了。” 林秋缘在帐篷内偷笑,果然,她就知道舅公一家肯定会后悔。 这一点她倒是不得不佩服她那个没有见过的爷爷,还是有点先见之明…… 等等,他们老林家之前祖上也是逃难到的安州,这种逃难前分家的事,难道是家族传统? 第27章 受伤 林守义几人今儿不用四处寻摸住处了,也不用进山砍柴,前儿进山拉回来的柴还有老不少,所以今儿个,男人们全都出动,上街继续当包打听。 今儿轮到朱大舅母带着几个孩子出门放羊,一大早,他们就牵着羊出城去了。 而另外三个小豆丁,依然没有被允许迈出过老君庙的大门半步。 林秋缘无语望天jpg. 柳芸娘抬手掀起帐篷,就看见坐在二门院台阶上的三个小豆丁,一个抬头望天,两个在玩蚂蚁,玩得不亦乐乎,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三人叫回帐篷,最好是放在眼前看着最好。 “秋缘,来,帮娘看着妹妹。”柳芸娘向林秋缘招了招手,温柔地唤道。 “姑姑,我也来帮忙!”正在给蚂蚁设置路障的陈念小姑娘唰地站起身,顺手丢掉了手里的石块,提脚就跟着林秋缘跑。 “妹妹,等等我啊!”见两个妹妹都跑开了,林夏至也跟着跑回了帐篷。 柳芸娘帮三人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才交代道,“过不了几天,咱们就要去安家啦,这几天院子里会乱乱的,你们三个就在帐篷里玩,不要乱跑,好吗?” “是因为院子里有坏人吗?我今天看见钱婆婆在我们帐篷前面吐口水呢!好脏!”陈念歪了歪头,想到今早她看见的事,小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满是嫌弃。 “什么?这个钱婆子!简直是闲的没事干!让我逮到我非骂死她去!”刚好朱氏掀开帐篷进来,听见小侄女说的话,脸上满是忿忿。 “大伯母,你们回来啦!”陈念直接扑过去,抱住朱氏的小腿。 “是嘞,乖乖,哎呦,我们乖乖长肉了!”朱氏顺势弯腰就把自家侄女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掂了掂,惊讶道。 看着侄女的气色越来越好,朱氏也由衷觉得开心,毕竟这小丫头在逃荒路上可是遭了大罪,瘦瘦小小的一只,连话都说不完整。 看来这羊乳还真是好东西呢! “乖乖,今儿个有没有喝羊乳啊?”朱氏捏了捏陈念的小鼻子轻声问道。 “喝了!姑姑给我喝的!冬至也喝了!”陈念高声答道,脸上满是骄傲。 “哎呦喂,瞧瞧这小丫头,哈哈哈哈!”朱氏和柳芸娘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笑开怀。 林秋缘也很高兴,这不枉她先前一路上悄悄给这小丫头喂蜂蜜水,后面又有了羊奶,他们这几个小豆丁的营养跟上了,当然身体也在开始慢慢长好啦! “我估摸着这母羊的奶也快没了,今儿才挤出来半罐。”柳芸娘想到今早挤出来的半罐羊奶,不由得摇了摇头。 “没得法的事,这小羊羔都长大一圈,快断奶了,看还能挤几天吧,要不这几天我们试着给冬至喂点饭?我估摸着她也能吃了。”朱氏看了看在独轮车上熟睡的小冬至,耸了耸肩,无奈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 “娘!姐夫……姐夫伤到了!姐,姐你在哪?” 柳芸娘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高声打断了,等听清楚正是她幺兄弟在说什么,她一时腿软,差点滑倒在地,被朱氏一把拽住了。 “芸娘!” 林秋缘听见她幺舅喊的是什么之后,也愣住了!什么?她爹受伤了? 林秋缘又听见了她大舅母的呼声,一回头看见她娘被她大舅母死死拽在怀里,陈念已经顺势从她大舅母身上滑下来,也帮忙抵住她娘。 脑袋发懵,腿不听使唤地颤抖…… “娘!”妹妹!” “舅舅!舅舅!你快来!外婆你快来!”林夏至被他娘和妹妹吓到了,赶紧掀开帐篷跑了出去。 …… “秋缘?秋缘?快醒醒!” 林秋缘觉得头好痛,像炸开了一样的痛。 又来了!只要情绪起伏太大,她就会晕倒,这是第二次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灵魂契合度过低?她确实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灵魂也不属于这个肉体。 林秋缘颇有些无奈(?_?)。 “外婆~” “醒啦,乖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陈氏伸手摸了摸外孙女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屁股,确认林秋缘没有发烧,才呼了一口气。 “外婆,我脑袋疼,感觉我脖子上有两个脑袋!”林秋缘确实很疼,眼里噙着两泡眼泪,噘着嘴可怜兮兮道。 “对了!外婆,我爹和我娘呢?”林秋缘突然想到自己昏迷前听到的话,噌地就坐了起来,抓住她外婆的袖子,急急忙忙问道。 “他们没事,你爹你娘你外公他们都在医馆呢!”陈氏顺势就把外孙女抱进怀里,轻轻抚慰着。 “你爹可立了大功呢,县太爷啊都去医馆看你爹了。” 林秋缘从她外婆怀里探出头,脸上满是震惊!什么?汪汪队立大功?不是,她爹?立大功? 或许是林秋缘脸上震惊的表情太过于逗乐,陈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外婆,我爹怎么会在医馆?他伤到哪里?”林秋缘不由自主地眼泪汪汪地望向她外婆,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 “你爹和你舅舅去街上打听消息,他们碰见你李伯伯,几个人在那闲聊,没想到碰到了一个假扮流民的地痞流氓在那当街抢劫,抢的还是个姑娘。那地痞看着可凶了,手里还拿着刀。”陈氏干脆把林秋缘抱到自己腿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徐徐说道。 林秋缘听到歹徒有刀,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她想到了自己高中的时候,和朋友出去玩,在路上碰见当街抢劫金耳环和金项链的抢劫犯,当时亮着匕首,把金耳环从别人耳朵上扯下来,把别人的耳朵扯得血骨零当的样子,把她们几人吓得哇哇叫。 “你爹他们知道知县大人有安排捕快巡逻,就和你舅舅们使了个眼色,让你舅舅他们去找巡逻的捕快。结果就被那地痞发现了,拿着刀冲你舅舅去了,你爹和你李伯伯冲了上去,想拦住那个地痞,和地痞周旋了好一阵子,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一边注意保护你舅舅,让他们钻出人群。”陈氏娓娓道来,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在想怎么描述才不能吓到孩子。 “可是啊,那地痞太狡猾了!他趁你爹不注意,竟然甩了一根大腿粗的木棒过去,伤到了你爹的腿。你爹受了伤,还咬牙坚持继续和地痞周旋。得亏你幺舅跑得快,捕快们及时赶到了,带头的还是你徐大叔呢。他们一拥而上,抓住了那个地痞!”陈氏说到这里,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还记得你徐大叔吗?”陈氏侧头,用下巴在林秋缘头顶画圈。 “痒,哈哈哈,好痒!外婆,别!我记得,城门口的徐大叔。”林秋缘觉得头顶痒痒的,好像她外婆戳中了她痒痒穴一样,连忙求饶。 “后来啊,你徐大叔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个地痞原来是个在逃的重要嫌犯,还记得咱们进城的时候,你徐大叔说的逃犯吗?”陈氏一步步引导着。 “记得,宁远县!”林秋缘点了点头,应道 “对,这个地痞流氓啊,就是在宁远县冒充流民烧杀抢掠的带头的其中一个,在宁远县的时候,听说他买通了狱头,逃脱了,逃到了咱们泸溪县。他假扮流民,在市集上为非作歹,没想到今儿被你爹给识破了。”陈氏呼了一大口气,总算讲完了。 林秋缘脑子有点跌宕机,慢慢抬起她的头,对上她外婆的眼,眼里有几分迷茫…… 林秋缘在内心腹诽道,“外婆,你说那么多,有考虑过一个四岁小孩的理解能力吗?” “外婆知道你听得懂。”陈氏说完这句话,就没再继续,只是笑弯了眼看着林秋缘。 林秋缘心里一惊,直觉好像已经被看透,连忙扑到陈氏的肩膀上,装做是使小孩子气的样子,闹着要去医馆看她爹。 陈氏没再继续说什么,林秋缘才悄悄呼了一口气。 林秋缘很是纳闷,难道她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标签翻车了?装小孩真难!!! 第28章 受伤缘由 “爹!娘!外公!舅舅!你们回来啦!” 林夏至满是惊喜和担忧的声音,伴随着哒哒哒的跑步声,从帐篷外传来,钻入林秋缘的耳朵里。 林秋缘眼睛噌地就亮了,唰地就从她外婆肩上抬起头,咚的一声就从她外婆腿上蹦到地上,哒哒哒地跑过去掀起帐篷。 “爹!” 林守义被两个舅子一左一右扶着,柳芸娘在他身后,一手提着药包,一手牵着林夏至。 林秋缘把在一旁拉住帐篷的门帘,好让她舅舅们扶着她爹进来。 林守义对着一脸灿烂的女儿扯了扯嘴角,想伸手摸摸她的头。 “姐夫,先别乱动,去独轮车上坐着。” 柳幺舅抓住他姐夫的手,和他二哥一起,把林守义扶到独轮车旁。 柳芸娘蹲下身把女儿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地流。 “乖乖,你醒啦。” 泪水滑落进林秋缘的脖子里,她伸出手,环住她娘的脖子,抬头安慰道,“娘,我没事!” 柳芸娘把林秋缘也抱到了独轮车上,又伸手把在吃手指头的冬至抱起来亲了亲,给她擦了擦手和脸。 帐篷里气氛算不得太好,甚至有些压抑。 林秋缘狗腿地过去抱住她爹的胳膊,崇拜道,“爹!你真是大英雄!外婆都跟我说啦!你真勇敢!” “什么大英雄!我看就是个大狗熊!逞能!”柳外公掀开帐篷走进来,眼睛瞪得老大,一张脸比包公还黑,冲着坐着的女婿呛道。 “你说你!逞什么能?啊?你这一大家子你考虑过没有?啊?你说你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让你婆娘儿女怎么活?”柳外公想来是气狠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林秋缘被她外公这一顿输出整懵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外公生那么大的气。 “爹,你别说了!孩子还在这呢……”柳芸娘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林守义,对她爹使了使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林夏至被吓得缩在一旁,冬至被吓得哇哇大哭,林秋缘连忙捂住冬至的耳朵。 “就是要当着孩子的面才好说,不然他不长记性,脑子一热就冲动!当着孩子的面,他才记得住他是当爹的人,有孩子和婆娘,有牵挂!你说你!诶!简直是气死人!人拿着刀子呢!你也敢拼上去!刀子可不长眼!得亏你这是伤到的是腿,是木头打到的,也得亏是左腿,但凡这要是一刀落在你身上……”柳外公在帐篷里踱步,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掌心,拍的啪啪作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爹,我错了,我记住了……我只是看那姑娘,长得像我娘……我……”林守义低着头,低声解释道。 “唉……守义啊,你别怪爹骂太狠,芸娘今儿听你出事,腿一软差点就昏过去,秋缘而是直接昏过去了!夏至吓得哇哇大哭,冬至也跟着哇哇大哭……把你娘和你嫂子弟妹急得!你说说,要是你出点什么意外,你这一大家子,怎么办?!”柳外公的态度也软了几分,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些,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急切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别吓到我外孙外孙女!”看女婿和女儿的脑袋越埋越低,柳外公还要继续说下去,陈外婆在一旁连忙打断,又抱起被吓哭的冬至轻声哄道。 “姑姑,今晚在这个帐篷吃饭得吗?我娘说姐夫的腿不方便,说搬来这边吃,让我来问问……”陈二舅的脑袋也适时从帐篷外探进来,轻声问道。 “得,我去帮忙……” 陈氏把冬至交给女儿,抻了抻衣服,准备去帮忙摆饭。 “钱婆子,你在这干嘛!?走走走,别在我们帐篷外鬼鬼祟祟的!” 朱氏的怒骂声从帐篷外传来,众人知道,又是钱婆子在这作妖了。 “哎哟喂,怎么地,这地是你们家的?我走不得?你嚣张什么啊?我早就说了,你们这种冷血的人会遭报应的!你看看,何如吧?”钱婆子趾高气扬的声音跟着传来,听着挺欠揍。 “我呸,论冷血谁比得过你啊?亲孙女说卖就卖!遭报应,我看你才等着遭报应吧!县太爷都说啦,我妹夫这是见义勇为!”朱氏的一声呸巨响亮,惹得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婆子听着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讥笑声,忍不住又破防,“gou日的批婆娘!什么狗屁见义勇为!咬文嚼字的,你们家这就是活该!遭报应!” “怎么?撒泼撒我们这来了?见义勇为可是县太爷亲自对我女婿说的,连县太爷都说我女婿立了大功,怎么?你敢质疑县太爷的话?走走走,咱们现在就上公堂!”陈氏掀开帐篷,快步走上前,拽住钱婆子的手腕,就往大门口拉。 “儿啊!大郎!救命!儿啊!” 钱婆子年纪大了,挣脱不开,袖口被扯得松松垮垮,而另一只空着的手,只能胡乱挥动着,试图想推开拖拽着她的陈氏,满脸惊慌地对着她们家的帐篷叫喊着。 “喊啊!你看看你儿子那个孬货,女儿也护不住,婆娘也护不住,还会管你这个作天作地的老娘?”陈氏拽着钱婆子,眼睛在人群里逡视着,一下子对上了钱婆子儿子的眼睛,直直骂道。 “婶子,您放了我娘吧,我这就带她回去,保证不让她再来烦你们!”钱婆子的儿子被陈氏直直盯着,躲不过去了,才从人群中挤进来,佝偻着腰,直为他娘告罪。 “行,看在你婆娘的面子上,我饶她这一回,再有下次,我直接拖她上公堂,让县太爷看看到底是谁有理!对谁都是这样,谁要是无缘无故来挑事,我们也是不怕的,我女婿可是在县太爷面前挂了名儿的,不信的尽管来试试!”陈氏本就是吓唬钱婆子的,顺水推舟,就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把她推到她儿子怀里,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环视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才转身回了帐篷。 陈氏掀开帐篷,就对上星星眼的外孙女,不由得扶额直叹气。 林秋缘是真心佩服她外婆的战斗力!像她这种吵架战斗渣,直接被秒了。 前世跟她妈妈吵架,都是还没开口,不争气的眼泪就先流出来,气势上就占了下风,本来是她有理的事儿,也会被她妈妈拿捏住,揪着她哭的这个点,抨击她。 林秋缘泪目,这可能就是嘴笨王者和嘴炮王者的差别吧…… 第29章 嘉奖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守义受伤的第三天,被架去医馆换了药,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林秋缘看了很心疼,也在空间里扒拉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给她爹用上。 非常骨感的现实,她只有草药,没有制药坊,也就是说她的空间里没有成药……所以这接骨草她也没法拿出来啊! 林秋缘只好又扒拉控制面板看看制药坊的解锁要求,又准备开始她的肝帝大业。 …… “爹,姐夫!徐大哥来了!” 林守义正在帐篷里守着两个女儿睡午觉,就听见自家小舅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一会儿,帐篷就被掀开,小舅子和徐大就走了进来,岳父岳母几人也紧随其后。 徐大手里提着几包东西,直直地递到了林守义手上。 在一旁装睡的林秋缘……算了,还是继续装睡吧。 “林兄弟,这是知县大人叫我带给你的,大人这几天在忙着安置流民的事情,走不开,让我代他来看看你,你这次啊,可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徐大脸上满是激动,一脸喜色挡也挡不住。 “前儿我们抓的那个逃犯,严刑逼供下才知道,他们有一伙人,都窝在城西一个小巷里的旧宅里。我们连夜去那蹲点,那群混子,喝得烂醉,我们冲进去就把他们一锅都端了!这群恶贼,早早就混进城里了。咱们这知县大人管的严,他们一直兴不起什么风浪,觉得不服气,就想在咱们县城故技重施!多亏了林兄弟,豁出去拖出他,我们才抓住了他,不然再晚几天,他们就要开始搞事了!” “什么?他们还想在泸溪县也烧杀抢掠不成?”陈舅公听到这,有些坐不住,脸上有些惊慌。 “没事,陈叔,您别担心,他们已经被我们连锅端了。现在人都在地牢里蹲着呢,大人已经写了公文发往州府和宁远县了,估摸着是要押送到州城去处置的。”徐大连忙安抚道。 “对了,林兄弟,你们立了大功,大人还给了赏银,今儿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叔,您看看要不要让谁在外面望个风,我怕有不怀好意之人偷听,然后打什么不好的主意。”徐大拍了一下脑袋,压低声音对林守义和柳外公说道。 陈舅公自觉担起这个重任,一把掀起帐篷,就跨了出去,在门口望风。 “这是一百两银票,是大人对你的嘉奖,这有五十两,是大人给你的药费;这还有三张五十两,是给两位柳兄弟还有那位李兄弟的嘉奖。我不知道李兄弟住哪,所以一会儿恐怕需要你们帮忙跑一趟。”徐大想到他来这的正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从里面依次展开了几张银票,对几人认真说道。 “嘶!” 帐篷里响起了一串抽气的声音,就连在独轮车上装睡的林秋缘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他们家这是要发了啊! 林守义已经完全呆住了,忘记要伸手去接。 最后还是陈氏,伸出手去,接下了几张银票。 “知县大人真是个大好人!你放心吧,徐大人,李忠这五十两我一会儿就喊我儿子帮忙跑一趟!”陈氏笑眯了眼,高高兴兴地接下银票,展开仔细看了看。 “使不得,婶子,您喊我徐大郎就行了,可担不起这声徐大人!”徐大连忙摆手他自觉跟这家人有缘,把自己摆在了小辈的位置上。 徐大这次也立了功,知县大人又给他升了官,调他去统领巡逻队了,他对这几家人人有的也多是感激。 “诶,大郎,你先前说,知县大人在忙着安置流民,不知道这个中消息……”陈氏也不摆谱,长驱直入地跟徐大打听消息。 “嗨,婶子,我就是泸溪县人士,我们那村就挺好,属橘井乡,叫溪江村,村口离官道不远,顺着官道,到乡镇上,只要小半个时辰,到县城走路也只要一个多时辰,要是架牛车啊,我估摸着一个时辰不到都能到了,要是骑马,半个时辰都到了。您觉得如何?您要是觉得好啊,我回去就跟大人提一提,您女婿和儿子立了那么大个大功,大人啊肯定会卖这个面子给你们的!”徐大也毫不掩饰地直接推销起他所在的村子来。 “而且啊,你在村子里有什么事,报我的名号,多少还是能有点用的,您意下如何?要是觉得不太行,我回去再给您打听打听也行。”徐大直接搬出杀手锏,在村里报他的名号,可以当保护伞。 “诶!这感情好!徐大哥!能不能把李忠大哥那一家子,还有张三……”柳幺舅听完就迫不及待地补充道,毕竟有熟人一起,行事什么的也方便些。 “你张三哥叫张粮,你个呆子!”柳外公适时打断道,要不是有徐大在,高低给这倒霉孩子一脚。 “行啊!完全没问题,你们一道,倒是有个照应。这样,我回去写封信给你,到时候你到我们村,拿给我们村长,他就什么都懂了,村长是我堂伯。这样以后我回村祭祖,还能找你们吹吹牛。”徐大满口应下,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 “我估摸着可能还有两三天,就有着落了,你们现在手里有银钱,可以先置办些东西起来了,免得到时候来回跑。你们人多,倒是可以买架牛车……” 徐大给几人提了些建议,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溪江村的地形地貌,人文地理。 林秋缘躺在床上是越听越满意!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溪江村去。 徐大在老君庙待了约摸有一个时辰就告辞了。陈氏给俩儿子交代了一番,也让他俩结伴一同出了门,给李忠送银子去。 …… “哎哟喂!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们先前还四处打听呢!这下终于有着落了!”朱氏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和兴奋,跟捡了金子似的,龇着大牙直乐。 “先前钱婆子鬼鬼祟祟地又想来咱们帐篷面前,还没靠近,就被她儿子拽回去了,这老虔婆,阴魂不散的。”连一向好脾气的卫氏都忍不住抱怨道。 “嗨呀,弟妹,放宽心,没几天了,以后就再也不用见到她了。”朱氏倒是想得很宽,一个下午都是乐呵呵的。 “行了,准备做晚食了,我估摸着今晚啊,有大事要商量,咱们早点把饭吃了,看看有什么章程。”何氏端出陶锅递给儿媳妇,自己端着陶罐,出了帐篷,脸上也是一片喜色。 柳二舅和柳幺舅二人也很快就赶回来了,一家人早早地吃了晚食,随即就召开了家庭会议。 第30章 购物清单 柳外公已经知道了大致安排,自觉去帐篷外站岗望风。 帐篷内,除了林守义坐在独轮车上,身旁挨着冬至外,其它大人小孩都围坐在一堆,空气中弥漫着兴奋和激动的味道。 “徐大今儿跟我们透露了消息,估摸着就是这几天就要前往溪江村了,趁还没出发,咱们得先置办些行头,还得再进山一趟,把能薅的东西都薅一些走。”陈氏率先开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进州城以来,咱们赚的银子,约摸有两贯钱。”陈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绳子把布包摊在手心给众人看,布包里有块碎银和几串铜板。 “这是县令大人给的奖赏,除了给女婿的那五十两药费我没放进来,其它都在这,一共是二百两。我知道大家身上多少都有些逃荒前准备的应急的碎银,就不用拿出来了。是预备拿这五十两出来,明儿去钱庄换成散银,然后咱们分几拨去分别置办物件。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咱们得留着建房。你们觉得呢?大哥?大嫂?” “我没意见,本就是我们占了个大便宜……”陈舅公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银票是侄女婿和侄儿得的,他们家是跟着沾光而已。 “妹妹,就按你说的吧,咱们得商量下置办些什么。”何舅婆脸上也满是欣喜和迫不及待。 “我想着我们要置办的东西有些多,就像徐大说的,要不咱们买头牛?再买架牛车。”何氏转头望向自家男人和妹妹,商量道。 “一头牛我估计不够,咱们现在除了几床被子、锅碗瓢盆和衣服外还有些锄头柴刀,其它都需要重新置办,怎么都要两架牛车才拉的完。”陈舅公点了点头,又补充道。 柳幺舅自觉没有什么发言权,去帐篷外跟他爹换班站岗去了。 “我同意大哥的说法,最好买一公一母,到时候还能配个种。”柳外公理了理衣服,表示赞同。 …… 大人们商量得有些晚,几个孩子都被带去了另一个帐篷,几辆独轮车拼在一起,就是他们的床。 林秋缘其实有些纳闷,听她外婆的意思,其实各家兜里都是有点子存款的,为何他们在逃荒前不买牛或者驴子赶路呢?这样不是更快一些吗?而在路上也不去买粮,反而一直都靠打野果腹呢? 没有经历过灾荒的非土着人士,自然是不理解灾荒带来的巨大冲击的。 “我跟你们说呀,我们过峡州的时候,吃食都快没了,然后我没睡着,就听姨婆她们商量要去离官道最近的县城去买粮食……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陈家和神秘兮兮地对一众弟弟妹妹们说道。 林秋缘也被吊起了胃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在去县城的路上,爹他们看见有人买粮回来,结果被一群人冲上去就抢了,不仅抢了粮,还抢了钱呢!还把他们的驴车也抢走了!他们还打人!打的可凶了!”陈思思也嘴快补充道。 “你怎么知道?”陈家和有些吃惊地望向自家妹妹。 “哼,因为我也没睡着呢!”陈思思小姑娘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脑袋,撅起小嘴,幽怨的小眼神斜斜看着她哥。 “后来还是爷爷带着爹爹和小叔他们进城买了些粮食,悄悄绕了一段小路避开了那群人,不然啊,咱们可能也被抢了!那个县城卖的粮食可贵了!”陈家和的语气满是愤慨,拳头紧握,眉头紧皱,嘴巴鼓起。 “我怎么不知道呀?”陈念小朋友躺在二人中间,闻言翻过身,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堂哥,脸上写满了疑惑。 “傻妹妹,你那时候生病了还没完全好,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觉呢。”陈思思小姑娘抬手捏了捏小堂妹的脸,软乎乎的很好捏。 林秋缘躺在床上,暗暗佩服几个大人的魄力。 难怪一路上几个大人都很警惕,不让别人靠近他们太近,把山羊也死死牵着,不管是赶路还是睡觉,柴刀菜刀等开了刃的刀具都放在离手边最近的地方…… …… “秋缘,乖乖,起来喝粥了……” 轻柔的声音围绕耳畔,温暖带有薄茧的大手轻抚脸颊,林秋缘一睁眼就对上她娘满是笑意的双眸。 “娘~” 林秋缘无意识地伸手勾住她娘的脖子,柳芸娘顺势就把女儿抱进怀里,走去了隔壁帐篷。 一行人吃饱饭,又是熟悉的兵分几路。 唯有柳幺舅则被留下来当保姆,照看几个孩子和他姐夫。 柳幺舅怀里抱着小外甥女,眼泪汪汪地看着大家子人各自出门去,他也好想去啊啊啊! 冬至躺在自家舅舅怀里,笑得露出两颗小米粒。 是的,咱们的小冬至终于长牙了。 还是前儿林夏至在床上哄小妹妹玩时,突然发现冬至的下牙龈处冒出两颗小白点,连忙唤爹娘来看,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家伙开始长牙了。 “小表叔,你怎么哭了?” 陈思思小朋友牵着柳幺舅的衣角,抬头看向自家幽怨的小表叔,满眼不解。 “羞羞脸,表叔羞羞脸!” 陈念小姑娘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头在脸上来回划,哈哈哈地笑出声。 “去去去,走,回去!”柳幺舅泄气地一手抱着冬至,一手抓住还在脸上刮的陈念的小手,把几个小的像撵小猪仔一样撵回帐篷去。 “现在让我给你们带孩子,以后高低喊你们帮我带孩子……”柳幺舅坐在床边嘀嘀咕咕道。 几人在帐篷里左等右等,很是无聊,年龄小的几个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 “哎呦喂,大妹子,你们怎地买那么多东西啊?” 熟悉的三分尖酸七分谄媚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这不是要安置了?在县城买点家伙什。”陈氏的声音淡淡的。 “这可是铁锅啊!得花不少钱吧!哎呦,大妹子,你们这是发了啊……”钱婆子探究的声音被打断。 “娘,你们回来啦?”柳幺舅抱着冬至,掀开了帐篷,声音满是欣喜。 林秋缘几个小豆丁也闻声而来。 “哇!” 几个小豆丁看见自家几个大人满满的背篓,几人双手也提着东西,不由得惊呼出声,连忙上前帮忙接过大人手里的东西就往帐篷里搬。 “臭小子,站那干嘛?还不来给老娘搭把手?”几人已经走到帐篷前,陈氏佯装怒骂道。 “诶,好好好!”柳幺舅连忙把怀里的冬至抱进帐篷递给他姐夫,又快步跑出来帮他娘把背篓抱了进去。 “诶诶诶,大妹子,买了些啥,给我也看看呗?”钱婆子追上前来,踮着脚,侧着身,眼睛直往帐篷里面逡视。 朱氏体格大,直直地挡在钱婆子面前,不让她往帐篷内看。 平时总是挂着爽朗笑容、面容圆润的妇人,此刻眉心悄然皱起了浅浅的纹路,打破了她面部原本的平静与和谐,眉眼间满是愠色。 “老虔婆,好生霸道,怎地这番没脸没皮非要往别人帐篷里看,莫不是想当三只手?,先前的教训吃得还不够是吧?”比钱婆子高了一个头的朱氏,双手叉腰,双眼斜斜睨着钱婆子,热气从鼻孔喷出,直直喷在钱婆子的额头上,语气很不客气。 “你这批……你这妇人,怎地这番说话?老婆子我不过是问问,你们怎地如此小气?”钱婆子也满脸不豫之色,伸出的手指都快指到朱氏脸上了。 院里的人也闻声来吃瓜,见又是惹人厌的钱婆子,便忍不住出言刺她。 “诶,我说钱婆子,你怎地老是缠着这家人不放啊?人家同你有仇?” “莫不是真想当三只手吧?大郎媳妇,你得看好咱家帐篷啊!” “这老婆子好生无礼,这家借过几回羊乳给她,她就把人缠上了?” “上次不是说她再去挑事儿,就带她去见官,这老婆子怎么不长一点记性?” “诶,钱大郎,你回来了?快把你娘带回去带你儿子去,莫让她又去烦人家了!” 有人眼尖看见钱大郎从大门外快步走进来,连忙呵道。 钱大郎闻声望过去,就看见他娘又站在林家帐篷外,脸上有些尴尬和窘迫,快步走到他娘面前,给几人道了歉,拉着钱婆子就回了自家帐篷。 第31章 买买买 “娘,怎地买这么多东西?可花了不少钱吧?”柳幺舅看见几人的大背篓塞的满满当当,也看见了倒扣在背篓上的铁锅,眉头紧皱。 “嗨,三弟,莫担心,没花多少,等会儿还得跑一趟呢!”朱氏看出小表弟的担忧,连忙解释道。 “什么?还……还得跑一趟?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柳幺舅震惊到l结巴。 “娘带着我们去当铺买的这些东西呢,旧货,比外面卖的便宜不少呢!掌柜的见我们买的多,还送了些小物件呢!背篓不够装,等会儿还得跑一趟。”柳芸娘见自家弟弟这傻样,没忍住笑出声。 还能去当铺买啊?林秋缘也大为震撼,这不相当于旧货市场吗?诶,线下咸鱼啊这是!感觉挺划算啊! “咱们挑的都是成色比较好的,好些东西也七八成新呢!喏,你看这几床被子。”卫氏已经把自己背的背篓空了出来,把里面装着的货物一一放在独轮车上。 林秋缘伸手摸了摸,果真比她盖着的靛青棉被摸着柔软得多。 几人空出背篓,这下该柳幺舅出动了,换成了卫氏留下照看孩子、归置家伙什。 柳幺舅背着背篓,迫不及待就冲了出去,远远地林秋缘都还听见她外婆的骂声。 几个小豆丁就在帐篷内帮卫氏归置她们买回来的货物,林守义杵着棍子也想来帮忙,被林秋缘直接牵回去看着冬至了。 腿受伤了乱跑什么?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一般,万一乱动,骨头长歪了可怎么办?林秋缘的担心都直接写脸上了,嘴巴里念念叨叨的,愁得像个小老太太。 林守义看得直乐,再三担保自己不会乱走之后,才看着女儿快步跑出帐篷。 大到被子、布匹、铁锅,小到刀具、农具、针线,应有尽有,林秋缘算是大开眼界,想到前世爱逛的精品店,恨不得也跟着去当铺看看。 “娘,这些都是咱们的吗?”陈念手里抓着一团红绢布,歪头问道。 “是嘞,这个是送的绢布边角料,说是给你们几个丫头做发带呢!”卫氏伸手接过这卷红绢布,脸上满是笑容,又摸了摸自家女儿细软的头发。 几人分门别类地讲货物归置好,卫氏则开始准备晚饭,抓出了一把地瓜干和蕨菜,舀了两碗白米混着一碗小米进陶锅,盖上锅盖,抱起锅,唤了儿子抱柴,又交代几人看好帐篷,就往二门院走去做晚食。 …… 院子里闹哄哄,比先前死气沉沉的院子热闹了许多,人声鼎沸,喜气洋洋,众人都在高声讨论着对以后的规划。 一家子在帐篷里早早就吃了晚食,就着晚霞,把今儿买回来的东西再归置一番后,又开起了家庭会议。 “我们看好了两头牛,一公一母,一头四岁岁,一头三岁。毛发水亮,牙齿齐整。就是这个价格……”陈舅公席地而坐,刚吃饱,身体有些发热,便撸起了袖子,细细说道。 “价格如何?”陈外婆自然接过话题。 “啧,两头牛我估摸着要八两银呢!价格还没谈拢,贩子不肯让价呢!”柳外公啧了一声,声音有些淡淡的,似乎对这两头牛很满意。 “老头子,你们是如何谈价格的?口头交易还是袖中拉手比价?”何氏也有些好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在床边问道。 “口头的呢,半分不让!”陈舅公有些气愤,鼻孔大张,猛哼了一口气。 “嗨,那还有的讲的,你这死老头子,平时窝里横惯了,怎地讲价都不会?你得……”何氏娘家是屠户,家里买卖生猪的时候,她可没少跟着去长见识,细细教着众人应当如何讨价还价,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林秋缘听了两耳朵,就被这种袖中拉手比价的方式吸引了,前世她只在某些电视里面看到过,也很好奇就是了。 何氏讲解完毕,口干舌燥,接过儿媳手中的碗,猛灌了一碗水才压下喉咙的痒意。 陈氏则表示明早她需要上山一次,要把先前她在山里发现的其它种子和嫩苗挖走。 “外婆!我能跟着去吗?”林秋缘很激动,一把吊在陈氏的脖子上,小身子扭来扭去地撒娇。 答案当然是不能,林秋缘有些泄气,蹲在床边,撑着下巴,幽幽叹气,年纪太小果然是……不宜出门啊。 第二天一大早,由于昨儿购置的东西太多了,吸引了院子里很多人的注意,怕被人惦记上来偷东西,除了受伤的林守义以及陈舅公和何舅婆留下照看行李和孩子,其他人就开始背背篓的背背篓,推独轮车的推独轮车,往城外去。 何舅婆和陈舅公就在帐篷里,带着几个孩子继续整理行李。 昨儿买了好几床被子;十几套旧衣;十几双布鞋;五六匹半旧的布匹,据说是压在仓库太久有些褪色,只花了原价的一半的价格就拿下了;铁制品占了大头:铁锅、铁锄、铁耙、铁斧、以及一套木工用品;种子若干;针线碎布…… 听她大表舅说,粮食和牛车架什么的也预定好了,只等买了牛之后,去北街的木匠店里架上车架,再去西街的粮食店铺拉粮食就行了。 不过,他们这么显眼地大购物,真的不会被有心之人盯上吗?林秋缘很想张口问,但是这确实不符合一个四岁小孩能问出来的问题。 “奶,咱们买那么多东西,万一有人抢我们怎么办?” 林秋缘唰地就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问出这句话的大表哥。 陈家和背对着林秋缘在啃野芭蕉,直觉后背一热,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回头看,正好对上自己表妹赞许的眼神,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确实是赞许的眼神啊,差点忘记吐籽被呛到。 “自然是不怕的,咱们都过过明路的,谁要是不长眼来偷来抢,你爷你爹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何氏摸了摸孙儿的头,眼神犀利,显露出几分狠力。 林秋缘细细想了想,这也确实,在院子里他们一家就一直展现着彪悍的性情,怕是没有作死的敢正面迎上他们家……除了作天作地的钱婆子,还需要提防着。 怎地这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撕不掉! 林秋缘想到了院子角落帐篷里的阿九婶和二蛋,不由得幽幽一叹,都是天灾人祸闹得。 不知不觉就快到晌午,何氏估摸着进山的几人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于是就唤自家男人抱柴去二门院生火,自个儿进了帐篷,舀了米,抓了笋干和蕨菜放进锅中,交代几人看好东西,不要乱跑,抱着陶锅去了二门院,让陈舅公守着锅,何氏又赶回了帐篷里继续归置东西。 第32章 准备启程 粥刚刚重新煲好,进山的几人刚好也归来。 吃饱喝足,众人才继续规整今儿的收获;买牛的几人也准备前往牛市;陈大舅则带着自家儿女牵着山羊出了城,羊还是得放;剩下的孩子则被赶到另一个帐篷睡午觉。 林秋缘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想到饭前看见的背篓里的各种秧苗,心里直痒痒,很想悄咪咪薅一点点进空间,奈何没有下手的机会,她也很好奇众人在山里挖的秧苗能长出什么东西。 扭头看了看嘬着大拇指睡得正香的冬至,林秋缘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妹妹,你也睡不着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幽幽地,把林秋缘吓了一跳,直接坐起身来,像猫咪应激似的打起了嗝来。 “嗝……哥哥……你……嗝……吓到我……了!” 林夏至慌了神,噌地跳下独轮车,鞋子都没穿好就跨到妹妹面前,伸出小手帮林秋缘拍背顺气。 见妹妹终于不打嗝之后,林夏至伸出爪子在妹妹头上摸了摸,嘴里念道,“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林秋缘只觉得汗颜orn!这小身板真不禁吓! “哥哥,你也睡不着吗?”林秋缘坐在床边,仰头看向林夏至。 “是呢!妹妹,我总感觉我胸前有一只小鸟一样,一直跳啊跳,像要从我心里飞出来一样,然后我就睡不着了!”林夏至顺势蹲在床边,胳膊撑在车上,双手托腮,抬头看向妹妹。 “哈哈!我知道了!哥哥是兴奋得睡不着觉!我也是呢!有小鸟!”林秋缘大抵是明白这种感受的,马上就要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多少有些激动和不安。 兄妹俩又看了看床上的冬至和表妹,执手相视一笑。 …… 傍晚时分,锣声飘荡在大街小巷中。 “duang——duang——duang——” 一位身着皂隶服、腰挎令牌的公差匆匆穿过市井,敲响了手中的锣。 一手公文,一手持锣,神色庄重,步伐稳健有力,沿途高喝:“奉上官严令,明日诸位需巳时准时到县衙办理安置手续!凡接到此令者,不得有误!” 话音未落,路上行人纷纷侧头。 随后,公差在熙攘人群中穿梭不止,最后挤进了老君庙,便将文书展开,朗声宣读,确保知县之令能遍传于众,他才疾步离去,身影消失在晚霞中,前往下一处流民聚集地。 随着锣声的渐行渐远,高声讨论的声音越来越热烈,夜幕降临,也没能把院里的人的激动给降下来。 …… 翌日,天蒙蒙亮,三家户主,就揣了户籍书就往州衙大门走去,因为林守义的伤腿,柳外公就让柳幺舅替他。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泛着湿润的光泽,映照出朦胧而神秘的影子,显得古朴而深邃。 街巷两旁的房屋屋瓦脊,在晨光中勾勒出参差错落的轮廓,与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炊烟交织在一起,静谧的街头,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形成一幅生动的生活画卷。 一路上像他们这样一大早赶去县衙排队的人还不少,几人没有闲心享受这一幅美丽的画卷,连忙加快了步伐。 刚走到县衙大门,果然不出他们所料,简直是人山人海。 几人快速地挤到前面去,打算一会儿速战速决。 “柳兄弟!柳叔,陈叔” 柳幺舅的肩膀被拍了一下,紧接着身后又响起李忠的声音,连忙一个转身望过去。 “李大哥、张三哥!”柳幺舅笑嘻嘻地与二人打了个招呼,连忙问道 “多谢兄弟在徐大面前帮我二人挂了名,前儿个听你说了后啊,我这心是完完全全踏实了。”李忠连忙抱拳回礼,龇着大板牙,笑嘻嘻地压低声音给柳幺舅道谢。 几人有说有笑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太阳已经从山的那头露出点点晨光,它徐徐攀爬在山坡的脊梁上,当它即将抵达山顶之际,却被那些挺立的树木轻轻挽留,仿佛是山林为它搭建的一道屏风,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 “吱呀——” 伴随着一阵悠长沉浑庄重的吱呀声,州衙的大门徐徐打开。 那大门犹如巨兽张开了沉睡一夜的颚口,铜环碰撞门栓发出清脆的“哐啷”声,回荡在空旷的衙门前广场上。 熙熙攘攘的众人连忙闭气凝神,紧盯着徐徐打开的木门。 两扇厚重的木质大门在守卫有力的手臂下缓缓相向而分,从内信步走出几人,身后跟着一串带刀衙役。 逆着光,柳幺舅等人看不清几人的脸,只得眯着眼望向州衙大门。 书生打扮的几人快步走到早已准备好的木桌后坐好,身后的人则快速在桌上摆好笔墨纸砚,一时间众人只听见墨条碰撞砚台发出的清脆响声。 “duang!duang!duang——” 昨儿敲锣的皂隶奋力甩动胳膊,举至半空,重重一击,敲响了手中的锣。 锣声隆隆,直透街巷四野,瞬时打破这份寂静。 紧随着那震慑人心的锣声,皂隶扯起喉咙,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口吻喝令:“百姓听令,速速排成行列,不得拥挤喧哗!违者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一声吆喝,字字掷地有声,使得围观民众闻声色变,纷纷自觉回到队伍,按序排列,以免触怒官威,招来祸端。 队伍开始慢慢挪动,很快就轮到了柳幺舅等人。 按顺序上交了户籍之后,主簿按例询问了一番后,签上路引,郑重地递了过去。 …… 几人庄重地接住手中的路引,同户籍书一起珍重地放入怀中。 柳幺舅三人与李、张二人告别之后,快步赶回了老君庙,迫不及待地同家人分享着好消息。 拿着路引仔细看了看,大大的溪江村几个字,让林秋缘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噗嗤——哈哈哈哈,妹妹,你看得懂字吗?”陈家和看着自家表妹一本正经地拿着路引仔细查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秋缘抬头对上众人含笑的眼睛,猛地回神,虽然自己大概能看懂上面大概的繁体字,但她现在的设定是个大文盲睁眼瞎呀! 连忙装作看得懂的样子,把路引倒过来又假装仔细看了看,这才抬头对着表哥哼道,“哼!谁说我看不懂了!” 孩子气的动作和语调,成功逗笑了帐篷里的一行人,众人的笑声越来越大声。 拿到了新的路引,一家人的心算是完全踏实下来了。 “银子得等到办理新的户籍的时候才能领呢,唉:-(”柳幺舅有些许惆怅。 柳外公觉得他破坏了氛围,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忿忿道,“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你非得在这唉声叹气是吧,那银子又不会跑!” 林秋缘无奈扶额,这倒霉舅舅哟。 “要不是牛还没办好手续,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动身了。”陈舅公激动得脸都红了。 “慢慢来,急什么,不差这半天!”何氏站起身,捶了捶腰,颇有些无语地怼道。 林秋缘掀开帐篷,看见院子里拿到路引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搬东西准备走人,她的心里也满是雀跃。 一行人吃完午饭,柳外公正准备去给牛办手续,徐大就来了。 “这是我写的手书,你们明儿到了村里,直接找到村长,交给他就行了。分去我们村的一共有六户人家,除了你们五户人家,还有户姓覃的,是从桂州逃荒过来的……” “对了,柳叔,我又给你送谢礼来了。”徐大手里又拎着几个礼盒,递给柳外公之后,又伸手在怀里掏着。 “上次那罪犯喝了点酒,脑袋犯浑,见那姑娘穿得好,身边就一个丫鬟跟着,就想发一笔,走进了又见那姑娘长得好,还起了色心……那姑娘是城里一富商刘老爷的幼女,那富商有五个儿子,就得了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刘老爷前几日外出谈生意去了,那姑娘就趁机从家里偷偷溜出来上街玩耍的,没想到碰到这样的事儿。刘老爷回来听说之后是又气又急,回家安抚完女儿后,就提了礼上县衙找县太爷,县太爷让我把他领过来。昨个刚准备带刘老爷过来,他那管家就急忙找来,说有要事,刘老爷只好托我又跑一趟……”徐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林秋缘震惊于徐大的说话的艺术,连她都听出来了,分明是富商想借机攀县太爷的关系,被拒了,心中恐怕是瞧不起他们这些流民,不肯屈尊来道谢找的借口罢了,真要是感激,怕是昨个儿就急急忙忙派人来道谢了。 “刘老爷也按照咱们县太爷给的嘉奖的标准,托我给你们送银票来,还恳求我,让你们在外不要提这事儿,毕竟女儿家的名声……”徐大把钱袋交到陈氏的手上,暗示道。 “懂懂懂!我们都懂!”陈氏和何氏的脸都快笑烂了,连忙应道。 “这还有个刘府的对牌,刘老爷说以后你们要是到城里有什么急事,可以拿着这个对牌去他府上或是刘记银楼求助,能帮的他都会帮的。”最后,徐大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铜制的对牌交到林守义手上,雕花刻字,好看极了。 林秋缘也趁机摸了两把,似乎嗅到了金钱的味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铜臭? 看来确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刘老爷还真是大忙人来着,她还以为是故意找借口呢! 徐大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给几人又简单交代几句后,就匆匆离去了。 第1章 捡小狗 傍晚的时候,陈舅公和柳外公一人驾着一辆牛车回来了,其中一辆牛车是空的,另一辆上则是粮食。 行李已经收拾好,占了柳家整个小帐篷,朱氏和卫氏在帐篷里守着。 何氏陈氏还有柳芸娘去二门院做晚食和明儿路上吃的干粮。 买的粮食也搬回了帐篷,牛则栓在了二门院侧门外的树下,车架也放在了一旁。 陈大舅和陈二舅吃了晚食就卷了铺盖,拿了锄头砍刀去了侧门外,把铺盖放在车架上,二人在此守着牛。 几个孩子被安排早早睡下,几个大人则开始商量明早如何装车。 三家人的大动作自然引起了院子里众人的注意,甚至有人想动歪心思,被巡逻公差或打更声一惊,瞬间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随着夜幕低垂,星辉洒满沉寂的县城,一阵熟悉的梆声和锣鸣划破静谧的夜空。 身着粗布麻衣的更夫们,头戴斗笠,手持竹梆和铜锣,踏着青石板路,身影在月光与灯笼的微光中摇曳。 他们沿着规定的路线穿梭于大街小巷,口中呼喝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户关紧,谨防盗贼。” 这既是对时间的宣告,又是一种安全预警。 …… 离开县城这天,正好是大寒,天蒙蒙亮,林秋缘几个小娃娃就被叫醒,牵着山羊,背着自己的小背篓,被拉到了牛车旁排排坐。 大人则开始往往返返地往牛车、独轮车上放置东西。 陈舅公和柳外公一人牵一头牛;陈大舅、陈二舅、柳二舅和柳幺舅则推独轮车出来;几挑箩筐已经搁置在牛车上,女人家则一人背一个背篓;林守义则抱着冬至坐在牛车上特意给他顺出来的一个位置上,顺带把陈念也塞了过去。 等三家户主拿着户籍书和帐篷编号牌去归还帐篷后,一行人才开始出发。 还未到卯时正刻,东门已经有一大波人在候着,等着出城门。 他们这一大家子出现在东门时,很是吸引了一波视线。 “柳叔!陈叔!” 李忠和张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 二人一人牵着一辆牛车,车上也是家伙什,东西不算多,李忠的车上有俩孩子,约摸着五六岁,身侧站着一个妇人;张三的车上躺着的是一个老太太,身侧站着个男孩,看着很壮实,约摸有10岁左右。 几家人脸上也满是喜悦,互相攀谈着就出了城门。 “对了,李大哥,等到了村里,我娘那还有东西要交给你,现在不方便说。” 柳幺舅牵着母羊走到李忠的身侧,跟他神神秘秘地咬耳朵说道。 李忠有些诧异,不知道柳兄弟卖什么关子,只点了点头,没往心里去,他这几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着林兄弟几人,得了奖赏,还被分到一个还算不错的村子里去,想到以后都有了着落,身上的精气神这几天都完全不一样了。 几个孩子更是激动,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当起了十万个为什么。 “娘,溪江村远吗?人多不多?” “奶,咱们晚上住哪里呀?” “奶,咱们是要盖新房子吗?” “娘,咱们……” ……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问得我们头都大了。” 何氏看了看几个兴奋的孩子,又看了看同样被孩子烦得无奈的儿媳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制止了这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小麻雀们。 陈念小朋友则歪在牛车上,靠着她姑父和小表妹,小手抱着一块绿豆糕,像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地吃着,勾的冬至小朋友口水直流。 绿豆糕是先前徐大提来了,除了绿豆糕,还有几包其它点心。 “姑父,妹妹能吃这个糕糕吗?”陈念举着还有大半块的绿豆糕,很是大方地抬头问道。 “念丫真乖,你自己吃吧,妹妹还小,她还不能吃这个。”林守义也很是可乐,给冬至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她看着绿豆糕流口水。 oh,poor little冬至! 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感慨,人太小了,看见好吃的,也只能看不能吃,顺带也掏出了怀里的绿豆糕吃了起来。 一行人在路上驾着牛车,推着板车,背着背篓,看着太阳从西边一寸寸地爬上山头,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他们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 “爹爹!我要尿尿!我憋不住了!” 到了橘井乡的镇子,几人前去问了路,约摸着离溪江村的村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官道上,陈念小朋友憋不住了,泪汪汪地对着在牛车后推着独轮车的她爹伸出来双手。 “大哥,咱们停一会儿吧,让娃娃些去解个手。咱们也歇个脚,吃点东西填个肚子。”驾着牛车的柳外公也听见了,连忙向前喊道。 一行人把牛车驾到一旁的树下,解手的解手,喝水的喝水,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的休息。 林秋缘也憋坏了,连忙在树后找个隐蔽一点的草丛解开了裤子。 呼——舒畅极了!林秋缘正歪七扭八地拴好裤腰带,就被一丛随风摇曳的野花所吸引。 正当她快步走过去,弯下腰想去摘时,一阵细微而急促的“呜呜”声从草丛里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求助。 林秋缘愣了愣,想到了她捡到冬至的那天早上,也是这样熟悉的场景,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林秋缘轻轻地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了一团毛茸茸黑乎乎的小东西上——是一条脏兮兮的小奶狗蜷缩在那里,眼里满是惊恐和期待,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显得可怜又可爱。 这是一只四眼狗!哇!中华田园犬呢! 林秋缘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脑袋,温柔地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要跟我走吗?” 小狗先是颤抖了一下,歪着头看着林秋缘,似乎是感受到了善意,它动了动身体,慢慢地爬起来,又小心翼翼地靠近,最后依偎在林秋缘的臂弯里,发出安心的呜咽声。 林秋缘席地而坐,像抱小孩一样,把小狗仰抱在怀里。 小狗全身只有三个颜色,黑色和黄色和深紫色,除了眼睛上方的第二双眼还有嘴角前胸以及四只爪子的毛是黄色的,其它部位的毛都是黑色的,深紫色是露出来的肚子的颜色——果然,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女狗。 林秋缘叹气,果然重男轻女早已渗入了动物界。 想到了空间里的羊奶,林秋缘试了试,集中意念,羊乳就顺着她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流了出来! 果然可以!林秋缘老早就想这样试了,但一直没有机会。 把手指头伸到小狗嘴巴,羊乳顺着小狗的嘴巴流进去。 小狗像是吃到什么美味似的,小舌头不停地舔舐着。 “秋缘!咱们得走了!拉完了没有?要不要娘来给你擦屁股?” 柳芸娘的呼唤声从不远处传来。 林秋缘连忙回神,抱着狗子站起身应道,“娘!我在这!我捡到一只小狗!” 抱着狗子,林秋缘几步就蹦回了树底下。 “爹,娘,我能养这只小狗吗?”林秋缘仰起头,像举起狮子王辛巴的同款姿势举着小狗,用稚嫩而充满期待的声音对着她爹娘问道,小嘴不自觉地嘟起,眼里满是渴望。 撒泼卖萌什么的!拼了!亏得她现在身体只是四岁小娃娃,不然还真的挺恶心。 林秋缘的脚指头在鞋子里抓得紧紧的,感到有些羞耻。 “汪~” “爹~娘~” “姑姑,姑父,可以吗?咱们可以养它吗?它好乖!” 一个小孩卖萌,你可能抵挡得住,一群小孩子卖萌,那可是心让人都化了! 柳芸娘和林守义毫无招架地点了头。 “养吧,不是说狗来富,猫来贵?咱们可是要大富大贵咯。”柳幺舅放下独轮车,几步跳过来,也开始逗弄小狗。 “养吧养吧,就从你们的饭里省出来喂它,等它长大些,你们拉屎喂它。”陈氏在一旁招呼他们上车,一边恶狠狠地故意吓唬他们道。 林秋缘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有点恶寒,虽然狗改不了吃屎确实是个事实…… 第2章 溪江村 一行人赶着牛车沿路打听,下了官道,到了溪江村的狭窄的村道上。 村道上还算干净,有车轱辘和牛蹄印,勉强够牛车通过,驾车的几人也下来牵着牛,小心翼翼地走着。 步入村口,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田间地头忙活着,村里的雾气还未散去,和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融合在一起,仿佛是到了仙境。 村中溪流潺潺,穿村而过,水声叮咚,仿佛是大自然最悠扬的乐章。溪边的妇人们或洗衣或取水,孩童们嬉戏其间,欢声笑语回荡在这宁静的山谷之中,给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活力。 四架牛车进到村子里,立刻吸引了田间地头村民的视线。 玩耍的孩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见状也叽叽喳喳地扑了过来,好奇地围望着一行人。 怕这群孩子惊了牛,几个大人都站成一排,不让他们靠近。 陈氏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豆糕,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小男孩招了招手。 “娃娃,你知道村长家在哪里吗?” 秃瓢小男孩约摸跟陈家和差不多大,看见陈氏手里黄绿色的糕点,顿时眼前一亮,直咽口水。 他们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自家做的糕饼糖块,这么好看的糕糕他还没有见过,一看就好吃! 秃瓢小男孩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青砖瓦房道,“我知道,那儿就是村长祖祖家!我带你们去!” 陈氏把绿豆糕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捏着糕,但是没有塞进嘴里,而是从路边揪了一块叶子,把绿豆糕包起来放进了怀里,然后就往前带路了。 一旁的孩子一看搭话有糕点吃,也跟着一窝蜂往村长家跑,叽叽喳喳地给一行人讲村子的事。 正在观察村里的环境的林秋缘感觉像有一群小麻雀把自己包围了,怀里抱着小毛毛,便侧头出去看这个村子的布局。 对了,毛毛就是她捡的那只小狗子,在来的路上,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争论了半天,结果就给狗子敲定了名字——毛毛。 溪江村坐拥青山之畔,碧水之滨,村落依地形而建,房屋错落有致,各式建筑交相辉映,山色空蒙,云雾缭绕,仿若一幅精妙绝伦的山水画卷。 多为二层的竹编夹泥房颇有当地特色,透着一股朴素清雅;青砖房则更显沉稳庄重;石墙房覆盖着岁月的痕迹;茅草屋散发着乡间的质朴气息;而那些木屋,则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每一栋建筑都像是大自然中生长出来的一部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路径两旁,不时可见已经开放的桃花与茶花斗艳争奇。茶花之红,浓烈而不失温婉;桃花之粉,娇嫩中带着生机,二者交织,宛如一幅生动的桃花源记。 一行人跟着这群孩子们缓步前行,不时有炊烟袅袅升起,与山间云雾相融,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食物的混合香气。 村民们或忙碌于田间,或在自家门前编织、纳鞋垫,脸上洋溢着平和与满足的笑容,见他们路过,也不由自主地起身张望。 大寒之日,虽是严冬,但溪江村内却是一片生机勃勃,温暖如春。林秋缘不由得生出一种归属感,仿佛这里,便是她魂牵梦绕的归宿。 “祖祖!又有人找你啦!他们还有牛诶!” 秃瓢小孩跑到一座三合院的青砖黑瓦房的门前,大声往里面喊道。 村长姓徐,是徐大的堂伯,住在村中心,看着家里条件不错,青砖房的砖缝间青苔斑驳,在薄雾中更显得清幽古朴。 牛车停在村长家门口时,后面已经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三合院里走出一位中年男人,约摸三四十岁,高高壮壮的,看着有几分威严。 “各位,我爹请你们进去,请。”男人伸出手请道。 “诶,好勒,那个,我们人太多了,就我们几个户主进去行吗?”陈舅公上前拱了拱手,回头指了指身后一长串的人,有些讨好地商量道。 男人看了看里里外外围成几圈的村民,瞬间秒懂了陈舅公的意思,连忙发话道,“大牛,带你弟弟妹妹家去。诶,铁柱,把你家娃娃领回家去……别在这挡着人家,等下吓到牛可不得了!” 看着围观的人少了许多,柳外公几人交代儿子侄儿们看好牛车后,五家人才一起进了院子,连林守义都杵着拐杖跟着一起进去了。 村长坐在堂屋里,约摸有四五十岁,看几人进去,连忙请他们坐下,看着没什么架子。 几人上交了户籍书和路引,陈外公还掏出了徐大的手书,一同递给了老村长。 老村长眯着眼睛挨个看了半晌,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才对几人说道,“里正前儿跟我说了,有六户人家要安置到我们村里,昨儿已经来了一户,我想着今儿你们也差不多能到了。大郎的信我也看了,大郎的为人我知道,既然是他介绍你们来的,那就说明你们人不错,能入了他的眼。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在村里不闹事,别人是欺负不到你们头上的。” 几人连忙道是。 老村长继续说道,“我姓徐,这是我儿子,你们啊,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我这儿子看着不好惹,在村里是最最热心肠的了。” 老村长和几人聊了聊家常,互相熟悉了一下对方,拉近了距离后,才拐到了正事上。 “既然你们分到了咱们村,以后啊,就把这当自己的家,咱们这小地方啊,不说别的,光是有这一条江,就能养活咱们这一村的人了。” “你们都是官府安置过来的,官府给你们每家每户批了一亩地的宅基地,二十亩的水田,我看你们这还有几个成丁了的,还能多分几亩。不过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村的水田基本上都在这一片山脚的平地上,水田的数量是有限的,所以可能分不了那么多水田给你们,得拿半山腰上的旱地给你们凑上才行。” “宅基地的位置先前我们已经划好了,我带你们去看看,昨儿来的那户先来,他们挑了离村子里近的那出宅基地。还有五处啊,位置要稍微远一点。不过,我给你们划的位置都是靠近村道的,也方便你们进出,如果你们觉得那条路窄了,可以商量自己扩宽一些。你们五户是一起来的,正好我带你们一起去看看。” 老村长起身,带着几人往外走,边走边说道。 “你们看了之后,要是觉得位置不好,也可以换,挑你们满意的位置,但是这就得你们自己出钱买了。要是满意,你们就得尽快找人盖房子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农闲大家都还有时间,可以先盖着,开了春,大家就要准备开始春耕了。” 老村长没有一点架子,带着一行人往他划好的宅基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给领头的几人交代着。 “对了,你们有三家人是亲戚是吧?我这刚好有三块宅基地是挨着的,要不我先带你们去看?” 柳外公几人直说好,李忠和张粮两家也没意见,老村长就让他儿子带着李、张两家往另外两处宅基地去看看,自己带着林、柳、陈三家人走到了河边,准备过桥。 桥横跨在小溪上,溪水清澈,约摸有四五米宽,在薄雾里蜿蜒曲折,看不到从哪里流过来,又流向何处,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溪边有架人力水车。 第3章 宅基地 “你这牛车啊,可过不去桥那边了,村道就只通到了这。桥这边住的人只有两三户,当时地主出钱说要挖一截村道方便出行的时候,他们不肯出地。如果你们到时候想挖路啊,还得你们几家人自己商量,得占点你们的地。”老村长拔出别在腰间的竹烟杆,吸了两口,用烟杆指了指牛车,说道。 “那没事儿,现在只要牛能过去就行了,牛板车可以扛回家去的。”柳外公一路走过来,对这个村子是越看越满意。 林守义怀里抱着冬至和柳幺舅、陈二舅一起,被留下来看着牛车,其他人全跟着去看宅基地了,就连几个孩子都兴奋得不行,背着小背篓冲的老快。 “慢点儿!别冲到田里去!” 何氏在后头呵道,对几个蹦出五指山的小皮猴无可奈何。 林秋缘被她娘牵着,走在最后,怀里还是抱着毛毛。 “爷!这是我的虎子!她偷我们家狗!这是我的虎子!” 突然一个愤怒的童声从身后传来,林秋缘顿了顿脚,转身就对上一双眼泪汪汪又满是愤怒的眼睛。 “你把我虎子还给我!”小男孩边说边伸出手想抢林秋缘怀里的毛毛。 毛毛也很激动,挣扎着要从林秋缘怀里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啊?这狗子分明是她在荒郊野岭的草丛里捡的啊! “盛哥儿!不准胡闹!” 桥那头走来一个老妇人,看着和何氏差不多大,双手揣在袖子里,大声呵道。 “奶!这就是虎子……” 盛哥儿表示很委屈,指着林秋缘脚边的狗,确认了这确实是他的狗。 “家里已经有两条狗了!奶不是说跟你说过了,我把虎子送人了?”老妇人牵过盛哥的手,把他拉起来站好,跟他解释道。 “可是他们不是流民吗?是不是他们从别家偷了虎子?他们是……”盛哥儿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老妇人捂住了,老妇人的脸色也不太光彩。 林秋缘算是明白了,这不就是家里大人把孩子的宠物带出去丢掉,然后跟孩子说送人了?谁知道刚好被她捡到。 毛毛又跑回了林秋缘脚边,讨好地摇尾巴。 个小没良心的! “这才不是你的虎子,这是我们的毛毛!是我表姐在草丛里捡的!”陈念小丫头不干了!分明是她们的毛毛,怎么还有人抢呢?狗好人坏!小丫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盛哥儿,气鼓鼓地吼道。 前头走着的大人也回头看他们这几个孩子打官司。 “老婆子,带盛哥儿回去!盛哥儿,你书背完了没有?什么时候跟着来的?”徐村长在前方呵道。 林秋缘望着眼泪汪汪的小男孩,有些无奈,弯腰抱起毛毛,走到他面前,抬头看向他。 “你以后可以来我家看毛毛!毛毛是我在路上捡的,不是偷你家的!”林秋缘举着毛毛的小爪子给小男孩打招呼。 “可是……可是……”盛哥儿不解,为什么家里就不准他养虎子,虎子多可爱啊! “好吧,你家在哪里?我明儿来你家看虎子……看毛毛……奶,我可以去他们家看毛毛吗?”盛哥儿抬头看了看他奶的脸色,低声问道。 老妇人脸色缓和了一些,颔首道,“可以,只要你每天把功课完成,就可以去他们家看毛毛。现在先跟奶回去,一会儿你爷还要检查你的功课呢。” 老妇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去给何氏陈氏等人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孙子回去了。 盛哥儿一步三回头地看林秋缘怀里的小狗,看得林秋缘颇有点罪恶感——她真不是偷狗贼啊! 穿过桥,顺着小道一直到了有一定坡度的山脚。 老村长指了指坡上的三块宅基地,它们之间隔了一定的距离。 “就这儿了,这啊,叫小湾,三块儿地都算平整,那些树啊什么的,到时候砍掉就行了。刚刚走过那些田就是甲长分给你们的,先前里长让我带着村里的娃子们量过了,还缺个十来亩水田,你看是我给你们换成山上的旱地还是换到远一些的地方的水田?” 老村长拿着烟杆,虚指了一圈,然后对几人道。 “村长,那水田远吗?”陈舅公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估摸着要走上两刻钟,得翻过那座山头。没法,今年村里成丁的娃子多,靠村这边的田地啊,已经分得差不多了。”老村长咂吧了两口旱烟,指了指远处的小山道。 “等我们商量商量再答复您可好?”柳外公和大舅哥对了对眼神,才应道。 “自然,不急的,我得等你们敲定下来,才好给你们写文书,然后才好去县衙给你们入籍呢。”老村长只点头,很满意几家人不多事的性子。 一行人踱步去看了看宅基地,都很满意,很快就敲定了这处地方。 “对了,你们是打算在村里租房住还是自己搭棚屋对付对付?昨儿来的那一家子,就是在村里借住的,在挨着他们家宅基地的那户人家,租了两间房住,你们要是想,我可以帮你们问问……不过你们是三家人,人有点多,要是想借住的话,只有分散开来了。”老村长在一旁的树上敲了敲他的烟杆,把里面的灰抖落干净,边抖边望向柳外公。 柳外公和陈舅公对视了两眼,轻微地点了点头,颔首道,“村长,我们家人多,打算就在这搭个棚应付应付,尽量等到春耕前,先把一栋屋子建起来住着先,然后再慢慢起另外两栋屋子,横竖我们都是一家人,挤一挤还是住的开的。就是不知这后山上的树,能随意砍伐吗?” “嗨,瞧我这记性,老咯老咯。这后山和那两块山啊,是分给每户成丁人口的山,归你们三家分配,先前我还担心要怎么调和呢,没想到你们是一家子的,看看你们自己怎么分?到时候我好去找里长给你们办契书。”老村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拿烟杆指了指有小瀑布流出的那两座山,叹道。 林秋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恨不得马上就住在这里。 宅基地的四周是一片开阔的耕地,后山山脚更是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清风徐来,竹叶沙沙作响。 而山脚的不远处,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流过,溪水潺潺。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不远处的那座小瀑布了,它位于两座山的连接处,水流从高处倾泻而下,发出轰鸣的声响。 林秋缘看着小瀑布简直乐开了花。他们还可以在瀑布旁修建一个小型的蓄水池,用来储存生活用水,然后可以设计一条竹管道,将水引入家中,解决日常用水的问题。 同时,他们还可以在瀑布边建造一个小型水车,利用水力驱动来舂米,给稻谷脱粒,这不就能大大减轻了体力劳动的负担? 至于林秋缘为什么会有那么快速的规划,当然是前世她晚上睡不着,最爱看那种荒野求生的视频,有个越南小哥的操作就是这样亮瞎她的钛合金狗眼的!她当时可是被震撼了好久! 所以今儿一看这个布局,她脑袋里一瞬间就冒出了这些想法。 他们家这不就是真实的荒野求生吗? 开局只有一块宅基地、农田和工具! 难道他们家是天选荒野求生之人? 大人们在一旁讨论规划着,林秋缘抱着毛毛站在一旁,开始神游,脑袋里面已经在回想以前爱看的讲究哥是如何进行荒野求生的了。 第4章 搭棚屋 一行人随着老村长回到了桥边,老村长表示还要去另外两家看看,晚点会喊村里人来帮忙搭棚屋,就慢悠悠地告辞了。 三家人道了谢,目送老村长离开,离开前,村长交代明儿下午来分地后,一行人就开始准备搬东西。 东西着实不少,牛车过不去,大家就开始行动起来,背的背,挑的挑,推的推。 林守义和几个孩子被留下来看着行李,林秋缘抱着毛毛,望着散去的薄雾,这才大致看清了村子里的全貌。 有一说一,他们村还真大啊。 从村口到村中心,他们走了估摸着一刻钟,从村长家到桥边,约摸走了半刻钟,从桥边走到他们的宅基地,约摸走了十分钟。 这还是林秋缘时不时神游进空间偷偷看了时间大概估出来的。 而且村长还说还有些田要翻两座山,走上半个时辰,那不就是要走一个小时?他们村庄规模还真不小。 望向桥那边零散的两三户人家,隔着有一段距离,林秋缘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爹!咱们安家啦!咱们可以不用一直赶路啦。”林夏至兴奋激动的声音从牛车上传来,逗得林守义怀里的冬至咯咯笑。 “是啊,咱们总算能安定下来了,不用担心这担心那。”林守义听了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跟他描述小湾那边的情景,心里也很向往。 林秋缘恨不得把她的想法一股脑说出来,又怕引起她爹的怀疑,只得拼命憋住,不让自己露馅,只说好喜欢那边竖着的小溪——毕竟她也不确定他们先前有没有见过瀑布不是? “哦?还有河落?那可真不错,到时候可以砍点竹子饮水,还得起个蓄水池呢!到时候耕地的水也容易引出来!”林守义听见女儿说竖着的小溪,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女儿可能说的是河落,那可真是太好了! 呼,原来小瀑布叫河落啊!还好刚刚没将瀑布说出来!不过她爹的想法!啊啊啊啊!跟她想的一样! 林秋缘盯着她爹,一双眼跟发出激光一样,当然,旁边几个崽,也是同款表情,被几双激光眼盯着,让林守义觉得脸有点灼热。 “不行,你们不能去水边玩,河落那边容易掉进去,先前啊,爹小时候……”林守义语重心长地给几个小孩子讲了小时候他们村子里发生的事,倒是把几个孩子吓得心有余悸。 一行人跑了三趟,总算把牛车空出来了。 最后,还是由柳外公和陈舅公牵着牛,陈大舅还推了独轮车来,让林守义抱着冬至和陈念一同坐上去,一路小心地推着他们几人,剩下的几个小孩就夹在牛的身后和独轮车的身前,慢悠悠地来到了几个大人选好的打棚屋的竹林外。 阳光温柔地穿透薄雾,斜照进竹林,为这片绿海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竹叶的清新香气。 竹林中的竹子种类繁多,它们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生长得尤为茂盛。 冬日的竹叶虽不如春夏那般鲜翠欲滴,却也保持着特有的青绿,偶尔可见叶尖挂着露珠或是轻霜,闪烁着微光。阳光照耀下,露珠滑落,似珠帘轻拂,增添了几分灵动之感。 林间,鸟儿开始活跃起来,它们或在竹梢间跳跃嬉戏,或清脆鸣叫,奏响了竹林的晨曲。这些声音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瀑布潺潺,共同编织出一幅生动而宁静的乡村生活。 几个先到的妇女们已经在竹林边选定好了位置,正一同收拾着,陈大舅他们已经拿了砍刀分别去砍树砍竹子了。 “三儿,刚好,你那独轮车空的,推去田里码一车稻草回来,村长说随便用的,那是地主家出的地,到时候分给我们的,稻草都是没人要的,去多跑几趟,我们估摸着要起三四个棚子。”陈氏站起身,擦了擦额角溢出的薄汗,指着宅基地不远处的谷堆对柳幺舅吩咐道。 柳幺舅唤了三个大的外甥们前去帮忙,林秋缘留下帮忙一起拔草。 “这四棵树别砍了,等下直接用这四棵树当檐柱,可以搭一个棚屋了。”何氏连忙阻止砍树的几人,让他们多注意有这种挨着的树,可以留着搭棚屋。 陈大舅几人砍了竹子,破成两半放在一旁,陈二舅正在把竹子破成小条,方便一会儿充当绳子来固定棚屋的框架。 在地上的捡碎石拔杂草砍树的几人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各自分成几组,就开始搭建棚屋。 柳二舅砍树的同时,还整理出一堆干柴,何氏看了看日头,估摸着可以做午饭了,拿了一挑木桶,唤了儿子去挑水。 陈大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把水桶放在地上,才对她娘说道,“娘,这可方便了我们,我还寻思着到时候去那边河落搭竹子,那已经有人搭了,估摸着是用来引水,已经搭到那边田耕那里,走两步就到了。” “那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如果那引水的竹子老了裂了,还得换换。”何氏看了看澄清的水,很是满意,对儿子吩咐道。 “娘,那咱们今晚能烧点水洗个澡吗?现在心安定下来了,总觉得身上哪哪都痒。”朱氏正在搭灶点火,闻言抬头问道。 “成啊,你等会儿搭个大一点的灶,正好试一试咱们的大铁锅。也不用等晚上,一会儿就可以烧着,刚好有太阳暖和,先给几个孩子洗了,咱们再洗。老大,你再去挑几挑水回来。”何氏指了指那边几块大石头,就开始和面,一边和一边吩咐下去。 一行人各自忙碌着,等到吃午食前,有两个棚屋已经有了个大概框架。 吃了午饭,众人也不歇息,搭框架的几个男人继续搭框架,女人们则开始处理茅草。 林秋缘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几人用竹篾条编制稻草,不一会儿就编织好了一块,依次反复,柳幺舅则奔波于田间地头去收集稻草。 “得了,永安还没回来,水都烧好了,趁现在日头大,给这几个小的先洗澡。”何氏起身,捶了捶自己的老腰,伸了伸懒腰,拉伸一下身体。 …… 林秋缘甚是激动,她听到要洗澡几个字,身体和脑袋就不由自主地觉得痒起来,痒到一度她觉得自己脑袋上是不是生了虱子。 不一会儿,林秋缘和陈念就被扒光了丢在了同一个盆里。 光溜溜地坐在盆里的林秋缘泪目了,露天洗澡什么的…… 被当做案板上的鱼来来回回搓搓洗洗,林秋缘看着胳膊上搓出来的泥,不由得恶寒…… 果然,几人的头上都生了虱子……毕竟三个多月没洗头洗澡…… 陈氏拿出一包药粉来,往几人头上揉搓,还去路边摘了一大篮桃叶回来,揉搓过后,撒在几个孩子的头发中,最后用一块布各自包住他们的头发,杀虱子。 不一会儿,几个崽就被收拾一新,穿上了干净的衣服。 林秋缘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略长略大了一些的衣服裤子,很是舒适,终于简简单单洗了个澡,虽然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灰都还没洗干净,但总好比三个多月没洗澡的酸臭味好的多不是? 虱子什么的……林秋缘打了个恶寒,她是真怕这玩意儿,头发被包在布里,都感觉头皮上有东西在爬。 “娘,我们在这搭个小棚屋吧,好用来洗澡,孩子们可以就在外面洗,我们要是在外面洗,成什么样子?” 平时飒爽的朱氏此时也有些扭捏了起来,颇为不好意思。 “哈哈,你个小妮子,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时候?放心吧,喊你兄弟去砍竹子了。” 何氏笑着揶揄了大儿媳几句,又唤了陈大舅来交代了几句,大人们又一起去竹林里砍竹子了。 几个小的又被抓去再洗了个头之后,目前什么事能帮得上忙,就被拉去独轮车上晒头发,晒着晒着,一个个不由自主地都睡了过去。 第5章 安定 等几人睡醒,已经快到傍晚。 林秋缘还没睁眼,就听见几个陌生的声音,吓得她连忙睁开眼。 呼,原来是村长的儿子带了村民来帮忙。 林秋缘这才坐起身看几座棚屋,基本上已经搭好了。 有三座大小不一的棚屋是围起来的,她娘他们正在搬东西进去,估摸着大一点的棚屋的舅公舅婆家住的,小一点的那两座棚屋应该是他们家和外公外婆家住的。 此外,一旁还有有一座只有屋顶的棚屋,他们家的两头牛牛和山羊已经拴在了里面。 陈二舅几人还在搭一个小棚屋,在背风处,林秋缘估摸着是搭的冲凉房。 柳二舅则在编小筐子,旁边还放着一把稻草,估摸着是给毛毛在编狗窝。 “爹,你们回来了?” 卫氏刚从棚屋里头出来,就看见她公爹几人正在上坡。 林秋缘这才注意到刚刚没看见她外公舅公他们。 “回来了,只有李大家搭了棚屋,张三在村里租了一间房,他老娘身子不好,受不得风寒。他已经找了村长说要建房了,估摸着这是这几天……” “是勒,张三兄弟租了房,就跟着我去我家等我爹了,我爹已经去帮他找人了,估计啊,你们建房还得等一段时间,不过我看你们家人多,倒是可以先帮你们把地基搭起来……”徐大郎接过话,对几人建议道。 等到日头西斜,几人才准备告辞。 何氏和陈氏连忙把准备好的糕点塞给几人,当做谢礼。 几人硬是不收,何氏陈氏硬是要送…… 林秋缘觉得这场面怎么如此熟悉呢?像极了过年别的亲戚要给她红包,她爸妈上前进行极限拉扯……简直一模一样。 最终几人推脱不过,还是收下了,何氏热情地招呼他们以后再来坐坐,几人连忙应下,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嘴角压都压不住。 送走了几人,何氏这才招呼儿媳准备做晚食。 陈氏则拿着包药粉围着几个棚屋撒了一圈,又回到了火堆旁。 火一直在燃着的,大铁锅里的水也是热的,陈氏想了想,转头对自家嫂子商量道,“嫂子,我来做吧,你先去洗个澡,不然等下天黑了,不大看得清……让几个媳妇儿也准备着,大家洗完了正好吃饭,吃饱了再让男人些洗。” 何氏揉了揉自己的老腰,也没推脱,卫氏在一旁把备好的衣服递过自家婆婆手上,朱氏则帮忙提了半桶热水进去,又提了一桶凉水进去,兑好水,才唤她婆婆进去洗澡。 男人们则在检查棚屋,确定棚屋的承重没问题,这才放下心坐在火堆旁歇息。 夜幕降临,男人们就这火光,简单冲洗干净,晚上不用守夜,一家人总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林秋缘在竹床上悠悠转醒,空气中弥漫着湿润而清新的气息,混合着竹叶的淡香和泥土的芬芳,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感受那份来自大自然的纯净与安宁。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悠远的鸟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却更添几分生机与和谐。 透过棚屋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正慢慢亮起来。 林秋缘看了看一旁,爹娘已经不在屋内,只有还在熟睡的冬至和夏至。昨儿天太黑,她根本没看清棚屋内部是什么样,只记得不是很大就是了。 林秋缘环视四周,棚屋内确实不大,就一张架起来的竹床,约摸有个两米多宽两米多长。 地上也用竹子铺上打了个底,避免过于潮湿。东西都堆在床底和角落,除了床外,刚好留了个开门的宽度。 她轻手轻脚地爬下了床,踩到竹子上,会有轻微的响声,快步走到了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竹门,光线透过薄雾,柔和地洒在脸上,带来一丝丝暖意,驱散了冬日早晨的寒意。 “乖乖,你醒啦?可要尿尿?” 何氏正在烧水,听见门吱呀一声,闻声看过去,就看见甥外孙女从门内伸出一张小脸,一脸睡懵了的样子,没忍住笑出来。 “舅婆早~我爹我娘呢?”正在晒太阳的林秋缘心情十分舒畅,这种好心情从前儿一直延续到现在,不由得带出了几分笑意在脸上,又想到了床上没有她爹,连忙问道。 “你爹啊,你娘扶他方便去了,就在那边,诺,乖乖你看,他们回来了。”何氏伸手指向茅房的方向,刚好看见二人从背风处上来。 “爹~娘~” 林秋缘兴高采烈地像个小炮仗就冲了过去,又想到她爹受伤的腿,连忙紧急刹住车。 “可是要尿尿?娘先扶你爹去坐着,就来带你去。” 柳芸娘和林守义都被女儿脸上都笑容感染了,不由得语气都轻柔了几分。 林秋缘老老实实点头,听说她舅舅们开始挖了个大坑当茅厕,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去,重心不稳,栽进茅坑可要不得! 解决了生理大事,林秋缘被她娘牵着坐在了火堆旁。 林秋缘这才发现其他人似乎都不在,不由得四处巡视着。 “别找了乖乖,你舅公他们啊,去砍竹子引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昂。”何氏起身,看着坐不住的林秋缘,看着心思很好猜的小孩,不由得笑着解释道。 “!!!舅婆,我能去看吗?” 引水诶!她是真的很好奇! “不去哦乖乖,他们一会儿就回来啦,等……你看,乖乖,他们在那了。”何氏安抚着这小皮猴,手指着竹林那个方向,一抬头就看见她男人和儿子正在架竹子,连忙对着小皮猴道。 果然,何氏看见小皮猴眼睛都亮了。 “舅婆,我能过去看吗?” 快说可以!林秋缘忍不住内心腹诽。 “去吧,慢点跑。” 何氏目送小皮猴跑远,开始走去牛棚,把两只山羊牵出来,拴在了田埂边的树上,这儿有嫩杂草。 又薅了一大包嫩草,抱回去丢进了牛棚,这才开始掏出一个小陶罐,开始熬小米粥,毕竟还有几个小的,得吃早饭,他们大人倒是可以晚些再吃。 林秋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舅舅们把细竹子捅进大竹子里,再把竹节一节一节地打通,然后架在架子上,同前一节竹筒套上,看着水流从竹筒里流出,林秋缘激动得心砰砰跳。 o~m~g! 林秋缘脚跟脚地看着几人把竹子架到了他们的棚屋旁,又看着她舅舅们拿起锄头开始挖排水沟,一直挖到最近的水田田耕上,又破开一根竹子,嵌在土里,才竹子里流出的水就能顺着竹子留在田耕里,并不会下渗。 默默地为她机智的舅舅们点赞! 她先前还担心这里水太多,会引起滑坡或者坍塌来着……现在看来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第6章 简易家具 等用水问题处理完毕,太阳已经升到了半空,何氏开始唤大家用饭。 林秋缘几个小的先前已经被塞了一碗小米粥,现在就坐在一旁被砍倒的树上,看几个大人吃饭。 “老头子,今儿个上午村长没空,等会儿你们砍点竹子,做几张桌子,编几条凳子吧。不然来个人也不好招呼人坐……”陈氏已经吃好了,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碗,扭头对一旁的男人道。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编简单一点,先用着,等准备起房子了,咱们就去问问村里有没有木匠,咱去订点家具。”柳外公也放下了碗,连忙应道。 男人们几下吃完饭,带上工具,就又去嚯嚯竹林了。 林秋缘几个小孩帮不上什么忙,就坐在一旁观看。 “爹,这个竹子为什么要烤火啊?咦?还要放水里去。”陈家和在一旁很是好奇,当起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用火烤,会让这硬硬的竹子变软,方便把它掰弯。掰弯了之后啊,放水里是让它快速降温,快速定型,加强韧性,就不容易坏。”陈大舅也不恼,细细解释着,毕竟男孩子吧,把手艺学到手,以后家里修修补补做点什么小玩意也行。 几个小孩子七嘴八舌地问,大人们边答,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 等下午村长带着人来的时候,几人已经做好了三张桌子和若干凳子了,柳二舅和陈二舅见竹子砍得多,正在做柜子。 “哎呦喂,这几个兄弟的手可真巧,你看看这……”一个圆脸妇人伸手扶上做好的竹桌,眼里满是赞赏。 “这可都是勤快人,你看看这,一天就棚屋都搭好了,哎呦,你看看,水都引过来了,是会过日子的人……”一个长脸妇人四处走动着,但是并没有好奇地对着他们棚屋内探头探脑。 陈氏和何氏也过来互相寒暄着,几人简单地介绍了一番,村长就带着人去分地了,家里人基本上都去了,还是只剩下昨儿在桥边看着牛车的几人在这看家。 林守义坐在小舅子们特意给他做的有靠背的高脚凳上晒太阳,很是惬意,冬至则在他怀里玩手指。 看着幼女越发圆润的脸庞,林守义的心越发柔软,他甚至都不敢想当时如果他们没有选择把冬至捡回家,这孩子会怎样?得亏他们当时一咬牙一跺脚,把这孩子带走了。 林守义把手指头递出去给幼女玩耍着, 又扭头看一旁玩耍的女儿儿子还有侄子侄女们,满脸笑容。 林守义甚至一度觉得现在的日子是幻觉,他每每一想到爹娘丢下他们一家自己跑路了,自己一家人孤立无援,女儿还生了重病……就觉得自责和愤恨。 得亏老天保佑,让他们…… 可不是老天保佑吗?他们碰上了岳家;女儿的病也好了;一路上总能找到吃的东西;找到了接纳流民的县城,虽然他伤了一条腿,但是他们得到了银子,还分到了不错的村子里,现在还分地,等入籍了,他们还可以领二十两银子!再怎么说,他们都不会饿肚子了。 想想都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林守义满足极了,似乎心里的愤恨也少了几分,毕竟当时他们追上去要和他爹娘一起走,就碰不上岳家,那日子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偏心的爹娘,贪心的弟弟,怎么能比得上互帮互助的岳家呢?横竖是分了家,他们大房的分家银也被他后娘捏在手里,全当是给他爹的养老银了! …… 林秋缘陪陈思思和陈念几人玩了一下午,本来只是想陪这几小孩玩办家家酒的,结果她还越玩越起劲……绝不承认是自己扮嫩!一定是这个身体的年龄才四岁的缘故! 几人还在一旁玩办家家酒,突然,正对着外面的陈家和站起身,喊道,“爷奶他们回来了!” 毛毛也在一旁兴奋地汪汪叫着。 林秋缘也顺势扭头,确实,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田埂上朝棚屋这个方向走着,不过不是竹林这个方向,是反方向。 不一会儿,一行人停在坡下的田埂上没动,嘴巴在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一会儿就看见她外婆舅婆几人先离开了。 “今儿这个地算是分好了,我后儿要去找里长,同你们去县城去给你们六户人办籍书,你们每家要跟个人去,要领安置银,后儿一大早我们就得去,我看你们几家都有牛车,咱们早去早回……”村长几人没有上坡,在田埂上和柳外公陈舅公细细交代着。 “好勒村长,您看看您明儿个有没有空?我想跟你聊聊这个建房的事儿,您有人手推荐吗?”陈舅公顺势应下,又顺口问问建房的事。 “下半晌我来你们这吧,明儿上半晌我要带老赵去张粮家,商量他们家建房的事儿,嗷,老赵就是我们村里建房的能手,明儿介绍你们认识……”徐村长应下,打了招呼便告辞了。 “慢走啊村长,各位也慢走……” 送走了村长几人,陈舅公几人才开始上坡,回到了棚屋。 先一步回到棚屋的几人则开始做晚食,烧热水。 陈二舅和柳二舅则继续他们的编织,天将将擦黑,二人才收工。 就着火光,林秋缘看清了这个简易柜子。 约摸有一米高,因为她七岁的表哥陈家和站在柜子旁,同它差不多高。 宽倒是很宽,柜子里面有两层,用竹板分隔开。 几人约好好明儿再做几个,横竖这里竹子多,这块竹林也是分给他们的。 几个小的在这观赏柜子的时候,大人们在一旁谈论今天的分地详情。 “还差七分地不够分,我就做主要了这片竹林,算是我们家的,女婿,你觉得如何?”陈外公看向竹林,扭头问了一声女婿。 “爹,我没意见,两个弟弟喜欢做点竹编活计咱们都知道,咱们几家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林守义连忙答道。 “后儿我估摸着两架牛车都得出动,咱们还得去县城买些东西,比如说多些种地的家伙什这些,老婆子你和嫂子也去吧,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咱都给买上……” 几人还在细细商量着,一到天黑就想闭眼的几个小孩已经是哈欠连天,被大人们抓着洗了脸冲了脚,几个小的才被允许去睡觉。 林秋缘躺在床上,意识闪进空间,开始了每天她的打卡任务。 第7章 规划 上午,陈二舅和柳二舅继续进行竹编,陈舅公和柳外公则打算选个地方再搭个宽一点的棚子,起个灶房,方便做饭和吃饭和堆柴,免得到时候哪天突然下大雨,如果没有可以挡雨的棚屋,他们岂不是吃不了饭? 最后,陈舅公选定了在引水过来的水沟旁可以搭个简易棚屋,一行人就又开始兵分几路,砍树的砍树,砍竹子的砍竹子,运稻草的运稻草。 等下午棚子初具雏形的时候,村长带着一行人到了。 林秋缘几个小屁孩也想跟在后面好奇地张望着,结果被跟屁虫盛哥儿给绊住了,听村长的老妻夏氏说,这小子非要跟着来看毛毛。 村里的建筑队的领头人姓赵,村里人都称呼他赵大匠,因为他建房可以一套了。 赵大匠提了几个方案,有竹编夹泥房、泥房、石房还有青砖房,每种类型的房子的价格均不等。 “老哥啊,你们家人多,我建议修个带院子的竹编夹泥房,我听村长说,你们是想先建一户先,能让所有人都住进去,然后再慢慢建另外两户,挤一挤也能住的下,到时候另外两户修起来,你们也住得更开些。这竹编夹泥房比青砖房要便宜些,又比石房要省力些……要是想更便宜一点的,就是黄泥草房了……” 赵大匠一手环胸,一手指着宅基地,跟陈舅公好心建议道。 “是,先前我们也问过胡家大郎,他也建议我们修个这个什么竹编夹泥房,赵老弟可有图纸给我们看看?或者你现场给我们大概讲一讲……” 陈舅公也不纠结,也不拐弯抹角,直抒胸臆。 赵大匠一听,笑得十分豪爽。 “老哥,我就喜欢你们这种干脆的!” 说罢,就开始围绕着这块宅基地四处观察着。 “这地势好哇,你看,老哥,你们这宅基地刚好在山脚,背靠大山,侧边也有小山丘环抱,能避风挡寒,还能聚齐养人。山高则水好,这跟前又有河流过,侧边又有河落。后有靠山,门口地势开阔,有明堂,两侧有山丘环抱……村长,您老帮忙看看这个朝向可是坐北朝南?” 赵大匠越看越满意,这确实是个建房的好地势,连忙转头问问会看风水的村长。 村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捡起一根树枝插入地里,仔细观察着树枝的影子方向,才满意地点头,抚着下巴答道,“坐东北朝西南,这方位不错。” 柳外公连忙把几人带到桌前坐下,赵大匠才胸前掏出几张麻布,然后掏出了其中一张,展开放在竹桌上,仔细地给几人讲着房子的构造。 “大致就是这样,房子建得靠后些,门前夯个院坝,中间做个天井,屋后夯个院子喂养牲畜,侧边竹林这儿可以留块菜地……不过,你们家人多,这图纸上尺寸大小怕是不合适,估摸着还得大一些,等我家去算一算,改一改,重新给你们画一张图。” 赵大匠仔细地在图纸上点着,一点点地规划道。 “村长说这几片山划给你们了,所以木材这些花不了几个钱,你们啊,请村里人吃顿饭,估摸着一两天都能把木材搞定了,咱们村的人啊,最是团结互助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大家都会来帮忙的。” “这几日我们要去张家挖宅基地,挖完好他们家的地基,你这儿也陆续可以开始了,这些日子,你们可以把宅基地打理出来,把这些杂草碎石打理干净……” …… 话了会儿家常,赵大匠提出了要告辞,他还要去覃家看看,听说几家人都忙着也要建房。 赵大匠和村长带着一行人告辞的时候,灶房棚屋也差不多搭好屋顶了,一大家子人这才坐一块儿有商有量起来。 “老头子,咱们明儿上街,得买几架犁回来,咱们还得抢在春耕前,把这地给犁出来,旱地水田都得边打理边耕种了。刘嫂子说,他们这地儿啊,比较暖和,种什么都比较早,有些人家啊,都开始撒菜苗了。” 刘嫂子当然指的是村长的老妻,很是热心肠。 “刘嫂子今儿给我带了些菜,还有几把种子,说是什么瓢儿菜,韭菜,菠菜……” “对了,嫂子,先前那些种子呢?咱们也找出来,开块地出来先种上,还有那几根有菌种子的朽木……” 陈氏突然想到先前收集的种子,一时记不起搬东西放哪里了。 “嗨,那些种子都在我那放得好好的呢,朽木我让你兄弟塞竹林旁边的湿润的草丛里了,挨着放着呢!”何氏一拍脑袋,合着这几天他们忙活起来全都忘记了,站起身来,边说边走进棚屋里。 “诺,都在这儿了,我都记不清有些什么了……” 布包一打开,包着种子的树叶都干了,何氏轻手轻脚地把东西一包包拿出来,陈念小朋友顺势递上了手上捏着的刚刚办家家酒玩的叶子。 把种子全都分类好摊开在桌上,何氏才空手出来摸了摸陈念小朋友的脑袋,直夸她聪明能干,夸得小姑娘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 豆子若干,花生,板栗,核桃……玉米! 林秋缘突然想起来了,他们外面过了明路的,就有玉米来着,他们叫玉……玉什么来着? “娘,这个叫玉什么来着?” 柳幺舅捏着颗玉米粒,好奇地问道,他记得当时他吃的时候,味道泛着甜,还挺好吃。 “玉高粱……等把竹林旁边向阳的地方收拾出来,咱们把这些能种的都种上吧,我看了,那里的土质还不错。” 陈氏把适合春季种植的种子都挑了出来,剩下的又让她嫂子收起来,等到合适的季节再种下去。 两个中年妇女在这规划的时候,青年妇女们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天快黑下来了,连忙招呼众人吃饭。 林秋缘坐在小板凳上,满意极了,这种安定忙碌的日子,不就是他们奔波好几个月梦寐以求的好日子吗? 不过,房子还没建起来,她想悄悄拿东西出来都不方便,她也不被允许跑远了,她目前的活动范围就是这几个棚屋以及准备建房的这块宅基地…… 第8章 捡兔子 第二天一早林秋缘醒来的时候,外公外婆舅公舅婆还有她爹娘都已经出发了去县城了。 为啥她爹腿受伤了还得自个儿去呢? 非土着确实不明白户主二字的重要性。 林秋缘闲着没事干,从空间里掏出农作物种子来,装作办家家酒的样子,在竹林边的地上到处埋着。 身后跟着陈念小丫头,林秋缘想了想,干脆放了两只肥兔子出来,一公一母。 是的,空间的牲畜院里,新解锁了兔子。林秋缘至今都搞不懂这个bug空间的解锁要求是什么,每次都很突然。 果然,跟林秋缘猜想的一样,刚出空间的兔子完全是懵懵的状态,呆在竹林旁一动不动,愣愣地看着林秋缘。 “姐!你看这是什么!” 陈念眼疾手快,啪叽一下就扑过去把两只兔子按在怀里。 林秋缘:……妹啊,你速度也太快了,我还没叫呢! “舅舅!舅舅!你们快来!这有两只雪团子!” 林秋缘只得扯着喉咙对着正在竹林林砍树的舅舅们喊道。 柳二舅和柳幺舅离得近些,听见喊声,两步就跨了过来。 等看清陈念压着的是什么东西之后,柳幺舅倒吸一口凉气!伸出手就薅住了两只兔子耳朵,把俩兔子提了起来。 这时发懵的兔子终于反应过来,用后腿拼命地踹着。 “你这小丫头胆子真大!小心兔子咬你踹你!兔子可凶了!”柳幺舅把兔子递给他哥,又赶忙检查陈念有没有被兔子伤到,甚至都忘了问这兔子哪来的了。 林秋缘纳闷,兔子不是一种很温顺的动物吗?会很凶?会咬人? “阿巴?” 柳二舅举起兔子,对上兔子红红的眼睛,愣了愣,歪头看向两个小外甥女,开口问道。 “我抓的!我抓的!我看这两坨白白的东西长得好乖!我就想把它们抱起来,可是我抱不动,又怕它们跑了,我就嗷呜一声扑过去,就抱住他们了!小叔,什么是兔子啊?” 陈念小朋友可激动了!手舞足蹈地给二人展示她是怎么逮住兔子的。 在旱地里放羊的几个大孩子听到喊声,也跑了过来围观。 “哇!舅舅,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好乖啊!”林夏至抬头看着在他二舅手里扑腾的兔子,忍不住感叹道。 “表叔表叔,这是什么?给我们也玩玩!”陈思思和陈家和两兄妹也在一旁叹道,激动极了。 “去去去,玩什么玩,这是野兔子,可凶了,以前我们村里有个猎户,从山里抓了几只兔子回来,猎户的儿子就看这玩意儿长得乖,就去摸,结果被踹了,腿上都是血痕!我还去看过呢,有几只兔子打架可凶了,把别的兔子的耳朵都咬缺了!” 柳幺舅一阵后怕,生怕这兔子伤到俩小破孩。 “咦,这兔子颜色不对呀?哥,我记得张猎户抓的兔子是灰扑扑的,这是白的?” 柳幺舅一手牵一个崽,和柳二舅一起,慢慢往棚屋走去,突然想到这兔子颜色跟他以前见过的不一样捏? 林秋缘:舅别问了,我又汗流浃背了! “哎呦!哪逮的啊,这么肥的兔子。这色儿怎么不对呢?” 朱氏正在晾衣服,刚把手里的衣服搭上竹竿,就见二表弟拎着俩兔子走前头,三表弟牵着俩小的走后头,后面还跟着牵着羊的仨大孩子。 卫氏正在捶打衣服,晾衣杆也是今早兄弟几人现搭上的,趁着今儿太阳不错,妯娌两人就把衣服搓了搓晒上,一旁的引水处,还有一大盆没洗干净的。 卫氏抬头正好对上双眼通红的兔子眼睛,吓了一大跳,“娘诶,这是个什么东西!眼睛好吓人!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嫂嫂,是兔子,就是这色儿是白的,眼睛是红的……大嫂子,找个背篓出来先装一下吧!”柳幺舅赶着挣扎得越来越凶的兔子,连忙喊道。 “对了,嫂子,你先坐好,诶,对,坐稳了吧?其实吧,这俩玩意儿是你女逮住的……” “吧唧——” 果然,卫氏被震惊到掉凳! “你是说,这是我念丫头逮……逮住的?” 柳幺舅眼疾手快地把表嫂拉起来坐好,卫氏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一脸呆萌的陈念,一脸不可置信,双眼紧紧盯着柳幺舅地问道。 “就是我!娘!就是我逮住的!我啪一下就扑过去把兔子按住了!” 陈念听见自己的名字,像个小孔雀一样,又手舞足蹈地跟她娘和伯母演示了一番。 柳二舅把兔子放进朱氏拿过来的背篓里,并在上面盖了一块竹篾,还拿了一节树干压在上面,然后把背篓靠在一棵树旁,,用麻绳把背篓固定在树干上以免兔子在里面动得太激烈打翻背篓逃跑。 …… 几个孩子好奇地透过背篓的缝隙看兔子,林秋缘也装作很好奇地样子,和另外几个崽围坐在背篓旁,内心直纳闷,两个世界的品种差异那么大吗?还是说本土兔子就是灰兔子?得亏先前她没喊有兔子……不然还真难解释她知道兔子这一回事。 快到正午,朱氏和卫氏已经做好了午食,在田埂上随便掐的几把野菜,混着玉米面煮的野菜糊糊。 林秋缘望着锅里的黄色菜糊糊,想到了外婆拌猪食似乎也是玉米糊糊混着猪草…… 收!不能想!你现在没得挑! 林秋缘闭眼呼气,努力把玉米糊糊是喂猪的这个想法甩出脑袋,毕竟他们现在一穷二白…… 不对啊!他们有赏银,应该不算穷吧…… “怎地爹娘他们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朱氏站在晒衣杆下,给衣服翻面,嘴里不由地念叨着。 “嫂子,我们给几个孩子吃点绿豆糕填填肚子吧,他们一个上午也没吃,我估计饿坏了,今儿就给冬至喂了小米粥……”卫氏看了看日头,估摸着都午正了,询问道。 林秋缘竖着耳朵听到了关键信息,小米快没了!先前他们在县城已经吃完了面粉和红薯干,就开始吃小米……现在小米也快没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有玉米粉和高粱粉了。 “咱们还有几袋高粱面,谷子和麦子都是没脱粒的,咱也不知道这村里的碾子在哪……改天让他们去问问去。”朱氏把衣服都翻了个面,回屋拿绿豆糕去了。 给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两块,又给冬至把了尿,哄她睡下,朱氏这才从棚屋里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两架牛车停在桥边,依稀可以看见有人从牛车上下来搬东西。 “他爹!爹娘他们回来了!咱们快去接接!”朱氏悬着的心终于落在实处,欢喜地朝一旁正在编东西的几人喊道。 柳幺舅几人推着独轮车就出发了,朱氏想了想,也背了个背篓在身上,和卫氏交代一番,让她看着孩子,就跟着去帮忙背东西了。 正在玩泥巴的几人也迅速丢掉手里的泥巴,快速地把手洗干净。 三个大孩子也背着小背篓跑路了,只剩下卫氏,林秋缘,陈念,以及睡着了的冬至。 人小果然没有发言权! 林秋缘像屁股长钉子一样坐在凳子上,看她二舅母缝缝补补,时不时抬头看看桥边的方向。 第9章 敲定图纸 林秋缘用胳膊撑着脸坐在凳子上眼睛盯着面前的杂物,假装很认真地盯着这些新玩意儿,实际上耳朵竖的像天线,仔仔细细地听着进城归来的一行人的所讲的所见所闻。 面前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盆,两个麻坛和两瓮缸,还有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她不大认识。 舅舅们面前则是三架木犁,几把新锄,铁耙,铁锹,斧头等等,还有些林秋缘认识但是喊不出名字的农具。 “咱们家分到二十亩水田,八亩旱地;女婿家分到十八亩水田,四亩旱地;大哥家分到二十四亩旱地,八亩旱地。诺,这一大片,还有河落过去那些水田都是咱们的,够宽吧。” 柳外公站在坡上,指着目之所及的水田给大家看,水田看完又顺带指了指旱地。 “旱地要分散一些,后山有些,那边宅基地也有些,七零八碎的,村长说他是想方设法把水田给我们凑够了,旱地就……比较零散比如说,那块,看见了吧,就挨着桥,桥这头那有三分地,有一挑多,还有七分地就是竹林这一大块了。” “旱地是少了些,不过啊,村子说旱地不收税,咱们可以自己开荒,咱们这块后山啊,荒地多的是,到时候咱们勤快些,给打理出来,种点麦子,地豆这些……”陈氏接过话,连忙提醒道。 大人们在一旁商量着耕地问题,农作物问题,育肥问题等等,几个小的觉得无趣,就把林秋缘拉走,在一旁默默地玩办家家酒。 林秋缘:不!我想听!我不想玩! …… 朱氏招呼众人吃饭的时候,几个舅舅已经把麻坛瓮缸洗干净放一旁晾晒了。 “一会儿等麻坛瓮缸干了,把咱们买的稻谷小麦这些倒进去装好,昨儿个我在竹林里可是见到耗子了!可不能让粮食被他们糟蹋了!” 何氏吃完饭向几个儿子交代了一番,就拿着锄头准备去把竹子边的荒地开出来,两个媳妇麻利地拿着镰刀,铁耙跟在自家婆婆身后。 “大哥,那咱们今儿下午先把门口这亩地开出来?”柳外公起身看了看日头,扭头望向同样在看着水田的大舅哥问道。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守义腿伤了,咱们两家就要抓紧些,咱们还得想办法先把肥给育上。昨儿看了看那些荒地的土,山脚那几亩的肥力还行,半山腰有几亩旱地的肥力不太够。” 陈舅公点了点头,又想到他们现在喂养的牲畜少,沤肥是个问题,不由得眉头紧皱。 “是这个理,牛粪和羊粪蛋子这几天都收集起来丢进粪坑了,咱要不要先用这个坑沤肥?”柳外公看向茅坑的方向,询问大舅哥的意见。 “旱地的肥不是问题,咱们先在肥力不足的几亩地里种上一茬豆子,到时候把豆子收了,直接把豆杆子翻到地里,可以熟一熟地。大哥,你说呢?我记得爹以前讲过这种方法。”陈氏走到二人中间的空地上站着,适实地插话。 “我记得爹还说过,可以用枯枝落叶腐土发酵,挖些蛐蟮丢进去,也可以堆肥。最差,咱们也还可以烧草木灰。我看这几天还算暖和,可以挖坑堆肥,直接去后山脚下堆,门口这竹林也行,粪坑也可以多挖几个……”陈舅公以前也没那么缺肥过,绞尽脑汁地在这想他爹教授给他们的方法。 “我想着现在还有些冷,等开了春,先在村里问问谁家有没有孵鸡鸭的,有的话咱们就买些来喂着,要是没有,就去大集上问问……咱们可以就在竹林那,围一圈起来,喂鸡喂鸭?”陈氏伸出手指头,细细算着,估摸着还有大半个月才开春,可以先准备起来。 三人就规划问题商讨了小半个时辰,等柳外公牵着牛,准备招呼儿子去帮忙犁地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赵大匠推着独轮车,车上横放着一张木板,已经走到坡下的田埂下。 “赵老弟!” “柳老哥,我来给你们送图纸来了,这是昨儿我回去想了半宿,今儿上午才新画出来的图纸,来给你们掌掌眼,如果你们觉得没啥问题,我也要去准备准备了,这赶在年前啊,买材料要划算些……” 陈大舅帮赵大匠把画有图纸的木板抬在桌上,听他头头是道地给几人讲解着他的构想安排。 林秋缘爬上凳子看了看木板上的图纸,木炭在原木上特别显眼,几梁几柱也很分明,各种林秋缘看不懂的数据标在各个地方,林秋缘也抬头倾听赵大匠的专业分析,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怎么样?老哥,老弟我这设计如何?”赵大匠脸上满是淳朴的笑,对自己的设计很是得意。 柳外公陈舅公都对这些设计很满意,柳二舅和陈二舅更是满意,因为赵大匠甚至给他们还划了个地方可以做木工和竹编。 赵大匠讲完剖面图,又把木板翻个面,林秋缘就看到了房子的平面图,眼神随着他的手指头在木板上跳来跳去。 “两边次间和梢间之间啊,搭个短廊,通向后院。后院左边这块啊,我是左思右想,才觉得这个设计合理,这儿搭个短廊,连接灶房和西梢间,两个小兄弟雨天都可以在短廊这编竹子,我看他俩手艺可精巧嘞。你们的牛车这些物件也可以放这。”赵大匠指着图纸的一角,细细地解释着。 “右边这块啊,这不是个坡吗?我想着直接做个吊脚楼的形式,顺着坡,楼下底下是猪圈,上面做茅房和冲澡房,挨着东梢间,挖个沟渠,在坡脚挖个粪坑,粪便顺着水,自己就滑进粪坑了,这还是个下风坡,气味飘不上来……” “中间这开个天井,这儿渠一个水池,可以把你们引过来的水储存在这,方便你们用水,水池旁边铺个排水沟,直通吊脚楼下的猪圈,一起汇入粪坑里……” …… 林秋缘听了赵大匠的想法,直呼内行!就连她听完赵大匠的描述,看着图纸,她脑海里都能浮现出房子的样貌了,比较前世她小时候的老家,竹编夹泥瓦房是随处可见,南北窄,东西长,大出檐,带天井和院子的她倒是少见,一般她见得多为三合院,院子是开放式的,难道是本土人士更注重隐私些,所以要围院子? 赵大匠的细心和贴心,让几家人甚是满意,当场就拍板就按照这个图纸建。 “老哥,我估摸着,你家这房,建造的成本不高,大概两三两就够了,贵是贵在这个人工费上,等建成啊,我估摸着十几两银是要的……如果天气好的话,来年中秋前啊,你们家这房子就能完工,张家那黄泥房,开了年,能赶在种水稻前就完工。”赵大匠也很喜欢这种不多事儿的客户,这才斟酌着说出价格。 “成的,赵老弟,这是五两银,权当是定金,有什么材料,你抽空去买上便是,就是这建房的人吧,还得靠你帮忙,我们初来乍到的……”陈外公从老妻手里拿过提前备好的银子,塞到了赵大匠的手中,丝毫不拖泥带水。 “老哥,你放心,我铁定给你找踏实能干的!村里大半的房啊,都是老弟我带人建起来的!你看看,村长家的青砖瓦房,俊不俊?还有啊……” 几人吹牛拍马了好一会儿,赵大匠心满意足地揣着银子和图纸告辞了。 一家人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房子来,似乎房子已经建好了就在眼前一般。 林秋缘看着布满杂草碎石的宅基地,也觉得心情澎湃,明年中秋前,他们就能住新房子了,这多是一件美事儿啊! 建好了舅公舅婆家的房,再建外公外婆家的房,最后建他们家的房! 那到后年,他们家也能住上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了! 等激动的一群人平复下来,才发现日落西斜,柳外公又抱起木犁,放回了牛棚里。 几个男人打算明儿先犁它两亩地,女人们则打算挖坑堆肥。 第10章 耕地大作战 林秋缘昨晚在空间忙碌了大半天,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外公舅公带着几个舅舅把田都犁了半亩了;陈氏正带着几个侄媳妇烧灰,堆肥的坑也挖了好几个了;表哥表姐还有她哥还有小表妹带着毛毛一起在放羊;她爹抱着冬至在烧火,她娘在做饭。 很好,天时地利人和。 林秋缘四处张望一番,提脚向昨儿开垦出来的菜地走去,沿路撒了些菜种子,还在菜地最边上种下一棵桃树。 “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泥巴!还把袖子搞脏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把正在悄悄作业的林秋缘吓了一大跳。 “嗝~哥哥……嗝……你吓到我了!” 林秋缘又被惊到打嗝,根本停不下来,幽怨的小眼神让林夏至小脸都红了。 林秋缘无法,只得让她哥也加入“玩泥巴”大队。 后面几个小孩子又去拔了嫩草,打算给棚子里的两头牛抱过去,毛毛在草丛里撒泼打滚,把嫩草都压扁了,气得陈思思小朋友想打它,几个小孩子看着陈思思追着毛毛撵,笑声冲破天际。 “你们几个,要开饭啦,快回来!” 柳芸娘做好了饭,去帮她娘一起挖粪坑,被几个孩子笑声吸引,看了看日头,连忙招呼众人吃午饭。 “哇!娘!是米饭!” 陈念惊喜的声音飘荡在棚屋内,林秋缘洗了手也迫不及待地爬上凳子扭头看桌上。 是箜饭!白米混着萝卜白菜一起焖的箜饭!满满一大盆! 林秋缘等着大人们动筷后,也抄起她的勺子,一顿扒饭。 米饭吸收了萝卜和白菜的清甜,每一粒米都饱满晶莹,既保留了米香,又融入了蔬菜的鲜嫩,萝卜的微甜和白菜的柔嫩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分明,既清爽又不失温润。 好吃极了,让人胃口大开! 不过,他们家什么时候买白米了? “奶,这就是今早拿那个磨子磨出来的米吗?”陈家和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得津津有味,自从炒米吃完后,他就没有吃过米饭了! “不是磨子,是檑子,可比我们以前用石臼脱壳轻松的多。”何氏指了指桌子一旁放着的像石磨一样的木质磨子说道。 “这啊,还是昨儿你刘奶奶带奶去买犁的时候,建议我买的。是在隔壁村的李木匠家买的,说是李木匠摔了腿之后,在家没法出远门,闲着瞎折腾出来的,可方便了,比推磨还简单。” 林秋缘望着木檑子有些出神,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玩意儿,长得也眼熟,放在这角落,她一直没注意到,虽然饭里还有些许米糠,但也算脱壳脱的比较干净了。 “难怪奶你们昨儿那么晚才回来,原来还去了隔壁村……奶,隔壁村好玩吗?”陈念已经放下了碗勺,卫氏帮她擦完嘴,小丫头就两眼放光兴奋地问道。 “奶不光去了隔壁村,还去了镇上呢!不过奶从县城回来,镇上的大集已经散了,你刘奶奶说镇上啊,可好玩啦,你乖乖的,下次奶就带你去赶集。”何氏被小孙女可爱模样逗笑,嘴里轻声哄道。 “奶!我也想去!” “舅婆!我……” “行行行,你们都乖乖的,奶就一次带一个去,带多了奶看不住,等你们大了,就让你们爹娘带你们去,成了吧?” 何氏也没拒绝,毕竟他们现在人生地不熟,是多要去外面走走,至少一家人要把回家的路记熟吧? “娘,这儿的萝卜还挺好吃,圆滚滚的,很甜呢!比咱们那的长萝卜好吃点,白菜也脆一些。”朱氏几妯娌正在收碗筷,回味着刚刚才箜饭,赞叹不绝。 “可能山好水好地好吧,种出来的东西要好吃些……这萝卜是大湾那边的赵大匠家送来的吧?”何氏想到上次和赵大匠一起来的还送了菜的圆脸妇人,不太确定有没有认错人,连忙询问几个儿媳。 婆媳几人说说笑笑的,男人们这边也没闲着。 吃完饭,除了受伤的林守义没法活动,在抱着冬至喂粥之外,其他男人都来到了陈家的宅基地,开始砍树拔草捡石子,趁着刚吃完饭,权当歇息了。 …… 傍晚,犁田的六个男人收工了,柳外公和陈舅公牵牛,柳二舅和陈大舅抱着木犁,柳幺舅和陈二舅则一人抱了一把嫩草。 “老婆子,你别说,这木犁还真好用!轻轻一拐,就可以自己转弯了,比先前咱们家用的直犁好用得多,不用靠两个人扶着。先前买的时候,贵了五十文,我还以为是蜀地物价高来着,看来贵有贵的贵法。咱们几个,今儿犁了约摸有两亩多呢!” 吃饭的时候,柳外公一脸激动地跟老妻说着他发现了木犁的不同之处,一旁一起犁过地男人们也连连道是,还商量着赶明儿再去买两架犁回来,用来人工犁旱地。 …… 转眼就到了冬五九,气温陡然下降的厉害,就连竹林旁的菜地也被覆上了稻草。 犁地的几人已经犁了近十亩地,宅基地上的杂草碎石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期间他们还去张家帮忙挖了一天的地基,还做了个神秘的仪式,起个土灶。 赵大匠今儿下午推着独轮车,带着三五几人来到了他们的小土坡上。 何氏连忙招呼几人先坐,后又叫陈家和跑去找家里的男人们回来。 傍晚,林秋缘站在用木棍和麻绳圈起来做了标记的地基上,心情澎湃,这地基估摸着得有两三百平吧! “哇!好大哇!咱们的新房子好大!”陈念小丫头高兴地在地基上跳来跳去,仿佛在玩跳房子似的。 可不就是跳房子吗?几个孩子连带着林秋缘也跟着在地基上跑啊跳啊,孩子的笑声快要掀翻天际。 柳芸娘也带着冬至在打理干净的宅基地上学走路。 是的,冬至会走路了! 这几天打理宅基地的时候,林守义一个没注意,冬至就自己从凳子上梭去了地上,等林守义杵着拐转身,就看见冬至扶着他坐着的高凳慢慢开始走过来,林守义惊得拐都掉了,惊动了一旁的几个人,大家还以为他摔了…… 然后几人就围观冬至学走路,看了一下午。 林秋缘表示很懂,她以前看高压枪洗地毯、修牛蹄、开扇贝的视频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第11章 赶大集 张三家的地基已经挖好,他们家只起黄泥房,这几日忙着挖黄泥铡稻草,赵大匠安排了人手留在那边,自己带着人和家伙什,来到了小湾,来给陈舅公家挖地基。 赵大匠带了七个人,加上他自己就有八人,他们家,除了她爹腿受伤不能去帮忙,全家齐上阵。 一个下午的时间,约摸有五十厘米宽,深五十厘米的地基,就被挖出了个大概规模。 挖出的黄泥堆在一旁,留着以后糊墙。 “陈老哥,你们这地啊,比较松软,我估摸着要打点碎石进去,防止以后雨水太多,渗入地下,需要加固一些。到时候还得拿石碾子压紧些。” 赵大匠蹲下身捏了捏挖出来的土,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挖好的地基,给出来他的建议。 “刚好这几天张家那边没什么要紧事,我先喊人来帮你把要用的树砍上,年前晒一晒,争取在春耕前把木头处理出来。” “老哥,今儿就先到这儿吧,明儿赶集,你们家可以去买点菜准备着,后儿啊,我喊我婆娘带着家伙什过来帮嫂子们做饭,砍树这种事啊,我们都不算在工钱里的,都当是邻里互帮互助了,主家张罗顿午饭就成了。老哥,您可别觉得我们是在占你们家便宜,老弟跟你这样说吧,这是我们村约定成俗的老规矩,还是上一任老村长定下来的……” 赵大匠把陈舅公拉到一旁,细细交代着。 “老哥,你们家这房子,我算了算,大的小的,约摸要二百来根木头,估摸着要砍两三天。得亏你们就住山脚,运下来不难……我大概会叫二十个人来帮忙,我婆娘先前一直帮厨的,她知道怎么搞,明儿啊,我叫她跟你们一起赶集去,估摸着买个两三天的肉菜就行了,也不用是白米饭,咱们庄稼人……” 这确实是个帮助他们融入这个村子的好方法,也能让他们更了解村里的人,陈舅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约好了明儿在桥头等赵大匠家的媳妇后,他就带着人和家伙什告辞了。 晚上吃了饭,几家人举行了一次家庭会议,林秋缘几个小的被赶去睡觉,所以不清楚会议内容。 林秋缘:人小没有发言权again! 何氏没有食言,早上起来赶集,果然带上了陈念,林秋缘也死皮赖脸地仗着自己年纪是第二小的,跟着也去了。 柳外公和陈舅公牵着牛,舅舅们则帮忙扛车架,刚到桥头把车架套上,准备倒回去做几张桌子时,赵大匠的婆娘就背着背篓到了。 “大妹子,今儿可就要烦劳你了。”何氏亲亲热热地招呼赵大匠的婆娘上车,开始客套上了。 “嗨,老嫂子你说这些,多亏村里人照顾我们家老赵的生意,盖房什么的都找他,不是我吹啊,十里八乡的,我们家老赵盖房还算是有名……” 赵大匠的妻子娘家姓肖,村里人都叫她肖大脚,人如其名,有一双大脚,很是爽朗大方,谈起自家男人脸上满是骄傲但没有傲慢,林秋缘看着她就想到了朱大舅母,她直觉二人能谈的拢。 “哎呦,乖乖,不是嫂子我托大,你这性子啊,跟我那大儿媳一样一样的,赶明儿啊,你来我家,定能跟她说到一块去……” 林秋缘一路上看着几个e人的社交,只能向陈念小朋友学习——装睡。 陈念是真睡,林秋缘在叫完一声肖奶奶后就开始装睡,倒是错过了绚丽的日出和沿路多姿的风景。 沿路上还捡了好几个同村的要去镇上赶集的,这种拉近与村里人关系的好几回,何氏和陈氏也很热情大方,连忙招呼众人上牛车,搭她们一程。 到了镇上的时候,林秋缘很庆幸自己装睡了,她一睁眼就看见脸蛋被揉搓得红扑扑的陈念幽怨的小眼神,差点没忍住笑喷,亏得她没像陈念小朋友一样半路被尿憋醒,不然她的小脸蛋估计会被蹂躏得不成样。 镇子叫四合镇,刚好处于四个村子的交界处,就在官道一旁,方便了周边村子的人做买卖,规模还算大。 每逢二五八赶集的日子,镇上就人山人海热闹极了,逢寒天不赶集的时候,镇上就较为冷清,只租有店铺或者买有店铺的几家商店会开门。 陈舅公和柳外公把牛车驾到一旁的树下,陈外公留下来看着牛车,陈氏牵着林秋缘,何氏抱着陈念,同肖大脚一同汇入了大集的人群中。 林秋缘和陈念被带着从街头到巷尾,从肉铺到菜摊,从粮店到油店,四处奔波,两人手里被一人塞了一个肉包子。 林秋缘想到了自己小时候跟外婆去赶集也是这样,只要手里有个包子,就不吵不闹,来回四五公里的路,连声累都不喊就到家了,然后再盼望着下一次赶集的日子,可不就跟现在的日子一样吗?只不过盼着赶集的人成了家里的几个崽。 等几人的背篓都满满当当了,才背着背篓挤回了牛车旁,陈舅公肩上还扛了一袋精米,还去买了个大陶釜。 “老嫂子,一会儿啊,我回去喊我儿给你扯点萝卜白菜送去,保准够吃的!等来年啊,你们也种点菜籽啊,油茶,平时买点猪板油熬出来,保管一年到头的油都够了。我家有,回去抓一把让我儿带给你们。不过今年的油菜都抽苔了,你们赶不上了,来年冬月的时候就该种上了。” 肖大脚把背篓放在板车上,靠着背篓把背篓固定住,这才转头对着何氏说道。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难怪刚刚大集上,你不让我买呢!还是过秤吧,多少钱我好算给你……”何氏直呼使不得,连连摆手连忙拒绝道。 “乡里乡亲的,计较这些作甚?你们家可是要起三户房子,这么照顾我们老赵的生意,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你跟我客气啥!”肖大脚不乐意了,她可是真心实意的,自家地里种的菜而已,又不值几个钱,她们家可不是村里老罗家那等爱占小便宜的人家。 “对了,老嫂子,我跟你说啊,碰见罗家的,你可躲远点……” 肖大脚自觉已经和何氏陈氏熟稔了,开始讲着村里的八卦趣事,何氏和陈氏也加入了村里的情报大队。 一路上林秋缘的八卦雷达疯狂闪动,竖着耳朵听了满脑子的八卦回到了家。 第12章 砍树啦 陈大舅几人来帮忙把东西扛回家没多久,就看见坡前的田埂上有人挑着箩筐往他们这小坡晃晃悠悠地走来。 “志勇兄弟,你这是……” 陈大舅看清来人,有些吃惊,连忙去迎人上来。 “大郎,我娘喊我给你们送点菜来,快,拿个筐子来……”憨厚的赵志勇放下了箩筐,招呼陈大舅拿家伙什来装。 “志勇来啦,快快快,这儿坐着歇一会儿,喝口水……老大媳妇,端碗水来。”何氏从灶房出来,就看见赵大匠的儿子站着和自家傻儿子聊着,连忙招呼道。 “老大,你怎么回事,怎么不招呼你志勇兄弟坐下。”何氏快步走过去,埋怨道。 “婶子,我娘让我给你们送点菜来,让我给您传个话,还得再起一个灶,明儿我们把家里的锅带过来帮您做饭。让我留这儿把灶给您起上再回去。对了婶子,这是我娘喊我给您捎的种子,这包是菜籽,这包是油茶籽。” 赵志勇帮着陈大舅一起把菜腾出来,到底了,两箩筐下都有包种子,赵志勇拿出来放到何氏手里,细细交代着。 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何氏,说是菜种子。 何氏细细地记在心里,应道有空就拿去撒下。 几人将就用挖地基堆起来的黄泥,和了稻草进去,拿木锤细细捶打着,直到黄泥出现黏性。 陈舅公则选定了个迎风的位置,并端出一盘绿豆糕围着转了几圈,嘴里念叨着什么,拜了拜之后,几人才着手开始垒灶。 这边几人在垒灶,几个小豆丁在一旁啃着肉包子,围着林秋缘和陈念,要他们讲讲在大集上的所见所闻。 众所周知,小孩子不会说谎,但小孩子会胡说八道——所以陈念把赶大集吹得绝无仅有的样子,让剩下几个孩子兴奋不已。林秋缘在一旁汗颜,妹啊,你在大集上抬头只能看见别人的腿和背篓,你是怎么吹成这样的啊…… 这方,赵志勇用胳膊比了比,估摸着能放下自家的锅后,几人才开始收尾,点起火慢慢烤着。 “志勇啊,婶子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包糕点带回去给你家哥儿姐儿尝尝。你别跟婶子客气!” 赵志勇在引水的竹筒处洗手,何氏提了一包绿豆糕让他带回去,二人推脱了一番,最后,在何氏的强硬要求下,赵志勇才不好意思地收下。 “婶子,你这……我……” 赵志勇有些不好意思,推脱得脸都红了。 “收下,是我让你带给孩子的,不是什么精巧玩意儿,不然婶子可生气啦。” 何氏把赵志勇送下坡,目送他走远了才转身回到了做饭吃饭的棚屋,陈大舅几人还在烤炉灶。 “老赵这一家子,可真是热心肠,志勇这老实孩子……”何氏这才空闲下来,跟没去赶集的几人讲着今儿听着的八卦。 林秋缘对桌上的种子很好奇,趁着没人看见,她迅速地薅了一颗油茶种子放进手心,收进了空间,又把空间里的油菜种子用意念混进了赵志勇带来的这包油菜籽中,做完了这些,她就跑进棚屋,往竹床上一躺,意念进空间准备开始种油茶。 …… 第二天一大早,赵大匠一大家子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背着背篓就来了。 肖大脚手脚麻利带着儿子就把自家的铁锅安在了昨儿新起的灶上,正正好。 赵志勇的婆娘牛氏牵着两个孩子,五岁的赵阳和三岁的赵云则被送到了林秋缘几个小崽子面前,几个小朋友一起当起了玩伴。 林夏至林秋缘几人也很大方,搬出她舅舅们给他们做的小玩具,分给俩人一起玩。 陈家和自觉自己是大孩子,并不参与和他们一起玩,而是在一旁看着他们,免得几人乱跑,今儿他可是有任务的,他奶让他看好棚屋,免得人多眼杂,有人趁乱偷东西。 林秋缘倒是想帮忙去洗菜来着,结果被训了一顿,被她娘拎到她爹身边,陪冬至学说话。 林守义坐在吃饭的棚屋里,帮忙打下手,择择菜,剥剥蒜。 不一会儿,赵大匠提前找好的人手陆陆续续带着家伙什到了,徐大郎也在里面。 徐大郎的婆娘柳氏牵着盛哥儿,背着背篓,也来帮忙做饭。 为什么会带着盛哥儿呢?当然是这小子昨个儿知道他爹要来这边帮忙,他闹着要来看毛毛,昨个超前发挥,把他的背诵任务提前完成了,又去求了他奶,他爹才松口答应让他来,当时,是有条件的回去之后他得加练十张大字。 盛哥儿能怎么办?当然是含泪应下这个不平等条约。 果然盛哥儿一上坡,就松开他娘的手直奔毛毛,毛毛也兴高采烈地摇着小尾巴奔向盛哥儿。 林秋缘:……你们这亲热样是要闹哪样!? 太阳已经爬上山顶,雾也散去了大半。 男人们带着工具,由赵大匠领着,直向后山走去。 没过多久,林秋缘就听见后山传来的号子声以及树木砸到地上的声音。 男人们在后山忙碌,女人们在灶房里忙碌。 陈氏准备了热水,放在桌上晾着。 这边几人看了看菜,迅速敲定了菜式。 煮一刀白切肉,炖上萝卜,再烫上一把豌豆尖就是一个汤菜,炒一个白菜,再焖个莴笋黄鳝,凉拌个折耳根,焖一锅萝卜竹笋箜饭。 四菜一汤一饭,两个肉菜,三个素菜,齐活儿。 萝卜白菜是肖大脚家送的,豌豆尖和莴笋是徐大郎婆娘背过来的,黄鳝是先前犁地,几个男人在田里摸到的,折耳根是昨儿听肖大脚安利之后,何氏几人去田埂上现挖的,竹笋是在县城的时候晒干带来的。 折耳根什么的……林秋缘狠狠地跪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受众群体到底是谁,虽然说她前世也是蜀地人士,她是真的对折耳根接受无能啊! 灶房里菜刀与菜板的碰撞声很急促但很有节奏,听得出切菜人的刀功很不错。 林秋缘在教冬至学说话时就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没办法,她实在是很久没有吃肉了,萝卜炖在煮肉的汤里,鲜甜的味道飘过来,馋的林秋缘肚子咕噜咕噜叫。 “香!” 面前的冬至突然蹦出一个香字,不仅林秋缘愣住了,一旁择小葱的林守义也愣住了。 “冬至,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林秋缘与她老爹对视一眼后,轻轻柔柔地对着冬至诱道。 “香!香!爹!” 冬至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在凳子上激动地向她爹伸出双手去,嘴里还试图多蹦出几个字。 “芸娘!芸娘!冬至喊我爹了!” 林守义恨不得抱着冬至冲去妻子身边,奈何他腿现在不方便,只得擦了擦手,伸手抱过冬至,冲着在烧火的妻子喊道。 林秋缘:……不是,爹,人冬至分明先说的香!这分明是个小馋丫头! 第13章 大锅饭 玩玩具的几个小豆丁也过来围观冬至说话,何氏几人也放下手中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过来逗冬至。 “良!香!” 冬至在林守义怀里对着柳芸娘伸出双手,柳芸娘顺势接过,看着怀里健康的小家伙,听着她漏风的小嘴巴喊着娘,她不由得笑出了声,没忍住在小家伙脸上吧唧了2两口。 “哈哈哈哈哈,看来是个小馋猫,来,大侄女,喂这娃娃一块肉。”肖大脚乐得不行,从菜板上捏了一小块半肥半瘦,直接递给冬至。 小家伙果然,如众人猜想的一般,伸手死死捏住肉,就往嘴里塞,脸上的小表情可爱极了,好像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似的。 一旁围观的几个小豆丁看着冬至吃肉,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几人倒是懂事乖巧,没有吵着要吃肉,而是默默地退回棚屋外面玩玩具。 朱氏卫氏也呼了一口气,生怕娃娃些起哄要吃肉,这可不太好了,没得说还在菜板上就馋着要吃肉……不然惹婆婆发火,骂到她们脸上,可是不太光彩的。 日头升到正空,男人们也六人一组,用麻绳和棒子抬着上午砍好,并且剔除了枝干的木头回来,赵大匠和陈舅公则在后头帮忙背着工具。 就这样轮流跑了三趟,才把上午砍的树运回来。 见男人们回来了,朱氏和卫氏赶紧端了两盆热水出去,让众人洗手洗脸准备开饭。 柳芸娘和柳氏则开始往桌子上端菜摆饭。 桌子摆了三张长竹桌,有一套还是昨儿个舅舅们现做出来的。 看着三张估摸着有三米长的长桌长凳,林秋缘颇有一种在学校食堂吃饭的错觉。 “各位,饭在锅里,吃多少打多少,不够再添,要吃饱才有力气,砍树可是力气活,别跟我们家客气,以后在村里,还得仰仗各位的帮忙了,我们初来乍到,粗茶淡饭,还望大家不要嫌弃,等以后我们搬新家,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啊,要办席请大家好好吃一顿的,到时候还请大家赏脸啊。” 陈舅公站在锅旁,招呼大家打饭吃,脸上满是笑意,经过一上午的通力合作,与村里人的关系也更拉近了一些。 众人忙应道一定一定,直呼好香。 林秋缘几人等干活的人先打了饭后,他们的碗里才被添上饭。 估摸着竹笋是用油爆炒过的,色泽诱人,米饭泛着淡淡的金黄,干笋的棕褐色与萝卜的洁白相间,葱花的翠绿点缀其间,视觉效果清新雅致。 入口时,干笋的韧性萝卜的脆甜交织米饭吸收了油香与蔬菜的清甜,林秋缘每吃一口都觉得有满满的幸福感。 林秋缘分到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和一段黄鳝和几节莴笋,吃得很是满足。 酱油的酱香、葱蒜的辛香与黄鳝、莴笋的自然风味相互渗透,黄鳝肉质滑嫩而不烂,莴笋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脆度。虽无繁复的香料,但莴笋焖黄鳝却凭借食材本真的味道,展现出了一种纯粹而深邃的美味,让林秋缘很是回味无穷。 一时间只听得见碗筷的碰撞声,喝汤的吸溜声,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 “肖婶子,这是你的手艺吧,我一吃就知道是。这焖饭还真香嘞,回去也喊我婆娘这样做。” 其中一个人很干瘦,但眉毛异常浓密的男人赞叹道。 “炒的这几个人是我的手艺,是你们何嫂子怕他们安州的饭菜不和大家口味,拜托我做的和你们口味的菜,这焖饭和焖黄鳝啊,是他们安州的特色,吃着还真不错,咱们回去也可以试着搞一搞,尤其是这焖饭,咱都不用炒菜了,早上把饭焖上,晌午回家掀开锅盖就能直接吃饭了……” 肖大脚爽朗,面对别人的夸赞大大方方收下,又给众人解释了一下为何是她炒菜的原因,免得他们误会,顺带还安利给大家她新学的箜饭和焖黄鳝,味道确实好极了。 众人嘻嘻哈哈嘻闹了一会儿,把各自的碗筷洗干净收好后,就起身处理运回来的木材了,他们现在吃撑了,得消化消化才好上山继续砍树。 今儿上午砍的木头足足有成年男子的大腿粗,赵大匠抽出一根竹子在地基上量了量,又从灶旁捡起一根没烧断的炭,在木材上挨个做记号。 一旁的人也不闲着,等他做完记号,抄起锯子斧头柴刀就开始切割木材。 切割好的木材堆在一旁晾晒着,一群人这才上了山。 肖大脚等人帮忙收拾完灶房,也带着孩子准备告辞了,快到立春了,他们得回去把地给收拾出来,何氏几人也忙着要去旱地拔草。 晚上是不包饭的,众人把木材运回来,洗了把脸,喝了口热水就告辞了。 “婶子,明儿中午还吃箜饭吗?可太香啦!”干瘦浓眉男人忍不住回头问道,嘴巴里还在回味着中午的美味箜饭。 “臭小子,还搁这点上饭了?你当谁家都能天天能吃白米饭啊,这是人家厚道,特意去镇上买的精米!陈老哥啊,别听他胡咧咧,明儿个随便煮点都成的。赵大匠忍不住刺了男人几句,就有那么馋?不过还真好吃啊……赵大匠咽了咽口水,转头跟陈舅公交代道。 “赵老弟,可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的,兄弟些爱吃,这是给我们面子,你们来帮忙,还不收工钱,这不给你们整顿好吃的,真说不过去,本来就没什么吃头……” 陈舅公送几人下坡去,和赵大匠你来我往着,二人吹了一通牛后,陈舅公才回到棚屋。 “今儿个还多亏了人肖嫂子她们,帮着忙前忙后张罗着,我说把这些糕点再分些给她们拿回去吃,就当做谢礼了,她们说什么都不肯收,说今儿跟我们学了箜饭,就当是谢礼了,诶,真让人过意不去……”何氏对着男人们絮叨着,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是咱们这个村里的人好,人徐大说的没错,亏得他给我们选了个好村子,赵大匠带来的这些人啊,没一个偷奸耍滑的,干活都是一等一的实诚,手脚又麻利,你看,才一天,就砍了那么多了。”柳外公接过话去,感叹道他们的幸运。 “老头子,明儿你们是去那边那座山砍是吧?”陈氏望向靠近河落的那片山,询问道。 “是嘞,赵大匠说,树不能逮着了一片砍,不然下暴雨啊,没有树拦着,害怕滑坡嘞。那片山的树要大一些,年份也老一些,适合做梁,今儿砍的这些啊,适合做柱。早知道啊,咱们就像老家那样,起个泥房得了……”柳外公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叹道老了。 “家和,思丫,念丫,去帮你爹你爷踩踩背,夏至,秋缘,去帮你舅舅和外公也踩踩。” 陈氏看得出自家男人说的都是顺口话,其实心里对要起的新房子满意得不得了,连忙安排几个虾兵蟹将上场,转移视线。 几个小豆丁一哄而上,跟着进了棚屋,冬至在她娘怀里直乐呵,伸出小手指着棚屋,表示要进去。 柳芸娘抱着幼女去了她爹娘的棚屋,冬至看见哥哥姐姐在舅舅和外公的背上踩来踩去,闹腾着也要过去。 没法,柳芸娘扶着冬至在柳幺舅背上踩来踩去,舒服得柳幺舅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声。 第14章 立春 最终,用了四天,他们终于备齐要用的木材,把干活的人们累得不行。 何氏和陈氏期间又上了次大集,又买了些肉菜,还炖了一大锅骨头汤,吃得来帮忙砍树的人自夸他们家厚道。 赵大匠走前还跟他们交代,要给木材搭个棚子,平时有空的话,就去把树皮剥掉,方便后面出太阳晒干树干的水分,陈舅公几人连忙应下。 腊月二十三这天,男人们咬牙又去犁了几亩水田,女人们则去旱地里拔草锄地。 小湾的几亩旱地已经全部收拾出来,只等着犁地了。 杂草也没被随意丢弃,何氏几人就地挖坑,把杂草剁碎了直接埋在坑底,又从山上挖了些腐殖土,连同砍树时从树上掉下来的叶子也没放过,就地取材在山脚也沤了好几个坑的肥,全用稻草和黄泥捂着发酵。 林秋缘也没闲着,跟着上山挖土的时候,把各种树的种子漫山遍野撒着。 尤其是油茶种子,上回她偷偷拿了一颗油茶种子进空间,五天了,终于收获了一大堆油茶种,就等着好时机好种下,可算被她逮到时机,林秋缘在砍过树的树林里大撒特撒。 山茶种子她也没放过,好歹人家开花好看不是? 何氏还以为她在调皮,把身上搞得都是泥,林秋缘的屁股上着实挨了两下。 林秋缘表示委屈,非常委屈。 腊月二十四是小年,何氏和陈氏听肖大脚说今儿是不宜动土的日子,全家人要一起打扫房屋,扫去扬尘,准备迎接新年。 今儿还得祭拜灶神,祈求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何氏一大早就在灶上摆上了几块糕点。 听说本地人还会在今天打糍粑,他们家并没有买糯米,就算买了,他们也还没有打糍粑的器具。 何氏答应几个小孙孙,来年小年一定让他们吃上糍粑,听得几个孩子兴奋极了,仿佛马上就能吃上糍粑似的。 还真马上就吃上了,赵志勇和徐大郎都给他们家送糍粑来了。 “婶子,我娘让我交代你们,要是吃不完,等糍粑冷了变硬了,可以把糍粑泡水里,每天换一遍水就行,这样能放很个把月呢。” 徐大郎把背篓放下,从里边端出一个陶盆,里面放着一大盆的糍粑,白色的糍粑和褐色的陶盆形成强烈对比,让糍粑显得诱人极了。 “这一碗是水糖块,放锅里掺点水化成糖浆,淋在糍粑上,可好吃了,对了婶子,可得交代几个孩子一回不要吃太多,我娘说怕娃娃些隔食,会肚子疼。” 徐大郎端出一个小一些的碗,递给了陈氏,仔仔细细地交代道。 赵志勇也带了一盆糍粑和十个黄粑来,说是他娘让他送过来给他们尝尝,交代了食用方法,又问过何氏和陈氏明要不要赶集后,就匆匆离去,说还要去给另外几家送。 何氏剥开包着黄粑的绿叶,就看见黄粑微微泛着油光,色泽金黄,透出一股自然的清香和淡淡的甜味,形状方正,表面光滑而富有弹性,让人一眼望去便生食欲。 林秋缘盯着桌子上被打开的黄粑,简直是垂涎欲滴!黄粑啊!她前世可爱吃了!她外婆包的黄粑特好吃,水糖放得够够的! 用筷子把黄粑夹断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形,陈氏夹起一块黄粑,首先感受到的是它那柔软而不失弹性的触感,轻轻一压,仿佛能感受到内部的绵密与湿润。 当黄粑接近嘴边,一股混合了米香、植物香以及浓郁的水糖的甜味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开。 咬下第一口,黄粑的软糯立即在口中化开,既不会过于黏牙,又保留了足够的嚼劲。甜度适中,既不腻人也不寡淡,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让人回味无穷。 米香与甜香相互交织,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一份来自家乡的温暖与甜蜜。 林秋缘吃着黄粑,不由得泪流满面,连忙背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在林秋缘没看见的地方,陈氏也偷偷转了身去,悄悄抹泪。 “可太好吃了!娘,咱们得和肖婶子学一学这手艺,来年咱们也种一亩糯米。这也太好吃了!前儿柳嫂子说让我们种点甘蔗,村里有专门压甘蔗汁的石绞子,咱们可以自己熬红糖呢,娘,你说怎么这村里的人啥都会呢?” 朱氏吃了黄粑,回味无穷,跟婆婆商量着去偷师学艺一番,还提到了柳氏给她们的建议,越想越觉得可行。 “听说这些都是带他们在这定居的第一任村长留下来的,他们也代代相承,牛嫂子说他们还自己烧陶呢,烧出来家用完全够了,爹,咱们要不也去问问赵大叔,怎么做个窑?” 卫氏在喂陈念吃黄粑,闻言接过嫂子的话,娓娓道来。 “是嘞,你们肖婶子也是这样说的,倒是不用起窑,他们都是直接堆柴烧陶,说只要找对泥,烧出来的陶啊,可结实了。” 何氏接过话去,白了一眼他们家欲言又止的老头。 “明儿个还要上个集办点年货,买点种子,回来拐去大柳村,去李木匠家再买两架木犁,你们肖婶子说,他们这儿立春要祭拜农具,还得举办开耕仪式,得端个刀头去拜拜……” 何氏絮絮叨叨地跟众人讲着明儿个立春的安排,小辈们也听得很认真。 何氏和陈氏也不食言,昨儿个答应了要带几个大孩子去赶集,今儿一大早几个孩子就背着小背篓整装待发,一路上都在兴奋的叽叽喳喳,像小鸟放出笼一样。 林秋缘和陈念这回没跟着去,在灶房棚屋里陪冬至练习走路和说话。 冬至现在扶着长凳,可以走好长一截路了,这几天天天练着,似乎腿也更有力量了。 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蹦出来,倒是能蹦出“姐,锅,婆,公”几个字了,倒是让当舅舅的柳幺舅郁闷不已,怎地这孩子还不会说舅舅呢? 林秋缘默默腹诽:舅啊,体谅一下冬至牙没长齐,说话漏风还会喷口水成不? 今儿个没有大雾也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估摸着快要下雨了,林秋缘望着天,有些担忧赶集还没回来的几人。 柳二舅和陈二舅趁着这两天不忙,去后山割了棕榈叶和粽叶,林秋缘不解,还以为家里要包粽子。 林秋缘看着二人划竹篾,手灵活地上下编制着,不一会儿,一个宽檐锥帽的框架就形成了。 林秋缘表示,果然,吃货的世界里,看什么都想到吃的。 林秋缘很好奇他们怎么把叶子黏上去,舅舅们编好了框架,就没了下一步。 林秋缘:……饥饿营销什么的太过分了。 一直到何氏回来,伸手递给陈二舅一个竹筒后,二人才开始往框架上糊叶子。 林秋缘早在竹筒打开的时候就跳远了,竹筒里是桐油!可臭了! 这下她才知道,要用桐油来给帽子做防水,同时增加黏性,确保叶子黏住才行,为自己的孤陋寡闻默默点根蜡。 陈大舅几人推着独轮车去到桥边,推了几个大麻袋回来,一家子好奇地蹲成一圈围观。 “奶,这是啥子哟?” 陈家和戳了戳有些邦邦硬,味道闻起来有点焦糊的苦涩感的麻袋,扭头问道。 “是油枯,你肖奶奶知道我们家在堆肥,今儿带我去隔壁村榨油的作坊买的,倒是不贵,十文钱一大袋,下回赶集得把袋子给人送回去。我们去晚了,今儿就剩这么多了,下回得去早点。” 何氏换上旧衣,重新挽了挽弄乱的头发,走到麻袋旁,唤朱氏拿来一个竹筒,装了一筒让她放进洗澡房。 “你肖婶子说,这玩意儿除了堆肥,用来洗头倒是很好,听说用这个洗头啊,不掉头发。” 何氏解释了一番原因,唤儿子把麻袋抬去沤肥的坑旁,把每个坑都倒上半麻袋,顺带看看每个坑的沤肥情况。 林秋缘听到防脱发的功效,眼睛瞪得老圆,这玩意儿洗完头也会duangduang的不掉发吗? 第15章 麦芽糖 阴雨连绵不绝,几家人只能窝在棚屋里赶制新衣,或是在灶房做些简易手工,期间陈舅公和柳外公还被徐大郎请去吃了顿刨猪汤,买了两块肉和一根筒骨。 一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太阳公公今儿个还算给力,终于露出了笑脸,林秋缘站在棚屋面前,伸了个懒腰,转身回去和陈念一起把冬至也牵了出来。 “良~爹~” 冬至一眼就看到了在灶房忙碌的夫妻俩,脸上马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冲着他们伸出手去。 趁着下过雨,地还是湿润的,几个舅舅们套了牛,拿了犁,挑上灰和粪,一大早就上后山那几亩不太肥沃的旱地翻地去了。 朱氏和卫氏则扛了锄头,去小湾撒种子去了。 何氏和陈氏则由肖大脚带着去村里收购各种菜去了,她们想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晒点菜叶,泡点酸菜,腌点盐菜。 上次赶大集在肖大脚的建议下买了好几个泡菜坛子回来,得趁着这几天没下雨得赶紧安排上。 家里只留了林守义夫妇在家操持家务,做午饭,以及照看几个孩子。 当然,几个孩子也没闲着。 下过雨后,竹林一旁的菜地里,先前撒下的菜种已经冒头,杂草也随之冒头,陈家和,陈思思和林夏至正忙着在菜地里拔草,两只山羊被拴在一旁,吃他们抱过来的杂草。 至于为什么林秋缘没去拔草呢?当然是……前儿下雨,她出了棚屋没注意脚下,脚上的布鞋鞋底已经被磨得很薄,根本不防滑,她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磕到石头上,还摔掉了一颗门牙!满嘴是血,倒是一旁的陈念被吓得哇哇大哭。 林秋缘真的默默跪了,她现在说话也跟冬至一样漏风了。 陈氏为了避免同样的惨剧再次发生,只安排她带好两个妹妹,不用去地里拔草。 “良,你在做什么?” 林秋缘好奇地看着她娘在菜板上剁着什么杂草,不由得发问。 “剁麦芽呢,立春那天你外婆买了麦子回来就泡上了,说要给你们做麦芽糖吃呢,喊我先发酵上。” 柳芸娘放下手里的菜刀,双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才蹲下身抱起冬至,扭头答道。 麦芽糖?! 林秋缘倒是吃过,但是从没见过是怎么做的,非常好奇麦芽是怎么发酵的。 柳芸娘把怀里的冬至递到林守义怀里,又继续剁麦芽。 林秋缘好奇的雷达疯狂响动,估摸着陈念也是馋虫雷达也响起了,二人像跟屁虫一样,很殷勤地围着柳芸娘转。 柳芸娘被她们烦得没法,只得打发二人帮忙择菜。 择菜的时候,林秋缘闻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糯米的清甜,抬头看过来,正好看见她娘揭开锅里的木甑子的盖子,又拿筷子戳了戳木甑子里的糯米,挑起几粒糯米捏了捏,最后才盖上盖子添了把火。 林守义则坐在凳子上开始和面,今儿个他们吃面片汤。 到了正午,陈氏和何氏才背着背篓回来,何氏怀里还抱着个小泡菜坛。 柳芸娘正好把糯米饭倒出来放凉,在山上忙碌的几人也正好到家。 吃完饭后,几个舅舅在向阳处搭了几根杆子,又帮着把白菜叶子掰下来晾晒上后,陈氏才开始上手把麦芽倒进糯米中混合均匀,倒进木甑子,放锅里温着。 “就放这锅里温着,灶里有火,这个温度正好,估摸着半夜可以爬起来熬了,熬到早上,正好这几个馋猫起来就可以尝尝。”陈氏跟女儿细细交代着,表示晚上她会起来熬糖。 柳幺舅在一旁嘟嘟囔囔道,“娘,这可是你说的,晚上你起来熬,可别喊我烧火啊。” 柳幺舅想到前年他们家做麦芽糖的时候,她娘都是半夜把他拽起来帮忙烧火,自己回去睡大觉,这真是亲娘! 第二天一早,林秋缘起来的时候,正看见柳幺舅回帐篷补觉。 果然,她幺舅还是没能逃出她外婆的五指山,半夜被扯起来烧火熬糖了。 “哎哟” 柳幺舅手刚碰到棚屋的门,就突然哎哟叫了起来。 几个孩子连忙跑过去围观。 “舅舅你怎么了?” 林夏至看着柳幺舅对着两只手小心呼着,连忙伸出手去抓柳幺舅的手。 “搓麦芽糖给烫的,你外婆说是我还不够皮糙肉厚才疼,痛得很。”柳幺舅小声嘟囔,眼睛还瞟了一眼他娘。 几个孩子一听,连忙争相给柳幺舅的手呼呼。 柳幺舅心满意足地含着糖回屋补觉去了,留下几个内疚的孩子在外面面面相觑。 “来吃糖,别听你舅唬你们,往年都是他帮我扯糖的,他皮糙肉厚最适合扯糖。小兔崽子你吓唬他们做什么?” 陈氏一看几个沉默的小崽子站在他们棚屋外面,就猜到是小儿子胡咧咧了什么忽悠他们,骂了幺儿一顿,连忙唤孙辈来吃糖。 陈氏和柳芸娘手脚麻利地用竹签在陶罐里搅着,不一会儿几个孩子手上就一人拿着两根签子在搅麦芽糖,边吃边玩。 林秋缘望着手里琥珀色的麦芽糖,记忆有些错乱,小时候她都把这种黏糊糊的麦芽糖叫搅搅糖,每次都得把棍子上的糖扯到发白才心满意足地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地抿着。 她记得小时候吃的麦芽糖,是白白的固体来着…… “来,这儿还有,一人来一块,甜甜嘴巴。”陈氏让每人伸出手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颗白白的凝固了的麦芽糖。 林秋缘双眼都亮了!这才是她记忆的麦芽糖! 伸手接过,林秋缘欢喜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低头闻了闻,麦芽和糯米的香气混在一起,香甜极了,而后小心翼翼地把这块麦芽糖收进了空间。 就连冬至,都就着她爹的手,舔了几个麦芽糖,馋的她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逗得一旁围观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上午,上次来帮忙砍树的干瘦浓眉的男人赵二娃,扛着一捆甘蔗来到了他们的小坡上。 “婶子,我给你们送点自家的甘蔗,昨儿下午砍的,本来说给你们送点来,家里忙着榨甘蔗熬水糖,就没来得及。” 赵二娃放下甘蔗,干瘦的脸上满是憨厚。 “甘蔗上头带叶子的那几节,可以砍下来,就这样横着种地里,来年冬天啊,就能吃上甘蔗,还能熬点水糖呢。”赵二娃指着地上的甘蔗,蹲下身,给几人笔画着大概长度,细细交代着。 陈氏也没推辞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赵二娃又仔细问了问箜饭的做法,这才要告辞回家准备年夜饭,陈氏连忙包了一把硬化的麦芽糖,让他带回去给娃娃些尝尝,也是几番推托之后才收下,高高兴兴回家去。 “看看,咱们才来半个月,收了村里多少东西了,还得是人好啊,溪江村风气好。” 陈舅公说完,就把地上捆起来的甘蔗松开,拿刀把甘蔗带叶子的部分砍下,唤了俩儿子拿锄头,把甘蔗种在了菜地外侧的空地上。 赵二娃刚走没多久,赵志勇又左手提着一条草鱼,右手提着一只大公鸡,背上背着的背篓里满是白菜萝卜。 鸡是陈氏跟赵大匠家买的,鱼和菜是肖大脚送的。 “婶子,这鱼是今儿一大早从我们家鱼塘里逮的,我娘说过年就得吃鱼,让我给你们送一尾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年年有余?”赵志勇把鱼放进装水的桶里,洗了把手,起身甩干手上的水说道。 何氏取了串好的一百文钱递给赵志勇,赵志勇接过,数了五十文退回给何氏。 “婶子,这只鸡有五斤多,我娘说收您五十文就成了,这条鱼和这背菜是我们送您的,不收您钱,您啊就别跟我们家客气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互相拉扯着,一个硬要给,一个硬不要。 何氏无法,只得收回五十文,又包了一包麦芽糖让赵志勇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尝尝。 赵志勇这回没有推辞,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实在是上回带回去的糕点,孩子们太喜欢,只得厚着脸皮收下了。 第16章 过新年 吃完午饭,就得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陈舅公估摸着时间,操刀杀了鸡,迅速地提着鸡绕着宅基地跑了一圈,鸡脖子里流下的血刚好撒了宅基地一圈。 林秋缘对这种做法很是熟悉,年三十她外婆家也是这种操作。 这种习俗被称为“安宅”,杀公鸡并以其血绕洒房院的行为,据她所知,是一种传统的民间信仰习俗,意在趋吉避凶,驱除邪气,确保新居安宁吉祥。 几个儿子齐下手,烫鸡毛拔鸡毛,不一会儿就把鸡拔了个精光,继而又开肠破肚,把里头的内脏掏出了,打理干净,又是一道菜。 毛毛就在一旁摇着尾巴欢快地叫着,柳幺舅玩心大起,把毛毛一把薅过去,当做拔鸡毛的样子在毛毛身上搓了起来,吓得毛毛极力挣脱柳幺舅的束缚,夹着尾巴,呜呜呜地叫着躲进它的狗窝去了,逗得一家人笑得不行。 鸡被摆成跪拜的形式,放进锅里炖着,同时又把一大块五花肉丢进去一同炖煮,萝卜切成片放在一旁备用。 陈二舅已经把鱼打理出来,鱼尾巴被切下来黏在了灶房的墙上。 姑嫂二人商量了一番,打算做个简单的清蒸鱼。 朱氏打开米缸,用竹筒简单地在米缸里舀了十八下,最后才重新舀了五竹筒的米到陶盆里准备淘米煮饭。 “娘,为什么你要在米缸舀那么多下白米呀?”陈思思小朋友扒拉着米缸口,踮脚往里看,表示很好奇。 “这个啊,是咱们老家的习俗,每在米缸舀一下代表一个家里人,确保每个人在新的一年里都不会缺少食物,寓意着家宅平安、衣食无忧,你们得记住嗷。” 往年做年夜饭的时候,孩子们都是被赶出灶房,免得他们在灶房内碍手碍脚,今年大家都一起做年夜饭,朱氏想着这种习俗也得教给孩子们,便对着几个崽们耳提面命道。 朱氏淘了米,端去棚屋里面的灶上煮着,林守义帮忙烧火。 年夜饭端上桌,凑齐了四凉八热共十二道菜。 四道凉菜象征“四平”,寓意着四季平安,来年顺利;八道热菜象征着“八稳”,寓意着万事如意,生活稳定。 何氏几人绞尽脑汁地就地取材,才终于把这四凉八热给凑齐。 陈大舅和陈二舅抬了一张桌子放在宅基地上,整鸡,整鱼,整块刀头(一块五花肉),被端上桌,三个装有酒的杯子也依次排开,何氏切了快萝卜放在杯子前。 几家的户主人手三根香,对着宅基地拜了拜,何氏和陈氏也带着几个小辈拜了拜,孙辈的几个则下地跪拜后,由陈舅公带头,点燃了纸钱,烧在了山坡的西南角。 做完这些仪式后,何氏和陈氏才把鸡和肉端回去切上,鱼则被端上饭桌。 朱氏几人则开始往碗里添饭,不过不多,每个碗只添了一口,何氏和陈氏把鸡和肉端上桌,一家人坐下并不动筷。 林秋缘知道,这是在等前来吃年夜饭的先祖们先吃了之后,他们才能动筷。 这些老习俗她可太熟悉了,基本上每年她们家都会这样操作一番。 实际上每次她都会怀疑,先祖们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搬家吗?虽然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现在,她对鬼神也是抱着敬畏之心的。 陈舅公带头,对着先祖们发出邀请,说了些吉祥话之后,一家人才开始动筷。 林秋缘吃得这叫一个酣畅淋漓——白切鸡肉质紧致滑嫩;清蒸鱼伴随着葱香,鲜嫩可口;五花肉蘸清蒸鱼的酱汁,鱼香五花,绝绝子;鲜笋焖黄鳝爽口细嫩;汤里的萝卜吸满了鸡肉的鲜香,清甜爽口;清汤豌豆尖鲜掉舌头;韭菜炒蛋清新鲜美;素炒白菜脆甜鲜嫩;凉拌菜清爽解腻…… 整桌菜,除了凉拌折耳根林秋缘一筷子都没动,其它菜都各吃一筷子就把她的小肚子撑得不行,如果忽略她少了一颗门牙这件令人不开心的事的话,总体来说,这顿年夜饭她是超满意的。 冬至手里被塞了个鸡翅磨牙齿,啃得满手流油。 oh,poor little冬至,现在几颗米粒牙,还无福消受大块的鸡肉,只能啃点鸡翅磨磨牙齿尝尝味道。 林秋缘默默地感叹,幸亏她不是穿成一个牙牙学语的奶娃子,不然她只能瞪着眼眼馋了。就连毛毛都在桌下啃着骨头,尾巴摇的可欢。 吃完晚饭,天空还是大亮着,林秋缘估摸着才傍晚四五点。 何氏端出一碟子麦芽糖和糕点放在灶台上,还点燃了一小碟的油灯,开始给灶王爷上供。 几个崽贼被抓去挨个洗澡去了,林秋缘猜到估计是大年初一和初二不能洗澡的老传统。 “乖乖些,快点来洗澡了,今儿洗得干干净净的,好迎接新的一年,后面几天都不能洗澡呢。”卫氏让陈思思牵着陈念和林秋缘到冲凉房等着,她手里抱着几人的衣服催促道。 “小婶,为什么后面几天都不能洗澡呀?”陈思思小朋友仰起头,满脸好奇。 “大年初一和初二啊,是水神的寿辰,在这两天洗澡是对水神的不敬嘞,水神要是生气了,可能会冲走咱们一年好运及财气,可能还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 卫氏给几个小的扒着衣服,把她们抱进大木盆,塞得满满当当的,细细轻柔地解释着。 不一会儿,几人就被收拾一新,穿上了舒适的衣服,是几个当娘的,把先前买的旧布,紧赶慢赶赶出来的新里衣,外面还是套着灰扑扑的袄子和裤子。 柳芸娘也抱着冬至进来简单擦洗了一番,就换在等着洗澡的俩男孩儿进来洗澡。 林秋缘摸了摸脑袋,清清爽爽,但是!救命啊,油枯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 天刚刚擦黑,一家子人总算洗完了澡,大家围坐在火堆旁,烤着火,聊着天,谈着对来年的期盼和规划。 林秋缘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棚屋,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家人们,转身背对着他们。 抬头看着蓝黑色的夜晚,星星闪烁,林秋缘忍不住缓缓聚拢双手,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嘴巴里念念有词。 林秋缘心中默念,放心吧家人们,我在这个世界活得很好,身边的家人也有你们的影子,你们在那个世界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呀!如果星星真的能许愿的话,请把我对他们的祝福带过去吧。 许完愿望后,林秋缘缓缓张开双手,仿佛释放了自己所有的心愿,好让星辉带走,而后又轻轻吐了一口气,脸上洋溢着满足和期待交织的笑容。 “妹妹,你在干嘛呀?” 林夏至偏过头,看着他妹妹做着一些奇怪的仪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嘘,哥哥,我在许愿呢,我希望明年我们就能住上大房子,天天有好吃的!你看,好多星星呀!”林秋缘比了个嘘的动作,指着星星瞎解释道,是她大意了,没有躲开众人的目光,连忙糊弄过去。 小孩子都是单纯的,并没有多想,除了在林守义怀里睡着了的冬至,几个孩子们都学着林秋缘的样子,对着星星念着他们的愿望。 林秋缘倒是没注意,她的外婆陈氏望着她看了许久,也学着她的样子,对着星星默默念叨着什么。 睡前,何氏陈氏给小辈们都发了红包,孙辈儿一人两个铜板,儿子辈都发了十个铜板,都压在枕头下。 林秋缘摸黑摸到了俩铜板,喜得在床上打滚,半天睡不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摸到铜钱。 第17章 新年大吉 年初一一大早,林秋缘就被喊起来,套上衣服,被她娘抱着,在头顶上抓弄着,然后就被抓吃汤圆。 被抱到凳子上坐下,才发现几个女娃娃头上都用红绢布条绑了两个小揪揪,就连冬至,细软塌的短头发都被绑了一个冲天炮立在头顶,随着冬至转头,冲天炮还一颤一颤的,可别提多滑稽了。 林秋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谢天谢地,是两个小揪揪,不是冲天炮。 林秋缘迷迷糊糊坐在桌前,被碗里拳头大小的汤圆惊到觉都醒了! 不是吧!她都穿越了,还是躲不过拳头大小的汤圆,还是俩!林秋缘真的要泪目了。 汤圆太大,林秋缘夹不起来,只得用筷子戳进汤圆,试图把它串起来。 筷子戳破汤圆皮,鲜嫩肉汤从里头渗出,飘在汤里,肉香味从里头飘出直直钻进林秋缘的鼻孔。 咦?肉汤圆?好香! “奶,今儿的汤圆是肉诶。” 陈家和最先抬头,满脸惊喜。 “今年匆忙,奶在大集上没有买到枣子,你肖婶子说她家有发起来的枣树苗,奶到时候去挖几根回来种上,以后啊还能吃上甜的汤圆,肉汤圆好不好吃啊乖孙?”何氏还在锅里捞着汤圆,回头对几个乖乖解释道。 “好吃!舅婆!肉汤圆好吃!” 幸亏不是花生芝麻馅儿! 等等!她外婆先前好像在山里捡到过花生来着? “没事儿嫂子,我先前不是在山里挖到过长生果?肖嫂子好像把这玩意儿叫花生来着?到时候种下去,也能收一篮子了,肖嫂子说啊,到时候把它晒干,炒一炒碾碎了,和上芝麻和水糖,就是甜汤圆了,他们这儿年初一是这样吃的。” 陈氏接过她嫂子捞起的汤圆,顺势端上桌应道。 果然!还是躲不过!林秋缘狠狠地咬着嘴里的汤圆。 “妹妹,你怎么吃个汤圆还生气了?”林夏至抬头就对上自家妹妹恶狠狠的表情,不禁问道。 “哈哈哈哈,她哪是生气啊,她是粘牙了吧,秋缘啊,先前摔掉一颗牙,现在咬不动汤圆了?”柳幺舅闻言也扭头看向林秋缘,哈哈大笑道。 林秋缘也没客气,几口吃完碗里的肉汤圆,又端起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之后,唰地一下跳下桌子,踩了她幺舅一脚,然后跑去找她外婆告状去了。 陈氏表示,要不是过大年骂骂咧咧的不好,她高低得给她儿子展展皮,咋那么欠打欠骂呢? 大年初一原本是要去给先祖扫墓祭祖的日子,但是他们才刚刚安定到溪江村,以后他们就是他们这几支的先祖,所以一家人只是对着西南角简单又拜了拜,聊表敬意。 年初一也不能动土,也没法去耕地,何氏几人只能把各种种子提出来放进簸箕里,开始选种。 柳二舅几人则继续嚯嚯竹子,编些家里用得着的物件。 家里小到盐罐,锅刷,筷子,大到桌子板凳,都是他们几人一点一点用竹子做出来的。 陈舅公和柳外公则在处理晒干棕榈皮,在铁耙上梳理棕线,继续完成他们先前还未完成的蓑衣。 陈家和和陈思思以及林夏至在一旁帮忙搓棕绳,手法很是熟练。 林秋缘和陈思思也前去围观,然后就被当做了挽线架子…… 坐在凳子上,双手立起,林秋缘看着两只手上圈着的棕线,颇有一种像她小时候帮她妈妈挽毛线球的既视感。 一个上午过去,蓑衣已经有了个大框架,陈舅公和柳外公把竹针插在蓑衣一角,又用木板把蓑衣压住定型,等着吃了午饭后来继续缝。 中午吃的是昨晚剩下的年夜饭。 年夜饭是特意剩下的,代表着来年有富余,盼个好兆头。 林秋缘吃完饭后,就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他舅公和外公缝蓑衣,他们几个小的在一旁帮忙递棕叶。 层层叠叠密密缝,完工后,陈舅公又含了几口水,喷在了蓑衣上,后又点了火,烧去了蓑衣上多余的杂毛,最后又细细地在蓑衣外层涂上几层桐油,才把它挂在棚屋里晾着,至此,两件蓑衣才最终完成。 年初二,是嫁人的媳妇们回娘家的日子,陈外婆和柳芸娘一直挨着娘家,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勾起了两个舅母对娘家的想念。 朱氏爹娘当初本也想逃荒来着,奈何朱哥哥不愿意,她爹娘只能跟着儿子留在老家。 卫氏家是后娘当家,她当时去报信的时候,是被冷嘲热讽送出家门的,她爹倒是舍不得她走…… 几个孩子许是看出他们娘心情低落,直在一旁逗笑,倒让二人生出的愁绪少了几分,起身帮着何氏和陈氏泡酸菜,晒盐菜、萝卜干和笋干。 男人们也趁着天晴,忙着再犁几亩地出来。 柳幺舅和柳外公,陈二舅和陈舅公四人牵着牛去犁田,还有山上两亩没开出来,陈大舅和柳二舅则去旱地,人力拉犁来翻地。 初三一早,陈舅公何舅婆,柳外公陈外婆各带着自家儿子,提了提前备好的礼去拜年去了。 他们昨儿个是计划了要去村长家、赵大匠家、李忠和张三家,以及还没打过照面的覃家,给他们送过甘蔗的赵二娃家,去简单拜个年,巩固一番邻里关系。 直到中午,过了饭点几人都没回来,柳芸娘猜测她爹他们定是被留饭了,所以几人简单地吃过饭,又去田间地头忙碌着。 撒下的菜苗已经一尺高,需要移栽,妯娌几人小心翼翼地把苗挑去小湾已经翻过土下过肥的旱地里栽上。 腿脚还不便的林守义则依旧当着奶爸,在家照看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玩着舅舅们爹爹们制作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毛毛也被迫参与其中。 林守义编着竹筐,时不时抬头看看几个孩子,心情舒畅,时不时又低头活动活动自己的腿,在心里盘算着日子。 还有七八天,他得去趟县城换药,顺带让大夫看看他腿恢复的如何,他得快快好起来,春耕才能帮得上忙。 去拜年的几人,直到傍晚了才到家,朱氏和柳芸娘正在做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柳幺舅手舞足蹈地给众人讲着今日拜年的趣事,惹得几个小娃娃哇声不断。 柳外公看不下去了,在桌下狠狠踩了幺儿一脚,一个眼神瞪过去,柳幺舅这才消停,开始默默扒饭。 林秋缘低头偷笑,下半年她舅就要成丁了,居然还是这种小孩子心性。 不过也说得过去,这要是在她那个时代,他舅这不妥妥高中生或者大学生的年纪吗? 柳外公愁得不得了,陈舅公安慰妹夫,来年起了房子,给侄儿谈个亲事,成了亲,人就老实了。 几个小屁孩听了后,就跑去跟柳幺舅危言耸听去了,吓得柳幺舅直打哆嗦,后面几天都消停不少,老老实实地毫无怨言地干活,生怕他爹突然哪一天给他找一门亲事,娶个婆娘回来管着他。 柳外公还直纳闷,这小儿子怎么突然转了性老实下来了? 第18章 春耕忙 年初四又开始下起了春雨,这两天也有村里的人陆续来拜年,尤其是来年要来帮忙建房的几家。 溪江村把初五称为“起芽”,标志着春耕正式开始。 雨一直下到初七拂晓时分才停,早上起来,天是阴着的,趁着没有下雨,一大家子又开始出动,抢着要把所有的旱地翻一轮,撒上灰和沤的肥,除了刚学会走路的冬至和腿受伤的林守义在家,其它几个孩子都被叫到旱地里拔草捡树枝碎石。 林秋缘脚上穿着竹子为底,稻草为体的鞋子,踩在松软的地里,吭哧吭哧地帮忙拔草,等大人们开始犁地的时候,林秋缘趁机在田间地头撒着种子,还在一旁的空地上埋下几颗枇杷和李子种子,又浇上空间里的水,发不发芽什么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快到中午,柳芸娘背着一背篓嫩草,牵着林秋缘和陈念,唤了几个小的一起,先回家去做饭,嫩草是给家里的牛羊兔带的。 初八是赶集的日子,只何氏和陈氏去了,陈舅公驾着牛车,一同去了镇上,说是要买些家禽回来喂着。 几个孩子时不时就在坡上对着桥的方向翘首以盼,等到看见牛车停在桥边,几人就满脸兴奋地往桥边跑去。 “哇!奶!小鸡和小鸭!这么多呀!” 陈氏和何氏一人提着一笼子家禽回来,黄绒绒的小鸭子在里面显得尤为可爱,陈家和几人非常欢喜地围着装着鸡的竹篓子转。 鸡鸭被关进前几天就搭起来的院子里,就挨着开出来的那块菜地,几个小的在给鸡鸭睡觉的棚子里,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免得晚上太冷,给冻死了。 柳二舅把楠竹挖空,给鸡鸭做了水槽和食槽,剁了嫩草,拌上先前给稻谷脱壳留下来的米糠,把鸡鸭一只只逮过去在食槽里吃一口,又在水槽里啄一口后,才挨个放开。 几个小豆丁看着院子啄来啄去的鸡鸭,一脸兴奋,仿佛马上就能吃上鸡鸭肉一般。 林秋缘忍住手痒,她真的很想把她空间里的鸡鸭也放出来啊!生生按捺住这个想法,只等着小鸡长大,到时候家里孵小鸡小鸭的时候,再把她空间出产的蛋换进去孵。 而后几个小的每天又多了一项任务——去田间地头的菜上逮虫,拿回来拌在鸡食里喂鸡。 林秋缘也时不时从空间里抓出几把饲料甩在院子里等鸡鸭去啄,心里默默祷告,希望它们快快长大,然后进他们的肚子……啊不是,快快下蛋,让他们一直都有蛋吃。 看着村子里油菜花开遍了田野地间,林秋缘觉得她现在的生活惬意极了,每天的任务就是抓抓虫,拔拔草,放放羊,赏赏花,除了不被允许离开家之外,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一直到元宵节前两天,水田才大致犁完一轮。 陈舅公在年前就选了家门口那块水田来育苗,也施了底肥,就等着过了雨水后,准备开始撒种育苗。 当然,稻种全被林秋缘偷偷换成了空间出产的稻谷。 旱地的各种菜种,也已经移栽上了。 林秋缘没有大人带着,就不被允许出门,所以地里栽了些啥,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在竹林附近撒的一些适合春天种植的种子,也被移栽了,她很是期待今年的菜地大丰收。 过了元宵,一家子休息了两天,期间还柳外公等人还去了一趟县城,带着林守义去换药。 林守义的腿伤了也快有月余了,林秋缘见众人久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平常也会趁她爹不注意,往他喝水的碗里放药来着,难道被他爹发现了药味,全给倒了?她那可是空间出品的良药啊!她花了大把的银拉买的。 林秋缘在家里胡思乱想着,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服。 一低头,林秋缘就对上了冬至滴溜溜的大眼睛。 “姐~” 冬至对着林秋缘笑得露出没有几颗牙的牙龈。 林秋缘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伸出一根手指头让她抓着,开始带着冬至连起走路来,不一会愁绪就被冬至给转移了。 陈氏看见外孙女又恢复到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抬头往桥边眺望着,远远地就看到村道上出现一架牛车慢慢晃悠着,已经到了村长家门口,正往桥边这个岔路走着。 “永康,你姐他们好像回来了!” 陈氏快步走到竹林旁,对正在编箩筐的几人喊道。 今儿个只有陈外公、柳幺舅和柳芸娘同林守义一起进城去,其它人说着是休息,实际上还是在忙碌着,给家里编些家伙什。 柳二舅几人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开始搬独轮车,往桥边推去。 …… 听到她娘说她爹底子好,恢复的不错,估摸着下个月可以开始试着慢慢活动开来,再养个个把月腿上的骨头就能完全长好了,林秋缘这才放下心来,很狗腿地对着她爹嘘寒问暖。 众人又开始在田间地头忙碌起来。 男人们忙着去给水田撒肥,女人们忙着去山顶的那块坡地种棉花,棉花种子是从老家带过来的。 是的,没有听错,种棉花! 几个孩子帮忙往棉花地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 林秋缘一边干活,一边怀疑自己到底穿到什么朝代来了? 细想似乎又觉得没错,虽然确实是明清才开始推广种植棉花的,但不能代表在这之前没有别的地方有种棉花啊!而且……她这是没听过的朝代,她纠结这些做什么!? 挨着棉花的几块满是野草的荒地也被开垦出来,陈氏在县城买到了苦荞种子,买了一斗,估摸着有三十斤左右,在荒地上,就浅浅地撒了一遍底肥,就把苦荞种子全都一股脑种下了。 听村里人说,苦荞这玩意儿不需要太肥的地,长势很好,产量也还可以,虽然收割起来麻烦了些,但不用让人操太多的心,也不用施很多的肥,倒是很便利,也弥补了他们没来得及种冬小麦的缺口。 听她外婆说,他们已经把一背篓甘薯、地豆还有十斤玉高粱给育上种了。 溪江村是个宝地,村里家家户户都有种甘薯、地豆和玉高粱,不过他们这地儿把甘薯叫红苕,把地豆叫洋芋,把玉高粱叫苞谷,说是几十年前迁居到溪江村的先祖带来的,从那以后家家户户都有种植这几种作物,就算有旱灾,勒一勒裤腰带,也是能活得下去的。 尤其是洋芋,是溪江村村民最爱种的,一年可以种两到三茬,好好保存的话,也可以吃一年,也是高产了。 林秋缘听见这些熟悉的称呼,差点哭了出来,这才是她记忆中的名字啊!真的很难不怀疑这里的先祖是穿越人士! 天气回暖,一大家子也不敢歇息,又开始修整田埂,准备给水田蓄水。 得亏他们靠近河落,可以利用地势,用竹筒引水,倒是方便了许多。 到惊蛰前,该早春种植的作物和菜,已经基本上抢种上了,水稻也撒种育上了苗。 一直忙碌到二月二龙抬头,众人才敢喘一口气,歇息一天。 男人们全都去找村里的剃发匠去剃发刮胡子,寓意新的一年从头开始,除旧布新。 女人们则在家撒灰线,将灶灰从坡下一直撒向灶房内,形成弯曲如龙蛇的图案,林秋缘听她外婆说这叫“引龙回”,寓意引导龙神进入家中,带来财富和吉祥,他们现在住在棚屋内,也只能这样简单操作一下了。 二月二,为了避免刺伤龙眼或惊扰龙神,女人们在这一天不能用针和打扫卫生,以示尊敬。 村民们还自发在田间地头祭拜龙神和土地神,祈求龙神带来雨水,确保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感谢土地神以及祈求土地赐予丰收。 陈舅公和柳外公也带着几个舅舅们参与其中,进行了简简单单地祭祀活动。 林秋缘前世没有见过这样特殊的仪式,她对二月二的印象就只停留在龙抬头要剃头上,所以见到村民们在田间地头舞龙舞狮时,实在是大受震撼,激动得一直鼓掌,只把两只手拍成猪蹄才作罢。 林秋缘还在这天晚上吃上了一碗简简单单的龙须面,吃的非常满足,就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二月三是张三家上梁的日子,几个舅舅也提了猪肉和红烛前去帮忙,听柳幺舅说那场面可热闹了,勾的几个小的心痒痒。 毫不意外,柳幺舅又被柳外公踹了一脚,打发他去山上找野菌子去,林秋缘这才真的被勾的心痒痒,很想跟着一起去。 没过两天,村长带人来到了他们的小山坡。 原来是里长来替知县大人劝农耕桑,来给他们家几户送桑苗和蚕种,顺带还带来知县大人的口信,来问问林守义的腿的恢复情况。 里长嘘寒问暖了一波,又鼓励大家勤恳劳作,话了会儿家常后,一家子毕恭毕敬地送走了里长和村长,这才把桑苗种到了田埂上,又搭了个棚架,铺上谷草,对蚕种进行保温催种。 最后还是去赵大匠家的田埂上采摘了一背篓桑叶回来,放在了瓮缸里保存着,留着慢慢喂蚕,毕竟他们家的桑树都还是小树苗…… 第19章 打地基 过了春分,赵大匠来了一趟他们家,说是准备在清明前把地基给打上以及要处理木材。 张三家的黄泥瓦房前儿个已经上完了大梁,陈舅公和柳外公还带着儿子们去帮了忙,林秋缘几个小豆丁也跟着去凑了个热闹,兜里揣了好大一把年糕回来。 他们的小山坡也开始陆陆续续忙碌起来了,天天人来人往,把地基附近的泥土都踩瓷实了,倒是免去了用石碾子来夯实。 赵大匠带着人去河落的河道里,挖了好几堆碎石回来,夯在了地基里,又把河落旁的大青石凿成是石条,用独轮车推回来。 林秋缘实在是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把石块加工成条石的?而且石头还没变成碎石,这真是个世界未解之谜。 赵大匠带着人,往地基里铺上一层碎石后,又铺上一层混合土(石灰和泥土的混合物),一层层累加。 等到地基快与地面同高时,赵大匠又带着人用石碾子或是大木锤一点点地把宅基地给夯实。 最后,才往地基上铺上条石,把地基抬高一大截。 赵大匠又带人去河落边,纯人力抬回来数十墩已经打磨好的大青石。 根据图纸,赵大匠指挥众人把大青石放在了提前划好的位置上,充当柱墩石,到时候好往柱墩石上立房柱。 春天的雨季倒是很有规律的。 头天刚打好地基,众人还未来得及处理木材,第二天就下起了连绵的阴雨,赵大匠只得把时间延后,说是要在谷雨种稻前,把木材加工出来。 等各家各户插完秧,就要开始给他们的房屋安框架了。 林秋缘坐在灶房的凳子上,望着顺着茅草屋顶流下来的雨水,默默感叹道,清明时节雨纷纷,古人诚不欺我! 阴雨绵绵,在清明前几天停了,倒是把旱地的泥土泡得松松软软的,用锄头轻轻一挖,下层的泥土就被翻了出来;水田也因为几天的雨,蓄上了不少水。 一家人又集体出动,女人们开始种豆和高粱,男人们则牵上牛,用犁耙梳再去把水田耙一遍。 各种豆类高粱是从县城买回来的,豌豆和胡豆则是从赵大匠家买的,肖大脚还送了一把瓜子种子给陈氏。 所有的豆类连同瓜子和花生以及高粱一起,都种在了后山上。 陈氏和何氏在大集上,不拘看到什么种子,都买了些回来种上,用何氏的话说这就叫广种薄收,他们得种了才知道哪些适合常年种,哪些适合种一茬,总得尝试了才知道不是? 十几亩的旱地横竖被种的满满当当,她外婆和舅婆觉得还不够,打算在河落过去的位置开点荒地出来,甚至都砍好了树,搭了个简易木桥,打算慢慢开荒,再种点苎麻。 林秋缘刚开始其实不太懂,他们手里有几百两的傍身银子,就算不种田,下半辈子的吃喝用度也是完全够了的,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种那么多地呢? 看着在田间地头不辞劳苦地耕种的众人,又联想到先前逃荒的不易,林秋缘似乎懂了,遇上天灾人祸,家里无存粮,有钱也难保。 民以食为天,柴米酱醋盐。 只有家里有足够的存粮,手里有少量的银钱傍身,也会让人安心踏实。 他们家现在都是靠买粮食吃,存粮很少,但凡哪一年又遇上点天灾人祸什么的,难道又踏上逃荒之路吗?她是绝对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林秋缘回神看着一旁的河落里的水汇入小溪,又看着河落上的木桥,突然想到她以前看过的视频,她觉得在这处搭个水磨磨坊,靠水力来推磨,岂不是很方便? 但现在她又不能说出来,真是惆怅! 算了,横竖以后在这里住的日子还长,她也会长大成人,可以慢慢构思着,说不定家里有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也说不定,林秋缘抬头看向正在拔草的陈氏。 林秋缘又望向水田,两头牛在前面拉,他舅公和外公各自站在牛身后的耙上,手持缰绳,目视远方,好像在水田里滑雪似的,看着威风极了,勾得她心痒痒。 后面她才从几个舅舅的口中得知,这个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得平衡能力比较好的人才可以站上去。 耙梳的上面是木架可以站人,下面则是锋利的耙齿,如果一不小心失衡如果掉下来,后果是血淋淋的,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目前也就陈大舅和陈二舅学会了怎么掌控这玩意儿,所以和陈舅公柳外公轮流耙地。 柳二舅和柳幺舅还在学习当中,据说柳幺舅被吓得不行,耙完半个下午回来,脚趴手软地嗷嗷叫。 其实林秋缘觉得,这玩意儿可以改进一番,加个把手,改成手推式的,是不是会易操作些? 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默默记下来,悄悄地等着合适的时机的到来。 等水田的水也蓄得差不多了,门口育苗的秧田里的水稻秧也长势喜人,估摸着再有几天也能种上了。 趁着寒食节,又是雨天,肖大脚给他们家送了一回樱桃,顺带挖了几根树苗来,让他们种上。 林秋缘估摸着,过些年,他们家也能实现水果自由了吧。 何氏端出一盘青团,几个妇女在一块话了半天家常,聊了聊互相的春耕进度后,肖大脚才切入正题。 “老嫂子,我们家老赵说清明过了就可以带人来处理这些木头了,还是老规矩,你们家操持几天饭,他带人来分木材,不过这就得收工钱了,你们家包一顿饭的话,工钱就是二十五文一天……明儿又是赶大集的日子,这回得你们自个儿操持了,我们那后山脚的田还没蓄的水不够,这不,我们家老赵带着志勇抬着水车还在那踩呢……” 肖大脚表示这回没有时间来帮忙,何氏表示歉意,倒是耽搁他们家春耕了,又端了一碟子青团让肖大脚带回去给几个孙孙尝尝鲜。 肖大脚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刚刚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倒是没有推辞,趁着天还没黑,急急忙忙赶回家去了。 从前头春分一过,天倒是亮得越来越早,何氏几人一大早就上街去采买了,林秋缘几人也被抓去旱地里帮忙除草。 别看孩子小,干不了啥重活,但是他们家孩子多啊,一人薅一把,都顶俩大人了。 林秋缘直接蹲在靠山脚的位置,化身除草机,咔咔就是拔,顺带沿路撒些种子。 不一会儿,就拔到上次她种下枇杷和李子树的位置,林秋缘不由得脸上一喜,几棵树苗都发芽钻出来了,长了估摸有一尺高,林秋缘连忙唤她娘来。 “娘,你看这是什么?这个要不要拔掉?”林秋缘装作分不清杂草的样子,指着几棵树苗对着一旁的柳芸娘喊道。 柳芸娘自然被吸引过来,仔细看了看女儿指着的两棵树苗。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又略有一些激动。 “爹!爹你看,这是不是枇杷和李子树苗?”柳芸娘站起身,扭头望向柳外公,连忙唤他来看。 柳外公看着锄头,快步走过来,仔细看一看,摸了摸,才颔首道,“确实是枇杷和李子,来,让开一些,爹把这几棵苗挪开一些,不然以后挨得太密了,活不了。” 柳外公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扬起锄头轻轻挖着,不一会儿就把几棵树苗移栽到山脚去,每棵苗之间隔了些距离。 等几人拔完草,估摸着日头差不多了,就背了几背嫩草回家去喂鸡鸭牛羊兔。 赶集回来的几人正在做午饭,简单吃过午饭后,女人家带着孩子去继续除草;男人们则准备做几个用于支撑木头的支架,并且把下雨冲到宅基地上的枯枝烂叶打理干净。 清明这一天,几家人只简单地祭拜了一下,毕竟他们的祖宗还在安州,陈大舅觉得他们能顺利安家,大抵也是祖宗保佑,便准备了丰盛的祭品。 何氏带着几个孩子在地里田边倒是挖了不少的野菜,割了不少香椿,掐了不少蕨菜,也算是踏青了。 毛毛似乎闻不了香椿的味道,一路上都对着朱氏的篮子汪汪叫,惹得几人偷笑,便让毛毛走在了前头带路。 陈氏还折了几根柳,插在了门前的田埂边上,说是可以辟邪保平安。 漫山遍野都是烟雾燎原,鞭炮齐鸣,是村里的人在扫墓。 徐大也带着父母回村祭祖,还来了趟他们的小山坡话家常,走前,何氏让他留下吃个便饭,徐大表示已有村长相约,何氏只得也包了几个青团让他带回去尝尝,约他下次再来。 晚上一大家子吃了顿丰盛的野菜宴——野菜饼、野菜粥、凉拌蕨菜,香椿炒鸡蛋。 加上祭祀的荤菜祭品,一大家子吃得唇齿留香,就连冬至,也有柳芸娘特意给她做的的一碗鸡蛋羹,嫩嫩的,滑滑的,冬至吃得很是开心。 多余的蕨菜则被几人晒成了干菜收了起来,他们从惊蛰起,就一直在采摘蕨菜,现在已经晒了又一坛子的蕨菜干了。 第20章 挨打 清明过后,赵大匠带着图纸和工具,以及几个帮手来了。 树干上的树皮先前已经被大人们挨个清理干净了,赵大匠检查了一下木材的晾晒情况,发现只有底部的木头被水泡过,需要再晾晒,其它的木头保存的都不错,只需后面再风干就成了,又见陈舅公他们准备了好几个搁架,甚是满意。 柳二舅和陈二舅会点木工,也跟着几人简单地在木材上比比划划,拿着直尺规矩和丈杆,在不同的木头上量着尺寸,用木炭和墨斗在上面打着墨线,飞线走墨,做好标记。 一行人一直忙碌到日落西山,才勉强做好大半的记号。 赵大匠几人拒绝了何氏的留饭,和何氏交代好明儿来帮忙的人数后,就急匆匆地赶回家。 林秋缘看着丈杆上的字和符号,两眼一抹黑,根本看不懂,看来手艺人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就跟中医的特殊字体一样,只有专业人士才看得懂。 第二天一早,赵大匠带着处理木材的工具,和赵志勇和赵二娃最先到,三人直奔木材,先将昨儿做好记号的木材分个类。 陈舅公带着儿子侄子也加入其中,陆陆续续也有其它帮忙做活的人来,人人背着个小背篓,里面全是做木工的工具。 一个上午,来帮忙做活的人听赵大匠的指挥分成了两组,一组专门用丈杆在木材上进行飞线走墨,这由赵大匠带着他的徒弟们来完成;另一组专门切凿木材,制作构件,由村里来帮工的村民和陈大舅他们一同完成,井然有序,互相配合。 林秋缘看着他舅舅们举着一人高的大锯在锯木头,被狠狠震惊到。 她倒是想多看看做榫卯结构的过程,刚走到宅基地边上,就被她幺舅发现直接给拎回了棚屋,而后又挨了陈氏一顿打。 “你说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啊?要是木头倒下来,压到你,你让你爹你娘怎么活?” 陈氏一手举着竹条子,一手扯住外孙女的胳膊,狠狠将竹条甩在了她身上,胆战心惊地骂道。 柳芸娘连忙去拦,把女儿抱进怀里,轻声安慰着。 “你还惯着她?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万一念丫他们几个有样学样,也跟着去凑热闹,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今儿个你就好好想清楚,没想清楚就别吃饭了!”陈氏扔下竹条子,脸上满是心有余悸,对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手指着林秋缘愤愤道。 林秋缘脸上满是生理眼泪,棉裤算是厚的,竹条子根本没有接触到腿上的肉,但是她就是想哭。 是她太兴奋,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四岁小孩,要是几个小的跟着她有样学样,万一去施工用地出了意外,后果万万是她不能承受的! 林秋缘老老实实在棚屋里反思,毛毛也钻进来陪着她。 想通之后,林秋缘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 听着棚屋外传来的脚步声,林秋缘下意识地抬起头——是她外婆端着一碗饭菜正推门进来。 “想通了吗?”陈氏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外婆,我错了……我没做好榜样,让你们担心了,没有大人的允许,我下次不会自己一个人去看建房了。”林秋缘低头默默抠手,这时候倒确实像一个做错事的小朋友。 “秋缘,外婆知道你明白,你和他们不一样……”陈氏叹了口气,说的很含蓄。 听完这句话,林秋缘愣神,不由自主地抬头,眼睛对上陈氏肯定的眼神,心里直打怵。 林秋缘想开口问点什么,嘴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心里直说不可能。 陈氏端着饭,用木勺把饭菜拌匀,一勺一勺地喂着,林秋缘也下意识地张嘴吞咽,一碗饭很快就被吃完了。 竹笋箜饭,还拌着肉,应当是很香的,但林秋缘觉得这顿饭味如嚼蜡,只愣愣地看着陈氏,满脸的不可置信。 陈氏放下碗,把林秋缘搂进怀里,正打算张嘴说些什么,棚屋从外面被悄打开了一道缝,伸进来一颗小小的脑袋。 林夏至刚把脑袋伸进棚屋,就对上他外婆和妹妹直勾勾的眼睛…… 林夏至又默默地把脑袋退出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林秋缘&陈氏:…… 过了一会儿,几个孩子一起来推开了棚屋的门,来为林秋缘求情。 “奶(舅婆),你别打妹妹(表姐),她知道错了……”几个孩子排排站,像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身体做着最怂的动作,嘴里说着求情的话。 林秋缘靠在她外婆怀里,心里觉得暖暖的,好兄弟,好姐妹,没白疼你们! 陈氏见几个孩子都在跟前,直接耳提面命了一番,甚是严肃地说道,“若是谁再被我发现偷偷去宅基地看他们锯木头,不管是谁,你们都得挨打……” 陈氏苦口婆心地教育几个孩子,又吓唬了几个孩子一番,才端起碗起身,出了棚屋。 “妹妹,你没事吧,疼不疼?” 林夏至扑到林秋缘面前,牵起她的手,急切的问道。 “不疼,哥哥,我不疼。” 林秋缘默默腹诽,哥啊,不是打的手,真的不疼。 陈家和几人也围过来,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姑婆发那么大的火呢,好吓人啊!” 林秋缘越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连忙也给几人交代千万不要跑去偷偷看,万一木材滑下来,可不是小事。 几个小豆丁连连点头,都发誓不会去看,只在棚屋这边玩耍。 兄弟姐妹几人这才手牵手地出了棚屋,一起玩泥巴,办家家酒去。 林秋缘一边陪着几人玩泥巴,一边想着她外婆的话,心里一直有个猜想,难不成她外婆也是赶上了穿越大潮穿过来的? 林秋缘不敢去验证,她生怕万一猜错了,被她外婆当成妖怪怎么办?算了,横竖这次是被当鸡敬猴子了。 纠结了半天的林秋缘干脆不纠结了。既然是时机不合适,那就等机缘合适了再说,随即就安安心心跟着几人玩起了办家家酒。 陈氏站在灶房里,默默看着玩泥巴的几人。 柳芸娘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可是觉得我太严厉了?”陈氏转过身去,对上女儿欲言又止的眼神,叹了口气,无奈道。 “娘,秋缘还小……” “还小?翻了年就吃五岁的饭了,还是那么任性,你说要是念丫跟着有样学样,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跟你表弟他们交代?啊?要还有冬至,现在会跑了,她懂个什么?冬至又喜欢跟秋缘黏在一起,要是她看见秋缘又去了,也跟着去,出了点什么状况,你们怎么办?”陈氏情绪有些激动,失控地对着女儿喊道。 柳芸娘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不知如何反驳。 突然宅基地传来“砰”的一声,柳芸娘和陈氏抬脚就去看。 “大牛,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赵叔,木头没有支撑,滑了几根下来而已……” 赵大牛看见木头有所松动,动作迅速地跳开了,有些心有余悸地答道。 圆圆木材没有粗糙的树皮裹着减少摩擦力,倒是添了几分危险。 陈氏和柳芸娘默默走回棚屋,陈氏只直勾勾盯着女儿看。 柳芸娘也长呼了一口气,挨着她娘坐下,顺势将脑袋靠在了她娘的肩上。 “娘,我错了……秋缘确实该打……”柳芸娘想到刚刚赵大牛的话,心有余悸,背都被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双手紧紧攀住她娘的胳膊,果然还得听老人言。 “舅母知道你跟守义疼孩子,一直是慈父慈母,但你要晓得,慈母多败儿,不能一味的惯着他们,该讲道理就讲,他们大了都听得进去了,尤其是秋缘,早慧,聪明,精怪,不给她来点硬家伙让她想通的话……” 陈氏帮女儿把脸上的碎发敛到耳后别上,这才苦口婆心地教女儿。 林守义抱着睡着的冬至,也呼了一口气,虽然女儿挨打他也心疼,但刚刚他确实是看见木材滚下来的现状,速度太快,成人逃开都艰险,更别说是孩子了。 林守义也有些内疚,怪自己没有看好孩子。 林秋缘不知道自己挨一顿打,连带着全家上下都着急了。 晚上时,各家孩子又被各自的父母抓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在孩子们再三保证下,当父母的才停止了叨叨。 第一茬苎麻差不多也到了可以收割,但男人们忙着建房,何氏和三个儿媳要留下来做午饭,所以只有陈氏和柳芸娘带着孩子们去了河落开出来的那块荒地上,开始收割苎麻。 大点的几个孩子倒是经验充足,拿着竹条对着苎麻一顿打,陈氏和柳芸娘则在后面剥,林秋缘和陈念则在后面帮忙把二人剥下来的苎麻捆起来。 四分地的苎麻,几人收了一个上午,都没收完。 陈氏和柳芸娘把捆上的苎麻丢进一旁的溪里,等它泡着。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则来把苎麻从水里拉上来晾干,下午才来把它们挑回去。 第21章 种田忙 白日剥麻,夜晚刮麻,第二天一大早还得把刮出来的麻抱出去挂上,倒是把林秋缘累得不行,这才真正地理解了昼出耕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的辛苦,打麻的事情,她小时候从外婆口中听说过,倒是没有见过。 赵大匠带人花了差不多一旬的时间,才把木材构件处理得差不多。 转眼就到了谷雨,村里准备开始插秧,赵大匠交代得让木材还得再风干一些,等大家插秧完就回来开始组装构件,到时候就可以立柱横了。 柳幺舅把刨下来的刨花背了些放进鸡舍里,充当鸡窝和鸭窝,下面还提前垫上一层草木灰,等鸡屎鸭屎和刨花以及草木灰混合得差不多,又是一堆肥了。 当然其它大部分的刨花,也是被送进了堆肥坑里沤肥。 林秋缘望着那么多刨花,倒是想到了前世她小时候养的小仓鼠豆豆,豆豆应该会特别喜欢刨花做窝吧。 时间紧迫,做完木工活,村里人也不敢干歇息,各自回家准备插秧。 陈舅公和柳外公去检查秧苗的生长情况,几个舅舅则去检查水田的蓄水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一家子就要准备栽水稻了。 柳幺舅和陈二舅还连夜赶制了几个秧马,林秋缘望着类似于滑板上长个凳子的玩意儿好奇不已,她以前从未见过秧马,只是在各种科普里面见过来着。 谷雨一过,除了林守义带着几个孩子在家取蚕茧给,其他人集体出动栽秧。 几个小孩也想看栽秧,一大早就爬起来抓虫拔草,早早地就把鸡鸭给喂饱了,就开始取茧,人多力量大,倒是没用多久就把蚕茧全部从干油菜杆上取了下来,全都放进了簸箕里放好,就牵着山羊去田埂旁吃草,顺带围观大人们栽秧。 男人女人们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女人们在秧苗田里扯苗,用谷草一把把捆上,用鸳篼挑去田边,一把把往田里抛过去。 男人们则坐在秧马上,一路滑行,一路插秧,看得几个小的心痒痒。 柳幺舅边牵在田里牵着麻绳,刚好走到田耕旁,又开始作怪,冲几个孩子喊道,“快下来,我教你们插秧!可好玩啦!” 陈家和倒是一点都不打怵,脱了鞋袜,挽了裤腿就跳进田里,陈思思和林夏至有样学样,也跨进田里。 林秋缘和陈念也跃跃欲试,被柳外公给呵住了。 “你俩看着山羊,别下来!夏至,你们几个过来,让舅婆教你们插秧。三儿,把那俩小的带上去,不然等下看老子完怎么收拾你!” 柳外公一手抓着秧苗,一手指着山羊的方向,对着柳幺舅横眉毛鼓眼睛地威慑道。 林秋缘看着柳幺舅打了个寒颤,在这悄悄偷笑,看来她幺舅今儿又想让她外公给他松松皮了。 何氏看了看日头,从田里爬起来,在田边简单地洗了洗手和脚,套上草鞋在田埂上掐了一把嫩豌豆尖,便回家做饭去了,顺带把林秋缘和陈念俩小的也带回去帮她打下手。 吃了午饭,几人简单歇息了一会儿,就继续插秧去。 一天下来,十一个大人,三个小孩,插了八亩地的秧苗。 大人们做惯了这个活,倒是没觉得多累,三个孩子累得不行。 只有陈家和先前有春耕忙不过来,帮过家里插秧的经验,一下田上手很快,但耐不住人小,体力不支。 陈思思和林夏至学习领悟花了些时间,但也是很快就上手,三个孩子一天下来,倒是顶了一个大人的工作量。 大人们是对几个孩子夸了又夸,几个孩子的自豪感达到了顶峰,直说明儿也要帮忙。 何氏几人笑了笑并没有吭声,像是料到了什么似的。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三个孩子没能起床,昨儿的高强度插秧,让几人劳累了。 何氏等人出门插秧时,并没有喊他们,等几人睡饱了起身时,几个大人都插秧插了两亩地了,林秋缘也带着陈念都拔了草回来把鸡鸭喂饱了。 看着三人风风火火地冲下坡,直奔小湾那边,林秋缘倒是被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给惊到了。 脑袋里自动蹦出以前看的漂亮国的一部叫《why women kill》剧里的一句台词——oh!youth! 年轻真好!体力恢复的真快! 想当初她每次参加体测的时候,第二天都会浑身腰酸背痛,起不来床,这一对比,简直太惨烈了些。 三个大孩子加入栽秧大队,林秋缘和陈念在家和她爹一起择茧,把不好的蚕茧给剃出来,顺带选出优质茧,方便留种。 …… 门前的十几亩地很快就插满了秧苗,后面几天插秧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路程要远一些,育的秧苗全家家门口的田里,挑过去来回很是花了些时间。 一大家子赶在立夏前,七十几亩田终于全部完工。 陈舅公还去检查了先前栽的秧苗的长势,基本上没有烧根的情况,这才放下心来去旱地里除草。 在他们插秧这段时间里,旱地里的野草像吃了生长药水似的,一阵疯长,尤其是几块豆类的旱地里,野草快把豆苗都掩住了。 一家子又早出晚归去除草,拔的柳幺舅直嘟囔。 “娘,要不咱们去买点鹅回来养吧,每天引到地里来,还能除草,也能肥地!” 柳幺舅贱兮兮地挪到他娘身边,小声商量道,生怕被他爹听见。 陈氏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叮嘱他快点拔。 没过几天,抽空的时候,陈氏就让柳幺舅去把靠近竹林的一块荒地开出来,并砍了竹子围了一个院子。 柳幺舅在他娘的压迫下,含泪一个人做完了所有,挠破脑袋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娘了,被罚一个人做这些。 林守义的腿也逐渐恢复,可以完全不用拐也能走得很平稳了。 柳芸娘不放心,陈氏也觉得还得找大夫看看,所以他们又进了一次城,回来时还带回了一个竹篓。 “三儿,这就交给你了。” 陈氏把竹篓子递给柳幺舅,几个小孩也很好奇连忙围成一圈。 “哇,鸭子!比上回买的还大呢!”林夏至看着黄绒绒的“鸭子”,感叹道。 “什么鸭子!这是鹅!” 柳幺舅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着柳幺舅这一脸“妈妈再爱我一次”的表情,林秋缘满脸黑线。 六对小鹅,被柳幺舅安置在了他打的院子了,柳幺舅又干劲十足地做了食槽和水槽,又把打的鹅棚又加固了些。 而后又柳幺舅又砍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竹子,在顶端绑上带叶子的枝条,每天早上就把鹅撵去小湾的几亩旱地里吃草。 这很是让几个小豆丁羡慕!纷纷求着柳幺舅要帮他放鹅。 柳幺舅可宝贝他的鹅了,每天都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那臭屁样让柳外公看得牙直痒痒,恨不得一脚踹在幺儿的屁股上。 张三家的黄泥瓦房终于完工,通知了大家去吃暖房酒,陈氏和何氏带着儿子媳妇们前去帮忙,几个孩子也去混了一顿席。 柳幺舅放鹅的时候发现靠近水边的各种豆类的叶子上长了小蚜虫,青菜上长了菜青虫,连忙回来报告他爹。 几个小孩子听完眼睛都亮了!平常他们每天的娱乐活动之一就是去竹林旁的菜园子里逮虫喂鸡,几个小豆丁捏着竹筒,跳着闹着说要去逮虫,惹得林秋缘一阵恶寒。 菜青虫很容易被发现,也很好捉,也是鸡鸭的最爱,几个孩子每天一大早就和柳幺舅一起去小湾逮虫。 各种豆叶茄叶蚜虫和甲虫倒是不太好逮,鸡鸭也不是很爱。 做惯农活的老农民们自有办法。 何氏把烧柴堆积的草木灰提出来,带着儿子儿媳们把灰撒在茄和豆的叶上。 河边七分地里的豇豆苗、四季豆苗、黄瓜苗也受到这些蚜虫和甲虫的侵害,陈氏带着儿女提着草木灰就去了河边菜地。 陈舅公和柳外公则是听了赵大匠的建议,把姜蒜锤烂泡水,还泡上了花椒叶子和青椒叶,是的,青椒!这里居然有青椒! 他们家也种了几根,是肖大脚给他们送来的苗。林秋也在田间地头撒了辣椒苗,陈氏发现了,也一一移植去了菜地了,现在已经开花了。 林秋缘很好奇,这时候没有喷洒器,她舅公和外公要怎么喷洒呢? 古人确实是有大智慧的,陈舅公和柳外公用竹刷把,像上次撒雄黄酒似的,一边走一边撒。 陈氏几人在河边撒草木灰的时候,对面麦田的村民也在撒,他们家今年来村里晚了,倒是没有赶上种冬小麦的时间,只能等打完谷子之后来种一茬。 也有人在地里忙着割菜籽,他们来得晚,只能等今年秋后种一茬了。 几人隔着小溪,边干活边话家常,才知道麦田里长了红蜘蛛,这玩意儿很是讨厌,而菜籽也得赶紧割了打出来,免得后面碰上雨季,菜籽淋了雨要么会发霉,要么会发芽。 第22章 立柱横梁 三个多月,林守义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大夫交代先不要做重活,还是得细细养一段时间,等骨头完全愈合。 得知这一消息的几个孩子都很高兴,但具体在高兴些什么,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只觉得确实应当为爹爹(姑父)高兴。 林秋缘确实是高兴极了,终于,她爹在外敷内补的双重治疗下快好了,不枉费她外婆炖的那么多骨头汤和猪蹄,也不枉费她三天两头拿加了“料”的水给爹喝。 最开心的莫过于林守义本人了,伤了三个多月,终于不用拄拐了。 先前春耕是时候他完全帮不上忙,心里很是愧疚,这下终于他也能帮着做些轻巧活计了。 偏僻的小坡上,欢声笑语伴随着鸡鸭鹅的叫声,更显得鲜活了几分。 …… 赵大匠在小满前的几天,又来了一趟他们的小山坡,主要是为了检查了一下木材的风干情况。 检查完,这才拍板决定过两天可以安排给房子立柱了,又交代让他们多砍些竹子放一旁,到时候有大用处。 交代完又急匆匆地离去,说是要去喊人准备着上工了。 何氏和陈氏又赶了次集,买够了在下次赶集前要吃的肉菜米面。 早春播撒的豌豆,已经能采摘,吃了几次嫩豌豆后,陈氏就不准几个孩子去摘豌豆了,说是要等豌豆老了,才去摘回来,豌豆杆什么的,要就地翻进旱地里用于肥地。 他们的小山坡上再一次热闹起来了,为了避免几个孩子好奇去宅基地偷看之类的事情再次发生,陈氏直接打发几个孩子去干些放鸭放鹅放羊采摘桑叶的轻巧活计。 几个孩子当然乐于做这些事,他们终于从柳幺舅这个抠门老财手里抢过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活计。 每天早上几个孩子就早早起床,把已经换过一茬毛的鸭子撵去田里,等他们吃水田里的杂草和害虫,又把开始变白的小鹅撵去旱地里,吃杂草,时不时还得注意看着,不让鹅误食作物,傍晚时又去把鹅和鸭子撵回来,毛毛特别乐意效劳,常常把鹅和鸭子撵得到处飞。 林秋缘看着已经长大一圈的在田埂上逍遥自在的毛毛,心里偷偷笑,等过一段时间鹅长大了,那可是会咬人的主,她小时候还把鹅追着撵过呢。 门口的稻田被鸭子巡逻过两轮后,陈舅公去赵大匠家买了些鱼苗,倒进了门口的两亩稻田中。 林秋缘被这时候就有的鱼稻共生的理念所撼动,古人真的简直不要太聪明! 想到以前看的那些种田文,简直是把古人当傻子了,就为突出主角的聪明伶俐,得亏她是个喜欢躺平的平平无奇的大学生,在这被衬托得更像个傻子(╥_╥)。 时不时还能看见在田里觅食的白鹭,头一回看见白鹭飞来时,林秋缘被惊得长大了下巴,这玩意儿她很小的时候见过,长大后反而很少见,不过近些年来,在呼吁保护野生动物的理念下,倒是又看见它们出来活动了。 从立夏起,山坡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没停过,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号子。 立夏后,各家各户的枇杷熟了,每次来做工的时候,村民们总会给几个孩子带些来。 林秋缘时不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空间的枇杷放出来混入其中。 “咦,我这个枇杷好大好甜呀!”林夏至随手一摸就摸到空间出品的大枇杷,跟吃的前一个小一些还泛酸的枇杷的味道很是不同。 林秋缘表示,哥啊,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就行了! “估摸着这个是向阳处的枇杷吧,太阳照得它比较多,所以长得好一些。”陈氏也被吸引过来,挑了颗大的枇杷,剥皮塞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才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氏交代他们把大枇杷的核留下来,到时候好种上,以后就有很多枇杷吃了,几个孩子细心地挑拣着。 覃家的黄泥瓦房也完工了,期间他们还去了吃了暖房酒。 男人人忙着做木工,女人们和孩子们也没闲着。 陈氏何氏带着女儿、儿媳以及几个娃娃兵,把第一茬洋芋给挖了出来,又把红薯藤移栽去挖完洋芋的地里,或是在豆田和种有玉米的旱地里进行套种,几人忙得团团转,就连几个孩子都有些忙不过来。 小满前,各家各户田埂上的桑葚红到发紫,倒是把几个孩子馋得不行。 赵大匠家种的桑树很多,今年桑葚长得特别多,很是大方地让几个孩子随便去摘。 春耕完,何氏又重新选了蚕种育上,几个孩子的任务便是每五天去赵大匠家的田埂上薅桑叶喂蚕,他们顺带薅了许多桑葚回家,嘴巴和手被桑葚染得像鬼一样,倒是把突然回头柳幺舅吓了一大跳。 桑葚汁染色特别强,几个孩子洗不掉,急得直掉眼泪。 何氏几人笑够了,才把他们抓到田埂上,扯了几个生桑葚让他们在手里搓,又让他们一人抓两张桑叶,在手里慢慢搓出汁,然后抹在手上和嘴上,最后,几个紫手党才把手和嘴完全清洗干净。 过了小满,各种菜陆陆续续能上桌了,菜园里的四季豆最先熟,最先被端上桌。 四季豆箜饭,四季豆汤,干煸四季豆,焖四季豆,四季豆炒肉…… 终于,在林秋缘快被吃成四季豆时,各种青菜终于开始争奇斗艳——藤藤菜、豇豆、茄子、甘薯叶等等,争相端上饭桌。 他们的房子的大致框架也快完成,赵大匠也在挑合适的良辰吉日上大梁。 何氏和陈氏几人也在忙着打年糕,肖大脚和李忠家的张氏以及覃家的莫氏也来帮忙。 日子选在了四月二十六的巳时一刻,是个吉日吉时。 赵大匠辰时三刻左右就到了,陈大舅几人已经把桌子抬到宅基地的堂屋前,摆上了刀头酒水。 用于祭祀仪式的活鸡活鸭用背篓倒扣着放在一旁。 这下几个孩子总算被允许近距离参观了。 林秋缘激动地站在最前排,看赵大匠指挥两个舅舅堂屋贴上“青龙扶玉柱,白虎架金梁”,横批为“上梁大吉”的对联,堂屋的横梁上则挂上福金和银纸,象征聚财。 辰时七刻时,前来帮忙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由陈舅公领头,陈家的子子孙孙站在身后,赵大匠和村长一人提鸡一人提鸭,绕着供桌嘴里念叨着吉祥话,而后,陈家的众人烧香叩拜,柳幺舅帮忙点燃了鞭炮,几个娃娃在一旁兴奋得哇哇叫。 做完这些后,赵大匠给正梁绑上了红花,指挥众人做好准备,估摸着吉时快到,嘴里开始高声念道上梁文。 “时吉日良,天地开场,主家请我祭栋梁,栋梁栋梁,你生在后山上,长在河落旁,鲁班赐你一根梁,儿孙代代坐华堂,鲁班赐你一丈钱,儿孙代代中状元……” 一段段福事被赵大匠吟诵着,为主家即将完成的新屋送上美好祝福。 陈舅公和陈大舅则抱着鸡鸭对着正梁进行祭拜,在陈二舅点燃鞭炮后,赵大匠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起!” 抬梁的众人各司其职,奋力地把大梁摆到了正确的的位置。 这时赵大匠扛着大木锤也上了房梁,举起木锤,一下下地锤着,嘴里高声唱道,“此锤不是非凡锤,鲁班赐我金银锤,我上不打天来,下不打地,专打五方五地,治妖魔邪气,我法槌落地,是百无禁忌,福事已毕……” 扛着木锤的几人随着赵大匠的口号,把大梁的一锤锤地敲进了立柱中。 “上梁礼成,敬告主人,大吉大利!” 听完赵大匠礼成的话毕,陈舅公带着两个儿子背着背篓也爬上大梁,往地下撒着干年糕、干花生和干桂圆。 地上观礼的人这时才一哄而上,捡着主家分享的福气,一个个脸上满是喜悦。 原本上梁是要请上梁宴的,村里人体谅几家人还在住棚屋,也还没打院落,办席根本摆不开,直言等着吃暖房酒后,就陆续告辞。 在给帮忙抬梁的众人一人发了个月月红(十二文),又人手发了一包年糕、一包花生桂圆后,陈氏和陈舅公几人才喜气洋洋地把众人送走。 赵大匠则跟陈舅公交代,过几天要去砖瓦作坊拉瓦,需要好几架牛车,陈舅公连忙询问张李覃三家,得到答复后,才和赵大匠约好了具体的时间。 林秋缘几个小崽子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小脸激动得通红,两只手也因为鼓掌鼓太多,有些红肿,喉咙也因为高声喝彩而有些沙哑。 一扭头,发现她哥脸蛋红扑扑,林秋缘还大言不惭地笑话林夏至的脸是猴子屁股,等到她娘提醒她时,她才后知后觉地用手背贴上自己的脸(つД`)。 村长家和赵大匠家还有李张覃五家人留下来简单吃了个饭,陈家的上梁的仪式才算完全结束。 夜晚,大人们还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今日的热闹,小孩子们却撑不住打起了瞌睡。 ; 第23章 端午忙 上完正梁的第二天,赵大匠带着人来把屋顶的框架搭上,安排人手砍了大量的竹子,剔除干净,放在一旁捆上,堆成一堆,林秋缘知道,是准备编竹墙了。 几人跑了几趟,把瓦片拉回来堆上,三十来号人的动作迅速,到端午前,瓦片铺上了,二层用的抬梁式,倒是多出来了个阁楼,也铺上了结实的木板,在西梢间外的短廊处,还搭了个上阁楼的木梯。 李忠家的青砖房先完工,办了暖房酒,很是热闹,看得陈舅公热血沸腾。 村里的麦子熟了,村民们要赶在雨季来前,把麦子抢收晒干,房子的后续工作只得又停下。 陈舅公还带着几个儿子侄儿去帮赵大匠割了两天麦,又去村长家帮忙割了一天,这才迎来了端午。 端午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家子不拘大人还是小孩,全家出动,去小湾的荒地里,田埂上,只要长着艾草和苍蒲的地方,全给割了个遍——他们要去县城发一笔。 大人们负责割,孩子们则负责捆,太阳刚刚爬上山坡,陈大舅夫妇和陈二舅夫妇赶着牛车去了县城,还带上煮了一晚的灰水粽和昨儿个赶制的竹编香囊。剩下的几人则去给相熟的几家送了粽子。 林秋缘几个小的手腕上都带上了五彩绳,腰上也佩上了柳二舅和陈二舅编的竹编香囊,里面放了些林秋缘不认识的药材,味道不是很好闻。 陈舅公算着日头,在堂屋的门框上贴上了钟馗像,在两边也挂上艾草苍蒲,又用竹刷把,围着宅基地和他们住的棚屋,甚至鸡鸭院子外,都撒上了一圈雄黄酒,用于防止白娘子现身。 何氏和陈氏则带着柳芸娘去折柳、摘花椒叶和薄荷叶,晚上和艾草一起煮了,用来给几个孩子洗澡,据说在端午这天给孩子洗药浴,夏天的时候孩子就不会起痱子和生疮。 几个小孩子可自在了,得到大人的允许,便去村里找小伙伴玩耍去了,斗草折柳,看坝坝戏。 林秋缘分和冬至没去。 林秋缘是因为现在日头愈发毒辣了,她不想变成挖煤的,便在家老老实实摇着蒲扇,蘸着红糖浆吃粽子;冬至则是几个小的实在抱不动她,她并没有选择权,只能在家挨着她老姐,等着她时不时投喂一口粽子。 去县城的人赶在饭点前回来了,背着在县城采购的东西。 “姑姑,您可太神了!我原本想着,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草,别人可能不会花钱买,您猜怎么着?我们刚到县城门口,正准备进城呢,就被人喊住了,三文钱一把!都被抢购一空了。三文钱都能买俩鸡蛋了,县城的人是人傻钱多吗?” 朱氏放下喝水的碗,歇了一会儿,便开始兴奋地与陈氏说道。 “不是他们人傻钱多,是省时间,你想想,他们要出城去,走上一大截路,县城人多,还不一定割得到呢,便是五文也是卖得的。那粽子呢?卖得如何了?”陈氏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脸上也满是笑。 “哎呦喂,可别提了,咱们卖艾草苍蒲的时候啊,他们就闻到粽子的香味儿,顺带就买几个走,粽子比艾草苍蒲还卖的快呢!就连咱这香囊小玩意儿啊,抢手的很!”就连平时文静温柔的卫氏,脸上也是一脸的激动和不可置信。 “大伯母,县城热闹吗?好不好玩?”陈念坐在凳子上,荡着小腿,撑着小脸,一脸向往。 “哎呦我滴乖乖,热闹得紧嘞!庙街那边祭祀游街,人挤人哟!还有玩杂耍的,耍猴儿的,舞龙舞狮的,还有木偶戏嘞!咱们准备回来的时候,江里正准备赛龙舟呢!那场面……” 朱氏越说越起劲,唾沫横飞,林秋缘坐在陈念旁边,屁股不由自主地往一旁挪了挪。 几个孩子被吊足了胃口,双眼里满是激动,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仿佛他们在县城似的。 “爷,咱们村里怎么没有赛龙舟呢?我只看见坝坝戏,还跟盛哥儿他们踢了竹球,荡了秋千。”陈家和啃着粽子,嘴角还挂着红糖浆,好奇地望向桥边。 “傻孩子,你看那河那么小,怎么划得了龙舟?估计还没开划,都撞一起了。”陈舅公被逗得不行,乐呵道。 下午太阳毒辣,陈氏没允许几个孩子出门去,让他们窝在家里,帮她做青草膏和驱蚊香。 其它人则去菜地里把四季豆、豇豆、茄子、黄瓜摘回来,晒干菜或是做泡菜。 陈大舅还扛着锄头去地里挖了一背篓地豆,在河落冲洗干净背了回来。 陈家和几个小娃娃帮忙用石臼把新鲜艾叶和薄荷捣碎,陈氏拿出了从肖大脚家买的山茶油,倒进捣好的艾叶薄荷中搅拌均匀后,用陶盘倒扣在装着艾叶薄荷的陶碗上,放进锅里蒸上一个时辰。 这时候柳幺舅也把刚刚捶好的艾绒端了过来,熟门熟路地开始捶木炭,看来往年没少帮忙做。 陈氏接过艾绒和木炭粉,放进大陶盆里,像揉面团似的,不停地揉搓着。 “妹妹,还剩了些雄黄,可要倒进去?”去摘菜的几人已经从地里回来,何氏拿着装有雄黄粉的竹筒走过来,想要帮忙。 “要的要的,嫂子,帮我倒进来吧,我还寻思没有雄黄也将就了。”陈氏让何氏把雄黄倒盆里,又让嫂子帮她把垮下来的袖子重新挽好,这才继续揉着。 炭粉揉好之后,就是几个孩子最爱的环节了——搓泥,把炭泥搓成松塔的形状。 这个他们可熟了,这下连只能干看着的陈念都能帮上忙。 几人在一旁搓,何氏和陈氏则拿一根小木棍给松塔形状的蚊香戳个洞,然后放在一旁的米筛上,端去外面的空地上晾晒着。 等做完这些,锅里的草膏倒是蒸得差不多了。 何氏带着几个孩子把手洗干净,陈氏则把锅里的的几个陶碗端出来放凉。 将就蒸草膏的一大锅开水,朱氏把洗净的豇豆放锅里烫个七八分熟,捞起来用米筛端到棚屋向阳处,几个男人正在往几个架子上搭竹竿。 卫氏把豇豆整理好,均匀的晾在竹竿上,几个孩子也帮着整理豇豆,然后递给卫氏。 而后又是四季豆,如法炮制,但是由于四季豆要短些,没法挂竹竿上晾晒,只得把家里的簸箕、米筛、撮箕等等可以晾晒的工具都找了出来,用于晾晒干菜。 搭完架子的几个男人则开始把茄子和黄瓜切片,均匀地铺在米筛里,端去向阳处晒着。 亏得先前雨季时,大家子没事干,很是编了些米筛,筲箕,撮箕之类的,不然还真不够用。 柳二舅拿出自制的河蚌牌刮皮刀,给地豆去皮,丢进水里泡着。 何氏几人忙完,拿起刀开始切地豆,切成厚厚的薄片,丢进水里泡着,泡一个晚上,等明儿再处理。 泡豇豆是不用焯水的,柳芸娘直接把嫩豇豆挂竹竿上,等傍晚晒蔫儿了,就可以收起来挽成团状,塞进泡菜坛子里。 柳芸娘忙完这些又开始忙活着做晚饭,晚饭也是今儿从地头摘回来的豆角茄子黄瓜。 吃完晚饭后,陈氏用纱布把蒸出来的汁水过滤出来,放在一旁,只等着明儿一大早起来继续。 等林秋缘几个小豆丁起床时,陈氏和何氏已经把蜂蜡融了倒进静止出来的油里,准备灌进竹筒里了。 几个孩子连忙上去围观,林秋缘简直叹为观止!这些东西她以前只在一些手工阿婆主的视频里见过,她当时还讶异怎么这些人都会做的,后面才知道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古方。 亲眼见她外婆做青草膏和蚊香之后,林秋缘甚至在期待她外婆她们还会带来什么惊喜,比如肥皂之类的…… 而昨儿切好的土豆片已经焯过水,用冷水湃着。 陈大舅把晒席铺在院子中的向阳处,把沥干水的土豆片倒在晒席是,几个孩子则负责把堆叠在一起的土豆片均匀地铺在晒席上,等着太阳暴晒两天。 何氏则把沉淀了一晚的土豆淀粉也抠出来,放进铺好纱布的簸箕中晒着。 端午过后,趁着大家还在抢收麦子,陈舅公夫妻二人和柳外公夫妻二人量了屋子的尺寸,记在了木板上,拿着去了趟隔壁村的李木匠家,开始订购大件的家具,小件的家具,柳二舅和陈二舅都包圆了,她们的小山坡上,锯子,刨子的声音最近就没停过。 第二茬蚕可以取茧,一大家人坐一起边话家常边取茧,速度倒是很快。 下一茬蚕得等到立秋后,才有适宜的温度养蚕了,几个孩子的摘桑叶的任务暂时结束,突然不用摘桑叶喂蚕,几个孩子还觉得有些无趣。 从空间放出来的兔子昨儿也下了崽,几个舅舅和了黄泥,给兔子围了个估摸着有两平米的窝。 底部用竹子打了个比较稀散的底,底部镂空,方便兔子排便,陈二舅还用竹子编了个隔断,把公兔子和母兔子还有兔崽子些给隔离开来,给两边都垫上了稻草。 每天几个孩子都去田野里找鲜嫩的苜蓿草回来喂兔子,每天没事儿的时候,就来围观几只小兔子,倒是把母兔子吓得时常进入狂躁状态。 几个孩子吃了一顿竹条炒肉后,才不敢去骚扰母兔子“坐月子”。 陈家和后面发现了新乐子,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去竹林里看公鸡和母鸡“打架”,几人常常在竹林里被蚊虫咬得满头包,几个大人时常一边给几人擦青草膏,一边笑骂活该。 成年人芯子的林秋缘自然明白这个“打架”含义,不由得汗颜,但又控制不住加入他们。 大公鸡总是对母鸡穷追不舍,直到啄住母鸡的鸡,趁机骑到母鸡背上,才得意洋洋地煽动着翅膀,喔喔喔地叫个不停。 陈念小朋友最见不得大公鸡“欺负”母鸡,回回见了,都会提着棍子冲进去对大公鸡处以鞭刑,直打得大公鸡满院跳脚才作罢。 等陈念一走,se欲熏心的大公鸡又会故技重施,陈念几人也乐此不疲地阻止大公鸡。 几人俨然把这种追逐当成了一种好玩的游戏,撵完大公鸡又撵大鸭青。 第24章 神仙豆腐 趁着村民还在抢收麦子,陈舅公去巡视了田里的秧苗,多亏了鸭子大军,田里的杂草、稗子被消灭的一干二净,田里的水也养的鱼搅浑,秧苗长势甚是不错,到是不用再挑粪去泼秧苗追肥了。 陈氏去苞谷地,撕开苞谷叶的一角,掐了一下苞谷粒,鲜嫩多汁,倒是掰了一背篓回来煮了让一家子尝尝鲜。 鲜甜多汁的嫩苞谷很快就捕获了一家子的胃。 苞谷骨头汤、苞谷焖肉、清炒苞谷粒、苞谷粑、苞谷饼、苞谷稀饭…… 嫩的苞谷杆也没被放过,被陈氏砍回来,让孩子们当甘蔗啃,甜滋滋的,还挺受几个孩子的欢迎。 嫩苞谷叶则全都被剐下,拿给牛牛和山羊吃。 几个妇女或剥或磨,把嫩苞谷做出了不同的花样,直到苞谷穗开始枯萎,苞谷叶开始发黄,苞谷粒也逐渐变老,一家子才停下了嚯嚯苞谷的嘴。 天渐渐热了起来,关鸡鸭的院子被太阳直射,何氏便招呼儿子侄子在竹林里的空地上,围了一个院子,把鸡鸭鹅都关在了竹林里,在院子一旁,给毛毛搭了个窝,毛毛便失去了自由,被拴在竹林里当鸡鸭鹅的“门神”,天天哀怨地叫着,倒是骗了不少骨头去吃。 竹林凉快,土地也肥沃,地里很多蛐蟮,鸡鸭关在里头,倒是长得飞快。 “奶!蛋!鸡下蛋了!” 陈家和一手捏着一个蛋,很是欢喜地递给何氏看。 “就是蛋有些奇怪,好小啊!” 林秋缘看着她表哥手里像鹌鹑蛋大小的蛋,满脸疑惑⊙w⊙。 “哈哈哈,确实是开始下蛋了,这母鸡头一回下蛋啊,可能有些紧张吧,估计多下几次就是正常大小的蛋了,不用担心。”何氏接过孙子手里的两个“鹌鹑蛋”,也是愣了半晌,才乐呵道。 果真如何氏所说,在连续捡了几天的迷你鸡蛋之后,陈家和总算捡到正常大小的鸡蛋了,顺带还捡了几个鸭蛋。 总算,他们家不用买蛋吃了。 五月十四这天,赵志勇和赵大牛来给他们家传话,各家的麦子都晒干归仓,他们的建房大业可以继续了! 女人铡稻草,男人和稀泥,直到把黄泥踩至不黏脚,二人才告辞离去。 五月十五一大早,何氏和陈氏就去赶早集,备上了三天的肉菜。 天气太大,何氏怕肉臭掉,他们又没有水井来给肉保鲜,只得给肉面上抹上一层细盐,把肉给腌上。 林秋缘已经在怀念冰箱了,天气变热了,菜逐渐放不住,昨儿中午的剩菜,到晚上居然就馊了!他们现在只能做一顿吃一顿。 说到这个,林秋缘也有些郁闷,当时逃荒路上一天吃两顿,她以为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没想到是一直都是只有一天两顿的! 林秋缘突然很担心家人的胃,这样真的不会得胃病吗? 天开始热了起来,男人女人们都在忙着用竹子编竹席,等到时候房建好了可以直接铺上。 陈氏下午还出去了一趟,背回来一背篓树叶,让几个孩子帮她搓洗。 林秋缘定睛一看,这不斑鸠叶吗?摘来做什么? 陈氏烧了一锅水,把树叶丢进锅里焯水后,捞到大木盆里晾凉,使唤几个小劳动力帮忙揉搓出汁水,黏黏糊糊,绿油油的,还怪恶心。 “姑婆,这个好像鼻涕哦!这个搓来干嘛呀?”陈念一边搓一边起鸡皮疙瘩,抬头询问正在过滤草木灰水的陈氏。 “哦哟,已经黏黏糊糊啦,等着,姑婆给你们加一瓢水,一会儿啊给你们做神仙豆腐。可好吃啦!”陈氏把手洗干净,探头看了看盆里,很是满意,舀了一瓢水加进去,摸了摸陈念的小脑瓜子,诱惑道。 陈氏放下水瓢,果真听见几人吞口水的声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秋缘听见神仙豆腐眼睛都亮了!她小时候可是经常吃的啊!可是从没见过是怎么做的,只记得是绿油油的,qq弹弹的,用井水湃过之后,加入红糖浆后,就是甜甜甜冰冰冰的。 陈氏唤了女儿来帮忙,用纱布把汤汁过滤出来,又慢慢将澄清之后的草木灰水慢慢倒进汁水里,不停地搅拌,最后盖上纱布,放进大盆里放凉。 陈氏趁锅里熬着红糖浆的空档,去菜地里摘了几个辣椒回来,辣椒还没完全变红,和葱姜蒜切好放进盆里,倒入酱油和盐,搅拌均匀放在一旁。 毕竟有人喜欢吃甜口的,有人喜欢吃咸口的,众口难调。 “今晚就吃这个,就不做晚饭了,明儿中午也可以当道菜端上桌。”陈氏把红糖浆舀进陶碗里,转身对女儿交代道。 柳芸娘点头应下,遂带着几个孩子去竹林里捡鸡蛋。 “娘,为什么这个叫神仙豆腐呀?”林夏至牵着林秋缘,边走边问道。 “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小村庄遭受了连年的干旱和饥荒,村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天夜里,村中一位一生向善的老妇人梦见了一位仙人,仙人告诉她,山上有一种神奇的植物,它的叶子啊,可制成豆腐,食用后能解饥荒。” 柳芸娘牵着陈念,坐到了砍下的楠竹上,几个孩子挨着坐下,竖起耳朵听着故事。 “老妇人醒来后,便独自上山寻找,果真找到了这种绿叶植物。她按照仙人的指示,用这些叶子制作出了翠绿如玉的豆腐。老妇人端着绿油油的豆腐,把全村人召集在一起,说了神仙给她托梦的事。”柳芸娘的声音悦耳,将故事娓娓道来,说到此处还顿了顿,吊足了几人的胃口。 “后来呢后来呢?村里人就跟着去摘树叶了吗?”陈家和急切地问道。 “村里人一开始不信,以为老妇人在说胡话,豆腐明明说白嫩嫩的,怎么可能说绿色的呢?村里人还以为老妇人要毒死他们,还想把她逐出村去呢!”柳芸娘讲故事起承转合,几个孩子听了之后大受震惊。 “村民真坏!人家好心救他们,还想把老太太赶出村去!这要是我,他们不信,我就自己端着豆腐走了!一块都不给他们吃!”陈思思撑着脸,一脸的愤愤不平。 “姑姑,后面呢?”陈念靠在柳芸娘怀里,抬头问道。 “后面啊,有人饿的实在受不住,才吃了这个绿油油的豆腐,这才信了老妇人的话。连忙阻止赶人的村民,村民们这才惊觉自己的愚蠢,连忙给老妇人磕头道歉,然后她才带着全村人才上山找到这种树叶,又告诉大家豆腐的做法,由此,这个村子靠着这个豆腐,熬过了旱灾和饥荒。从此,村民就将长这种树叶的树叫做神仙树,而由它制成的豆腐就被称为‘神仙豆腐’。村民们为了纪念这位仙人的恩赐,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日子里,用神仙豆腐祭祀,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吊足了几人的胃口后,柳芸娘才把故事继续讲完,几个孩子听得意犹未尽。 “娘,你是在哪里听说这个故事的呀?”林秋缘听过的版本跟她娘讲的这个版本还有些出入,但背景之类的大致还是一样的,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娘小时候,你外婆给我们讲的。”柳芸娘抬手帮女儿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边答道。 “那都有神仙豆腐,咱们为什么要逃荒呢?我好想咱们的村子呀,不知道虎子和二狗他们怎么样了……”陈家和开口叹道,脸上满是怀念。 林秋缘这才回神,对呀,都有神仙豆腐,为什么他们要逃荒呢? “当然是因为山里找不到神仙豆腐的树叶啦!村里人贪心,争相把神仙豆腐拿去买,神仙树都被薅秃了,后面都不长了。所以呀,咱们做人不能太贪心,做人也要懂得感恩,要向善。”柳芸娘细细解释着,顺带对几个孩子进行引导和教育。 几个孩子也不知听没听懂,都连连点头。 晚上,几个孩子吃神仙豆腐时,倒是吃得格外虔诚和认真。 陈氏将剩下的神仙豆腐用水湃上,留着明儿中午吃。 第25章 房子完工 五月十六一大早,赵大匠带着儿子赵志勇和侄儿赵大牛早早地就来了。 一来,几人就带着陈大舅几人开始用竹篾在墙上比划着,做了好几个步尺。 将竹篾环成圈,再用一横两竖纵三根竹篾十字相交,就成了编织过程中的测量工具——步尺。 将步尺上两根长度可调节的竹篾卡在编墙壁的上下框之间就能记录尺寸,很是方便。 林秋缘大为赞叹,就算没有卷尺这种现代工具,古人也有大智慧。 不管是先前的丈杆,还是现在的步尺,都是古人智慧的体现。 不一会儿,其它来干活的人也陆续到了,加入了量竹启蔑的活计中。 启蔑的活计轻巧,林守义也加入其中。 三十来号人分工合作,各司其职——翻拌黄泥、量竹启蔑,拍打麻丝、和灰膏、钉竹钉、编骨架、抹黄泥、上白灰…… 竹子为骨,黄泥为肉,白灰为皮,三层工艺依次进行,工人们井然有序,默契十足,小坡上再次热闹起来。 午饭时,陈氏的神仙豆腐果真让人赞不绝口,溪江村的大部分人都爱吃辣,拌上辣椒水,众人直呼过瘾。 陈氏下午又去了后山,薅了一背篓斑鸠叶回来,几个小劳动力又自告奋勇地上场。 下午蚊虫多了起来,陈氏点燃了蚊香放在一旁,几人安心地在木盆里搓着斑鸠叶。 陈氏做了一大盆神仙豆腐,村民们收工回家时,还让他们一人端了一块带回家给家人尝尝,众人直夸他们厚道,干起活来更是认真仔细。 三四天过去了,外墙总算是基本成型。 送走了做活的村民,一家子站在天井里,望着环绕着的白墙黑瓦,归属感油然而生。 “真气派啊,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住上那么气派的房子!”陈大舅双手叉腰感叹道。 “可不是,咱们啊,这是什么什么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咯,是不是姑姑?”陈二舅也不禁感慨道,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思想感情,奈何是个半文盲,文绉绉的话倒是记不全。 “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不是嘛,咱们啊算是苦尽甘来了。”陈氏抱着冬至,在她的小脸蛋上挨着。 林秋缘听见这句,一时间有些发懵——这可是陆放翁的诗啊!这这这!这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朝代。 林秋缘无意识地任凭她娘牵着她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她算是左耳进右耳出,半句没听进去。 外墙需要一定的时间晾晒,赵大匠跟陈舅公定好了五日后再来。 恰好地里的荞麦能收割了,一大家子带着几个虾兵蟹将又出动。大人把荞麦割下,孩子们就拿稻草把荞麦捆扎成束,立在旱地里晒着。 菜地里的嫩姜也被陈氏挖出来,洗干净泡进了泡着泡豇豆的那个坛子里。 可惜他们家的鸭子还没长肉——嫩姜生爆鸭丝,简直不要太好吃!是谁流口水了我不说。 等两三天,荞麦完全干透了,大人们又拿着晒垫铺在地里,把一捆捆的荞麦堆在晒垫上,用连枷不停地拍打,倒是让林秋缘想起外婆家收菜籽的时候,也是这样操作的。 荞麦过筛,筛去各种杂质后,暂时装在预备用来收稻谷的拌桶内。 一亩地收获两挑荞麦,估摸着有两百来斤。 靠近棉花的那块荞麦地,产量倒是高一些,有两挑半。 三亩地大概收了接近七百斤的荞麦,差点把拌桶给装满。 陈氏背了大半背篓荞麦,估摸着有五十来斤,去村里的大石磨磨粉。 磨成粉的荞麦过筛后,只剩下三十多斤。 陈氏加了红糖和鸡蛋,把荞麦调成面糊糊,烙了荞麦饼,几个孩子特别爱吃。 收完荞麦后,赵大匠就带着人来开始着手做内部隔断和院墙。 同样的竹编夹泥隔断,从一层做到了二层阁楼,院墙则是用黄泥夯的土院墙,东西两侧都开了个门。 前院门口的坡上,陈舅公预备把果树移栽过来几棵。 房子的布局以大门、天井、堂屋为中轴线。 堂屋两边是两个次间,两个次间外各有一个短廊,连接两侧的梢间,短廊通向后院。 天井两侧是东西厢房;大门的两侧的布局同堂屋两侧一样,只是少了两个短廊,两个梢间更大一些。 灶房、茅厕、冲凉房等都在后院。 短廊连接灶房和西梢间;东梢间后直接连着冲凉房和厕所。厕所下方做的吊脚楼式的结构,搭了个猪圈,猪圈下方用青石做了个水渠,日常倒的污水从天井和后院汇聚于此,流向坡下的粪坑。 除了冲凉房和天井是用青石板铺的地板,二层阁楼是木地板,其它地方全是用砂石夯实的泥地。 后院右侧开了个门,可通向竹林,菜地和鸡鸭院还有牛棚羊圈的位置没有动。 赵大匠在完工后,来给陈舅公和何氏算了总账。 建房倒是没花太多钱,主要是人工费大一些,材料费也挺贵,拿给赵大匠用于买材料的五两银也所剩无几。 人工费和伙食费七七八八算下来也有二十余两,加上先前给赵大匠用于买瓦和石灰的五两银,建整座房子的花销,约摸是二十五两到三十两之间。 站在大门前,看着气派的房屋,陈舅公觉得就算是三十两,也颇值! 在男人们忙着给房子做收尾工作时,女人们把荞麦地给犁了一遍,把荞麦杆子全给犁进地里,当做底肥。 最后把红薯垄给挖上,又去割了红苕苗,这才把三亩地全给种上了晚熟红苕。 小暑前,陈舅公和陈大舅陈二舅提了礼,去了趟李张覃赵三家,让他们帮忙一同运一下家具,几人欣然接受。 老头儿们驾着牛车去拉家具;青年们在屋里给柱子横梁刷桐油;老奶们则带着孩子在后山脚下制陶烧陶。 先前夯院墙的黄泥还剩下不少,赵大匠在后院外的下风处,给他们起了个简易的炉窑,自己烧陶,已经是溪江村的老传统。 几个孩子特别喜欢制陶这个环节,这可是他们的老本行!捏起碗、盆来,甚是像模像样。 给炉窑塞够了足够木材,几人返回屋里,帮忙漆桐油。 舅舅们做的简易家具已经搬进屋里,几个孩子还有自己的单独的竹床,让几个孩子满意得不得了,围着几个舅舅鞍前马后的,狗腿极了。 拉家具的几人在饭点过后才回来,除了陈念留下帮忙看着冬至,一大家子倾巢出动帮忙搬家具。 好家伙,牛都被累得大喘气,可把陈舅公心疼坏了,亲自去河边割了最嫩的紫苜蓿,背了满满一大背回来喂牛。 光是摆放家具就花了半天的时间,帮忙的几人固然也被留下吃饭,何氏几人连忙做饭。 李张覃赵四人也没闲着,在前院帮着绩麻。 吃晚食时,天光还是大亮。 赵大匠建议陈大舅在附近挖一个水井,免得到时候碰上汛期,河落的水会变得浑浊,无法食用,再者,如果碰到干旱的年份,不管是河落还是村里的小溪,都会断水,所以还是挖口井要保险一些。 陈大舅连忙应下,赵大匠则打算过两天去帮忙找挖井人问问,听闻他还在邻村带人掘井呢。 挑了个好日子,几家人也开始迁居。 陈舅公夫妻二人住堂屋右侧的东次间,左侧的西次间,他们预备当做粮仓。 连接灶房的西梢间则充当饭厅。 柳外公一家子则住两个西厢;林守义夫妻带着冬至住的东厢,陈家和和林夏至两兄妹住东梢间。 陈大舅一家住前厅的东次间,陈思思和林秋缘住东梢间;陈二舅一家则住前厅的西次间。 在新居收拾了两天,陈舅公带着俩儿子提着礼去了趟赵大匠家,让他帮忙邀请一下来帮他们建房的几户人家,来吃暖房宴。 又提了礼去村长家,让村长帮忙带他们去村里吆喝吆喝,六月初六他们家办暖房宴,邀请大家来吃席,好生热闹一番,村长欣然应下。 徐村长带着陈舅公走村子的这头,徐大郎带着陈大舅和陈二舅走村子的这头,互相通知着。 徐大郎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他们送了一份拟定了的名单,上面是应下要来吃席的人户。 他们是外乡人,很多事情都不懂,村长的老妻夏氏还特意跑了趟,给几人细细讲了他们当地的习俗。 赵大脚也带着儿媳妇来帮忙拟定菜单,好让他们着手做准备。 菜式还得跟着村里人走,不然不合胃口,剩着也是浪费了。 几个女人家商量了半天,最终敲定了十二道菜式,四凉八热,象征一年十二个月的四平八稳。 第26章 吃席啦 六月初五一大早,柳外公和陈外婆,陈舅公和何舅婆驾着牛车去赶集,采购昨儿拟定好要买的东西。 几个舅舅则去村里徐老实家花了一两三钱买了头两百来斤的生猪。 把猪赶回来的时候倒是很轻松,请了杀猪匠来时,猪就变得狂躁起来,五个人根本按不住,猪一直发出尖锐的叫声,很是刺耳朵,几个孩子被勒令不准出大门,他们只得蹲在大门后,搭在门槛上,探头看向前院按猪的一群人。 林秋缘看着满院子跑的大黑猪,脑袋里自动跳出来一句网络流行梗——四大摁不住:待宰的猪、受惊的驴、生气的媳妇、上岸的鱼。 林秋缘看着在院子里乱窜尖叫的“二师兄”,还果真如此。 朱氏几人已经备好了备好木盆、板凳、案板、梯子等物,柳芸娘在棚屋内烧开水。 赵大匠一家带着儿子侄子刚好提着鱼来,也帮忙来按猪。 在众人的合力下,肥猪被平按在板凳上,杀猪匠的利索地抽出杀猪刀,一刀刺入猪颈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肥猪被一刀毙命。 在一阵痛苦嘶哑的哀嚎声中,“二师兄”狗带了。 几个孩子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小脸发白,噔噔噔地就跑回屋子里去了,林秋倒是没跑,悄悄睁开刚刚下意识紧闭的双眼。 卫氏挪开装满猪血的木盆,又拿出备好的三张草纸在猪前面烧上,一边烧纸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什么林秋缘不懂的祭拜仪式。 按猪的众人这才松开已经狗带的透透的猪,这下到了杀猪匠和他带的徒弟的主场了。 男人们忙去帮忙提热水出来,放在一旁,方便杀猪匠和徒弟操作。 师徒二人拿着木瓢不停地给猪身上浇热水,然后拿出一块特制的刮毛刀,不停地在烫过的地方刮着,刮完一面,按猪的几人又上前来把猪翻个面,杀猪匠师徒二人又乳法炮制,把猪毛褪得干干净净。 猪毛也被敛起来,放进撮箕里面晒着,也是有大用处。 杀猪匠掏出另一把刀具,在猪肚子上比划着,估摸着是要开膛破肚了。 林秋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下一秒身体就悬空,被人抱在了怀里。 “乖乖,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我们大人看了都害怕!”朱氏震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啧声不绝,抱着怀里的侄女回到了后院。 “……” 林秋缘没有说话,她估计她大舅母已经摸到了她颤抖的双腿。 赶集的几人也买好了明儿个要用的东西,放进屋里,也开始来帮忙。 猪很快被分解完,卫氏和何氏取了猪肝、猪腰子和一块猪肉,还有一块猪血旺回了后院,准备做午饭。 午饭很是丰盛,血皮菜爆炒猪肝、韭菜爆炒猪腰、白切肉、豆芽血旺汤,清炒藤藤菜,还凉拌了个黄瓜。 土猪肉简直不要太好吃!林秋缘缺了一颗牙也不影响她大快朵颐,就连冬至都用她的八颗小牙与手中的一块肥肉奋战着。 杀猪匠和徒弟吃了午饭就带着家伙什告辞了,他们还要赶去另一个村杀猪,陈舅公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下坡,把猪心、猪肺还有猪大肠用草绳串好,送给了杀猪匠,又付了二十文的辛苦费。 肖大脚和她儿媳妇牛氏留下来帮忙,下午李忠、张三、覃虎这三家也来帮忙。 天气热了起来,肉放不住。 肖大脚是村里专业的帮忙办厨的,看了拟定的名单后,就捡出足够的猪肉放一旁,剩下的猪肉全用盐和花椒给码上,等明儿席结束了,再来处理。 盐还是陈氏先前在县城买的粗盐,细盐他们不舍的这样嚯嚯。 鸡鸭也被杀好,处理干净放在瓮缸里备用。 鱼全都放在木盆里养着,等着明儿一大早宰杀。 几人吃了个简便的晚饭,趁着天没黑也告辞了。 一家子趁着天还没黑,去地里把明儿要用的菜蔬也摘上,全都放进了先前搭的灶房内放好。 陈舅公把提前准备好的鞭炮放在了前厅的门后,只等着明儿吉时一到,就拿出来点上。 一大家子也早早睡下,好为明儿的席养足精神。 天蒙蒙亮,大人们就起床开始择菜洗菜,切肉,剁肉,孩子也起床拔草喂牲畜家禽。 何氏检查了每个屋子都被锁好后,这才将钥匙收好,以免有人浑水摸鱼,毕竟村里还有很多人他们不是很熟,防人之心不可无。 肖大脚一家子也一大早就来了,赵志勇用独轮车推着办席要用的大蒸屉,赵大匠扛着放得下大蒸屉的大铁锅,肖大脚和儿媳牛氏一人背着个背篓,赵阳和赵云蹦蹦跳跳跑在最前面。 没过多久,李张覃三家也来了,各自扛着自家的桌椅板凳。 是的,村里办席的时候,都是要借各家各户的桌椅板凳的,更夸张的是,如果主人家缺锅碗瓢盆的话,也是要在各家各户借的。 幸亏他们先前烧了不少的陶碗、陶碟、陶盆等等,昨儿全都抱出来洗干净,用木盆码上放在一旁,肖大脚捋了捋,大致是够了的。 女人们全都聚集在灶房,三个灶头都是忙碌的身影。 陆陆续续的人背着桌子,挑着条凳来了。 陈大舅和陈二舅在院子门口迎客人进来,剩下的男人们则在院子里帮忙摆放桌子,并给每家每户的桌子板凳做好记号,避免到时候席结束弄混淆。 村长坐在大门口的“礼部尚书”的位置,拿着先前拟定好的名单,帮主家记着礼金。 男人们都聚在一起侃天说地,尤其是帮忙建房的村民,会带着众人参观房屋外墙,自豪地吹着牛。 女人们一来,多数都是自发地进去灶房帮忙。 朱氏几人给每桌都端上了瓜子花生还有李子。 瓜子花生是先前在村里买的,李子是村里人提来的。 人多力量大,灶房里煎炸蒸炒,井然有序,香味悠悠然地飘来院子里,孩子们倒是坐不住了,想跑来围观,都被各自的娘或者祖母赶了出去。 林守义数了数摆好的桌子,有二十六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唤了几个相熟的人撤掉桌子上的杂拌,准备帮忙摆碗筷。 徐大郎点了几个人和他一起到时候帮忙上菜,又找了赵志勇和赵大牛,让他们帮忙陪酒。 最后带着陈舅公找到了赵大匠,拜托他做赞礼人,唱赞礼是赵大匠的拿手活,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全都安排下去之后,这才带着人找到陈舅公讲明,还让陈舅公别怪他插手太多。 陈舅公几人忙得焦头烂额,见徐大郎安排的明明白白,对徐大郎很是感激,哪会怪罪于他? 陈舅公父子同徐大郎一起,将村长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很有辈分的老人迎进天井里摆着的席位上,坐上座,又招呼侃天说地或是话家常的村民找位置坐上,准备开席。 众人连忙把自家孩子找到,在位置上坐好,继续话家常,等着开席。 菜陆续端上,虽然肉香四溢,但还未唱礼赞,所以大家都很有礼地没有动筷。 差不多快到吉时,陈舅公在院子外把鞭炮挂上,赵大匠则站在大门口,开始唱赞礼。 赵志勇和赵大牛端着酒罐,等着带着陈大舅陈二舅挨桌敬酒。 “吉日迁居,万事如意;宾朋满座,共庆乔迁;欢声笑语,福泽绵延……温锅宴上,福星高照;新居落成,共享天伦。礼成!” 赵大匠中气十足地唱着赞礼,嘴皮子上下翻滚,祝福的话一套一套地,没有一句是重复的,林秋缘坐在凳子上,崇拜极了。 等赵大匠唱完赞礼,陈舅公点燃了鞭炮。 在鞭炮声中,村民开始大快朵颐,一个个都满面红光地夹菜吃肉。 等菜都上完后,在厨房里忙碌的几个妇女才坐到给她们留的席位上。 男人们像花蝴蝶似的,挨桌挨个地敬着酒,在院内穿梭。 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之后,他们才坐下开始吃饭。 得亏他们拿来敬酒的只是米酒,这要是和客人一样喝高粱酒,估计他们敬完下来,都已经嘴趴下了。 人们都对这席面赞不绝口,尤其是爽口解腻的神仙豆腐,很是受老人和娃娃们的欢迎。 吃完席大家也没急着走,女人们帮忙洗洗涮涮,男人们帮忙抹桌,老人们则找东西装骨头,打算给家里的猫猫狗狗带回去打打牙祭。 林秋缘几个小的也没忘了毛毛,尤其是盛哥儿,捡了一大碗骨头倒进毛毛的狗盆里,毛毛兴奋得摇头摆尾,尾巴只摇,恨不得把尾巴甩脱掉。 剩菜剩饭剩的不多,何氏很是大方地让村民们打包回去,毕竟天气热了,放一晚就馊掉,多可惜,还不如让大家打回去,晚上还能添个菜。 第27章 坛子肉和挖井 女人家帮忙洗完锅碗瓢盆,把碗筷整整齐齐地码在木盆里;男人们则各自抬着自家的桌子回家,孩子们帮忙抬自家的凳子。 陆陆续续送完帮忙的客人,一大家子才歇了口气。 头天用盐码上的猪肉也差不多了。 朱氏几人在一旁把猪肉改刀成均匀的肉块,不能太大,不然很难炸透;也不能切太小,不然炸完肉,免得缩水完看不见什么肉了。 几个男人则蹲在一旁用热水把猪油清洗干净,放在筲箕上沥水。 何氏在熬猪板油和边油,这头肥猪的出油率很高,舀了一坛子猪油放在一旁放凉,剩下的,就用来炸猪肉。 猪油渣则撒上细盐,端去一旁的桌子上,几个孩子吃得津津有味。 林秋缘喜欢吃甜口的。 刚出锅的油渣,撒上一把白糖,白糖被热油渣融化,直接挂在油渣表面,那种味道,可别提了。 林秋缘一边吃咸口的猪油渣一边回味着甜口的猪油渣流口水,她可不敢把白糖偷偷从空间放出来,她都没在这见过白糖的影子。 等油温降下来后,肖大脚才把猪肉一块块小心地滑进油锅,又细细地与何氏讲解着具体步骤。 “一定要猪皮朝上,不然炸成响皮,到时候切不动,也不大咬得动。” “火要烧熊一些,要大火给它快快地炸透。” “你看现在油锅是浑的,不要怕,等它慢满炸,等到油变清亮了,肉浮起来,两面金黄就算差不多了。” “需要耐心,可能要炸半个多时辰,还要拿这种木搅搅时不时给它推一哈,不要让它们粘在一堆。” 肖大脚又让男人们把准备好的坛子缸子的抬出来,倒了高粱酒进去,点火简单烧一烧。 “用酒烧过的坛子肉,时间放得更长,不容易坏,放到阴凉地,搁上个年把时间完全没问题。”肖大脚适时地给众人解惑,手上动作很麻利。 等到肉变得金黄,开始浮在油锅里,肖大脚这才招呼卫氏把火退出来。 用竹笊篱一块块地捞进坛子里,又交代何氏要等热油凉下来才能舀进坛子里,猪油必须完全盖住猪肉后,肖大脚这才准备带着儿媳和孙子们回家去。 何氏也很大方,把还没吃过的肉菜强硬地塞进肖大脚的背篓里,还装了一碗猪油渣,让她带回家给几个孙孙当零嘴。 又唤几个儿子帮忙给赵家送蒸屉和铁锅回去,何氏又亲自把肖大脚婆媳送下坡。 院子的残局早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陈舅公和柳外公正和赵大匠、村长几人喝茶,侃天说地。 “村长,大郎,赵老弟,今儿可真是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啊,我们可要乱了章程了,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陈舅公很是感激,真真切切地打心里感激不尽,端着茶碗,敬了几人一碗。 徐大郎是晚辈,推脱不了,只得红着脸受了陈舅公的这一敬。 “先前你们忙,我就没提,我跟周老二说好了,他在李家坪挖井,还有天把时间就完工了。说后天来你们这瞧瞧。他们找井可有说法了……” 赵大匠剥着花生,跟陈舅公和柳外公说道。 “周二哥可是挖井的好手,他拿两根铁棍,就能找到合适的地儿挖井,挖不了多深,就能出水了。咱们十里八村挖井,基本上都是找他。”徐大郎也点头称赞道。 从田间地头说到家长里短,估摸着时间,几人拒绝了陈舅公的留饭,全都家去了。 朱氏几人已经把冷下来的猪油舀进坛子缸子里,男人们合力把几坛子、缸子抬进西梢间的阴凉处放好,这才开始热菜做饭。 半扇猪肉,剔除骨头,炸了两小坛子和一大缸子,估摸着下半年的肉是够吃了。 排骨、猪头肉还有猪蹄则被腌上挂了起来,趁着雨季还没来,可以风干保存。 赵大匠没过两天果真带了周老二来,一大家子把人迎进来,吃了几口茶,周老二就拿出自己的工具——两根l型的铁棒。 周老二双手各握住一根铁棒,从院子里开始,走到了门口坡下,只要铁棍自然向左右分开的地方,赵老二就让陈大舅插上鸡毛做个记号。 一共标记了十五个地方,有近有远,近的地方在后院,远的地方在林秋缘家的宅基地上。 周老二要了几个陶碗,依次盖在做标记的鸡毛上,只等明天一大早过来查看。 简单地吃了个晚饭后,赵大匠和周老二就告辞了,周老二还特意交代,他没来之前千万不要去掀开陶碗。 林秋缘很是好奇,似乎以前也听过有类似的说法,好像是因为什么磁场原理来着?学术混子还是文科生此时真的泪目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老二早早就来了,带着陈大舅几人挨个揭开碗查看鸡毛的情况。 标记的十五个地方的鸡毛,过半都是湿润润的,陈家后院的那根鸡毛尤其湿润,甚至还在滴水,把碗盖住的地方都浸湿了。 周老二很快就敲定了后院这处地,离灶房有点距离,刚好在院角。 几个男人拿上铲子、锄头、镐头就开始挖,挖了约摸有五尺高五尺宽时,周老二让几个舅舅往井内的四周搭上了竹子支架,用这一步是为了往下挖时,四周的泥土下陷,塌方造成危险。 做完这些,已经一个上午过去了。 吃完午饭,周老二也没歇息,唤几个舅舅在大坑的上方搭了个三角支架,把他的木质滑轮给固定上了。 林秋缘看了直呼内行!定滑轮诶!这效率不得杠杠滴。 下午几人又继续挖,用滑轮、木桶、麻绳的组合,把井里的泥提出来,效率大幅度提升了。 但是也遇到些困难,越往下挖,碎石就越多,土质也变得更硬。 到了傍晚,几人勉强挖了三尺多深,他们在井底挖到了一块约三尺宽的大石头,让几人没了辙。 周老二也很诧异,他挖井这么多年,基本上很少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不应该啊,鸡毛上的水汽那么多,这应当有水才对,怎么会是块大石头呢?!”周老二放下手里的镐头,抹了一把脸,满脸震惊。 “那咱们要换个地挖吗?”柳幺舅杵着锄头的木把,累得气喘吁吁地问道。 “说不准就在石头下面呢,都已经挖那么深了。拿凿子把石头凿成小块弄出来就可以继续了嘛。”陈大舅用肩上的汗巾子擦了一把脸,随口说道。 周老二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几人在饭桌上仔细商讨了一番。 第二天一大早,林秋缘是被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吵醒的。 林秋缘翻身起床,牵着冬至就走到了井边围观。 几个舅舅用锤子和凿子,把大石头已经锤出了裂缝,现在正在用凿子用力地把石头一点点撬开。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大部分石块运了出去。 到最后一块石块被搬起来时,陈二舅发现石头底部有点湿湿的,连忙蹲下查看。 “有水!大哥,出水了!出水了!爹,出水了!”陈二舅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抬头捏住他大哥的肩膀,很是兴奋,然后又冲着井口外等着拉石头的他爹喊道。 “哎呦,我就说我不会判断错误嘛!快,二兄弟,把石头弄出来先!”周老二也连忙从井口探头来看,井底果真冒出点点浑水,也是一脸兴奋和激动。 碎石也被清理干净后,周老二连忙下坑来帮忙,几人继续往下挖着,又挖了估摸有三尺左右,到中午的时候清水就不断地从地底涌了出来。 吃完饭,几人又下到井底,把浑水给提了出来,又把敲的石块丢进井底,在井底的出水口围了一圈。 周老二又让陈大舅几人去河落挑了不少碎石,铺在了井底,算是个简单的过滤装置。 陈舅公还去村长家买了一牛车建房没用完的大青砖,从井底围了一圈,一直砌到了井口,估摸着有一丈多高(四米多)。 周围的缝隙全用砂石填上,又用木头搭了个井栏,防止几个孩子好奇来围观掉进去。 柳二舅和陈二舅更是细心,还给水井搭了个茅草棚子,防止后山的枯枝落叶飘进去。 拢共用了五天,水井终于完工。 请周老二又吃了顿饭,付了二两银。 是的,打井可太贵了! 因为他们家的井没挖多深就出水,周老二只收了个最低价。 第28章 掰玉米,遇暴雨 入伏后,天气越来越闷热,就连路边的杂草都被晒得蔫蔫儿的。 几个舅舅在用砌井剩下的青砖在天井里砌了个蓄水池,又把先前引水的竹筒全都换了一遍,接上了新的竹筒,把水引进天井,让天井内的热气都消了几分。 竹林里也凉快,几个孩子也爱去竹林里抓竹节虫,把它的几条腿都掰掉,用刷把签签戳进竹节虫的断腿里,竹节虫就会像小风扇一样,不听地扇动翅膀,带起一丝凉风,这是最近几个孩子的最爱,大家人手一只。 怕竹签误伤冬至,林夏至还去跟他外婆要了一根麻线,绑住竹节虫的腿,把麻绳另一头拴在冬至的衣带上。 冬至也不怕,欢喜地直拍手,嘴里叫着好哥哥,把林夏至叫的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竹林虽好玩,但蚊虫多,几人经常被咬得满头包,常被大人呵斥。 为了方便乘凉,陈二舅和柳幺舅还用竹子做了几张竹床,柳幺舅怕热,晚上直接睡在竹床上,在天井里纳凉,经常半夜蚊香燃完后,早上起来都是满头包,经常被几个小的嘲笑。 天气越来越闷热,几个孩子身上都捂出了痱子,只喊痒痒。 陈氏带着几个孩子漫山遍野地割马齿苋,然后熬水给几人洗澡,洗了好几遍,几人的痱子才消下去。 院里有水井,又从河落引了水来,一大家子倒是不缺水用。 每天早上起来,男人们就把家里的木桶木盆空缸子都装上水放在后院晒着,到了晚上,水也是温温柔柔的,不用烧水,每天都有热水洗澡。 村里小溪因为夏日的燥热,也不乏有村里的老老少少在溪里扑腾。 几个孩子很是羡慕,但何氏从不放他们去,还吓唬他们说溪里有水打棒,专门咬小孩,倒把几个连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孩子吓得不行。 林秋缘小时候有从没有护栏的石桥上掉进溪里差点被淹死的经历,所以对去溪里洗澡游泳什么的,没什么向往,甚至还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何氏也是心疼孩子的人,直接把几个孩子丢进天井内的蓄水池里,水被太阳晒过,有些温度,任由他们扑腾,这倒把几个孩子给高兴坏了。 冬至也想玩水,但她还没蓄水池高,自然是没法加入哥哥姐姐们的打水仗大战的,小嘴撅的老高,委屈得直掉泪珠子。 陈氏直接把给冬至洗澡的木盆搬出来,倒入已经晒热的水,又在一旁点了蚊香,这才把冬至抱进木盆,让她一个人玩水,小家伙这才展了笑颜,眼睛都笑弯。 不知道是吃得好营养跟上了,还是茶枯粉真的有奇效,几个孩子原本枯黄的头发现在也变得黑亮亮的,还很柔顺。 林秋缘是坚定地相信是茶枯粉的功劳,加上怕自己头上又长虱子,三天两头都要喊着洗头。 太阳晒得火辣辣,林秋缘感觉脸都要被灼伤了,特别怀念空调、快乐水,还有雪王家的柠檬水,是她的最爱。 地里的苞谷都能掰了,尽管大家快要被太阳晒nong了,一大家子不管老的少的,全都出动去地里掰苞谷。 陈氏直接做了一大盆神仙豆腐,中午一回来就能吃上。 又从地里摘了半背篓六月柿(番茄),又泡上一大壶薄荷水,直接用坛子装上提去地里,饿了渴了的时候可以充充饥。 林秋缘特有经验地把脸用手帕包住,确保没被苞谷叶子碰到。 林秋缘也建议过另外几个娃娃来着,几人都不信,刚开始还嘲笑林秋缘娇气来着,直到他们被苞谷叶嚯嚯得不行,身上直呼痒痒,才突然与林秋缘同频共脑。 孩子是不用在苞谷地里钻来钻去掰苞谷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够高,还有个原因便是苞谷地里还套种了黄豆,豆苗已经有二尺高,怕几个孩子不注意把豆苗踩死了。 大人们不停地掰着苞谷,几个孩子就坐在地上把苞谷叶子掰开,但不完全撕掉,万一到时候下大雨,没法晒苞谷,也能把苞谷挂起来风干,冬至正是处于“手眼协调发展期”,特别钟爱撕扯东西,干的尤其起劲,几个大人不停地夸奖,让她干劲十足。 何氏在几个娃娃坐着的一旁点了好几个蚊香,倒是没有蚊虫来骚扰他们。 掰苞谷的时候,几个大人还在苞谷地里捡了不少的菌子,陈氏笃定是无毒能吃的。 林秋缘也连忙踮脚去看她舅舅兜着的菌子,好家伙,这不是鸡枞菌吗?! 一大家倒是被一锅菌子汤差点鲜掉舌头。 七月前,三亩多地的苞谷终于被掰完。 苞谷杆也被砍下来排开晒上,晒干后用细竹篾捆上,整整齐齐码在一起,慢慢挑回家当柴烧。 细嫩一点的苞谷杆则被挑回家喂牛羊。 第一茬掰的苞谷已经完全晒干,收进了空着的东厢下房,只等着脱粒了。 院子里还晒着半干的第二茬苞谷以及刚刚掰完的第三茬。 一连半个多月都是高温天气,陈舅公和柳外公很是忧心暴雨,不光他们家有忧心,溪江村的村民们都在忧心。 村长似乎早有经验,还召集了各家各户的男人去疏通村里的沟渠,以防连续干旱后突降暴雨,几个青年男人全都去帮忙了。 掰完苞谷的第三天的午后,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云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黑,仿佛要直接压到他们家屋顶上似的,一股风雨欲来的大架势。 一大家子急急忙忙地把没干的苞谷收进前厅的西梢间。 刚刚收完苞谷没多久,天就越发的黑了。 但家里的男人女人们都不敢歇一口气,薅起锄头或者其它用得着的工具,全都去田间地头忙碌着。 田里的水稻已经弯了腰,过不了多久就要放水收割了,他们担心这次雨会来得很猛,要是疏通不及时,水稻烂根还是小事,要是被水泡过,各种虫子可就找上门来,容易引发病虫害,那他们这半年可就白干了。 溪江村的稻田里全是忙碌的身影,大家都在忙着给水田挖排水口。 几个孩子也被派了任务,去将河边那块地能吃的菜全给摘回家去,何氏还耳提面命了一番,让他们千万不能玩水,不然就打断他们的狗腿,几个孩子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有鱼的那亩水田,陈二舅用竹子把排水口给拦上,以免鱼也被冲走。 看着因为水越来越少,在田里不停跳动的鱼,陈二舅回家拿了一挑木桶,专逮大鱼,抓了两桶鱼回去,倒进天井内的空缸里养着。 天上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雨,倒是半天不见下来。 七十多亩田,十几个人,倒是没用多久就疏通了排水口。 男人们又辗转旱地,尤其是棉花地特别要注意排水,其次是豆田和花生地。 陈大舅路过河落旁,把引水的竹筒给移开了,以免因为暴雨而变浑浊的水流进家中。 女人们则在田间地头割着草,为牲畜预备好足够的草料。 等做完这些紧急活计,大人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检查了一番鸡鸭院子,鸡鸭鹅全都从竹林里赶出来,赶回原来搭的院子里的棚屋中。 毛毛的窝也被迁回了前厅。 解开绳子的瞬间,毛毛重获自由,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恨不得用舌头给每个人洗个脸,大人们的呵斥声连绵起伏,孩子们的嬉笑声连绵不绝。 吃完晚饭,一家子点了灯,在东厢搓玉米粒。 几个孩子早早就犯困,先睡下了。 屋外仍是狂风大作,吹得油灯的火光左右晃动,在影子在白墙上跳着欢快的舞蹈,而雨,却仍旧没有半滴,让搓玉米的几人人心惶惶的。 眼见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搓玉米粒的众人也准备各回各屋。 还没睡下,外面突然就电闪雷鸣,哗啦哗啦的下起大暴雨来,来势汹汹,一股势不可挡的样子。 几个孩子在睡梦中被惊醒,被吓得哇哇叫,也被各自的父母从被窝里挖出来,塞到了父母的被子里。 林秋缘靠着冬至,睡得很是舒坦,一场暴雨下来,倒是吹散了不少的热气,很是凉爽。 雨一直下,到天亮也没有停的意思,砸在瓦片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时不时又卷起一阵狂风,风卷着雨,雨水顺着瓦片落到天井里,像是天上有人举着盆往下泼水似的,落地的雨水溅得到处都是。 亏得搭了廊檐,不影响一家子的活动,这时一家子特别感谢赵大匠,设计的房子因地制宜,很是实用。 大雨连着下了四天,一直没停过,有时候转为小雨,大家都以为雨要停了,雨势又会突然变大,瓢泼大雨说来就来。 陈舅公几人只能趁着雨小的时候,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扛着锄头,去田间地头巡视。 好消息是得亏他们动作快,水田暂时还没被淹,旱地排水情况也还行;坏消息是他们溪边的那块地已经被淹了,溪水变得很浑浊,河落旁地势低洼的苎麻地已经被淹了。 东厢的苞谷都快被脱粒完了,刚开始大家是手工揉搓,后面柳二舅发挥了奇思妙想,把搓衣板拿过来搓玉米,效率杠杠滴。 建完房后,家里的几个男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木工活计,几人赶制了几个小一些的搓衣板,专门用于搓苞谷粒,让脱粒的效率大幅度地提升。 林秋缘时常惊叹于她二舅的聪明。 她二舅就是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总会为你开扇窗的具象化吧。 搓完玉米后,一家子也没闲着。 得亏先前已经去李木匠家把织机运回来组装上了,就放在饭厅和西厢之间的短廊下。 先前收麻的时候,一家子都很忙,只完成了简单的绩麻,用细竹节挽成一团团的麻团。 下来三四天的暴雨小了下来,不会飘进廊檐下,一家子就开始整经、刷浆、织布,过程繁琐极了,看得林秋缘眼冒金星。 陈舅公时不时会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到竹林旁巡视了一番,关着鸡鸭鹅的院子很牢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鸡都挤在了一起,显然受到了惊吓。 鸭子和鹅倒是很有精神,或是在雨中煽动着翅膀,啄啄身上的毛;或是在院子里雨水汇聚成的小水坑里洗澡;或是把鸭嘴当做推土机似的,在土里推着什么东西。 一旁的菜地就显得略有些萧条,各种叶子、花骨朵被雨水砸的满地都是。 辣椒和六月柿也倒了很多,不管是青的红的,都被陈舅公摘了回来。 第29章 村中奇葩 暴雨下了七天,雨势渐渐变小,但还是没有要停的迹象。 小溪的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都漫到桥边了,再涨,就要漫过田埂,倒灌进田里了。 村东头的罗家,房子塌了,最近倒成了村里的新谈资。 老罗家是村里出了名的懒,下暴雨前,村长挨家挨户通知到位,让检查屋顶,老罗家没放心上。 最近雨多,靠墙的地方漏水严重,泥墙这几天被里外夹击,风刮雨浸的,啪的一下就倒了,也有可能是房子年生久远,房梁木朽了,或是被虫蛀了,连带着房梁也砸了下来。 因着天还没大亮,周围的邻居还以为响雷,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就听见张氏颇有特色的叫骂声,不一会儿,又听见罗家几个女儿的尖叫声和哭声,这才翻身爬起来,带着斗笠去查看情况。 罗家三个女儿背着背篓正准备冒雨去割草,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一声巨响,一回头就发现爹娘房间的墙塌了,被吓得直哭。 周四的邻居看见罗家的墙塌了,连忙去施救,也有人帮忙去喊村长。 村长到的时候,罗老六和张氏被被子包着,抬到了堂屋。 罗老六被房梁砸到了腰,张氏被砸到了腿。 听说墙倒的时候,二人正在做些快活的事儿,邻居把他俩扒拉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赤身的,赤身白条的二人把众人下了一大跳,连忙捡起一旁被浸湿的被子给二人裹上,用门板卸下来,把二人抬了出来。 村长脸色不太好看,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就看见这种场面。 村长气呼呼地指挥着大家把木头、瓦片、茅草和断墙给搬开。 清理得差不多的时候,突然有人问了句老罗头夫妇呢?众人才发现堂屋里只有罗老六夫妻和他们的三个女儿,罗老六的爹娘和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小儿子没看见。 村长也是烦了,罗家的糟心事他是半点都不想管,直接招呼人撞开了老罗头的正屋。 老罗头和老张氏也是心大,那么大动静也没醒,等众人撞开房门,里面三人才有动静。 罗大宝被吵醒了,很是不爽,冲出房门就想去找他几个姐姐出气,看准了罗大丫的肚子,就准备用脑袋顶过去。 一旁站着的赵大牛瞥见了,连忙出手制止,一把就薅住了罗大宝。 罗大宝在家作威作福惯了,哪里肯善罢甘休?对着赵大牛又踢又打又骂。 罗家的三个丫头瘦的跟竹竿子似的,在一旁怕得直发抖。 原本应该长在三人身上的肉全长在了罗大宝一人身上,才五岁的孩子,就有七八十斤。 罗大宝见挣不开赵大牛,嘴里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脏话,直喊他奶跟他娘救命。 一连串的脏话,听得堂屋里站着的几人脸更黑了。 老张氏正抱着儿子大哭,嘴里骂着儿媳是娼妇,成天勾着她儿子做那档子破事。 张氏也不甘示弱,回骂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死老太婆还想再要个孙子,天天催,我们不干这事,你哪来的孙子? 一番话气得老张氏跳起来要打她,骂她不知羞,是个剑货。 屋里站着的几人听见那么直白的对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的,不大好看,更有听不下去的,呸了两声直接走人。 要不是没穿衣服,张氏估摸着真的要跟老张氏撕扯起来。 张氏消停下来就开始指着几个女儿骂,“你们几个贱皮子,懒得你们,啊,喊你们上去看看房顶,一个二个都不去,养你们有什么用?是不是想砸死我跟你爹,你们仨就出春天了?” 肖大脚揽住几个孩子,不住地安抚着,听到张氏的咒骂,肖大脚忍不住回怼,“孩子才多大,你看看被你们蹉跎成什么样?啊?天天被你们当牛一样使唤,雨那么大,天天喊她们仨去割草,喂鸡鸭,还要做饭洗衣,伺候你们,她们是你生的,是老罗家的种,不是你们从外面买的使唤丫头!” 一旁也有人帮腔道,“谁能懒得过你们啊?活该。” 张氏牙尖利嘴惯了,当即就对着屋里看热闹的人骂道,“呸,要你们多管闲事,我生的,就算老娘打死她们,她们也不敢说个不字!都是赔钱货,贱丫头!” 几个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哭出声来。 老张氏又跟儿媳统一战线了,对着肖大脚无能狂吼,“我们家的事,关你屁事,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肖大脚也不是个好东西,只想看我们家笑话!就算我把她们卖了,也是我们有理!” “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当初生下来就该把你们溺死!你爹娘差点被埋了,你们也不知道喊人来救!”张氏看着周围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很想冲过去打三个赔钱货出顿气,但是没穿衣服,三个孩子暂且躲过一劫。 “够了!既然不用我们管,你们家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吧,大牛,你跑得快,去把志勇叫回来,也不用帮他们找大夫了,别等下讹上我们。”肖大脚也是硬气,直接唤了侄儿帮忙跑个腿。 赵大牛应了一声,松开罗大宝就往外跑。 罗大宝没了禁锢,趁肖大脚不注意,冲过去就踹了几个姐姐几脚。 “住手!罗大宝,信不信我把你吊起来归村祠!”村长连忙呵斥道,一阵威胁。 罗大宝被惯坏了,也不怕村长,甚至还呛道,“你个死老头子!你敢打我,我就去打你孙子,烧了你家房子!你太自私了,你应该把你的青砖房让我们住!我奶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张氏捂住了嘴。 “你你你!” 村长被气得踉跄了几步,徐大郎赶忙扶住他爹,给他顺气。 “我们走!别管他们,呸,真晦气,砸死了活该!还能吃顿席。”徐大郎也气坏了,扶着老父亲就走,往身后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骂道。 “村长,村长,您老别动气,是我家那死老太婆老糊涂了,我孙子还小,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一直当隐形人的老罗头见村长几人气得要走,连忙出来假惺惺地道歉。 “这是你家的事,我管不着,大郎,咱们走。”村长白了老罗头一眼,扶着儿子的手,气呼呼地走了,每回只要沾上罗家的事儿,他都会被气得不行。 没走多远,就听见老张氏的咒骂声,还有几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几人直摇头,造孽啊!真真的造孽! 肖大脚也气得不行,又等了五六天,等雨一停,淌着水便来他们家讲了罗家的事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别沾上罗家的事儿,路上遇见了都要赶紧躲远点。 听说老罗头和老张氏还有张氏,天天上村长家去烦村长,要村长出钱帮他们修好房子,还要出钱治好罗老六的腰。 林秋缘简直惊呆了,这也太奇葩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村长不见他们,老张氏和张氏就在村长家门口撒泼打滚,附近的人都被烦得不行,谁受得了天天有人在你耳边像哭丧一样? 夏氏被烦得不行,暴脾气上来了,直接提了一桶粪泼出去,还放言他们来闹一出她就泼一次,看谁恶心谁。 林秋缘乐得直鼓掌,对付这种无赖就得用混法子才能治得住。 提到那三个可怜的孩子,肖大脚脸上也是一脸惋惜,“你说说,多好的三个孩子,怎么托生到他们家去?这不是活活受罪吗?我那天可看了,三个孩子身上被打的,没有一处是好的,造孽哟。” 几个女人家听了也是啧啧叹气,林秋缘感觉人都麻了,这家人简直比钱婆子还癫,三个女孩过得水深火热。 村长每次去劝说都会被讥讽一顿,老张氏甚至还说让村长出钱把三个孩子给买去当丫鬟这种话,还开出一人十两银子的高价,把村长气得差点吐血,村长这辈子碰上这一家子,也是倒霉。 第30章 抓鱼割稻 雨连着下了小半个月,总算是停了,漫涨的河水这才慢慢退去,河边的三分地还是被淹着,估摸着搭的架子也被冲走了。 天空放晴,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洒在湿润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阳光明媚,但并未驱散一家人脸上带着的几分担忧。 几个孩子留下清扫院子,大人们都扛着锄头,踏上雨后泥泞的田埂,向稻田急急走去。 几人兵分几路,分别往河边,山脚,小湾等几处地去查看。 谢天谢地,巡视完的结果让他们松一口气。 棉花地占了个地势优势,在斜坡上,倒是没有涝坡。 虽然,护着根部的泥土被冲走了不少,挑了几挑土来给重新保上就行。 暴雨倒是把棉花花铃打下来不少,让何氏心疼的不行。 红苕地倒是一股鲜活的样子,很是顽强和茂密,垄间有些许积水,不过问题不大,让太阳晒几天,就干了,这倒是让何氏白担心了一场。 而水田的景象更是让众人惊喜。 虽然部分田埂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松动,但大部分稻田的水位已经退去,稻谷看起来还算茂盛。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庆幸。幸亏他们急急忙忙地提前在田埂挖缺口排水的功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靠近溪边的十几挑稻田因为地势较低,被河水倒灌,导致水位较高,稻谷浸泡在水中,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稻穗上还挂着些虫子还有粉色的田螺卵。 不仅是他们家,村里凡是靠近溪边,地势较低的田都被倒灌过,村民们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 陈舅公当机立断,把水没排干净的稻田重新挖了排水口。 又唤几个孩子把鸭子赶到田边的稻田里,啄稻谷上的虫子。 大人们则挑了草木灰在鸭子游过的田里抛洒着。 高粱被暴雨砸弯了腰,一家子又出动,把高粱收回来摊开晒上在山上。 孩子们抱着甜滋滋的高粱杆直啃,眼睛都笑弯了。 陈氏还摘了半背篓绿色的果子,把籽给扣出来晒上。 稻田里的鱼也被水冲走了不少,撒完灰后,男人们就在有鱼的那块稻田里移开河蔸,开挖鱼沟,在田角挖了块较深的鱼溜,等鱼自己游过去,就把田里的水放完,方便把鱼全抓起来。 等了一两天,几个舅舅提着木桶,拿着编好的篓子,去田里捞鱼去。 几个小尾巴兴奋地跟着去捉鱼。 林秋缘最是兴奋,她可没少往田里放鱼苗呢! 舅舅们用包抄战术,鱼溜里的鱼不一会儿就被一网打尽。 还在田里摸了不少田螺,提回家养了几天,等田螺差不多把脏东西吐干净之后,陈氏直接爆炒田螺,香得林秋缘口水直流,不停地嗦螺,那叫一个心安理得,毕竟这时候没有福寿螺的入侵。 打谷子是很耗费体力的事情,所以立秋前几天,何氏和陈氏就安排家里开始一天吃三顿了饭了,且至少两顿都是有肉菜,还磨了不少荞麦粉、苞谷粉,扛了两大包谷子用檑子脱粒。 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打不赢。 立秋头一天,村长在晒谷场敲响了锣,把村民都召集到晒谷场上,举行了简单的“开镰”仪式,说等收完稻谷,请大家喝“丰收酒”,一村子的人都高声叫好。 立秋当天,他们一家子也磨刀霍霍向稻谷。 按照先前插秧的顺序,一家子从坡前的几亩地开始。 天蒙蒙亮,陈大舅陈二舅抬着拌桶,装着谷架、围折、镰刀等工具,放到了田埂上。 陈氏和何氏在烙荞麦饼,朱氏在泡薄荷茶,卫氏在给神仙豆腐拌糖水,以免打谷子的时候饿了渴了,这时候可没有“士力架”,垫肚子的食物是要准备上的。 柳芸娘则已经把坛子肉混合洋芋的箜饭焖上,只等中午打完谷子回来就能吃上饭。 放水放了五六天,田里的淤泥都干结了,也不会下陷,大人小孩齐上阵。 头戴草帽,肩带汗巾,一大家子就开始割稻。 先割开一片稻谷,把两个拌桶抬进田里,插上围折。 陈舅公带着两个儿子为一组,柳外公带着俩儿子女婿为一组,分别在两个拌桶里开始打谷子。 割谷子都讲究快,四个女人家负责割稻,几个孩子负责把割好的稻穗抱去拌桶旁,方便几人摔打,顺带把摔打完的稻草捆起来,堆在田边。 三个环节,主要讲究一个快准狠还有连贯性。 如果割下来的稻穗,没来得及打,在太阳暴晒下,谷杆就会失水,被晒软了,打谷子的人一使劲,谷子杆就向后面软去,有劲儿都变成了绵力。 以前家里没有那么多地,孩子们倒是不用去地里帮忙。 今年地多田多,孩子虽然干不了什么重活,帮着干些轻巧些的活计也能顶一个大人了,几个孩子也乖巧,勤勤恳恳地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村里到处都能听见往拌桶里摔打稻杆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农忙时的交响乐似的。 林秋缘和陈念负责带着冬至,不让她乱跑。 冬至自从学会跑之后,小短腿扑腾得可快,时常一眨眼人就从一处地闪现到了另一处地。 林秋缘带着俩妹妹,用剪子剪了红苕藤用篮子提着去丢给鸡鸭鹅后,又拿镰刀去割了苜蓿喂牛羊兔。 退水之后,田埂边上长了不少苜蓿,很是鲜嫩,是牲畜都爱的草料。 林秋缘芯子里是个大人,用起镰刀来还是很趁手,毕竟先前她还在空间里哼哧哼哧种地来着,所以陈念想拿刀的时候,被林秋缘拦住了,害怕她伤到自己,只让她帮忙提空篮子,牵着冬至。 做完这些,就去田里递水给打谷子几人喝,陈念小朋友被夸得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端水更起劲了。 半个上午过去,门口的两亩地已经收割完。 几人直接把晒垫铺在地里,用筛子把拌桶里的残渣扬出去,又用撮箕把有水分的稻谷装进箩筐里,挑去晒垫上晒着,用推耙推开。 两亩地,挑了九挑稻谷,一挑箩筐能装一百斤,九挑,约摸有七百多斤,但晒干之后,重量肯定会缩水。 上午打完谷子,在太阳暴晒下,人人都汗流浃背,身上连裤腰都没有一点干的。 几人完全不敢打赤膊,蜀地有种虫子,叫蠓虫,俗称麦蚊,咬人不知不觉的。 几个孩子爱去竹林里逛,嫩嫩的的小脸蛋,霎时间布满了个“大红包”,简直比蚊子还毒! 割谷打谷的几人就着院子里晒热的水,提起来从头往身上倒,冲去身上的黏腻,那滋味,可是凉爽了。 冲完之后,男人们又把桶里的水给续上,晚上回来还可以冲洗一遍,夏天出了汗若是不洗澡,人都要馊了。 几个孩子则熟门熟路地直接跳进天井内的蓄水池里,你泼我我泼你,玩起了打水仗。 吃完饭,日头太大,众人也很累,何氏让大家都去休息休息,纳纳凉。 陈大舅几个小辈,自觉地让自家爹娘歇歇,他们几人去地里翻晒谷子去了。 朱氏又把罐子里的水续上,又把井里湃着的神仙豆腐端出来,拌上糖水。 卫氏和柳芸娘在做晚上的饭,南瓜肉粥熬的很稠,只等下午放凉了,晚上回来从泡菜罐里抓上一把泡豇豆切上就能吃上晚饭。 几个孩子还在搓斑鸠叶,中午把斑鸠叶的汁水和草木灰水混合上,晚上回来,又有神仙豆腐吃。 林秋缘很想帮忙做饭来着,只是人还没灶头高,她也不会应打火镰生火,钻木取火她更也不会,没有打火机是真的很不方便!发明火柴和打火机的人真是个天才。 申时左右,一大家子又扛着拌桶去了另外两块田,一直忙碌到戌时二刻左右。 男人女人们都忙着收稻谷,一挑一挑地挑回家去,放在前厅里。 一天下来,倒是打了接近四亩地的谷子。 后面几天,打谷子的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 弯腰割谷,速度要快,腰杆长时间弯曲会变得难受,而打谷子,每一下都是甩动膀子、扭动腰杆的重力气活,更不要说还要挑稻谷。 大人们早上就把挑回来的谷子倒在晒垫上推开晒上,林秋缘在家时不时就拿着推耙把稻谷推一推。 喂完牲畜后,林秋缘就会带着两个妹妹去收割完谷子的稻田里“捡漏”——捡拾大人们打谷子时掉落的谷穗,或从没完全打干净的稻草上,把残留的未黄的谷粒搓下来。 这活儿她老熟了!小时候她可没少跟着众多表哥表姐身后帮忙捡谷子,经验丰富。 几天下来,倒是捡了不少。 他们住的偏,把院子一锁,倒是不怕别人翻墙来偷,毕竟毛毛在院子里可不是吃素的! 较远的几块田,天天挑回来不划算,大人们夜观星象,判断出晚上不会下雨后,干脆卷了席子,带了吃食和蚊香去地里守夜去。 为了保险起见,几人直接在远一些的地里搭了个竹子的茅草棚屋,以防突然下雨,收稻不及时。 只要有人守,谷子没人偷。 几个男人每天轮流,他们守夜的武器也很简单,就是一根挑谷子的扁担,直直地立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连着打了五天的谷子后,第六天的中午,大人还在吃饭,几个孩子先放下碗筷,跑到天井就率先发现天色大变,开始刮起了狂风,看着是要下天东雨(雷阵雨)一样。 连忙呼唤几个还在吃饭的大人,开始抢收谷子。 大人们丢下碗筷就开始兵分两路,女人们在家收,男人们全去远一点儿的地里收。 刮谷子的刮谷子,扫谷子的扫谷子,铲谷子的铲谷子····· 那状态,简直不摆咯。 活像身后有恶狗撵着似的,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的极限速度收着稻谷,能抢一点是一点。 田间地头院坝里全是抢着收稻谷的身影,要是发现四邻没动静,就算平常也再大仇恨的人学会好心上前去拍门,提醒收稻谷。 先收完的也会去还在抢着收稻谷的家里帮忙,这时候似乎大家又变得异常和谐。 这大概就是骨子里对粮食的敬畏之情吧。 第31章 产量惊人 打谷子的二十多天里,下了四场雨,有两场来势汹汹,林秋缘家的有几挑稻谷没来得及收,被雨浸了,隐隐有发芽的迹象。 陈舅公想了个法子,把这些浸湿的谷子摊在他们先前搭的棚屋里的竹床上,笼了火盆放下面烤着,试图把稻谷烘干,能抢救一些是一些。 这个法子颇有成效,陈舅公还跑去找了趟村长家,让他把这个法子告知一下村里稻谷受潮的人家试一试,能抢救多少是多少,好歹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不是? 期间,陈氏用上次晒干的绿果子的籽,用纱布包上,在水里揉搓,直到揉搓出黏糊糊的液体。 林秋缘这才认出来,她外婆这是在手搓冰粉。 等放置了半天的冰粉成型后,浇上红糖浆,比神仙豆腐还要滑嫩,成了孩子们的心头好。 陈氏见几人都爱吃,又背着背篓上山,薅了满满一背篓回来。 几个孩子则帮忙挑选母的凉粉果,公的凉粉果软乎乎的,肚里没货儿,都被丢进鸡鸭院子,让它们啄。 陈氏切,几个孩子则拿着木勺把籽挖出来,摊在簸箕上晒上,等晒好了,陈氏就把它全都装进陶罐里密封好,要吃的时候才拿出来。 女人们带着几个孩子上山摘棉花,而陈大舅几人,则跑了趟张三家和李忠家。 张三家的劳动力只有张三和他儿子,家里只有个老母亲,腿脚还不是很便利,所以张三家的稻谷才收了一半不到,收的也不及时,也有三四挑受潮的。 村里田地少的,早早就割完,去地主家打短工去了,花钱都请不到人来帮忙割稻。 李忠家要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大舅喊了兄弟几个来帮两家搭了个棚子,帮忙把受潮的稻谷烘上,才急匆匆地走了。 陈大舅回家给家人说了下两家的情况,一家子商量了下,决定去帮两天忙,把稻谷抢收出来,不然拖到白露后,秋雨连绵,稻谷可就难晒干了。 第二天天麻麻亮,大人们就集体出动去帮张三割稻,还是烙饼、神仙豆腐和薄荷水的装备。 孩子们则在家晒稻谷,还得时刻提防麻雀来啄稻谷。 几个孩子人手一根棍子,棍子上还挂着一条串起来的鸡毛,只有一看见有麻雀飞下来,就把棍子狠狠地打过去。 等张三在家忙完,带着儿子张林来地里准备割稻时,看见自家地里被割了一大片的稻谷,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直到正在打谷子的柳幺舅回身抱稻穗,才看见张三来了,连忙招呼他。 张三愣愣的站着,看清打谷子的几人的脸后,眼圈有些发红。 林守义见他眼里有泪意,连忙对两人招手道:“三哥,快点儿吧,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得赶紧割完。” 人多力量大,一个上午倒是割出两亩多地。 中途,张三还让儿子回家一趟,估摸着是回家让他老娘煮饭。 果然,中午张三就不让几人走,让他们一定要去他家吃饭。 陈舅公也招呼儿子把烙饼和神仙豆腐带上,提去加个菜。 张三的老母亲感动得眼泪哗哗地流,直言他们心善,让儿孙不要忘记他们的大恩大德。 老太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儿子和孙子,所以儿媳妇才在逃荒前就跟人跑了,先前还生了去意。 何氏几人自然是一阵劝解。 “老嫂子哟,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哟,现在日子好起来啦,该你享福咯。你孙子过几年也要给你结孙媳妇了吧?张三兄弟一个大老粗哪懂这些?还不得靠您老帮您孙子掌掌眼啊。您啊,便是为了这个可怜孩子,都得努力长命百岁呢!”陈氏握着老太太的手,细细跟她分析道 “是嘞,婶子,万一张三兄弟眼瘸,听了媒人的胡话,随便给你接个孙媳妇回来,万一是个秉性不好的,您老怕是在地底下都要气活哟,所以啊……”朱氏还没说完,就被自家婆婆踩了一脚,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哎呦,瞧我这张嘴!就是个没把门儿的,您老可别往心里去我不是咒您!”朱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脸都羞红了。 老太太没怪罪,眼里满是坚定和感激。 果然,第二天去张三家吃午饭时,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不错,饭也能吃两碗了。 张三和张林直接湿了眼眶。 张林直接跪下给几人哐哐磕了几个响头,把几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开。 “该他磕头的,你们受得的!我们能来这儿啊,也是因为你们的功劳……”老太太把何氏几个按在座位上,细细解释了一番。 第三天半个上午不到,张三家的所有水稻都割完了,几人拿了箩筐把晒得差不多的稻谷帮张三挑回了家去,帮他铺开晒上,这才准备离去帮李忠家割稻谷。 一个下午倒是也帮李忠也割完了,李忠的一儿一女也很嘴甜,众人帮忙打谷子的时候,两个孩子就帮忙端茶递水惹得几人直夸。 村里各家各户紧赶慢赶,总算在白露前把稻谷晒干进仓。 陈舅公搬出先前和拌桶一起买的风簸(谷风车),先把先前晒干的高粱搬出来,用风簸把杂质吹走,这才把高粱给入仓。 紧跟着又开始处理干稻谷,不停地摇动风车,把谷子的杂质吹干净。 几个舅舅轮流摇风簸,院坝的吱呀声从早响到晚,风簸都差点被摇出火星子。 用风簸摇过的稻谷多少还有些杂质,但影响不大,都被一挑挑地装起来,挑进堂屋旁的西次间的木质的围仓内,几个围仓被塞的满满当当。 连着挑了三四天,林秋缘默默数着,似乎挑了近百挑稻谷进围仓,九十六挑啊,大箩筐一挑约摸一百斤左右,小一点的箩筐一挑约摸八十斤左右。 林秋缘取了个中间数,算九十斤一挑,也有八千多斤,接近九千斤! 陈氏把这个数据算出来告诉众人,屋里听取吸气声一片! “天啊,那亩产岂不是差不多四百斤了?比往年我们的亩产都高!姑姑,你没有算错吧!”朱氏讶异道,满脸得不可置信。 “大概是这个数,应该不会错。要不是溪边那几亩地被倒灌影响了,我估摸着应该还能多收几百斤。”陈氏笃定道。 林秋缘原本以为产量还会更高来着,在空间的一分水田里,产量都有六百来着,大概是现实世界中,土壤的肥力跟不上吧,或者是种子还在适应期?没有发生变异,林秋缘都谢天谢地了。 一家子都以为是溪江村的土壤肥沃,才比他们老家的亩产要高一些,直到几人去村里溜达时,才知道别人家的亩产都才三百斤出头,有些肥力不足的田,亩产甚至不到三百斤。 几人都紧闭双唇,没敢开腔,非常有默契地回到了家。 “你们说,咱们这亩产怎么那么高?”何氏忍了一路,一进院坝,这才无需再忍。 “会不会是老天保佑?你们还记不记得记得上回秋缘说神仙指路,然后咱们……”朱氏放低了声音,用只有几人的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倒是有这个可能。”陈舅公本不信神佛的,但一路上一路上遇到些运气爆棚的事,到让陈舅公不由自主颔首道。 “会不是咱们多犁了一遍地,耙地也仔细,沤的肥够肥,放鸭子放得勤?”陈氏倒是伸出手指头一点点地分析道。 “倒也是,可能是咱们更细致些。”柳外公觉得妻子分析的很有道理,也在脑中仔细回想着。 “不如明儿去问问他们是怎么犁地施肥的?”何氏扭头看了一圈,低声问道。 众人颔首,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进了家门。 何氏问了肖大脚,才知道他们只犁了一遍,底肥只洒了薄薄的一层,家里倒是没有养鸭子,说是肉少不划算。 何氏顺其自然地就说了自家的稻谷大概亩产,还是往最低了说,说了三百八左右,倒是把肖大脚惊得不行,连忙追问用的什么种子。 “有我们从安州带来的几百斤种,也有从县城买的几百斤种,混在一起撒的种,秧苗长势都还可以。但是晒干的这个谷子,比我们原本带的种都还要好,我估计来年都不用选种,直接就可以撒。”何氏端着一簸箕新谷,仔细地抖动着,把里面的杂质扬出去,这是今儿要檑出来吃新米的新谷。 肖大脚看向簸箕,也捏了捏新谷,确实比他们原有的自留种大,莫不是外面出新种了?他们一直都没买过稻种…… “要不,我跟你们换点种子,来年我们家也种来试一试?”肖大脚沉思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着问道。 何氏并无不答应的,粮食多谁不爱啊?! 李忠、张三和覃虎几家都是省时间,直接跟四邻买的稻种,产量也是少了好几百斤,也都来陈家换了稻种。 村里不多时就传开了,就连里长都上门来看看情况,村里除了罗家,基本上都来换了稻种。 陈舅公倒是没有拒绝,只是换的量有限定——每户最多给换二十斤。 他们这小山坡上陆续热闹起来,天天人来人往,笑声不断。 林秋缘不由得臭屁道,“算你们有眼光,这可是空间出品的实验种呢!” 空间内还囤着很多,但林秋缘并没有再换稻谷的打算,她猜稻谷可能还在慢慢适应这个环境,说不定来年长得更好呢! 一共换出去两百多斤的稻种,陈舅公把换过的稻谷都放一起,专门留着吃,口感上,倒确实比他们的新谷差几分。 第32章 中秋和丰收酒 许是他们家大方地跟村里人换谷种,也没藏着掖着,把他们怎么伺候水田的方法也告知了村里人,现在他们家走在村里,碰见个人都会被招呼一声喊去坐坐,或是话话家常,除了口音上有些差别,竟也慢慢融入这个村子了。 快到中秋,村长再一次敲响了锣,将大家召集中秋当天,全村人到打谷场上吃流水席,预备庆祝一年一度的丰收。 每家每户,除了罗家没来,都提着自家新出的米,地里的菜,扛着桌子板凳,全都汇集到打谷场上。 村长家直接宰了一个肥猪,地主家出了酒还有庄子里养的鸡鸭。 女人们杀鸡杀鸭、做月饼;男人檑米、推磨、择菜、拔毛,各司其职。 娃娃们最是开心,兜里装满了瓜子花生等干货,在田间地头跑啊、闹啊,笑声快要掀翻溪江村的天空。 村里的狗,在今儿也被允许聚集于此,若是有恶犬凶人,它的主人就会拿着大棒子作势要打它,恶犬就会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狗。 就连毛毛,都欢快极了,跟着村里的汪汪队,漫山遍野疯啊、叫啊,好不快活。 陈氏也没藏私,教了众人神仙豆腐和凉粉的做法,各做了满满两大缸。 林秋缘还学到了一种新的凉粉的做法,去田间地头找到长得像薄荷叶的小野草,割回家,同斑鸠叶一样的处理过程,也能出冰粉。 各家各户回家端了红糖,拿了辣子酱油,调上好几盆的酱汁,一个下午,几缸凉粉、神仙豆腐,竟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林秋缘最为震惊的是,各家各户都抱了柚子来! 不知为何,柚子倒不是很受村里孩子们的欢迎…… 后面林秋缘切身体会后才知道了原因——一个是皮难剥,再一个,这里的柚子酸味太重,甜味几乎没有。 林秋缘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吃柚子,还是在吃柠檬。 外乡来的几个孩子,倒是勇于尝试了一番。 果不其然,都被酸成了表情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去去去,去吃柑橘去,这酸柚,我们留着解酒的呢!” 一旁的大人们哄笑道,指向另一边的几个箩筐,是刚刚村里种有柑橘的人家们提过来倒进去的,青黄渐变的柑橘在筐里若隐若现。 孩子们一哄而上,一人手里抓着两个柑橘,笑得欢喜极了。 “这个你们没吃过吧?可好吃啦!甜滋滋的!比那什么劳什子柚子好吃多了!走走走,我带你们去拿,不要客气,每年我们都吃好多呢。”盛哥儿举着柑橘,递到林秋缘几人面前,又招呼几人去拿橘子。 这时候的柑橘大部分都糖分十足,也有些背阳的柑橘,可能还是泛酸的。 倘若看见有人把柑橘瓣塞进嘴里,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后又装作被甜到心里去的样子,把手里的柑橘瓣塞到一旁的伙伴嘴里,可能是默契使然,吃到酸瓣的伙伴也不吱声,跟着哄骗下一个“受害者”,直到有人憋不住,脸上破功,才算完。 林秋缘也加入其中,人畜无害的样子,很是哄骗了好几个人。 冬至也抓着柑橘瓣,吸着里头的汁水,她的小牙,还不能支撑她把这柑橘瓣完全嚼碎。 月饼有瓜子馅儿、南瓜馅儿、冬瓜馅儿、花生馅儿、红豆馅儿、芝麻馅儿,吃到什么口味的全凭运气。 林秋缘一直在默默祈祷不要花生馅儿的。 很好,言出法随,她果然拿到一个花生馅儿的。 后面还是林夏至咬到一个红豆馅儿的,跟她换了一换,林秋缘才欢欢喜喜地把她哥给她的红豆馅儿月饼啃完。 这儿的月饼也有些不同——没有用模具整形,而是直接用手捏出褶皱,看起来更像是烤过的包子,吃起来则像蛋黄酥,表面也用蛋黄液刷了淡淡的一层。 下午,肉香味就开始飘荡在晒谷场的上空。 孩子们都忍不住擦一擦嘴角,汪汪队们则围在几个土灶旁,被人不停地拿着棒子赶着。 傍晚,天还没黑,村长已经叫人在晒谷场四周燃起了火把,点起了蚊香。 菜饭菜做好,便摆桌排菜,斟酒待饮。 入席前,还有个祭祖仪式。 村长带着村民们,一一喊着已逝先祖的名号,请他们先尝新,以求祖宗保佑子孙后代的安康。 祭祖过后,村长又把桌上的菜每样拈一点,并盛上一大碗新米饭倒入提前准备好的大狗槽内——这叫“新米敬狗”。 听盛哥儿说,先祖曾经说过,谷子是由狗的尾巴带来的,所以敬完先祖后,也要先敬狗,表示不忘狗所带来的恩惠,以后人们才有稻米吃。 看着各家各户的家犬抢着吃完后,村民们才按长幼序入席。 村长举起酒杯,说了些吉祥话,大家才共同举杯,庆贺丰收。 孩子们是不允喝酒水的,所以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坐着,看着长辈们喝,并不敢动筷。 等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先动筷后,小辈们才开始动筷。 冬至和陈念因为小些,被柳芸娘和卫氏抱去与她们同坐。 林秋缘几个大一些的孩子,自然就坐在“小孩桌”。 林秋缘原本以为开席后,会出现众人抢菜的局面,但是出乎意料地,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夹一筷吃一块,很是斯文有礼。 回想到先前吃的几次席,似乎都是这样。 林秋缘握着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溪江村真是块宝地,林秋缘如是想。 一低头,碗里多了块鮓肉,而后又多了块芋头。 顺着筷子看上去,就对上她哥亮晶晶的双眼。 “妹妹快吃这个,可好吃啦!这个芋头可香可香了!比咱们在路上挖到的还好吃!它还有肉味呢!” 林秋缘闻言,先夹起芋头,咬了一口。 芋头吸收了肉汁的精华,变得异常绵软,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带有淡淡的甜味和肉香,令人回味无穷。 吃完芋头,林秋缘又夹起粉蒸肉咬了一口。 经过腌制和蒸制后,肉质变得酥软,油脂被铺在碗底的芋头吸收,肉香浓郁,但又不会过于油腻,米粉在蒸制过程中吸水膨胀,变得松软,与肉和芋头相得益彰。 好吃极了! 林秋缘忍不住又夹了一块,好吃得差点落泪!回家去也要挖芋头,让娘做一回! 大概是为了解暑气,桌上还有一盆南瓜绿豆汤,橙黄与淡绿的交织,也让人眼前一亮,但林秋缘够不着。 最后还是坐在她对面的张林发现了她直勾勾盯着桌上,才开口询问,帮忙舀了一碗给林秋缘。 林秋缘乖乖道谢后,端起碗就抿了一口汤,甜津津的,南瓜汤已经提前用冷水湃过,一口下去爽到了心里。 软糯香甜的南瓜和清新绵密的绿豆炖在一起,有一种独特的甘醇。 眼睛在桌子上横扫一圈,要是有够不着的菜,就拜托挨着坐的哥哥姐姐们帮忙夹,一圈夹下来,林秋缘感觉肚子撑到她要扶墙才能走路了。 实在是太好吃了! 不只是她,几桌孩子们,都像吃东西没有节制似的,拼命塞着,把桌上的菜分食得干干净净,一个个撑到走不动道。 大人们似乎早有料到,早早熬上了山楂水,饭后给每个孩子灌上一碗。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锅碗瓢盆被洗净收进磨坊,带了铁锅来的,则把铁锅扛回了家。 桌椅板凳擦干净摆在原地不动,等明儿才来搬。 村里人的信任度似乎比较高,亦或是已经形成了习惯,毫不担心东西放在晒谷场会被偷。 为了保险起见,村长还是安排了人手在晒谷场守夜。 举着火把回家时,几个孩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兴奋度还没有降下去。 只有冬至,生物钟一到,趴在林守义怀里就睡着了。 将就着手里的火把,大人们将就在院子里,把白天晒的热水,简单地给几个孩子冲洗了一下,自己也提了水去冲凉房简单擦一擦,倒头就睡着了。 白露前,地里的花生叶子就开始有发黄的迹象,陈氏还去扯了半背篓花生,煮了盐水花生给大家吃,吃得几个孩子连手指头都腌入味儿了,冬至因为没长大牙,还咬不动,几个大人怕她噎到,没给她吃。 看着几个哥哥姐姐吃得津津有味,给孩子馋得,把手伸进煮过花生的汤汁里,直接含着手指头尝个咸味儿,被几个大人给制止了。 过完中秋,一大家子就扛着锄头,挑着箩筐,开始上山挖花生。 男人们在前面挖,女人们则从根系上把花生扯下来丢进箩筐里,孩子们则在地里捡漏,落花生还不少。 林秋缘将就满手泥巴,随手在有露水的草上薅了两把,就把花生往嘴里丢,啃了一嘴泥不说,还啃到个烂掉的花生,在嘴里发苦。 林秋缘呸呸呸呸个不停,出了个洋相,惹得几个哥哥姐姐哈哈大笑。 林守义见女儿剥不开花生,也在野草上薅了两把,把手蹭干净,摘了一张芋头叶,剥了一把,让几个孩子吃。 一个上午,倒是把花生挖完了,整整两挑。 挑回家,直接倒进蓄水池里淘洗了一遍,直接摊在天井里晒着。 第33章 逮猪 立秋后,地里的红苕藤长得很是茂密,家里的牲畜根本吃不完。 肖大脚建议何氏养头猪,把红苕藤割掉一些,不然以后红苕不长个儿。 何氏和陈氏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吃丰收酒那天,还顺带打听了一番。 知道了村西头的刘二娃家和村东头赵大牛家的的母猪下了崽,几人回家一合计,打算邀上肖大脚一起去看看。 他们家刚好处在去村西和村东的中间,肖大脚住村东,挨着赵大牛家。 何氏和陈氏,一大早就叫上自家男人,背上背篓,往肖大脚家去。 肖大脚特别喜欢神仙豆腐,每次都会吃上两大碗,刚好昨儿他们又搓了一大盆出来,给肖大脚和赵大牛一人背了一盆去。 何氏几人还没走到肖大脚家,就听见路边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咒骂声,骂得很不堪,随后院门打开,依次走出三个女孩,年龄看着不大,瘦小的身上满是“猪儿埂”,就连脸上都有——是被竹条子抽打后留下的痕迹。 几人不由自主地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三人脚上穿着双草鞋,上衣的袖子明显短了一截,很不合身,身上穿的裤子,短到露出了小腿。 露出的胳膊和腿上,也同样是“猪儿埂”。 罗大丫先出来,看见门前站着的几个生人,下意识地往后瑟缩,眼里肉眼可见的闪过害怕的神色,却又坚强地伸出手护住后面的两个妹妹,警惕地看着路边的何氏几人。 何氏估摸着这就是罗家了——村里也只有罗家会这样糟践自家的女儿(孙女)。 陈氏嘴巴微动,想说些什么,又怕吓到几个孩子。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一边的几个大人是怕吓到孩子,另一边几个孩子害怕几人是她奶喊来买她们姐妹仨的贩子。 “你们几个贱皮子,在这找屎吃啊?半天不去割猪草,又想偷懒?皮子又痒了?要是把我的宝贝猪给饿瘦了,我要你们好看!”尖酸刻薄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骂声越来越大。 三个孩子闻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乖巧地缩在一起,站在门外。 院内走出一个身形矮粗,长着一双吊梢眼,满脸横肉,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的老太,估摸着有五六十岁,右手拽着一根细长的竹条,作势向一旁的三个女孩打去。 棍子高高扬起,这才看见路边站着的几人。 “你们找谁?” 老张氏脸上的横肉一动,吊梢眼斜斜看向几人,脸上满是警惕,他们家就只有一个宝贝孙子,平常看得跟眼珠子一样,生怕路边这几个人是拐子。 “老嫂子,我们找赵大匠,你知道他们住哪吗?”何氏拉住陈氏,摇了摇头,转身看向老张氏,假装问路道。 “那儿呢,去去去,别站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老张氏抬手一指,又挥动着竹条赶人。 何氏道了谢,拽住妹妹,往肖大脚家拉去。 她最是了解丈夫的这个妹妹,二十二岁那年去河边洗衣,被人推进河里,被救起来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眼里最是见不得村里的小女孩被打和虐待,总要上前跟人父母理论一番的,不行就找上村长、里长、甲长,势不达目的不罢休。 何氏怕她又开启狂暴模式,跟罗家对上,连忙把她拽走。 后面两个背着背篓的男人也快步跟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面又传来老张氏的咒骂声。 何氏扭头一看,老张氏竹条打了个空——罗二丫趁着她棍子打下来之前,一只手拽住姐姐的手腕,一只手拽住妹妹胳膊,拉着两人就跑,边跑边喊,“奶,你再不让我们去割猪草,你的宝贝疙瘩就要饿瘦了。” 这个宝贝疙瘩不知道是讲圈中的猪,还是说的老张氏的宝贝孙子。 何氏拍响了赵大匠的门,里面很快传来肖大脚的声音和脚步声。 “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肖大脚下探出个脑袋,一看是何氏几人,才呼了口气,把大门打开,几人迎了进去。 老张氏正歪着土肥圆的身子往这边瞧,肖大脚呸了一声,才把院门关上。 “瞧见了吧,那死老太婆,天天就这样打骂几个亲孙女,几个孩子过得造孽哟。天天像丫鬟一样,伺候全家,挨打受骂,身上没块地儿是好的。” “昨儿还听见那老太婆骂她们偷吃猪食,你看看给几个孩子饿成什么样?昨儿我算准了时间,在后山塞了几个苞谷面饼子给大丫二丫三丫,几个孩子唰地一下,就给我跪了,给我吓一跳。这三个孩子啊,是知道感恩的,倒不像是罗家那群烂心烂肺的畜生。” 肖大脚把几人迎进堂屋,脸上满是同情,边走边愤愤道。 “上次吃庆丰酒,我听帮厨的嫂子们谈起他们家,说村长都管不住他们?”陈氏忍了又忍,这时候才开口问道。 “可不是?村长来管,他们家是又哭又闹的,闹着要跳河,又说村长仗势欺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得可难听啦,说又不是他们老徐家的种,用不着他管,把村长气得不行。不然啊,就撒泼打滚,让村长花银子把三个孩子买去当丫鬟。” 肖大脚带着几人刚坐下,边说边唤儿媳端来了糖水。 何氏端出背篓里的陶盆,把神仙豆腐抬上桌。 肖大脚笑着把神仙豆腐放井里湃着,好等中午再吃。 招呼几人喝了碗红糖水,这才边走边聊,拍响了赵大牛家的门。 赵大牛刚好在拌猪食,何氏看了看,猪草里混着米糠还有麦麸,算是喂得很用心了。 赵大牛家的母猪下了九头小猪仔,已经断奶了,正在圈里吭哧吭哧地抢着猪食,你拱拱我,我拱拱你。 母猪和猪崽之间还卡上了一块隔断的竹板,免得母猪护食,踩到小猪。 何氏看上了两头抢食比较厉害的猪,体型在九只猪仔里面算是中等偏上,但胜在活泼灵敏,警觉性强。 看见有生人站在猪圈外,马上就不抢吃的了,站在一旁,警惕地四处张望,尾巴自然弯曲,随意摆动着。 嘴短而宽,鼻孔粗大,眼睛滴溜溜地只转,发现没有危险靠近,两头猪才继续抢食,把一旁瘦弱的小猪挤开,在石槽里大口大口地吃着。 陈舅公几人也很满意,但几人也说好要去村西头刘二娃家看看,就跟赵大牛说好,去那边看一趟回来再商量。 赵大牛憨厚地挠挠头,客客气气地把几人送出门,开始清理猪圈。 刘二娃家的猪崽看着不够活泼,甚至有些萎靡不振,两相对比,还是赵大牛家的猪更胜一筹。 陈舅公也很婉转地表示没看上,刘二娃也不恼,细细跟几人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母猪下崽的时候,刚好赶上暴雨那几天,雷电风雨交加,母猪受了惊吓,所以今年只下了八头猪崽,其中有两头,还被母猪不小心踩死了。 母猪奶水少,六头小猪仔早早地开始吃猪食,现在只长了一小节。 几人准备告辞的时候,刘二娃家的院子里突然窜出来三四只只猫——一头黑白狸花母猫带着三只小猫崽在玩耍,你追我赶地,好不热闹。 “二娃,你家还有猫啊!”陈氏一下就被活蹦乱跳的小狸猫吸引住了视线,连忙开口问道。 “是嘞,端午后面几天下的猫崽,下了五只,有两只已经送人了,还剩这仨。婶子,你们要逮猫吗?逮一只去吧,两只也成,猫太多,太调皮了,我家里瓶瓶罐罐没少被他们给弄倒,碗都给我败了好几个咯。”刘二娃蹲下身去,捞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只三花小猫,抱在怀里轻抚着,猫咪不一会儿就开始呼噜呼噜起来。 “要逮的,不养猫怕家里粮食放不住。多少钱一只啊,婶子我抱两只,最好一公一母。”陈氏伸手摸了摸小三花,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 “妹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这逮猫,可有讲究啦,我们不兴给银钱,咱们一般给一竹筒盐,或是两碗米来换猫,还得挑个良辰吉日喊村长帮忙签个纳猫儿契书才能抱猫走呢。”肖大脚也蹲下摸了摸母猫,在一旁细细解释道。 何氏几人倒是没听说过这种讲究,在他们老家,拿着银钱买就成了。 “这说法还是从第一批到我们溪江村定居安家的先祖们定下来的,有什么具体的说法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就一直这样传下来了。” 肖大脚讲完,一抬头看着几人吃惊的表情,不由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氏不舍地摸了摸小三花和小花狸,和刘二娃说过几天再来逮,喊他务必把这两只猫给留下,他们得先去找村长看个好日子,然后再来。 刘二娃欣然答应,只保证一定会留下这两只小猫崽,让他们放心。 几人回家要路过村中心,刚好村长在家,陈舅公开口讲明了来意,村长翻出黄历,点了个好日子,在三天后,让他们三天后来拿纳猫儿契书。 从村长家告辞后,几人才直奔赵大牛家。 第34章 捉猫 赵大牛家的猪崽很是畅销,等何氏一行人到回来时,已经有村民抬着猪笼走了。 赵大牛也很讲信誉,何氏看上的两头猪崽他还留着。 等陈舅公几人合力把两头猪崽装进猪笼里,猪圈中只剩下三头小猪崽。 猪笼也是跟肖大脚家借的,只等着把猪崽抬回家后,冲洗干净再把猪笼给她送回来。 两头猪崽,不按斤数,按头,花了四百文。 猪圈已经提前用石灰消过毒,也点了艾草熏了熏。 几个男人把装有猪崽的猪笼抬回家,并不着急抬进猪圈,他们还得先祭拜土地菩萨,给猪崽上个“户籍”,祈求土地菩萨保佑两头猪能平安健康长大。 陈家两个舅舅从堂屋内把香案抬出来,摆在天井中。 朱氏和卫氏端上贡品,摆在香案正中央。 何氏拿出了先前剩下的香、烛和纸钱,先点燃了蜡烛,又点燃了香,插进桌上的一碗白米内,最后才引燃了纸钱,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何氏又把香拔起来,绕着猪笼熏了几圈,把香重新插回去,这才标志祭祀才结束。 陈大舅几人则把猪崽抬进猪圈,圈里有提前准备上的食槽,柳二舅正在往里倒拌了米糠的猪食。 两头猪崽也不胆怯,在圈里巡视两圈后,就低头往食槽里拱,大口大口地吃着猪食。 陈家和刚好比猪圈高一点,正踮脚往里看。 几个还没猪圈高的孩子,则被大人抱进怀里,脸上满是激动。 冬至看见黑黑的猪崽也不害怕,在她爹怀里兴奋地直鼓掌。 只有毛毛,用小短腿站立着,用爪子扒拉着圈门,看不到猪圈内的样子,急得哼哧直叫。 几个孩子想揽下喂猪的活儿,被何氏婉拒了。 何氏表示,几个小豆丁,还没猪圈高,喂什么猪?被猪拱还差不多! 何氏把喂猪的活计交给了两个儿媳和侄女,割猪草和冲洗猪圈的活儿,何氏交代给了几个儿子和侄儿。 几个孩子听闻还要养猫,更是激动了。 尤其是陈思思小朋友,一直就想养猫来着,以前她们家隔壁的孙二狗家养了一只,她经常去孙二狗家摸小猫。 “奶!真养小猫啊?是什么样的小猫,是二狗家那样的花猫吗?”陈思思用手在给毛毛顺毛撸狗,抬头望向她奶。 “是啊,两只小花猫。思思喜不喜欢?”何氏望向孙女期待的眼睛,温和地点了点头。 “喜欢的!”平时安静大方的陈思思的小朋友也变得害羞了起来。 逮完猪的第三天一大早,陈舅公提着礼,何氏挎着篮子,先往村长家走去。 几个孩子在家门口翘首以盼,期待着见到小猫咪的身影。 “奶和爷回来了!”陈家和个子高,看得远些,远远就见着有两道人影往桥边的方向走,噌地一下就站起身,对着旁边的几人喊道。 陈思思也站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桥边,但是想到她奶的交代,只得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看好几个弟弟妹妹。 何氏到了门前,把篮子的两只幼猫给几个崽子看过之后,就直奔灶房。 小猫咪也是要上“户籍”的。 何氏举着篮子,在灶台上晃动,嘴里念念有词。 林秋缘竖着耳朵也没听太清。 何氏把香油碗点上,抓上一把干花生和干桂圆,当做祭品,又把两只猫咪挨个抱着对着灶王爷的位置作揖后,这两只猫咪就算是“自家人”了。 柳二舅拿出先前编好的竹筐,放上稻草,把竹筐放在了陈思思和林秋缘房间门前的短廊下,就是猫窝了。 陈氏拿了个裂了的陶盆,装上了草木灰,放在了猫窝不远处。 何氏拿打湿了的竹片,依次给两只猫咪不停地刮着屁股。 小三花没刮几下就有了尿意,何氏就把它轻柔地放在灰盆中。 天性使然,小三花主动在灰盆里开始刨坑,用爪子扒拉着灰盆的边缘,开始了它的圈地运动。 小狸花比较倔强,何氏刮了好一会儿,它才有尿意,如法炮制,也在灰盆里开始圈地。 “乖乖些,这里就是你们拉粑粑的地方,不要到处拉,这儿是你们睡告告勒的地方,就在这儿睡。”陈氏见两只猫咪都拉完了,顺手掏起三花抱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柔柔地唠叨着。 “乖乖些啊,奶交给你们个任务,灰盆两三天要给猫猫换一回,就倒进鸡院院的灰房里,然后再去灶房掏灰给它们装上,放在这个位置就阔以。”何氏把几个围观猫咪的崽唤到一旁,细细交代着。 “你们还得看好猫咪,不准它们到处乱拉粑粑,只要看见它们在哪摆好姿势准备拉,你们就把它们拎进灰盆,懂了吗?”何氏摸了摸抱着她腿的冬至,眼神在几个崽脸上来回逡视,确保他们听明白。 几个崽齐齐点头。 “冬至,不能去抓猫咪尾巴哈,小心猫咪挠你。” 何氏又蹲下身,指着猫咪,单独对冬至办个交代,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先提前预防着。 冬至也跟着哥哥姐姐们点点头。 “奶,小猫咪叫什么名字嘞?”陈思思已经蹲下开始撸猫了。 小猫咪也是胆大,根本不怂,好似它们不是才来的一样,很是安心地在竹筐里睡着了,任由几个崽摸。 “奶也不知道,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好不好?你们给猫咪取名。这个是三花猫,这个啊是梨花猫。”何氏想了想,指着两只猫咪,把取名大任交给了几个孩子。 “那它就叫梨花好啦!”陈念小朋友一听,眼前一亮,指着狸花叫梨花。 林秋缘默默腹诽:……妹啊,这只狸花是公猫猫,三花才是母猫。 “都成,那三花你们准备叫什么名字?”何氏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孙女的头,指着小三花问道。 “豌豆黄!奶,你看它的颜色像不像豌豆黄!”陈思思小朋友看着小三花,脑袋不由自主地冒出肖家奶奶端来的豌豆黄的样子。 “噗嗤,你个小馋猫……豌豆黄有点长了,我看就叫豆豆怎么样?”何氏点了点大孙女的额头,噗嗤笑出声来,还给了她的建议。 “好诶!就叫豆豆,豆豆和梨花。” 几个崽举双手双脚赞成。 “行啦,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奶去泡豌豆,明儿给你做豌豆黄吃。”何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准备去拿家伙什舀豌豆,这种小零嘴,何氏几人还是很稀得弄给几个娃娃吃的。 第35章 闲适 毛毛如今已经是几个月的大狗了,毛色油光水滑,体壮膘肥。突然从一旁窜出来,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两个“外来者”,尾巴一甩一甩的。 “喵!!!” 正在吃南瓜的两只小猫如临大敌,直接跳了起来。 猫咪的瞳孔放大,警觉地看着毛毛。 背部高高拱起,一股无形的电流似乎从它的脊椎底端迅速窜至全身,原本贴合在身体两侧的柔软毛发像感应到寒风般竖立起来——直接炸毛了。 梨花勇敢的站在豆豆的身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嘶声,尾巴如鞭子般摆动,肌肉紧绷,像是随时准备爆发的样子。 但就在这紧张的一刻,毛毛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敌意,嘴里不停地发出委屈的呜咽声,扭头钻进身旁的陈念的怀里。 林秋缘感觉一股茶味飘了过来,鄙视,算了,虽然毛毛体型变大了,但智商堪忧,它憨憨的傻劲儿还是保留着好些。 “毛毛别怕,这是梨花和豆豆,是新的小伙伴哦,你们要好好相处呀!” 陈念用小手不停地抚摸着毛毛的背部,最后抓住毛毛的两只前爪,上下摆动着。 豆豆先安静下来,林夏至顺手把豆豆抱进了怀里安抚着,一只手从猫猫脑袋摸到猫猫尾巴,“豆豆不怕,这是毛毛~” 梨花还在炸毛的警觉状态,林秋缘怕它挠到人,也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它的头。 “梨花梨花乖,坏人被赶走啦~” 林秋缘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就跳出来一句耳熟能详的台词,顺口就说了出来,倒是没引起什么注意。 两只猫咪被安抚住了,慢慢地放松下来,毛发也缓缓恢复了原状,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发出呼噜呼噜呼噜的响声,看来是被摸舒服了。 陈氏忙完,从屋里摸出一包桃叶磨成的药粉,给豆豆和梨花抹上,交代几个孩子看住它们,暂时不让它们舔毛。 林秋缘估摸着是除跳蚤的药,刚刚她摸梨花的时候,倒是隐约看见它下巴的白毛里有几个小黑点。 …… 陈舅公站在天井中看着廊檐下挂着的一排排枣红色的高粱穗、一串串金黄的苞谷、赤色的干辣椒、编成辫子的大蒜等,沉甸甸的看着很是喜人,都已经挂在廊檐下个把月了,现在不忙了,可以慢慢处理了。 然后陈舅公就大手一挥,决定要先把高粱给打出来。 晒在院子里依次铺开,几个孩子帮忙把一把把捆好的高粱一一平摊在晒席上,陈大舅去仓房找出连枷,准备开始打高粱。 陈大舅举起连枷,用力地用惯性来挥动,让连枷上的短棒快速地敲打在高粱穗上。伴随着连枷特有的吱呀声,倒是非常有节奏感。 连枷击打高粱的声音清脆而有规律,“啪啪”声此起彼伏,在宁静的院子中回响。 随着连枷不断地敲击,高粱穗中的籽粒便脱落下来,散落在晒席上。 几个孩子帮忙把被敲打过的高粱杆抱起来不停地抖动,把籽粒抖落下来。 何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则用米筛不停地筛着高粱,把籽粒与秸秆进行分离。 高粱落在晒席上直接暴晒,剩在米筛里的渣滓都被抖出去堆在一旁,留着烧灰。 在秋阳的暴晒下,籽粒里的偷油婆色的米虫,受不住高温,火急火燎地往外爬,密密麻麻的,看得林秋缘密恐都要犯了。 陈氏直接把才孵出来不久的小鸡逮过来吃米虫,一吃一个准。 害虫倒是很快被解决了,小鸡控制不住拉粑粑可是大事,所以几个孩子的首要任务便是盯着小鸡,不让它们在晒席上做坏事。 要是发现有鸡在晒席上随地大小便,几个孩子就一哄而上,抓住犯罪嫌疑鸡,把它撵去一旁。 高粱经过个把月的晾晒,已经干的透透的了,今儿个晒了半天的太阳,就准备入仓,用竹编围包圈起来存放上。 柳二舅巧手一动,就把晒干的高粱穗制成了好几把高粱杆扫把。 其中有几把小小的扫把,几个小的用起来很是趁手,还引发了争抢,柳二舅没法,后面又做了几把小扫把,从陈家和到冬至,人手一把,谁也别抢谁的。 林秋缘倒是没抢也被塞了一把。 看着手里的扫把,林秋缘泪目,其实她也不是特别勤快来着。 陈氏直接舀了几碗高粱泡上,说是要做大家高粱粑粑吃。 林秋缘也很好奇,她只吃过高粱饭,还有高粱杆炒肉——晒干的空心高粱杆打在身上倒是不疼。 陈舅公和柳外公单独留了好几串粒较大的苞谷,留着来年做种子,剩下的苞谷,全都取下来脱粒,虽然挂在廊下看着喜人,但是收进粮仓更加保险一些。 几个孩子想到先前帮忙搓苞谷,把自己的小胖手都搓肿了,又红又肿地痛了好几天,所以听见陈舅公说要搓苞谷,都忍不住齐齐打颤。 处于好动期的冬至倒是很喜欢这项工作。 林守义用小舅子的木工凿凿掉苞谷上的一排玉米粒,放在冬至的脚边,冬至就会变得安安静静,集中精力与手中的苞谷奋战。 大人们也没强迫几个孩子必须在这搓苞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他们准备开溜,才交代他们赶着鸭和鹅去放,背着背篓去,顺带给牛养兔割点草回来。 还耳提面命,不准他们去河边玩水。 几个孩子大松一口气,连忙点头,哒哒哒地背起自己的小背篓,就往后院去,拿着放鸭和鹅的装备,把它们全撵去田里。 中秋前后都下了点雨,田里已经蓄上了水,现在已经成为了鸭和鹅的乐园,鸭子和鹅都处于换毛期,田里,田埂上到处都是毛毛。 林秋缘望着空荡荡的水田,还有些不适应,她可是记得,在她老家,可以栽两季稻来着,这儿只种了一季稻。 看着望着水田发呆的表姐,陈念小朋友伸手牵住了林秋缘的手。 林秋缘回神,侧身让陈念走她前面去,以防着她走不稳摔跤。 几个孩子在小湾的空地里割了不少嫩草,又掐了些嫩嫩的野菜,用芋头叶子包上,等着拿回家加个菜。 估摸着天色差不多了,几人才站在田埂上唤鸭子和鹅。 一时间田埂上“丢丢丢”和“喂喂喂”的声音此起彼伏。 鸭子和鹅也是形成了习惯,几个孩子一唤,就成群结队地往坡下的田里赶,自觉地跳上田埂,往竹林那条路走,倒是与幼儿园放学等家长接的场面相似。 第36章 豌豆黄和高粱粑粑 几个孩子倒是如愿吃上了豌豆黄和高粱粑粑。 何氏要做豌豆黄,还要麻烦些,要先给黄豌豆去皮,所以她起了个大早。 陈氏则让幺儿挑着箩筐,一起往村里的打谷场走去——村里的磨子都在那。 何氏把豌豆仔细清洗干净,就将它们放入一口陶锅中,加了足量的水,点燃了小炉子的火,耐心地等待着豌豆变得软烂。 期间,还得不时地检查豌豆的状态,偶尔还要添些水,以防煮干。 在等待豌豆煮熟的同时,何氏取了一些水糖放在一边化开备用,听肖大脚说放冰糖或者蜂蜜,豌豆黄的味道会更好些,但是他们家只有水糖,都是糖,将就着用吧。 何氏又去搓玉米,时不时过来看看锅里的情况。 豌豆终于变得足够软了,何氏把陶锅端去一旁,等着放凉后开始下一步。 陈氏和柳幺舅也回来了,帮着何氏把磨好的高粱浆用纱布过滤出浆水,把留下的高粱粉放在一旁沥干水分,又丢了几张黄粑叶到水里泡着。 何氏拿起一只木杵就开始捣碎豌豆。 这项工作非常耗时,何氏唤了儿子侄子轮流来捣,耐心地捣碎每一颗豌豆,直到所有的豌豆都变成了细腻的泥状,何氏仔细观察过后才放过几个苦力。 等豌豆成了豌豆泥,何氏才把化好的水糖倒进锅里,搅拌均匀。 又把陶锅端去小炉子上,用小火慢慢加热,不断地搅拌,确保豌豆泥不会粘锅。 何氏还从莫氏那听来个秘方,为了使豌豆黄更加顺滑,可以加点生粉。 用少量的水把生粉调成浆状,慢慢地加入到锅中,继续搅拌直到豌豆泥变得浓稠,才慢慢倒入一些猪油,翻拌均匀。 村里人没那么多讲究,何氏也没准备什么模具,直接端着陶锅,放进了厨房外的水缸里,好让豌豆黄更好地定型。 陈氏估摸着日头,捏了捏在沥水的高粱面,也差不多做午饭了。 拍了拍身上的苞谷屑,陈氏起身开始准备蒸高粱粑粑。 想了想,还是从泡菜坛子里抓了一把泡豇豆出来,又拿了块胙肉,切碎了,混进泡豇豆,爆炒出油,盛在一旁放凉。 唤了柳幺舅把黄粑叶冲洗干净,裁成小片,往大铁锅里加了水,放上了竹制蒸屉,把黄粑叶一片片地摆放在蒸屉上。 陈氏揪了一块高粱面,捏成窝窝头的样式,便开始往里放馅料,团成一团放在黄粑叶上。 林秋缘看着这过程和手法,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一团高粱面做了三四十个高粱粑粑,陈氏盖上盖子,确认灶里火不会掉出来,这才继续去搓苞谷。 朱氏起身换了一壶薄荷茶泡上,何氏看了看锅里的豌豆黄,已经成型,连忙招呼众人准备吃饭。 陈氏也拿筷头戳了戳高粱粑粑,确保已经熟了,连忙唤儿子来直接把蒸屉抬上桌。 卫氏和柳芸娘抱着碗筷准备摆饭。 几个孩子也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前,被朱氏带去挨个洗手洗脸后,才重新坐好。 豌豆黄一上桌,饭厅就弥漫上了一股豆香,强势地盖过了高粱的味道,霸道极了,几个孩子馋得直流口水。 柳芸娘给每个孩子都夹上一块豌豆黄。 由于加了水糖的缘故,豌豆黄变成了豌豆红。 原本应当是金黄的豌豆黄,与水糖融合后,呈现深黄色,个别豌豆黄有深褐色,看起来更诱人了。 林秋缘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轻轻地舀起一小块豌豆黄送入口中。 豌豆黄的口感非常独特,既不是固体也不是液体,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美妙状态,类似于豆腐的口感。 滑而不腻,甜度适中,带有淡淡的豌豆清香。 这是林秋缘吃完一块改良豌豆黄所给出的评价。 原味的豌豆黄本身就有淡淡的甜味和豌豆的清香。加入水糖后,豌豆黄的味道变得更加浓郁和复杂。 水糖的甘甜和独特的香气与豌豆的自然甜味相结合,产生了奇妙的味道,很是平衡。 水糖的焦香和豌豆的清香相互衬托,使得整体味道更加醇厚,回味悠长。 林秋缘对着她娘举起碗,表示还要再吃一块。 “乖乖,留着肚子吃个高粱粑粑吧,吃多了怕你们积食。”柳芸娘接过女儿的碗,没夹豌豆黄,转手夹了个高粱粑粑放进女儿碗里。 林秋缘也不挑,老老实实接过碗,开始盯着高粱粑粑研究。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翠绿的黄粑叶,它们被精心地铺在盘底,仿佛为这道佳肴铺设了一层自然清新的地毯。 高粱粑粑放置于其上,呈现出诱人的红褐色泽,表面略显光滑,边缘处却有着微微的裂纹,透露出其内部的松软与细腻。 林秋缘轻轻地咬下一口高粱粑粑,马上就感受到它那独特的质地——既有糯米饭般的粘稠感,又不失高粱特有的韧劲和清甜。 随着咀嚼,高粱的谷物香逐渐弥漫开来,反而带来一种质朴而纯粹的享受。 而内里的泡豇豆炒肉则为这道美食增添了层次丰富的味道。 泡豇豆和胙肉经过炒制后,仍然保持着脆爽的口感,酸味清新而不刺鼻,能够很好地刺激食欲;猪肉被切成了丁,经过适当的调味之后,肉质鲜嫩多汁,与泡豇豆的酸香完美融合,既解腻又提味。 每一口,都是高粱粑粑的香甜与泡豇豆炒肉的鲜美交织在一起。 对林秋缘来说,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味觉体验。再加上黄粑叶散发出的淡淡清香,不仅让整道菜更加地道,还为这顿饭增添了几分田园诗意。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满足,还剩了些,几个孩子还想吃,都被一人灌了一碗山楂水。 无他,害怕几个孩子肠胃不好,怕拉肚子或者积食。 林秋缘吃完才想起来为何看着高粱粑粑有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以前她没吃过高粱粑粑,但是她吃猪儿粑啊! 做饭除了原材料不一样,其它步骤都同高粱粑粑雷同,就连味道都大差不差。 冬至也很爱豌豆黄,对于牙还没有长齐的她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缺牙者的盛宴。 所以听见不能再吃了的时候,冬至急得眼泪汪汪,林守义这个女儿奴,只得再与幺女分食一块豌豆黄,一人半块。 第37章 闲不住 闲了几天,陈舅公感觉全身骨头都发酸了,何氏笑骂他就是是个劳碌命,好不容易闲几天,就浑身难受,全身不自在,非要干点活才舒坦。 陈舅公也不反驳,可不是劳碌命?先前逃荒还不觉得,安定下来了,心里就有股执念,定要粮食满仓才踏实。 几个舅舅也闲不住,去村里溜达发现大家都在准备沤底肥,也急急忙忙赶回家告诉老父亲。 陈舅公一听来活儿了,腰也不酸了,骨头也不疼了,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精神焕发地指挥几个儿子侄子,把铡刀搬出来,准备去草堆旁把谷草铡成碎节儿,好堆肥。 柳幺舅躺在床上睡午觉,也被柳外公一脚从床上踹起来,喊他抱谷草。 柳幺舅表示很郁闷,明明是他爹让他们好好休息,准备过几天犁田来着,他分明就是按他爹的吩咐,怎么他在休息还被踹起来干活? 没法,亲爹的召唤,要是不动弹,就会鞋底伺候了,柳幺舅赖了赖,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草鞋,换上灰扑扑的做活衣服,就出了院子。 几个孩子也很兴奋,脚跟脚地跟在柳幺舅后面,去堆的谷堆上抱谷草。 对于小孩子来说,看见草垛,就总有股想往里躲猫猫的欲望。 陈家和和林夏至倒是一点都不出打怵,直往草垛里钻,钻的满身都是稻谷渣,不一会儿就爬到了草堆上坐着。 女孩子总是要矜持一些,陈思思眼巴巴地看着,也想去玩来着,但是想到她奶的唠叨,又作罢。 林秋缘是单纯想到要是草屑掉进衣服里,会浑身发痒,就直起鸡皮疙瘩,才没冲上去,谁不想坐在高高的谷堆上边,听妈妈讲故去的故事?诶不对,串台了。 陈念人小胆大,也想直往草垛上爬,倒是一把就被柳幺舅薅了下来。 “你这小丫头就在下面玩,等下摔下来了,你姑婆就得找我算账了。你们两都给我下来!带着妹妹去院坝里玩儿,别在这儿捣乱。”柳幺舅一边薅谷草,一边两头叨叨着。 两男孩子扭过头去,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在几个草堆上爬来爬去,钻来钻去。 “你们就钻吧,等下钻出条蛇来……可别尿裤子!”柳幺舅也有法子,冷哼了两声,吓唬他们。 两孩子连忙钻出来,陈念也不闹着要爬草堆了,双股打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躲得远远的。 “小表舅,真有蛇吗?”陈家和怯怯地问道,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恐惧。 “当然有,还当舅舅骗你们不成?。” 柳幺舅一边抱谷草一边说道,“草堆里可是有耗子窝的,蛇最喜欢到处找耗子吃,肯定会钻到草堆里来找。” “要是遇到菜花蛇,这倒没什么,菜花蛇没毒,咬上你一口顶多就疼上几天;要是运气不好啊,遇到有毒的乌梢蛇或是红蛇,你跑又跑不赢,被咬上一口啊,当场就没命了。” 柳幺舅讲的有鼻子有眼的,几个孩子打了冷颤,脸色都发白了。 也就只有陈念,年纪小,没有见过蛇,对蛇没有什么概念,脸上倒是没有露出几分惧色,倒是有些好奇。 “舅舅,那你别抱谷草了,有蛇!”林夏至连忙跑过去拉柳幺舅的胳膊,试图把他往一旁带,陈念也来帮忙,一把抱住柳幺舅的小腿。 “爹,舅舅说草堆里有蛇!你快别让他抱了。”林夏至拉不动自家舅舅,急得满头大汗,四处张望,看见他爹扛着锄头在挖坑,连忙呼救。 林守义真以为有蛇,丢下锄头,抄起根木棍就跑过来。 看见小舅子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林守义秒懂,呼了口气。 顺手举起手中木棍在几个草堆上反复拍打,笑着说道,“不怕不怕,乖乖些,我们把草堆都拍一遍,蛇受到惊吓,就会逃跑,我们等一会儿再抱麦草,你们总放心了吧!” 几个孩子齐齐点头,柳幺舅心满意足,弯下腰把陈念抱进怀里,黢黑的脸上笑容大大的,露出全身最白的牙齿,“好乖乖,舅舅没白疼你们。” 一下午倒是铡了不少的谷草,全都倒进新挖的几个堆肥坑里,几个舅舅挑了几挑粪水倒进去,又去鸡鸭院里挑了混了鸡屎鸭粪鹅粑粑的草木灰倒进去,柳二舅还去竹林里挑了一挑腐烂的竹叶,伴着蛐蟮,也倒进坑里去,最后在沤肥坑上铺上厚厚的几层稻草盖上。 谷草经过发酵沤烂后,就会变成农肥,等到时候点小春的时候,撒到地里当底肥。 几人还去看了小湾堆的几个沤肥坑,就地取材,山里的腐殖土,地里的干草,被雨水沤烂的包谷秆等等,全都堆进沤肥坑,盖上厚厚的谷草,时不时去翻动下沤肥坑,检查一下肥力。 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陈家和小脸发白,跟他娘讲草堆里有毒舌的事,讲的一板一眼的,好似他亲眼见到有蛇从草堆里钻出来一般。 朱氏憋笑憋的很难受,她早从自家男人那里听说了表弟吓唬几个孩子的事儿,但她也没拆台,也确实该吓吓,免得几个孩子艺高人胆大,到处乱钻。 “所以啊,你们少去那些草多的地方钻,万一真碰上了蛇怎么办?被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是当哥哥的,要看好弟弟妹妹,自己也要做好榜样,是不是?”朱氏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平时爽朗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 “娘,要是真被毒蛇咬了怎么办?小表舅说会没命!”陈思思也是一脸菜色,小脸上惧色很明显。 “那得分情况,要是一般的毒蛇,就使劲挤,把毒血挤出来,还得找紫花地丁锤烂了敷上。”朱氏仔细回忆着以前他们家是怎么处理蛇毒的。 “那要是二般的毒蛇呢?” “那就是特别毒的毒蛇了,轻点的剜肉放血,重点的就只能砍手砍脚了,要是都没用,就只能去黄土堆里睡着了。”柳外公接过话去,倒是没吓唬几个孩子,实话实说而已。 “蛇毒可不好治啊,咱们村里没有大夫,最近的就是镇上的李大夫了,要是被毒蛇咬了从村里抬去镇上,估计早就没命了。”柳外公放下碗筷,叹了口气。 “外公,咱们村里没有大夫吗?” 林夏至也放下碗筷,扭头望向柳外公。 “学医可不是那么好学的,也不是人人都有那天赋,听你赵爷爷说啊,村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镇上找李大夫看,咱们这挨着的几个村,就这一个大夫。” 柳外公摇了摇头,别说是溪江村了,在他们老家,大夫也是不常见的,平常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自己去地里扯点草药煎来喝,大多数都是自己扛过去。 “咱们庄稼人啊,可生不起病,你说挨饿受冻,咱们还能忍一忍,就怕生病啊,想忍都忍不咯。”陈舅公也接过妹夫的话,叹了口气。 何氏见爷几个越扯越远,连忙止住话题,把话题转向挖红薯上。 第38章 秋耕前的准备 秋分一过,村里少有的几天农闲时间就过去了。 肥也已经堆上,趁着天还大热,家家户户又准备开始犁板田。 用犁或耙将谷桩翻至泥下,沤烂作肥料,好用做熟田。 几场雨过去,水田里已经续上了足够多的水。 村里的人们不约而同拿起犁头,开始翻耕田地,好为来年的播种打下基础。 闲了几天的溪江村又热闹起来。 犁头深入泥土,翻起一层层肥沃的土壤。 田里的男人女人们挥汗如雨,手中的犁头在土地上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他们的眼神专注而虔诚,他们知道,这片土地是他们的生命之源,也是他们的希望所在,只有伺候好的这片土地,他们才能有活路。 溪江村的上空连续几天都飘荡着吆喝声和号子声,伴随着犁田的声音在田野上回荡。 经过几天的辛勤劳动,稻田被犁得整整齐齐,等待着下一次的播种。 柳幺舅几人在犁田的时候倒是逮回不少黄鳝,陈氏想了想,把黄鳝用热油爆香,煎了几个荷包蛋,直接煨成了黄鳝蛋汤。 浮沫已经被陈氏打掉了,留下的黄鳝蛋汤汤白醇厚,还无腥味,林秋缘吸溜吸溜地喝了满满两大碗。 黄鳝的肉也很细嫩,是与焖黄鳝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很受几个孩子的喜欢,他们早已忘记当初把黄鳝当成蛇,死活不肯吃,后面被真香定律打了脸的事儿。 犁完板田,家里的旱地也得开始打理。 地里的各种杂豆被连根拔起,用谷草捆成一把把的,被挑回家中,倒扣在地上、或是直接卡在竹竿上暴晒。 等晒得差不多,就铺上晒席,把豆秆平铺在晒席上,用连枷捶打出来,收进仓里。 捶打完的豆秆就被堆在屋后的廊檐下,当做干柴,用来烧火。 说到柴火,他们家可真不少。 他们住在山脚,位置得天独厚。 后山的枯枝败叶还真不少,男人女人们上山就会顺手带一捆回家,堆在屋后的廊下,倒不用他们四处找柴烧。 又挨着竹林,竹叶竹壳也不少,专门用来点火。 先前暴雨狂风吹倒的竹子也被砍下,晒成干柴。 收完苞谷后,又有苞谷秆、苞谷叶和苞谷芯。 苞谷叶同竹叶竹壳一般,用于点火,灶很快就会被点燃。 苞谷芯则被当做木炭,专门用在炉子上,煨汤或者烧开水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喜欢点炉子。 豆子收完后,一大家子倒不急着挖红苕了,家里养着猪,一茬一茬的红苕藤,都是它的口粮,要是挖早了,入冬了,猪的口粮就会不太够,家家户户都要在地里抢着割猪草。 他们问过肖大脚,霜降后再挖红苕都来得及,所以他们并不急着挖。 几人一合计,打算先整理收过高粱、棉花等作物的土地,先翻一翻地,撒上底肥,准备点小春。 老百姓们习惯把第一年秋播种下,到第二年初夏收获的作物叫小春,小春是种油菜、小麦、豌豆、胡豆的时期。 而大春作物指的是春夏季种植的作物,到了立秋前后就能收获。 大春作物多以水稻和玉米为主。 家里的男人们犁完水田又准备开始犁旱地,亏得他们家有两头壮牛,倒是比赤手拿锄头的要快得多,也轻松些。 旱地的杂草,多数都进了家里的大鹅的肚子里,或者被大鹅踩扁在地,给家里出了一份力。 何氏和陈氏在家挑着麦种,用细孔米筛把麦都过一遍,把颗粒均匀且个头饱满的小麦筛选出来,单独放在一旁用做麦种。 柳芸娘同朱氏卫氏一起,在挑豌豆和胡豆种子,这不仅需要更细心,还得眼神好。 挑去干瘪或者被虫蛀了的豆子放一旁,倒进鸡鸭院子,让他们去啄。 旱地被犁了一遍,家里的壮牛就开始休假了。 竹林旁的好几个沤肥坑坑里的草叶已经沤烂了,陈舅公揭开草盖,坑里酸臭的怪味儿扑面而来,连忙屏住呼吸,但也躲不过坑里的热气直扑脸上。 柳幺舅是个傻的,没有屏住气,被坑里散发出来的怪味儿呛个不停,差点把午饭都吐了出来,惹得几个孩子哈哈大笑。 不服气的柳幺舅作势要抓他们过来闻,几个孩子哇哇大笑着跑开。 新的沤肥方法还是跟溪江村的村民们学的,混合了他们先前的沤肥方法,单看这味道和热气,就知道肥力指定不错。 陈舅公拿铁耙把沤肥坑翻了翻,很是满意,让几个儿子侄子出动,把堆的好几个沤肥坑都打开盖子搅一搅,散散热,只等着撒底肥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都换上了比较旧的衣服,戴着草帽。 草木灰不是很重,几个妇女负责把堆积的草木灰全都运出来,就连灶里的灰都被掏了个精光。 几个孩子也想帮忙,被何氏拦住了。 倒不是心疼孩子,而是草木灰太轻了,稍微动作大一些,灰就会四散开来。 几个孩子的动作幅度太大,估摸着灰会到处飞着,浪费了可不好,是的,没错,何氏是心疼草木灰。 等到草木灰全部运出来,几人全身都是灰,赶忙互相帮忙拍打着。 何氏和陈氏用铁耙把草木灰和沤烂的肥搅拌均匀,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侄子用鸢篮子挑去地里。 陈舅公和柳外公则在地里,用锄头把这些底肥翻进土里,要是翻到土块,就会用锄头背面把土块敲碎整匀。 两人所过之处,规矩平整的土垄就呈现出来,垄与垄之间是一卡宽的排水沟,随着土垄,从地头一直延伸到地尾。 溪对面的地里,全是翻挖土地的身影,溪江村的村民们都在为点小春做准备。 精耕细作,从来不是说说而已,需要足够多的耐心和毅力,还得要细心。 几个孩子就在田间地头跑着闹着,知道最近各家各户又开始忙起来,就没去村里找小伙伴玩。 陈舅公有些发热,脱掉了一件衣服,挂在地头的树枝上,撑着锄头,歇一歇,看着在田间地头肆意奔跑的狗子和孙子孙女们,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谁能想到,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正准备开始逃荒呢?而今年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继续过安稳的生活了,有钱有地有房有粮。 陈舅公感觉从未如此满足过,他们去年的一赌,简直是赢大发了。 虽然一路走来不容易,有过胆战心惊,有过伤心害怕,有过迷茫不解。 也不知老家是何场景?没跟着一起逃荒的亲人们是否后悔,倒不是陈舅公所考虑的事情了。 陈舅公不自觉地看着孩子们玩耍,嬉笑声传入耳朵,心里感慨万千。 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陈舅公又继续挥舞着锄头,有条不紊地整理土垄。 第39章 点小春,吃兔肉 伴着夕阳的余晖,陈舅公取下挂在树上的衣服套上,扛着锄头,同妹婿一起缓缓走上归家的路。 几个孩子早已背着背篓,赶着鹅跟鸭回了家。 毛毛突然出现在田埂上,听见陈舅公和柳外公的交谈声,连忙汪汪叫两声,两步就窜到二人面前,尾巴摇的很欢。 毛毛用脑袋在柳外公腿边挨挨蹭蹭,尾巴来回扫着陈舅公的腿。 柳外公弯腰,摸了摸毛毛的头,毛毛也亲昵地呜呜叫着,直接倒地不起,翻身露出来它柔软的肚皮让主人摸。 “毛毛,这次又是跟谁来的?” 柳外公摸了摸毛毛的肚皮,轻声问道。 “汪~” 毛毛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翻身爬起来,对着家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欢实地用牙轻轻咬住柳外公的裤子,往归家的方向拉。 陈舅公看了看田埂上,并没有出现几个孩子的身影,大概是明白了又是家里人让毛毛来唤他们回家吃饭了。 二人一狗晃晃悠悠地回到家,晚饭已经快做好了。 二人洗了手,又洗了把脸,歇了一会儿,就准备吃饭了。 有活干,不闲了,陈舅公晚上也睡得香甜,也没喊腰酸背痛了,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状态,睡眠质量也提高了,吃饭也香了。 何氏和陈氏都笑骂桃爷是劳碌命,享福都不会享。 几个儿子侄子不敢开腔,只在一旁偷笑,陈舅公倒是没反驳,只和妹婿对上眼睛,无声地笑开,互相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约用了五六日,后山和小湾的旱地才被翻完,归置成土垄。 点小春的时节,阳光正好,不燥不热。 三家十二个大人,连带着小孩,正好分成三组。 一组撒麦种,一组撒菜籽,一组撒豌豆胡豆。 麦种都撒在山上排水好的地里,菜籽撒在山脚的小湾的地里,豌豆胡豆撒在栽过高粱的地里。 土垄是现成的,陈舅公和柳外公都是种地的老把式,土垄垄的很好,整齐又划一。 麦种和油菜籽种植方法很简单,只需要前面的人把种子均匀的撒在土垄上,后面的人用锄头把泥轻轻薅来覆盖上,尽量把种子给掩盖住就成。 这些活倒是都很轻松,女人们在前面撒,男人们则在后面用锄头薅土盖上,说说笑笑,话话家常,倒是很快就撒完了。 豆类的种植要麻烦些,需要先打窝,后撒种,最后还得用锄头薅泥给覆盖上。 林守义和柳幺舅打窝,几个孩子分两组,包揽了撒种的活儿,一组撒豌豆,一组撒胡豆,柳芸娘和陈氏则薅泥盖种子。 毛毛上午被拴住了,没来地里,下午柳幺舅把它放了,就撒欢地在田间地头跑来跑去,现在还在地里到处刨坑,把撒好的种子刨的到处都是。 陈氏气极,嘴里直呼要打死这条臭狗,随手捡起手边的土块向毛毛扔去,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毛毛还以为是跟它在玩耍,兴奋极了,灵活地躲闪着,在平整的地上留下一大串的脚印。 不一会儿又就扑去舔在田埂边玩蚂蚁的陈念和冬至的脸,咬她们的衣服,好似在邀请他她们一同玩耍。 或者一会儿又窜去在吃草的牛羊身边,把羊吓得咩咩叫,牛对着毛毛哞哞地甩尾巴。 陈家和想去逮毛毛,毛毛可不干,好似瞬间长了智商似的,跟陈家和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毛毛欢实地在山上山下又跑了几圈,又冲到不远处的河落旁,顺势钻进那一片山里去了。 狗吠声在山林里回荡,时远时近,引得几个孩子频频回头望向山里,试图寻找毛毛的身影。 林秋缘很是汗颜,狗子的精力还真是好,漫山遍野的跑啊跳啊,都不觉得累。 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小腰,刚伸了个懒腰,林秋缘余光就瞥见毛毛从河落旁钻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团白白的东西。 正在杵着锄头歇息的柳幺舅眼尖,远远地就看清毛毛叼着一只兔子,兴奋地冲他娘喊道,“娘,你看,今晚咱们有大餐吃了,毛毛叼了只兔子回来。” 陈氏也杵着锄头,顺着儿子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毛毛已经跑到了田埂边上,得意洋洋地晃着尾巴,迈着轻快的步伐,把兔子叼到陈氏脚边,好似邀功似的。 “哎呦,还真是兔子,还挺肥!真厉害啊,毛子狗。” 陈氏也似乎忘记了先前生气的事情,一只手拍了拍毛毛的头,又单手拎起兔子掂了掂重量,笑着夸赞道。 “比咱们养的兔子还肥呢!肯定是因为长得太肥了,跑不动路,才被这臭狗逮住的吧!”柳幺舅搂住毛毛的脖子,拍了拍它的背说道。 “晚上就把它炖了,三儿,你先回去,把兔子处理了,把饭焖上,洗澡水烧上,我晚点回去做饭,你顺带把这蠢狗带回去拴上,免得又在这刨坑。” 陈氏这一招卸磨杀驴,打的毛毛措手不及。 柳幺舅打得一手好配合,一把薅起脚边的毛毛,拖回家拴上了,顺带回去烧水处理兔子。 林秋缘在小湾都能听见毛毛委屈的叫声,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捡了条傻狗,你说它傻吧,它还会去撵兔子,你说它聪明吧,又总犯事儿。 最后,一亩地种完,豌豆和胡豆的种子还剩了不少,陈氏和何氏带着几个小辈儿,在田埂边上也打窝撒上了一些,还剩了不少,何氏打算到时候种溪边的三分地去。 夕阳西下,一大家子人终于收工。 柳幺舅动作麻利,兔子已经处理好了。 兔皮用竹片撑开,挂在了短廊下,兔子已经被砍成小块儿,用姜码着。 饭焖上了,洗澡水也烧上了。 陈氏很是满意地夸了夸小儿子,总算有点靠谱了。 柳幺舅乐得嘿嘿直笑。 何氏招呼几个当娘的先给几个小的洗澡,转身就钻进了灶房帮忙做晚饭。 陈氏用泡姜泡椒和大蒜简单把兔肉爆一下,加入一大瓢水慢慢焖着。 焖到一半,倒入洗干净的小洋芋和一小勺豆油(固体酱油),豆油还是先前办席的时候,肖大脚送给他们家的。 等到大火收完汁,装盆,再撒上一把切好的芫荽。 陈氏把锅刷干净,又焖了一份豇豆,打了个白菜蛋汤。 配上混了高粱和苞谷碎的杂粮饭,算是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饭了。 野兔肥嫩,因为加了豆油的缘故,兔肉色泽红亮,香气扑鼻。 几个孩子尽管心里万分期待,但是大人没喊动筷,还是规规矩矩坐着等,等年纪最大的陈舅公开始动筷,一声令下,大家才伸出筷子去。 林秋缘和陈念够不着夹肉,柳芸娘和卫氏仔细挑了好啃的几块肉,夹到他们碗里。 柳芸娘夹个块骨头多的小腿肉,让冬至抓在手里磨牙,嗦点肉味儿。 孩子们吃的满嘴满手流油,兔肉焖的软烂,换牙的几个崽啃的很满意,感觉跟过年似的。 柳外公也是很高兴,唤幺儿搬出办席剩下的水酒,也不多喝,男人们一人一杯,解乏提神,明儿还要干活,可不能多喝。 大人们倒是没夹几块,都紧着几个孩子吃,盆里的洋芋吸了兔肉汤汁,几个大人倒是吃了不少。 陈氏也不吝啬,留了个秃头奖励给毛毛,同吃剩下的骨头一起,拌了汤和饭,端给了毛毛。 猫咪倒是因为还小,骨头啃了不太能消化,只能吃点蛋汤泡饭。 第40章 挖红苕 林秋缘原本是不爱吃兔肉的。 倒不是因为兔兔那么可爱所以才不忍心吃。 21c的小时候的林秋缘被她奶吓过,说女孩子吃兔子就会像兔子一样变成豁嘴,她信了,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家里兔肉都是紧着她堂哥吃。 后面啊,爸妈外出务工,她奶心思都放在她堂哥身上,对她不上心,大冬天的,把晒得半干的湿衣给她穿,当晚人就发起了高烧,差点把人烧没了,她奶都没注意。 还是她外婆第二天过来她奶家看她,发现孩子在床上人都快烧糊涂,抱着她就去找村里的村医,打了一针退烧针,才捡回一条命。 外婆一咬牙一跺脚,就把她抱去自己家里养着。 三岁多小孩,在外婆家一住就是差不多十年。 在外婆家,外公外婆和舅舅有什么都紧着她吃,但她还是不爱吃兔子,害怕成为豁嘴。 后面长大了跟外婆开玩笑谈到女孩子吃兔子成为豁嘴这个事,她能看见外婆眼里的心疼,重男轻女的奶奶,总是有各种借口理由。 后来啊,外婆家也养起了兔子,换着法地给她做兔子吃。 兔兔多好吃啊!麻辣兔丁、红烧兔、腊兔…… 睡梦中的林秋缘都还在咽口水,不止是她,今夜吃了兔肉的几个孩子也做上了天天吃兔肉的美梦。 第二天,大人们起了个大早,今儿得去把昨儿撒的种子把水给浇上。 小湾浇水倒是很方便,竹筒一搭,水就引了过来,拿木桶接上,用粪挡舀了浇上就行。 山上的几块地要麻烦些,要挑水上去,这种重活,当然是几个男人负责。 陈氏带着柳芸娘浇小湾的几亩地,何氏带着两个儿媳浇山上,男人们都去挑水。 几个孩子一起床,洗洗漱漱后,也开始忙碌起来。 陈家和舀了米,点了火,用小炉子熬了一陶锅的粥。 想了想,他拿了几个何氏挖回来的红薯,洗干净拿刀随便砍吧砍吧几下,一起丢进了陶锅里。 家里的几个大孩子,都开始学着做饭了。 何氏和陈氏也不拦着,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都尝试教了教。 炉上得看着火,还有个不太懂事的陈念和冬至,怕她们摸进灶房,要是烫到就不好了。 于是,陈思思便自发地背着小背篓,拿了镰刀,唤了林夏至和林秋缘,割草去。 等大人们浇完水回家,见几个孩子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倒是大吃一惊。 陈氏和卫氏直夸几个崽崽懂事,夸得几人胸脯挺得高高的。 “奶,我和妹妹也干活儿了!我们扫地呢!”陈念可骄傲了,像只小孔雀似的,向卫氏邀功。 “好好好,念丫头和冬至都乖!” 卫氏摸了摸俩孩子的头,脸上满是赞赏。 朱氏抓了把泡豇豆出来,切成小节,端上桌,唤众人吃饭。 柳芸娘已经把陶锅端上桌,卫氏正在舀粥。 “哎呦,乖乖,可不得了,还切了红苕进去。”陈氏看了看桌上的碗,很是大吃了一惊。 陈家和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今儿掺水掺少了,粥煮的有些稠。 “稠才好,稠才吃的饱肚子,没那么快饿。”何氏很是欣慰,毫不吝啬地夸奖着。 自从知道溪江村村民一天都是吃三顿后,他们家也开始吃一天三顿饭了。 农忙就吃干一些,农闲就吃的清一些。 “这红苕真不错,比咱们路上挖到的那还好吃些,你看这芯儿都是黄的。”陈舅公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又夹起一筷子红苕,min甜,比逃荒路上挖的白芯儿的好吃。 坐着的几人也表示赞同,林秋缘哼哼笑,当然了,空间出品,当然甜啦! 陈氏估摸着时间,掐指一算,估摸着点小春结束,收完糯米稻,就得开始陆陆续续挖红苕了,连忙跟几人商量着。 忙活到寒露前,撒种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秋雨倒是来的是时候,种子吸饱了水分就能发芽了,大人们带着蓑衣和斗笠,也得把种植的收尾工作完成。 等雨一停,陈大舅就扛了锄头,给糯米稻田放水,只等太阳烘一烘,就准备割稻。 等稻田烘干的几天,一家子也没闲着,上山挖红薯去了。 先前种过荞麦,后栽红苕的那块地,是最先挖的。 何氏几人先前割红苕藤也是从这块地开始,已经割了大半了。 有些红苕个头大,都撑破了土垄,从地里冒出头来。 陈舅公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就开始扬起锄头开挖。 挖红薯也需要技巧的。 要是没掌握好技巧和力度,一锄头下去,很容易把红苕挖烂。 身上有口子红苕的红苕,总是最先烂掉的。 几个男人不是很熟练的用锄头轻轻地把土垄刨开,弯下腰去一提,一串串红苕就被连着根拔了出来,顺手扔到一堆。 几个孩子都围坐在地里,负责把红苕上的泥和根茎掰掉,把挖烂的红苕单独捡成一堆,陈氏说她有大用处。 红苕的味道,孩子们都很喜欢,干起活来,很是仔细,高高兴兴地把完好无缺的红苕放进背篼里。 林夏至还带两个竹筒,要是发现地里有蛐蟮,就眼疾手快地抓住,装进竹筒里,好带回家喂鸡鸭吃。 毛毛也被放了出来,肆意地在地里刨坑,这回陈氏没骂它。 陈念就跟在毛毛身后,毛毛刨了坑,露出红苕的地方,陈念就蹲下身去拔。 嘿哟嘿哟地拔不动,倒是扯断了红苕根茎,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儿,倒也没哭,估计是有些懵了。 卫氏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骂人,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皮猴和泥猴儿,当爹娘的嫩好怎么办?老老实实洗衣服呗。 背篓里装满了红苕,何氏几人就轮流背回家去。 红苕比较沉,大的估计也有三四斤一个,几个女人们背着背篓,倒不觉得沉,快步往家走,把红苕倒进前厅的西梢间,又疾步往地里来。 大半块地,一上午就挖完了。 陈大舅顺带割了两背篓的红苕藤回去,最近这段时间到不用几个孩子去割野草了。 红苕藤背回去,倒进原先他们搭的棚屋里搭着,天气不热,倒是不担心红苕藤腐烂。 牲畜们吃的好,都长了一大截。别说是牲畜了,这大半年来,从小的到老的,似乎都养出了些肉来,精神气看着比逃荒那时候好太多。 一大家子特别珍惜这种安定的生活,一大家子在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41章 红苕干和糯米饭 红苕还在陆陆续续地挖着,好的红苕全放进前厅的西梢间里,底下铺了一层厚厚的谷草。 趁着天气好,没有下雨的趋势,陈氏让儿子们用水把被挖烂的红苕淘洗干净,去掉缝隙里的泥土和杂志,又刮掉了皮,用刀切成二指宽的大块,水开上锅蒸,蒸了满满四蒸屉。 红苕被蒸得香气扑鼻,表皮微软,陈氏就拿出簸箕,用筷子均匀地把红苕块儿摆放在簸箕中,放在向阳的地方晾晒,晒了满满四簸箕。 晒了估摸着有四天,黄色的红苕颜色开始变深。 到了割糯米稻的前一天,陈氏又把晒过的红苕块上锅又蒸了一遍,蒸的时间比第一次蒸的时间还要久一些,但晒的时间却缩短了些。 红苕干逐渐变得干燥,陈氏用指甲掐了一小块红苕干尝味道,甜味已经晒出来了,但还不够软。 又架锅烧水,把红苕干进行最后一轮的蒸晒。 等糯米稻差不多能收进仓的时候,红苕干也终于晒好了。 林秋缘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红苕干,色泽晶莹剔透,金黄色中带有点浅棕,与秋日的残阳相似,泛着点点光泽,一点都不比空间出品的红苕干差。 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首先感受到的是红苕干外层那薄薄的韧性,接着便是内里的柔软与绵密。 在舌尖上,红苕的甘甜缓缓散开,经过长时间且多次的蒸煮与晾晒,红苕的糖分被浓缩,使得每一口都是如此的醇厚。 随着咀嚼,红苕干黏在牙上,那种甜味变得更为浓郁和清新。 手中的这块红苕干,林秋缘还吃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香,这大概是因为在蒸煮过程中边缘部分的微焦,给整体增添了几分层次感。 “好吃,跟先前咱们在山里捡的红苕干,不差上下,还更软糯一些,我这老牙啃的动,还有点粘牙。”陈舅公尝了一块,满是赞叹。 当时只想着填饱肚子,倒是没怎么注意味道,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回味无穷。 “姑母,你怎么也会做这个呀?”朱氏嚼着红苕干,大为赞赏,还有几分好奇。 林秋缘也愣住了,对啊,她就小时候见外婆做过红苕干,但日子太久远,具体的做法她都记不清了。 “嗨,还不是跟肖妹子学的?上次她给咱们送她做的蒸枣,还怪好吃,我就问了问做法。也就那回事呗,我尝着口感跟先前吃的红苕干差不多,那就试着做一做。做好了,咱们就吃,做坏了,拿来喂猪也不浪费,就费点柴火。第一回蒸了晒了之后,我尝了不是那味儿,还挺硬,味道也淡,就想着再蒸一蒸,晒一晒。第二回晒,味道倒是甜了,但不够软乎,我就想着,那就再蒸一回试试,不行就再多蒸几回。”陈氏嘴里也嚼着红苕干,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陈舅公没说什么,反正他妹妹从小就很会研究吃的,可能多少带点天赋在身上吧。 林秋缘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灵魂契合了,她如今的思考能力倒是越来越接近稚童了,小脑瓜子转不过来,干脆也放弃了。 完全晒好的红苕干缩水了不少,原本满满四簸箕,晒好后只有两簸箕,何氏掏了个陶罐出来,勉强塞了一罐子。 冬至很喜欢红苕干,慢慢啃着,嘴里还说着“甜”,俨然一副小馋猫的样子,逗笑了一群人。 横竖地里还有不少红薯没挖,大家都很喜欢吃这个红苕干,只等着挖了红苕再多晒点。 糯米稻入仓,陈氏舀了一大盆泡上,说是要吃个鲜,做个红枣糯米饭。 泡了一天的糯米,用手指一掐就断。 陈氏把淘米水倒进排水沟里,又舀水淘洗了一番,倒在筲箕里沥水。 何氏抱出一个小陶罐,倒出一碗蒸枣,放在了灶房的案桌上,又从米缸里抱出一个小坛子,把水糖拿出来,放进斗碗中,加入些许热水,放进顶锅里,用隔水化开。 柳芸娘在一旁帮忙切红苕干,切好放在一旁备用。 朱氏去仓房抱出八个大斗碗,清洗干净,沥干水分。 家里的女人就没有不会做蒸糯米饭的,不管是咸口还是甜口的,都会一些。 几人麻利地把碗底抹上一层油,把枣子和红苕干铺在碗底,撒上一层厚厚的糯米压实,又铺上枣子和红苕干,就这样一层一层地铺上,最后用水糖封顶,水糖加了水,比较稀,倒是不用额外加水。 八个斗碗,两层蒸屉,水开上锅,要蒸上半个时辰。 几个孩子早就被香的走不动道了,全在灶房外的短廊下,探头探脑。 毛毛也不甘示弱,在灶房外呜呜地叫着,尾巴摇的很欢实。 梨花和豆豆早已跟毛毛熟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毛毛摇摆的尾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地扑过去,就玩起毛毛的尾巴。 刚开始的时候毛毛被灶房里的香味吸引,不是很在意两只猫咪玩它的尾巴。 但是好狗也是有脾气的,梨花和豆豆用上了爪子挠,或许是把毛毛挠痛了,毛毛转头就往院子里跑。 一狗两毛在后院你追我赶,你刨我我挠你,都不甘示弱。 要是毛毛没轻没重地,下爪重了,两只猫咪就会炸毛拱背,气鼓鼓地溜回窝里,等待时机,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仇下回再报。 空气中弥漫着红枣的香甜气息,很是霸道地钻入几个孩子的鼻子中,冬至被馋得口水直流,指着灶房直喊“香香”,陈念也忍不住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糯米的香味混着红苕的味道,特别粘人,就像是刚出锅的麦芽糖,甜而不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红枣的香甜味儿更是厉害,就像是藏着秘密的糖果,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那种自然的甘甜,就像是森林深处流淌的清甜小溪,清澈又带着一丝丝甜意。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过于霸道,林秋缘脑海中都能想象出每一粒糯米都吸满了红枣和红苕的甜蜜,在锅里慢慢融合,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诱人。 这股香味一直在鼻尖萦绕,林秋缘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不听使唤了,开始不停地分泌口水。 要是现在能吃上一口,没出息的眼泪一定会从嘴角流出来,甜口党实在经受不住这霸道的甜味的诱惑。 陈氏掀开盖子,用盘子倒扣在斗碗上,双手像铁砂掌一般,丝毫不怕烫,扣住碗底,快速地就把一碗糯米饭倒扣在盘子中,此时才用上抹布,包住碗底,轻轻地抖动着脱模。 八碗糯米饭端上桌,几个孩子像屁股长钉子一样,根本坐不住。 当娘的则拿出勺子,给几个孩子分着,耳提面命,不允许他们吃太多,免得积食。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丰富多彩而又层次分明的色彩。 洁白如玉的糯米经过水糖的浸润,泛着微微的琥珀色光泽,显得格外诱人。 蒸透的红枣的深红色点缀其间,如同宝石般闪耀着光泽。而红苕干则呈现出了金黄色与橙色的渐变,给糯米饭增添了几分温暖的色调。 这些颜色交织在一起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一入口,红枣的香甜、水糖的浓郁以及红苕干的天然甜味相互交融,共同营造出一种复杂而和谐的甜味。 糯米经过长时间的蒸煮变得异常软糯,每颗米粒都吸收了水糖和红枣的精华,吃起来既柔软又带有一定的弹性。 红枣蒸的软烂,咬下去会有一种轻微的爆汁感,而红苕干则有着软中带韧的独特口感,为整道菜提供了有趣的对比。 一碗糯米饭下来,几个孩子被撑到走不动道,直呼还想要,哪个孩子能拒绝甜味诱惑呢? 最后还是陈氏答应他们下回还做,几个孩子甚是郑重地要挨个和陈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让几个大人忍俊不禁地直摇头。 第42章 农闲织布 红苕陆陆续续也挖完了,红苕藤也被堆放在阴凉处,能喂猪的就喂猪,不能喂猪的,到时候也用来堆肥。 后头挖的红苕还得筛选筛选,个头大的、外皮无损伤的红苕被挑出来,堆放在西梢间。 个头小的则被挑出来,同挖烂的红薯一起,另放在一处,用来吃、做红苕干以及给猪养膘。 红苕挖完后,地里就没有什么农活了,农家人这才彻彻底底地进入为期一两个月的农闲,最后一场秋雨也在这时连绵不绝地下起来。 伴着秋雨,气温也开始明显下降,一家子也开始换上了薄袄。 秋分过后,白天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短,雾气也变得越来越大了,到了霜降,变得更甚。 早晨推开门,一眼所见全是茫茫的白雾,不同于夏天的晨雾,秋天的雾气总是凉飕飕的,扑到脸上,就形成黏糊糊的小水滴,让人不自觉地直吸几口凉气。 清晨,轻柔的白雾笼罩大地,仿佛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林间与田野之上。 只有当第一缕阳光逐渐穿透云层,这层轻纱才开始缓缓消散。 水珠凝结在树叶尖端,在微风中摇曳,最终滴落到湿润的地面上,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音。 直至正午时分,随着阳光普照,雾气彻底散尽,万物沐浴在温暖的光芒之中。 这时,溪江村的村民们就会纷纷忙碌起来。 有的将厚重的被褥铺展在阳光下拍打晾晒;有的则抓紧时机清洗衣物,让它们在和煦的阳光和干燥的的秋风中渐渐晒干。 忙碌了大半年的人们,总算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陈舅公和柳外公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每天都自嘲是劳碌命,根本闲不住,时不时还得扛着锄头去田间地头走一遭,给作物除除草,浇浇水,观察一下出芽率等等。 几个青壮则会结伴往村里走走,大半年下来,他们倒是融入了溪江村,人也认得七七八八了。 陈二舅和柳二舅也是闲不住的,平时没事的时候,他们就编编竹篓竹筐,检修一下农具,手里总有活儿在干。 柳幺舅则成了孩子王,带着几个孩子和一条狗,整天上蹿下跳,不是上后山捡山货,就是去河落摸鱼摸虾,几个孩子也更发的野了,每天干干净净出去,回来时就成了泥猴。 何氏气不过,怒骂几人都快成野人了。 天冷后,昼短夜长,换洗的厚衣服难以晒干,女人们就在家拿出先前还没处理完的棉花,准备纺棉布。 先前棉花收回来,只是简单地晒了晒,就用轧机把籽给赶掉收了起来。 何氏带着俩儿媳挑了一挑棉花出来又晒了晒,这才准备进行下一步。 男人们力气大,负责把棉花搬到先前搭的灶房的棚屋里,几张竹桌拼在一起,拿着吊弓,开始弹棉花。 弹棉一般要用木棉吊弓,用竹子制成,四尺左右长,两头用绳弦绷紧,用弦弓来弹棉花。 弹时,用弹花棰频频击弦,使之与棉花产生振荡,而振荡会使桌上的棉花渐趋疏松和软和。 看着几人熟练地弹着棉花,弦击打棉花的嗡嗡声不停地钻进林秋缘的耳朵,漫天飞舞的棉花也飘进林秋缘的思绪。 不知怎地,林秋缘就开始哼起了不成调的歌,“弹棉花哟,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而唯一的听众,就是冬至和毛毛。 冬至看着飞舞的棉絮,激动到语无伦次,伸出双手就想去抓。 毛毛趴在林秋缘脚边,歪头看几人弹棉花,有时棉絮飘到毛毛鼻子上,就会引得毛毛打几个喷嚏,要是飘到它身上,它就会抖动身体,试图把棉絮抖落。 弹好了棉花,就得开始搓棉条。 几个爱搓泥巴条的孩子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除了冬至和陈念,几个小人,人手一根棍子,把大人摊开的小片棉花很是顺手地搓成了棉条,放进竹篮里,装满一篮,就给在院子里纺线的几个妇女提过去。 看着自家娘和大舅母手里的纺纱机,林秋缘很是大吃一惊。 上回挽麻线团的时候,两个会木工的舅舅还没把这玩意儿做出来。 果然科技让工作提效率。 柳芸娘和朱氏挽好线团,何氏和卫氏就接过手去,用线拐子把线团拐成线圈,放进一旁的筐子里。 肖大脚来串门,就看见这一大家子在忙着纺纱织布,也搭了把手,帮忙拐线圈。 残阳挂天上时,肖大脚才离去回家,说过几天他们带一缸他们家自己做的染料,陈氏和何氏都激动的难以言表,他们家今年还没来得及制染料。 第二天一大早,柳幺舅就被踹起来去河落洗线。 柳幺舅一路上嘟嘟囔囔,直言他爹就是看不惯他睡懒觉,明明家里都有引水,直接在天井的池子里洗线不就得了?还让他跑河落……还没法反驳,不然自家老爹下手可不会手下留情。 洗线是个力气活,需要用洗衣锤反复捶打。 等柳幺舅洗完一挑棉线,胳膊都发酸了。 卫氏接过表弟手中的鸢蔸,把棉线串到杆上晾晒。 柳芸娘则端出一碗红糖姜水,让弟弟喝下,去驱寒。 “姐,还是你疼我~”柳幺舅感动得眼泪汪汪,做出西子捧心状,还怪让人恶心。 柳芸娘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倒是有些无奈。 朱氏已经熬好了苞谷浆糊,端到院子里放凉。 等到棉线圈差不多干了,陈氏和何氏开始上浆。 上完浆,又开始了二轮晾晒。 而后几天,院子里的纺线机转动的声音一直没停过——一家子在挽纡子、打线陀,为织布做好准备。 排经线、拉扣、整经梳线、卷线、穿综丝等一套流程下来,倒是费了不少时间,看得几个孩子头都大了。 后面连着几天,院子里的吱呀声就没停过,梭子在经线中灵活地来回穿梭,脚踏板都快被踩出火星子了,一匹匹的粗布就这样被织好,清洗过后,晒干备用。 一套流程下来,一旬都快过去了 第43章 裁衣制鞋 肖大脚得空了,背着三罐染料就来了。 染料的颜色也比较单一——蓼蓝草制成的靛蓝,栀子制成的黄色,板栗壳制成黑色,是赵大匠家先前就做好的染料。 一大家人先前在老家也是染过布的,自给自足的农民,倒是多多少少都会一点。 陈大舅抱出建房剩余的石灰,放进盆里里加水,一秒钟就沸腾了起来,烟窜的老高,石灰在盆中产生激烈的化学反应。 陈二舅则把过滤好的草木灰水,一桶倒进了石灰中。 后面就是一些危险操作,几个孩子都被撵走了,让他们越发地好奇。 等几个孩子终于能靠近去看时,布都已经泡完挂晒衣杆上晾着了。 用蓼蓝草染出来的前面的几匹布染出来是靛蓝,后面几匹布染出来就是月蓝了。 用栀子染出来的几匹布,倒是黄的亮眼。 用板栗壳染出来的几匹布,有几匹是黑色,到后面就染成了烟灰色。 林秋缘看到染料和剩下的粗布,突然就想到了扎染,她倒是很想试一试,奈何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 布染好了,就等着制衣。 家里的男人们又开始他们的弹棉花大业,棚屋里满是飞舞的棉絮。 女人们则开始量体裁衣,抓紧为一家人赶制新衣,预备留着过年穿。 “哦哟,这几个崽这几个月长了不少嘞,就连冬至都蹿了一截。”朱氏拿着木径挨个给几个孩子量着,见几个孩子都长个了,很是满意。 何氏也侧头来看,果然,量出来的结果,比用夏布制衣的时候,多出不少。 柳芸娘和卫氏的针线活好一些,负责做里衣。 何氏裁衣的动作麻利,就负责打板裁衣。 朱氏和陈氏则负责裥棉——将棉花夹在上下两层布中间,然后用线按一定的距离缝制起来,防止跑棉。 男人们也是有活儿干的,在做布鞋的千层底。 做鞋子要先纳鞋底,纳鞋底前要先打袼褙。 把先前立秋前织好的夏布拿出来,裁成差不多的大小,铺在长桌上,用浆糊一层层地糊在一起,用刮板刮平浆糊。 就这样依次糊上五层后,便啪叽一下甩墙上去,经过晾晒,才能形成硬挺的布板,袼褙就成了。 这是个精细活,陈二舅和柳二舅做的很仔细。 柳幺舅默默地搓麻绳和棕绳,留着纳鞋底用,几个孩子帮忙挽线团。 忙活了好几天,衣服都快制成了,硬挺的袼褙才完全干。 说是农闲,林秋缘觉得一点都不闲,只是去地里干活儿的时间少了,在家还是有干不完的活计,自给自足的农民百姓,一年到头都忙活不完。 何氏用一块布板,让每个人都伸出脚来,用炭笔画了鞋样子。 原本是有鞋样子的,逃荒为了轻装简行,他们舍去了太多的东西。 几个大人的脚倒是不会再长了,主要是几个孩子长得快,连带着脚也在长,以后还得做新的鞋样。 打好鞋样,就得裁底了。 每只鞋要五层底,一双鞋就得十层的底。 剪刀都快剪出火星子了,全家人的鞋底才勉强裁出来。 女人们负责裁底,男人们负责包边。 用浆糊和碎布条把每层底的边都包上,盖在木板上,用大块的磨刀石压实定型。 何氏几人忙着裁黑布做鞋面,先在袼褙上画出马蹄样的鞋样,裁剪出来,糊上浆糊,黏上白色里布,又裱上黑色或蓝色的面布,把边缘修剪齐整,放一旁等着晾干后,才用针线把后跟缝合上。 最后用小木锤把后跟锤平整,这活儿被林夏至和陈家和抢去做了。 锤平整的鞋面放置一旁,等着几个妇女缝制包边。 柳二舅拿出新做好的鞋底夹子、锥子和粗硬的针和先前搓好的麻线,准备纳鞋底。 鞋底夹子由简单的两块木板和两根木条组成,两块木板呈三角形结构,木板中间开有长槽,两根木条起到紧固连接作用。 使用时,只需将上面的木条轻轻地往上一抬,让木板张开“嘴巴”,把放五双鞋底放平整,再下压木条,两块木板就被收紧并夹住鞋底,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鞋底夹子呈三角形,所以稳定性非常好。 纳鞋的时候,夹子放地上,人坐在矮凳子上,用双腿压住夹子两边的支架横杆,夹子就不会来回晃动,轻轻把下方的横轴转动到凹槽内,上方的口子就能紧紧地咬住鞋底。 三角形的夹子稳定性非常好,可以直接放在地上。 纳鞋的时候,用双腿夹住夹子两边,夹子就不会来回晃动。 这时候双手就解放出来,一手握着锥子,一手带上顶针,顶住鞋底,用力地把五层鞋底扎穿,再用粗硬的大针,开始穿针引线。 一只手拿针,顺着锥子扎好的孔穿过去,另一只手则需要把穿过的线拉得紧紧的,用平针针法,把几层鞋底牢牢底固定住。 一双鞋底要反复做这样的动作,一直将整个鞋底面缝完,大概需要扎上一两千个孔,缝上一两千针。 这倒是个力气活,适合男人做。 五个青壮男人人手一个鞋底夹子,共用两个锥子,从早到晚地戳着鞋底,手指都快磨出泡了,一人一天顶多也才纳好一双鞋底。 林秋缘光是看着都觉得手疼,她倒也是头一回看纳鞋底,大为震撼。 鞋底纳好,便是几个孩子最喜欢的环节——用锤子敲打鞋底。 这下几个孩子不用争了,人手一把小木槌,敲打鞋底的沉闷声,大晚上的,都还在不停地从院子里传出。 等终于做好全家人的鞋子后,秋天已经过去,转眼就到了立冬。 何氏把鞋子收好,等着过年的时候再给几个孩子穿。 现在给,几人也穿不了。 孩子的脚长得很快,几个孩子的鞋子,特意做大了二指宽,防止到了过年的时候穿不上。 等做完衣服鞋子,全家人这才真正地闲了下来。 几个孩子也放开了往村里找小伙伴一同玩耍,躲猫猫、抓蜻蜓、玩蚂蚁、玩泥巴、办家家酒什么的,玩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也开始在村里四处溜达,何氏几人还赶了几次大集,卖掉了一窝成年的兔子。 柳二舅也发现家里的母羊怀上了,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便把羊鹏也隔离开来,母羊也住上了单间,单间内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稻草。 家里的母牛也进入了发情期,在牛棚里哼哼唧唧,焦躁不安。 去放牛的时候,还会去顶那头三岁的公牛的屁股,几个孩子倒是被震惊的目瞪口呆。 陈舅公去村里转了一圈回来,便牵着母牛出去了,去了老半天,空手回家来,背着背篓拿了镰刀就出去了。 陈念以为她爷把牛弄丢了,急得大哭,闹着要去找牛牛。 “牛牛只是去云哥儿家中住几天,过几天就牵回来了。念丫儿不哭嗷,奶给你做荞粑吃。”何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伸手把小丫头抱起来,拍打干净她身上的灰,轻声哄道。 一听有吃的,陈念好像暂时忘记了牛牛,高高兴兴地由着她奶牵着去了灶房。 林秋缘很不想秒懂的,母牛发情什么的,她也是头一回见哈。 其实林秋缘也怀疑,是不是家里的公牛不行,她舅公才要牵着母牛去配种? 倒是有人先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陈家和成功收获他奶的一个爆栗。 何氏倒也是讲道理的人,也没想着敷衍孩子,想了想还是委婉地告诉几个孩子是家里的公牛年龄小,还不太适合配种。 林秋缘这才表示,学到了,这可是硬知识! 第44章 诱蜂 “爹,李大叔说在杨柳沟那儿看见有几窝没有巢的蜜蜂,让我回来问问你要不要诱蜂呢!” 陈舅公正闲在家边编撮箕,边看几个儿子纳鞋底呢,忽然就听见自家乖孙的声音从坡下传来,不一会儿,院子的门就被推开,陈家和跑进院子,撑着双腿大喘气。 “啥?诱蜂?都立冬了还有蜜蜂啊?再说了,咱们也不会啊。”陈舅公站起身,又坐下,继续编手中的撮箕。 “儿砸,你李大叔有没有说要准备什么?”陈大舅站起身,放下了锥子和针线,一边拍掉身上的浮毛,边问道。 “没有,李大叔说让你去看看呢。”陈家和倒了一碗水,猛喝一大口,才答道。 “臭小子,叫你喝水别那么急,小心胸口痛。”何氏从正屋出来,疾步走到孙儿身后,嘴里叫得很凶,下手的动作却很轻柔,轻轻地拍着陈家和的背。 陈家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表示自己忘记了,跟他奶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犯后,才被放走。 纳鞋底的几个男人也收工,准备一同去看看。 他们也不想纳鞋底来着,主要是陈舅公闲不住,非要他们多纳一些备用,他们也没法,自己的亲爹和亲舅舅,还能怎么着?只能干就完事了呗,加油奥利给! 跟着陈家和,几个男人快步就走到了杨柳沟。 杨柳沟倒是离他们这片要近一些,就在林家宅基地过去的一片树林边上,附近有一棵大山茶树,红色的山茶含苞欲放。 “大哥、二哥、哥、姐夫,你们都来啦?”柳幺舅一手牵着冬至的衣领,一手牵住陈念的手,远远地就迎了过来。 柳幺舅细细地跟几人讲着,边把几人引到李忠和张三的身后。 “李兄弟,张三兄弟……” 几人简单打了一个招呼,李忠就开始说了他的想法。 “我想着,咱们去赵大匠家问问,怎么诱蜂,如何?咱们也养点蜜蜂,来年能割块蜜,收坨蜡。”李忠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交代出来。 几人一合计,这可不兴空手去赵大匠家,也不适合把几个孩子一直留在这儿。 于是便拍板决定,让柳幺舅带着几个孩子回家去, 柳幺舅能怎么办?只得咬牙答应了。 赵大匠也是好说话的,听他们一说,当即拿了家伙什,说要跟他们去看看。 斗笠上罩了废旧的蚊帐,这便是赵大匠的秘密工具了。 赵大匠近距离地观察了一番好几处的蜜蜂,倒是有些吃惊。 “按道理说这时候蜜蜂都在准备越冬了,应该不会跑出来,也不是分蜂的好时期啊,得来年开春之后才合适。它们肯定在抢夺领地呢,一个窝里女王蜂太多了,谁也不服气谁,这是带着小弟离家出走了吧?倒是可以试着诱一诱的。”赵大匠仔细分析着,得出来个结论。 “你们去我那,一人装一罐巢蜜和蜂蜡回去,回去之后,你们这样……”赵大匠带着几人返回他的家中,边走边仔细讲着诱蜂的方法,几人竖起耳朵,听得很仔细。 告别了赵大匠,几人也互相告辞,回家准备诱蜂的东西。 赵大匠教了他们两种诱蜂的方法:一种是在山上挖诱洞,一种是制作蜂箱。 陈大舅决定两种方法都试一试。 陈二舅与柳幺舅一拍即合,二人拿了凿子和铲子就出了门。 柳二舅和陈二舅则搬出木板和木工工具,打算做几个蜂箱。 兄弟二人在林家宅基地不远处的山坡下的断层处,选了个地儿。 泥是硬黄泥,不潮;边上有大树,是遮挡物;是背风背阳处,下雨也不会被淋到,出太阳也不会暴晒。 陈大舅和柳幺舅在半坡上挖了个不大不小的洞,估摸着长宽高都有有一尺多。 柳幺舅随意在地上敛了一把枯叶枯草,塞进洞里,开始用打火镰点火。 这一步是为了把洞里的水分烤干,把土质烧结实。 陈大舅顺带把装蜂蜡的碗,放在烧过的灰里,蜂蜡在碗里渐渐地融了。 给挖的蜂洞的五个面都抹上了一层蜂蜡巢蜜后,陈大舅在地里捡了些大石头,把洞口给堵住,又和了黄泥,把石头间的缝隙堵上,只留了下方一个极小的位置,方便蜜蜂进出,所以没有糊上黄泥。 陈大舅还回家撬了一坨牛屎来,用竹片糊在了蜂洞外的黄泥上,等干透了,也刷上一层蜂蜡,他们也不知道抹牛粪是什么原因,赵大匠这样说,他们就这样做。 现在只需静静地等待蜜蜂的侦察兵来打探情况了。 柳二舅和陈二舅速度也很快,等陈大舅和柳幺舅到家时,二人已经做好了两个蜂箱,正在点火熏巢箱。 等蜂箱里的柴火灭了,陈二舅才拿刷把把灰仔细清扫干净,同蜂洞一样,刷上厚厚的一层蜂蜡巢蜜。 巢箱里刷好后,提前预留的洞口处,也得涂上。 陈二舅也撬了牛粪来,把蜂箱上木板直接的空隙处,填上了牛粪。 几个孩子嫌弃极了,恨不得躲得百米远,纷纷捏着鼻子告退。 盖上巢箱的盖子,柳二舅和陈二舅兵分两路,分别往他们觉得合适的地方放巢箱。 一个放在了后山上的油菜地旁的一棵大树后,卡得紧紧的。 一个放在了山脚的树林里,随意地卡在两个石头缝之间。 剩下的就是交给时间还有蜜蜂侦查兵。 不知是不是蜂洞离杨柳沟近一些的原因,没两天,陈大舅去查看时,就看见有蜜蜂从蜂洞里进出。 山上和山里的两个巢箱倒是没那么受欢迎,或许是这边人少的缘故,过了大概四五天后,才在树林里发现蜜蜂的踪影。 一旬过去,两个蜂箱里终于都有了蜜蜂。 在院子里坐着,时常都能看见有蜜蜂飞来飞去。 也亏得南方的冬季,只要不下雨,就不会太冷了,山茶花提供采蜜来源,蜜蜂大冬天的都还会出来活动,但是让他们捡了个漏。 第45章 猪油膏和胰皂 立冬后,气温一日一日的越降越低,清晨,浓雾就笼罩住整个村子,望眼过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越靠近霜降,雾就越大,雾气也从流动的样子变成了具象化的霜。 田间地头像是撒上了一层晶莹的白衣。 路边、地里的菜叶上、杂草上,都积着一层薄薄的霜,等太阳一出来,就迅速化成了露水。 后院的井水冒着白气,几个孩子好奇地趴在井栏外看。 刚打起来的井水,摸起来还是温热的,与夏季的井水刚好相反,不必害怕它如夏天一般刺骨,光是看井口冒出的丝丝白气,便能感受那一股子暖意。 有了它,只要动作快,在冬天洗菜和洗衣服也算不上是一件特别令人痛苦的事。 但要是提起来的井水在桶里放久了,温热的井水也会变得冰冷刺骨。 每天早上,家里的男人们就去井里提水,把灶房外的水缸装满水供一天的用水。 把木桶倒扣,啪一声扔进井里,迅速拉动手中的粗绳,扎好马步,双手交替往上拽,满满的一桶水就打了起来,再倒进水缸里,直到把缸子装满。 当然,院子的牲畜饮用水也得勤换,避免水太脏,牲畜也会生病。 每天早上,谁最先起床,就会先去灶房烧上一锅热水,用于洗漱、饮用或者洗衣服。 就算有热水和井水的加持,水也会凉得特别快,经常洗洗刷刷的几个妇女的手明显变的红肿和粗糙起来。 朱氏怕冷,手尤其被冻得厉害,肿得像泡粑似的。 陈氏和何氏看了很是心疼,先头一直在忙,今年倒是忘记做猪油膏子了。 家中吃的猪油,撒了盐和花椒,和坛子肉混在一起,倒是不太适合做猪油膏子。 冬季寒冷,一大家子没什么事,都窝在家里猫冬,少有出门去,也就几个孩子爱往村里,和玩伴漫山遍野地到处跑。 几个男人搬出楼梯,把屋顶的瓦片捡了捡,又把鸡鸭院、猪圈、牛棚、羊圈、兔窝修补了一番,铺上了厚厚的谷草。 天越来越冷了,自从挖完红苕后,也没什么新鲜的草给鸡鸭鹅喂食,牲畜家禽吃得还不少,再加上现在蛋也下的少了,何氏就寻思着把母鸡、母鸭和母鹅留下几只,再留几只公的鸡鸭鹅,到时候好给母鸡打蛋,剩下的全拉去卖掉,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选点种蛋,孵些小鸡鸭鹅补上。 兔窝里的兔子上个月又下了一窝兔子,何氏和陈氏商量了一番,打算把这窝兔子喂到过年前,统统拉去卖掉。 刚好第二天是赶大集的日子,陈氏和何氏起了个大早,让陈大舅赶车,把昨儿摸黑抓住的鸡鸭鹅,装进笼子里,几人就去赶了趟早集。 林秋缘一大早就被鸡鸭鹅的求救声吵醒,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瞌睡上头了,又倒下去,用被子捂住头,直接秒睡。 家中的鸡鸭鹅长势不错,吃的好,都长得油光水滑的,倒是很好脱手。 何氏留下看摊,陈氏则去了肉摊子。 陈氏割了几斤五花,买了一头猪的板油和边油,还买上三副胰子,两根棒子骨,又给几个孩子买了些零嘴糕点,才急急忙忙赶回家中。 头上晚上煮开放凉的草木灰水已经沉淀了一晚上,陈氏小心翼翼地把澄清的草木灰水用纱布过滤,装了一陶罐。 卫氏把板油和边油切成小块,舀了一斗碗水放锅中,开始慢慢地熬猪油。 陈二舅则把胰脏清洗干净,去除不要的边角料,扔给了毛毛后,才拿了块趁手的石头,把三副洗净的胰子反复捶打,直到捶打出浆,放到陶盆里备用。 陈氏把澄清的草木灰碱水慢慢地倒入陶盆中,拿起筷子开始搅拌,把成浆糊的猪胰子和草木灰均匀混合,需要不停地高速度搅拌,陈氏很果断地把筷子和盆递给了小儿子。 林秋缘在一旁围观,突然就想到疫情那几年的时候,她在家居家隔离,闲着无聊,在网上刷短视频,一时兴起,就想做蛋糕。 一想到拿筷子打发鸡蛋清,手都快抡出火星子了,蛋清都还没打发好的场面,渐渐与她幺舅抡胰子的场面重回合……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哇! 陈氏抱出一个陶罐,从里面抓出来一把先前晒的干桂花,放入装胰子盆中,将其搅拌均匀。 最后才把混合均匀的“浆糊”,倒入提前备好的几个竹筒中,盖上盖子,被陈氏放到了粮仓去等着凝固。 卫氏和柳芸娘也熬好了猪油,多余的猪油舀进猪油罐里,撒上盐和花椒,放进一旁的柜子中。 剩下的猪油舀进一个小陶锅里,倒入蜂蜡和磨成粉的柿子叶,搅拌均匀,放在炉子上小火熬着。 趁着油还未凝固,何氏找出几个先前几个孩子随手捏的带盖的瓶瓶罐罐放桌上,慢慢地把猪油膏分装上,端去屋外,等着猪油膏凝固。 几个孩子手里捏着猪油渣,津津有味地看大人忙碌着。 胰皂中混了桂花,倒是把胰子的腥味压掉几分。 猪油膏中混了柿子叶,带上了几分清新的草本味道,与油脂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倒让几个孩子有些口齿生津。 冬至今年长了好几颗牙,正在用门牙与手中的边油渣奋战。 边油渣炸的脆脆的,倒是比板油渣好吃一些,几个孩子也特别喜欢边油渣,没几下就把不多的边油渣吃个精光。 忙完猪油膏和胰皂,一上午也差不多过去了。 朱氏捞出块坛子肉,切成颗粒,又切了十几个芋头,混了高粱米和白米,焖了一锅箜饭;又洗了大白菜,抓了把猪油渣进陶锅,放在炉子上煮了个白菜汤端上桌,就是一家子简简单单的晌午饭。 吃完午饭,男人们要去张三家帮忙,重新搭个鸡鸭院子,先前已经说好了,几人简单歇息之后,就往张三家去。 张三家原本的鸡鸭院子前几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个洞,这几天还连着不见了好几只鸡鸭。 昨儿在村里碰上,便请求陈大舅几人帮个忙,重新整理下棚子,几人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家里现在不忙,用不着几个孩子去打猪草,所以几个孩子也脚跟脚地跟着去了,只有冬至因为穿太多走不动路没去,留在家中玩蚕茧,看她娘和外婆舅母舅婆缫丝。 第46章 闹鬼和烤火 “娘!奶!我们回来啦!” 陈念的声音老远就从院子外面传来,斜阳挂在山顶,准备下班,似乎被陈念的喊声惊到,在山顶闪了闪,越发往下沉了。 踏着残阳,外出的几人吱呀一声推开院门,毛毛的狗头最先挤进了院子,快步跑到朱氏脚边,与院子里正在玩耍的梨花和豆豆打成一片。 毛毛玩闹间不小心撞到了正在打线圈的朱氏,挨了朱氏一脚,夹着尾巴ererer地就跑开了。 几个孩子的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冻得还是热得。 卫氏摸了摸女儿的小脸上和小手,都是热乎乎的,才放下心来。 “娘,我跟你说啊,村里闹鬼了!” 陈家和哒哒哒跑去朱氏身旁,伸出手,拢住他娘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道。 朱氏手中的活儿没停,还在打着线圈,倒是没信儿子的话,一抬头看见自家女儿也是一脸怕怕的表情,才上了几分心,把打线圈的工具放在一旁的簸箕里,把女儿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抬头望向自家男人,皱眉问道,“大郎,村里发什么事儿了?家和说闹鬼了……” 鬼神什么的,朱氏倒是有几分敬重。 陈大舅正在与陈舅公讲这件事,见大家都好奇,自家媳妇儿也问了,索性也直说了。 “还不是那罗家传出来的,说老张氏晚上起夜,口渴想喝水,屋里的罐子被老罗头喝干了,她就摸黑去灶房喝水,刚走到灶房门口,就听见隔壁柴房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哭声,手里的瓢都吓掉了,哭声马上就停了,没过一会儿她就看见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冲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还没看清就被吓昏了,砰一声倒在地上,脑袋磕到石板上,还是他们家大丫听见动静,爬起来看,去把她爷喊起来,不然啊,她那晚就得交代在那了。” “那么大动静,她儿子儿媳都没听见?” 何氏有几分诧异,她倒是不是很信是闹鬼。 “说是罗老六去镇上了,没回来呢。她儿媳妇都是在她男人出来,在院子里叫喊,给她婆婆掐人中的时候,才睡眼朦胧地裹着袄子出来看,说是屋子离得远,没听见动静。”陈二舅很自然地接过话去,脸上原本也有几分不信,怎么可能会有人那么大动静都不醒的? 眼神扫到自家小表弟的脸上,愣了愣,确实,话也不能说太满,这就有个现成的打响雷都吵不醒的主。 “不是,二表哥你说就说嘛,看我干嘛?我可没学那罗老六去滥赌!” 柳幺舅被陈二舅莫名其妙地扫了一眼,不明所以,连忙表示自己可没去赌!顶多他就是在村里跟几个狐朋狗友吹吹牛,斗斗蟋蟀…… 想到这里,柳幺舅语气中也有了几分不确定,他这好像也是赌吧?只不过他们赌的都是吃的…… “张三哥都有些怀疑他院子的鸡鸭是被鬼叼走的,我倒是不信,那个洞分明就是人为破坏的。” 林守义怀里抱着冬至,站在柳芸娘身侧,说出自己观察过得出的结论。 “哦?姐夫,这怎么说?你……”柳幺舅还想继续问,就被陈氏打断了。 “行了,太阳下山了,进屋去吃饭,太阳一不见,一下子就更冷了,几个孩子手都凉了,老二、三儿,把簸箕和凳子搬进来……” 陈氏牵着俩外孙,一边往屋子里跨,一边扭头交代道。 男人们帮忙端簸箕,几个孩子帮着自家娘抬凳子,很快就收拾完了。 陈氏动作快,已经在饭厅点燃了蜡烛,借着外面还有些亮光,去灶上把温着的饭菜端进了饭厅。 朱氏抱了碗筷出来,添上饭。 大人孩子都端起了碗开始吃晚饭。 晚上吃杂面疙瘩汤和焖南瓜,疙瘩汤里有切成细丝的白菜梆子,带着汤都有些甜味。 众人吃完晚饭,洗干净碗筷,才拿了苞谷芯、苞谷叶和几块木头柴,拢了两个火盆端去堂屋,大家陆续进来,带上了门,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烤火,毛毛也钻了进来,朱氏把豆豆和梨花也一起抱了进去。 柳幺舅还去粮仓的湿沙中掏了一把板栗和一把花生,丢进了烤火盆中,不一会儿屋里就弥漫着烤板栗和烤花生的焦香。 堂屋的窗户本就是镂空的,火盆的烟顺着就出去了。 火盆的火烧的旺旺的,火光把几个孩子的脸颊映的红红的,孩子们窝在父母怀里,伸出一双双小手,被烘的暖乎乎的,笑眯了眼。 豆豆和梨花挤在柳幺舅的怀里,睡得香香的。 毛毛也蹲在柳幺舅身旁,一改平日的跳脱的样子,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竖着耳朵听人门谈话,要是听见有人提到它的名字,就会耳朵一动,汪一声作为回应,逗得柳幺舅直夸它机灵。 板栗烤好了,柳幺舅还剥了板栗喂毛毛,毛毛倒是来者不拒,喂什么都吃。 屋外刮起一阵狂风,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火盆里的火晃了晃,烟也被吹得东倒西歪,倒是有几分呛人。 大人们起身挪板凳,离火盆远一些,烟就不会呛到人。 毛毛一脸莫名地呜咽了两声,趴在原地没有动,烟被风刮到毛毛脸上,呛得它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跟着往后退了两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都说狗打喷嚏要下雨,我估计这几可能会有场雨下来,就更冷了,要是出太阳了,记得把棉被抱出来打蓬松,死棉盖起来半天都不暖和。”何氏看了看毛毛,跟几个小辈说道。 几个小辈连忙点头,继续谈笑着。 但很快,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毛毛被投喂了不少板栗和花生,可都是通气的东西,大家还在谈论母牛和母羊要下崽的事,突然就听见一连串的“噗噗声”从柳幺舅坐着的位置传了出来,特别响亮。 几个孩子本来已经昏昏欲睡,除了冬至睡得很熟外,其他几个倒是被一阵屁声震醒了。 众人都掩住鼻子望向柳幺舅,眼里满是谴责。 “瞧我做什么?不是我!”柳幺舅盯着毛毛瞧了又瞧,也迅速捂住鼻子,抬头左看又右看,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瓮声瓮气地有些恼怒。 “不是你,难不成是毛毛?三儿你是吃了多少啊,在这放毒气!”柳外公瞪着小儿子,认为就是他放的,还想甩锅给毛毛。 突然间,一串响亮的屁声从毛毛屁股下传出来,清晰可闻。紧接着,屋里就弥漫起另一阵刺鼻的气味,众人连忙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身体往后仰。 罪魁祸首却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好像在说“那不是我!”一样。 毛毛还四处张望,装作试图找出气味的来源,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杰作的样子。 “毛毛!臭臭!” 陈念小朋友憋不住那么久的气,放下捂住鼻子的双手,臭味直往鼻孔里钻,忍不住大声地控诉道。 众人突然就哄笑开来,柳幺舅更是捧腹……捧猫大笑。 毛毛见众人都笑了,也跟着咧着嘴傻笑。 “哎呦喂,可不得了,这狗可太精了,还会栽赃嫁祸。” 何氏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伸出手揩了揩眼泪,伸出手点了点毛毛的头。 “爹,你看,毛毛笑的那样,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林夏至笑得不行,吸了几口冷空气,呛的不住咳嗽,眼泪都呛出来了。 林守义赶紧把儿子背过身,搂到怀里给他拍背。 等几个孩子又睡着后,火盆的火也烧得差不多了。 当爹妈的把孩子塞进自己屋里的被窝里,又转身去堂屋端烘笼。 烘笼外型是一个有提手的竹篮,在竹篮内壁是黄泥制作的瓦钵,没有盖子。 先在烘笼的底部瓦钵里放上刚刚烧成的木炭,然后用火铲把火盆里燃灰铺上,最上面一层是冷灰,在灰的中间还要留一个孔洞,以炭火热量的散出。 冷灰是先前烤火剩下的,就放在廊下。 烘笼放在床边,可以持续保温两三个时辰,大人们坐在床边,烘了烘脚,也往被窝里钻。 天气冷了,几个当娘的怕孩子夜里踢被子着凉,索性让几个孩子都挤着睡一个冬天。 夜已深,毛毛、豆豆和梨花都怕冷,柳幺舅趁他爹娘没注意,提了烘笼,抱着猫咪,就进了屋子,毛毛也顺势进来,趴在脚踏上,柳幺舅在脚踏上铺了谷草。 豆豆和梨花也紧紧挨着毛毛卷成一团,睡得可香,任由外面的风呼呼地吹。 第47章 暖冬 说来也是奇了,狗打喷嚏要下雨,到后半夜果真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悄无声息的。 柳外公起了大早,迷迷糊糊地打开了厢房的门,站在廊下,寒风夹着细雨,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冰冷刺骨,才发觉井的石板是湿的。 天空阴阴沉沉的,连续数日的冬雨给溪江村披上了一层湿漉漉的灰色大衣,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何氏怒骂这是老天爷在下狗尿,一阵又一阵的,时不时撒几滴。 路面因为长时间的雨水浸泡而变得滑腻,村里找猪草的人们都小心翼翼地走着。 树叶和草地都被雨水浸透了,显得更加暗淡无光。 不知是不是何氏的怒骂被老天爷听见了,当天上午就停了雨,太阳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陈舅公几人见天晴,吃了午饭就扛了锄头去地里看了看麦子、油菜和各种豆子的生长情况,顺便除除草。 南方的冬天不像北方,一场雨下来,各种杂草就迫不及待地吸取水分,你争我抢地从土里钻出来,在地里蹿得老高。 鹅已经是成年鹅了,倒是不适合放地里去吃草了,怕它们的无情鹅掌踩坏秧苗。 几个孩子又牵着羊,拿起竹竿,放羊放鸭鹅去。 鸭子和鹅像是不怕冷似的,一从院子里放出来就自觉地顺着路往下走,挨个挨个地,像跳水似的,争相跳进田里,把田里的清水搅合成了泥浆。 鸡也从院子里钻出来,去了竹林里,下过雨后,泥土湿润,蛐蟮也钻出来透气,公鸡母鸡们开始吃起了自助餐。 毛毛也憋坏了,在田间地头撒欢地跑,跑出去老远,又跑回来,身上全是露水,爪子上全是黄泥,毛毛成了落汤狗。 “毛毛下去!” 毛毛一跑过来就往陈念怀里扑,差点把陈念扑倒,陈家和连忙丢下手中的竹竿,上前托住妹妹,嘴里呵斥道。 毛毛还以为几个小主人在跟它玩,蹭得更欢了,最后还是夏至捡了块泥块扔过去,毛毛才跑开。 突然,陈念就开始哇哇大哭了,几个当哥哥姐姐的赶紧哄。 “毛毛,我的衣服,脏了!娘骂……” 陈念抽抽噎噎地牵起衣摆,哭得停不下来。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哦豁完蛋,后面的裤子上全都是泥点子。 “没事儿,妹妹,你看,哥哥身上也是泥,我娘也会骂我的!都怪路上的泥太多了,都怪毛毛。” 陈家和直接开摆,既然大家的衣服都脏了,肯定是要挨骂的,还不如看开点。 林秋缘正想跟着附和呢,就感觉衣摆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扭头,就发现母山羊正叼着她的衣摆在咬,一抬眼就对上母羊无辜又好奇的双眼。 得,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又轮回了一遍,又双叒叕被羊啃衣服了。 一把扯住衣摆,把它从母羊嘴里扯出来,衣摆都被母羊的口水濡湿了,还挂了些被嚼碎的草,看起来还怪恶心。 陈思思赶紧把套住母羊的绳子拉紧,把羊拽到另一处有嫩草的树下套住。 陈念看见林秋缘的衣摆被山羊叼住,倒是没哭了,还笑出了个鼻涕泡在鼻子上挂着,陈思思连忙掏出小手绢给她擦干净,牵着她,背着小背篓,提了篮子,一起去挖野菜。 山脚长了很多野葱,陈二舅挖了一把,放在田埂上,远远就瞧见侄女牵着自家女儿,往山脚来,连忙招呼她们来拿野葱。 陈家和和林夏至则踹了竹片,去田埂上撬折耳根,他们倒是挺喜欢这玩意儿,林秋缘见了,连忙跑远点,和表姐表妹一起挖别的野菜去。 这时候的折耳根才刚刚冒出点叶子,叶子没什么吃头,两人把泥土撬开,小心翼翼地把折耳根的根扯出来,尽量不扯断。 陈二舅帮他们把挖好的野菜,拿去河落边洗干净,几个孩子这才开始扯嫩草。 这时的杂草很嫩,不需要镰刀,用手轻轻一扯就拔起来了。 等薅好三背篓的草,一旁装野菜的篮子也沥干了水。 陈二舅帮几人把小背篓端到背上,几个孩子就先回家去,毛毛不知又跑什么地方野去了。 林秋缘牵着陈念,提着篮子走在前方。 几个大孩子就背着背篓走后面,野草的分量轻,背篓塞的满满的,倒是也不重。 两只羊还是拴在树上,等着锄草的大人回来时,再回牵家去。 陈家和和陈思思直接把背篓背进鸡鸭院子里,把杂草甩在地上,就完工。 林夏至则把他背篓里的杂草摊在兔窝外面的桌子上,兔子不能吃露水草,要等着晾干才能喂给兔子,这几天下雨,兔子都是吃的苞谷粒。 几人从后院回去,冬至正在后院同豆豆和梨花玩耍,见哥哥姐姐们回来,赶忙迎上去。 当娘的的几人见几个崽跟泥猴儿一样跑进来,忍了又忍,摸了摸几人的裤脚,都是湿漉漉的,还是忍无可忍地骂了几人一顿,甚至,骂人的趋势越来越激烈,差点就动了武,被陈氏和何氏拦住了。 冬至在一旁看着,乐得直鼓掌,还以为娘她们跟几个哥哥姐姐玩呢。 正好锅里烧了热水,又出了太阳,大家都几天没洗澡了。 几个泥猴被分成两批,带去冲凉房洗澡去,搓出满身的灰,林秋缘看见身上的灰,满脸嫌弃,柳芸娘拿出胰子皂,在手上打起泡,就给女儿全身抹上,等穿上衣服,林秋缘闻了闻手腕,嘿,还怪好闻的勒,香香的桂花味儿。 洗完澡,每人的脸上手上都老老实实地抹上了猪油膏,防止皲裂,然后又被带去灶房,灌了碗红糖姜,又甜又辣,几人喝的龇牙咧嘴,痛并快乐着。 灶房里烧着火,暖乎乎的,刚好柴火要烧完了,还没抱新柴进来,几个孩子就在灶膛后面排排坐,烤着火。 陈氏去梢间捡了几条红苕,丢进灶膛,用燃灰埋上,没一会儿,灶房里弥漫着烤红薯的香味儿,馋得几个孩子不自觉地咽口水。 几个妇女把林秋缘提回来的一篮子野菜拿出来,打算野葱用来炒坛子肉,凉拌了个折耳根,再打了个蛋汤,把野菜煮了进去,两菜一汤也够吃了。 晚上的主食吃蒸好的水糖荞粑,陈氏正在磨荞麦。 家里吃面食的时候还挺多,陈氏干脆买了一方小石磨放在家中,免得每回要走去打谷场,还得挨轮子(排队),自己家中有方石磨,倒是方便了很多。 荞麦要磨三遍,陈氏才拿了箩筛筛出荞面,荞麦壳则倒在一旁的瓮缸里,留着拌猪食给猪吃。 用草木灰过滤出碱水,用来和面,最后倒入化好的水糖,把荞麦糊糊搅拌均匀,就放置一旁,等地里干活的几人回来再上锅蒸。 红苕烤好,几个孩子不敢伸手去拿,老老实实等大人给他们剥好放进碗里,拿着筷子吃。 倒不是因为溺爱孩子,主要是几个崽刚刚洗了澡,擦了香香,直接用手抓来啃,容易把 衣服、手、脸搞脏。 去地里干活的几人也踏着残阳归家了,牵着羊,背篓里背着打好的猪草和苜蓿。 猪草放进后院,苜蓿抱去牛棚和羊圈。 女人们已经洗完澡,见男人们归家了,才把锅里的热水打起来,开始蒸荞粑,菜在炉子上温着。 男人们提着热水去了冲凉房,仔仔细细的把身上搓洗干净,头发搓干,晚饭已经抬上桌。 吃饱喝足后,众人又聚在堂屋烤火,话家常,等浑身都烤得暖暖和和了,就各回各屋,钻被窝睡觉。 第48章 洗衣听八卦 昨晚全家人都洗了澡,换洗的衣服太多了,又加上粪坑的粪快漫出来了,陈舅公几人又抓紧堆了几堆肥,洗衣服的水也不敢往里倒。 温和内敛的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溪江村的茫茫白雾,撒在了陈家的院子里。 早饭后,柳芸娘就同朱氏和卫氏一起,背了满满三背篓脏衣服去溪边清洗,背篓上还倒扣着三个木盆。 陈家和几个小的要割草,也背了背篓跟着走,帮忙提木桶,背篓里放着洗衣服用的棒槌、搓衣板以及自制的洗衣粉。 洗衣粉是把茶枯、无患子、还有皂荚都磨成粉后,混合而成的,去污能力特别强。 溪边的三分地前就有块较平坦的大石头,适合用来捶打衣服,没挖粪坑前,她们都是来此处洗衣的。 溪边已经有了几个早到的婆媳占了好位置,正拿着棒槌奋力地敲打着衣服。 三人跟对面的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就放下背篓,把木盆先放地上,把洗衣粉倒进盆里,打了水倒进盆中,把洗衣粉化开。 几个皮猴帮忙放好东西后,就穿过桥去,与小伙伴们汇合,一同找猪草去。 昨儿去地里干活的几个男人的衣服以及几个泥猴的衣服是最脏的,全是泥点子,需要先放河里透一遍,把泥巴给搓掉,再放进起泡了的盆里泡着。 溪水冰冷刺骨,刚把衣服泡上,几人的手就已经被冻得梆硬,一双双红彤彤的,看着就觉得冷,三人用力地搓了搓手,等手恢复知觉。 在等泡衣服的时候,几人也没闲着,把三分菜地里的杂草拔了拔,嫩一些的杂草堆做一堆,等着洗完衣服再装背篓背回家去。 几人边拔草,边与溪边洗衣服的女人们话家常。 来溪江村快一年了,一家人倒是与村里的人融合的很好,只要碰上,总会话一会儿家常,分享一下村里的八卦,溪边的洗衣大队,倒是村里的情报中心之一了。 最近村里热门的谈资当属是罗家闹鬼的事,当然,一家子不把罗大丫三姊妹当一家人的事也要被拉出来狠狠吐槽唾弃一番。 也有几个好事的长舌妇,知道他们家与赵大匠和赵大牛家走得近些,二人的家刚好离罗家不远,认定她们家肯定知道的多些,都纷纷套话打探。 这可实在是冤枉了几人,他们家都是在村里听来的,哪有什么一手消息? 几人也不是闷葫芦,只说不太清楚,始终面带微笑,说些不痛不痒又无关紧要的话,实在被问烦了,就用力地拿棒槌敲打衣服,直接装没听清。 一来二去的,倒是听了满耳朵的八卦,倒是可以回去学给家里人听听。 也有几个好事的婆子妇人,明里暗里地打听他们家的情况,还用上了捧杀,想从几人口中套话。 几人也不是傻子,打量着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三人也懒得跟她们胡侃,兀自认真的洗起衣服来。 朱氏力气大,用棒槌砰砰砰的捶打着石头上的衣服,捶打过后的衣服后递给柳芸娘,柳芸娘就拿搓衣板在盆里搓几下,再把衣服浸到溪中漂洗干净,再同卫氏一人一边逮住衣物开始拧,拧干的衣服放在空地木盆中,等着男人们来抬。 贴身的里衣要软和一些,倒不需要用木棒捶打,只需要用手大致搓洗干净即可。 一大家子的衣服实在的不少,洗完衣服后,太阳都升到了半空,阳光撒在身上,也暖和了些。 溪边洗衣服的人都陆续离去,打猪草的几个皮猴早已经家去。 陈大舅陈二舅和林守义从地里回来后,直接推了独轮车来接几人,把木盆抬独轮车上,推回家去,女人们背着木桶和洗衣用具,还有上午拔的野草,搓着冻僵了的手,开始走上田埂归家去。 三人洗衣服洗得热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直觉得凉嗖嗖的,何氏连忙招呼几人喝红糖姜水去去寒,陈氏也打了热水出来,让几人烫烫手,多搓一搓,免得长冻疮又拿出猪油膏,等几人烫完手好抹上。 冰冷的手突然放进热水中,像被针扎的刺痛感顺着手指尖直钻大脑,三人忍着痛使劲地在盆中搓着手,直到手开始暖和起来。 男人们自觉的端着衣服到了晒衣杆面前,合力把衣服拧得更干一些,才往架子上搭。 陈氏和何氏早就做好了饭,就等着女儿(儿媳们)回来吃饭。 “娘,今儿我可听到个大八卦,关于罗家的。”朱氏端着碗,夹了块南瓜到碗里,边神神秘秘地说道。 “啥事啊?别神神叨叨的吊胃口,直说了吧。”没听见八卦的几人也抬起头,何氏扒了一口饭,催促道。 “先前不是说老罗家闹鬼那晚,罗老六不在家吗?您猜他哪去了?” “还能哪去?不是在镇上赌吗?还能哪去?总不能跑县城去了吧?”何氏不以为然。 “娘,您真是料事如神!” 朱氏放下筷子,一脸便秘地对着何氏竖了大拇指,得,关子还没卖上,就被猜透了。 “他咋跑县城去了?跑县城去赌去了?” 陈氏已经吃好,放下了碗筷,掏出手绢抹了把嘴巴问道。 “听说是找到发财的法子了,天天在他们那片山上砍青岗树,还堆了几个个窑子,烧炭呢!” 卫氏喝了碗热汤,浑身都舒畅了,额角还溢出了汗,边擦汗边答道。 “烧炭?不是每家每户都会吗?咋城里的炭就变得那么值钱了?” 陈舅公不解,烧炭还不容易?起个窑,糊上泥,烧就是了,他们今年有很多苞谷芯,倒是不用烧炭。 “爹,那可不一样,普通老百姓确实会自己烧,但城里贵人多啊,烧炭也讲究,好像不同的木头烧出来是炭价格都不一样,不知道罗老六得了秘方,烧出来木炭不容易碎,样子看着也整齐。说是每次拉去县城都是一抢而空呢!一车炭可以卖到五两!” 朱氏脸上满是激动,像是亲眼目睹了似的,激动得手舞足蹈。 “啥?你说啥!?一车木炭,五两银?那么贵?先前在县城的时候,一秤炭才二十文呢!” 陈舅公坐不住了,五两银啊!都能买头小牛了! “要不……咱们也试一试?” 柳幺舅有些心动,心跳的老快,激动的瞪大了双眼,望向他爹。 “看老子作甚?你想烧自己砍柴去,你小子又不是不会。” 柳外公看见小儿子那模样就头疼,忍了又忍,瞪得柳幺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倒是没下脚踹。 第49章 烧炭失败 跟他们家一样动了心思的人还真不少,都想去分一杯羹,主要也是一车炭五两银的诱惑太大了,省着点用,可够一大家子一两年的嚼用了。 说起烧炭,倒也不是每家都会的,大多数人都是选择烧苞谷芯,用明火烤火,倒是少有人冬天烧炭用。 连着几天,都能看到远处近处的山上,浓烟滚滚,谁不想在农闲的时候找点轻松的活计挣点钱过个好年? 村里还有不少人农忙一过就进城打短工,或是砍柴去城里卖、也有在城里当挑夫卖水的,烧炭去卖,罗老六还是溪江村第一人。 据说啊,罗老六烧出来的木炭,无烟,而且还很硬,耐烧,烧完后,还不留下什么灰,大户人家就爱这种木炭,高价也愿意买。 多少人都动了心思,倒不好上去问,老张氏和小张氏都是个泼的,问上门去,说不定会被jue一顿,被她们婆媳俩拿扫把打出去。 也有几个不怕死的,厚着脸皮上门去问,差点被扒掉一层皮,也没问出个啥来。 几人为了壮胆,约好了日子一同上门去,刚提了礼进去,老张氏就狮子大开口,让每人出五两银,就告诉他们烧炭秘方。 几人一听,明白老张氏这是宰他们呢,脸一黑,想提了礼转身就想走,罗大宝紧紧拽着礼,可不还给他们。 小张氏还直言进了他们家的东西,断没有提出去的道理,指着他们鼻子骂他们狗眼看人低,见他们有赚钱的法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几人也是被婆媳二人拿扫把打出来的,恨得牙痒痒,还找到村长,想让他评理。 “该,谁让你们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啊!你们家不缺吃不缺穿,何必去烧这个炭呢?他家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你们非得上赶着去挨骂,惹一身骚,怪谁?谁爱评理谁去……” 徐村长也是被气笑了,劈头盖脸地说了几人一通,让他们回家去了。 张三家手头紧一些,县衙发的安置银,起了房子后,倒是不剩多少了,家中有一常年生病的老母和,他也走不开去县城打短工,听说木炭值钱,倒是也动了几分心思。 连着几窑子的木炭都烧失败了,不是易断,就是烟很大,自家用倒是没什么,拿去卖还是真不够格的。 张三有些气馁,李忠劝他看开些。 在听见张三不知道第几次叹气后,李忠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兄弟你就直说吧?可是有什么法子?” 张三看懂了李忠的欲言又止,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想着,要不上陈家去问问?我看他们那山上也在冒烟呢……” 李忠指着小湾的方向,有些犹豫的说道。 他们两家已经靠着陈家柳家和林家得了不少什么好处了,不说别的,能安置到这等算富庶的村里,可不是多亏了人家吗? 张三也望向小湾的山上,烟雾缭绕,登时眼前一亮,唰地站起身,“走,李兄弟,咱们去看看,或许他们真有法子呢?!” 张三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断定他们家有法子,反正就是潜意识地相信,一想到这,张三走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就过了桥,直奔小湾。 …… 小湾,山上的木窑旁。 “爹,不成啊,你看这炭,一碰就碎了……” 原本信誓旦旦的柳幺舅被几窑子的碎炭的现实毒打了,现在很是气馁,顾不上手上有黑炭,就用手撑住脸,蹲在地上。 “起来,蹲这干嘛?把炭捡筐里,挑回家去烧,可别浪费!废了老子不少柴呢!” 柳外公一看幺儿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回回做事儿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没做成就想放弃,扯着喉咙喊道。 张三和李忠来时,正好看见这场面,倒是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大哥,张三哥!你们怎么来了?快来看我烧的炭!” 柳幺舅放下撑着脸的手,一张脸黑的像像花猫似的,也就笑起来那一口白牙,别人才认得出他是谁。 “陈叔,柳兄弟,你们烧炭呐?烧得怎么样?我是一回都没成,要么炭太脆,要么烟太大,怎么都不得……” 张三被柳幺舅的大白眼晃了晃眼睛,愣了愣神,才问道。 “没成呢!我也烧了几炉子了,都不成,你看,这一捏就碎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唉……” 柳外公正准备答呢,一把被儿子抢过话去,垂着的拳头是紧了又紧。 几人围着木炭窑绕了几圈,不停地讨论着。 家里趁天气好,选了些白芯红苕出来,准备红苕条。粉 林守义在家中帮忙把红苕磨成浆后,也来山上帮忙,身后跟了一串小尾巴,陈大舅他们还在家帮忙淘洗红苕浆。 “小表舅小表舅,姑婆让我问你木炭成了吗?” 陈念从林守义怀里下来,迫不及待地扑到柳幺舅腿边,抱住他的腿抬头问道。 柳幺舅低头对上表侄女好奇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心梗,哑口无言,大眼瞪小眼。 “没成呢,念丫头快走开些,等下炭把衣服弄脏了,你奶要骂人的。”柳外公走上前,牵住陈念的手,帮她带到一旁,边走边轻轻地答道。 柳幺舅:爹,您真是我亲爹!变脸也不带那么快的! 或许是柳幺舅怨念太深,柳外公像是有感应似的,猛地转头,吓了柳幺舅一大跳,连忙吹着口哨,假装望天。 林秋缘也围着木炭窑转了转,还想伸手去摸来着,倒是一把被旁边站着的柳幺舅拽住了手。 “秋缘别摸,等下弄脏了。” “幺舅,是像你一样吗?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花猫……舅啊!你把我手弄脏了!” 林秋缘笑到一半,看见自己指着幺舅的手一坨黑,笑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控诉。 柳幺舅这才看向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得,越抹越黑了。 林秋缘恶寒,连忙离她舅远一些,去一旁的杂草上蹭露水擦手了。 俩男孩儿也围着炭看了看,戳了戳,果然,还是像昨天那一炉木炭一样,嘎嘣脆。 林守义摸了摸外层的黄泥,又盯着木炭看了看,好一会儿才说道,“是不是黄泥还不够厚的原因?要不我们去河落旁边的断坎,像挖蜂洞那样,掏个大洞,然后从断坎上的麦子地过去,从上面往下打通,在坎上堆个烟囱……” 柳幺舅又双叒叕地眼睛亮了,直觉得姐夫说的是个好办法,还不用和泥,还在山脚! 越想越觉得是个办法,柳幺舅挑起装着失败木炭的一挑箩篼跑得飞快。 第50章 成啦 柳幺舅说干就干,急急忙忙挑着箩篼跑回家,找了铁锹、铲子、镐头和锄头等工具,背着背篓,扛着锄头,跟一阵风似的,就跑没影了, 陈氏站着堂屋门口,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开腔,就看见幺儿风风火火地跑了,半张的嘴又闭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任由他去了。 等柳幺舅带着工具赶到小湾,柳外公几人已经选好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断坎上方离麦子地还有一定距离,下方又是一块地势较为平坦的空地,把侧方的杂草一锄,就能轻松上到断坎上方去。 柳幺舅用黑炭在断坎上画了个半人高的方形,又把断坎下方的的土地弄平整,到时候好堆放柴火。 林守义几人用铁锹、镐头、铲子等小型工具,在断坎上往里掏窑,等挖到一定的深度后,再用镐头向窑的上方掘进,扩大窑内的空间。 光有窑室还不够,还需要在窑室的后半部分向上掏洞,贯穿断坎的上方,凿出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形成烟囱。 林守义几人正在和稀泥,柳幺舅不知想到什么,回家把建房时裂开的瓦片挑了过来,还从田埂上抱了把谷草,混在泥中,用来涂抹烟囱内壁。 随后又在窑室上方的地面上,用瓦片搭成圆筒状,把烟囱加高几分,又套上三节长的竹筒,最后在外层抹上厚厚的混了谷草的黄泥,几个孩子爬上去,帮忙把窑顶踩实。 至此,木炭窑的主体便完成了。 林秋缘长那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烧炭的。 以前他们也会自己烧炭,挖个坑,把树枝丢进去,撒上一层干竹叶,用泥糊上,点火焖一晚,第二天就能把炭取出来烤烧烤了,倒是没有见过那么复杂的烧炭方式,得挖窑,做烟囱…… 李忠和张三同柳幺舅一起,上山把剩下的,还没烧过的青岗树拖了下来,比对着窑室的高度,砍成差不多长度的木棍。 柳外公先把干树枝折断,同枯草一起铺在窑底,再以粗头向上、细头朝下的方式,将砍好的木棍依次放入窑室里。 几个孩子帮忙把附近的干树枝、枯草等柴拖了过来,放在平地上。 几个孩子又趁大人不注意,从烟囱上方,塞了些枯草进去,用棍子把枯草duo进窑室的上方。 林守义则去河落旁,挑了一挑块头较大的石头上来,一会儿好用来封窑。 等窑室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人便开始在窑门口的堆垒石块,用黄泥糊住石块间的缝隙,只在离地面约一尺高的地方,留了个口子,当做进风口。 先完成了装柴工作后,才开始点火烧炭。 当大部分木棍都燃烧起来时,烟囱开始冒黑烟。 等烟囱里的烟开始变成白烟飘出来,柳幺舅眼疾手快地把洞口下面的进风口堵住。 先用草木灰糊上一层,再用黄泥盖上厚厚的一层。 又用与烟囱口差不多大小的树枝横在烟囱上方,同样先糊灰、再糊泥。 进风口和通风口都被堵住,等木炭窑开始进行焖烧。 几人仔细地检查过木炭窑,确定没有烟飘出来后,林守义几人就迎李忠和张三上门坐坐。 几人互相分享了下烧窑的经验后,李忠张三拒绝了几人的留饭,坚决要走,留下一句明早等他们一起开窑后,就匆匆离去。 柳幺舅老神在在,似乎对接下来这炉木炭很有信心,心情极好,连带着吃了四碗饭,差点被柳外公一碗扣在脸上,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下午,何氏决定再多洗些红苕出来,做成粉来保存,因为他们也不太清楚红苕能不能挨过冬天,要是坏掉了,大半年可就白忙活了。 或许是柳幺舅过于挂念他的木炭,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先帮家里人把热水烧上,又切了南瓜,舀了糙米,把南瓜粥熬上。 等其他人起来,走进灶房,就被吓了一大跳。 “哎呦,三儿还真是转性了,平常不是总想着躲懒来着,这几天也太勤快了些!” 何氏转头对陈氏乐道。 “他这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等着吧,等过点时间热度一过去,谁能懒得过他啊?” 陈氏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幺儿,实在是心性不定。 几人倒也没一大早就提木炭能不能成的丧气话。 柳幺舅吃完早食,屁股就在凳子上坐不住了。 很想马上冲过去看木炭的烧制情况,又想到答应了李忠和张三,内心矛盾极了。 好在李忠和张三也很激动就是了,二人早早就来敲响陈家的院门,毛毛最先冲出去,跑到院子里,对着院门狂吠。 柳幺舅紧随其后,把二人迎进天井,背好装着工具的背篓,就想带着二人去小湾。 “等等等等,李大、张三,你们吃早饭没有?没吃的话,在我们这用点……”陈氏看着火急火燎的儿子,很是无语,连忙招呼二人,转身要回饭厅拿碗。 “婶子,您别忙活,我们吃了来的……我们也睡不着,起了个大早,我估摸着您这边也差不多起来了,才来的,一大早倒是叨扰你们了。” 张三颇为不好意思,笑得很是憨厚,连忙回答道。 林守义挑着箩筐,箩筐里放着新编的炭篮,跟着一同去。 柳外公没抱什么希望,干脆在家帮忙淘洗第二道红苕粉。 几个小的孩还在睡梦中,林秋缘倒是被毛毛吵醒了,试着睁开眼皮,无果,翻个身又秒睡了。 几人快步走到小湾,柳幺舅摸了摸冷却了的木炭窑,便迫不及待地拿出镐子,准备开窑。 举着镐子,半天都没落下,林守义正想上前去帮忙,就看见妻弟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镐子轻轻地把进风口给撬开,又挨个挨个地把封窑的石头和黄泥撬了下来。 窑门外壁及窑室前壁已被灼烧至硬结,形成一层较厚的暗红色土块。 只见一根根被装进去的木棍,变成了黑幽幽的木炭,在暗红色的对比下,显得特别显眼,甚至还能看见光泽! 木炭的表面光滑,没有明显的裂痕。 柳幺舅拿起一根木炭捏了捏,硬的! 又拿起另一根木炭,轻轻敲击,木炭不仅没碎,还能听见清脆的哒哒声。 几人的脸上不由得一喜,这是成了? “等等,先别急,先点火试一试!看看有没有烟。”林守义看着嘴巴都快咧到耳朵,甚至有些忘乎所以的妻弟,连忙出声提醒道 柳幺舅很快回神,从背篓里拿出打火镰,以干竹叶引火。 竹叶很快被点燃,柳幺舅把手中的木炭用力折断,放在了竹叶上,等竹叶燃过,烟雾也随之飘散! “天老爷!我们这是成了?爹,爹……”柳幺舅恨不得叉腰仰天大笑,想第一时间和他爹分享一下好消息,没听见有人回应,才想到他爹今儿根本没跟来! 失望,实在是太失望!他爹没见到他成功地烧好一炉子炭,真是他爹的不信。 几人合力把木炭窑掏空,装了满满两炭箩。 张三和李忠也很吃惊,这……他们居然做成功了了,得了,以后就包好这三家的大腿,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第51章 竹炭和木炭 青岗树的木质坚硬,用砍刀砍特别费劲儿,几人砍了两天实在是累的不行。 后面烧出来的几炉木炭质量也不错,还泛着光泽,张三和李忠这才回家去起窑烧炭。 张三和李忠打算合作,烧了炭出来,卖掉之后每人四成,剩的两成打算分给柳幺舅,毕竟这是他辛辛苦苦捣鼓出来的。 二人首次尝试烧一炉木炭,发现木炭还不够硬,偏脆。 围着木炭窑仔细检查、反思,二人觉得可能是堵进风口和送风口的速度慢了,或是堵的不够严实。 又和了黄泥堆在烟囱下,仔细把黄泥踩实,用枯枝败叶把窑室上下填得满满的,这才仔细把控着时间,把两个口子堵上。 第二日,二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开窑,张三都快没信心了,最后还是他儿子张林接过他爹手中的镐子把窑门给拆开。 “爹,李叔,你看这是不是成了?” 两人连忙凑上去看,嘿,还真是! 跟柳幺舅烧出来的几炉木炭一样一样的,张三激动的飞奔到陈家告诉柳幺舅这个好消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一家子也没想柳幺舅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给折腾出来了。 三家人商量了一下,这几天抓紧时间多挖几个窑,多烧些木炭,等小雪那天就去趟城里,把烧出来的木炭卖掉。 林秋缘望着棚子下一筐筐的木炭陷入沉思,这得多少木炭才能够一车啊? 想到唐朝的香山居士曾在诗中写到——“一车炭,千斤余。” 这得消耗多少树木啊?难怪木炭卖得那么贵呢! 几家人烧炭的事,倒是瞒不了村里人,当然,他们也没想瞒着。 他们家住的地方比较偏,少有人找上门来,李忠和张三住的靠近村中心,每天都有人来打听消息。 李忠和张三也光明正大让他们看,反正窑已经建好了,具体步骤他们没见着,他们也只能看着烧烧炭,别的倒是不肯多说半句,毕竟这可是赚钱的营生,而且方法还不是属于他们家的,更不敢说了,只跟村里人打着哈哈,只讲了些皮毛。 也有人学着他们建窑烧炭,也不知是哪里的步骤不对,质量实在是一般。 村民们也不气馁,都是炭,都能烧,大不了便宜卖出去,也能赚点小钱。 转眼就到了小雪这一天,村道上出现了好几架牛车,车上拉的不是炭就是柴。 家中的母牛怀有身孕,所以只柳幺舅同林守义架着一家牛车去,一车炭估摸着有四五百斤。 李忠和张三也只架了一辆牛车,毕竟青岗树实在是太硬了,又重,光是把树砍倒拖去木炭窑旁,都需要不少精力。 何氏几人在家也在琢磨这事儿,用青岗树烧木炭,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这几天,他们家也在尝试其它的材料用来烧制木炭。 烧了苞谷芯、烧了建房剩下的木材、烧了竹子…… 苞谷芯烧出来的炭,烧起来也能燃很久!比他们直接烧苞谷芯烤火要持久得多,所以他们烧了不少苞谷芯炭,打算也拉去卖卖看,不过,苞谷芯炭的质地比较松软,稍微用点力,就轻轻地碎掉了,硬度方面,倒是比不过木炭。 建房用剩下的杂木,用斧头劈成一块块的木材,再拖去窑里烧,不知是不是不如青岗树硬挺,烧出来的木炭也有些脆,也没有光泽,而且劈木头比砍青岗树还要吃力。 最后发现烧出来的竹炭,效果还不错!而且竹子它好处理啊,又轻,又容易砍,他们家这就一大片的竹林! 一家子也是说干就干,陈二舅还长了个心眼,把不同种类的竹子分开烧,最后发现用毛竹烧出来的竹炭,质量是最好的,颜色也是最靓的,坚硬轻质,声音还清脆,也没有烟,效果倒是同木炭不相上下。 柳幺舅今儿也装了一筐苞谷芯炭和竹炭去,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其它几个舅舅全都去烧竹炭去了,一家子在家里翘首以盼,柳外公背着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直把正在晒红苕条粉的陈外婆都晃烦了,把他撵去竹林里挖冬笋。 先前晒的那一茬红苕条粉很是成功,红苕淀粉也晒了不少,陈氏用红苕淀粉裹了肉,来做滑肉片,又鲜又嫩,几个孩子特别爱吃。 滤粉后剩下的大部分渣滓都用来喂家禽和牲畜,最后剩下的比较细腻的红苕渣滓也没浪费,陈氏拌了鸡蛋和麦粉,把红苕渣摊成巴掌大的饼,放进锅中两面煎得金黄,起锅撒上点辣椒面,味道简直不要太香! 柳幺舅特别爱吃,陈氏今儿也起了个大早,给儿子和女婿做了几个红苕饼,带着路上吃。 林秋缘几个小豆丁早就按捺不住,跑村里去等着了。 几个崽在村里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几人归来,打好了猪草,见村中妇人都出来找各家的儿女子孙吃午饭了,几个孩子才告别玩伴,背着背篓,几步一回头的往家走。 几人刚把草倒进鸡鸭院和牛羊棚里,准备开后院的门,就看见柳外公扛着锄头急急忙忙赶回来,嘴里还吆喝着什么。 “快快快,你舅你爹他们回来了,我正准备下坡,就看见好几架牛车在村道上,定是他们回来了!老婆子!大哥……”柳外公风风火火地扛着锄头,对几个孩子说完,就冲进了院子里去,对里面的人喊道。 林秋缘看着柳外公的背影,这才明白她幺舅风风火火的性子像谁了,敢情她外公年轻那会儿,也是她幺舅这样婶儿的? 几个孩子也紧随其后,丢下背篓,就往院子外面的坡走去,眼睛紧紧盯着村道。 “爹!是爹!外公,是爹和舅舅他们!” 林夏至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第三架牛车上的人,连忙指给他外公看。 柳外公提脚就想下坡去迎,踏出一步,才觉得不妥,哪有老子去迎儿子的?那臭小子岂不把尾巴翘天上去?不妥不妥。 于是柳外公故作镇定,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回来了就回来了,急什么?等着就是了……” 几个孩子看了场精彩的变脸表演,被柳外公唬得一愣一愣的。 “别听你外公瞎咧咧,想接就去接吧,去吧。”陈氏也走出门来,站在几个孩子身后,瞪了自家老头儿一眼,也有些无语。 陈大舅几人听见动静,也开始往桥边走去,牛车过不来,他们得去抬板车。 何氏想着,还是得把门口填条路出来,方便牛车进出,不然老是一来一回的搬东西,倒是浪费不少时间。 姑嫂二人眼神一对上,互相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二人一同看向同样有些焦急的陈舅公,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地这俩一大把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儿,怎么还没几个年轻人淡定呢? 第52章 挖鱼塘和铺路 “娘诶!可太抢手啦!娘,您可不知道,我们刚进城,碰到徐大哥巡逻呢,听说我们是去卖炭的,就直接把我们带到刘老爷家的偏门……” 柳幺舅说到一半,端起碗又喝了一大口,可渴死他了!才卖关子地说道。 “那管事一看咱们的炭,哎哟,脸都快笑烂了,再一看咱们还有竹炭,激动得胡子都一抖一抖的,说那一筐,给咱们二百文呢!看着竹炭倒是比木炭还值钱呢!就是那苞谷芯,人不大看得上,姐夫直接送他们了……还说咱们还有竹炭,只管往他们那拉去,咱们有多少,他们就要多少!给咱们算七两银一车呢!” “嘶!” 屋子里响起一阵嘶气声,此起彼伏。 “夺…多…多少?你说多少?七两!那那车木炭多少银?” 柳外公坐不住了,直接啪一声拍柳幺舅大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哎哟!爹!你激动不得拍自己吗?你拍我作甚?” 得知今儿一车炭卖了五两三钱,可把一家子喜得不行,又听到竹炭卖价更贵,一家子更是乐不可支。 吃完午饭后,一家子又开始对着毛竹可劲儿嚯嚯,横竖这玩意儿生长速度极快,也不用担心过度砍伐造成水土问题。 一株毛竹从出笋到成竹只需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实在是经济效益型木材! 吃完晚饭,家里又聚在堂屋烤火、烫脚,顺带开了次家庭会议。 “我觉着可以把原先围的关鹅的那处院子拆掉,挖个鱼塘,挖鱼塘挖出来的泥就用来铺路,就从咱们坡下铺到桥边,估摸着有三里路……” 挖鱼塘是早有的想法,在老家,他们陈家也是挖了一方鱼塘的,每年可以养点鱼,给妹子家、亲家送些,剩下的就留着冬腊月间晒干鱼。 陈舅公今儿去帮忙砍竹子时,就仔细观察过了,就原先围了鹅院子那处是个好地方,再把周围的树砍一砍,碎石捡一捡,枯草割一割,倒是能开出半亩地大小的地来,正正好适合挖鱼塘。 “是,我跟小妹也是这样想的,趁着现在不忙,能搞的都搞上,路铺上,也方便牛车进出,拉炭也方便些。” 何氏点了点头,把脚从洗脚盆里伸出来,朱氏地上擦脚布,何氏一边擦脚一边答道。 “要不,咱们先找赵大匠看个风水?” 柳外公沉吟片刻,还是先想到风水问题。 “成,大哥,那明儿您带着兴业,包点红苕干,我早上起来熬一盆红苕凉糕,你抱去赵大匠请一请。” 陈氏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探头对陈舅公说道。 “铺路的话,明儿我去问问李大哥和张三哥有没有空,还有大牛兄弟和志勇兄弟……” 这几家都是离得比较近的几家,林守义想着挖鱼塘不是个简单的事儿,还得找人帮帮忙。 几人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开了窑,把竹炭收好,又烧上一炉后,陈舅公就带着儿子,提着礼,去寻赵大匠。 林守义和陈二舅则去找李忠和张三。 赵大匠动作快,等林守义几人回到家时,赵大匠都在开始给他们提建议了。 “这位置极好,上午向阳,下午被竹林挡住,就背阳,就算大夏天也凉快。” “路你们也不用修太宽,有个六丈左右就差不多了。够牛车通行就成,不然占了太多耕地,也不太好。” 赵大匠端着罗盘,准备放回背篓里,扭头对陈舅公说道。 “还得先去溪边和河落,挑些石头回来,先打底,再铺上泥、碎石、碎瓦、碎陶等等,最后用石碾子来回碾上几遍,把路压实,就成了。” 赵大匠细细跟几人说着,简单吃了个便饭,才带着儿子归家去。 选定挖鱼塘的位置是极好的,趁着下午暖和,全家人都出动。 砍树、捡石头、割枯草、挖坑…… 等地面清理得差不多,来帮忙的人也上门来了,光是给路铺个地基,几个青壮就挑了好几天的石头。 期间,又攒了一堆炭,几人又相约进了一次城。 挖鱼塘和铺路同步进行,先前来帮忙建房的人听说了,闲着也是闲着,也来搭把手,到冬至前,才勉强完工。 鱼塘已经挖成,只剩下防渗水的工作还没做;路也铺得差不多,已经撒上了碎石杂物,路两侧的田埂也重新用泥给保上,只等着用石碾子碾一碾了。 鱼塘的防水工作也得做好,免得水下渗,留不住水。 陈舅公有挖鱼塘的经验,带着儿子侄子上山去,挖了不少适合做陶的黏土,和成稀泥,均匀地涂抹在鱼塘的底部。 又抱了不少的谷草和枯草,均匀地铺在坑底,用脚把谷草枯草踩进黏土里。 又去镇上买了几包石灰回来,撒在坑底,又接上水,倒是反应激烈,等沸腾的石灰冷却下来,就形成一层硬物,覆盖在黏土上,既能硬化土地,还能减少渗水。 陈大舅还去溪里掏了些淤泥,倒进鱼塘里。 肖大脚还给他们送了一大把莲藕种子,细细交代着种植方法。 种植莲子需要提前处理,磨掉莲子一端的硬壳,便于水渗进,促使发芽,但不能损伤莲肉。 磨好的莲子,用温水泡上,每天换水。 大概是冬季气温偏低,大半旬过去了,莲子才开始往外冒芽,鱼塘也蓄上了约摸七寸深的水。 在往鱼塘进行种植前,还需要单独用泥团把莲子一粒粒地厚厚包裹起来,发芽的那头露出来朝上,这可以大大地提高莲子在鱼塘里的存活率。 忙活了个把月的一大家子,总算可以歇一口气。 现在牛车也可以轻轻松松地赶到家门口,一个月的辛苦总算没白费。 几个舅舅不太放心,担心来年的夏天的暴雨季会把溪边的路上给淹了,淹了倒没什么,要是把泥倒冲进田里,倒是个麻烦。 于是,几人想了个办法,又去河落找了不少石块,凿成一块块的条石,在溪边的那截路铺上了二尺高的石围栏,没少被在溪边捣衣的长舌妇笑话他们多事儿。 第53章 眼红 几家人的竹炭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着实让不少人眼红。 陆续也有人提着礼上门问烧炭的方法,全是些不太熟的人,相熟的几家倒是没人上门。 有人上门,陈舅公几人也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门,喝杯热茶,礼貌地接待每一位来访的村民,也会耐心地听取想学习烧炭的村民的需求和理由,既能了解他们为什么想要学习烧炭的技术,也有助于一家子更好地理解情况。 别说是大人了,就连几个孩子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人后,都能分辨出哪些是真心寻求帮助,哪些是出于嫉妒或其他动机跑来当包打听。 不管谁来,陈舅公和柳外公都是客客气气的把人迎进来,又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礼倒是一点都没收。 没过多久,村里开始传几家人的风言风语,他们三家住得远,又加上李忠和张三也懒得同他们理论,闲言碎语倒是一点都没吹进他们耳朵里。 最后还是肖大脚气不过,与村里的长舌妇吵了一架,才气鼓鼓地来到他们家抱不平。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要我说你们就该别搭理他们,学那老张氏小张氏,拿大扫把把他们打出去,你们是没听见,那背时婆娘是怎么说你们的……” 肖大脚气得咕噜咕噜喝了一碗水,便把她听见的那些话学了一遍给几人听,有几分难听。 “他们不就是打量着你们是逃荒来的,没在村里站稳脚跟,为人老实,就想用闲话逼你们把烧炭的方法交出来,我呸!一个个不缺吃不缺穿的,就天天盯着别人家,眼红别个!气死老娘了……” “妹子啊,你可别气,别气坏了身子,老姐姐我啊,倒是感谢你站出来为我们说几句公道话。” 何氏被直言直语的肖大脚感动得不行,握着她的手安抚道。 “哎呦,老姐姐,你们性子可别太软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咱们这个林子那么大!总有些见钱眼开的臭不要脸的懒货,什么便宜都想占一占……” 肖大脚常年在村里帮忙办厨,刚开始的时候村里也有人眼红,学着她的菜式来抢生意,打着她的名号,忽悠到别的村去了,结果给人把席办砸了,邻村人找上门来,才知道上当了,后面还是村长出面调解,让那人赔了银钱,这事才作罢。 她就是以前吃过这个亏,才来好心提醒这一大家子,毕竟这一大家子挺合她眼缘,她倒是愿意关照几分。 送走了忿忿不平的肖大脚,一大家子坐在桌前,都没说话,只有冬至抱着豆豆,笑得很是灿烂。 “听了你们肖婶子的话,大家都是个什么看法,都说说吧……老大你觉得呢?” 何氏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率先打破沉默。 “娘……我觉着,这是三儿辛辛苦苦折腾了好几天才琢磨出来的法子,要是大家都学会了烧炭……那咱们还有销路吗?” 陈大舅也有些愤懑不平,果然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为了些蝇头小利,到处讲别人闲话,更何况他们这一年的开支,基本上都是只出不进,好不容易找到点营生,就被人盯上,实在是可恶! 几个舅舅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不管是什么地方,想占便宜的人,都是数不胜数。 “三儿,你觉得呢?你姐夫给了你一些建议,改良的木炭窑是你琢磨出来的,你是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 陈氏望向一脸纠结正在抠手的幺儿,开口问道。 柳幺舅抬头看了看,大家都在盯着他,他只得直起身,端起碗,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道,“爹,娘,舅舅舅母,我是这样想的,要不我们就把起窑的方法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烧去……” “这怎么成?这不便宜了那群瓜皮?三儿,你……唉……” 柳外公听到柳幺舅说的,直接拍桌而起,伸出手指头指着幺儿,打断了他的话。 “你坐下!让三儿说完!急什么急?拍什么桌子?啊?都吓到几个孩子了!你这狗脾气……” 陈氏站起身来,打掉柳外公伸出的手,弯腰抱起一旁被吓到的冬至,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林秋缘几个娃娃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哎呦喂,她外公这脾气倒是入乡随俗,越发地火爆了,莫不是到了更年期? “我觉着,要不咱们也设个门槛?” 柳幺舅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设个门槛?怎么说?” 陈舅公也很好奇,看向一向不是很靠谱的侄儿,眼里有几分期待和赞赏。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找村长帮我们拟个协议,要来学烧炭的,就得签那个合同,卖掉的炭银,我们要分二成,就像张三哥他们那样……” 柳幺舅也不踌躇了,想着早死早超生,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 张三和李忠很厚道,每次都硬给,他们推脱了几次,好说歹说,根本推脱不掉,后面还是陈氏出马,把他们给的二成银降成一成银,来回拉扯几次,陈氏佯装生气,二人才答应。 柳幺舅知道烧炭这事根本守不住多久,尤其木炭如此暴利的情况下。 屋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林守义开口,提了一句。 “咱们还得跟他们说好,他们只能砍他们自己山上的树和竹子,不能来我们这片山砍。” “还得跟他们说,树砍了得及时补种上,不然就像以前咱们村尾的陶家一样,砍树砍多了,下暴雨把山上的泥都冲下来,把那一片的地都埋了,收成损失一大半……” 朱氏想了想,也补充道。 林秋缘崇拜地看向她大舅母,护林环保意识很强嘛! “真要告诉他们啊?那要是到时候大家都烧炭卖,县城也就那么大,有钱人家也就去那么几户……” 陈二舅倒是有几分些犹豫,怕到时候炭太多了,他们手中的炭会滞销。 “说你就是个傻的吧!上次你姐夫不是说了,他在城里听见人说,竹炭拉去府城卖,能卖出八九两呢!” 何氏看着自家小儿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啊?咱们还要拉去府城啊!那得多远啊……” 陈二舅一句话,把众人都干沉默了。 “那个,二弟,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拉去县城,卖给城里的商户,他们再拉去府城卖呢?” 陈大舅看着还没转过弯来的傻弟弟,无语望天。 第54章 晒谷场看打戏 一家子拍板决定后,几个男人就跑了趟村长家,提着礼寻求帮助去了。 村长听闻几人讲明缘由后,也很是气愤,传谣的那几户不是从外乡搬来的,就是从邻村嫁过来的长舌妇,生生带坏了村里原本的风气。 徐村长仔仔细细地给他们拟了份协议,纸上留了好大块空白地,留着到时候给众人盖指印。 笔墨纸张都是贵重物品,陈舅公直接掏了一百文,徐村长不肯要,陈舅公直接把一串铜板放桌上,柳外公把提着的大公鸡丢院子里,俩人带着儿子侄子就撤退了,撒丫子就跑,生怕村长追出来把银子还给他们。 一大家子很是感谢徐村长,自从他们来溪江村,村长没少照看他们家,还给他们撑了好几次腰,所以村里人只敢在村里叽歪,半点不敢上门来找茬。 村长还给他们支了招,再晾村里人几天,五天后他会通知众人在晒谷场来,给他们个大“惊喜。” 徐大郎这几天也听说了村里的闲言碎语,颇有些无奈,但还是跟他们大致提了几个踏实本分的人,都是村里日子过得比较紧巴的几户,陈舅公几人了然,默默记在心上。 五天后,村长敲响了锣鼓,家家户户的人都聚集在晒谷场上,多数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村长,啥事啊,大冬天的,冻死人了。” “怎么又开大会啊?” “诶,那是不是陈家那几个……” “他们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 “村长,到底啥事啊?大清早的……” “到底什么事啊?我鸡鸭还没喂呢……” “安静!” 徐大郎敲响手中的锣,大声呵道。 躁动的人群瞬时安静下来,一个个地将手抄在袖子里,时不时地跺一跺脚,这天有些冷的不正常,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今儿叫大家来,是陈家兄弟和柳家兄弟托我帮的忙,叫大家来商量这个起窑烧炭的事儿……” 徐村长站在晒谷场的檐坎上,背着双手,一脸正色地讲着缘由。 “什么?他们家愿意教大家起窑烧炭?前儿不是不愿意吗?上回还有人说……” “真的假的?” 村民们互相讨论着,像是不相信这个事实似的,说老实话,只要二成银实在是不高,毕竟一车木炭可是能卖五两银呢!给二成银,到手里也还有四两!这多值啊! “什么?!还要收两成银?这外乡来的,咋那么黑心啊!” 人群中一道尖锐的女声,特别刺耳。 众人连忙回头望过去,果然是村里出了名的长舌妇——黄氏,早些年从外地逃难来的寡妇,嫁给了村里的鳏夫王大富。 黄氏给王大富生了两儿子后,彻底在王家站稳了脚跟,从此就腰杆硬了起来,原本瘦弱的人,吃得膀大腰圆,平日里最是见不得别人说她是老寡妇,她与罗家的老张氏倒是臭味相投,是村里出了名的讨人嫌。 “切,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黄寡……瓜皮啊,你不乐意就算了呗,人家又没逼你……” “哟,你还在这硬上了,你跟老张氏不是关系最好吗?怎么?他们家硬是一点都没让你知道烧炭的法子?”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说别人是外乡来的,怕是都忘了当初是谁要饭要进咱们村的……” 有了共同利益,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开始讨伐黄氏,臊得她脸都发红,还想再闹腾一番,就被村长制止了。 “王大富,既然你家不愿意,你就先带着你婆娘回家去,别在这吵吵嚷嚷,闹得人头疼。” 王大富也是个怂的,只敢窝里横,当即就一巴掌扇到自家婆娘脸上,啪的一声,很是清脆。 “你个臭婆娘,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闭嘴滚回家煮饭去……” 黄氏捂着被甩了一巴掌的左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家男人,眼泪在眼里打转。 周围又响起指指点点的声音,黄氏总觉得别人是在蛐蛐她,当即就不干了,伸出爪子就往王大富的脸上挠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好你个王大富,老娘辛辛苦苦给你王家拼了老命圣罗兰俩儿子,你还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黄氏气狠了,在王大富脸上拼命挠着。 “嘶——别打了别打了……” “哎呦,怎么还压地上打上了!快快快,拉住他们……” “黄氏你快放手,你男人要被你掐死了!” 可不是,王大富又矮又瘦,哪里敌得过膀大腰圆的黄氏?此时正被黄氏一屁股坐在肚子上,脖子也被掐着,瞧着像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这黄氏,未免也太歹毒了些…… 众人连忙把二人拉开,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村中两个壮汉,一人各拽着黄氏的一只胳膊,才帮她拉开。 王大富一只手抚着脖子拼命咳嗽,脸上满是被挠的红痕 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黄氏,王大富声音沙哑,也要很有气势地骂道,“妈的,你这个鸡.er.死的泼妇!批婆娘,还想要老子的命!老子要休了你!” 林秋缘怒评,王大富这样,倒有几分东厂工作人员的气势 “我呸!你一个老鳏夫,还想休了老娘?要不是老娘,你老王家早绝种了!狗.日.的,我告诉你姓王的,老娘跟你没玩!” 黄氏脸上有些红肿,拼命地挣脱两个壮汉的手,冲上去指着我王大富的鼻子怒骂,说着还想再动手。 丝毫不拖泥带水,黄氏一巴掌甩过去,手心就同王大富的左脸进行了亲密接触,巴掌声甚是响亮。 “住手!你俩要闹滚回家去闹!别耽误我们正事!再惹事儿,老子把你们逐出村去!我说到做到!” 村长也被俩人气得不行,指着二人的手都在颤抖,徐大郎站在村长身旁,帮他爹顺着气。 徐大郎让几个堂兄弟,直接把王大富和黄氏拽走,俩人一边走还一边对骂着,骂的可脏。 几个当娘的,从开头就一直紧紧地捂住子女的耳朵。 林秋缘站得靠前,又加上黄氏二人的声音实在是过于响亮,就算被她娘捂住耳朵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战斗力属实是强,简直是数一数二的!太猛了! 但凡她要是能学到一点儿,以后遇到这种无赖,都不怕了! 作为前排吃瓜群众之一,林秋缘实在是大开眼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夫妻当众对打呢! 第55章 下雪? 王大富和黄氏被拖走后,村长靠在儿子身上,慢慢地顺着气,围观群众们见状也不再嘈杂,打谷场上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田野里“对骂”的狗叫声。 “还有没有像王大富家的?有的就赶紧站出来走人,免得我叫人拖人走。” 徐大郎眉头紧蹙,眼睛在人群里逡视,替他爹大声地问道。 “这可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活计,总有人眼红,瞧着人家是逃荒来的,打量着别人好欺负,啊?你们的脸就有那么大?人家凭什么要心甘情愿地告诉你们?简直不要批脸……” 肖大脚站在人群中,对着周围刚刚高声议论的一群人,阴阳怪气地怒骂道。 “人家多厚道的几家人啊!建房、暖房酒、村里吃席随礼,人家什么时候少你们的了?人家不欠你们的!” “看看,咱们溪江村还是有明理的!人家还开出那么低的条件,把安身立命的本领都教你们,你们还不知足?啊?贪心不足蛇吞象!我话就撂这里了……” 村长也重新站到了檐坎上,语重心长地劝道。 林秋缘站在人群中,抬头望向天上一卷一卷的云层,湿润的雾气扑在脸上,总感觉像是在脸上糊了一层油,黏糊糊的,很不正常,按理说,大冬天,应当是很干燥才对。 冷风呼呼地吹过,晒谷场边的桃树的叶片像怕冷似的,都蜷缩了起来。 “咦?落雨了?” “呀?白色的?好冰!” “哎哟喂,这是下雪了?” …… 还在檐坎看上激情澎湃地“演讲”的村长,也发觉了异常,连忙从檐坎上跳下来,走到晒谷场上,也跟着抬头看。 看着自家老爹身手矫健地跳下去,倒是把徐大郎吓了一大跳,连忙跟着蹦下去,扶着他老爹。 冰冰凉的细小的雪花一片片地飘落下来,孩子们都躁动了。 “娘?这是什么?好好看啊!” “哇!娘!你看它在我手里化成水了耶!” “哇哇哇!狗蛋你快看!好多好多米花啊!” “嘶~好沁!” …… 林秋缘听取哇声一片一片,也跟着加入其中,从小到大她就见过两次下雪!一次是她中学的时候,再一次就是这次。 都说南方人想看雪,北方人想看海,只有蜀地人民,不北不南,既想看雪也想看海,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林夏至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在兴奋什么,他们老家安州可是年年都下雪呢!要是雪太大,还会把茅草屋屋顶压倒呢!雪要是下太厚,他们都不能出去玩儿,只能待在家里,奶也不准他们点火烧炕,年年他们都会生冻疮,耳朵都要被冻坏…… 陈念也很激动,她年纪小,当然记不得老家会下雪的事儿,刚拔腿往外跑去追毛毛,就被她爹一把薅在了怀里,双腿使劲扑腾着,双眼蓄力,泪水很快盈满眼眶。 “念丫乖啊!咱们先回家去!” 陈二舅抱着女儿,站在陈舅公身旁,安抚着。 随着第一片雪花飘然而下,接着越来越多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降落。 人们先是惊讶,随后便沉浸在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 孩子们欢呼雀跃,追逐着空中飞舞的雪花;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谈论着这场难得的雪景。 村长赶紧控场,三言两语把话说完整,又让陈舅公上檐坎上补充了几句,留下想学烧炭的人,就放大家回家去了。 “今年这天可真不正常啊!那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二回看到雪,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哟。” 村长看着自觉排队按手印签字的人群,从后腰拔出烟杆,在檐坎上磕了磕,又掏出来个火折子把旱烟点上,吸了两口,开始吞云吐雾。 “哎呦,村长,新玩意儿啊,这玩意儿点烟可方便。” “可不是,村长,这是啥稀奇玩意儿啊?” 排队的人顺势也跟着摆起了龙门阵。 “二郎从县城给我带回来的,说是什么火折子,说是从北方传过来的,就这么一打开,一吹——诶,烟就燃了……” 村长板着的脸也松了下来,高调地炫耀着手里的新玩意儿。 林秋缘听见火折子三个字,眼睛都快射出激光来!连忙回身看向村长手中捏着的小竹筒。 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火折子!? 就是电视里那种在黑暗中穿着夜行人的大侠,在袖子里摸一摸,掏出来个小竹筒,对着竹筒往里吹气,竹筒就会燃起小火星的火折子? 简直是amazing!!! “咋?丫头你也想看看?诺,你看吧。” 村长感觉手被被灼得生疼,一低头就对上林秋缘的激光眼,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倒也不藏私,把手中的火折子递了过去。 “谢谢村长爷爷!爷爷长命百岁!” 林秋缘嘴甜地道了谢,从伸出双手从村长手中迫不及待地接过火折子,倒也没有打开。 “村长爷爷,我们打开看看吗? 太好奇了有木有!林秋缘忍住想掀开火折子盖子的冲动,抬头问道。 “成,怎么不成!丫头你开吧。” 村长笑得一脸慈祥,果然乖巧的小孩儿在哪都是讨喜的。 小心翼翼地取下竹筒的盖子,像只小青蛙似的,鼓起嘴巴,学着村长吹气的样子,对着火折子猛吹一口气。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表妹,你为什么喷口水?喷我脸上了!” 林夏至和陈思思笑得欢,林家和一脸幽怨地擦着脸上的口水。 orn!救命!她忘记自己在换牙!现在门牙下方的下牙还是缺的,刚冒了个白点!挡不住口水!太丢人了。 听见周围的人的笑声快要掀翻磨坊的屋顶,林秋缘都快碎了! “哈哈哈哈,没事儿没事儿,爷爷吹给你看,噗哈哈哈哈。” 村长看着快把脑袋埋进土里的林秋缘,拼命地憋笑,不好意思,实在是憋不住笑。 虽然确实是非常丢人,但是想看火折子的好奇心实在是过于强烈,还是忍着臊意抬头看村长吹火折子点旱烟。 看着火星子一点点把旱烟点燃,林秋缘获得了特别大的满足感,倒是把臊意压下几分,横竖她现在是小孩子,笑就笑吧,笑一笑十年少,坚决不要内耗! 第56章 车队 磨坊里欢声笑语,磨坊外的打谷场已经被化了的雪打湿,看来这湿雪一时半会还堆不起来雪人,林秋缘蹲在磨坊的廊檐下,望着外面的稀稀拉拉的雪花叹气。 冬至和陈念已经被抱回了家,磨坊里就剩陈舅公和几个舅舅,还有自家老爹,俩哥哥一姐姐。 林夏至和陈家和正一左一右的站在磨盘前,看着村民们签字画押。 会写字的人很少,多数人都只画个圈代替名字,村长帮他们在圈圈下方补上名字。 陈舅公默默地看着认真看着村长写字的俩孩子,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当姐姐的总会不自觉地承担起看护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的义务,陈思思正蹲在林秋缘旁边,陪着表妹看外面的雪花,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看今天众人的反应,似乎下雪是一件特别稀罕的事儿似的。 如果林秋缘有读心术,此时一定会抱住她表姐的肩膀拼命摇晃,嘴里还要委屈巴巴地喊着——姐啊!你知道一个南方孩子对雪的执念有多深吗? 想当年,天上下霰,她都激动的不行,以为是雪,还堆了小雪人,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窗户外面只有一滩水和两粒黑豆,小雪人什么的,全都变成了浮云。 陈思思陪着表妹望着外面望得出神,突然听见一阵沉闷的车轱辘声,以及马蹄踏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同样沉闷的“啪嗒”声。 林秋缘也回神,跟着表姐站起身,跑到磨坊最边上的廊下,探头往外看。 柳幺舅一看俩小屁孩一动,连忙跟在二人身后,深怕二人跑出去踩水淋雨……不是,淋这个像雨一样的雪。 站在俩侄女身后,柳幺舅不明所以,也跟着探出头去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寒意和雪水的味道,柳幺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远远就见一队马车缓缓行驶在村道上,刚穿过村里的大桂圆树下,正往这边走着。 马车队伍由数辆马车组成,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具体有多少辆。 除了打头的几辆马车,后面的每辆马车上都覆盖着厚重的桐油布,这种布料不仅能够防雨,还能抵御寒冷。 桐油布的颜色略显暗淡,在雪景的映衬下更显沧桑。桐油布边缘还挂着些冰凌,随风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响声。 马蹄踏在湿滑的路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偶尔会激起一小片雪水,随后迅速消散。 因为路滑马匹的步伐比平时更为谨慎,速度也慢了许多。 马车的车轮在湿滑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每一次转动都会发出“嘎吱”声。 驾车的马夫穿着厚重的棉袍,戴着暖和的皮帽,紧握缰绳,不时地喊出几句“驾”来调整马匹的步伐。他们的声音在空旷的村道上回荡,与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从院里探头出来看。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磨坊里忙活完的众人似乎才听见动静,都从磨坊里涌出来,站在廊檐下往外看。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林秋缘才看清,马儿们身上都披着厚厚的马衣,鼻息间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雾,环绕在它们的头部周围,看着似乎在吞云吐雾似的。 等马车走近了,磨坊里头的人从看清打头那辆马车上驾车的人,正是老熟人陆丰——陆地主家的大管事。 “陆大管事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哎呦,啧啧啧,瞧瞧这阵仗,可真气派!又去外乡拉到不少好货吧?” “陆老爷可是在车上?” …… 众人议论纷纷,陆管事拉紧了手中的缰绳,马车依次停下。 “村长,陆某有礼了。陆某这厢还有急事儿,先行一步,改日登门拜访。” 陆老爷掀开马车窗帘,朝着村长的方向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 “不妨事,不妨事,改日等陆老爷上门,咱们小酌几杯。” 村长把烟杆别在后腰,也朝着马车拱了拱手,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马车又开始缓缓动起来,柳幺舅终于数清楚了马车的数量,在一旁咋舌,“乖乖,这可有十五辆马车啊!” “哎呦,可不是,后面还有几架牛车呢!” “瞧着像搬家似的……” “可真气派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林秋缘只想起刚刚不经意间的一瞥,就与第二辆马车上一双忧郁、深邃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的主人瞧着年纪也不大,是个男孩儿,长相精致的男孩儿,眼神有着超越年龄的深邃和抑郁的男孩儿……这样一双眼睛在男孩儿的脸上格格不入,尤其是与年龄不相称,显得有几分诡异。 林秋缘还想再窥视一番,就见眼睛的主人放下了帘子。 得亏林秋缘不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不一会儿与被放出来的小伙伴们玩在了一起,转眼就把那一瞥忘了个精光。 雪隐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一群人约好了等雪停后,一起到西山脚选址挖窑,才各自往家中跑。 毛毛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浑身湿漉漉地,夹着尾巴,委屈巴巴地跟在柳幺舅身后——刚刚想扑柳幺舅身上,未果,挨了柳幺舅一脚。 等几人回到家,仨小的先被抓去洗头洗澡。 据说淋了雪,要是没洗干净,会生虱子,所以几个孩子都洗得很仔细。 等几人洗完澡,朱氏几人才把饭菜端上桌,桌底下已经升起了炭火,饭厅里暖乎乎的,猫猫狗狗也齐聚一堂,缩在角落抱团取暖。 中午吃酸菜肉片汤、清炒白菜、凉拌折耳根和杂粮饭…… 每次闻见折耳根的味道,林秋缘就跟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僵尸碰上臭臭蒜一样,恨不得yue出来。 天老爷!想当初,螺蛳粉的味道她都能越吃越上头,唯独这个折耳根,吃一次yue一次。 酸酸辣辣的酸菜汤下肚,一大家子都直觉后背都发汗了,通体舒畅。 吃完午饭,一家子也没闲着,青壮们搭了梯子,打算上房顶检查检查瓦片的情况,害怕漏水。 陈舅公和柳外公则去检查鸡鸭院子,抱了好几捆谷草去,给院里的棚屋又铺上一层。 兔子倒是早就被陈氏和何氏挪了窝,挪到了以前住的棚屋里,铺上厚厚的谷草。 柳二舅还砍了竹子,把牛棚和羊鹏加固了一番,毕竟这儿有俩“孕妇”,可马虎不得。 几个孩子则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烤火,手里还拿着苞谷,老老实实扒拉苞谷粒儿,扒完的苞谷芯顺手就丢进盆里,用来烤火。 一家子各忙各的,其乐融融,倒是让这个寒冷的冬天,多了一份暖意。 第57章 过了腊八就是年 雪就下了一个白天和一个晚上,没几天太阳一出,就化了。 玩雪的时候,几个孩子还不觉得冷,但化雪的时候可太冷了!林秋缘冷到牙齿都在打颤,感觉手脚都快被冻住了,无论当哥的怎么劝,都坚决不出门,坚定地坐在烤火盆旁,烘手烘脚,生怕长冻疮。 转眼就到了腊八,村里的孩童们都莫名地兴奋起来,一是兴奋有甜滋滋的腊八粥喝;二便是盼望着新年的到来,谁都知道,过了腊八就是年,新年就有新衣穿,还有好多好吃的。 溪江村家家户户都在烧炭,为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天预备着。 不是每家每户都能烧出完美的炭来,但用于自家过冬烤火的炭,也不必讲究挨什么完美。 与陈家签了烧炭协议的一共有三十八户,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村里生活水平一般甚至低下的,比如说李癞子家、王瘸子家和张驼背儿家。 李癞子家是家中有个病重的老母,硬生生把原本富庶的家底掏了个空,一家子全靠李癞子和他婆娘赵氏顶着,身后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日子虽然过得紧紧巴巴,李癞子和赵氏瘦瘦巴巴,但几个孩子养的挺壮实。 王瘸子原本也不是瘸子,是去后山砍柴,脚滑从青岗山上滑了下来,右腿摔断了,花了不少银子,但家里只有王瘸子一个顶梁柱,家中活计多,导致王瘸子后面没有好好养着,让骨头长歪了,这才成了瘸子 他婆娘瞧他成了瘸子,竟然趁他发高烧,丢下家中的只有一岁多幼女跑了,至今也不知跑去了哪里。 王瘸子曾经也想过干脆烧死一了百了得了,但迷迷糊糊看着坐在床头,满眼都是对他的依赖的女儿,他硬是咬牙挺了过来,如今女儿都同林秋缘一般大了。 张驼背儿是天生就驼背,背上有个鼓包,随着年龄越大,鼓包也越大,一天到晚都佝偻着身体,村中的孩童看见他都吓得跑得远远的,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因为是驼背儿,家里又穷,倒是一直没有娶亲,家中的田地全靠他一人打理,倒是个勤快人。 听陈大舅几人回来摆龙门阵,林秋缘竖着耳朵听了听,只能感叹健康果然是人最大的资本。 协议中写了,他们家只教烧炭,不教挖炉,所以等起窑的人把窑室挖好后,后面糊泥和烟囱的步骤,就由陈大舅几人去处理,保密工作还是得做一做的,要是谁偷学泄密,可是要被拉去见官的,不为别的,村长为了防着有人钻空子,特意在协议中加了一条。 这还是张三和李忠在看完他们挖窑后,回家尝试了三次,失败了三次后,才发现的秘密,他们默不作声谁也没告诉,只告诉了他们家,所以他们这才明白,烧炭成功的秘诀就在于窑顶和烟囱。 窑顶要用陶泥厚厚涂上一层,烟囱要用瓦片围成一圈,虽然林秋缘也不知道原理上什么,但就是因为她幺舅的奇思妙想,他们才刚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把这炭窑做成。 村中烟雾缭绕,烧炭的人还真不少。 屋外冷风呼呼地吹,屋内的柴火烧得旺旺的,何氏盛上两碗粥,放在了灶神菩萨的面前,点上了油灯,这才带着大儿媳,端着锅往饭厅里钻。 何氏和朱氏端着陶锅进来,饭厅就瞬间充满了谷物的清香、豆类干果的甜香,这香味像是有魔力似的,仿佛能穿透饭厅的每个角落,直往几个孩子的鼻子里钻,就连在角落烤火的毛毛,都变得谄媚了起来,直绕着桌角转圈。 林秋缘抱着随手从桌上拉来的一大碗“腊八粥”,喝得直皱眉。 “哎呦,乖乖,你端错碗了,那碗是你给你二表舅的,放了盐巴、豆油的,他不吃甜的……” 何氏看着林秋缘脸上滑稽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转身给添了一碗加了水糖的甜粥放在林秋缘面前。 林秋缘看着端着的碗里,满是黄豆、花生、赤豆、萝卜干、肉粒儿等的“腊八粥”,咂吧咂吧嘴,还别说,加了肉的粥,味道还挺香。 最后因为贪吃,林秋缘喝了一碗咸粥和甜粥,肚子被撑得圆滚滚,直哼哼唧唧。 “该!谁让你贪嘴的,得亏这糍粑还没打出来,不然你还不知道撑成什么样,馋猫,比梨花还馋。” 柳芸娘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用手指头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才抱着冬至喂腊八粥。 “喵?” 被点名了的梨花有些茫然,从毛毛肚皮下钻出来,趴在地上,做了个标准的猫的伸展式,才哒哒哒跑到柳芸娘脚边坐着。 林夏至把猫碗抬了过来,陈氏也给舀上小半碗的甜口腊八粥。 毛毛瞧见了可不干,怎么可以吃独食!一翻身就爬起来,把熟睡的豆豆吓了一跳,直接炸毛,抱住毛毛的腿就啃起来。 陈氏见状,打开饭厅的门,把狗碗也拖了进来,放到角落,舀了一碗咸粥给毛毛。 两猫一狗撅着屁股,吃得巨香,屋里全是猫猫狗狗舔舐的berberber声,冬至乐得直鼓掌。 喝完粥,几人两猫一狗就在饭厅烤火,何氏手里剥着蒜,时不时瞟一眼门外——赶集的陈舅公几人还没回来。 镇上每逢二五八就赶集,陈舅公和柳外公带着陈大舅柳幺舅一大早就赶集去了,何氏让陈舅公买点前夹子肉(前腿附近的肉)或买二刀肉、五花肉也行,还得买上几副小肠,趁着腊八好做腊肉腊肠。 等何氏把腊八蒜都泡上了,陈二舅几人也把院里院外清扫干净,朱氏几人也将家中的被褥床单拆下来换上新的,除旧布新。 除旧布新有两寓意,一方面,寓意着要将过去一年的污垢、烦恼、不顺等都清理掉,迎接新年的到来。 另一方面是为了招财进宝,因为据说打扫卫生,让家里变得干净整洁、明亮舒适,才可以吸引财神爷和好运进家门。 村中倒是有不少人去离县城不远的太山寺烧香拜佛的,肖大脚先前也约了他们,何氏怕几个孩子受冻,便拒绝了,直言等来年孩子大一些了,才带着一起去。 第58章 腊肉香肠 院子里满是米香,林守义、柳二舅以及陈二舅三人拿着木杵子在对窝(石臼)里反复捶打着,直到把糯米和白米捶打成细腻粘牙的糍粑。 女人们先揪了一大块糍粑放进盆里,淋上水糖(红糖汁),白花花的糍粑上挂着一层浓郁的红糖姜,可别提有多诱人了。 几个孩子只能分食一份,毕竟糯米这种黏腻的东西不好消化,小孩子脾胃弱,吃多了积食就难搞了。 陈氏几人把剩下的糍粑挼成大大小小的圆饼,撒上米粉,用于保鲜储藏。 等想吃的时候拿出来蒸或者煎或烤,又是另一番风味。 等几个孩子分食完糍粑,就听见了稀稀拉拉的车轱辘声,把筷子一放,陈家和和林夏至就冲出了屋子,跑到院子里,打开了大门。 陈大舅驾着牛车,快驶到了坡下。 几个孩子连忙转身回去喊人,不一会儿,林守义几人就背着背篓出了院门。 过了一会儿,柳幺舅背着个背篓跑进院子,又推了个独轮车急匆匆跑出去,惹得还在压糍粑的几人好奇不已。 何氏拍了拍手上的米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跟着出了门。 陈氏抬头看了看,没有起身,继续将手里的糍粑压实。 “哎呦,你……你怎么不听招呼!买半扇猪干嘛?我都说买点前夹子就够了……” 何氏又惊又喜的唠叨声从门外传来,陈氏这才起身擦了擦手,对女儿和侄媳妇打了声招呼,这才往院里走去。 林秋缘正在跟独轮车上的半扇猪肉和一个猪脑袋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我天啊!她舅公可真豪横!一出手就买了半扇猪! “我这不是想着,咱家的猪还没长大,杀不得,多买点,咱留着过年吃……而且你不是要跟她肖婶儿学做她们这当地口味儿的香肠嘛!这我才想着多买点的……人家还送了我一副猪大肠、一个猪头和一根筒骨呢!” 陈舅公倒是一点都不虚,仔细和唠叨的老妻掰扯着。 陈氏笑着摇了摇头,把牛车上的篮子提了进去。 人多就是力量大,等吃完午饭,一条条猪肉用炒过的盐、花椒、八角、柑橘皮等调料码上,双手伸进去像和面似的,几个女人家们在饭厅里,把这些腌料仔细涂抹在猪肉的每一个角落,再放进瓮缸里,用米筛盖上,大概要腌制五六天才能拿出来挂上。 男人们则在灶房里,把前夹子肉和五花去皮,切成厚厚的薄片,把肥肉片和瘦肉片均匀和在一起。 陈大舅去饭厅把码猪肉剩下的调料端了过来,倒入少许辣椒面,让调料和肉片翻滚搅拌在一起,使得肉片入味。 陈二舅和柳二舅则在清洗肠衣,里里外外地洗得干干净净,肠衣上的油块儿也被收集起来,单独放在一旁,等着做饭的时候丢进锅中,煸出油来,又能用来炒菜了。 肠衣放在温水中泡着,只等肉片入味儿,便可以开始灌香肠。 柳二舅早就做好了灌香肠的工具——形似漏斗的竹制用品,也准备好了竹签,用来给肠衣排气。 陈大舅仔细把肠衣用棉线套在“漏斗”上,开始把肉片缓慢灌入小肠内,灌肠时要仔细一些避免肠衣破裂。 灌香肠时,小肠需要泡在温水里,避免温度过低,让小肠失去面劲儿,就会容易破。 灌满一条肠衣后,在大约每一尺(二十厘米)处用棉线打结。 要是遇到肠内有空气的地方,陈二舅就会用竹签多扎几下,留下一些小孔,让肉和肠衣更好贴合。 几个男人忙活了大半天,把三副小肠灌满,都还剩下不少的肉片。 何氏直接拍板晚饭吃抄手,只需要把多余的肉片剁成肉泥,和上酸萝卜粒儿,包成了小元宝似的抄手,留着晚上吃。 香肠已经被挂在了饭厅外通往灶房的短廊下,不停地往下滴着“汁水”。 剩下的花椒和盐的调料还有小半盆,陈大舅把大猪脸、两条猪腿和一根猪尾巴都清洗干净,烧掉杂毛,用刀把厚实的肉给扎透,仔细用调料里里外外地码上,放进瓮缸里腌制。 半扇猪肉,现在只剩下排骨和几条肉。 卫氏也手脚麻利地把板油切成小块,熬成了猪油,猪油渣晾干,装进陶罐,放进碗柜,只留着打汤时抓一把丢进汤里,就不用额外放油。 农家人,总是想方设法地节俭不浪费。 到了傍晚,圆滚滚的抄手端上桌,每人碗里都几片撕碎了的白菜叶子,汤里还飘着翠绿的葱花,倒是让人看着口齿生津。 爱吃辣几人毫不犹豫地舀上两大勺红油辣椒放进碗里,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林秋缘几个小的,也拿着勺子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个头比较矮小的差点被毛毛扑倒用舌头洗了个脸,气得陈念哇哇大哭。 何氏把讨人嫌的毛毛撵出了屋外,打了热水,仔细帮孙女把脸擦洗干净,然后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毛毛在饭厅外直委屈地扒拉着门,喉咙里发出委屈的erer声。 最后还是柳幺舅看不下去了,想悄咪咪地把毛毛放进屋里。 房门刚刚开了个缝隙,毛毛抓住时机就往屋里钻,一进屋就熟门熟路地趴在火盆旁,紧贴着豆豆和梨花,将脑袋埋在爪子下,假装自己不存在。 何氏原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见状倒是被这蠢狗给逗笑了。 “噗——哈哈哈哈,你说这蠢狗,你说它真蠢吧,有时候又过于机灵;你说它聪明吧,有时候它又蠢得让你牙根直痒痒。你看它作怪这样!” 何氏就着火光在纳鞋垫儿,见毛毛这掩耳盗铃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扭头对在缝衣服的陈氏说道。 陈氏抬头看了看毛毛,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和嫂子开始商量起花样子——快过年了,得在衣服上绣点儿什么吉祥的图样。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话着家常,柳幺舅又掏出一把花生,趁大家不注意,丢进炭盆里烤着。 只等着烤好后,又用火钳一颗颗地把烤好的花生夹出来,要是有几颗漏网之鱼没被夹出来,没多一会儿屋里就会充满糊味儿。 柳幺舅是“惯犯”,烤糊的次数多了之后,众人就不允许柳幺舅在屋里烤花生吃了。 果不其然,漏网之鱼在炭盆里又糊了,糊味儿又开始飘散出来,一家子估摸着天色差不多,就开始各回各屋钻被窝。 第59章 生意上门 腊肉腌了五六天,陈舅公使唤儿子侄子们去砍了不少柏树枝,堆在陶窑旁边,又在陶窑旁边,和泥砌了个小泥房,顶上盖上谷草,房内搭了几根竹竿,专门用来熏腊肉香肠。 第七天,何氏几人揭开米筛,仔细检查了一下,肉上的盐混了肉一起,已经化成血水。 何氏把一条条的肉拿出来,让儿子用刀子在每条肉上戳上孔,挨个用棕榈叶系上,最后才用热水把肉烫洗了一遍,挂在廊下等风干。 过了两三天,陈氏指挥俩儿子把风干的香肠也取下来,同腌过的肉一起,挑去了熏房。 陈大舅几人仔细把香肠腊肉上的绳子穿过竹竿,齐齐整整地挂了满屋子,看着很是满足。 柳幺舅天天在村里混,倒是抱了不少的老木柑回来,陈氏干脆让他把老木柑剥出来,皮留下用来熏腊肉。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吃着老木柑,柳幺舅一脸痛苦地剥着老木柑皮,都快把手指头杵痛了。 老木柑不如柚子皮好扒拉,非得有点劲儿才能把果皮分离。 林秋缘在一旁目瞪口呆,欲言又止——咱就是说,不能用刀直接切吗? 柳外公先把竹叶点燃引火,把苞谷芯和木炭块儿点燃,先把老木柑皮放上去,再把柏树枝一层层叠在上方,不一会儿,熏房内就已经烟雾缭绕。 腊肉香肠要熏上好几天,且不能用明火,要是发现明火,就得用柏树枝把明火打灭,免得把系着肉的棕榈叶烧断,让肉掉进火坑里。 几个孩子倒是很喜欢这个任务,时不时就从后院窜出来看一看火,虽然这儿有柳幺舅看守着。 柳幺舅也不白干,老木柑、洋芋、红苕、糍粑,装了满满一篮子,还把灶房的火钳拿了出来,害得何氏一顿好找,想也不用想,柳幺舅又挨了他爹一顿呲。 几个孩子见天的屋里屋外蹭吃蹭喝,还没到过年呢,几人的小脸上像是突然膨胀了似的,变得圆乎乎的。 可把几个大人喜得不行,圆乎乎意味着身体好哇!毕竟能吃是福! 这天,几个孩子还在跟柳幺舅一起守着熏窑,一张张小脸上满是黑灰——吃烤红苕、烤洋芋吃得。 陈大舅几人听说王瘸子家有从橘子树上剃下来的树枝,便打算去挑点回来熏腊肉腊肠,柳幺舅手边的柏树枝可不多了,便指使陈家和去看看他爹回来没有,陈家和抱着烤红苕就去了。 没过多久,陈家和小脸洗得白白净净地就跳到熏房来,身后跟着陈大舅和林守义,俩人用千担挑着树枝。 不一会儿,几个当娘的也窜了出来,看着几个还在啃红苕洋芋,像花猫似的娃子,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到过年了,可不兴打孩子。 柳幺舅一脸莫名其妙,只得抬头望向自家表哥和姐夫。 几个孩子都被带回院子里,仔仔细细地净手洗脸,拍干净身上灰,就被带去了堂屋。 刚走到堂屋门口,林秋缘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出来,有些耳熟。 “陈老丈、柳老丈,我就知二位是个爽快的!不若我们一会儿就去找村长定下文书,如何?” 屋内的男人笑完后,颇为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 “陆老爷客气,横竖咱们的炭都是要卖的,拉去城里一来二去也要时间精力,卖给您,一点不亏,毕竟您要的也多嘛!” 陈舅公一开口,林秋缘才想起来这“陆老爷”是谁,那可是村里的有钱地主哇!这是来谈生意的? “这可好哇,那村里……” “我叫我儿子侄子们去跑一趟问问,要是他们愿意便宜点卖给您,就请村长写个文书,若是不愿意,就让他们自己拉去卖……” 几个小的被牵进堂屋,挨个给陆老爷问好。 “诶,乖乖乖,二位老丈好福气啊!来,这是陆伯伯给你们的见面礼。” 陆老爷抚着胡子,脸上满是笑意地从旁边的管事手中接过一个大盒子,缓缓打开。 “哎呦,这可使不得!陆老爷!” 陈舅公见状连忙站起身阻止。 “不妨事,这是六套笔墨纸砚,送与几个娃娃,开春了好入学堂……这个娃娃几岁了?” 陆老爷将六套装有笔墨纸砚的盒子放在桌上,扭头对上满眼好奇的林秋缘,顺口问了一句。 “开了年就吃六岁的饭了,这是我家大郎的儿女;这娃娃和这个男娃子是我侄女家的,还有个马上两岁的娃娃还在睡觉;这小丫头是我小儿子家的小调皮蛋。” 陈舅公一边介绍,一边伸手把陈念抱进怀里。 “六岁,倒是刚好够进学堂。小娃娃,开了春,可要去上学堂?” 陆老爷喝了口茶,点了点头,端着茶碗,看向林秋缘。 林秋缘点头如捣蒜,毕竟谁也不想当文盲不是? 陆老爷和陈舅公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同陈舅公几人一起,准备去请村长见证,写份文书。 等几人出了院子,柳幺舅才鬼鬼祟祟地从仓房内伸出脑袋来。 “小表舅!你怎么在这?你偷听!我要去告……呜呜呜。” 陈念转头刚好就看见柳幺舅想悄悄从仓房出来,刚说两句,就被捂住嘴巴。 “嘘!乖乖,你小声些,走,表舅带你烤糍粑去……” 柳幺舅抱着陈念,身后跟着一串尾巴,又到了熏房外。 “表舅,你怎么偷听啊?” 陈家和拿着火钳,戳了戳柏树枝,好奇地问道。 “还不是你姑婆!上次说要给你们找个表舅妈来管住我!你想想啊,你姑婆唠叨我的时候已经够吓人了,要是再来一个管着我的……那多吓人啊!所以我一听来人了,就怕是说媒的来,你们又靠不住,只能我亲自去偷听了呗。” 柳幺舅满脸惧意,边说边恶寒,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几个娃娃仔细回忆着,自家娘和奶的叨叨已经够让人耳朵起茧子了,要是再多一个来叨叨的……换他们,他们也不干! “不过,我还真羡慕你们,开了春都要去学堂了……” 柳幺舅从扒拉出个红苕,在地上摔了摔,抖掉表皮的灰,将红苕掰成两半,递给了陈念和林秋缘。 “小表舅,你别羡慕!我不去上学,我在家陪你……” 陈念嘴里包着烤红苕,有些烫,又舍不得吐掉,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在嘴里又把红苕炒了一遍似的。 “瓜兮兮勒,你年龄没到,要等两年后你才能上学去呢!等你哥哥姐姐们都去上学,家里就只有你和冬至,到时候打猪草、放羊、放鸭放鹅都让你去吃饭。” 柳幺舅被陈念逗笑了,眼珠子一转,就开始胡说八道,唬得陈念一愣一愣的。 “表舅,我也能去上学吗?上学不是男娃娃才能去的吗?” 陈思思吹了吹手中的烤糍粑,有些不敢置信,满眼迷惑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偷听的时候,都到陆老爷送你们东西了,前面说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柳幺舅一听,不是来做媒的,就松了一大口气,彻底松懈下来,硬等着几人走了,才揉了揉发麻的腿准备开溜,哪想到就被几个眼尖的娃看见了? “陆老爷说要买我们家的炭呢!爷带他去找村长写文书去了,说我们家烧出来的炭他都要……” 陈家和拿了蘸了辣椒面的洋芋,边说边往嘴里送。 “什么?买炭?这种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柳幺舅唰地就站起身,满脸受伤的表情,转身就往院里跑。 林秋缘看得直摇头,哎呦这个傻舅舅哟…… 第60章 合作愉快 陈家和带着陈念留下看着火,剩下几个好奇心很重的娃娃,也跟在柳幺舅身后,像一串小尾巴似的,也想跟着去听一耳朵。 何氏一见几人冲进来,就一脸了然的表情。 陈氏拿着擀面杖,正在擀面皮,今儿中午吃烙饼。 “娘!舅妈,陆老爷要买咱们的炭?是不是真的?” 柳幺舅一脸激动,迫不及待地开腔问道。 朱氏在烧火,锅里焖着南瓜,在灶台后直捂嘴笑。 柳芸娘倒是满脸自豪地看着自家的幼弟,想开口说些什么,见她娘没开口,柳芸娘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陈氏仔细擀着饼,一言不发,故意把幺儿的胃口吊足了,才开口说道,“是,陆老爷要跟我们家合作烧炭,你姐夫你哥他们估计已经跑去通知签了协议的那几十户人了。 “哎呦,这可是大好事啊!怎地没人告诉我?这可省的我妈几个大冷天还要起个大早去卖炭了。” 柳幺舅乐不可支,呲着个大牙,笑得跟捡了银子似的。 “对了,娘,陆老爷说的上学的事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盛哥儿和云哥儿都是去镇上上学堂的,咱村里哪里有学堂啊?我在村里混了那么久,也没听说村里有学堂啊?” 柳幺舅一拍脑袋,连忙问道上学的事儿,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陆老爷的姑母王老太太带着儿媳和孙子来了,听说是陆老爷堂兄在外出了事儿,他姑母带着一家老小来投奔来了。听说她儿媳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孙子身体不是很好,大夫说要静养,要多和同龄的娃娃交流,陆老爷和王老太太一合计,就说在村里修个学堂,让村里适龄娃娃都去上学去,他们带来的夫子一起教……” 陈氏边说边把擀好的饼挨个放进锅中烙着,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陆老爷的意思是,女娃娃也能去呢!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跟姑姑学的几个字早忘光了,只记得名怎么写……” 朱氏用木棍拨了拨火,脸上满是激动。 林秋缘好奇地望向自己外婆,居然是识字的? “我也就会那么点儿,都是小时候跟着邻居家的读书郎学的,你公爹也会几个字……” 陈氏烙饼的动作愣了愣,随即随口说道。 “可真是太好了,女娃娃读书好啊,不至于以后当睁眼瞎,思丫、秋缘,你俩可要好好学!家和、夏至,你们也得努力啊!学会了回来教教妹妹。” 卫氏的脸上满是笑意,边切菜边对着几个娃娃激励道。 “对!可要好好学,学了回来教教你舅舅我,特别是算术,可要好好学,学会了以后可要去城里当账房先生呢!” 柳幺舅也对几个娃娃一通鼓励,好似明儿他们就要去学堂了似的。 “表舅,女娃娃也能当账房先生吗?” 陈思思有些不敢相信,歪头问道,语气中有几分不确定。 “那当然了,表舅还会骗你不成?我去布庄帮你奶买针线,里面的掌柜是女子;那点心铺子的掌柜也是女子;去年义诊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女医来着?所以啊,你看,女子都能当掌柜、大夫,肯定也能当账房先生啦。” 柳幺舅一说这个可就不困了,掰着指头对俩侄女认真解释道。 陈思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林秋缘只偏头看向自家舅舅,眼里满是赞赏。 柳幺舅从外甥女眼里看到了赞赏,直呼是眼花,连忙用手蹭了蹭眼睛,定睛看过去,发现似乎是看错了,这才继续同几个当娘的讨论着上学的话题。 做好午饭,几个女人并不着急把饭菜端上桌,全都放进锅里温着。 过了好一会儿,院门才被拍响,柳幺舅打开门,发现陈舅公几人并未归家,敲门的是张三家的张林。 “叔,我爹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陈爷爷他们被陆老爷请去家中吃饭商谈生意去了,就不回来吃午饭了,让你们不必等。” 张林气喘吁吁地说道,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跑过来的。 “哎呦,可别跑那么急啊孩子,来,屋里坐坐,还没吃午饭吧?来何奶奶家吃点……” 何氏见人半天没进来,就跟着出来看是什么情况,这才看见张三家的林哥儿用手撑着膝盖,累得直喘气,连忙招呼人进来。 “不了,何奶奶,我这就要家去了,我奶还在家中等我呢!” 张林顺了顺气,把要说的话都交代清楚了,给何氏和柳幺舅做了个揖,转身就跑。 何氏想让他等等,端俩饼回去吃,张林摆了摆手,就往桥边跑着。 看着像小牛犊一样窜出去的张林,何氏满意地笑了,看来张家那老姐姐把他们的话给听进去了,硬是撑起来了。 何氏转身招呼柳幺舅回屋吃饭,一家子用饼就着南瓜和咸菜,吃得饱饱的。 下午时分,陈舅公几人才揣着文书回来,一到家就马不停蹄地找地方挖窑。 “老婆子,文书你收好!我们先去看看之前看好的那处地儿……有什么事等我们忙活完回来再说。” 几人回来的匆匆,跑出去也匆匆,柳幺舅也扛着锄头跟了出去。 天擦黑,几人才满身黄泥地回了家。 何氏烧了一大锅热水,连忙催促几人去洗澡。 吃完晚饭,一大家子又聚在堂屋烫脚烤火,顺便聊聊今儿的大事。 “咱们去县城卖,一车木炭好卖的时候能卖上五两银,不太好卖的时候能卖三四两,怎么都是不赔本的买卖。竹炭倒是不愁销路……但是陆老爷说他也有门路,我想着干脆都一起卖了算了,少个一二两银子,省不少路程和时间。” 陈舅公把脚从盆里伸出来,边擦脚边说道。 “那跟咱们签了协议的那三十多户怎么说?” 陈氏嫌水有些烫,只把脚放在水面,还没伸进去,用脚指头试着水温,扭头望向自家男人。 “一半一半吧,有一半还是要自己拉去卖,剩下的十来户也跟陆老爷签了文书。我估计这几日村中都会说烟雾缭绕的……” 柳外公擦干了脚,把擦脚布递给老妻,穿上了鞋子,答道。 “倒也不错,你们砍树的时候要注意,可别把树苗和还没长成的树给砍了……可别忘了老陶家……” 陈氏一恨气,就把脚伸进热水中,忍着汤意细细叮嘱着,脸被憋的生红。 一家子闲聊到半夜,把熟睡的儿女抱在怀里,塞进被窝,这晚的话题才算结束。 第61章 豆腐 腊肉香肠熏了两三天,阵阵肉香飘出来,腊肉的外皮泛黄,挂着一层薄薄的烟灰,瘦肉部分呈现棕红色,猪油从肥肉里渗出来,油光锃亮,馋得几个孩子口水横流。 毛毛当然也馋得不行,天天蹲在熏房外蹭吃蹭喝,倒也不敢“最坏事”,但凡它有想冲进熏房的动作,几个娃娃就会抓起火钳,作势要打,几次之后,毛毛就学乖了,老老实实趴在熏房外,陪着几人熏肉。 熏好的腊肉香肠挂在灶头上方,挂了满满三排,一眼望过去倒是有几分肉林的感觉。 头天晚上何氏舀了半盆黄豆和两碗花生,用水泡着,这会儿正指挥陈大舅几人推磨,磨盘转的呼呼直响。 “瓜娃子,你慢点推,别把磨盘给老娘推烂了。” 陈大舅劲儿大,完完全全地遗传到他老爹,把磨盘推得飞快,何氏连忙呵道。 “就你力气大,劲儿多得使不完?悠着点!” 朱氏拿着木勺,正一勺一勺地舀着泡发了的、混了水的黄豆、花生往磨心里放,腾出手来顺势往陈大舅腰上轻轻拧了一把,圆脸上满是心疼。 陈大舅只嘿嘿笑,让推磨盘的动作慢下来几分。 陈家和和林夏至也来凑热闹,试着想推推磨,奈何个儿矮,将将只有磨台高,还够不着磨盘上的手柄,惹得院里的大人们哈哈大笑,陈大舅笑着把二人赶走。 卫氏推了陈二舅一把,二人走上前,替了陈大舅和朱氏的活儿,让哥嫂二人去歇息。 四人搭配轮流,倒是没多久就把泡发的一大盆黄豆推出来了,装了两大桶稀薄的生豆浆。 陈二舅把两桶生豆浆挑进灶房,倒入大铁锅中,剩下的活计就交给灶房内的女人们了。 陈氏嫌几个孩子在灶房里团团转,碍手碍脚,把他们全哄了去菜园子里摘点小米辣、拔点小葱和芫荽,然后去小湾喊陈舅公几人回来,等他们回来就给他们喝甜甜豆浆。 几个娃听完眼睛都亮了,陈念提了篮子就打头阵,哒哒哒地往后院的门跑,站在门边等哥哥姐姐来开门。 冬至见哥哥姐姐们很兴奋,也变得很躁动,抬脚就要跟着跑。 林秋缘眼疾手快地牵住了冬至的手,回头看了看正在短廊下搭沥豆浆的十字架和沥帕的陈大舅和柳芸娘,林秋缘想着还是要和大人说一声把冬至带出去了,免得大人找不到娃娃着急,毕竟平日里,他们出去玩,都没带上小冬至的。 等林秋缘和她娘说了一声后,牵着冬至刚走出院门,跑前头摘辣椒的几个娃娃已经提篮跑回来了,篮子里有一把芫荽和小葱,底部是一大把青红辣椒。 林秋缘:行吧!你们动作快!你们了不起! 林秋缘坐在凳子上,带着陈念和冬至帮忙剥蒜,另外仨孩子则打了水洗菜,手伸进凉水里,冻得直嘶哈。 朱氏打了热水,又拿了膏子出来,给几人细细抹上,嘴里不停唠叨着,“你们几个娃娃,瓜兮兮勒,里头有热水哒嘛,碰冷水,这下好了吧,手爪爪都冻红了,来,把膏膏抹散……” 朱氏想着这仨都抹了,那仨也得顺带抹上,拧了一帕子过来,流水线似的给林秋缘仨人洗了个脸,见他们剥好了蒜,顺带带他们烫了烫手,又挖了猪油膏仔细给几人抹上,这才放他们走。 灶上的豆浆已经烧开,准备打起来沥豆浆豆渣了,朱氏怕几个娃娃在这乱跑,要是被热豆浆烫到可不得了,连忙打发他们起小湾。 何氏也追出来,让他们动作慢一些,别跑太急,注意看着小的,豆浆等他们回来就能喝上。 几个娃娃一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豆浆哇!加了水糖的豆浆,可甜可甜了! 咽下嘴里的唾沫,几个娃娃手牵手就出了门。 陈氏把豆浆从桶里舀出,倒入沥帕中;何氏则把控着架子,不断地摇晃着。 纯净的豆浆顺着沥帕底部流进下面放着的大桶里,这样便可分离豆渣,慢慢地过滤,直到豆浆和豆渣完全分家。 何氏取下沥帕,把一大团豆渣包起来,把筲箕放在一个小木盆上,又把一大团豆渣放进筲箕,让陈二舅搬了块磨刀石压在豆渣上方,势必要把最后的豆浆都榨出来。 朱氏和卫氏已经把灶台和锅收拾干净——煮生豆浆的时候,要是火候过大,豆浆就会起泡溢锅,刚才没注意,灶台上就溢满了豆浆泡子。 过滤好的豆浆重新倒入锅中,何氏亲自把控着火候,陈氏已经把胆水准备好,准备点豆腐。 胆水又称盐卤,是蜀地特有的点豆腐的材料,点出来的豆腐鲜嫩无比。 豆浆重新煮沸,陈氏舀了两瓢到盆里后,才把胆水倒入锅中,用锅铲轻轻地搅拌均匀后,等锅中的豆浆慢慢成絮状,开始慢慢凝固后,才拿了筲箕在豆花上面慢慢压实。 用磨刀石压着的豆渣也滤出不少豆浆,全倒入刚刚陈氏舀起来的豆浆中。 朱氏切了块水糖进去,用勺子搅拌,白花花的豆浆就被变成了棕红色。 几个娃娃一回到家,就想往灶房钻,迫不及待地在灶房外探头探脑,没敢进去。 卫氏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唤了仨大点的娃娃抱碗,卫氏端着豆浆就去了饭厅。 几个娃娃也乖乖地排排坐,等着喝豆浆。 卫氏给灶房里的几人一人留了一碗,又给几个娃娃一人添一碗。 一碗豆浆下肚,全身舒畅,身体内外都发热了。 柳幺舅几人放下挑着竹炭的扁担,净手洗了把脸,也钻进饭厅喝豆浆。 没一会儿,一盆豆浆就见了底。 何氏用竹签把辣椒串起来,放在灶里烤,烤得焦香后,递给了大儿媳,用刀切碎,同切好的姜蒜芫荽葱花和一起,倒入豆油和盐,一份蘸鞋底都好吃的蘸料就完成了。 陈氏舀了一大盆豆花起来,留着中午吃豆花饭,剩下的豆花,全倒入模具中,有整整三大板豆腐。 三板豆腐叠放,陈大舅直接搬了磨盘,压在了模具上方,不一会儿,汁水就哗啦啦地从模具中流出来。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一家子开开心心地吃了顿豆花饭,一切都很美妙。 对于林秋缘来说,不太美妙,她想试一下蘸水,结果精确地夹到了蘸水中的折耳根碎……真是累觉不爱。 第62章 拍醪糟 吃完午饭,陈大舅把磨盘搬开,掀开模具中的纱布看了看,豆腐已经被压实。 何氏拿刀把两板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八大块,端到上次腌过肉的缸子里,打开盖着的米筛,闻了闻,确保盐水没有异味儿后,就把豆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缸里,腌制半天后,拿出来熏豆干。 剩下一板豆腐,何氏切了三份儿,让柳幺舅给张三李忠、和肖大脚家送去。 陈氏搬了一个笼屉出来,铺上一层厚厚的谷草,何氏把剩下的豆腐全切成小块,均匀地铺在笼屉里,盖上蒸屉盖子,端到了仓房的架子上放着,等十天半个月再来查看霉化情况。 到了傍晚,豆腐已经吸满了盐水,陈氏把豆腐捞起来,放在竹制篦帘上,端到廊檐下,等着晾干水分。 第二天就是大寒,去年今日,他们才刚到溪江村,满打满算,一年也过去了。 何氏一大早就感慨万千,陈舅公见了,拍了拍老妻的肩膀,踏着雾气出门查看烧炭情况。 陈大舅几人已经把豆腐端去熏房,点燃了火,开始熏豆干。 朱氏看了眼公婆,转身进了灶房烧水,抱出了醪糟坛子,准备做醪糟蛋,这才发现醪糟见底了。 “醪糟没了?我前几天就看快没了,忙起来又给忘了。老咯老咯,记记性不好咯。” 陈氏挽好了头发,洗了把手就进灶房帮忙,见侄媳妇抱着醪糟罐子皱眉,这才想起来这几天一直记不起来的事儿原来是做醪糟。 陈氏舀了好几碗糯米泡上,等着明儿来做醪糟。 想着快过年了,得磨点糯米粉包汤圆,还得给家中几个馋猫做点甜嘴儿的米花糖,陈氏又舀了好几碗米泡上,泡了大半盆。 快到年关,家中的事儿不多,地里的事儿也不忙,一大家子就坐一起烤火。 女人们手里拿着针线密密缝着,男人们坐一起剥花生、剥核桃,剥出来留着做米花糖或者包汤圆吃。 陈舅公和柳外公坐在窗下,就着光线挑南瓜籽,个大饱满的南瓜籽挑出来,单独放一旁,留作明年的南瓜种,个小的留簸箕里,等着炒瓜子花生的时候一起炒了做零嘴。 柳幺舅则时不时跑出去后面看看熏房的火,顺带薅点红苕、洋芋进来烤,一时间满屋飘香。 几个适龄儿童则在面前的沙盘上学着写写画画。 自从开了春之后,仨孩子要去学堂上学,上回林守义几人进城卖炭,就给他们带了学堂指定的蒙学教材回来。 林秋缘一看,这不就是三百千嘛! 《三字经》,这玩意儿从小背到大;《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不是张口就来的事儿?《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谁小时候没学几句? 林秋缘信誓旦旦地打开三字经,没出三秒就萎了。 她忘记了,这它爹的是繁体字!不是她熟悉的简体字! 要不是她会背三字经,好多字她还真不认识,像极了写英语阅读理解的时候,只认识简单笔画的词。 不过,这也算是开了挂,在本来就会背的基础上,林秋缘依次把各个字同印象中的发音对照上,倒是也事半功倍。 就是有些习惯使然,在沙盘上写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写成简体……回回都被她哥指出来,林秋缘气得牙痒痒。 三人你追我赶的,在附属内驱力的驱动下,倒是没多久就把《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就连陈念都能跟着念上两句。 俗话说,过了腊月半,要把年来办。 快到过年,家中赶集是次数也多了起来,几个娃娃也跟着蠢蠢欲动,毕竟这一年家中忙,他们能跟着去赶集的次数一只手都没数得过来。 所以这几日,几个娃娃特别勤奋,非常卖力地挣表现,谁也不让谁。 几个大人看破不说破,钓足了几个小娃娃的胃口,临赶集头一晚上,何氏才悄咪咪地对几个孩子说要带他们赶集。 但有条件,家里的母牛怀孕,只能架一辆牛车去,所以一次只能带俩娃上街,几人也痛快答应了。 陈家和和林夏至起了个大早,早早就爬起来,钻进灶房,点燃了炉子,烧了热水,等着几个大人起床。 陈氏和何氏进灶房的时候还被俩孩子吓了一大跳,直拍心口,要不是想到快到年关,打骂孩子不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陈舅公也早早套好了牛车,简单洗漱一下,天刚刚蒙蒙亮,几人就赶集去了。 陈大舅几人今儿也有任务,要去把地里的甘蔗砍下来,把甘蔗汁榨出来熬糖。 柳芸娘则先去查看了泡着的糯米,用手指轻轻一掐,糯米就从中间断开,正正合适。 把淘米水倒掉,柳芸娘想起她娘的叮嘱,把泡好的糯米分成一式三份——一份用木甑子蒸熟再摊开,晒成阴米;另一份用石磨磨成米浆,沥干水份,摊开晒上;最后一份则用开拍醪糟,也需要先上锅蒸熟。 几个年轻妇女对拍醪糟还不是很熟练,生怕没弄好把粮食糟蹋了,老老实实放在一旁,等着赶集的两个长辈回来处理。 给赶集的几人在锅里留了饭,家中的几人简简单单吃了个早饭后,就开始各自行动。 柳芸娘蒸糯米;朱氏和卫氏磨糯米浆;柳外公带着俩儿子去看木炭窑;陈大舅和陈二舅去砍甘蔗。 剩下的几个娃娃则坐在院门的门槛上排排坐,嘴里背着三字经,像“望夫石”一样,等着赶集的几人归家。 等何氏几人赶集回来,手脚麻利的几人都把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 陈大舅和陈二舅已经将绿皮甘蔗扛回来,甘蔗表皮的黑色污渍擦已经被洗干净。 柳幺舅和柳外公也把木炭、竹炭扛了回来,堆在棚屋内。 何氏和陈氏洗干净手,随便吃两口东西填个肚子,就开始拍醪糟。 蒸好的糯米饭加了水,已经吸满了水变得饱满。 陈氏进屋拿出夏天的时候拿辣蓼花做的酒曲,碾碎了混在糯米饭中。 何氏把陶盆用开水烫了一圈,确保无水无油后,放在一旁放凉。 糯米倒入盆中,陈氏在盆正中间用手挖了个拳头大小的窝窝,又用手慢慢往盆中撒着水,直到窝里的水有一节手指头高,最后撒上一层酒曲粉,才算完成。 陈氏把盆抱去仓房的架子上,盖上盖子,用谷草厚厚地盖住,才带着几个娃娃开始去看俩侄子榨甘蔗汁。 第63章 熬糖和米花糖 榨甘蔗的工具也很特别,林秋缘看得一愣一愣一愣的。 她以前只在一个超级喜欢的隐居山林的阿婆主的视频里看过榨甘蔗熬红糖的视频,人家用的是像石磨一样的石绞,工具超大,还得用牲畜拉才能转动,可惜后面阿婆主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再更新,倒是让人可惜。 林秋缘在溪江村混了那么久了,似乎没在村里发现这种榨甘蔗的石绞的身影,倒是非常好奇俩表舅到底要怎么榨甘蔗?难不成直接拿石头捶? 陈二舅爬上阁楼,肩上扛了条“条凳”,手里拽着根“木棍”才小心翼翼地爬下来,陈大舅在楼梯下方接着。 二人把东西带到后院,提水冲洗干净,将“条凳”和“木棍”一组装,木桶一放,二人抄起甘蔗嘎嘎就是榨。 这玩意儿不是先前她二舅琢磨半天做出来的吗?当时放在后院的廊下,她还以为是做给冬至玩骑大马的玩具,他们几个孩子没少上去骑来着…… 林秋缘研究了老半天,又竖着耳朵仔细听,才听见陈大舅惊喜地说道,“姑姑,你瞧,这甘蔗床还真好用,就把这杆子往下一压,甘蔗就出水了。省力不说,还轻便嘞!不像咱们老家那石绞子,我推起来都吃力。” “可不是?二表弟先前去大牛家刚好看见他们家在用这玩意儿榨甘蔗,观察了一番,跑回来就去找木料,还真让他做出来了,我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还直摆手嘞!” 陈二舅一边塞甘蔗,一边叹道。 “砍掉的甘蔗尖你们埋土里没有?来年好又发甘蔗……” 陈氏拿了刀,挑了一根细一点的甘蔗,顺着甘蔗节,砍成若干节甘蔗,正在把甘蔗一端的硬节剃掉,顺势问了一句。 “埋上了的,我还先撒上一把底肥才埋进去的,叶子我抱去给牛羊啃了……” 几人话起了家常,陈家和用竹耙把甘蔗渣耙开,林夏至把甘蔗渣装进撮箕里头,一会儿好全端去堆肥坑里沤肥,不能浪费。 每个娃娃手里都抓着一节甘蔗,陈氏不让他们多吃,就连冬至,只能分到林秋缘那节甘蔗上的一小块,正咂吧着嘴,吃得满嘴流汁。 说是吃多了甘蔗,嘴巴里面要起燎泡。 几个娃娃一想到去年啃甘蔗啃多了,满嘴燎泡那痛苦样,就直打哆嗦。 而且马上就到过年了,要是嘴里有燎泡,可就没法吃其它香东西了,几人老老实实地慢慢啃着手里的一小节甘蔗,咂吧着嘴,回味着甘甜。 林秋缘叼着甘蔗,满手黏糊糊地,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甘蔗床”。 说是叫甘蔗床,但其形更像是普通长条凳,凳面微微向前端倾斜,榨汁部位呈圆形,圆周是流汁槽,凳前端有鸭嘴形状的流口,流口有槽与榨汁圆槽相通,以便榨出的蔗汁顺槽流入放在下面的容器,相通部分的上方则是榨架,用来放榨杆。 凳面上,有一个同榨汁圆槽相配套的圆形榨板,榨板两端连有榨杆,圆榨板和榨杆是由同一根硬木雕凿而成,较短的一端,可以插入压凳上榨架横档,另一端较长,则可以利用杠杆原理压榨甘蔗。 准备榨汁时,要先取下榨汁板,把长条的甘蔗切成小段,放在圆形榨汁槽上,再把榨汁板上榨汁杆的短端插入榨架的横档下,最后用力地把杆长的一端向下压,便可榨出汁来。 刚刚榨出来的甘蔗汁浑浊不堪,还微微泛着黄绿色,装在黑红色的木桶中……emmm,看起来感官不是太好,容易让人想到些不太美妙的画面。 两大捆甘蔗倒是没用多久就榨出来,出汁率也很高,装了满满两大桶。 朱氏架起了滤豆浆的架子,绑了沥帕,正一瓢瓢地过滤着甘蔗汁,过滤后的汁水明显清亮了不少。 陈二舅把两桶甘蔗汁挑进灶房,倒入锅中,不多不少,刚好满满一锅。 柳芸娘守着两个灶室,一个熬糖,一个箜饭,正有条不紊地塞着柴火。 何氏等锅里的汁水一沸腾,就拿着瓢把面上的浮沫一点点撇去,这倒是个烦人的活计,一出泡就得撇。 刚开始是黑灰色的浮沫,后逐渐变白色浮沫,最后渐渐地变成了红棕色浮沫,这时候就不能再撇了,甘蔗汁开始泛红,准备糖化。 几个女人家话着家常,就把饭菜做好了,红糖还在熬着。 柳幺舅端着碗,被他爹撵去灶房看着火和锅——锅里的甘蔗汁需要不停搅拌,离不开人。 灶里的火从早到晚没有歇过,直到半夜,陈氏还点着油灯,就着灶里的火星,文火打沙,直到把水糖搅拌起沙,像是豆油膏子似的粘稠后,才倒入陶盆中等凝固定型,熬糖才算差不多完成。 锅底还黏有水糖,陈氏直接添了半瓢水进去,留着明儿还有大用处,洗了把手,柳外公抬着油灯,陈氏打着哈欠,老夫妻二人才回房歇息。 次日一大早,几只小馋猫闻着味儿就到了灶房,看见盆里凝固的水糖,激动极了。 何氏一人切了一小块红糖,把她们撵出了灶房。 用何氏的话说就是一大早就像一群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耳朵都闹麻了,撵出去耳根子才能清净些。 陈氏起得晚了些,去灶房找到给她留的饭,几口扒拉完,就去看晾晒的阴米,已经发硬,一撮就散,可以拿来炒米花了! 花生、瓜子仁和核桃也一并被陈氏翻了出来,准备干炒。 何氏带着俩儿媳妇负责把炒好后把花生衣和核桃衣吹掉。 陈氏切了块红糖扔进昨晚加了水的锅里,又抱出装有麦芽糖的罐子,擓了两大勺进锅里后,才吩咐女儿控好两个灶的火。 陈氏抱出菜油罐子,狠心倒出大半罐子油到锅中,油温烧至六成热,陈氏拿筷子伸进锅中,看到筷头冒泡后,迅速地把已经擀散了的阴米倒进锅中,少量多次地,才把一盆阴米炸成米花,迅速捞起。 陈氏把备好的料全部加入已经沸腾黏腻的水糖中,手中的锅铲不停地翻炒,最后撒入一把黑芝麻,把锅中的全部料装入一个长方体模具中。 何氏拿擀面杖快速地把米花糖擀平后,趁着米花糖还是热乎的,快速地拿菜刀把米花糖切块,才放到一旁放凉。 米花糖整体呈红棕色——水糖瓜子褐红闪亮,花生核桃金黄诱人,芝麻黑白点缀,米花糖晶莹微黄,看着就很诱人。 水糖的甘甜混着各种浓郁的坚果香以及芝麻的清香,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灶房内,香气交融,甜中带香,让人难以抗拒。 几个娃娃都口水横流,在灶房外探头探脑。 林秋缘口里分泌的唾沫是咽了又咽,不由得叹了口气,唾弃道——我真是个大馋丫头! 第64章 过小年 米花糖实在是过于诱人,几个孩子排排坐门槛上啃着,诱得毛毛汪汪叫,豆豆和梨花也竖着尾巴在几人脚边蹭着。 陈念是个大方的小朋友,嘴巴里兜不住的米花糖,全都漏地上,两猫一狗就会趁机捡漏。 家里每人都分食到一小块米花糖,剩下的米花糖,陈氏擦干个陶罐,把一块块米花糖码在罐中,盖紧盖子,连同陶罐一起,塞进了谷仓里,避免米花糖受潮。 陈氏顺带揭开了醪糟的盖子,检查一下发酵情况,醪糟已经出了不少汁。 陈氏倒了一斗碗开水晾凉,随后端进仓房,倒进了醪糟盆中,重新盖上盖子,覆盖上谷草,等着发酵出多一些的米酒。 次日就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又到一年一度打扬尘、清阳沟以及拜灶神的日子。 这天打扬尘要越早越好,溪江村的人们认为扬尘打得早,意味着春来的早,能让家中福星多,灾星少。 就像村里的孩子嘴里长得那般——打尘早,春来早,福星多,灾星少。 所以柳二舅几人起了个大早,早早就去竹林砍了粗细适中的竹子,砍掉多余的枝丫,又把剃到地上的枝丫捡起来,捆在竹子细的那头,扎成扫把状,就成了打扬尘的专门工具,用于清扫屋顶、梁柱和墙上的灰尘和蜘蛛网。 一家子都换上旧衣,女人们用布包住了头发,男人们则带上了斗笠,几个娃娃被撵去放羊、放鸭放鹅。 何氏和陈氏用筲箕、箥箕、米筛、旧席子、竹林帘等遮盖好柜子、锅、灶台、案板以及水缸等地方。 床也得放下蚊帐,干净衣服或棉被也得放床上或者箱子、衣柜里,几个当女儿和儿媳的女人收拾的井井有条。 对存放着红苕、苞谷、南瓜等粮食的地方也得简单地用谷草遮一下。 屋里的桌椅板凳等大物件,能搬的也得抬到天井内放着,免得扬尘掉下来弄脏。 打扬尘的重点在于灶房,平时烧火做饭煮饭烟熏火燎的,大半年下来,灰尘积了老不少,黑黢黢的,加上雨季多,天气潮湿,蜘蛛结网,久而久之,房梁、墙壁等地方结满扬尘,打扫难度很大,要从房顶自上而下依次清扫。 灶房的扬尘还得让人额外注意,若是平时煮饭时忘记了盖好锅盖,扬尘掉到锅里若是没有及时捞出,可是会中毒的。 灶房要先扫灶上方的梁担,再扫四周的墙面,陈大舅拿大扫把一扫,灶房内立马扬尘飞舞,满屋灰尘让人,眼都不敢睁,大气也不敢出。 打扫完扬尘,陈大舅又到灶台上用双手抠出铁锅,把举过头顶,扛到后院,把锅倒扣在地上,用镰刀细致地刮着锅灰,叽咕叽咕的声音很刺耳,几个孩子见了都躲得远远儿的。 但锅灰被刮掉后,铁锅煮饭更快,烧起来也更省柴,没一会儿,两口铁锅的锅底就被陈大舅刮了个底朝天。 陈大舅双手满是黑色的锅灰,作势要把几个孩子抹成花猫,几个娃娃被吓得抱头乱窜,唰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堂屋、正房、厢房、牲畜圈、茅厕、冲凉房、廊檐下也要清扫,但相对轻松一些,剩下的男人们分好工,各自忙碌着。 女人们则负责清扫相对低一点的地方,比如四周的墙角、桌子板凳、柜子、床上的顶棚等。 几个娃娃放完羊回来也不闲着,帮忙跑前跑后,做些辅助性工作,比如抬水、拧抹布、扫地等。 家里人多,又加上房子是新起的,一个上午,一家子齐心协力,就将屋内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看起来舒舒服服、整洁亮丽。 而打下来的扬尘也不能随意丢掉,而是和灶膛里的草木灰一起,倒入灰房中,等来年开春后,好把它们拌好撒于田中,据说这样就可以避免地里不生土蚕。 下午,女人们打糍粑,男人们则拿着镐子、锄头开始屋前屋后起阴阳沟。 所谓的“阳沟”就是前屋檐下的排水沟,就是天井这一块儿;而“阴沟”,也称后檐沟,就是后院檐下的排水沟。 如果不抓在年前把阴阳沟清理出来的话,等到来年春天,雨季到来的时候,雨水有可能漫过后檐沟,淹了院子,甚至流进屋里,轻则淹了屋里,重则还会造成房倒屋塌的严重后果,如果房屋没有时常检修的话。 而阳沟主要是平时图方便,会随手把垃圾灰尘等都扫进去阳沟,大半年下来也基本填满了淤泥。 等阴阳沟清理干净后,陈舅公拿起把新扫把,把院子里的脏东西全都扫出家门去,寓意着扫去一年的晦气。 小年这一天,打完扬尘后,从被褥到地面卫生,一切都要干干净净,以便来迎接新年的到来。 最后,将天井内放着的桌椅板凳柜子等洗干净晾干的物件搬回原位儿,一天的打扬尘才算基本结束。 傍晚,便是重要的祭灶环节。 何氏在灶台上点起了油灯,灶神面前早已摆上了一块刀头、一碟子米花糖、一碟麦芽糖、一碟子糍粑、瓜子花生等坚果也装了一碟,还倒上三杯米酒,当做是祭拜的贡品,很是丰盛。 陈舅公点了三根香,虔诚地祈求灶神上天为他们家美言几句,保佑他们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将香插在切好的萝卜块上,何氏扣了块醪糟出来,抹在灶膛外,据说这叫吃人的嘴短,灶神吃了他们家的东西,上天去得为他们家说点好话。 最后陈舅公才将旧灶君像揭下,放在点燃的黄纸中一同焚化,全家人一同拜了拜,这才算送灶王爷上天去了,只等着大年三十的晚上再贴新灶君像,把上天的灶君请回来。 吃完晚饭,陈舅公把捡的扬尘,装进碗中,又倒入五谷和茶盐,点燃了纸和香,走出了院门,沿着坡下门前的村道开始丢着火星,以示送走火神,免遭灾难。 忙活了一整天,男人女人们都腰酸背痛,这时候几个孩子就派上了用场,爬到各自爹娘爷奶身上,开始帮忙踩背按摩,可别提多舒服了。 几个娃娃还惦记着灶台上的贡品,但不敢去偷吃,硬生生地挨了个晚上,就连睡梦中,都是在吃着美味的零嘴,恨不得睁眼就是白天,这样他们就能吃贡品了! 第65章 浆洗 腊月二十五,是个大晴天,适合洗洗刷刷晾晒。 早上起床,几个娃娃洗漱完,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贡品。 坚果类的和糖块儿就放兜兜里,不适合放兜兜里的,就全放进肚肚里。 打完扬尘,今儿得把被褥床罩拆下来清洗干净,穿着不暖和或者跑棉了的老棉衣棉裤也得拿出来拍一拍,洗一洗。 昨儿小年,几乎全村人都在忙着打扬尘,今儿一大早,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溪边洗衣服的地儿肯定被勤劳的小媳妇老婆子们占了个遍 棒槌在石头上捶打的声音,啪啪声不绝于耳,几个小豆丁坐在院子里吃着米花糖,都能听见,一边数着数,一边嚼着米花糖。 陈氏一大早起来煮了一大锅饭,将米汤都沥了出来,留着浆被;米饭则倒进木甑子里,放在炉子上蒸着。 何氏几人抬了桌子放在天井里,拼成一个大桌,把家中跑棉发硬的被子都抱了出来,去年在县城当铺买了不少。 浆被的首要工作是拆被褥。 几个女人家用剪刀把被褥上的线从一头剪断,然后找到线的另一头,用力一拽,纳被子的线就被扯出来了。 遇到缝的线又多又密的地方,还得用纳鞋底子锥子,将线挑起后再拽出。 把缝在老棉花上的线全部扯出来后,被褥的布面就被拆下来了。 女人们把被面拿到外面,搭在架子上,手持竹拍子,仔细地拍打着,让布面上粘附的灰尘和碎棉屑抖落。 陈大舅几人则把老棉花抱去棚屋,把几张桌子一拼,把老棉花铺开,抱着弹棉花的弓弦开始弹老棉花,直到把老棉花弹到松软位置,没几把力气,还真弹不好棉花。 何氏和陈氏留家里,准备炒河沙,一会儿好用来烘干棉衣棉裤。 柳幺舅和柳二舅挑着箩筐,女人们背着背篓,孩子们帮着提桶提篮,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往河落走去。 几个孩子早早就去看过了,河边的洗衣石全都被占满了,后面还有人放着木盆排着队。 大人们一听,那干脆走远一些,直接去河落洗,免得还要挨轮子排队。 柳幺舅和陈二舅合力抬了几块较为平摊的石头,放在河落边上,充当洗衣台。 朱氏提了水倒进洗衣盆中,卫氏往盆中撒入洗衣粉,用棒槌把水搅合搅合后,几个孩子就帮着柳芸娘把被面床单先泡进盆里。 在等泡被面的时间,几人也没闲着,翻出背篓里的老棉衣和老棉裤,扔进水里打湿后,再拽到洗衣石上,拿棒槌用力捶打着。 柳二舅和柳幺舅两兄弟干脆脱了鞋袜,挽了裤腿,光脚踏进河落里,看得林秋缘牙齿都在打颤!年轻真好! 太阳高高挂在山顶,河落边的几人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浸了水的棉衣棉裤拧不干,倒是比来时重得多,柳幺舅把箩筐挑回家时,腿肚子都在打转。 老棉花已经弹好,陈大舅几人用竹板把棉花一层层地压着,免得起风后吹走棉花。 被面全被搭在向阳处晾晒着,只等着吃完饭后好上浆。 何氏早早就将天井的石板冲洗干净晾干,把炒得滚烫的河沙铺在石板上,同俩儿媳一起,把棉裤棉衣平铺在河沙上,再往其表面撒着河沙,直到河沙把棉衣棉裤全包裹住,再把河沙用力地往棉衣棉裤上压实。 棉衣棉裤还挺多,陈氏又干净干炒了几锅河沙,天井的石板上,铺满了棉衣棉裤和干河沙。 林秋缘没有见过这场面,惊呆了老铁,这是什么表演?简直是小刀拉屁股,给她开了眼! 滚烫河沙扑在棉衣棉裤上到底是什么原理?用河沙吸水能让棉衣棉裤干得更快吗? 等吃完午饭后,林秋缘才得到了答案。 陈氏几人将最上层的的干河沙刮开,见紧紧贴着棉衣棉裤的河沙已经被浸湿,就把棉衣棉裤提起来用力地抖,直到把湿河沙全抖落下来,又用棒槌用力地拍打着棉衣棉裤。 几个孩子吓得直抖,仿佛那棒槌透过了裤子打到了他们腿上似的。 就连毛毛就夹紧尾巴躲在几个孩子身后,嘴巴里呜呜呜地叫着,仿佛棒槌要打到它狗腿上似的。 也就豆豆和梨花不怕,跳到天井里,先是低下头嗅了嗅,又用前爪扒了扒湿泥沙,有些嫌弃地跳开了,随即又轻巧地跳到一旁干沙上,用后爪小心翼翼地挖着什么,随后尾巴一翘,微微发抖,似乎正要准备酝酿一件大事。 林秋缘瞪大了双眼,赶紧大声喊了声豆豆! 柳幺舅耳朵灵敏,眼也尖,马上就发现了正准备干坏事的两只猫。 趁着两只猫还在做准备动作时,柳幺舅眼疾手快地把豆豆和梨花拎到了廊下的猫砂盆去,豆豆和梨花这才心满意足地开始蹲下身,竖着尾巴,前爪扒拉在盆边上,开始解决生理大事。 好险!要是豆豆和梨花拉在了棉衣棉裤上,他们这一上午就白干了! 柳幺舅擦了把脸上的虚汗,等两只猫拉完,埋好坑后,就把它俩关进了自己屋里,免得他们又来天井内来捣乱。 林秋缘也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豆豆和梨花挨打。 她初中的时候养过一只橘座,老爱跑沙发上去尿,每次被妈妈发现,都会被拎起来打屁股,希望橘座长记性。 后面趁自己住校去了,妈妈就把自己的橘座给送人了,她哭了好久,妈妈也不说送谁了,后面在路上看见很多流浪猫,才恍然大悟…… 扑了“粉”的棉裤,经过拍打后,变得蓬松,且水份也被干河沙吸走了不少。 一家子都忙着把棉衣棉裤拍打干净,搭竹竿上晾着,只等着全干后,再收起来。 太阳大、风也大,被面床单倒是也半干了。 柳芸娘将米汤烧了把火热了一下,倒入洗衣盆中,朱氏和卫氏则把被面床单放在温热的米汤,用棒槌不断地搅拌着,直到被面床单完全被浆水浸透,再浸泡上一刻钟的样子,直接捞出来,二人合力拧干,才熟练地把浆好的被面床单抛挂上晾衣杆上,再用手顺着被面床单的纹路展开抚平,让被单充分迎接下午的阳光。 大半个下午,几人就把时间耗在了浆洗被面床单上。 床上垫着的谷草也全部抱出来,把新的谷草换上去,铺上新的被褥,只等着被单抻完,好铺上。 第66章 发癫 浆洗过晾干后上被面床单还有个重要的环节,就是抻被单。 腊月二十六,陈大舅和柳幺舅驾着车去城里卖炭,顺带采购一批年货。 剩下的男人们都上山砍树砍竹子去了,想着今年再烧一窑子炭,卖了好过年。 家中只有几个女人和娃娃们在家抻被面床单。 几个娃娃开心极了,都把这事儿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 浆完的被单晒干后较硬,要均匀的往上面撒上水,尤其是有褶皱的地方。 女人们手里端着瓢,张嘴含住一大口水,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向布面上喷。 几个孩子有样学样,也学着喷水,但孩子技术不到位,喷出来的不是水雾,而是一大口水,倒是把干被面都喷湿了。 何氏陈氏也不恼,只让他们去一旁喷水练习,直言学会了明年就让他们来喷水。 娃娃们一听这就来劲儿了,端着瓢在廊下你喷我我喷你,喷的时间长了,腮帮子就会酸痛,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做着怪相,逗得冬至乐得只拍毛毛的头。 被面、床边被铺平,折叠成长条,然后由两个人各站一边,拽着被面的一头,一起往各自的方向抻。 何氏在被单一端,陈家和同林夏至在另一端,双方各拽一个边,像拔河似的,很是用力地抻着。 要有一方没有控制好力度,就会被用力的那一方拽过去。 娃娃些被拽倒了总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几个当娘的、当奶的以及当外婆当舅婆的看娃娃们乐成这样,也会跟着无奈地摇头,笑着把被单叠得整整齐齐的。 朱氏和柳芸娘则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拿到后院阳沟旁的四四方方的捶衣石上去捶。 捶被单是个吃力的活计,还得捶得被单上一个褶都没有,朱氏、卫氏和柳芸娘轮流抡着棒槌,使劲地捶打着,直到抡得胳膊都发酸,才基本捶完。 捶完的被单挨块挨块儿地晒在院里现搭的竹板架上,平摊晒着。 太阳下山前,被单全干了,就得快点收进屋里,免得返潮。 陈大舅几人也用竹板将弹过的棉花抬进屋里,套上被面,用粗棉线细细地把被面和棉花固定住,把被子床单收进柜子里,才算完全完工。 混合了米汤和阳光的被单味道好闻极了,铺在床上,没等套进棉花,陈念和冬至就在被单里面滚来滚去。 陈氏和何氏雷声大,雨点小,嘴里说着呵斥的话,但是更多时候,还是纵容孩子们在被单上玩耍,只要娃娃些手和脚洗干净,衣服也干净,没把压实的棉花踢散,在床上打滚,也没人说些什么。 床上昨儿才换上的被子床单,还是夏天的时候,他们家浆洗过的。 盖在身上蓬松暖和,有股淡淡的米汤味儿还有熟悉的晒过的被子的味道,总会让林秋缘不自觉地想到螨虫…… 二十七一大早,林守义同柳二舅一同驾车,去城里卖今年最后一茬炭,家中的炭窑也宣布了假期。 陈舅公和柳外公柳幺舅一商量,已经把起窑烧炭的详细方子卖给了陆姥爷,具体卖了多少银子,林秋缘几个娃娃是无从知道的。 炭他们还是能照常烧来卖,这一块儿的小生意,陆老爷瞧不上蚊子腿儿,便让给了溪江村的众人,跟陈家签了协议一起烧炭的人家直呼陆老爷厚道。 一不满的也有——便是同样也烧炭卖的罗家。 罗家的炭原本是算好炭的,但跟他们家烧出来的炭比就略次一等,他们合作的几家按照市场价卖,便压得罗家的炭价降了降。 又加上罗老六属实是个爱赌的,卖炭得的银子全都送进了赌坊,最近是两兜空空。 他们山上的青岗树也不多了,便盯上了赵大牛家的竹林,被发现后,两家还打了次架。 整天在村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罗老六当然不是天天地里做活的赵大牛的对手,没两下,罗老六就被赵大牛打趴在地,鼻青脸肿。 老张氏和小张氏可不干,冲到赵大牛家就要闹,赵大牛也是个勇的,抱起院子里的磨盘直往二人站在的位置砸过去,据说直接把老张氏吓尿了。 老张氏那个又气又怕啊,又不敢找上门去,只得一路张着她破锣嗓跑去村长家门前嚎,身后跟了一串看戏的。 家中男人和儿子都不在,叔可忍,婶儿可忍不了! 夏氏听见罗家婆媳二人,快大过年的,又来她家门口嚎丧,真是晦气! 罗氏先把大儿媳周氏支出去,让她带着盛哥儿摘了柳条和柚子叶回来熬水,免得乖孙儿听见她骂人学了嘴去。 自己则挑了一桶水到院门后,又拿了粪瓢放在桶里——桶里是昨晚一家子的还没来得及倒的洗脚水。 要不是担心大过年泼粪到大门口味儿太冲,她早去挑尿桶来了,更何况,泼了多浪费啊,还不如留着沤肥! 放下扁担,夏氏打开了大门,跨出门槛,双臂环抱,斜着眼看着坐地上哭闹的婆媳俩,眼里满是厌恶。 “村长!村长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们快在这村里没有活路啦!村里村外的都欺负我们老罗家!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儿被赵大牛打得下不来床,老婆子我也差点被他打死啊……” 老张氏坐在地上,也不嫌丢人,唱念俱佳地拍着腿哭喊着,小张氏斜靠在老张氏身侧,一只手抚着婆婆的背,一只手捏着帕子擦着泪,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批婆娘,哭够了没有?晦气不晦气?大过年的,跑我们家门口嚎什么嚎?发癫啊,自家死了人就回自家哭丧去,来我们家嚎算什么个事?你当真是三年不洗口——一张臭嘴就是狗叫。上回吃粪的滋味好啊?还上赶着还要来吃!” 夏氏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泼辣的,自家男人当上村长后,为了保持形象,她泼辣的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奈何非有不要脸的要上赶着来点火,夏氏上下嘴皮一动,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堵的唱戏的老张氏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能伸着脖子往徐家院子里看,眼睛提溜转。 “看个屁啊看,我男人不在家!就老婆子我守家,你个批婆娘硬是木炭修磨子——走一方黑一方,大过年的非搅得村子里不安生是吧?脸皮比茅坑后头的墙还硬。” 夏氏见老张氏不死心往院里瞧,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似的,心里直骂自家死老头子年轻的时候眼瞎,差点就迎了这张老婆子的女儿进家门嫁给大郎做媳妇,这就是个搅家精! 要是有这种人做亲家,怕是怄气都要怄死! “哎呦,夏嫂子,依我看纳,她老张氏就是灯影子抠背——牛皮作痒,还想你请她喝桶粪呢!” 人群中传来肖大脚讥笑的声音,气得装可怜柔弱的老张氏婆媳差点破功。 围观的吃瓜群众听完直接哄笑,笑声直往婆媳二人耳朵里钻。 小张氏年轻,脸皮始终没有老张氏的老脸厚,臊得她直把头往一旁扭,不经意间就对上人群中某个人的眼睛,小张氏眼神闪了闪,才把头埋在老张氏背后,装鸵鸟。 老张氏见村长确实不在,也不装了,站起身就和夏氏你来我往地对骂着,一句比一句脏。 最后还是夏氏远远看见儿媳牵着乖孙儿在田埂上,正往家里走,才速战速决地把洗脚水泼出去,把老张氏的话全给堵上了。 “这是我送你们的新年礼,不必客气,不过还有!这是我乖孙的洗脚水,后头还有老婆子我的……” 老张氏听完直接跑到路边直呕,小张氏捂着脸大叫着冲出人群,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半点没管她婆婆的死活。 吃瓜群众们也被夏氏的突然出手吓了一大跳,站得离得俩婆媳近些的,差点也遭殃,一个闪现闪得老远。 第67章 罗春花 快到年关,徐大郎一大早驾着牛车,陪着自家老爹去里长家汇报工作去了,全然不知自家门口的大戏。 等二人悠哉悠哉地驾着车返回村中,老远就见自家老娘(老妻)端着盆往外泼着,不一会儿又拿了扫把出来扫着,父子二人一对上眼,内心直觉不好。 “快快快,文秀,把这儿也洒上些,太晦气了……” “奶,这儿洒不洒?” “诶,乖孙,别把袖子打湿了,洒上洒上,门缝也洒上……” 徐大郎去偏院儿套牛,徐村长推开半掩着的门,就看见院里忙碌的三人。 大儿媳周氏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拿着刷把,正往院里撒着水;大孙子也拎着根柳条,正准备往门后洒水;自家老婆子拎着空木盆,一手正指着正门外,正发布着施令。 盛哥儿被突然推门而入的爷爷吓了一跳,手一抖就洒歪了,啪一下,就把浸了水的柳条甩到了徐村长的腿上。 “爷,你回来啦……” 盛哥儿人都吓呆了,柳条顺势从他手中滑落,掉在徐村长脚边。 盛哥儿乖乖把手背到身后,像做了错事儿一般,微微低下头,拿眼睛小心翼翼地瞟着他爷的脸色。 “老婆子,这又是在做什么?” 离得近了,徐村长从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柚叶味,眉头一皱,这儿可不简单。 周氏见婆婆已经走上前去,连忙把盆放下,把唯唯诺诺的儿子牵回到一旁,刚好看见自家男人从偏院过来,连忙牵了儿子走过去。 “洒柚叶水儿,祛祛晦气!今儿可气死老娘了……” 夏氏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跟着自家男人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今儿发生的事儿。 “这罗家,真真是可恶!姓张的那老批……老婆娘,回回都来咱家门口鬼哭狼嚎,大过年的,晦气!” 夏氏打开衣柜,拿出叠好的衣服,放到榻上,顺手接过自己男人脱下的长袄,咬牙切齿地说道。 要不是顾及着马上过年,自家老头可不喜腊月里头说些不吉利的话,夏氏真想一顿脏话输出再出出气。 徐村长换上利落的短袄,扣好胸前的盘扣,只觉得感觉头都大了。 老张氏刚嫁入溪江村的时候,看着也是个老实本分的,说话也细声细气。 连着生了五个女儿,又只养活了俩,被公婆叔伯妯娌还有男人蛐蛐了好多年,直到罗老六的出生,她的腰杆子才硬挺了起来。 老张氏自从有了罗老六这个金疙瘩后,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直把他惯的不成样。 罗老六的老爹老娘还在世的时候,还能干涉几分,等二人相继西去,老张氏的本性就没人能压住了,三天两头的就搞事,不是搅得家中时常鸡飞狗跳,就是闹得村里乌烟瘴气。 徐村长自当上村长后,没少为罗家擦屁股,那么多年了,念在罗家也是在祠堂里有姓的,也一直忍了过来。 直到约摸十年前,徐大郎快到说亲的年纪,徐村长想差了一步,差点让罗家这块狗皮膏粘在他们家身上,扣都扣不掉。 先前儿他瞧罗家的小女儿可怜,就想着帮扶一把,跟媒婆透了风声,想把她说给自家儿子当媳妇儿,哪想到老张氏狮子大开口,除了要金银首饰,几套新衣,还要五十两彩礼! 徐村长和夏氏当然不干,尤其是夏氏,徐村长就没跟她通过气儿,夏氏这暴脾气,还跟徐村长打了一架,这事儿都没平息。 老张氏也是个没脸没皮的,八字还没一撇儿,直接把才十三四岁的罗春花拖到村长家门口,拎着两件衣服就想让女儿进村长家的门,只要进了徐家门,她就有理由要彩礼和好处。 罗春花也是个烈性的,平日里她娘打骂她就算了,如今还这样羞辱她!是个人都受不了,当即就动了寻死的念头。 老张氏拽着罗春花和夏氏扯皮,罗春花趁她娘松懈,直接挣脱她娘的束缚,提脚就往溪边跑,毫不犹豫地就跳了水。 得亏溪边还有几个没来村长家门口凑热闹的洗衣婶子们,飞奔过去,又眼疾手快地合力把罗春花给拽了起来。 罗春花铁了心寻死,差点没救过来,在床上烧了几天,浑浑噩噩的就不睁眼,原本瘦弱的人,几天下来瘦得快只剩下一层皮包在骨头上。 老张氏是个狠心的,都想一卷席子把小女儿拖去坟堆算了,在家要死不活的躺着,真是晦气。 最后,还是罗春花那个被换亲换出去的大姐哭着跑回来,抱着她一阵哭一阵念,才把人的魂喊回来,罗春花由此才捡了一条命。 罗大姐见小妹醒了过来,哭得不成样,和妹妹抱头痛哭,最后罗大姐还是挺着肚子被她爹娘撵回了张家去——张家,和罗家换亲的张家,小张氏的娘家,也是老张氏的娘家。 罗春花自是知道自家大姐过得什么苦日子,大着肚子也跟牛马似的。 醒了之后的罗春花变得更加沉默,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有空,就拿着刀在磨刀石上磨着,有时候半夜还在院子里磨刀。 小张氏被烦的不行,指使罗老六出去收拾罗春花一顿。 罗老六本就是个窝里横,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姐手里的菜刀在月光下泛着光,一个凶狠的眼神扫过来,倒是把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罗老六吓得不行,再不敢再去惹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姐姐。 罗春花自醒了后,就对自家爹娘的话充耳不闻,埋头苦干自己的事儿。 饿了就煮大锅饭,杀鸡宰鸭,只管自个儿吃得饱饱的。老张氏给粮仓加了几把锁都没用,罗春花直接把门砸了进去舀米。 养了个把月,倒是把身体养起来不少。 罗春花直接进罗老六夫妻二人的屋里,翻箱倒柜找出几块新布拿走,然后就天天裁衣缝线,缝制了好几身娃娃穿的衣服、鞋袜。 小张氏气得不行,罗春花拿走的那可是她的彩礼! 任凭小张氏在家中又哭又闹,罗老六都不为所动,横竖没有触及到他的利益。 罗春花听着小张氏指桑骂槐,脸上扯起一抹冷笑,什么她的!这些布全是她和姐姐辛辛苦苦织布染色做成的,本身就是她的!她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亮出刀口磨得照的出人影的菜刀,罗春花恶狠狠直勾勾地盯着她所谓的“家人”,直接收拾了包袱,挑着一挑粮食,就往隔壁刘湾村去了。 罗春花跑去张家,面对张家人的出言不逊,她二话不说,拿着菜刀把张家里里外外砍了个稀巴烂,把张家人吓得不行。 张家在村里名声本就不好,刘湾村的人也早已看张家不顺眼,全都是吃瓜群众,都当个乐子看,没一个帮忙的,全是拱火的,还直呼罗春花做得好。 老张氏和小张氏听说罗春花在她们娘家作威作福,气得人仰马翻,赶紧回来娘家,对着罗春花一阵咒骂。 罗春花半点儿也不恼,手持黑亮的菜刀,扬言谁敢拦着她就砍谁,作势还点了一把火,要把一家子全都烧死。 她可不是说来听听的,老张氏作势要夺罗春花手中的菜刀,罗春花直接一刀砍过去,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火把,作势就要丢到离自个儿最近的屋子边上。 张家人差点发疯,那可是仓房!连忙求爷爷告奶奶地把老张氏和小张氏送走,恨不得直跪地求着罗春花。 张家人也不是没想过搞偷袭,奈何罗春花不给机会。 菜刀基本不离身,罗春花还把张家的菜刀、柴刀磨得黑亮,塞到了自家姐姐的枕头下,大有他们敢乱来,就豁出命去的架势。 罗春花就在张家住下,把又是表哥又是姐夫的张二蛋赶出姐姐的房间。 她亲自照顾快要临盆的姐姐,盯着小外甥平平安安出生,又仔细照顾了罗大姐坐完月子,教自家姐姐一定要泼辣硬气,两三个月的时间,倒是把她姐的拧巴性子拧回来一些。 后来啊,罗大姐出了月子后,某一天罗春花突然就不见了身影,也没人知道她在哪儿,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老罗家和张家人巴不得罗春花死了,见她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又想开始蹉跎罗大姐。 罗大姐抱着儿子哭到快瞎了眼,看了襁褓中的儿子,身上穿着的妹妹亲手缝制的新衣裳,睡得香甜极了。 脑中不自觉地就想到妹妹教给她的那些道理,罗大姐一恨气,就学起妹妹,拎起菜刀,当起了恶婆娘,把男人和公婆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老张氏和小张氏想回娘家作威作福?那是万万不能够。 第68章 想找茬 这厢小张氏捂着脸跑回家中,站在院子里就恶狠狠地让三个丫头片子给她烧水提水,她要洗澡!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泼了,还是第一次觉得如此丢人,尤其是在那个人面前…… 小张氏泡着澡,越想越气,气得直打泡澡桶中的水,浪得满屋子都是。 想到自家没用的只会滥赌的男人,只会一哭二闹又不敢上吊的婆婆,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公公,还有三个让她受尽冷眼的赔钱货,小张氏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可真是倒霉! 小张氏泡在桶里,水都快凉了,直把皮都泡出褶子,才眼睛一转,想到了个好法子,乐得她笑出了声,正准备穿衣服,就听见老张氏骂骂咧咧地推开了院门。 “小贱人,居然敢丢下老娘跑了,留老娘一个人在那里被人笑话!夏氏这个老贱人!真是好不要脸!小贱人!人呢?死哪去了?你们三个赔钱货,看个锤子看?你娘呢?” 老张氏踹开院门,嘴里骂骂咧咧地,站在院子里破口大骂,到处搜寻着小张氏的影子。 “娘……娘在洗澡……” 罗大丫把俩妹妹护在身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后院,浑身抖了抖,生怕老张氏手里的棍子招呼到她们身上。 “奶,你……你要不要洗澡?锅里还有水……” 罗大丫双腿打颤,咽了好几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娘的,你们三个小婊砸是不是也在笑老娘?眼瞎啊,没看见老娘衣服湿啦?这还要问?有没有点眼力见儿?还不提水去?要冻死老娘?” 老张氏骂骂咧咧地就把手里的棍子甩罗大丫脚边,恶狠狠的眼神像要把她们仨撕碎生吃了似的。 三个孩子连忙提桶往灶房去,半句话都不敢多说,谁管小张氏有没有洗完澡? “娘!您别气!是我的错!我脸皮薄……您老大人有大量,来,我给您老洗澡……还不快点儿,贱蹄子,没吃饭啊?才提半桶!” 小张氏把湿发挽在头上,穿好衣服就出了灶房,像是没见到老张氏黑得像炭一样的脸似的,鼻子也似乎失灵了一般,亲亲热热地就挽住她的胳膊,直往冲凉房里带,见三个女儿颤颤巍巍地提着水来,还得骂一顿出出气。 三个孩子费力地、小心翼翼地把水倒进桶里,就安安静静地提桶出去,罗大丫和罗三丫回到灶房,准备做饭,罗二丫则熟门熟路绕到冲凉房后方去,站在窗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娘~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那几家本来就是逃荒来的,在村里又没根基!我们何必去惹隔壁那莽夫?咱们一开始就该去找那陈家!是他们抢了咱们家的生计!” 小张氏矫揉造作的声音从窗内传来,罗二丫仔细将她说的人对上。 “还真是!可不就是他们断了咱们财路?都是群贱皮子!看见咱们烧炭发了财,就跟着学!先前怎么不见他们烧炭?怕不是偷学了咱们的法子!我听。说他们好不要脸!先前要找咱们学烧炭的都去找他们学去了,还签了什么协议,要抽成,心真黑,怕是屁眼子都是黑的!” 老张氏用力地拍打了一下水面,罗二丫能清晰地听到水溅到地上的声音,随即翻了个白眼,无语至极,到底是谁心黑啊?收了人家的礼不还,还要人倒给五两银子? “可是他们家人多啊!要是咱们上门去……” “诶呦我的娘诶,您这就是钻牛角尖了!他们可是逃荒来的!祠堂都没他们的姓名,咱们罗家可是在祠堂都有名有姓的!他们要是敢打我们,我们就去找村长,把他们逐出村去……我就不信村长帮理不帮亲!” “咱们这样……” 罗二丫在窗下腿都快蹲麻了,听见二人放低了声音,完全听不见一点儿,才试着慢慢活动活动身体,悄悄地溜回灶房去。 罗大丫皱眉看着因为腿麻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的二妹,心中很是不解,为何要去偷听呢?要是被奶或者娘发现,又要挨顿毒打……想到这儿,罗大丫眼神都瑟缩了几分。 “二姐……你……” “嘘!先不说,等会儿去打猪草再说……” 罗二丫连忙捂住小妹的嘴巴,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 五岁的罗小妹乖乖地点了点头,虽然不解,也听话地捂紧嘴巴。 罗二丫眼睛一转,揉了揉腿,已经不发麻了,趁着屋里那还在同流合污的婆媳俩还没出来,她想去一趟隔壁。 似乎隔壁肖奶奶同那几家关系好一些? 罗大丫轻轻地叹了口气,二妹总是很有主意,多年的默契让她还是递出一个篮子出去,细细嘱咐道。 “你快点儿回来,回来的时候给我薅一把辣椒……一会儿奶要是问,我就说你去摘辣椒了,你可别露馅儿……” 罗二丫绕到后院,仔细看了看,搬开柴房边儿上的一捆柴,顺着院墙上的破洞就钻了出去,站起身就往隔壁走去。 等罗二丫提着篮子回来时,屋里的婆媳俩还没有出来的迹象。 “来,快藏起来!肖奶奶给的!一会儿出去打猪草的时候再吃……” 罗二丫小心翼翼地拿出篮子下方用芋头叶包着的一包东西,交给罗小妹。 罗小妹也熟门熟路地将东西藏起来,她藏东西总有一手。 “二妹,你怎么又收肖奶奶的东西……” 罗大丫压低声音,面上有几分焦急。 “姐,不是我要的,是肖奶奶抢了我的篮子提进去,塞底下,上面盖了一大把辣椒的……而且,咱们不吃,怕是都要被饿死!” 罗二丫对着固执的姐姐也有些头疼,脸皮厚不好吗?脸皮薄能有饭吃?没饿死都算不错了!谁家孩子有她们仨过得惨的? 罗大丫看着眼巴巴盯着她看的两个妹妹,叹了口气,确实,填饱肚子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姐妹三人做好了饭,还得到处去请人。 屋里睡着的爹,同流合污在屋里想坏招!的娘和奶,村里吹牛的爷和到处乱跑的罗大宝。 等人到齐,端菜上桌后,三人才回到灶房,用热水泡着锅巴,三人分食了一碗水饭。 第69章 牛氏 肖大脚这边听到罗家二丫头悄悄递来的消息也是一惊,随即就在院儿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蚂蚁似的,团团转,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赵志勇的媳妇牛氏挺着已经显怀了的肚子打开房门,便见自家婆婆在院里念念叨叨地团团转,还以为是自家男人出什么事儿了,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手死死地抠着门。 村里的学堂还在赶工,公公和男人是负责这个工程的,得赶在腊月二十九之前把框架搭好。 “娘!你咋啦!” 从院外推门而入的赵云见他娘靠着门,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 “哎呦!燕儿,你这是咋啦?快快快,云哥儿,给你娘倒碗糖水来!” 赵云一嗓子把肖大脚喊回了神,一扭头就让她看见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心差点跳到了嗓子眼儿,连忙冲过去扶住儿媳妇。 “娘!您别瞒着我!是不是他爹……” 牛氏眼眶里含着泪,伤心欲绝地拽住婆婆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肖大脚的脸。 “呸呸呸,快敲三下木头,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肖大脚被儿媳妇一席话整懵了,等反应过来,连忙呸呸呸三声,抓住儿媳的手在床边的木头上敲了三下。 “那您怎么……” 牛氏还是不太信,看婆婆那样,分明是有急事儿的样子。 “哎呦,你瞧瞧我这急性子,藏不住事儿!倒害你白担心一场,你要是有点什么事儿,我可怎么跟志勇、云哥儿还有亲家交代哦!” 肖大脚恍然大悟,原来是儿媳妇误会了,气得直敲自己的脑袋,很是懊恼。 “奶,水端来了!娘!你没事儿吧!” 赵云急急忙忙地端着碗水进来,水没有洒掉半滴,顺势放在了他奶的手中,又急切捏着他娘的衣袖问道。 “娘没事儿,就是怀着身子,肚子大了,腿抽筋儿没站稳,没事嗷。” 牛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安抚道。 “乖孙儿啊,你去打一盆水放着,再把碗筷摆上成不?奶先让你娘喝点糖水垫垫,一会儿出来端菜……” 肖大脚把糖水递给儿媳,又牵着孙子走到屋门口,细细给他交代着。 云哥儿见他娘确实没啥事,点点头,才安安心心地走向饭厅。 肖大脚见人走进了饭厅,才松了口气,把门掩上,走到床边,瞧着儿媳老老实实喝下碗糖水,看着确实是缓过来了,才细细地跟她说着自个儿得到的消息。 屋内倒是一阵沉默,云哥儿见屋里没了声音,才拍拍膝盖上的灰,蹑手蹑脚地从屋后绕回前院儿,作势走到屋门口,在外高声喊着。 “奶,我弄好了!你快来端饭和菜吧!我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肯定饿啦!” 肖大脚已经跟儿媳妇说完了,连忙应了句就来。 “娘!您一会儿吃了饭还是跑一趟吧!我这有了身孕以来,您倒是少有去那边走动了,都是我拖累了您,您这半年都少有出门去……” 牛氏坐起身,拉住婆婆的手,眼神坚定地说道。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你这胎怀像不好,可不得好生经佑你?我一会儿就去,等会儿让云哥儿守着你……” 肖大脚佯装生气,蹙眉瞪着儿媳妇,小声呵斥道 瞧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婆婆,牛氏笑出了声。 她先前生云哥儿难产,伤了身子,大夫都说很难再怀上了,她一直还想再生个孩子来着,儿子也好,女儿也罢,一直念了好几年都没有。 看着隔壁的小张氏三年抱俩,可把牛氏羡慕得不行。老张氏和小张氏也总把这当做她的痛脚,时不时刺她。 婆婆看不下去,只要听到,不仅回回都会为她出头,还会宽慰她,护着她。 尤其是在小张氏生下罗大宝后,两家的矛盾就愈演愈烈。 小张氏时常抱着罗大宝在他们家门前炫耀,虽然牛氏也不知她在炫耀个什么劲儿,她只是坏了身子,又不是不能生,倒是少有被气到,只是心疼那三个孩子,当牛做马似的,挨打挨骂还挨饿。 肖大脚见了,总会咬牙切齿地举着扫把把人撵走,牛氏还时常劝慰婆婆,也会趁罗家大人不注意,看见几个小的,就给她们偷偷塞点吃的。 牛氏说来也奇怪,她就跟着婆婆去了几回陈家,抱了几回林家和陈家的小丫头,入了秋收完谷子后,就发现浑身不得劲,提不起精神,还以为是累的,又加上平日月事也不准,她倒是没放心上,根本没往有身孕那方面想。 还是肖大脚仔细观察了儿媳几天后,心里有些想法,但又怕直说出来,万一不是她猜的那样,又会让儿媳失望。 便借口说浑身不舒服,让儿子架了牛车去镇上请了大夫回来,顺带让大夫给儿媳一把脉,才把出牛氏是有差不多俩月的身孕了,可把一家子喜得不行,只是毕竟先前伤了身子,怀着这个娃娃让牛氏觉得特别辛苦。 牛氏一直对陈家、柳家、林家这三家很有好感,直觉得肚子里的娃娃是沾了人家几个娃娃的福气,还商量着等肚里的娃娃出生后,要给他们送红鸡蛋来着。 婆媳二人在屋里商量了半天,屋外的云哥儿等得花儿都快谢了,也不见他奶和他娘出来,干脆在院儿里玩蚂蚁,顺带捋一捋刚刚偷听到的消息。 云哥儿很喜欢和林家和陈家几个哥哥弟弟妹妹们玩儿,关系还不错,时常一起玩泥巴扮家家,想到刚刚听到的话,云哥不自觉地望向院子外的罗家的方向,皱起眉头,这家人可忒讨厌! 肖大脚终于打开门,扶着儿媳妇出来,唤了乖孙儿进了饭厅,端了锅里温着的饭菜上桌,三人才开始吃午饭。 吃完饭后,按照老大夫的交代,肖大脚拖着儿媳妇在院里绕了两圈儿,才扶着她躺下,让她午睡,还交代乖孙儿不要乱跑,就在家待着看着他娘,帮忙跑跑腿倒倒水。 肖大脚把烤火盆烧得旺旺的,端进儿媳的房间,又把窗户用棍子撑住,让屋内的空气流通出去后,才挎着篮子,急急忙忙往小湾走去。 云哥儿本想跟着他奶一起去的,闻言还是乖乖地点了头,老老实实地在家守着他娘,拿了个小马扎就坐在床边烤火,时不时伸出小手摸摸他娘的肚子。 第70章 买年货 等肖大脚挎着篮子到陈家门口时,林秋缘几人正在午睡,倒是错过了这一精彩放送,等几人睡醒,肖大脚都提着篮子准备走人了。 几个大人听完,沉思良久。 肖大脚不放心家里的儿媳,说完就想走。 何氏拽住她的篮子,提进了仓房装了些零嘴吃食,让肖大脚提回去 “哎呦,大妹子,你跟我客气什么?咱们俩家用得着这么客气?这是米花糖,前儿不久刚做出来的,还有点干熏盐水豆腐,还有点杂七杂八的零嘴儿,都是家里孩子爱吃的。原本打算腊月二十九再给你送点去的,你来了就刚好提回去。” 肖大脚听完后也不推脱了,都打算走出去门,又突然想到儿媳妇时常念叨何婶子家的水好喝,甜滋滋的,喝下去心里直爽,又厚着脸皮想给儿媳妇讨罐子水回去。 何氏听完直接笑开,还以为是啥事儿,当即掏出了个竹筒,准备往后院走去。 原本还困顿的林秋缘突然就清醒了,瞬间明白了牛氏实际想喝的水是什么,又听闻牛婶子的怀象不是很好,林秋缘心下一动。 “舅婆!我去我去!我去装!我去装水回来,能吃个麻糖吗?” 林秋缘装作大馋丫头,抱住何氏的大腿,眨巴着眼睛撒着娇。 几个大人直接哄笑开来,何氏笑得肚子疼,把竹筒递了过去,笑骂道,“行行行,你去就你去,注意别把袖子打湿了,去吧,舅婆去拿糖罐儿。” 林秋缘抄起竹筒就跑,剩下的几个娃娃挠了挠头,老老实实地烤着火,等着盆里的烤红薯。 灌了满满一筒的空间的水缸里的水,林秋缘才将竹筒按进后院的水缸里,把表面浸湿,装作刚从水里拿出来的那样,哒哒哒地跑回前院儿,把竹筒递到肖大脚手里,惹得肖大脚直夸。 林秋缘被夸得不好意思,扭捏着跑回屋里老老实实烤火,等着吃糖。 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罗家人上门找茬,陈舅公大手一挥,大家该干嘛干嘛,要是来找茬,他们也不是吃素的!逃荒都挨过来了,还会怕她几个泼妇?那是万万不能的! 几个孩子看着大人们打着哑谜,都觉得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耸耸肩。 过了腊月二十七,一家子就不再烧炭了,准备收拾收拾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的晚上,何氏和陈氏把林守义几人这城里采买好的年货又梳理了一遍,发现还有不少东西漏买了,准备二十八一大早去赶集,一趟买齐全,才安心准备过年。 这次肖大脚要搭个便车跟着一起去,就带不了几个孩子一起去赶集。 陈氏有些为难,先前答应了几个孩子轮流去的。 “奶,我们下次再去!这几天好冷啊!” 陈思思靠着自家奶吃着盐花生,是先用盐水煮过,又用昨儿个剩下的河沙炒过的,喷香,陈思思剥着花生,递了个花生米给堂妹,帮忙给大人们递了个台阶。 “外婆,我不去,我起不来~” 林秋缘是真不想去,那么冷!赶集还要去得比早八还早!还不如在被窝睡大觉呢! “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好啦。” 陈念正在用牙死磕花生,含糊不清地说道。 何氏和陈氏对视了一眼,也呼了口气,先前儿还怕几个孩子胡搅蛮缠非要跟着去,给了几人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拉了勾勾,说下次一定带她们去。 几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啃着花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毕竟村里不能跟着去赶集的孩子可多了!至少她们今年还是跟着去赶了不少回集的! 冬天的早晨黑漆漆的,陈舅公六更天就爬起来点灯笼套车,何氏和陈氏简单洗漱了一番,背了背篓,就爬上了牛车,肖大脚已经背着背篓,提着灯笼在桥边等着了。 吹灭了一盏灯后,陈舅公就驾着车在村道上慢慢驶着,一路上遇到好几家背着背篓走路去赶集的人,大家互相打个招呼,遇到相熟的,就顺带捎上了。 等他们赶到镇上,市集上的人已经很多了,灯笼照着,倒是有几分热闹。 镇上全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采办年货的人,同村的人一到集上就散开了,要是动作慢了,有些东西可就断货了。 陈大舅早就熟门熟路地找好了停牛车地方,还是镇口边上的茶馆旁,给了一碗茶前,让摊主帮忙看着牛。 四人兵分几路,各自在集上采买着。 屋里的娃娃们也陆续起床,吃完早饭后,就在饭厅里烤着火。 柳芸娘和卫氏一大早就去摘柚子叶和柳条,下午要熬上两大锅水,全家都得洗澡,俗称洗邋遢,这两天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直到初三,都不能洗澡。 朱氏则在灶房内将泡了一晚的糯米给蒸上,等着蒸熟了好打糍粑。 陈大舅和柳二舅在院儿里磨豆腐,陈二舅在搭沥豆浆的架子,柳幺舅……还在呼呼大睡。 林夏至眼珠一转,侧身对着陈念说了几句悄悄话,陈念就推开了饭厅的门,顺着廊檐,推开了柳幺舅的门,不一会儿又回到了饭厅,捂住小嘴,笑得精怪。 何氏几人这次赶集花的时间有些久,一是市集上人太多了,简直是人挤人,再一个就是好多东西卖断了货,跑了好几家店,才把要买的东西买齐。 陈氏在一个小摊上淘了几本书,买了几朵绢花和几根木簪,看着比较劣质的纸也买了两刀。 何氏则挑了些没怎么听说过的种子,卖家半卖半送的,倒是买了好几包。 陈舅公买了不少炮仗、黄纸和香烛,还买了一坛子烈性的高粱酒和一砖茶叶。 此外还买了二十来斤的五花肉,买来炸酥肉、做粉蒸肉、蛋皮圆肉和盐菜扣肉。 摊主见他们买的多,还送了一副猪肺和两根筒骨。 二十八,贴花花,陈氏和何氏跑遍了市集,才买好彩灯、春联、门神、福字等过年必不可少的东西,还买了一刀红纸,回去好剪窗花贴上。 想到还要去村中拜年,陈氏还买了一刀纱纸,回去当做纸封,用来包装米花糖等零嘴玩意儿。 等几人汇合,肖大脚的背篓已经堆得老高,陈舅公几人的背篓也不赖,全都是满满当当。 几人到茶摊喝了杯热茶,这才赶着牛车慢慢悠悠沿着官道走着,再拐下村道,往村中驶去。 第71章 贴花花洗邋遢 等赶集的几人回来时,陈大舅和朱氏已经把豆浆和豆渣过滤好,准备倒进锅里。 何氏和陈氏赶紧接手,开始点豆花。 陈二舅和柳二舅在打糍粑,几个孩子在石臼旁守着,等着吃热乎的糍粑。 吃完午饭后,何氏将两板豆腐用刀切成若干块,用干荷叶包上,一会儿让儿子侄子们去村中送豆腐去。 肖大脚家、赵大牛家、张三家、李忠家、覃家、村长家……何氏仔细数了数,确保数量没分错。 陈氏走到鱼塘边,扒拉开盖着的泥土,掀开倒扣在地上的瓮缸,里头的黄豆芽长势喜人。 将长的还不错的黄豆芽全拔起,里头还有不少豆芽还没发起来,陈氏又将瓮缸倒扣上,又围上一圈黄泥,才提了一篮子豆芽回到院中。 “守义啊,你等等,再给你肖婶子提点儿豆芽去,今儿她在集上没买着……” 陈氏抓了一大把豆芽放到盆中,剩下的半篮子,递给了林守义。 男人们集体出动送豆腐,身后跟了几只小尾巴;女人们则在准备烧水,等着娃娃们回来,好洗邋遢。 锅中熬煮着柚叶柳枝,灶里塞上木材,确认木材不会掉出来后,女人们都聚在堂屋里,烤着火,准备剪窗花。 一张红纸,一把剪刀,陈氏手指灵活,上下翻飞间,碎纸如点点红花落下。 “哎呦,这花样真好看!姑姑手真巧。” 朱氏抬起头,看着桌上展开的窗花,不由赞道。 “哪是我手巧,是你这妯娌花样子画的好。” 陈氏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红纸剪着,闻言用下巴往正在红纸上有炭笔描花样的卫氏指了指,脸上满是赞赏。 ”可不是?咱家可就数表弟媳妇手最巧,画的花样子最好看,你瞧瞧,这鱼儿剪出来,像不像咱桶里那几尾鱼?” 柳芸娘手里还在搅拌着浆糊,准备往窗花上糊,就被还在花花样的卫氏吸引住了,好家伙,画得可是活灵活现。 女人们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几张红纸剪得差不多了。 窗花一贴,红红火火的喜气不请自来,年味也就更浓了。 何氏掏出今儿在大集上买的年画,准备贴到堂屋中。 年画上有几条锦鲤,手持莲花娃娃正在与它们嬉戏玩耍,象征财富丰盈、子孙满堂、人丁兴旺,连年有余,全是好兆头和好寓意。 等几个娃娃跟着大人蹦蹦跳跳赶回家中时,就被喜庆的窗花和年画吸引住了,倒是听取蛙声一片。 林秋缘安安后悔,跟着跑什么呢?老老实实在家看剪窗花不好吗?她长那么大,还没亲手剪过窗花呢!当事人就是一整个后悔! 下午的太阳晒的石板都有些暖和和,毛毛、豆豆和梨花都趴在天井内晒太阳。 几个娃娃也被扒了衣服,依次拉去被洗得干干净净。 几人换上干净的衣服,抬了凳子,也到天井内排排坐,在太阳下烘着头发。 大人们也挨个洗完澡,一家子坐在天井内,吃糍粑和老木柑,话着家常。 林秋缘闻着身上淡淡的柚叶味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昏昏欲睡。 不只是她,另外几个娃娃靠着竹椅,睡得七倒八歪。 柳幺舅和柳二舅干脆搬出夏天用于在室外纳凉的竹床,拼在一起,让几个娃娃排排睡。 男人们手里也有活计,家中的背篓背坏了几个,也得重新编点背篓撮箕。 女人们拿着针线,在鞋面、袜子和衣服上上下走针,得在年初一前,全部赶工好。 “二郎媳妇儿,你快绣完了没?” 何氏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活动活动,见卫氏绣的仔细,便顺口问了问。 “娘,我这儿快了,就差这几针,爹的鞋面您老绣好了没有?没绣好的话就让我来。” 卫氏闻言抬了抬头,手中的活半点没停。 “还真得你来,你婆婆我这点绣工实在是拿不出手啊,要是让我缝缝补补我还成,要让我绣花,诶哟喂,我这手指头跟棒槌似的,落针老是落不对。” 何氏就将她针线筐里的布鞋递了过去,全家就二儿媳儿针线活最好,这活儿还真得她来。 “成,您放这儿吧,我这几针收完就绣,保证明儿啊就给您赶出来。对了娘,我给爹绣祥云成不?” 卫氏已经在准备收针了,把线头绕上,剪子一剪,就把手中的衣服放在一旁,衣服上红艳艳的的茶花开的甚是鲜艳。 “成啊,祥云好啊!你看看用什么颜色的线合适些?” 何氏将手边的针线筐推过去,让二儿媳自己搭配颜色。 “太艳的颜色肯定不行,我用蓝色混点白色……这看着还行,爹的鞋面是黑色的,但是挺打眼。” 何氏挑了一卷白线和一卷蓝线,在黑色鞋面上比划着,寻求着婆婆的意见。 “这挺好!还是你会搭!我年轻那会儿还给你爹绣过红色的太阳,他显太艳了,怎么说都不穿,后面也不知道他收哪去了……” 何氏谈到这里,不由得笑出了声。 柳芸娘也收了针线,把手中的衣服展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头绣着点点梅花。 扭头看了看熟睡的儿女们,柳芸娘起身给几人掖了掖被子,又把陈念伸出来的小脚丫子塞进被子里,才准备往灶房去。 “哈哈哈哈,毛毛!别舔了!快停下!” “诶!我鞋呢?毛毛,你又把我鞋叼哪里去了?” 一旁的笑声和斥责声钻进林秋缘迷的耳朵里,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肚子上有些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林秋缘抬起头一看,好嘛!豆豆和毛毛趴她肚子上睡得可香! “哥!你快帮我把豆豆和毛毛弄开,好沉啊!” 林秋缘动不了,连忙申请场外求助。 陈思思和陈家和离得近,转身就把两只猫咪抱走,林秋缘这才喘过气来。 半年下来,两只猫咪可长了不少,压在人身上,还是有几分重量。 灶房里传来的香味儿,不一会儿就把几个娃娃勾了过去。 陈氏拿豆渣和了面粉鸡蛋和葱花,煎了满满一大盆的豆渣饼,香味儿跑出去老远。 很快饭菜上桌,豆渣饼、白菜汤、鸡蛋羹和焖南瓜搭配红苕箜饭,一大家子吃得津津有味。 第72章 平安面和古书 腊月二十九,何氏起了一大早做平安面。 吃平安面是溪江村的老习俗,原本是为了迎接外出打短工和长工的亲人回家的,久而久之就传了下来,溪江村的村民们都习惯了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吃顿面条。 何氏和了面粉、鸡蛋和盐,揉成面团放到一旁。 等发面的时间,何氏把灶房里的桌子顺干净,仔细擦了擦,撒上一层苞谷面,才把发好的面团放桌上压扁,拿着擀面杖开始把面团擀成薄薄的面饼,又仔细叠起来,用刀切成均匀的大小。 柳芸娘烧着火,先把淘洗好的白菜叶子丢进了沸腾的锅中,随后,何氏把手擀面也放进锅里。 朱氏和卫氏已经在桌上和灶台上把吃面的斗碗依次排开,放上了猪油、豆油、盐、葱花和芫荽。 何氏先把面汤打进各个碗中,猪油和葱花芫荽的香味儿就已经飘了出来。 男人们也去灶房帮忙端面,陈家和已经把筷子摆上了。 面分了三批才下完,孩子们最先吃,等第三批面都端上桌了,大人们唏哩呼噜地就吃完了面条了,几个孩子碗里都还没吃完。 几个娃娃面面相觑,这也吃得太快了些! 而且这顿是平安面,是必须吃完,不能倒掉的,几个孩子只能老老实实地慢慢吸溜着。 林秋缘瑟瑟发抖,大人们都是铁喉咙和铁胃吗?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怕烫? 要是按照往常,今儿吃面条,桌上一定会有咸菜和泡菜,林秋缘还挺好这一口,但今儿没有。 “奶,今儿怎么没有泡豇豆啊?我想吃……” 陈念小朋友看见何氏开始收碗筷了,都没见有她最爱的泡豇豆的身影,赶紧问道。 “傻孩子,快过年了可不兴吃咸菜和泡菜,要是吃了咸菜和泡菜啊,来年就会过苦日子嘞!要不奶给你们煎个荷包蛋?” 何氏端着碗筷,解释道。 几个孩子连忙点头,慢慢地吃着面条喝着面汤,等着他们的荷包蛋。 冬至早就被柳芸娘喂饱了,听到有蛋蛋吃,也老老实实挨着哥哥姐姐坐好。 等到心满意足地吃到了荷包蛋后,娃娃些才下桌,男娃娃都去看后院编竹子的几个男人,女孩子都去堂屋看几个女人绣花。 “哎呦,瞧我这记性,昨儿你姑姑给你们都买了些小玩意儿,回来我就一起收仓房里去了,差点儿给忘记了。要不是看见冬至脑袋上的红绢花,我都没记起来,等着,我这就去拿。” 何氏一拍脑袋,才想起昨儿在集上买的东西,连忙推门跑去仓房。 “今年收成不错,原本该给你们买银簪子的,镇上的银铺样式不太好看,先欠着,咱们元宵,一起进城去,娘给你们补上!顺带啊,咱们也去看看花灯!以前老听他们说城里元宵花灯好看,去年碰上咱们逃荒,倒是没办花灯……” 何氏边说边把簪子和绢花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娘!您可别说这些!木簪子我也喜欢,您对我们可比那俩榆木脑袋好!您和姑姑还记着给我们买簪子,那俩榆木脑袋可没想这些……” 朱氏笑眯眯地看着桌上的木簪,妯娌三人互相推让着。 “嫂子,可别推了,我拿这支雕了祥云的,你拿这只银杏叶的,弟妹拿这支梅花的……” 朱氏名字里有个杏字、卫氏名里有个梅字,正正好。 妯娌三人都欢欢喜喜地收下簪子,随即就戴到了头上。 林秋缘想到前几天舅公做桃符的时候,自家老爹和舅舅们悄咪咪地雕着什么,她笑而不语。 “娘,我知道!爹爹上次在屋里藏银镯子呢!” 陈念没有保密意识,想到上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瞧见自家老爹往她睡着的枕头里塞着什么,睡醒了才想起来摸出来看看,是个雕了花的银镯子,后面想跟她娘说来着,玩起来就忘记了,这时候才想起来,突然来了句。 卫氏在婆婆、姑姑和妯娌的揶揄下,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咱就当不知道就行,你这孩子,怎么还给你爹抖出来了呢?” 何氏笑着摇了摇头,给几个孩子仔细办了交代,可不能破坏氛围。 “花花!娘!我戴!” 小朋友最是容易被花花绿绿的颜色所吸引,冬至指着桌上的粉色绢花,想伸手去够却够不着,连忙求助她娘。 柳芸娘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哄道:“冬至乖哦,咱们等到大年初一早上再戴好不好?初一咱们穿新衣服就要戴新绢花,要是今天戴了,新绢花可就成旧绢花了,那你年初一可就没有新的花花戴了哦。” 冬至想了想,也不知有没有理解,但还是点头,让柳芸娘帮她把她的粉色绢花收好。 陈念选了黄色绢花,陈思思选了红色绢花,林秋缘选了蓝色绢花。 当娘的都帮忙收起来,留着年初一早上戴。 “奶,我们没有吗?” 陈家和没忍住问道。 “咋?你也要戴绢花?”何氏笑着揶揄道。 “奶!我不戴绢花……” “别急,我淘了几本书,你可能会喜欢。” 陈氏弯腰从篮子里提起一根麻绳,麻绳下方是绑着的几本书,书皮都泛黄了,看着很有些年头。 陈家和接过姑婆递过来的书,有些苦恼,他还不识字儿呢。 “这……这是医术?” 虽然有些气馁,陈家和还是把书翻开瞧瞧,这一瞧不要紧,瞬间就被里面的图给吸引住了。 图只有寥寥几笔,但很传神,陈家和随手翻了翻,就看见了葛。 “姑婆,这是不是葛?咱们先前在路上挖到的,长得像红苕……” 陈家和仔细辨认了一番,得出来这个结论。 陈氏一看,还真是,欣慰地抚了抚陈家和的脑袋。 “这是做手工的书吗?这不是舅舅的刨子吗?” 林夏至也指着手上的书,惊讶地说道。 “嚯,还真是!妹妹,你这是在哪儿买的?” 何氏大吃一惊,这可是捡到宝了。 “就买簪子的那个摊子,说书的品相太差,不知道经了几手了,他都是捡回来的,随手摆摊上卖给有缘人,算是半卖半送的,他摆那都一两年了……” 除了这两本书外,还有套三百千,陈氏打算留给家中的几个大人用,也跟着孩子蹭一蹭课堂,在家自学。 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到了晚上,孩子们陆陆续续进入梦乡时,陈家和都还在念叨着那本草药书。 第73章 岁除 腊月三十,一年里的最后一天,也是岁除。 岁除之日,家家户户都忙忙碌碌,白天叫岁除,到了晚上就叫除夕。 除夕的意思是“岁穷月尽、挨年近晚”,是新一年的前夕,也是人们是除旧迎新的重要时间交界点,常被称之为“年关”。 溪江村的人们在这天通常会起个大早。 大人们起早要为祭祖迎新和年夜饭做准备,孩子们纯粹是盼年盼得没有睡意,鸡一打鸣,就在床上翻滚着,又因为怕冷,而不想出被窝,生生等着天亮。 前几天几个女人家早早就把年夜饭的菜式定了下来,今年是他们在溪江村过得第二个年,不同于去年的便饭,今年他们打算热热闹闹地弄一大桌菜,三蒸九扣是必不可少的。 何氏一大早就把腊肉腊肠从梁上提了几块下来,用热水泡着,留着抽空煮上,顺带还从盐菜缸里抓了一把盐菜出来也用水泡上,留着下午蒸烧白。 如往常一般,年三十的早上大家都是随意对付一口,留着肚子,等着丰盛的年夜饭。 朱氏几人则把腌好的肉端出来,捞了块五花切成片儿状,打了鸡蛋,仔细裹上红苕粉,撒上一把花椒,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等着一会儿炸酥肉。 陈大舅力气大,正在切肉糜,一会儿要用来蒸肉糕。 柳芸娘把白米和糯米按比例混合,抓了一把花椒,就在锅里干炒着,等到锅里的炒米发黄,捞出来放到盆中,让自家男人去磨成粉,这是做粉蒸肉必不可少的调料。 院儿里的石磨一大早就咕噜咕噜地转动着,一直没歇过。 柳幺舅守在石臼旁,认真地捣着花生和芝麻,预备做夹沙肉的芯儿和汤圆芯儿,捶得石臼都叮叮当当直响。 卫氏则是把头天做出来的豆腐端了两块儿出来,直接上手捏碎,和上了红苕粉和各种调料,只等等着陈大舅的肉糜剁好,再调成糊糊,做豆腐丸子。 陈二舅和柳二舅则是去鱼塘里网了两条鱼,放在水缸里,等着吃完午饭再来打理。 几个娃娃在灶房碍手碍脚,何氏干脆把他们全赶出去,让他们去村里玩儿,免得在这挡着。 几个娃娃兜里装着干货,不情不愿地往村里去,不过好在被赶出来玩的娃娃有很多,娃娃大军们很快就玩做一团。 就连毛毛都和村里的汪汪队一起开大会,在田间地头疯玩着。 直到各家各户的大人开始大声唤着孩子的名字,大家才开始高高兴兴地告别。 几个娃娃手里抓着不少花草,还是林秋缘提议辣手摧花的。 茶花和梅花开的正艳,路边的野花正沐浴着阳光,被几个娃娃强势薅走,到家找出几个瓶瓶罐罐就把花插上,倒是让屋里有着别样的风光。 一大家子午饭也吃的很简便,早上的杂粮粥一热上,唏哩呼噜地喝完,碗筷一洗,灶房就开始忙碌起来。 等灶上的锅终于空出来,陈氏才去仓房把菜油罐子抱出来。 炸酥肉之类的炸货一定要用菜油,要是用猪油炸,冷了之后会凝固,糊在肉上都油腻腻的一层,而菜油则不会凝固。 陈氏倒了大半罐菜油到锅里,吩咐儿子把火烧得旺旺的,炸东西必须要用大火,不然炸不透。 卫氏和朱氏忙完手中的活儿,便来接替姑母,结果了炸丸子、炸酥肉和豆腐泡的活计。 卫氏站灶边搓豆腐丸子,朱氏拿着竹捞子和长筷子在油锅里不停地翻动,等丸子炸至金黄,浮在油锅上,就迅速捞起来,倒进一旁的筲箕里沥干油,竹捞子再伸进油锅里继续再捞。 豆腐丸子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一会儿用来煮丸子汤。 妯娌二人配合默契,很快一盆炸丸子就炸好了。 朱氏把锅里飘着的渣滓都捞干净,就开始把裹好粉的肉片一块块儿地下锅。 炸酥肉的味道太霸道了,直往几个娃娃的鼻子里钻,几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勾到了灶房门口。 卫氏见裹肉的糊糊还剩下不少,要是倒了还有几分可惜,看见探头探脑的几个娃娃,连忙喊他们去掏几个红苕来。 卫氏把红苕洗干净,刮掉皮,切成拇指粗的长条,直接倒进糊糊里,横竖这个糊糊炸出来的酥肉味道可香,裹上红苕炸,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等炸完豆腐泡,卫氏接过嫂子手中的筷子和竹捞子,开始炸红苕。 红苕裹了粉,外层金黄酥脆,里头香甜松软,几个孩子从来没吃过,一人抓着一把吃得津津有味,毕竟是他们亲自挑的红苕! “这糊糊咋还有那么多呢?以前咱们用豌豆粉裹面糊糊也是这个量啊!” 朱氏看着还有个底的糊糊,有些纳闷。 “应该是红苕粉更容易挂粉,嫂子,咱们是不是还得炸花生?干脆也倒里头,裹上糊糊炸得了,你看红苕裹了这个糊糊炸出来,味道还真不赖……” 卫氏一边嚼着炸红苕,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生米,一边说道。 朱氏一听,这主意行,但还是得请示一下婆婆。 何氏也吃了炸红苕,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放下手中包好馅儿的夹沙肉,跟着一同进了灶房,吩咐道“那就拿一半的花生裹面糊糊炸,一半就生榨,炸好撒上盐,给你爹、姑父他们下酒吃。” 裹了粉的花生炸出来,味道真是顶顶的好,林秋缘越吃越起劲,这倒是有几分酒鬼花生的味儿。 吃得起劲的不止林秋缘一个,陈氏抱着蒸屉路过时,才制止了几人,不让再去灶房抓东西吃了,免得到年夜饭吃不下。 吃多了炸花生的后果就是,娃娃们都胀气了,一个个在院子里比谁放屁放得大声,谁放的屁最臭。 几个当爹的看的太阳穴直突突,望着几个傻孩子,四十五度角无语望天,没法,大过年的,亲生的。 蒸屉也开始上锅,蒸酥肉、蒸肉糕、粉蒸肉、烧白、八大丁、夹沙肉、糯米扣碗也陆续上锅蒸。 陈舅公看着时机差不多,逮了鸡,磨刀抹脖,提着鸡绕着房子外圈,淋了一圈鸡血,该有的仪式不能少。 一群男人就开始烫鸡烫鸭烫鹅烫兔,陈二舅则提刀处理了两条鱼,把鱼尾切下,啪叽就黏在灶屋的门上。 鸡鸭需要用整只的来祭祖,屋内的灶已经满了,柳外公只得抱着口陶锅,抱了柴火去棚屋里煮鸡鸭和刀头。 何氏把腊肉腊肠从锅里捞起来,切了萝卜丢进锅中,又扔了一小把粉条进去,粉条最好今晚就吃完,不然在汤里泡一碗,就会把汤汁全吸光,粉也会失去嚼劲变得软趴趴。 第74章 除夕 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陈氏把扣鸡和扣鸭也放进蒸屉里蒸着,开始同嫂嫂一起准备祭祖的东西。 几个娃娃帮忙端着浆糊,帮着陈舅公和陈大舅贴春联和贴门神。 陈大舅搬了桌子出来,把春联翻过来,在背后细细地涂上一层浆糊,陈舅公同儿子一起,一人一头举着春联,在门框上比划着。 几个孩子当起指挥家,帮忙看贴的位置对不对,一会儿上,一会下地指挥着。 得,在几个娃娃的瞎指挥下,春联有些歪,好在二人只是在试着对齐位置,还没贴下去,陈大舅气得吹胡子,往院里唤了二儿子出来。 陈二舅笑着把几个孩子扒拉开,亲自来指挥着,直到春联对齐,才一声令下,陈大舅和陈舅公眼疾手快就把春联按下,贴好后,才小心翼翼地抚平春联上褶皱,把溢出来的浆糊擦干净才算完成。 春联必须贴的齐齐整整,先不说春联贵,纸薄,容易撕破,所以一旦贴歪,就没法撕下来重新贴,再者说,大过年撕春联可是不吉利的事儿,家家户户贴春联都尤其认真,容不得半点差错。 家中需要贴春联的门还不少,院门、大门、灶房门、牲畜门……等贴春联大队忙活完,太阳都快西下,锅里的饭菜也差不多能上桌了。 吃年夜饭前,照常是要祭祖的。 溪江村的村民们在年饭前祭祖的习俗倒跟清明差不多,各家各户都要端上一些吃食到自家先人坟前祭拜,还得放一挂鞭炮。 傍晚的溪江村被烟雾笼罩着,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他们家是逃荒来的,祖坟并未迁过来,但是年三十祭祖的习俗,还是不能少。 去年他们是在宅基地上祭的祖,今年倒是不合适在院里祭祖了。 何氏和陈舅公用簸箕端着一块刀头、一盘腊肉香肠、一整只鸡和鸭,陈大舅拿着一挂鞭炮,陈二舅带上三只香、两根白蜡和一打黄纸、朱氏抱着酒坛子、卫氏抱着三个碗,一家子往坡下的西南角浩浩荡荡地走去。 天快黑了,不太适合娃娃们出去,柳芸娘和林守义留在家里照看几个娃娃,顺带准备端菜摆饭。 陈舅公把祭品在地上依次摆来,点上蜡烛和香,恭恭敬敬地对着西南方向拜了拜,虔诚地把香插在两根蜡烛中间,又带着一家子毕恭毕敬地磕了头后,最后才是烧纸。 陈大舅把酒倒进三个碗里,也摆在祭品前,老老实实地等远道而来的先祖们享用年夜饭,等蜡烛燃得差不多了,陈二舅才点起鞭炮,等一阵噼里啪啦结束,陈舅公把三碗水酒撒在烧纸的位置,祭奠才算完毕。 几人又把祭拜过的端起祭品端进簸箕,抬回家去。 祭品拿回去,就会拿去切上再端上桌。 祖祖辈辈都认为被先祖享用过的祭品,一家人吃了就会得到祖辈的庇佑,祛病挡灾,福寿安康。 饭厅里,林守义和柳芸娘已经把饭菜端上桌,几个娃娃也帮忙摆好了碗筷、酒杯。 一碗蒸酥肉、一碗蒸肉糕、一碗粉蒸肉、一碗烧白、一碗八大丁、一碗夹沙肉、一碗糯米扣碗、一碗扣鸡、一碗扣鸭、一盘清蒸鱼、一盆水煮鱼、一碗毛蕨焖兔肉、一碗黄豆焖大鹅、一碗豌豆尖丸子汤、一碗萝卜粉条汤、一碗香菇鸡汤、一碗泡豇豆老鸭汤、一碗凉拌折耳根、一碗凉拌杂碎、一碗麻婆豆腐…… 何氏和陈氏把香肠腊肉也端上桌,又把整鸡整鸭和刀头端去灶房,快速切好,每样只端了其中一小份出来,摆上桌。 能坐下二十人的大长桌,被塞的满满当当,不同于去年简单的十二个菜,今年这二十几个菜,让娃娃们最为激动,盯着桌上的菜都眼冒绿光。 除夕夜的这顿年夜饭几乎都是荤菜,既是犒劳自己这一年来的艰辛,也是一大家子对来年顺遂的祝愿。 陈舅公和柳外公亲自执壶给妻子、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斟满酒。 女人们喝的多为米酒,只有朱氏喝了一杯米酒后,觉得不够味儿,抄起酒罐子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高粱酒。 娃娃们羡慕极了,他们面前的杯里只是糖水而已。 大人有大量没动筷,娃娃们也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腿上,虽然嘴里的唾沫不知道咽了多少回了。 陈舅公端起酒杯站起身,眼睛在一家子的脸上巡视了一圈,才郑重地说道,“今儿个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去年下半年,咱们动身逃荒,一路艰险,来到这个福祉地,倒是把日子越过越好了!咱们三家人,不说两家话,和和睦睦把日子过好,就是我最大的期盼。咱们辛勤劳作了一整年,才换来这丰盛的一大桌,希望咱们明年也勤勤恳恳地把地里的活计做好,也有个丰收年!” 原本都准备举杯了,陈舅公对上几个娃娃懵懂的眼神,扯起一抹笑,对着几个娃娃说道,“明年家和、思丫、夏至和秋缘就要进学堂,你们可要好好学呀!尤其是思丫和秋缘,女娃娃有个读书的机会可不容易,爷和舅公并不奢望你们读书考功名,只求你们能读书明事理,能识字,不做睁眼瞎……” 陈舅公一番话说得鼓舞人心,也不管有没有听懂,几个娃娃连忙抬头挺胸,学着陈舅公举起酒杯,嘴里说着恭贺的吉利话,大人们乐得直鼓掌。 一家子都端起酒杯,碰了个杯。 男人们仰头喝下杯里的酒,女人们也抿了杯中的一口米酒,朱氏最为好爽,半碗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连陈舅公都直呼她好酒量。 几个娃娃们也规规矩矩地夹着菜,夹哪样吃哪样,吃相斯有礼,不会在盘里像鸡爪子刨沙一样挑挑拣拣,柳外公和陈舅公禁不住满意地点头,孙辈们倒是知礼的,来到了溪江村,耳濡目染之下倒是把吃相都改好了几分。 柳芸娘给冬至夹了满满一碗肉菜——丸子、肉糕、夹沙肉、蒸得软烂的扣鸡扣鸭、没有刺的鱼肚上的肉……全都是软烂的东西,适合冬至满满吃。 小家伙拿着木勺,吃得满嘴流油,小脸上的满足感特别显眼,让大人们的胃口更好上几分。 第75章 守岁 年夜饭过于丰盛,几个贪心的娃娃恨不得把所有的菜式都尝上一口,奈何人小肚皮也小,将将尝完自己最喜欢的菜,就把肚皮给填饱了。 何氏见几个娃娃撑得都走不动道了,赶紧提出提前熬好的山楂水,每人都灌了一碗下去。 林秋缘摸着圆滚滚的小肚皮,舒服得直叹气,没办法,夹沙肉和糯米饭她真的好喜欢!丸子也好喜欢、蛋皮肉糕也好喜欢!整桌菜,除了讨厌的折耳根,全是她爱吃的。 但没关系,年三十的年夜饭是不能一次性全吃完的,要一直吃到年初五去,几个娃娃都在期盼着明儿的午饭,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哪些菜没吃到。 女人家们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去灶房清洗,男人们则把剩下的饭菜归置在一起,拿了几个菜罩把桌子罩上,一是为了防尘,而是为了防讨人厌的偷油婆(蟑螂)和尖嘴巴(耗子。 天刚擦黑,陈舅公带着俩儿子就去门外挂灯笼,何氏也去灶房点上油灯,仔细检查了下给灶王爷的贡品后,才端着先前炸东西捞出来的油渣走了出来。 油炸倒进拌了饭的油汤中,拌上啃过的骨头,朝前厅的狗窝走去,想了想,何氏又转身进灶房,把汤里没有肉的筒骨也捞了出来。 下午毛毛在村里玩得太疯,滚的满地都是泥,何氏为了防止毛毛用脏爪子扒拉人,直接把它给拴了起来。 毛毛看着何氏端着盆来,兴奋的绕何氏转圈,汪汪直叫着,想要伸出爪子扒拉何氏的腿。 何氏举着陶盆,大声威胁道,“毛毛,走开,消停点儿!你要是把你狗爪放上来,这顿你就别吃了!” 毛毛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erer叫了两声,就乖乖地蹲在狗碗旁,歪着头看向何氏,尾巴一甩一甩的,倒让何氏有些哭笑不得。 丰盛的一盆饭菜倒进狗碗里,毛毛首当其冲就把筒骨叼进狗窝,随即又快步回到狗碗旁,大快朵颐,林秋缘坐在堂屋的廊下,都能听见毛毛吃东西的动静,还能听到毛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护食声。 当然,豆豆和梨花也有一份单独的年夜饭,肉味十足,看着比毛毛的年夜饭更丰盛些。 冬天冷,豆豆和梨花不是在暖和的窝里睡觉,就是跟着他们一起蹲在烤火盆旁,要么就是有太阳的时候就懒洋洋地躺在天井里晒太阳,很少上蹿下跳了,倒是也越发的肥胖了,毛色也油光水滑。 廊下也挂了红彤彤的灯笼,显得特别喜庆。 按照溪江村的习俗,年三十晚上要点一个通宵的灯,直到年初一的早晨才能灭掉,这叫点长明灯,也叫“长命灯”,寓意着家人健康长寿。 灯笼挂在外边儿,守岁的大人们还得时不时检查一番,要是被风吹灭了,得立即点上。 忙活完这些,陈舅公也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据说除夕下午,人不能上床睡觉,不然啊,来年水田的田埂就要垮塌,陈舅公从村里的老辈子们口中听来这些讲究的忌讳后,也回家告诉了一家子。 一大家子在堂屋里烤着火,桌上还摆着些零嘴杂货,忙活了一天,吃饱喝足,被火烘得暖和和的大人孩子都有些昏昏欲睡。 “不成,不能睡,家和,背一段三字经给爷听听……” 陈舅公靠着竹椅打着瞌睡,突然胳膊一歪,就被惊醒,瞧着等着屋里守岁的人都哈欠连天,连忙起身提议道。 被点名的陈家和连忙把嘴里的花生咽下去,抹了一把嘴巴,双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地张口就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年三十照例是没有月亮的,透过厚厚的云层,只能见着点点的星光。 就着豆黄的灯光和稀稀散散的火光,大人们也打起精神话着家常,聊着对来年春耕的规划。 年前已经立了春,苞谷种已经育上了苗,油菜花也开始冒菜苔,村里种的早油菜花已开始冒黄,地里的小麦也已经成功越冬,绿油油地一片,长势喜人。 摆龙门阵摆到一半,何氏咻地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脑袋,“哎呦,瞧我,都忙糊涂了,前儿个肖妹子还跟我说除夕夜不能留南瓜在屋里过年,不然第二年会不顺遂!快!咱去把南瓜搬院子外面去……” “嚯!还真是!忙起来就给忘了!三儿,你去,跟你表哥他们把南瓜抬出去。” 陈氏也有些急,左手手背拍在右手手心拍得啪啪作响,柳幺舅也快点放下炸红苕,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抬着油灯就出了屋去。 “邋遢!幺舅邋遢!” 坐在柳芸娘怀里抱着红苕干磨牙的冬至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嘴里直嘟囔着。 “哎呦,咱小冬至也知道幺舅邋遢……小家伙鬼精鬼精的。” 柳芸娘低头刮了刮小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可不是邋遢?愁得我……他要是投生来是个女儿,我都怕他以后嫁不出去……要是像他哥,该多好,我得少操好多心。” 陈氏皱起眉头,脸上的嫌弃不像是装的。 柳二舅听到他娘提到自己的名字,也抬起头憨笑。 陈氏顺手也摸了摸二儿子的脑袋,想到大过年的,叹气不好,硬生生忍住了,轻声说道,“娘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愿你们几个平安顺遂……” “上次是谁来着?来给永安做媒……” 何氏放下手中的瓜子,想到上回的事儿,也忍不住有些动怒。 几个娃娃瞬间不困了,八卦雷达疯狂响动,一个个耳朵竖的跟天线似儿的,只有冬至和陈念人小不懂事,一脸懵懂地看着大人们。 “算了嫂子,咱不勉强……今儿也不适合讲这个,你瞧瞧那几个精怪,耳朵都快掉地上了……” 陈氏瞟了一眼几个小的,故意夸张地说道。 陈念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好,耳朵没有掉地上,她可没偷听。 林秋缘几人面面相觑,低下头挤眉弄眼,互相交流着情报,可能是交换的情报超乎寻常,林夏至和陈家和坐着的条凳失去平衡,二人摔了个屁股墩,惹得一家子哈哈大笑。 南瓜被送出院子,陈大舅转回后院提热水,陈二舅和柳幺舅提了木盆,大家一起在堂屋内烫脚,年三十晚上把脚洗干净,听说过年后会就会走好运。 第76章 年初一 冬至年龄小,根本熬不了一点夜。 小脑袋在柳芸娘怀里像小鸡啄米似得,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柳芸娘把冬至搂在怀里,让她躺平睡着,林守义回房拿了张小被,把她包住,免得着凉,睡梦中的冬至也笑得甜甜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快到深夜,陈大舅和陈二舅拿了两挂炮挂在院子里,只等着村里第一声炮响后再点炮。 子时一到,许村长家率先点燃了炮仗,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溪江村,在第一声炮响后,陈大舅和陈二舅紧随其后,点燃了挂炮,随手甩开,捂着耳朵跑到门槛后。 屋里烤火的人全都跑到前厅看放炮,冬至也被鞭炮声吓醒了,小嘴一扁就要哭。 柳芸娘最先发觉,伸手捂住冬至的小嘴,凑到她耳边轻轻哄道,“乖乖不出,放炮呢,别怕,别哭嗷,娘在这儿……” 冬至回过神来,眨巴着葡萄似的湿漉漉的大眼睛,柳芸娘觉得心都要化了,没忍住在幺女脸上吧唧一口。 几个娃娃也从屋里挤出去,刚捂好耳朵,看炮仗就噼里啪啦地炸完了,几个娃娃就只听了个响,但也很兴奋就对了,拍着巴掌直鼓掌。 毛毛倒是被突然炸响的鞭炮吓了一大跳,对着门外汪汪汪叫个不停,柳幺舅拍了拍它的头后,毛毛才老老实实重新趴回窝里。 院儿里鞭炮四溅,火光转瞬即逝后,空气里就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石味儿,有几分刺鼻,几个娃娃捂完耳朵就改捂住鼻子。 鞭炮很快就放完了,溪江村也渐渐趋于宁静,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也随着鞭炮放完变得安静。 除夕的夜,宁静而黝黑,唯有点点星光见证了溪江村的转瞬即逝的火光。 放完鞭炮,一家子才回屋歇息,几个娃娃也哈欠连天,烤得暖暖和和地连忙钻进被窝,大年初一的新衣新鞋新袜就放在床脚,几个娃娃都没忍住摸了又摸,忍着没把新衣服抱进怀里睡觉。 天才麻麻亮,溪江村的清晨就已经热闹起来,吱呀吱呀的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路上就响起扁担的吱呀声。 溪江村的年初一讲究挑“银水”,也就是新年从井里打起来的第一挑水,溪江村的村民认为谁年初一,谁最早担回水,谁家这一年就会兴旺发达。 所以家中没有打井的人家,年初一就会起个大早,去后山脚下的大水井中挑水,玩得就是一个争分夺秒,不一会儿,井旁就排起了长隆,男人们担着担子,互相恭贺着新春。 他们家是打了井的,自然不用跑那么远去担水,家中的男人们起了个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挑水,然后搓汤圆。 新年的第一顿早饭,按照溪江村的老习俗,得由家中的男人爬起来搓汤圆,他们家也入乡随俗,早早就跟家中的女人们学做了回汤圆。 陈大舅起来挑了两挑水倒进水缸,直把水缸装满。 陈舅公带着侄儿和侄女婿,在灶房里搓着汤圆,柳外公点火烧水。 糯米粉和馅儿料都是先前准备好现成的,几人手脚麻利,按照人头,一人俩汤圆,和粉、包馅儿、下锅…… 等着汤圆飘在水面上,陈舅公用竹捞子把汤圆捞在盆里,让儿子端去了饭厅,摆上碗筷。 娃娃们昨儿熬了大半宿,早上是实打实的起不来的。 各家当娘的洗漱完,看着桌上开始摆碗筷,才倒回屋里把各自的孩子从被窝里捞起来。 一睁眼,几个娃娃就感觉摸了摸枕头底下,刚把手伸进去,就摸到个圆圆的东西,一拿出来,是个小红封,是昨晚几个当娘的趁着娃娃们睡着后塞的压岁钱,并不多,每人六铜板,图个吉利。 摸到红封的娃娃们笑眯了眼,高高兴兴跟自家娘亲地道声新年好。 大点儿的几个娃娃手脚麻利地穿上新衣、新袜和新鞋。 家中几个娃娃都是垂髫之年,男娃娃也不需要束发,夏天天热,就会被剃成红孩儿发型,天冷了就蓄发,大半年,俩男娃都留了齐肩发。 为了美观,柳芸娘和朱氏还是取了一缕红线,给俩男娃把头发编成了小辫儿,垂在脑后。 女娃娃则不一样,几个当娘的仔细给女娃娃们梳了头发,戴上新买的绢花。 林秋缘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头上缠了蓝色绢花的双丫髻很是满意,得亏不是扎个冲天炮。 扭头看了她娘还在用红绳给冬至扎满头髻,林秋缘直觉得头皮发麻,这还不如扎个冲天炮呢! 等柳芸娘领了冬至出来,林秋缘悄咪咪地数了数冬至头上的小辫子,嘶,这也太多了,大怕是有十几二十个。 陈念也梳了个双丫髻,头上戴着跟林秋缘同款不同色的黄色绢花,两姊妹像照镜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好奇。 陈思思一把头发又多又厚,朱氏干脆给她梳了个三丫髻。 发都被细细梳理得整齐有序,三个髻形成一个可爱的三角形。 发髻间留有几缕轻盈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 红色绢带点缀其间,在头顶的髻上绕了一圈,再拉到两头的髻上绑上,两头的髻上戴上了红色的绢花,绢布顺着发髻自然垂下,走起路来,轻轻甩动,好看极了,把林秋缘和陈念羡慕的不行。 三姊妹手牵手去了后院,卫氏挨个给她们洗手洗脸,抹上香膏,才放她们走。 洗漱完的水全倒进一个空着的缸里,年初一的水可不能倒掉,要是把水泼到地上,那就意味着你把新一年的财运泼掉了,这是万万不能的。 年初一的忌讳有很多,不能泼水,不能用刀和针,不能扫地,不能洗澡,不能高声喧哗,最重要的是,更不能说死之类的晦气话。 几个娃娃乖乖吃着汤圆,说话也轻言细语,碗筷也是轻拿轻放,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倒像是突然转了性似的,那乖巧的样子看得何氏直点头,脸上也不自觉地挂着和煦的笑。 就连冬至不小心失手打翻了碗,陈氏也只是念了句“碎碎平安”,蹲下身把岁陶片捡起来,放到一旁,毕竟年初一到年初一是不能扫地倒垃圾的。 几个娃娃爱惜自己的新衣服新鞋,绝不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吃完汤圆就老老实实地在天井里烤火。 南方的冬天一如既往,白天的室外倒比室内暖和得多。 村里又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这是年初一放的开门红炮仗。 开门红放鞭炮也是有讲究的,爆竹声后,碎红满地,常被称为“满堂红”。 若是放三枚鞭炮,就叫“连中三元”;若是放四枚鞭炮,那就叫叫“福禄寿禧”;若是放五枚鞭炮,就称之为叫“五福临门”;要是放六枚鞭炮,寓意着“六六大顺”。 陈舅公大手一挥,豪气地搬出六枚鞭炮,在院门外的小坡上噼里啪啦地放个不停。 几个娃娃捂着耳朵,没敢尖叫,咬着嘴唇,激动得直跳,虽然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激动个什么事儿? 第77章 正月里来是新年 放完鞭炮,几个娃娃挤眉弄眼了一番, 等大人们返回堂屋,几个娃娃很有默契地顺势跪成一排,冬至也不懂,见哥哥姐姐们啪叽跪下,她也挣开她娘的手,跑到姐姐身旁,啪叽一声也跪了。 因为衣服穿得多,没跪稳,差点摔了个狗啃泥,得亏林秋缘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冬至,大人们都长呼一口气。 娃娃们也实诚,老老实实地磕了仨响头,嘴里的吉祥话跟不要钱儿似的直往外蹦,可把大人们喜得不行,直夸娃娃们乖,拜完年,几个娃娃们的兜里的红封塞都塞不下。 大人们哪里知道,这吉祥话是他们私底下彩排过好几回的呢! 收了红封,喜得娃娃们钻进屋里东藏西藏,林秋缘当然也欢喜,加上去年的红封,她现在都有16枚铜钱了,蚊子肉少也是肉啊! 顺势往空间一丢,刚走出门,就被屋外几个哥哥姐姐吓了一大跳。 “妹妹啊,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林夏至手里紧紧拽着红封,都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小脸上的闪着精明的笑。 林秋缘瞬间秒懂…… 得,看来是上回她藏米花糖在家里出了名…… 哼哼,她可还有个可以储物的空间!他们要是找得到才有鬼了! 只是偶尔,林秋缘也会反思这个空间到底派上了啥作用?家里人能力太强,自力更生,根本用不上啊! 溪江村的人们如往常一般,会在年初一的时候扫墓,他们逃荒来的,现在还是溪江村一代,并没有墓可扫,一家子去婆媳西南角拜了拜,也简单走了个形式。 村里的山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没停过,徐村长还在山脚敲着锣提醒大家烧纸点炮要离干柴远些,免得引起山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千万别惹得底下的老祖宗们掀开棺材板起来托梦骂人。 锣声混着鞭炮声,好不热闹。 何氏把装着花生、瓜子、炸货、米花糖等零嘴的食盘摆在堂屋里。 开水也早早烧好,茶叶也备好,醪糟糖水也冲好,等着别人来拜年。 张三家的张林昨儿下午在村里碰见陈家和几人,连忙跟他们打了招呼说年初一他们要上门拜年,几个娃娃回家也不忘告诉大人。 今年来拜年的人还不少,张三李忠两家人也不用扫墓,一大早就提着年礼上门来,何氏连忙热情地招呼几人坐下喝茶,零食炸货也端出来,让几个娃娃吃。 年初一初二是不能在别人家吃饭的,两家人坐下话话家常,摆摆龙门阵,就差不多告辞了。 几人还要去村长家,林守义和柳家两个舅舅同陈大舅陈二舅作为晚辈,也提着拜年礼跟张三李忠上村长家拜年去,身后跟着串小尾巴。 溪江村热闹非凡,拜过年的娃娃们也开始在村里追逐打闹,一直到中午时分,各家各户高声唤娃,娃娃们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初一不能动刀,朱氏几人早就分好这几天的菜,从昨晚剩下的年夜饭里挑了些菜热了热,又是一顿丰盛的午饭。 几个娃娃玩累了,肚子早就咕咕叫,洗完手就老老实实坐着等开饭。 饭菜一上桌,娃娃们的眼睛就长到了筷头上,把昨晚没吃到的菜都夹了一遍,直把肚子吃得圆鼓鼓。 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朱氏和卫氏倒是少了几分忧愁。 今年不用急着犁地耕地,一大家子倒是闲适不少,就在家等着各家各户来串门。 李癞子家、王瘸子家和张驼背儿家也提了年礼来拜年,娃娃些也是相熟的,一会儿就在院儿里吃着零嘴玩成一团,嘻嘻哈哈的笑声快要掀翻陈家的屋顶。 何氏和陈氏也带了儿媳们和女儿以及一串小尾巴去肖大脚家看了牛氏。 牛氏挺着快七个多月的肚子,热情地招待了几人。 肖大脚也忙前忙后,端了零嘴到院儿中,又唤儿子笼了火盆,几人在院儿里烤火摆龙门阵。 林秋缘盯着牛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由得有些害怕,躲在柳芸娘身后不敢过去,她是有几分恐婚恐育在身上的。 陈念胆子大,还上手摸了摸,直觉得不可思议,听她奶说,再过两个月,牛婶婶的肚肚里就会钻出个奶娃娃出来。 牛氏眉目间满是柔情,任由着几个娃娃围观她的肚子。 “哎呦!牛婶婶,你的肚子踹了我一脚!” 陈念像触电般,猛地缩回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盯着牛氏的肚子,甚是震惊地说道。 林秋缘被陈念这一嗓子吼回神,也盯着牛氏的肚子上蠕动的地方看着。 “念丫,可不是牛婶婶肚子踹你,是你牛婶肚里的弟弟妹妹跟你打招呼呢……” 何氏听着陈念的童言无忌,不由得笑出声,其他人也笑成一团。 牛氏怀着身子,身体火热,见旁边笼着火盆,索性把长袄脱掉,让几个娃娃看得更清楚些。 “哎呦,这娃娃可真有劲儿啊,你看看这,在你娘肚里打拳呢!” 朱氏也扭头看向牛氏的肚子,好家伙,肚子上的蠕动此起彼伏,估摸着这娃娃以后也是个好动的。 “怕不是个弟娃儿吧?” 卫氏抱着陈念,顺口说了句。 “哎哟,可别,我可盼着这是个女儿呢!要是有你家这几个娃娃一般乖,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牛氏一听这话,激动得立马站起来,连忙说道,肖大脚连忙冲过去扶住她。 “可不是,我家这俩是个憨货,也是成天眼馋你家几个孙女儿,天天念着想要个女儿……” 卫氏也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这可真是,有人盼儿子,有人盼女儿呢。 赵志勇端了糖水出来,直招呼几人喝。 牛氏也满足地抱着碗抿了一口,长舒一口气道,“这水是婶子带来的吧?我一喝就喝出来了,您家真是块儿宝地,井里的水也好喝……” 林秋缘躲在一旁偷笑,她可没少往家里的水缸里兑空间出品的水。 等到日头差不多了,几人才带着娃娃告辞,赵云拉着林夏至和陈家和依依不舍。 “乖孙儿,等过完大年,你们就都去村里的学堂上学了,到时候就天天都在一起学习了……你也得加把劲儿啊,我听说家和他们都把三字经背下来了。” 赵云直接露出了痛苦面具,虽然他一点儿都不想读书,但这几个人居然背着他偷偷内卷!这可是万万不能忍的! 等几人一走,赵云就士气高昂地拿出他的三字经,开始跟他爹请教,肖大脚自然是喜不胜收,嘴里直夸着。 第78章 求帮忙 到了初三,溪江村就开始走人户。 大年初三后,全是好日子,要是今年家中有过整寿的长辈,小辈们都会尽量选在过年的时候提前给老人办寿宴,尽量避开春耕和秋收这段时间。 而嫁娶事宜,一般都安排在秋收后的农闲。 从初三到大年后,村里的席排的那叫满满当当。 初三要办席的人家,从年初二就开始忙活起来,人们常常在这叫帮完忙,席一吃,就要赶去下一家要办席的人家里帮忙,无缝衔接那叫一个顺溜。 他们三家自然也收到了邀请,年初一到初三早上,一大家子都是加了把劲儿,才把年三十的饭菜给塞进肚子里。 得亏他们先前听了肖大脚的建议,提前备上了不同的礼,不然那可叫一个手忙脚乱。 酒席从初三中午一直吃到初八,家里每天只开一顿火,在家吃顿早饭,午饭和晚饭都是吃的席。 要是有些人家准备的席面位置不够,娃娃们就会被拉去挂角吃饭——在四方桌的四个角各加一副碗筷,八人桌搭四个娃娃,一桌十二个人。 林秋缘几人小的也有幸被挂了几次,倒是个新奇的体验。 常常是男人们们忙着帮忙烫鸡拔毛,女人们帮忙切菜备菜,娃娃们组成一队,汪汪队也组成一队,就在主家附近的田间地头疯玩,等到开席的号令一响,就各自分散,找到自己爹娘爷奶的位置旁,自动挂角。 村中原本有两家帮忙办席面的,村西头的刘家的李氏和村东头的赵大匠家的肖大脚。 因为牛氏有了身孕,且怀像不好,肖大脚从去年农闲开始就不接办席面的活计了,李氏农闲的时候倒是也接了不少活计。 连续四五天高强度的轮流办席,李氏也有些撑不住了,帮忙办厨的时候,一恍惚就不小心把胳膊给烫伤了。 人伤得倒是不重,可这要是误了酒席可就是大事儿了。 主家和李氏只得提着礼上赵大匠家请肖大脚去办厨。 肖大脚想了想还是婉拒了,挣钱哪有媳妇和没出生的孙孙重要啊!而且往常办席,都是肖大脚带着儿子儿媳去帮厨,几人打配合,才把席办下来,现在让她一人去,也办不下来。 这可把李氏和后后面要办席的几家愁的不行,最后还是牛氏挺着肚子,对着肖大脚耳语了几句,肖大脚听了眼睛都亮了,直点头。 主家们和李氏一看有戏,也赶忙盯着肖大脚看着,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花来。 “咳咳,是这样的,虽然老婆子我没法去帮忙掌勺,但是我想到几个人选……她们的手艺咱村里不少人都吃过,都夸手艺好……要不,我领你们去问问?” 肖大脚站正,清了清嗓子,瞟了一眼有些激动的几人,试探着问道,语气也有几分不确定。 “婶子,您要说的是不是小湾那边的何婶子和陈婶子一家?” 主家猛地一拍脑袋,脑子里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先前在陈家吃的温锅酒,味道倒是好。 “是的嘞,你们要是觉得行,老婆子我就领你们走一趟,帮忙搭个线……我是真没法,你看我儿媳妇这肚子……” 肖大脚巴掌拍的震天响,脸上挂起一丝不好意思笑。 几家人连说好,肖大脚让他们把提来的礼带走,几人倒是不肯。 “婶子,你说的这是啥话?原本就是我们上门有求于你,再说了,大过年的,就当走个年礼了,哪里把礼提走的说法?我要真把礼提回去,我娘都要提鞋抽我了!这事儿要成了啊,我办完席再给您提谢礼啦!我爷爷七十大寿,可不能在我手里办砸了……” 其中一家要办寿的一中年男子站出来高声地说道。 几人原本想跟肖大脚约好,让肖大脚在桥边等一程,他们好回家重新备礼去,突然就有人想到,三家人好像都在村里吃席来着! 肖大脚想了想,让他们先回去,得先去把何氏几人找到,才能谈后面的事儿。 几家人连忙各奔西东,边寻人,边回家备礼去。 肖大脚对今儿村里办席的主家都门清儿,把儿媳妇扶进屋去躺好后,重新笼了火盆,确保屋里不冷后,又把窗户的缝隙推开一些,才有些不太放心地出了门。 肖大脚赶到村中,一眼就在娃娃大军中看见了自家孙子,连忙喊道,“云哥儿!你来……奶有事找你。” 赵云一看自家的脸色有些着急,心里一咯噔,丢下玩耍的小伙伴提脚就跑。 “奶!爹和爷爷在那头,我带你去,是不是我娘要生……” 赵云牵住肖大脚的手,就要往他爹和他爷那边带,心里有点害怕。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娘没事儿,是奶,奶想问你,你见到你何奶奶和陈奶奶没有?或者……” “哎呦,家和,夏至,你俩也在这呢,你奶呢?肖奶奶有事儿找她商量……” 肖大脚连忙捂住乖孙儿的嘴,连呸三声,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身旁跑来俩男娃,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肖大脚连忙挂起笑脸问道。 “肖奶奶过年好~我奶还在张家呢……我和夏至跟着云哥儿一起先跑了的,我奶说她们得帮主家收拾完才来这边帮忙……诶,她们来了……奶!” 陈家和见自己被点名儿,赶紧和夏至一起道声好,大大方方地解释着,一探头,就见他奶他们正在过来的路上,连忙打招呼。 肖大脚一听,咻地转过身,速度之快完全与以往的稳重的形象不符,似乎连眼神都亮了,提脚就往几人来的方向迎过去 这家要办席的主家也听见了声,从院里挤出来,见几人来了,直拍脑袋,真是晕了头,忘记人家也会来帮忙了,连忙跟在肖大脚身后,迫不及待地走到何氏几人面前。 何氏几人见几人急急忙忙的架势,还被吓一大跳,第一反应便是牛氏要生了?还是几个小崽子闯祸了?几人对视一眼,连忙也加快了脚步,脸上满是着急。 第79章 办席 何氏见肖大脚急匆匆赶过来,不由得咯噔一下,又仔细观察了对方的脸色,并无焦急之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哎呦,老姐姐,大妹子,可算是找到你俩了……” 肖大脚自然地伸出手去,抓住何氏的手,夸张地说道。 “这是咋啦?我刚刚瞧你走过来,还吓了一跳,你这几日都没出来吃席,在家经佑媳妇儿,突然出现在这,你别多心啊,我还以为是侄媳妇要生了,心里一咯噔……” 何氏站定,把肖大脚拉到一旁,窃窃私语道。 “不多心不多心,燕儿好着呢!是这样,妹子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求你帮个忙,我牵个桥搭个线儿……” 肖大脚转过身,指了指身后站着的主家,有些尴尬道。 “何婶子、陈婶子,过年好……” 身后站着的徐大山与肖大脚对上眼神,连忙站出来,给何氏和陈氏行了个晚辈礼。 朱氏几人已经牵着孩子走到主家院儿里去帮忙了,林秋缘没走,手还扒拉着陈氏的衣摆,耳朵竖得像天线。 几人站在路边聊着,倒是惹得一旁扛着桌椅板凳路过的村民们好奇不已。 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徐大山连忙请人去堂屋里详谈。 前院儿里很多人,进进出出往院子里搬着桌椅板凳,一个五十出头的中老年人站在檐廊上指挥,看起来嘈杂又热闹。 后院儿里,村里的男人们正在帮忙按猪,杀猪匠早已准备好,猪的叫声震得林秋缘耳朵疼,她连忙放下揪着陈氏衣摆的手,双手捂着耳朵,跟着钻进了徐大山家的堂屋。 徐大山让何氏陈氏上座,徐大山的媳妇江氏也连忙端上茶来,徐大山的老娘王氏也赶紧端出一盘杂拌放桌上,招呼大家吃。 李氏也从灶房过来,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讲事情始末说了清楚,堂屋里陷入沉思。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来帮忙办厨?这……成倒是成,就是我怕我们这手艺,有些拿不出手啊,怕做出来的菜式味道不对,万一……” 何氏看了陈氏一眼,二人一对视,陈氏就明白了嫂子的意思,率先开口说道。 “哎呦,婶子,你们的手艺我们是清楚的,你们家办席的那时候,我们可是啧啧称赞的,那味道简直不摆咯……” 徐大山生怕两人不答应,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没忍住打断道,信任之情言表于色。 “这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连着操办好几天的席面,我这也是撑不住了,烫到了胳膊,这要是只烫到一只胳膊,我还能勉强办下去,这不,两只胳膊都挨了,实在是没法,才去请肖嫂子……” 李氏坐在一旁,有些不太自在,也有几分焦急,毕竟后面还有好几家的席面要做,这要是找不到人接替她的活儿,可咋整?赔钱肯定是要的,再说要是她这名声有损,以后可就难接活儿了!想到这,李氏索性撩起袖子,露出一双用土布包住的胳膊,给几人看 何氏和陈氏也探头看向李氏的胳膊,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同情。 看着李氏用布包着的胳膊,还能清晰看见从白布里渗出的不明液体,林秋缘猜测里面包着的要么是芦荟,要么是猪油,看来烫的很严重,面积也不小。 村长的婆娘夏氏也进了堂屋,用眼神询问了下徐大山,徐大山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夏氏也连忙帮腔,肖大脚也劝了劝,何氏和陈氏才答应下来。 “李大厨,只是这个菜式有哪些,席面要怎么办,你还得多给我们说道说道……” 何氏抿了口茶,润了润喉,这才揽下这个大活儿。 “哎呦,叫什么大厨,你比我大岁把,喊我声李大妹就成,我也占个便宜,厚着脸皮同肖妹子喊你一声老姐姐,菜式这好说,这九大碗家家户户都大差不差,其它的冷菜热菜,主要也是看主家准备了什么,才好决定……” 李氏挪了个位置,坐到何氏和陈氏一旁的条凳上,仔仔细细地跟二人讲着菜式席面,林秋缘觉得无聊,便跑出去找她娘去了。 肖大脚见自己的任务完成,坐了会儿便准备家去,她实在是不放心儿媳妇一人在家,儿媳妇儿月份大了,腿时常抽筋,她得回去看着去,这才起身告辞。 徐大山的媳妇儿和娘也亲亲热热、千恩万谢地送肖大脚出门去,一进屋就正好听见何氏在说话。 “我这是头一回办席面,忙里忙慌的,得让我儿媳妇她们来帮忙,那我们就只负责饭菜,上菜洗碗涮锅我们就没法帮忙了……” 不管哪儿帮忙办厨的厨子都不用负责这些,徐大山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婶子,您肯来帮我们忙,我们都感恩戴德了,哪能让您帮着做那些?还有就是工钱,先前开给李婶儿的是办厨的十五文一天,帮厨的十文一天,您这是半路救急,我给您开二十文一天,帮厨就十五一天,您意下如何?” 徐大山站起身,对着二人行个拱手礼表示感谢,这才谈到了工钱上去。 陈氏也不由得眉头一挑,二十文?这可都赶上男人们帮忙干苦力活的价格了,这可真是下血本了,一个主厨,三个帮厨,一天可就六十五文!加上今晚这一顿便席,那可就快一百文的工钱了! 姑嫂二人一对视,都看见双方眼中的震惊,何氏连忙摆手,让徐大山按原工钱给就成,哪能往上加呢? “哎呦,老姐姐大妹子,你们可别推辞了,多出来的工钱我来贴,本就是我误了事儿在先,大山他们厚道,没让我赔,这个多的工钱啊,该由我出,做人得讲信用!” 李氏见几人推辞个不停,连忙出声打圆场,真心实意地对几人说道。 几家人自是一番推辞,最后还是徐大山的老娘拍板,按照李氏的说法,把这事儿敲定后,就领着几人去了灶房。 杀猪的刘一刀已经手起刀落,手脚麻利地把猪给解剖完毕,猪肉按照不同的部位,装在不同的木盆里。 猪血旺也在木桶里醒着,留着晚上做便席。 陈氏去找了女婿、俩侄儿和侄媳妇,说明了缘由,又交代女儿看好几个调皮鬼,这才进灶房帮忙去。 何氏已经带上了围裙,陈氏几人也接过围裙戴上,打了水将手洗干净,去木盆里挑了几块肉,准备晚上炒。 黄氏量了米,先把饭给煮上,混了磨碎的苞谷米和高粱米,煮了一大锅杂粮饭,而白米饭一般是等到隔天中午的正席的时候才吃的。 村里来帮忙的大嫂子小媳妇们也帮忙折菜洗菜,井然有序。 林守义和陈二舅把猪大肠拿去仔细用草木灰搓洗干净,陈大舅则把猪肺反复灌水吹气,也洗得干干净净,放一旁备用。 今晚的便席主要还是把猪杂吃掉,所以不用太丰盛,说得过去就成。 何氏几人极为默契,短时间内也把饭菜操持出来,让提前安排好端菜的人依次上菜,村里人也吃得啧啧称赞。 等菜全部上完,在灶房里帮厨的几人才终于歇口气,操持一两百号人的饭菜可真是不容易。 喝口水歇息一会儿后,几人才坐下准备吃饭,几个小皮猴也摸到后厨来,又被投喂了一番,没留下来帮厨的陈舅公几人已经先回家去了,家中还有牲畜要喂,柳芸娘在外面找了一大圈,才终于在灶房找到几人,脸带愠色地把几人带回家冲凉洗澡去。 第80章 宾主尽欢 趁着天还没黑,陈氏找到徐大山,看看能不能在后院再起三个炉子,再借三口大铁锅和两排蒸笼,徐大山问都没问缘由,就匆匆忙忙去办了,跑的飞快。 天黑之前,后院就用陶砖和黄泥搭了三个临时灶,大概是为了方便上菜,两口在前,一口在后,大小刚好能放下三口大铁锅。 “婶子,锅得明早才能借到,我都打好招呼了,您放心,肯定不耽搁您办厨……” 徐大山还在调整灶头,用竹篾把灶台箍得紧紧的,抬头看见陈氏站在一旁,连忙起身说道。 陈氏帮忙指挥着,同徐大山摆了会儿龙门阵,才转身回到灶房里去。 灶房里堆放着六七个箩筐和四五个木盆,有萝卜白菜,有南瓜,有折耳根,有猪肉,有鸡鸭兔,看着就丰盛。 灶房里,王氏正带着儿媳江氏在点豆腐,陈氏见二人专注,便没出声,安安静静地端了一盆猪肉往外走。 后院的三个灶旁也搭了个简易竹棚,用作备菜区,棚里用条凳和木板搭的临时桌子上,放着几个借来的菜板墩子,何氏带着俩儿子和儿媳在备菜,备菜工作今晚得做好,李氏也在一旁帮忙指点。 陈氏刚把盆放下,江氏掀开棚屋的油布,走了进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询问道。 “婶子,鱼也送来了,您看是今晚就收拾出来,还是明儿再打理?” “明儿再打理,鱼还是得吃个鲜,家中可还有油布?估计得把打谷子用的拌桶搬出来,垫上油布,才够放这些鱼……” 何氏放下菜刀,站起身,也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跟着江氏往院儿里去。 陈氏顺势坐下,接替了嫂嫂原本的活计。 夜幕低垂,微风拂过,廊下的灯笼摇晃不已,院子里的嘈杂声渐渐散去散去,被微弱的风声所取代。 徐家一大家子也来帮忙,十几号人忙到亥时后,才把那几箩筐、几盆子的菜肉打理出来,三蒸九扣,基本上都码在了斗碗里,豆腐也压上了,一切井然有序。 冬天气温低,倒不担心肉菜变味儿,这也是大家都选在过年办席的主要原因之一。 每个菜都多预备了六斗碗出来,何氏仔细数了数,确保没错之后,何氏开始着手安排明天的活计,“明儿三儿他们来帮忙生火,妹妹你帮我递佐料还有菜;给老大你来帮我打下手,我铲菜,你端盆儿;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负责把盆里的菜分好装盘;老二你到时候跟守义负责把菜抬给那几个负责端菜的……” 王氏看着几人靠谱的样子,满意得直点头,看着天色已晚,连忙招呼他们去备好的屋里歇息。 何氏几人当然是婉拒了,要了灯笼,提着就便回了家去,横竖也不远,大半刻钟(7m左右)就能到家。 几人到家时,几个娃娃已经熟睡了,林守义几人还在堂屋里烤火,见众人回来,连忙起身去灶房打水,几人简单地烫洗了下角,便回屋歇息去了,明儿可是要早起,有场硬仗要打。 卯正左右,何氏几人就陆陆续续爬起床,发现灶房里有人比他们更早,林守义已经烧好了热水,还把粥给熬上了。 陈氏几人简单地洗漱过后,喝了几口粥后,放下碗筷,提着昨晚提回来的灯笼,天刚麻麻亮,就开始往徐大山家赶。 走到桥边,就看见王氏带着儿媳江氏、夏氏带着儿媳周氏正在地里摘豌豆尖,几人连连忙帮忙,摘了满满当当一背篓。 一到徐大山家,何氏就指挥几人逮鱼杀鱼,鱼要做两种口味。 鱼摆在盘里,何氏把豆豉等佐料挨个铺在鱼上,放在桌上等着一会儿一并放进蒸笼里清蒸。 至于酸菜水煮鱼就要复杂些,陈氏先给俩侄儿示范怎么顺着鱼骨切鱼,又吩咐几人要把鱼排鱼头鱼尾单独装,骨头是要先下汤里的。 朱氏和卫氏则把昨晚和好的做豆腐丸子的盆端了过来,江氏帮忙烧火,朱氏和卫氏围着灶挤丸子。 天大亮后,就有人扛着铁锅和蒸笼来了,来帮忙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 何氏连忙指挥众人把蒸笼冲洗干净,才一屉屉地装菜,两排蒸笼,约摸三四十桌的鱼肉全部上锅蒸上了。 灶房内的丸子也煮好,何氏连忙喊江氏回屋换身衣裳,今儿他们是主家,得穿的隆重些。 天色晴朗,晴空万里,太阳时不时就往云层里躲,伴着习习微风,院里院外都充斥着浓浓扑鼻的肉香。 巳时三刻,陈氏和何氏便开始炒菜,在灶房内挥舞着铲子,两锅菜同时炒,烟雾萦绕,熏得二人有些睁不开眼。 朱氏和卫氏则在院里空着的大锅里开始煮酸菜水煮鱼,味道过于霸道,倒是把二人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阵阵香味扑鼻,刺激着在后院帮忙的老婆子小媳妇的味蕾,一个个滴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怕炒得菜变冷凝固,王氏还在棚屋里笼上好几个火盆,熏得屋里暖和和,菜也热乎乎。 三四十桌斗碗里的菜,装得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若是有一锅炒不下的菜,何氏就分两锅炒,何氏炒一锅,陈氏炒一锅。 王氏和徐大山早就叮嘱过,让他们不用太节省,只要大家吃的高兴就成。 既然主家都发话了,何氏和陈氏炒菜的时候也舍得放油和佐料;朱氏和卫氏装盘的时候也舍得,装得满满当当,但又控制得极好,刚好把预留的六盘菜也装完,半点不像学校里头的饭堂阿姨。 院里吃席的众人已经上座,碗筷放在院儿里的箩筐里,每桌自发地去把碗筷拿来摆上。 负责上菜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炒菜,院儿里好不热闹。 陈氏洗了锅又把丸子汤给煮上,豌豆尖不用下锅煮,只需铺在盆底,热汤一浇,就熟透了。 何氏铺豌豆尖、撒葱花,陈氏就等着舀热汤。 灶里还有木炭,陈氏顺手掺了一锅水,留着一会儿来帮忙的人好有热水洗碗筷。 徐大山的爷爷正是古稀之年,在溪江村,算是长寿之人了,自然要请人唱一唱赞礼。 午时一到,徐村长作为赞礼人,站在廊下,高声赞着。 一听这动静,就是要开席了。 后院的几人连忙准备好掀蒸笼,还未靠近铁锅,蒸笼的热气就扑面而来,何氏有些被热得喘不过气,连忙唤儿子来。 陈大舅和陈二舅站在并排的条凳上,一人掀一个蒸屉。 从顶层开始,二人一层层地把蒸笼里的菜拿出来,下方举着托盘的人就端着菜开始游走在席间上菜。 众人翘首以盼,孩子们也紧握着筷子,默默数着还有几桌才能到他们,偶尔还会流下不争气的口水,大人见了直骂他们馋。可不得馋吗?眼馋嘴也馋,这可太香了。 三蒸九扣基本上都是肉菜,一上桌,热气腾腾地,都等不及凉下,众人便开动了。 办席的菜式基本上都是按人头准备的的菜:夹沙肉一人一片,烧白也一人一块,八大丁也一人一块…… 一顿饭,宾客们吃得可谓是满嘴流油,吃到最后了,豌豆尖豆腐丸子汤才端上桌。 撒了葱花的豌豆尖汤,谁又能拒绝得了呢? 原本觉得撑得再吃不下一点的人们又感觉自己行了,食欲大增,不由得又多喝了一碗汤,夹几筷子豌豆尖尝个鲜,娃娃们则夹了丸子大快朵颐。 往回一吃完饭,男女老少们就得帮着端菜擦桌,洗碗刷锅,今日却是都坐着没动,一个个抚着肚子,打着饱嗝消食,根本走不动道。 第81章 醉酒 徐大山的爷爷坐在上首,看着儿孙辈一桌桌挨着敬酒,听着周围称赞饭菜好吃的声音,七十岁的古稀老人都忍不住弯了眉眼,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徐大山更是咧着嘴,笑容没消散过。 敬酒一圈,徐大山就有些喝高了,王氏哭笑不得,徐大山他爹只得让徐大山的叔伯兄弟顶上,院里儿划拳喝酒,热闹非凡。 前院儿的碗筷桌椅板凳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人也走了大半,王氏几人端上茶水,让剩下的人自便。 何氏几人是最后落座的,周遭还剩下六桌席面,是徐大山和王氏留给捎给赶不来的亲戚的,其中还留了桌给他们,刚好在后院儿,王氏带着几个媳妇挨着他们刚好凑一桌。 陈大舅几人也被带去了喝酒桌,同徐家还没吃上饭的叔伯兄弟坐一起。 “大妹子,这回可多亏了你们啊!来来来,什么都不多说,话都在酒里,我敬你们一杯……大山媳妇儿,快给各位婶子嫂子满上,侄儿媳妇些,你们随意哈,不要客气,这次是麻烦了你们……” 王氏端着酒杯站起身,很是感谢地对着一桌人敬了一杯酒,不停地招呼着几人吃菜。 “婶子,能给我来碗烈点儿的酒吗?这米酒,着实感觉不够味儿啊……” 朱氏一口干了杯中的米酒,咂吧了下嘴,眼睛晶亮地看向王氏。 “哎呦,这倒是有个豪爽的!快,老二媳妇,你去屋里,温一壶酒来给你嫂子吃,我倒是爱这口酒,可惜家里这几个媳妇都不是能喝的,侄儿媳妇,等会儿你得好好陪婶子喝几杯……” 王氏忍不住大笑,连忙唤人去拿酒,又去隔壁桌拿了俩干净的粗陶碗来。 后院儿没啥人,王氏和朱氏干脆甩开膀子喝,一壶酒下去,还没听个响。 王氏干脆亲自去搬了一坛子酒来,你一碗我一碗地对干着,喝到兴头上,二人还划起拳来,看得何氏太阳穴直突突。 朱氏的眼睛都越喝越喝亮了,最终还是王氏红着脸、打着酒嗝儿先败下阵来,一坛子酒还剩小半坛子。 江氏几人见二人不喝了,连忙把已经冷了菜回锅热一热再端出来,朱氏和王氏才开始慢悠悠地吃起饭来。 等桌子收拾干净后,王氏的二儿媳也端了醒酒汤来,让二人解酒,江氏则端了零嘴杂拌,招呼几人吃。 何氏几人吃饱喝足了,还帮着把灶房收拾收拾了,才坐到桌前歇息。 “老嫂子,这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家去了……” 何氏挨着王氏坐下,帮忙剥着老木柑。 “哎呦,这次可真多亏了你们,忙过这两天,我和他爹带着儿子儿媳亲自上门道谢,我们家这老爷子今儿可高兴了,都没忍住喝了两杯,要不是我那小叔子拦着不让他多喝,他高低还得整两杯……” 王氏赶紧咽下口中的老木柑,握住何氏的手,脸上满是笑意道。 “对了,大山媳妇儿,快,三蒸九扣看看还有哪些,找个篮子给你婶子们装上……横竖有多,你们别嫌弃,带回家今晚添个菜。你们先坐会儿,我回屋拿一下给你们的工钱,瞧我这记性,喝高兴了差点忘了……” 王氏站起身,对灶房里整理剩饭剩菜的儿媳们喊了一嗓子,又转过身对几人说了几句,才转身往院里走。 何氏和陈氏想拒绝,江氏几人可不让,江氏挑了几碗没动过的肉,用碗扣好,装了四五个菜,又用一把豌豆尖盖上,递到卫氏手里。 “嫂子,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我婆婆交代的,你们不收下,等下婆婆怪罪下来,大过年的……你要是不收下,一会儿我亲自提你们家去……” 卫氏伸手去拦,江氏一顿输出,卫氏有些为难,回头看了眼婆婆和姑母,见二人点头,才伸手去接过篮子,连忙道谢。 “婶子啊,我先给您透个底,过了初七,咱村里还有七八场席呢,我估摸着一会儿你们家去啊,屋里估计都有人提着礼等着了……” 江氏也挨着卫氏顺势坐下,陪几人起了龙门阵,生怕几人先走了,她得替婆婆拖住。 王氏提了个篮子从屋里出来,直直地递到何氏和陈氏手里,二人直呼使不得。 “使得使得!本来昨儿就该提去你家的,人来人往的,实在是走不开,你今儿不收我的,明儿我提了放你家门口就走,你们这可是救了我个大急……行了,什么都别说,收下,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姐姐,就收下,别跟我推来推去的,侄媳妇你来提着,拿出跟婶子我喝酒那架势来……哎呦,你瞪她做什么……” 朱氏也红着脸,把篮子收下,俩做儿媳的提着篮子面面相觑。 何氏和陈氏也面面相觑,二人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工钱,你收好,不放心可以现在点一点,九十八文,我凑了个整,给了一串钱……诺,这几个红封你收着……大过年的,给家里孩子的,你替他们收着啊……我娘家兄弟喝多了,我得给他弄点茶去……就这样,别推来推去的……我就不送你们了,大山媳妇,帮我送送你婶子和嫂子……” 把东西给了何氏,王氏抬脚就进了院子,除了江氏,另外几个做儿媳的,也紧跟王氏忙去。 江氏把几人送出门,目送几人走远,才倒回院子帮忙去,院里的醉酒的还不少,茶得续上。 漫山遍野一片姹紫嫣红,茶花和梅花开得正艳,路上没什么行人,几人从田埂的小路上,拐到桥边,一阵风刮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婆媳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家走着。 陈大舅和陈二舅早就回到了家,喝醉了酒,倒床就睡。 朱氏回来的路上吹了风,到家了才觉得醉意上头,昏昏沉沉,柳芸娘几人在廊下坐着搓玉米粒,准备选种,一抬头就看见朱氏有些站不稳。 柳芸娘连忙起身去扶住朱氏,接过她手中的篮子,轻轻放在一旁,扶着人进了林秋缘和陈思思的屋子,毕竟朱氏的屋里,有陈大舅睡着。 柳芸娘又去灶房打了水,给朱氏擦了擦脸和手,给她掖好被子,才端着盆子出了屋子。 第82章 人胜节 何氏几人也洗了把脸,坐在廊下歇息,晒着太阳,舒服的直打哈欠。 “别坐这儿了,老婆子,风大,屋里睡去吧,你们都去休息休息……” 陈舅公搓着苞谷,听见几人哈欠连天,连忙劝道。 “成,你们先忙着,我们去睡会儿,实在是累惨了都能比得上打谷子那几天了……” 何氏懒洋洋地点了点头,起身往屋里走去,陈氏几人也各自回屋,也就几个娃娃还活力十足,还在村里疯玩没回家。 陈氏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屋外传来谈话声和推辞声,在床上闭眼缓了缓后,才慢慢坐起身,穿上袄子和鞋子,拉开门向外面走去。 “这是咋啦?大过年怎么还吵起来了?” “哎呦,陈婶儿,把您给吵醒了……” “老嫂子,您总算是醒了……” “大妹子……” …… 几人手里都提着礼,一看就知道来意,陈氏连忙招呼几人坐下慢慢说。 林守义先前抬了桌子到天井内,柳芸娘和卫氏也端了茶水和杂拌摆上桌,陈氏倒了一碗茶,茶水有些微凉,看来几人来了有一会儿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把来意说明。 “老嫂子,您可一定要帮帮忙啊,我家这小子娶媳妇儿,可耽误不得……” “我家孙子办满月……” “我老母办六十大寿,我爹走得早,我这当儿子的就想给我老娘热闹一回……” 陈氏记得这几家要办席的,他们家也早早收到了吃席的邀请,过寿的倒是可以参考徐大山家,这娶亲和满月酒……陈氏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跟几人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嗨哟,妹子,你别担心,我来帮你打下手……” 李氏在村里正好碰上带了一串小尾巴要回家的柳幺舅,便与他同路,刚进院子就听见陈氏在谈自己的顾虑,连忙出声接话道。 “来来来,李姐姐快来坐……” 陈氏听见声音,连忙起身招呼,指了指身侧的板凳,招呼道。 “你看这事整得……都赖我,都是主家厚道,所以啊,这事儿我还是得来帮忙兜底,办席这些事我熟……” 众人谈到一半,何氏也醒了加入群聊,直到日落西山,几人才准备告辞。 陈氏和何氏也交代了些要额外准备的东西,趁着明天村里没有席,可以去镇上或者城里买上。 卫氏和柳芸娘手脚麻利地把打包回来的饭菜给热上,还给酒还没醒的几人在锅里温了份饭菜。 年初七,人胜节。 一家子也是来到溪江村后,才知道年初七还有个节日,入乡随俗,今年也学着一起过。 俗话说,“七不出,八不归”,正是说的年初七和初八,意思就是初七这天不宜外出,而初八则不宜回家,简单明了。 但其实际表达的意思却是,当家人在出门前,应该把家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给安排妥当;而在出门后,则要遵循“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礼。 若是要出远门的人没有做到这些,那么他就不能出门或是归家,以免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有传说是女娲从初一开始依次造出了鸡、狗、猪、羊、牛、马等动物,最终在初七这天创造了人类,所以这一天便被被视为“所有人”的诞辰。 一般来说人胜节这天,不宜出远门,也不能走亲串友。 林秋缘好奇极了,从她穿过来,她都没正式过过一个生日,因为她舅婆何氏说,娃娃未满十岁,是不能过生辰的,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说法。 但是当娘的也会在几个孩子过生辰这天早晨,给娃娃煮上一碗长寿面,就代表这个生辰过了。 人胜节也得吃一碗长寿面,但在这天,长寿面也改名叫拉魂面,意即过年时人都走东串西,心都野了,吃了拉魂面就该收心准备春耕了。 何氏几人起了个大早,在院里儿用红纸剪着一家子的小像花朵,家中的女娃娃和妇女都得把小人以及花朵戴在自己的头上,也称戴人胜,几个女娃娃带着满头的红纸,臭美极了,在院里跑来跑去,就为了得到一句夸赞。 朱氏几个则在灶房忙得团团转:炸春卷、烙饼、扯面、和馅儿……没一个活计是轻松的。 何氏和陈氏带上人胜,挎上篮子往田间地头采青去,毛毛也狗腿地跟在两人身后,不一会儿就放飞天性,在田间地头撒丫子地跑,何氏怎么都唤不回来毛毛。 采回来的“青”则需要放一起炖煮,熬成一锅七宝粥。 何氏在溪边掐了一把水灵灵的水芹菜,洗干净丢进锅里,陈氏剥了大蒜也丢进锅去,韭菜也搞里头,混上昨晚没吃完的鱼和肉,最后搓几块糯米粑粑进去,最后撒上一把葱花,就算凑齐了七宝羹。 何氏和陈氏可不是乱煮的,她们可是有备而来:芹菜有勤快之意、大蒜通划算、葱通聪明之意、韭菜取耐久之意、鱼表示有余、肉(富足之意、糯米粑粑取团圆之意,全都是有特殊的含义在里头。 林秋缘坐在桌前,看着碗里的大杂烩,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前世也没听说有那么多节啊?这也太讲究了…… 几个娃娃都是皱着眉头强行把这碗大杂烩喝下肚去,又连忙抓了春卷啃了几口才把嘴里的异味儿给吞了下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喝个七宝羹倒像上刑一般。 大人们都没有开腔,在正月初七这一天,大人可不能责骂孩子,因为初七也叫“撵小人”,就是要把“小人”赶出去,这一天很容易有小人作祟,所以不应该打骂小孩子,不然新的一年来,娃娃容易变得听话!而且还要特别注意年初七不能和别人发生争吵,据说会影响一年的运势! 大人们当然是深信不疑,娃娃们自然也被耳提面命了一番,娃娃们倒是没想那么多,就当年前大人就交代的那番,安安静静地玩耍,不吵嘴,有什么事,翻了年再说。 早上吃了味道一言难尽的羹,娃娃们倒是对中午的的那顿面期待万分。 娃娃们吃得饱饱的,下午又跟着何氏陈氏几人往村中去,几人要去主家看看办席准备情况如何。 第83章 孙家 从初八到十五,差不多一旬的日子里都有席面要办,何氏连轴转了三四天也有些撑不住了,瘫在廊下的靠背椅上,坐着就睡着了。 陈舅公见着老妻脸上的疲态,倒也没上前把人喊醒,索性多笼了两个火盆,放在一旁,又进屋拿了件长袄,给何氏盖上,他抬了条矮凳,挨着何氏坐着,开始挑谷种。 直到柳芸娘和林守义热好了饭菜,才把睡着的几人唤醒。 何氏几人也饿得不行,倒是睡饱了,精神头都上来了。 一家子又聚在堂屋围着火盆烤火,陈舅公见众人哈欠连天,赶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办席这活计可一点儿都不轻松啊!下午我想了想,干脆我们轮流去办席如何?” 陈舅公几人吃饱喝足,实在是困得不行,瞌睡上头,脑袋也有些转不过弯来,只泪眼朦胧地打着哈欠看向自家老爹。 “我的意思是,老婆子你和妹妹都是能挑大梁了,要不这样,老婆子带老大两口子,我和永康去帮厨;妹妹你带老二和守义两口子,妹夫和三儿去帮厨……这样你们也能错开休息一天,也能顾得上家里的牲畜……” 陈舅公见几人不解,连忙解释一番。 “哎呦,这成啊!都给我忙糊涂了,没想到这上面去……” 何氏一听,也一拍大腿,越听越觉得可行,连忙看向陈氏。 “这倒是,大家都不用那么累……明儿是孙家娶亲,办夜席,咱们一大早就得去忙活上,嫂子,明儿你就在家歇着吧,把精神养好,明儿晚上就换你去村西头的刘家,是办满月酒吧……” 陈氏也干脆利落,直接了当地分好工,几人顺势就聊了起来,娃娃们撑不住,当娘的就索性先把娃娃们带回屋去,屋里几人也谈妥当后,才陆续回屋。 陈氏一行人一大早就往孙家去,孙家住在村长的北面,倒是有些远,离陆地主家要近一些,光是从村正中央走过去都要走上一刻多钟,从小湾走过去,也要一盏茶的时间。 虽说何氏几人不用去办厨,可席还是要去吃的,但得先把家中的牲畜家务打理好。 林秋缘几个小的倒也不用大人带着,吃了早饭屁股就坐不住了,何氏抱着冬至,给几人交代沿着村道一直走,看见哪家挂着红,那就准没找错,放开拴住毛毛的绳子,才放几人出门去。 一群娃娃连带着一条狗,在村道上蹦蹦跳跳地就往孙家赶,路上还遇上了村中的小伙伴,你追我赶,就跑到了孙家。 孙家张灯结彩,娃娃大军赶到时,孙家人正在招呼众人帮忙剪囍字装饰新房,院里进进出出,每个人都是各有事干,忙个不停。 孙家的大肥猪还在村道边上的枣树下悠闲地啃着路边的杂草,丝毫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在等着它,时不时甩着尾巴,用猪鼻子拱着地上泥土,一会儿一泡屎一泡尿,一会儿又躺在地上打滚,很快就那块地糟蹋得不像样子。 毛毛还好奇地挪到黑猪面前,歪着狗头好奇地看着,大肥猪也爬起身,哼哼唧唧地用鼻孔直呼气,倒是把窝里横的毛毛吓得尾巴夹得紧紧的,蹒跚着狗腿躲到了陈家和几人的身后,探出个狗头直勾勾地盯着大黑猪。 不一会儿就来了几个大人,把娃娃们带去别处,免得有淘气的娃娃惹怒了大肥猪,大喜的日子,伤到人可不好。 娃娃们也听话地聚到另一旁,没一会儿,杀猪匠的刘一刀带着徒弟,提着装了刀具的背篓从孙家院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串抬凳子提盆拿桶的人。 刘一刀可是十里八乡杀猪的一把好手,杀猪多年,自然而然就带着一股杀气,而动物又最是敏锐,大黑猪怯怯地,扭着屁股就要跑路。 刘一刀唰地上前,一手就抓住大大黑猪的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死死地揪着尾巴,就着腰劲,一下就把准备逃跑的大黑猪,抡倒在地。 大黑猪自然是不干的,不停地嘶叫着,四条腿猛蹬着,使劲挣扎。 奈何刘一刀更胜一筹,体格魁梧的他,抬腿就往猪身上一压,随即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帮忙。 陈大舅和陈二舅赫然在列,帮忙绑住乱蹬的猪腿,七八个人用力一抬,就把猪给按到了凳子上,紧紧按住。 刘一刀转身去接徒弟手里的尖刀,又从背篓里掏出一根铁棍,把刀使劲磨了磨,一旁站着的人也挑了桶进院子里挑开水。 刘一刀又把接猪血的木盆拉到猪脑袋下方,危险感让大黑猪叫得越来越大声。 胆小的娃娃们也不由自主地退到更远的地方,胆大的娃娃则占据有利地势,有的娃娃手脚麻利,甚至爬上谷草堆上。 陈念死死地捂着耳朵说,“姐,我害怕!咱们走吧!” 陈思思比俩妹妹高出了不少,听见妹妹说害怕,顺势把陈念的脑袋按到自己怀里,又把林秋缘拉到了自己身后,脸上有些发白,但嘴上还安抚道,“妹妹们别怕,姐姐保护你们……” 林夏至同陈家和也自发地站到三个女娃娃面前。 刘一刀手起刀落,准确的捅到猪脖子上,大黑猪嘶叫的声从尖锐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死翘翘了,宣告着生命的结束。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血接了满满两大盆。 专门烫猪毛的黄桶里已经灌满了开水,刘一刀带着徒弟紧接着开始烫猪刮毛、开膛破肚…… 到这陈念更不敢看了,林秋缘和陈思思索性拉着她往院儿去。 此次娶亲的是孙家的幺儿——孙义舟,娶的是镇上陈夫子家的独女,这时正穿着绛蓝色长袄在院里写新对联。 孙义舟去年考中了童生,今年八月还要下场考院试,要是考过了,可就是秀才公了。 陈夫子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把独女指配给了孙义舟。 孙义舟这个名字还是陈夫子给取的,听说他以前好像叫二狗之类的土名……林秋缘汗颜,感谢她爹娘没给她取个什么花或是什么草的名字! 陈思思和林秋缘牵着陈念坐在在院子的角落里,嗑着瓜子,吃着杂拌儿,听村里的妇人们谈论孙家的事儿,林秋缘竖着耳朵,听着情报大队的一手消息。 “你说这林杏花命可真好,两口子硬是咬牙把这小儿子给供出来了,听说今年考过的话,就是秀才了吧?” “可不是?她林杏花先前可没少被村里那些长舌妇编排,前年不是他大儿和二儿,被媳妇儿撺掇着闹分家?孙老头也是硬气,说分就分……这下可有得他们两家后悔去咯!” “你说这孙老大孙老二怎么想的?这要是没分家,缴税只用缴一家,要是服役,两兄弟还能轮流去。这分了家,缴税就是三份,去年不是家家户户都要抽人去服役去二崖村修水渠?那时候还赶上春耕,两男人去服役了,杏花那俩儿媳忙都忙不过来,过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最后还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求他们俩夫妻帮忙带孩子?” “杏花那暴脾气能受得了这?硬是狠狠嘴了那俩儿媳妇一顿,还是不带,最后还是义舟休假回来,劝了劝她,才答应帮忙带孙子孙女……” “哈哈哈哈,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孙子孙女,杏花狠不下这个心的……” …… 林秋缘听了一耳朵八卦后,何氏几人才到,村里相熟的妇人连忙招呼几人过来坐着摆龙门阵,顺带剥点蒜、折点菜,何氏看见仨小的也在那,顺势也坐下,加入了情报大队。 第84章 娶亲 陈氏带着柳芸娘和卫氏在灶房里忙午饭,林氏也进来帮忙。 新鲜的猪肝和猪腰子冲洗干净,做了个爆炒猪肝和爆炒腰花、猪肚焖上莴笋、苦藠头炖猪肚、猪血白菜汤、干煸猪肺,扯了把蒜苗炒了个回锅肉,又炒了个莴笋叶,切了干辣椒炝炒了白菜,一个凉拌折耳根和凉拌芥菜杆,和一大锅杂粮米饭。 一顿午饭做的很是丰厚。 家里的客人和来帮忙的正好五桌,孙老头搬出了一坛子高粱酒,热情的款待了众人。 饭后,刘一到收下了孙老头给的宰猪钱就带着徒弟离开了,他们还得赶去下一家要办席的人家家里杀猪。 陈氏几人开始忙碌起来,院里来帮忙的也进后院帮忙。 女人们围在木板搭的桌子前,在菜板上咔咔咔地切着菜,分门别类地装到盆里。 何氏帮忙炸酥肉、朱氏卫氏在捏豆腐丸子、陈氏在指挥众人给三蒸九扣装碗,来帮忙的人也是有点技术在手上,活像工厂里的流水线似的。 陆陆续续,离得近的村民们都自发地扛着桌椅板凳来了。 男人们都有劲,沉沉的方桌随便一扛,轻松的就扛回来了,女人和娃娃们力气小,多是帮忙扛板凳。 孙老头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小辈挑水,把借来的桌椅板凳都仔细清洗一遍,摆在院中晾干。 今天天气晴朗,桌椅板凳整齐地摆在院儿里,里里外外地,放了有二十来张桌子。 席是吃两轮的,村民们来的时候要是没赶上第一排席,就会被安排去一旁稍做等候。 吃完第一轮席的人也会帮忙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收拾干净,这时候就轮到吃二排的客人们入座。 后院的两口灶上竖着高高的蒸笼,灶里的柴火烧的旺旺的,蒸笼渐渐的被白烟笼罩,香味儿也逐渐往来吃席的人们鼻子里钻,让人不禁口齿生津。 碗筷也是从各家各户借来的,早上陈氏来的时候,也挑了一挑来。 来帮忙的女人们打了热水,把所有碗筷都洗干净,码在箩筐里,抬去廊下。 迎亲的队伍吃完午饭就出发了,迎亲队伍的排序是有讲究的。媒人提着绑了红绳的烘笼,走在最前面;还得找俩小男孩分别提着一公一母两只活鸡排第二;第三是十二副装满酒、肉、糖、衣物等的抬荷队;然后是吹唢呐、敲锣打鼓的响器队伍,新郎反倒排到了中间。 孙义舟穿得一身喜庆,同一群去帮忙迎亲的青年一起坐着牛车,就连黄牛头上都戴了个大红花,牛车后跟着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花轿,最后是帮忙抬女方家具的村民,看着好不热闹。 抬荷队抬得是“过礼”,即交换结婚礼物,也是很有讲究。 用苏木染过的花生、鸡蛋、核桃,另加一个完整的猪头,一根完整能到猪尾巴。 用苏木染喜物,其含意在于喜庆吉利;花生则代表多多生儿育女:蛋与“诞”同音,大抵都是与子嗣有关的寓意。 抬荷队的人是由专门吃这碗饭的“抬相”来完成的,多是由媒人请来的。 “抬相”在接亲的当天需身着长袍,头戴帽,腰扎大红布。 盒盖及抬杠均需披红挂彩,还得有鼓乐吹打着伴随,而女方的陪奁和嫁妆,也得由“抬相”顺便挑回婆家去。 灶房里,凉菜也已经拌好,蒸笼已经蒸透,微风习习,院里充斥着浓浓的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迎亲队伍还没进村,但老远便听见敲锣打鼓的动静。 村里的老人和娃娃们,最是爱凑热闹的,一个个站在田埂上,垫着脚、伸长脖子往村道上看着。 迎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穿过村中心,最终停在了孙家大门前。 新娘在娘家自是一番哭嫁,着红衣,盖红帕,抱着一对大鹅坐着花轿,陈夫子的女儿陈氏是独女,没有兄弟,便由同族的叔婶来“送亲”。 花轿到孙家院门正中间,陈氏赶紧杀雄鸡,用其鲜血绕轿一周,礼宾手执盐、茶、五谷,向花轿抛撒,口念“大吉大利”“百无禁忌”,随即就点燃鞭炮。 鞭炮爆完后,花轿才落地,由亲眷中选夫妻双全的中年妇女从花轿里扶出新娘,牵入堂屋,林氏早就请了村长家的夏氏来当全福夫人,小陈氏怀里抱着的鹅则交由来送亲的人帮忙提着。 小陈氏的叔婶提着篮子,沿路撒着花生红枣,这时观礼的人们就会一哄而上,开始抢地上的花生红枣,这可是大福气! 林秋缘几个娃娃弯着腰,囧着屁股捡的热火朝天,直把身上的兜兜装得满满当当才算完,一个个捏着红枣花生,吃得笑眯了眼,小嘴也甜得很,围着新娘子不停地说着吉利话,只要是没有误了吉时,大人们也由着他们。 孙义舟捏着红绸的另一侧,陪着新娘子跨火盆、坐“烘笼”,又依次拜天、地、祖先、父母,然后夫妻对拜,再拜长辈、亲朋好友,最后才入洞房。 孙老头和林氏高兴得眼泪婆娑,抹了把泪后,夫妻二人赶紧忙着招待观礼的众人入席。 在新房内,新郎还得要在全福妇人的见证下,揭去新娘子的“盖头帕”。 孙义舟拿了秤杆把小陈氏的盖头帕掀起,正好对上新娘子含羞的双眼,二人一对视,不由得看呆了,惹得在新房观礼的众人笑出声来,倒把小夫妻二人笑得有些手足无措。 夏氏连忙把人往外赶,“去去去,还没到闹洞房的时候,别在这捣乱,要是误了时辰,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新婚小夫妻双双坐在床前,陈氏给新郎、新娘端去红蛋,新郎、新娘则回给陈氏一个红包,陈氏欢欢喜喜地收下,嘴里说着吉利话才出了新房,小夫妻脸上的红晕倒是快赶上手中的红鸡蛋了。 给新郎新娘铺床叠被,也是一项重要的仪式,夏氏常常被邀请做全福妇人,铺床的活计做的很是熟练,吉利话也是张口就来, “铺床铺床,铺在新房! 娘家制帐,婆家制床! 制笼罗纹帐,挂在牙床上! 新被盖,配新床! 新帐子,配新房……” …… “送亲客,脸莫黑,合合子,该我得! 新娘子,莫啰嗦,铺床喜钱拿给我!” 夏氏一口气说了一长串,陈氏躲在红盖头下笑得很甜,她婶婶也满意地从怀中摸出个红封,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夏氏。 夏氏笑眯眯地接过后,就让位置给帮忙安箱安柜的几人。 “恭喜新郎和新娘,弟兄几个来安箱! 嫁奁漆得红又亮,两个柜子靠粉墙! 四脚安平稳稳当,新娘好放新衣裳! 箱子安在柜子上,里面放包和气糖……” …… “明镜一把桌上放,照得屋中放光芒! 对着镜子望一望,新郎笑拥美娇娘!” 安箱安柜的几个男方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地,也说了一长串的吉利话,小陈氏的婶子满意极了,脸上的笑就没停过,心甘情愿地把红封递了过去。 新房内热闹非凡,后厨的陈氏估摸着时间,便开始甩动着大锅铲开始炒热菜,灶房里烟雾缭绕,有些呛人。 凉菜已经抬上桌,炒菜也依次端上桌,最后才是三蒸九扣,柳外公和林守义已经在准备揭蒸笼盖子,准备上蒸菜。 负责传菜的男人们早已端着托盘排着队等候,随着一盘盘蒸菜从蒸笼里端出来,桌子上才开始响起推杯换盏的声音。 新郎也牵着小脸泛红的新娘子出来敬酒,众人们连忙一阵起哄,孙义舟的兄弟叔伯们全被推出来挡酒,院儿里的笑声差点把屋顶给掀翻。 第85章 正席 屋外的鞭炮声震天响,娃娃们尖叫着跑来跑去,快开席了,都陆续被自家大人薅回桌前坐下。 来送亲的人都是娇客,男方家中不敢怠慢,都热情地招待着,迎到了特意留的几桌席面前,被招呼着坐下。 孙家的堂屋里安置了三桌席面,有两桌坐着的是送亲的,剩下的一张桌坐的全是孙义舟老丈人的好友,算是小夫妻的半个长辈,专门来给小陈氏撑面子的。 酒肉上桌,酒杯碰撞的声音在院里院外格外清晰。 来送亲的亲戚看着隆重的席面,也暗自点头,小声交流,直言孙家厚道。 一般酒席办得越慎重,就代表夫家对新娘子越看重,女方的亲戚也满意得不得了,暗暗记下,回家后得跟没来的亲戚们摆一摆。 孙老头带着孙义舟和小陈氏俩小夫妻一桌桌敬酒,听见周遭的人都在夸席面办得好,本就笑得憨厚的脸上恨不得把嘴角咧到耳朵去。 孙义舟更是咧着嘴,一边敬酒,一边看着身边的美娇娘,笑容都没消散过,一向稳重的人,此时也喜形于色,倒露出几分难得的稚气。 一圈酒敬下来,孙义舟的脚都开始打转转,走路都有些走不稳,林氏一看,这还了得?连忙眼神暗示苏义舟的好友兄弟来挡酒,她则和儿媳扶着儿子回了新房。 柳芸娘和孙义舟的堂妹们也适时端了些饭菜到新房,小陈氏有些拘谨,林氏叮嘱二人要吃些东西填填肚子,又说了些宽心的话后,就知趣地同几人一起出了新房,顺带把门给带上了。 天还没黑,还没打闹洞房都时候,林氏怕有起哄的闯到新房来,连忙唤了几个能喝的小辈来新房门口守着。 孙义舟见他娘一走,索性也不装了,眼睛晶亮地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牵着她的手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美娇娘,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你……你怎地能装醉呢?他们都……都还在外面喝酒呢……” 小陈氏飞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丈夫,双颊酡红,低下头,缩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玩着手中的手绢。 “娘子此言差矣,我要是不装一番,我那些亲朋好友可不会轻易放过我,我要是醉了,你可就要苦守空房了……你且瞧着吧,一会儿他们肯定会还来……” 孙义舟又探出手去,把妻子的柔胰握住,还用小指轻轻地挠了挠妻子的手心,嘴上倒是正经道。 “你怎地像变了个人似的,没个正行……你在我爹面前可不是这样……” 小陈氏还想再说些什么,孙义舟松开握住她的右手,开始给她布菜,小陈氏的眼神也随着丈夫的筷子流动,她着实是饿了,一大早折腾到现在,还没吃上口热乎的。 孙义舟夹了不少菜放进妻子面前的碗中,正打算递筷子过去,才发觉有些不妥,他还握着妻子的右手。 “这个是丸子豆腐、这是肉糕、这个是豆腐丸子、粉蒸肉,还有这个夹沙肉,是甜口的,你应当会喜欢,你尝尝……” 松开妻子的手,把筷子放进她手中,孙义舟连忙招呼她垫垫肚子,夹的都是些软乎的菜,思量着要是妻子不喜欢,他就夹过来吃掉。 小陈氏夹了一片夹沙肉,红唇轻启咬了一小口,眉头不由得舒展开来,甜而不腻的确很好吃! 孙义舟见娇妻吃得脸上满是满足感,不由得也食欲大开,二人不一会儿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 “哎呦!我怎地把菜都吃完了……等会儿婆婆怕是要说我馋了……” 小陈氏吃得浑身冒着幸福的泡泡,正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菜,一回神,桌子上都空盘了,小脸不由得羞得通红,有些担心地望向新婚丈夫。 “不妨事儿,娘是知道我的胃口的……再说了,能吃是福,你既然喜欢吃,那我得喊娘去跟何婶儿跟陈婶儿学一学……” 孙义舟被小妻子娇嗔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口发麻,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回过神来,连忙宽慰道。 “你可别……哪有儿媳去麻烦婆婆的,你可不许去……” 小陈氏连忙伸出手去捂住丈夫的嘴巴,免得他又说出些醉话来。 妻子柔软的手心贴着他的唇,孙义舟鬼使神差地就亲了一下…… “你……你……你不正经……” 小陈氏像触电般猛地缩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红晕直烧到了脖颈,低下头去有些害羞地捏住手绢。 孙义舟看着妻子露出的绯红脖颈,不由得有些心马意猿,下意识抬眼看了眼窗外,太阳还未下山,他们今儿办得是下午的早席…… 院里院外人声鼎沸,人们都同孙老头和林氏恭贺着,不停地夸赞着酒席的体面和隆重,酒足饭饱后,客人们才起身,帮忙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向主人家告辞。 新娘子要沐浴,自有人提了热水进去,孙义舟知道妻子害羞,也顺势跟着出了新房,找到了在门口送人的父母。 孙老头、林氏和孙义舟站在门口,恭送完各位乡邻,又把女方送亲的一行人安置到周围提前打好招呼的亲戚家,这才返回家中。 媒婆、鼓乐手、抬荷队们是邻村的,也准备起身告辞了,这样在天完全黑透前,他们倒也能赶回家中。 林氏拿出事先说好的谢礼,又感激地额外发了个红封给几人,一行人笑着收下,直夸主家厚道,又说了一长串吉利话后,才离去。 客人都差不多散完了,孙老头自家人和后厨忙碌的陈氏几人都还没吃上呢。 林氏赶紧帮忙在堂屋归置了三桌席面,都是现成菜,往蒸屉上一蒸,倒是很快就上桌了。 众人的确是又累又饿,尤其是一直在后厨忙碌的陈氏几人,累的大喘气,歇了好一会儿才端起碗筷,快快地吃了个饱。 后院到处都是油腻腻的,陈氏掺了三四锅的水,供众人清洗锅碗瓢盆,林氏也帮着把碗筷清洗出了,端到箩筐里晾干——明儿还得挑去另一家办席的人家中继续使用。 林秋缘刚开始是有些难接受的,没有消毒过的碗筷,万一有幽门螺旋杆菌这种传染病怎么办哟? 后面跟着去吃席吃多了,心态倒是转变成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上面去了——没法啊,席面太好吃了,谁能顶得住啊? 孙老头带着俩儿子还有些小辈儿,在院里冲洗着借来的桌椅板凳,等着今晚晾干,明儿又要由桌椅板凳的主人扛去要办席下一家去。 第86章 闹洞房 天已经黑透,孙家院里院外的灯笼已经挂起来,除去还在院里叽叽喳喳等着看闹洞房的一群娃娃们,院里也算是清静下来了。 但院里却是一片狼藉,红色的喜炮纸屑混着酒席掉的汤水、以及刚才冲洗桌椅流下的水,弄得到处都是,孙义舟的两个哥哥拿起扫把,仔细帮忙清扫着。 孙义舟也拿了扫把想帮忙清扫,倒是被打趣一番,被撵去一旁站着,他也不敢回新房里去——这时候要是进新房,等着闹洞房的好友兄弟们可就要一哄而上了,屋里的小娘子可还没准备好……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冬至、陈念还有先前迎亲帮忙提着鸡鸭的两个男娃被抱进新房,林氏端着盘麦芽糖,哄着娃娃们去新床上打滚,小陈氏站在一旁,羞得说不出话,脸红得像屋外的红灯笼似的。 直到四个娃娃把喜床上的被子滚得一片狼藉后,林氏才把几人抱起,挨个穿上鞋子,发了个有些重量的小红封,又给每人兜里装上从床上拿的红枣花生桂圆,让他们去盘里拿糖,才把几个娃娃送出了新房。 林秋缘在新房外翘首以盼,直埋怨自己怎么就大了两岁呢?!她还没见过新房里边是什么样呢!她也没有滚过喜床,真是嫉妒使人丑陋! 夏氏帮新人重新铺好床,站在床边对正在牵着新娘子的手说话的林氏提醒道,“弟妹,天色也不早了,一会儿闹洞房,你可要有准备,舟哥儿那些个兄弟伙们,鬼主意多着呢,先前刘家娶亲,这些娃子可闹腾得狠,把人小夫妻臊得不行……” 好不容易被婆婆宽慰过,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小陈氏又绷直了身,手指又开始搅起手绢来,手心也起来一层细密的汗,脸上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像是被烫熟的虾子似的。 陈氏几人帮忙收拾完,也不着急回家;何氏几人吃了中午的便席后,就同杀猪匠刘一刀一同去了明儿要办正席的主家家里,这时候估摸着也还没到家。 见几个凑热闹的小家伙眼里满是激动和好奇,几人也想干脆等看完闹完洞房才走。 孙义舟见院儿里的人越来越多,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同手同脚木呆呆地跟着他爹去搬酒水出来,摆在院里的桌上,这是一会儿要给喝拦门酒的闹洞房的人准备的。 华灯初上,夜未央。 新房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同孙义舟关系好的好友亲朋都挤到新房里,新房外也站满了人,大胆的娃娃也抬了凳子,趴在窗户下往里看。 林秋缘这种小豆丁自然是挤不进去的,在外围急得团团转,索性心一横,仗着自己矮,从好多条之间穿过之后,总算挤到了新房的门边,灵活地就钻进了新房里。 闹洞房的多以小伙儿居多,但抵不住有些爱看热闹的婆子媳妇们也往屋里凑。 陈氏她们几个没往前挤,就站在院坝里听着,顺带看看几个娃娃在哪里,陈氏看着往屋里钻的外孙女,太阳穴直突突,人家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唉声叹气,陈氏直得把想跟着去趴窗户的外孙子拽在手里。 新房里红烛烧得正旺,烛光印在新娘子光洁清秀的脸上,倒让正在和弟兄们推搡的人孙义舟看呆了去,惹得婆子媳妇们笑个不停。 小陈氏先前沐浴过,脸上的胭脂水粉早就洗净了,白皙的脸庞上露出赫然羞涩的红晕,只点了点口脂的红润嘴唇抿着,眼里满是春水,羞答答抬起头看了一眼丈夫,就赶紧把头又低下去。 孙义舟现在已经不是看呆了,是完全看痴了去。 林秋缘的双眼里的八卦之火似乎是灼到了小陈氏,小陈氏一低头刚好就对上一个穿得喜庆,扎了双丫髻的女娃娃。 哎呦!被抓包了!林秋缘赶紧傻乎乎地对着新娘子咧嘴一笑,小陈氏也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脸上的一对小梨涡,差点让林秋缘喝醉了——实在是新娘子笑得太甜了!谁能抵挡得住甜妹啊?! “弟兄伙,新娘子好漂亮啊!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里有人起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都在夸赞新娘子长得好,小陈氏更羞了,脑袋都快贴到胸前。 “新郎官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快快快,端上来,咱们得给新郎官出个难题……” “对对对,出个难题……” “弟兄伙,你们说,让新郎官喂新娘子花生好不好啊?” “好好好……” “得拿筷子喂……” 起哄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主意,孙义舟像是高兴傻了,傻乎乎地照做,花生米本就不好夹,孙义舟刚刚夹稳,回回筷子刚伸到新娘子嘴边,孙义舟就会感到一阵推背感从身后传开,花生米便掉落在地…… 十几粒花生米都没进到新娘子嘴里,小陈氏羞红了脸,林氏怕这些人误了时辰,刚想出声提醒,就见儿媳妇伸出手轻轻地拽住了筷子,探出头去,把筷头咬进嘴里,才总算吃到了花生米,随后似乎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对,又把头埋到了胸前,耳朵绯红。 “哈哈哈哈,新娘子这是等不及了……” “咱义舟也是有婆娘疼的人了哈哈哈……” “要不再喂个丸子?” …… “快快快,合卺酒端上来,新郎官别发呆啊……” 孙义舟也是被妻子突然的动作给震惊到了,欢喜得不行,听到有人唤,连忙回神,伸手接过合卺酒,一对儿酒杯上还系着一根红绳,孙义舟将红绳另一头的酒杯递到妻子手上。 两人红着脸,各饮下半杯,然后才手臂香蕉,一口饮干,一杯酒下肚,二人脸上更是染上一片红霞。 林秋缘辣评,二人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活像俩红灯似的,把屋里都照亮了。 夏氏杏端着几个小个儿的汤圆挤了进来,用勺子舀起其中一个,喂到新娘子嘴边,边喂边调笑道,“新娘子,生不生啊~” 花生馅儿的汤圆,有些硬,不够软和,明显是没煮熟的,小陈氏也柔声道,“生!还是花生馅儿的!” 屋里的人自是一阵哄笑,小陈氏回过神来,耳朵都快熟透了,连忙又把头给低下,紧紧咬住红唇。 何氏几人也赶了过来,刚好赶上最后一点儿热闹。 几人在外面听的也哈哈乐,看着也闹得差不多了,林氏拉了陈氏一起挤进去,同夏氏一起,把这些闹洞房闹得震天响的小子们赶了出来。 年轻小伙儿们也嘻嘻哈哈地自发地往屋外退,一群人站在新房门口,好听话像不要钱似的,抛了满箩筐后,才各自回家去了。 娃娃些只晓得跟着瞎凑热闹,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跟着哈哈笑,热闹一凑完,也被自家的大人们薅住,得回家去了。 快到亥时(晚上九点),天已经开始起雾了,林氏递了个篮子给陈氏,又提了灯笼把陈氏几人送到院外,直到看着举着火把,提了灯笼的几人消失在茫茫白雾中,林氏才转身回院里去。 第87章 童言无忌 几个娃娃从未凑过这样的热闹,此时正在路上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若不是大人牵着他们,恐怕都得掉田里去。 “奶,今儿我去骑毛毛,云哥儿跟我说不能骑狗,不然以后娶亲要下大雨,那我们都骑过毛毛,以后我娶亲要是下雨怎么办?” 何氏一手提着灯笼走在前方,一手牵着蹦蹦跶跶的陈念,正仔细看着脚下,就听见小孙女突然一句童言无忌,把她也给问懵了。 “云哥儿就是胡说!奶分明说的是狗打喷嚏才下雨的……” “盛哥儿也说小时候骑狗长大娶亲要下雨,但是他也骑毛毛了啦,他还骑过毛毛的娘亲大黑呢!” …… 几个娃娃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吵起来,几人已经从田埂走到村道上,不怕娃娃们掉田里去,几个大人这才张口开始当判官。 “行啦,大晚上叽叽喳喳的,仔细看着脚下……” 朱氏牵着陈思思,先踏上桥,提着灯笼,转身对几个娃娃制止道。 “念丫也想娶亲吗?” 何氏把灯笼递给儿子,弯腰把陈念抱进怀里,轻柔地问道。 “奶,念丫不能娶亲吗?” 陈念被灯笼晃了晃眼,眨巴着眼睛看向她奶。 “不能哦,念丫是女娃娃,以后是要被人娶走的,就像你孙三叔家的新娘子一样,穿红嫁衣盖红盖头,坐大花轿……” 何氏抱着陈念慢慢走着,林秋缘由柳幺舅牵着,听到这句话,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邹起眉头,有几分不忿。 “念丫为什么要被娶走?我不能一直在家里住吗?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念听到要被娶走,小嘴一扁,眼里就包了两泡泪。 “胡说,奶怎么就不要你了?奶说的是你长大后,女娃娃长大都要嫁人,男娃娃长大后都要娶亲,怎么就变成奶不要你了?” 何氏被小孙女这没有来的控诉闹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叹了口气,仔细解释道。 “是黄婶儿说的,她说等娘生了弟弟,奶和爷还有爹娘就不要念丫了……” “黄婶儿?哪个黄婶儿?” 何氏一听,这还得了?脑中瞬间出现了个人影,连忙跟小孙女确认。 “就是上回在晒谷场打架可厉害的黄婶儿呀!她还扯我辫子,还想掐冬至来着,被我撞开了……” 陈念年纪小,后面玩起来就忘记这回事儿了,何氏一问,立马委屈得很,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卫氏和陈二舅一听,脸色马上就变了,快步走上来,仔细问着女儿,生怕她吃了什么亏。 “我没事儿,爹娘,你们以后要是生小弟弟,真的会不要念丫了吗?” “怎么会呢?念丫最乖了……” 卫氏从婆婆怀里抱过女儿,轻轻拍着她的背,郑重地承诺着。 “好她个黄寡妇!忒小心眼儿!坏心眼儿都打几个娃娃身上来了,看我明儿不去撕了她的嘴!” 何氏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要不是顾及几个娃娃在场,恨不得问候王大富全家。 “嫂子,可别,咱得沉住气,明儿是刘家的满月酒,咱可不能在人家里闹事,不吉利……打蛇打七寸,明儿你这样……” 陈氏连忙拽住快要暴走的嫂子,附耳说道。 柳芸娘也提着灯笼走向前去,认真谢过陈念,直夸她真棒,还会挺身而出保护妹妹,陈念小胸脯一挺,自豪感达到顶峰。 林秋缘的小拳头也捏得邦邦硬,他爹的,太过分了,三四十岁的八婆,居然欺负到娃娃身上,好不要脸! 想到今儿想拽她的黄氏,林秋缘眯了眯眼。 “哼,好不要脸,个瓜皮,欺负我侄女,那可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林秋缘还在想怎么报复回去了,就听见上头牵着她的柳幺舅啐了一句,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黄氏有俩娃啊!大的那个他们打不过,可还有个小的啊! 想到黄氏那个天天挂着鼻涕的小儿子王财,林秋缘就一阵恶寒!这可真不能怪他们了,他娘都欺负他们家娃娃,那他们家的娃娃就找王财算账,看她不把他打成个旺财! “三儿,你可别胡来……” 柳外公在几人身后,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连忙提醒道。 “爹,我晓得,我有分寸……我又不光明正大去欺负他,顶多吓吓他……” …… “娘,为什么夏奶奶要端着没煮熟的汤圆问孙家婶婶是不是生的啊?孙家婶婶说是生的,大家笑得好凶……快把我耳朵都震聋了。” 陈思思见她奶他们落后几步在后头,这才抬起头说出她一路上都想问的问题。 朱氏笑了笑,把女儿往腿边带了带,笑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啦……咱们家后面还有好几场喜事要办呢,以后你就明白啦,娘就希望以后你能嫁的近一些,出门子了娘还能时常看见你……” 陈家和牵着林夏至跟他娘身后,听到这里,不由得嘟囔了一句,“大人们总是这样,问他们总说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有什么事是咱们娃娃些不能知道的吗?真希望快点儿长大……” “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看孙三叔娶媳妇儿,你也急着长大娶媳妇呢!” 林夏至总是很会抓重点,掐头去尾就把表哥的话曲解一番,气得陈家和要跳起来打他。 陈家和一个趔趄,提到个泥块儿差点摔倒,幸好林夏至反应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何氏也急忙走上前来,陈大舅一脸头疼地看着儿子,“大晚上的疯什么疯,当心脚下,要是摔到哪里,你是要剜了你奶跟你娘的心吗?等过了大年,你们都要去上学堂了,要是在学堂也这么顽皮,我就跟夫子交代,让他狠狠地罚你……” 柳芸娘打着灯笼,同抱着熟睡的冬至的林守义走上前来,看着儿子委屈的小眼神,二人张了张嘴,又闭上,柳芸娘摸了摸两个娃娃的脑袋,带着二人往前面去。 一家子到家,陈二舅早就烧好了水,一直在等着一大家子。听见毛毛叫的欢,知道是见众人回来了,连忙起身进灶房打水。 一大家子简单地洗漱一下,后面还有几天硬仗要打,何氏几人挨着床就睡了。 陈氏则带着女儿把带回来的等下归置归置后,也转身回房歇息。 第88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村里大部分人都已经安眠,闹洞房的人散去后,孙家院里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孙义舟也被推去净房洗漱。 简单冲洗一番,孙义舟又去灶房端了盆热水进新房,先让小妻子烫脚,他又倒回灶房,打算再提一桶水进屋,就被他娘叫住。 “明儿啊你和静娴晚点儿起,多歇歇,不急着敬茶,娘和你爹熬了几宿,也得补补觉……娘跟你兄嫂叔伯打过招呼了,你媳妇娘家那些亲戚就留他们家中吃早饭……你也多多努力,让娘早日抱上孙子孙女……” 林氏一番话直把孙义舟烫的耳朵生红,瓮声瓮气诶了一声后地提了桶就急急忙忙跑回屋去,活像身后有狗在撵他似的。 新房里的陈静娴才洗了把脸,拧了帕子挂在脸盆架上,褪去鞋袜,准备烫脚。 孙义舟提着桶进屋第一眼就看见新婚妻子正往木盆里伸的白嫩小脚,不由得腰腹一热,竟有些看痴了去。 陈静娴也盯着丈夫,在烛光照耀下,看着他耳朵越来越红,不由得痴笑出声。 孙义舟听见笑声连忙回神,赶紧转身把新房的门给扣上,把桶提到新房内特意隔出来放了个浴桶的净房去。 陈静娴探出脚才发觉不知道擦脚布在哪,眼睛在屋里四处巡视,孙义舟像是突然会读心术一般,赶紧把洗脸架下方的擦脚布递过去,顺手把木盆里的水端去倒掉。 一切都收拾完毕,一站一坐,两人又相顾无言,陈氏抬眼对上丈夫的眼,又迅速移开。 被新婚丈夫直勾勾地盯着,陈静娴心怦怦直跳,屋里有些太静了,她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陈静娴手自觉地缴在一起,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 陈静娴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慢慢地抬起头,鼓足勇气直视着新婚丈夫的眼睛,柔声问道,“不知相公寻常在家无事,都做些什么?” 孙义舟咽了咽口水,镇定地答道,“休假在家,娘多是让我在屋内读书练字,农忙的时候,我也会去地里帮爹娘打谷……若是起得早,也会帮着爹劈劈柴……” 孙义舟边说边挨着妻子坐下,烛光打在她脸上,衬得妻子的清秀小脸格外的好看。 “爹娘都是好相与的人,你不必担忧……娘说让我们明儿晚点起,叔叔婶婶还有岳丈的亲朋好友,爹娘都打过招呼了,大哥他们会帮忙照顾好……倒是委屈你,从镇上嫁到这村中来……” 孙义舟鼓起勇气,一手揽住妻子的软腰,一手握住她的柔夷,细细交代着。 “不委屈的……”陈静娴腰间酥麻。 她从没和异性这样靠近亲密过,不由仰头看向丈夫。 孙义舟一向沉稳的双眼早已染上与以往都相反的渴求,陈静娴被丈夫眼里的炽热灼了一下,羞得又把头低下。 孙义舟低下头,松开握着妻子小手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脸。 他的手轻轻发颤,声音也颤,还带上了几分欲色,“咱们,歇息了吧?” 陈静娴抬起头,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爬上床,往里挪着。 新房里的红烛已经烧了一半,红烛不能灭,孙义舟吹灭了床前的灯,又拉上了床帐。 光线被阻挡在外,帐里有些昏暗。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陈静娴脱得只剩贴身衣物,羞得连头一起缩到被窝里,滚到床的最里侧,紧紧靠着墙。 孙义舟也脱的只剩亵裤,揭开被子,随即也钻了进去。 两人都不敢动,被窝里的呼吸却渐渐急促起来。 被窝里昏暗,但其余的触感变得更加明晰。 孙义舟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索性心一横,用手去勾住妻子的手指。 明显能感觉到妻子抖了一下,孙义舟由平躺改为侧躺,胳膊一使劲,就把妻子搂入怀中。 肌肤突然相贴,把二人烫得一抖。 急促的心跳声和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让孙义舟脑袋有些发昏。 想到令他魂牵梦绕的红唇,孙义舟涨得生疼。 轻柔地把背对着自己的妻子掰过身来,一手捧着她的脸就低下身去,额头的汗都急出来了。 陈静娴感觉箍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像是烧红的大铁钳,把她紧紧的箍着,让她喘不上气,不由得也探出手去,摸到了丈夫的腰腹上,示意他松开一些。 孙义舟像是被瞬间点燃了似的,手上更使劲儿了,像是势必要把妻子揉进身体里一般。 一双大手不由得开始四处游走,嘴里还呢喃妻子的名字。 陈静娴被吻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间突然想到婶婶给她塞到枕头下的元帕,连忙推搡着男人的前胸,声音都甜得发腻,“等……等一下,还有元帕要……要铺身下……” 孙义舟手指碰上她酡红的面颊,用力压制住浑身早已燃起的火,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小心地把元帕展开,摸索着往妻子身下铺。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在黑暗中尤为清晰,陈静娴羞得不敢看,只顺从地抬起,让丈夫垫好帕子。 孙义舟捧着妻子的脸亲吻,想让她放松,自己额角却直直地坠下汗珠,心里那份紧张和失控感,让他的心仿佛跳出来一样。 第一回合,孙义舟过于慌张,可谓是又羞又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额头都急出豆大的汗来,都未能像以捕鱼为业的武陵人一般,找到桃源源。 孙义舟很是后悔先前没和好友们取取经了,就算是纸上谈兵也比他临阵磨枪强啊!。 陈静娴瞧着丈夫懊恼的样子,忍着痛也不由得劝他再试一回。 一回生,二回熟,软香在怀,孙义舟重整旗鼓,故作镇静,很快便重拾信心。 红烛映罗帐,香雾暖鸳鸯,红被翻浪,嘤咛啼转,一夜甜蜜…… 孙义舟餍足后,陈静娴已经累的睡过去。 摸到妻子脸上的薄汗,孙义舟不由得有些歉然,披上里衣,趁着红烛将灭未灭,将床前的油灯点燃,起身去净房摸了摸桶里的水,还有些温热。 拧了布巾,孙义舟掀开帐子,抽出妻子身下留红的元帕放到一边,又仔仔细细地给妻子擦拭了一番,顺带胡乱地给自己随意抹了抹,这才吹灭了灯,掀开被子,抱着小妻子沉沉睡去。 第89章 偷青 前前后后一直忙碌到正月十四的中正月十五闹元宵,一大家子终于能歇一口气。 孙义舟娶亲那天,柳幺舅听来送亲的人来说正月十五镇上会办花灯会,往年如何好看云云,听了一耳朵的柳幺舅便把这事儿牢记于心,时不时在自家爹娘面前暗示一波,或是去忽悠几个娃娃,倒像是他亲自去过一般。 这几天有去赶集的村民回来也提了镇上已经沿街摆上了灯笼,五颜六色,姿态各异,村中不少人都相约去看灯。 陈氏想到先前答应带几个孩子去赶集却又食言,最近一直忙着帮人办厨,倒是一次集都没赶过,办席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见儿子天天地来烦人,陈氏顺势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倒是急得柳幺舅抓耳挠腮。 姑嫂二人商量了一番,便对一家人宣布,今年元宵去镇上过,柳幺舅见目的达成,在院里蹦的比天还高,几个娃娃也哇哇叫,呼唤各自的娘亲要把过年穿的新衣翻出来,留着明儿过节穿。 几个当娘的就没有不答应的,实际上她们早已准备好,就算不去镇上,过节嘛,也得穿得体面一些。 “娘,我想着,要不我们做些吃食带去卖……大牛哥说咱们四合镇十五的灯会是出了名的,四邻八乡的人都过来赏玩,比赶集还要热闹……” 柳幺舅乐呵玩,才赶紧提到了正事儿,有什么比赚钱更要紧的事儿吗?真当他是贪玩儿? 几个小媳妇一听,这主意好啊!几人全都双眼发亮地望向陈氏和何氏。 “是啊娘!咱们可以早早就去,占个好地方,摆个小摊儿……” “咱们可以裹点面糊糊炸点花生、红苕……还可以做点观音豆腐去……” “还能煮点醪糟丸子……毕竟过节嘛……” 几人争相出着主意,陈氏和何氏但笑不语。 几个小辈儿倒是与她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说干就干,趁着天色还早,陈氏背着背篓上山摘斑鸠叶;柳幺舅则去归置些木炭,留着明儿摆摊好用;柳芸娘则把存放好的碗勺翻出来,冲洗干净。 何氏端了花生出来,几个娃娃也帮忙剥花生。 陈二舅同柳二舅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柳二舅点了点头,二人便操刀上山,不一会儿便背回一大捆芭蕉叶和棕榈叶,身后还跟着背了满满一背篓斑鸠叶的陈氏。 几个娃娃花生也不剥了,立马上前去围观。 没过多一会儿,几个娃娃就被喊去帮忙搓斑鸠叶,这活儿他们熟啊,又加上很久没吃上观音豆腐了,甚是想念,几个娃娃也干得很起劲,就连冬至,都乐呵呵地帮忙搓着。 吃完晚饭,一家子早早就睡下,正月十五闹元宵,他们还有得忙。 溪江村的元宵节有“四偷”的习俗——一偷汤圆二偷青,三偷檐灯四偷红。 “偷青”是为了强身,其余“三偷”皆为求子。 所谓“偷青”,就是正月十五一大早,大姑娘小媳妇还有老婆婆们得挎着篮子去别人的菜地里薅一把菜。 据说在正月十五这天,吃了偷来的菜,不仅可以祛病强身,还能沾点儿好运。 倘若是偷到菜,就寓意财;偷到葱,就寓意聪明;偷到蒜,则寓意着划算……倒是与人胜节的“采青”又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是去别人地里偷,后者是去田间地头采摘野菜或是从自家菜地里拔。 被“偷青”的人家,也不会懊恼,反倒会觉得高兴。 因为自家被人偷了菜,这可不就是说明自己家的菜长得好?长得好,那来年地里定会大丰收。 陈大舅几人一起来就搓了汤圆,吃饱喝足后,便把灶膛里的灰全挖干净,又把灶门仔细用扫帚扫了扫,火钳和吹火筒也从灰槽里拿到了灶门外,准备迎紫姑——紫姑也称卜紫姑神,也叫“厕神”。 家中几个妇女们也早早起来用稻草、布头等扎了个不大不小的紫姑肖像,将之放在了茅房外,还要拉着扎好的稻草人说些体己话……一阵操作直把林秋缘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民间的神可真多啊,拜不完,根本拜不完。 做完这些,几个妇女换上了年初一穿的新衣,便挎了篮子直接往村中走去。 石桥是她们回家的必经之路,平日里除了上午洗衣服的人会往这边来,其它时候都是算冷清的,今儿却尤其热闹,村中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成群结队地在桥上来来回回地踏着,何氏几人也挎着篮子加入其中。 林秋缘站在村道上,看着围栏不算高的石桥,还有几分担心,虽然不懂大人们在做什么特殊仪式,咱就老老实实在一旁看着就成了。 过了好一会儿,何氏几人倒回来,把路边当看客的几个娃娃也拽了过去,穿过桥,就往相熟的人家的菜地里走。 在李忠家的菜地里揪了一把葱、张三家的地里扯几个辣椒、村长家的地里掐一把韭菜、肖大脚家的地里摘一把豌豆尖…… 东薅一把西掐一把,倒是够中午的菜了,桥上的妇女还在踏桥,何氏几人想着都到这边了,干脆去肖大脚家坐一坐。 “奶,村里的婶子们为什么一直在桥上转来转去啊?要是把桥踩塌了肿么办?” 何氏一只手牵着陈念,小丫头蹦蹦跳跳,一步三回头,好奇地望向还在踏桥的队伍,问道。 “她们呀,在走百病呢,走百病是见桥必过,没法,咱们村里就只有这一座桥,可不就是来来回回地踩呗,放心吧,这桥她们踩了好些年了,不会踏的……” 刚来的时候何氏也不懂,去年元宵他们倒是没注意这些,窝在棚屋里,节就过去了,这些都是建房的时候,同肖大脚婆媳闲聊才知晓。 “正好,咱也去肖婶子家偷口汤圆吃吃……” 朱氏挎着篮子,乐呵道。 “大嫂子,你莫不是再给娘添个孙子或者孙女儿?” 柳芸娘捂着嘴调笑道。 “小妮子瞎说,分明是你表弟妹还想给娘添个孙子孙女儿……” 朱氏伸出手就想往柳芸娘额头上戳,柳芸娘可不干,当即就往卫氏身后躲,望着弟妹,朱氏不禁揶揄道。 卫氏被戳破了小心思,双脸绯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捏着衣角。 “瞧瞧,这些可都是当娘的了……倒像是还在家做姑娘似的……” 何氏望向嬉笑打闹的几人,脸上也挂着笑,摇了摇头,扭头对陈氏说道。 “可不是?她们这样不也挺好?咱们家可不是那等规矩大穷讲究的人家……” 姑嫂二人边聊边走,做儿媳当女儿的几人也停止了嬉闹,捋了捋头发,展了展衣袖,才挎着篮子跟着走。 林秋缘几人可看呆了去,他们的娘,居然也有那么活泼的一面…… 这倒也是,她娘和俩表舅妈的年纪不也才二十出头?只不过是当娘和当儿媳的身份束缚住了她们,让她们不得不敛起自己的稚气,装着成熟的大人。 第90章 灯会 从肖大脚家回来,何氏几人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下,穿上耐脏的衣服,用布包住头发后,就往灶房里钻。 陈大舅几人在家,早把红苕给切了出来,面糊糊也调好,只等着几人回来,便能调味儿开炸。 朱氏手脚麻利地把红苕倒进糊糊里,等红苕上挂好糊糊。 何氏抱出上回炸酥肉剩下的油,倒进了锅中,还是柳芸娘把控火侯。 不一会儿,灶房里的香味就飘了出来,毛毛在后院儿上蹿下跳,只想往灶房里冲。毛毛已经是条大狗了,陈家和控制不住它,连忙呼唤陈幺舅。 不一会儿,毛毛就被栓到了前厅,委屈得erer直叫,梨花和豆豆闻声而来,绕着毛毛的狗腿蹭着,倒有几分惺惺相惜。 卫氏把偷青来的菜清洗干净,简简单单地做了顿便饭,今儿中午吃得早,晚饭更得吃得早,众人可都留着肚子要去镇上吃好吃的呢! 炸红苕花生剩下的糊糊还有一些,这可让几人犯了难。 陈二舅想了想,跑去抱了俩老南瓜来,对着陈氏一阵比划。 陈氏秒懂儿子的意思,连忙把菜刀递了过去。 家中剩下的唯二两个老南瓜,再不吃可就要放坏了。 南瓜切片,裹上糊糊,炸的金黄。 几个娃娃迫不及待做起了美食鉴赏家,炸南瓜与炸红苕不相上下,只是要更甜、更糯一些,面糊糊里加了盐,倒是让南瓜的甜味更浓郁几分。 差不多快到申时(16点),陈大舅把公牛给牵了出来,套上牛车,开始往上搬东西。 泥炉、陶锅、碗勺、木炭、折叠木桌……通通往板车上搬。 柳幺舅还单独推了个独轮车,车上绑了几只矮凳。 陈舅公不放心家中快要生产的母羊,决定留在家中看家,让大家好好玩儿。 何氏几人劝不动,也就由着他了。 李忠和张三两家早已在桥边等候,陈大舅驾着牛车先走一步,柳幺舅紧随其后,其他人都在村道上慢慢走着。 村里要去镇上看花灯的人还不少,成群结队,几家人还碰上挑着一挑橙子要去镇上卖的赵大牛,一行人说说笑笑,往镇上去。 走到官道上,人就多了起来,附近村里的老老少少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嘴里互相说着恭贺的吉利话。 还没到镇上,远远地就见到官道两侧的梅树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灯笼,衬得梅花都分外娇艳。 几个娃娃也找到同行的小伙伴们,一路哇声一片,天还没黑,街上已经很热闹,比年前赶集那会儿还要热的闹得多。 各家大人们也赶紧牵住自家乱窜的娃娃,免得他们到处乱跑,也怕有人贩子。 镇上的商铺前也早已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陈大舅熟门熟路地把牛车停在了老位置,柳幺舅几人走前头,早早就占好了个地理位置优良的摊位——靠近河边,周围全是花灯,环境优美,最重要的是人流量也多。 搬桌子,搬炉子,锅碗瓢盆……陈大舅一样样地摆放完整,赵大牛顺势也把箩筐放在摊位旁边的空地上,帮着几人布置。 镇上不像县里,摆摊还要交保护费,都是谁先到先得,抢摊位也是各凭本事,街上能摆,官道边上也能摆。 把东西一一放到摊位上,陈大舅和柳幺舅一抬头就见自个一大家人把摊位前的位置给站满了,立即嫌弃的挥手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我们俩兄弟来就成,你们跟娘他们看好孩子……” “我也留下吧,你们俩大爷们在这,等下一些小姑娘些不敢过来……万一忙不过来,我还能搭把手……三儿,你去河里提桶水回来,一会儿拿来洗碗洗手……” 朱氏见男人不去,便让婆婆和妯娌帮忙看紧孩子,她早有准备地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围裙就戴上,准备手脚麻利地准备点炭。 陈大舅拦住她,掏出打火镰把木炭点燃,让妻子去摆放桌椅。 剩下的人也帮着把桌椅板凳摆放好,摆摊的长桌也布置好,碗勺归置好后,几家也各自分散开,镇上东西五里长,还是很有逛头的。 小夫妻们也带着自家娃娃看花灯,柳外公也陪着柳二舅到处看,何氏和陈氏带着陈家和陈思思两兄妹也四处闲逛,顺带看看周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实在不行就去杂货铺看看,家中的针线也得补货了。 一行人一走,摊位前一下就空了不少。 先前一行人站在摊位前,倒是吸引了不少凑热闹的人,倒有人探头望了望桌上,立即见缝插针地问道,“小兄弟,你这儿卖什么的,这么热闹?给我也来一份儿尝尝……” 陈大郎立即展颜,热情的招呼道,“卖些炸货零嘴儿,这是神仙豆腐、酥花生、酥红苕、酥南瓜、盐水花生……这儿还有现煮的醪糟丸子,元宵嘛,得吃点汤圆儿……您来点啥子?” 柳幺舅用勺子搅了搅陶锅里,示意顾客看里面煮着的的醪糟,已经开始泛着酸味儿和米酒味儿了,乐呵呵的道:“都是自家拍的醪糟,精米混了糯米,我嫂子还在搓丸子,您要不要来一碗尝一尝?” 本来只是想凑个热闹的客人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这多少钱一碗呀?” “不贵,不贵,五文一碗,比素面还便宜一些,元宵不吃汤圆,总觉得少点什么滋味儿,您说是不是?” “那给我来一碗尝尝……” “诶,兄弟,这个神仙豆腐给我来一碗尝尝……” “这些炸货怎么卖?” …… 柳二舅和柳外公绕了一圈回来,见自家小摊前被围成一圈,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挤进去,看见摊后的几人忙得满头大汗,连忙撸了袖子去帮忙…… “诶,小兄弟,神仙豆腐还有没有啊?” “哎呦,您来得刚刚好,这盆里还够一碗……您吃甜口还是辣口的?” “辣的,给我多放点辣子……” 桶里的神仙豆腐是最先卖脱销的,多数人是因为名字产生的猎奇心理,但一吃就爱上了,连忙呼朋唤友来尝鲜。 也有人发现炸的酥花生比盐水花生还下酒,直接包圆的。 小半个时辰过去,摊上就只剩下些酥南瓜和红苕,一锅醪糟也见了底。 几个娃娃兜里也包了一包炸货,陈家和和陈思思在杂货铺外面等何氏和陈氏,站一起等着大人的娃娃还不少。 二人等得无聊,索性掏出兜里的零嘴来吃,倒是吸引了不少娃娃围观,二人也机灵,大方地把兜里的东西分给他们吃。 娃娃们都爱甜食,这一尝,立马就被吸引了,连忙举着炸货去找自家大人。 不一会儿,摊上的所有东西都销售一空,陈大舅几人喜得嘴角就没下来过。 就连一旁的赵大牛的橙子都被一抢而空——辣口的神仙豆腐刺激味蕾,橙子恰好能解辣,赵大牛还比几人先卖完,在一旁等着几人收摊,到时候好一起回村去,人多走夜路壮胆。 第91章 闲逛 陈大舅几人麻溜地把摊给收了,还有不少人来问神仙豆腐和炸货,听得柳幺舅眼睛都快射出哉佩利敖光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砰砰直响。 东西收上牛车,赵大牛在街上买好了东西就挑着箩筐去停牛车的地方,拍着胸脯表示会帮他们看着牛车,让他们也去街上逛逛——不是他吹,他们四百合镇的花灯节还算有是有名。 陈大舅几人谢过他,便也往街上逛,柳幺舅还算识相,带着自家老爹和二哥往另一头逛去。 街边卖小吃的摊子还不少,挑着担子叫卖的人也大有人在,柳幺舅也仔细观察着,暗自记在心中。 兜里有钱,腰板自然硬气,闻着街边飘香的小摊,柳幺舅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便拽着自家二哥上前去,至于自家老爹,那么大一人了,走不丢,爱逛哪去哪。 柳幺舅收到自家老爹一个白眼,也笑嘻嘻地拉着自家二哥吃东西去。 柳外公也碰到同村的人,搭上话后,便一同跟着闲逛。 林秋缘几人的手里提着几个花灯,一大家子陆续在街上碰上。 “娘,舅母,快来吃这个羊肉汤……” 柳幺舅坐在摊位上,老远就听见几个娃娃叽叽喳喳的嬉笑声,连忙起身找着,果然,老远就见几个娃娃提着花灯走前头,他娘和舅母几人也在,连忙招呼几人。 几个娃娃当然也看见像大葱一样拔地而起的幺舅,甚至都没听见他喊些什么,拔脚就往羊肉汤摊这边跑。 “哇!好香……舅舅,你们在吃什么……” 林夏至在桌前站定,猛吸了一口气,香味扑鼻,口水不自觉地就开始分泌,咽下嘴里的口水,两眼放光地望向桌上的东西。 “羊肉汤配锅盔,可香啦,快来试试……老板儿,再上两碗汤……你们坐着,我再去对面买点锅盔……” 柳幺舅起身就走,陈家和和林夏至连忙跟在他身后。 柳二舅拍了拍凳子,示意几人坐。 林秋缘看了看矮凳,摇了摇头,这凳子她要是一屁股坐下去,可就看不见桌子了。 陈氏和何氏坐下,柳二舅将摊主刚端来的汤推到二人面前,递了勺子过去。 “哇!好鲜!”这羊肉汤居然一点膻味儿都没有!林秋缘没忍住多喝了几口她幺舅碗里的汤。 “妹妹,锅盔你吃吗?” 陈思思也喜得两眼弯弯,将手中的锅盔掰成两半,递给林秋缘。 吃!当然得吃! 林秋缘毫不犹豫地接下,还没入口,扑面而来的盐菜味儿就直往鼻孔里钻,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好吃吧!奶,姑婆,你们也吃,这个好好吃……” 陈思思啃了一口手中的锅盔,柳二舅也把锅盔推到他娘和舅母面前,示意二人吃。 “这味儿真不错啊!妹妹,咱们回去也可以试一试,我感觉要是撒上点芝麻估计会更香……” 何氏咬了一口,也不由得两眼放光,这劳什子锅盔味道还真不赖。 “老嫂子您是会吃的!这锅盔确实是要撒芝麻,要是撒上芝麻,那味道更是不摆咯……” 羊肉汤摊的摊主见现在人少,给隔壁桌端上羊肉汤,正好听见几人的对话,顺口接了一句。 何氏愣了愣,喝了口汤,望向摊主,眼里有些疑惑。 “嗨,对面卖锅盔那家,我们是同村的,她家那锅盔也不知是有什么秘方,我家老婆子也跟着学着做,人家手把手教,她做出来就不是那个味儿……” 摊主拿抹布擦了擦空着的桌子,边干活边跟几人说道。 “您家这羊肉汤味道可真不错啊……我就没喝过那么好喝的羊肉汤……” 陈氏喝了半碗汤,浑身舒畅,倒也不是商业互吹,这是实打实的好喝! “可不,我家老婆子处理羊肉可是有绝招,旁的人可学不来……您喝着是不是我家汤里没有膻味儿?” 摊主顺势也坐下,同几人攀谈起来。 “听口音,你们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啊……是特意来咱四合镇看灯的吗?” “算是吧,我们也是好多年没看过花灯了……” 陈氏掐头去尾,只选自己想答的问题回答。 “嗨,我们四合镇的元宵节花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虽然县城的花灯也好看,但架不住咱们这没有宵禁啊,所以城里也有不少人来咱们镇上看灯……” 摊主的妻子闻言也加入群聊,脸上满是自豪感。 柳幺舅买了锅盔回来,坐在空座前,边吃边竖着耳朵听几人谈话,听到兴处,还会两眼放光地盯着几人,表情管理那是一点儿都没有的。 喝完羊汤,没吃完的锅盔包起来,几人便往别处走去。 “娘,我姐和姐夫他们呢?” 柳幺舅帮陈氏提着篮子,另一手牵住林夏至,这才问道。 “带着冬至逛去了,我们在街上碰到,秋缘和夏至非要跟着我们走,我就让他们自己逛去了……” 陈氏抬眼望着街上挂着的花灯,眼花缭乱,顺口答道。 “听说河边还能放河灯,咱们也去瞧瞧吧……” 柳幺舅提议,几个娃娃一听,放花灯耶!想去! 于是乎,几人都努力瞪大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向两个长辈…… 陈氏&何氏:…… “走吧,但你们得离我们近一些,不能像在街上那样撒野跑……放灯可以,让你舅舅们帮忙放,河边路黑,大晚上的怕你们踩滑掉进去……” 何氏率先投降,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牵一个娃娃,辨别了下方向,才提脚开走,边走边交代着。 几个娃娃没有不应的,欢欢喜喜地就跟着走。 柳幺舅掏钱买了8个河灯,捂着钱袋直心疼,8个河灯四十文!都能买他们家八碗醪糟汤圆了! 跟摊主借了笔墨,柳幺舅顺手把笔递给了自家老娘。 林秋缘眨巴眨巴眼,也望向陈氏,她怎么不知道她外婆会写字? 陈氏接过笔,在河灯上大概画了个标记,便递给几人,“诺,拿去,各自拿好自己的灯,心诚则灵,可以不用写出来的……” 果然,会写字什么的,全是她多想了,林秋缘接过河灯,转过身去,没注意到陈氏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河边放河灯的人还不少,柳幺舅四处看了看,到处都人多,干脆带着几人回到先前摆摊的地方,果然人少了许多。 选到一处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柳幺舅连忙招呼几人过来。 柳二舅走在最后,手里帮忙提着几个娃娃的花灯,帮忙照着河边,免得几人看不清。 柳二舅帮几人把河灯上的短烛点亮,林秋缘很是虔诚地举着河灯,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念叨着,祈求家人健康…… 几人刚把河灯放河里,还未站起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柳二舅耳朵灵敏,一下就听出是自家姐姐和姐夫的声音,连忙给众人比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柳幺舅拔腿就往那边跑去,后面的几人也抬腿跟上。 第92章 人贩子 “你快放开我女儿!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林守义的怒声从被人群围起来的中央传出,其间还夹杂着女人和娃娃的哭声,柳幺舅心下一急,连忙推搡着围观群众,想冲进去。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诶,你小子真不懂事啊!推什么推!自个儿找位置看热闹去……” “你踩到我脚了……” “诶……” 人群被柳幺舅一挤,瞬间动了起来,你推我我推你,柳幺舅管不了那么多,只管横冲直撞往里去。 “爹爹……娘……” 冬至的哭声越来越清晰,柳幺舅穿过人群,就见一个子比他矮一截的年轻男子抱着冬至,站在河边,一直在避让他姐和姐夫,冬至在他怀里哇哇哭,直往自家爹娘方向伸出手去,看着好不可怜。 “你这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抢别人的孩子,还不快把冬至还我们!” 柳幺舅见侄女哭得伤心,连忙冲过去,抡起拳头就想给男子打过去。 “舅舅……”冬至也朝柳幺舅伸出手去。 “永康!别!冬至在他手上,别伤到冬至……” 柳芸娘连忙大声哭喊制止着,生怕对方伤害冬至。 柳幺舅脚下一顿,被愤怒占据的大脑里面清醒,连忙放下拳头,站在姐姐姐夫身侧。 林秋缘几个小豆丁个子矮小,顺着人群中的空处就钻了进来,几人连忙也跑到柳幺舅几人身前站定。 “这位嫂子……我与您说过了,这是我亲姐姐的女儿……我……我找了她许久了……” 抱着冬至的男子抬起头,两行清泪从脸上滑落,眼睛已然哭肿。 闻声一抬头,看清抱着冬至的男子,林秋缘不由得眉头一跳,怎么这男子眉间同冬至还有几分相像?这感觉不太好…… “你胡说!人家孩子都对着人夫妻俩喊着爹娘……这该不是人贩子吧……” “对对对,咱里长是不是也在镇上……咱们找里长去,就说有人当街抢孩子……” “就是就是……怎么现在人贩子还长得眉清目秀的?” …… 周围的议论声就没听过,陈大舅夫妻二人刚好在周围逛,秉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吃瓜心理,还没找好吃瓜的好位置,就听见里头传来的熟悉声音。 得,吃瓜吃自家头上了,陈大舅和朱氏连忙也挤开人群往里头去。 瞧着人高马大的陈大舅,人群自动让开…… “这是怎么了?冬至……冬至怎么……” “你!你快放了我们家冬至!否则……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朱氏快步走到柳芸娘身侧,扶住她的肩,对着男子怒目而视。 在外头急得团团转的陈氏和何氏也终于挤了进来,额头都挂了一层薄汗。 “外婆外婆……” 冬至看见陈氏,在男子怀里挣扎得更厉害了,一双小腿拼命地在男人腰腹上揣着,胳膊也拼命地推着男人的胸膛,小脸涨的通红,哭兮兮地对着陈氏喊着。 陈氏听见外孙女喊她,脚下一顿,还是提脚往男子走去。 “这位……这位贤侄……你为何抱着我家外孙女不放……你能否先把孩子放下,我怕她哭太狠一会儿换不上气,可是很危险的……你看她小脸都涨的通红……有什么事,咱们可以到那边坐下好好说……” 陈氏在赌,她在赌这个“男子”对冬至的关心,“男子”脸上的欣喜和自责半点不像是装的。 果然,男子从冬至的肩颈处抬起头,才发觉怀里的孩子小脸涨的通红,虽然眼里很是不舍,但还是蹲下身把冬至放下了。 冬至也机灵,脚一落地,就往离她最近的外婆身边跑,陈氏也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外孙女,往后退了两步。 “你放开我!”男子挣扎道,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粗。 柳二舅不知何氏站到了男子身后,看他把冬至一放下,马上一步跨上前,将男子的双手反剪在腰后。 听见男子的声音,柳二舅有些愣住,这声音……倒像是没换声似的…… “小兄弟,带他去见官!” “就是就是,这种人贩子最可恨了!” “呸!天杀的人贩子……” “哎呦,我乖孙呢?你们有没有看见我乖孙?” 原本议论纷纷、义愤填膺的吃瓜群众们在这高昂的一嗓子之后,纷纷回神,倒是不少人发现自家孩子不见了,急得团团转,人群散开,开始着急地找孩子。 男子还在挣扎,柳二舅干脆伸出另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另一只反剪住男子手腕的手也用力收紧。 “老二,你先放开这位……这位小兄弟……” 陈氏把冬至递给女儿,这才转过身来说道。 柳芸娘抱着幼女喜极而泣,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住手!你快放开佳贤!” 一道尖细的女声从柳二舅身后传来,声音里满是愤慨。 几人都望向柳二舅身后,一身着赤色窄袖胡服,头发用同色发带束在脑后,正一脸怒色朝几人走来,女子身后还跟着三个手持武器的官兵。 柳二舅松开手,胡服女子扶住男子,对着柳二舅怒目而视。 身后几个官兵也亮出武器,将几人逼至河边。 林秋缘扭头一看,泥马!再退就不礼貌了!身后可是河!大冷天的! “不要,妙枝,让他们把刀放下……别吓到他们……” 年轻男子揉了揉手腕,掐住胡服女子的肩膀,急忙扭头对三个官兵呵止道。 三个官兵有些犹豫,连忙望向胡服女子。 “看什么看,佳贤让你们放下就放下……” 几人道了声是,随即把刀收进刀鞘,退至一边。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在那边吃炙羊肉呢,听见有人喊说河边有人贩子,我又没找着你,就想着带他们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女子四处张望着,她还没找到街上的人说的河边抢孩子的“人贩子”呢!要是让她见着,可非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断那人的狗腿不可! “人贩子”本人泪目,陈氏几人也望向“人贩子”。 “就是他!他就是人贩子……他抢我妹妹!” 林夏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出自己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人贩子”。 胡服女子顺着林夏至的手指头,望向面前站着的人,二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没开腔。 第93章 僵持 一行人僵持在河边,回到牛车旁的几人见一行人久等不来,陈大舅和陈二舅便上街来找。 天色已晚,街上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二人没转多久就见几人站在河边,一旁还有三个穿着官服的人腰上挎着刀站在一旁。 陈大舅心里一紧,同二弟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 “娘,姑母……发生什么事了?天色晚了,咱们差不多得家去了……爹和姑父都在牛车那儿等着了……” 人高马大的陈大舅从胡服女子和年强男子的身侧穿过,装作话家常似的问着,实际上则用眼神询问着柳幺舅。 柳幺舅眼神瞟了瞟冬至,陈大舅跨步的动作一顿,陈二舅脸上也出现几分错愕,好在二人是背对着身后的几人,没让胡服女子和年轻男子几人看出什么异常。 “不行!不行!你们先别走……这孩子……这孩子真是你们亲生的吗?” 年轻男子从胡服女子怀中抬起头,咻地转过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含着泪的一双眼里满是不信。 何氏张了张嘴,看了眼自家妹妹,又把嘴巴给闭上了。 “小兄弟,我先问问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抢我们家孩子?” 陈氏给何氏回了个安心的眼神,才往前跨一步,离男子更近一步,紧紧地盯着他的脸,高声问道。 “我……” 男子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也有几分欲言又止。 “是啊佳贤,你怎么……难不成……” 胡服女子原本一脸困惑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抬起头盯着冬至的小脸,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妙枝!慎言!” 女子正要开口,男子探出手去抓住她的胳膊,对她摇头示意。 “老辈子,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男子松开拽着女子的手,诚心诚意地走到陈氏面前,以小辈的姿态对她毕恭毕敬地地行了个拱手礼,才抬头询问道。 “小姐!咱们再不回城……可就要关城门宵禁了……” 站在几人身后的一高大侍卫走上前来,恭敬地对胡服女子说道,脸上也有几分焦急。 主子可把两位小姐交代给他们,这要是没按时回去或是出了什么事……他觉得他可没那么多脑袋让人砍。 “不急!你先去看看镇上可还有可住宿的地方,我估计今晚是进不了城了……诶,你站在干嘛,快去啊!” 胡服女子的眼神在冬至和年轻男子脸上来回逡视,一会儿看看冬至,一会儿看看年轻男子,随口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一侧头发现人还在,女主叉腰,狠狠地瞪了一眼大高个,连忙催促道。 大高个没法,退回两步,对自己的手下打手势示意,不一会儿,一个体型较小的男子便离去,另一个健壮的男子则往镇上打听住宿情况,自个儿则在这抱刀等着,不让两位小姐离开他的视线。 “禀小姐,一旁的望江楼还有两间上房,属下已经定下,小姐可移步望江楼……” 健壮侍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对着胡服女子抱拳高声答道。 林秋缘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健壮男子一同离去的矮个男子并未回来,估摸着是回城报信去了。 望了望上方抱着她娘哈欠连天的冬至,林秋缘心里突突跳,不会是她的一时好心,给他们家带来了大麻烦吧!?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若这样,两位贵人先去歇息,明儿咱们……” 陈氏正和男子商量无果,刚好听见旁边的侍卫高声请人上楼的声音,心下一动,开始跟年轻男子打起太极。 “不成!你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胡服女子声音娇娇的,但呵斥声却带上几分严厉和斥责。 “这位小姐说笑了,我们都是附近村里生活的百姓,又不是流寇匪徒,都是良民,怎么还会怕我们跑了呢?” 陈氏拨开站在她身前的大侄儿,脸上没有半分惧怕和慌乱,大大方方地回答着女子的斥责。 “妙枝……你先去歇息……我……” “什么?你想抛下我跟他们一起去?这不成!你得带上我!” 胡服女子眼睛瞪得圆鼓鼓,率先开口打断男子的话,大有一种你让我跟着我就咬死你的气势。 “老辈子,能让我们跟您一同家去吗……这孩子,倘若不是你们亲生的……大抵就是我在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男子拉住陈氏的衣袖唉声祈求道,脸上满是泪水,让人为之动容。 柳芸娘闻言也从冬至肩膀上抬起头,仔细观察了男子的眉眼,嘴唇微张,还是作罢。 林秋缘心下一紧,天啦噜!捡到冬至到底对他们来说是福还是祸啊!唯一的血亲……这是家中遭仇家灭门了吗? 林秋缘这时急得都恨不得开了上帝视角,不停地在心里盘算着一家子的安危,要是发生什么危险,她就把一家子带进空间,让别人永远也找不着,就算是被当做妖怪,她……她也不在乎! “这……只是家中简陋……唯恐招待不周……不若你们就在镇上住一晚,明儿你们再……” 何氏见妹妹一脸为难,也挤开儿子,一步跨上前去,同二人打着商量。 “是啊佳贤!咱们今晚收拾收拾,明儿咱们提着礼再上门去,贸贸然跟着去,要是……” 胡服女子拉住男子的胳膊,也跟着劝道,脸上满是激动,她是由衷为佳贤高兴,这一家子看着就是好相与的人,佳贤的侄女儿倒是没受委屈,只是……佳贤不是说她侄女是在夔州附近被丢弃的吗?怎地出现在锦州的一个小镇上? 胡服女子仔细想着,突然一拍脑袋,冲到离她最近的柳幺舅身侧,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逃荒来的,是不是?然后经过夔州境内的时候,捡到这个孩子的……” 柳幺舅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女主身后不远处的两个扛刀大汉,压下了喉咙里的骂意,只点了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怂还是得怂! 男子仔细问了问几人的地址,强硬地要送几人去牛车旁。 陈氏没说什么,只由着他去,扭头望了望抱着冬至失神的女儿和女婿,陈氏叹了口气,牵着外孙女走上前去,接过了冬至,男子便跟着陈氏一同走了。 胡服女子也连忙跟上身后的提刀大汉们也紧跟几人身后。 第94章 身世 四人目送一行人离去,年轻男子才突然捂住嘴哭出声,胡服女子赶紧把他揽在怀里安慰着。 “佳贤,你确定那孩子就是你姨侄女吗?眉眼跟你确实有几分相像……” 胡服女子林妙枝揽着怀里的“男子”,轻声问道。 “不会错的妙枝,她眉眼只与我几分相似,但与我姐姐,可是有九分相似!而且……明儿去到溪江村,就清楚了……”侄女的右腰上,有一朵梅花状的红色胎记——她绝不可能记错。 许佳贤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全然不顾自己双眼肿的像核桃,满是坚定地对林妙枝说道。 “好妹妹,你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苦尽甘来了,终于有你侄女下落了……” 林妙枝叹了口气,拉着许佳贤的手,往街上走去。 “好姐姐,我真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没脸去底下见我姐姐……” 许佳贤回想今晚在街上的一瞥,连忙捂住心口直拍,亏得妙枝姐姐拽着她从府城跑到泸溪县看花灯,不然,她可就错过了。 许佳贤一路走来全是以男装示人,也只有最亲近的林妙枝几人知道她是女子。 想到那对狗男女,许佳贤就恨不得将二人千刀万剐!上门女婿与寡妇搅在一起,害死了原配,还狠心丢了自己的女儿,还想把妻妹卖去青楼楚馆——天底下怎么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许佳贤气得发抖,林妙枝一看她皱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劝道,“当下之急,是认回你侄女,那对狗男女,你别急,那贱男人还在县衙里关着,那贱人我已经求我兄长帮忙去打听了,大壮说已经有些眉目了……” 身后站着的大高个:……小姐,小的真不叫大壮啊……小姐高兴就好…… “当真?” “比珍珠还真!别气了,咱们先回酒楼睡一觉,明儿咱们一大早买些礼提着去,可别冒冒失失就去了……” …… 牛车在官道上吱呀吱呀地转走,一行人很安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缄口不言,气氛有些压抑。 李忠倒是知道个中缘由,也沉默着只认认真真地提着灯笼给一行人照明,张氏牵着一双儿女也紧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到了村中便各自告辞,几人也加快步伐回到院前。 陈舅公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连忙迎出来开门。 “怎么那么晚才回来……是生意不大好吗?怎么一个个都……” 一行人也没心情下东西,只把牛牵进牛棚,便回到院中。 “爹,生意很好的,咱没多久就卖完了……” 陈大舅提着灯笼,率先跨进大门。 “是冬至……应当是冬至的家人找来了……” 陈大舅压低声音,对他爹说道。 陈舅公脚步一顿,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在侄女怀中熟睡的冬至,也沉默了。 几个娃娃玩了大半晚,又走了那么多路,早就困得不行,当娘的简单给几人洗漱一番,就让他们去睡了。 林秋缘知道大人们又要开会了,她也很想去听,但挡不住瞌睡来了,挡都挡不住,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娃娃们还未睁眼,就听见门外传来的急促的敲门声,一阵一阵的,直往人脑瓜子钻,让人脑瓜子都嗡嗡的,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往被子里钻。 没多一会儿,林秋缘就听见传来一句“里边请”,连忙惊醒,一下坐起身来,把林夏至给吓了一大跳,也跟着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家那么早就来敲门,好吵……天才刚刚亮吧,睡吧妹妹,还早呢……” 林夏至又躺下,嘀嘀咕咕地说着,还没说完又沉沉睡去。 林秋缘看了看一侧还在熟睡的冬至,猛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冬至的小脸把她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林秋缘才跳下床去,轻轻地把门带上,就往堂屋跑去。 “你说冬至是你姨侄女儿?可你……” 何氏震惊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林秋缘快步钻进堂屋,挨着她娘站着。 “实不相瞒……我是女儿身,我姓许,名佳贤,家住归州。我娘在我幼时便病逝,我爹……是个秀才,为了抚养我们姐妹俩长大,便未继续科考,而是去书院做了夫子……等姐姐大了,我爹便做主,给她招赘……没成想,我爹看人的眼光太差,他这个弟子惯是个会装的花花肠子……” 陈氏递了碗糖水过去,许佳贤谢过,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姐姐怀着身孕,他却跟他家中的寡嫂纠缠不清,被我姐姐撞破奸情……我姐姐便早产了……若不是我和我爹及时赶回家中,我姐姐的性命就快不保……我爹被这对奸夫淫夫气得吐血,我姐还未出月子……我爹也病逝了……” 许佳贤脸上滑过几行清泪,声音已经哽咽。 “可怜见的……那冬至……怎么会被丢在夔州?” 朱氏从怀中掏出手绢,递了过去,顺口问道。 “是那贱人买通了奶娘,把静姝……冬至给带走了,我姐姐也气绝而亡……那对奸夫淫夫霸占了我家家产,还企图给我下药,想将我卖去青楼……” 朱氏几人早已泣不成声,捏着手绢不停地擦着泪。 “多亏我林家姐姐,刚好撞上二人在商讨给我下药之事,当即带人把二人抓了起来……只不过,那贱人仗着肚里有货,知县大人便放了她,只把那狗男人关了起来,那贱人便卷了我的家产跑了。我自小跟着邻家的哥哥在镖局玩耍,倒是学了几分功夫,便女扮男装,顺着林姐姐帮我查到的线索找,但线索到夔州就断了……” 许佳贤说完,早已泪流满面,屋里的人都泪眼婆娑,林秋缘直打心底里佩服。 林妙枝擦了擦脸上的泪,上前把许佳贤抱怀里任由她哭。 “各位老辈、兄嫂,今日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冬至的右腰上,是否有一朵梅花状的红痣?” 许佳贤拭干泪,从林妙枝怀中抬起头,瓮声瓮气地问道。 陈氏看了看自家女儿,柳芸娘手中的手绢都快被抠出一个洞…… 林秋缘眼皮一跳,梅花状的红痣——还真有。 第95章 决定 “是,我也不瞒你,冬至腰上确实有一朵梅花状的红色胎记,也确实是我们在夔州境内捡到的……是我这外孙女一大早在河边的草丛里捡到的……” 陈氏把林秋缘推上前来,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 许佳贤一听,原本压抑的哭声一顿,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就从脸上滑落,像一串珍珠似的,好看极了。 林秋缘看着美人垂泪、哭得梨花带雨一般,也是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许佳贤一把抱住。 “多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许佳贤半蹲下身,抱住林秋缘,在她的肩上哭得一塌糊涂。 感受到肩膀都被浸湿,林秋缘居然还能分出心来吐槽一句——女人是水做的,这话一点都不假。 林秋缘见人终于不哭了,才简单地描述了一番她当时见到冬至的场景,话一说完,许佳贤没忍住又哭上了。 林妙枝上前换了张手绢,给她仔细地擦着脸。 柳二舅见状,干脆起身去了灶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桌上,示意洗脸。 “他……他不会说话吗?” 林妙枝的视线这才被柳二舅吸引,仔细观察了一番,才斟酌着问道。 “是,我二儿幼时高烧不退,等降下温来,我才发现他没法说话……” 陈氏叹了口气,拉住柳二舅,让他挨着自己坐下。 林妙枝看了眼正在擦脸的许佳贤也顿了顿,犹豫半晌,才开口道,“……佳贤幼时也曾高烧不退,后面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后面机缘巧合,在街上遇到一游方道士,说佳贤有眼缘,掏了一张符纸,道士把符纸烧成灰让佳贤就着水喝下,佳贤才又能说话……” 陈氏也眼前一亮,正想起身,便又听见林妙枝说道,“不过,后面就没在街上见过这个游方道士的身影了,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起身的动作一顿,陈氏又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柳二舅伸出手,拍了拍他娘的手背,笑着对他娘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安慰陈氏。 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柳芸娘,欲言又止好几次,才鼓起勇气站起身,磕磕绊绊地问道,“那……那你们此次来,是要……要把冬至带走吗?” 柳芸娘捏紧了手中的手绢,站起身,直直地盯着许佳贤的脸,眼里满是不舍。 “我……我也未想好……只是昨晚在河边碰到,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确认冬至是不是我的侄女静姝……也好让我姐姐在天之灵,知道她血脉相连的女儿还活着。” 许佳贤也开始平静下来站起身,走到堂屋门口,双手合十,对着屋外,虔诚地拜了拜。 “众位恩人,请受佳贤一拜!” 许佳贤转过身,啪地就往地上一跪,kuku就给一屋子的人磕了个响头。 林秋缘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往门边躲!天呐噜!她还想好好活着,不想折寿…… 陈氏和何氏也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去扶。 许佳贤拂开二人来拉她的手,腰背挺直,很是赶感激和恭敬地说道,“两位婶子,你们不必来拉我,这是我该磕的,要是没有你们,我静姝侄女可能如今枯骨埋黄土,与我天人两隔……这个响头,该我给你们磕……” 说完又是kuku两个响头。 其他人早就跳开,陈氏和何氏等她磕完,就要去扶她,没想到二人又被拂开了手。 “这三个响头,是我谢过各位,我还要替我泉下的姐姐给各位恩人磕响头……” 陈氏和何氏连忙去拦,许佳贤执意要磕,林妙枝知道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的性子,只得开口帮腔道,“两位婶子,您就坐着让我这妹妹磕头吧……她这性子,说得好听是执着,说得不好听就是一根筋——死犟。” 陈氏和何氏无法,只得生生受了这个礼,连忙去扶人。 林妙枝却先她们一步拦住二人,“两位婶子,稍等,若是我没猜错,佳贤还要替她静姝侄女磕头……” 林妙枝话未落,许佳贤kuangkuang三个响头又砸在了堂屋的石板上。 林秋缘:……头铁也不能这样婶儿啊! 连着九个响头下来,许佳贤的额头已经红肿,林妙枝连忙将她拽起来,搂住她的腰,就往凳子上带。 “杏儿,你和二郎媳妇儿带几个孩子去张罗下早饭,再煮几个鸡蛋,给许姑娘滚额头……” 几个娃娃已经醒了,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 何氏抬头看了眼天色,给俩儿媳使了个眼色,朱氏和卫氏秒懂,跨出堂屋就把几个娃娃往灶房带。 柳芸娘把屋外懵懵懂懂的冬至抱起,走到了许佳贤面前,一咬牙,就把幺女递到了许佳贤的怀里。 “你……你抱抱她吧……” 许佳贤在看见冬至的脸出现在屋外时,早已热泪盈眶,此时见侄女就乖巧地坐在自己腿上,许佳贤竟有些无措起来。 “娘!人贩子……她是人贩子……” 冬至抬眼,盯着许佳贤看了半晌,小脑瓜的记忆一滚动,瞬间想起了昨晚的事和人,急得在许佳贤怀里直挣扎,并朝她娘伸出来胳膊求抱抱,小脸上满是惊惧。 “冬至乖啊,她不是人贩子,这是你姨姨……让姨姨抱抱你……” 柳芸娘忍着泪意,蹲下身去,眼睛与冬至的眼睛齐平,扯起笑脸,安抚道。 冬至闻言果真停止了挣扎,抬起小脸仔细观察许佳贤,脸上满是困惑。 “骗人!娘,这个姨姨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也不像外婆……” 小姑娘嘴巴一撅,一张小脸上写满了不信。 林秋缘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硬生生把不符合自己年龄段的言论给吞了下去,缄口不言。 “傻孩子,姨姨长得跟冬至很像,姨姨找冬至找了好久好久……” 柳芸娘眼里的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搂住冬至的肩膀轻轻地拍着,不想让冬至看见她在哭。 冬至的小脑瓜子根本转不过来,小朋友脸上有很多问号,她不明白。 “是呀,冬至,姨姨找你们找了好久,咱们在路上分开了,姨姨找不到你们,所以我一直找呀找呀,终于,昨晚在街上找到了你们……姨姨很开心。” 许佳贤看见眼前的一幕,倒是被触动心弦,低下头暗自做了个决定,这才扬起笑脸对怀中的冬至说道。 陈氏和林妙枝率先明白过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直直地看着许佳贤。 柳芸娘被泪水沾湿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突然也绽放出亮光来。 第96章 姑姑 朱氏端了煮好的鸡蛋来,见屋内众人脸上的表情迥异,站在堂屋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娘,鸡蛋煮好了,早饭也好了,娃娃们在帮着摆饭……” 朱氏见婆婆给自己眼神示意,呼了一口气后,才抬脚进堂屋,把鸡蛋递给婆婆。 何氏接过鸡蛋,就开始剥壳,朱氏掏出怀中的干净手帕,递了过去,何氏顺势接过,把鸡蛋用帕子包住,起身去帮许佳贤滚额头。 柳芸娘顺势也抱起了冬至,站在一旁。 林妙枝起了逗弄之心,顺手把冬至抱在怀里。 小孩子都对色彩鲜艳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发现冬至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发带,林妙枝顺手从脑后把赤色发带掏过来,递到冬至手中,像逗猫儿似的逗着冬至。 “有些疼,孩子,你忍着点儿……” 何氏看见许佳贤红肿的额头,不由得力度都轻了几分。 “冬至,来,给你姨姨呼呼,呼呼姨姨就不疼了。” 林妙枝几下就把冬至给收服了,抱着冬至站在许佳贤身侧,作势帮许佳贤吹额头。 冬至想到以前自己额头撞到桌角,可疼啦!娘亲也是拿煮熟的鸡蛋给自己滚额头,还要吹吹。 “吹吹,姨姨不痛……”冬至探出身子,对着许佳贤的额头一阵吹气,气没吹多少,倒是给许佳贤吹了一额头口水。 林秋缘站在一旁都觉得辣眼睛,无奈扶额。 何氏也觉得太阳穴有些突突,叹了口气,拧干盆里的帕子,仔细给许佳贤擦拭着。 “成了,倒是消了一些,两位姑娘,请移步饭厅,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陈氏站一旁,仔细观察着,滚过鸡蛋的地方的红肿,确实消了一些,这才招呼几人去吃饭。 朱氏和卫氏搓了糯米丸子,加了水糖,煮了一锅醪糟丸子,又把昨儿做的神仙豆腐分了两盆——一盆淋上糖水,一盆淋上辣子。 “婶子,这绿色的东西……莫不是就是那神仙豆腐?” 林妙枝挨着许佳贤坐下,一眼就瞟到了桌上显眼的绿色。 “是嘞,这就是神仙豆腐,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何氏原本笑眯眯的脸上一顿,她倒是没记清这位姑娘叫什么。 “婶子,我姓林,您叫我妙枝就成……” 林妙枝笑嘻嘻地端着碗,抿了一口醪糟汤,舒服的长呼一口气。 “成,妙枝,你要吃甜口的,还是辣口的?婶子给你舀……” “甜的,婶子我爱吃甜的,佳贤也爱甜的!” 何氏快速地给二人拌好神仙豆腐,便招呼几人开吃。 “说起来,倒算是有缘,我这女婿也姓林……” 陈氏放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看了看端着碗吃不下饭的女婿和女儿,才抬起头对林妙枝说道。 “果真?看来咱们还是本家呀!” “使不得,使不得……不敢与林姑娘攀亲,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地里刨食的……” 林守义大为震惊,连忙站起身对着林妙枝摆手,说话都有些结巴。 “嗨,这算什么攀亲?不若这样……我与大家也是有缘,跟这位……兄长也是同姓,不若我与你结为义兄妹,几个娃娃也称呼我一声姑姑……” 林妙枝灵光乍现,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眼睛亮亮地望向林守义,甚为坦荡。 “这……真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的?几个娃娃都能随冬至唤我妹妹一声姨姨。咱们同姓之人,在外认门亲,他们唤我一声姑姑怎么了?” 林守义急得不行,只得向丈母娘求助。 “行了,既然林姑娘原因,唤声姑姑也无妨,正好你也没有姊妹,几个娃娃也没有姑姑。” 陈氏淡定地喝完最后一碗汤,擦了擦嘴,扭头对女儿和女婿暗示道。 柳芸娘脑袋已经有些转过弯来,欢欢喜喜地也应下,林秋缘挨着她娘,默默地看几人打言语官司,她目前唯一关心的便是,她们会不会带走冬至? 先前一直抑郁寡欢,许佳贤每顿吃饭也如同嚼蜡,顿顿都是强逼自己吃下去,不让身体出问题,人也瘦脱相去。 许佳贤今儿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忍不住吃了两碗神仙豆腐和一大碗醪糟丸子,直把林妙枝惊得差点掉凳。 陈氏几人看出个中缘由,见瘦弱的许佳贤胃口大开,也忍不住劝她保重身体。 “婶子,我明白,往日都是知道静姝的消息吊着我,我不敢让自己垮了,平日里都有好好吃饭的……” 许佳贤放下碗,颇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一顿可吃太多! “切,婶子,你们别听她胡说,她自从失了静姝的消息后,天天都是逼自己吃东西进去,跟她一起吃东西,可无趣了,硬生生让你觉得自己在嚼蜡一般。” 林妙枝毫不留情地拆台,许佳贤有些无地自容。 “姨姨,那你要好好吃饭饭呀,娘亲说只有好好吃饭长肉肉,冬至才能快快长得像哥哥姐姐一般高,然后就能和哥哥姐姐们去上学堂啦!” 两岁多的冬至说话已经很有清晰条理了,故作小大人似的,一脸操心地对许佳贤劝道。 “诶,姨姨一定好好吃饭,像冬至一样,长肉肉……” 许佳贤努力把红肿的眼睛睁大,侧身笑着对冬至说道。 “上学堂?这几个娃娃都在上学吗?是去镇上吗?还是去县城?” 林妙枝一下抓住冬至话中的重点,等二人说完话后,才赶紧出声问道。 “都不是,是村里的地主,在村中选了块地,建的学堂,男娃娃女娃娃都能去上学,倒是与我们安州大不一样……” 林妙枝听到何氏提到家乡,不由得有些好奇。 饭桌上的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他们逃荒的始末讲清楚。 许佳贤听到林秋缘撒泼打滚耍赖都要求着把冬至留下,不由得又满眼泪水,起身抱住冬至,趴在她肩头又哭了起来。 第97章 留下 “老婆子!出事儿了!我看前院外面站了俩提刀大汉,看着就吓人,我特意绕到后院进来的……” 陈舅公啪地一声把锄头丢在地上,窜进了堂屋,话还未说完,就对上几双含泪的眼睛,其中有两张还是生面孔,倒是吓了一大跳。 老人觉少,他就一大早去看了看丰巢,一回来怎么就……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 “这是冬至的姨姨,这是冬至他们刚认的姑姑……” 何氏拉住自家男人,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这才让陈舅公怦怦直跳的心从嗓子眼滑落。 陈舅公想到儿子昨晚的描述,倒也松了口气,吓死老头儿了,还以为惹上官司,官府来抓人了。 许佳贤也对陈舅公表示歉意,她们一大早就急急忙忙骑马赶来,倒是扰了他们一大早的清静。 柳外公一大早去的小湾,倒是直接从后院回来,一进屋见到二人,也是吓了一大跳,这俩人也太早了些。 许佳贤自是一番解释,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柳外公沉吟片刻,问道,“那……你此次来,是要带走冬至吗?” 许佳贤犹豫片刻,才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此番来得急,原本是妙枝姐姐拉我出来散心,没想到机缘巧合,便让我认出静姝……” 许佳贤站起身,想抱一抱冬至,小家伙还是对这个“人贩子”心有芥蒂,躲在林守义身后只探个脑袋出来。 “这孩子如今跟我也不熟,我要是贸贸然把她带走,等她大了,怕是要记恨我这个姨姨一辈子……况且,静姝脸色红润、身强体壮,一看就是过得开心的样子,我也愿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柳芸娘探身把冬至抱在怀里,冬至也把脑袋往她娘脖子后缩。 许佳贤走上前来,摸了摸她暖乎乎的小脸蛋,展颜笑道,“所以,我决定也搬来溪江村……” 山不过来,我便去山。 “什么?你要留在这儿?” 林妙枝惊得咻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站到许佳贤面前,拽住她的腕子厉声问道。 “是,妙枝,我要留下!这是我姐姐唯一的骨血,也是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既找到她,就得陪着她,看着她安稳长大……” 许佳贤回握住林妙枝的手,双眼里满是坚定,炙热的眼神看得林妙枝也一愣。 林妙枝见她终于不是如先前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趣,没忍住抱着许佳贤大哭。 “妹妹,你总算活过来了!行,姐姐我支持你,我这就让大壮去给我哥哥报信,让他帮帮帮你……” 一说完,林妙枝就往院里跑,吱呀一声打开了院门,留下一屋子错愕的人。 陈氏几人面面相觑,还没缓过神来。 几个小的也眨巴眨巴眼睛,满脸困惑。 啥? 留下? 啊? 陈氏率先回神,一脸错愕,斟酌再三,说道,“许姑娘的意思是,你不会把冬至带走,你也要留在溪江村?” “婶子,正是如此,您也不必称我为许姑娘,您叫我佳贤便好……” 屋里的人聊的热火朝天,屋外的大壮本壮在汗颜(-i_-)。 “小姐!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事儿您还是亲自去跟大公子说为好……” 他分明听见是许姑娘要留下,怎么他这大小姐也想留下?他可不想去替小姐承受主子的怒火,这锅,婉拒了哈,他不背。 “你居然违抗本小姐!信不信我叫哥哥打你板子!” 林妙枝见着木头不为所动,绞尽脑汁地、咬牙切齿地威胁道。 “属下自会去找主子领罚,但这等大事儿,恕属下无能……还是您亲自去说吧!” 大壮肢体上甚是恭敬地弓腰抱拳行礼,言语上半点都不为所动——开玩笑,主动领罚和背黑锅,哪个的代价更惨他还是分得清的好吧~_~。 “哼,好你个大壮,我算是看错你了!大牛,你去……” 林妙枝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出手指指着大壮骂骂咧咧,转头看见在喂马的大牛,眼前一亮,就想开始忽悠。 “小姐,您就饶了小的吧……” 大牛也不为所动,兢兢业业地喂着马儿,不知从哪掏出一把鬃毛刷,开始给几匹马儿刷毛,直接绕到马后躲起来。 林妙枝气得跺脚,也只得作罢,转身回到院儿里,气鼓鼓地把院门“嘭”地一声带上。 院儿外的俩属下见大小姐气鼓鼓地走了,也呼了一口气——他们的大小姐总给他们出难题。 堂屋里的氛围其乐融融,几人也听见嘭地一声的关门声,谈话声一愣,就见林妙枝气鼓鼓地冲了进来。 “佳贤,我不管,你得一同跟我回去求我哥哥帮忙!我刚刚让大壮和大牛去帮我跑腿,他们都推三阻四,就是不去!气死我了……” 林妙枝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环胸,红艳艳的小嘴嘟起,多了几分孩子气,一只脚不自觉地在地上跺着,踩得石板啪啪作响。 林秋缘直接看呆了去!老天奶啊!果然美人生气也是好看的!只不过这姿势,总让她想起某个表情包。 表情包的动作与凳子上坐着的林妙枝重合——打住!不能想,不然越看越像,她没有受过特殊的训练,绝对会忍不住笑出声的! “妙枝,你……你们是不是跟胡侍卫他们说你也要留下,所以他们才抵死不从的?” 许佳贤无奈扶额,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同长大亲如姐妹的好友是怎么想的。 “我……我留下怎么了嘛!我才不回去!不然我哥老是让我去跟那个讨厌鬼见面,我看见他我……我都没有食欲了!” 林妙枝被戳破小心思,也有几分慌乱,连忙找补道。 “噗嗤” 屋里有人笑出了声。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同一处。 处于目光中央的林秋缘不由得有些汗流浃背——救命!她怎么能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啊!明明她忍得那么辛苦orn! “我没笑!我……我放屁……” 尴尬到脚趾扣地的林秋缘只得找一个更蹩脚的借口来掩饰她笑出声的事实,但这越描越黑是闹哪样啊! “哈哈哈哈哈,你这娃娃可真有趣,我们都还没问,你就不打自招了。说吧,告诉姑姑,你笑什么?” 林妙枝被这突然而来的笑声一打断,气马上就消了,起身走到林秋缘身前蹲下,轻柔地摸着她的头问道。 林秋缘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屋顶瞟——这屋顶真好看!这墙真白啊!这瓦真靓啊!这……这美人计她抵挡不住啊! 第98章 闲言碎语 “笑姑姑说没有胃口……姑姑今儿吃了两碗醪糟丸子、两碗神……呜呜呜” 林秋缘甚是认真地掰着手指数到,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妙枝捂住了嘴巴。 林妙枝的脸突然爆红,一直红到脖颈。 这倒霉孩子!说出来做什么!她就是没吃过,觉得好吃,一不小心……多吃了亿点点而已! 林秋缘见糊弄过去,也跟着傻笑,收获了林妙枝的一个脑蹦子。 被林秋缘这一打岔,陈氏几人思绪终于转回来。 几人眼睛一对上,轻微地点了点头,便对想留下的二人展开了游说,无论如何得先劝她们二人先回家去从长计议。 听二人言语中,家里人多是不知道他们想留下这事儿的,又是俩小姑娘,换她们,也是不能同意的! 把几个男人都赶出去逮鸡宰鸭。 几个女人口水都快说干了,都没能劝动二人。 林秋缘眼睛一转,趁几人不注意,把冬至拉到一旁,凑到她耳旁悄悄交代了一番话。 冬至也不懂,只乖乖地点头。 “姨姨、姑姑,你们有吃过冰糖葫芦吗?冬至没有吃过……” 冬至咬着手指头,歪头看向焦头烂额的大人们,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钻进几人的耳朵里。 陈氏几人自然是一愣,眼光也聚集在冬至身上。 陈氏望向角落里探头探脑的林秋缘,给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林秋缘挠了挠头,她倒是没看懂她外婆的眼神,看着有几分复杂嘞! “冬至没有吃过吗?行,姑姑回家去给你带!姑姑还吃过雪花酥、樱桃煎、桂花糕、软酪……” 林妙枝蹲下身抱起冬至,一边说一边咽口水。 怎么办,她也有些想家了!更想家中嬷嬷做的这些甜食…… 几个娃娃仰头听着,口水横流。他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听名字就好吃! 许佳贤此时也回神了,先前头脑一热做出的决定,倒是有几分欠妥,尤其是妙枝也想跟着留下……这是万万不能的,这事儿,还是得请林家兄长来做定夺。 陈大舅几人处理好了鸡鸭,何氏几人就起身去灶房开始操持午饭。 林妙枝见村中山清水秀,烟雾朦胧,各种鲜花争奇斗艳,绿草如茵,就想去田间地头走走。 朱氏刚好要去撬折耳根,便把这活计交给了几个孩子,让几个孩子带着二人出去走走,估摸着时间回来吃饭就成。 提了篮子,拿了竹片,几个娃娃蹦蹦跳跳就往后院走。 许佳贤想抱着冬至,这娃娃不肯,扑腾着脚要自己下来走。 林秋缘连忙转身回来牵住冬至,走在二人前头。 陈家和与林夏至在田埂上撬得起劲,陈思思带着陈念在掐野菜。 林妙枝好奇地看着二人在拔草,便蹲下身去询问,得知这是能吃的野菜后,也兴致勃勃地蹲下帮忙。 田埂上只剩许佳贤还有牵着冬至的林秋缘。 冬至也挣开姐姐的手也跟着蹲在地里开始帮忙薅草,陈思思还细心地帮冬至把袖子挽起,免得被露水浸湿。 雾气还未散,扑在脸上有几分沁人。 “秋缘,姨姨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冬至,真是个好孩子……” 许佳贤蹲下身,脸上不知是雾气化成的水还是泪水,嗒嗒地滴落在地,砸到了林秋缘心里。 …… 许佳贤和林妙枝连同大壮大牛,吃完午饭后便准备告辞了。 娃娃们看着四人策马而去,激动得哇哇叫。 天啦噜!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那么近距离看见活的马儿!小时候看琼瑶阿姨的剧的时候,就总被里面的角色策马奔腾的场景所吸引,老天奶啊!她现在看见活的马儿了,还看见女子也能身手矫健地上马,骑马的姿势也是英姿飒爽!实在是太羡慕了! 四匹马在村道上飞驰而过,吸引了不少人驻足,也有眼尖儿的看见有两匹马上是带刀的官兵,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村中的情报中心的信息总是又快又胡说八道的。 也有人认出马上的四人是元宵灯会在河边与陈家那几家人起争执的人,记得当时还亮刀来着…… 不多时,村中便传起了小湾那家人犯事儿了的谣言,还说官兵都上门了,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村中不知情的人,都信以为真。 张三和李忠是知晓各个中缘由的,便未听信村中的传言。 赵大牛那晚一直在牛车旁等着,也不太清楚灯会那晚发生了何事,听着村中的谣言愈演愈烈,没忍住去找隔壁的堂婶打听消息。 肖大脚这几日足不出户,儿媳的身子越发重了,她越发走不开,只在家守着儿媳,做做饭喂喂鸡鸭,田间地头的活计也是自家男人和儿子去,他们一家子倒是也没怎么听说村中的谣言。 “什么?还有这事儿?不成,我得问问去……大牛,你媳妇儿有空没,让她上我家来陪你嫂子说说哈,我去小湾那边问问什么情况……” 肖大脚急冲冲地回了屋子,给儿媳妇交代了几句,又唤了孙子照看他娘,这才挎着篮子出了门。 陈氏几人这几日忙着在田间地头除草、撒种、施肥,忙得团团转。 几个娃娃也在家中没有乱跑。四个大娃娃在温习三字经,俩小娃娃一边玩泥巴一边听几人背书,听多了之后,也能跟着念上两句,喜得大人们直夸她们聪明,二人自信心更高,时常缠着哥哥姐姐教他们念书,当哥哥姐姐的几人也不想被妹妹们比下去,背起书来,倒是比先前更认真,尤其是在发现教完妹妹们后,自己记得更牢之后,便天天都乐呵呵地当小老师。 林秋缘则表示,费曼学习法,你值得拥有! 肖大脚赶到陈家的屋前,抬起手正准备敲门,便听见屋内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敲门的动作一顿,才开始拍门,“家和?我是肖奶奶,来给肖奶奶开个门,我有事找你们奶……” 陈家和听到有人敲门,隐隐约约似乎还听见在唤自己的名字,这才轻轻放下手中的书,跑去前院开门。 第99章 打脸 陈家和打开门,看见一脸急色的肖奶奶,也是一头雾水,赶紧让到一旁,迎她进屋。 “家和啊,你奶她们呢?家中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肖大脚帮忙带上门,边往屋里走边问道。 陈家和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答道,“肖奶奶,里边坐,奶她们都在小湾呢,您先坐会儿,我这就去找她们去。” 肖大脚坐在天井的空位上,随手抱起一旁玩泥巴的冬至,看着陈家和跑去后院。 得知俩娃娃都能背上几句《三字经》,肖大脚直夸她们聪明机灵,俩娃娃骄傲得快把脑袋翘天上去,冬至越背越起劲儿,背不了两句,就卡住,眼巴巴地看向自家哥哥。 林夏至看着幼妹,笑眯眯地开始带背。 等几人背了两遍《三字经》后,肖大脚才听见锄头磕到石板上的声音,随即小跑声也从后院传来。 “大妹子,是不是云哥儿他娘要生了?” 何氏擦了擦额角的薄汗,正准备进屋换衣服,想着要是云哥儿他娘要生了,她们得去帮帮忙。 陈氏倒是猜到了肖大脚的来意,直接进了灶房冲糖水去。 “哎呦,别忙活了老姐姐!云哥儿他娘得等到立夏前后才生呢!” 肖大脚一拍巴掌,连忙拽住瞎忙活的何氏,挽着她的胳膊,二人顺势坐到了堂屋的廊下。 陈氏正好端了两碗糖水出来,递到二人手上。 “嫂子,我估计肖大姐是为了前儿的事儿来的……肖嫂子,喝水。” 何氏端着碗的手一顿,才长呼一口气。 “那什么,你可别放心上去,我不是咒你儿媳妇儿……家和急吼吼地跑小湾来,老远就喊着你找我们,说你一脸着急,我还以为……” 何氏抿了一口糖水,将碗放到一旁的地上,才伸手握住肖大脚的手,表示歉意。 “嗨,咱们谁跟谁啊,我知道你是担心燕儿,燕儿好着呢!前儿才请了李大夫上门看了看,说怀像很好,连着燕儿的身体都好了不少!” “那可不,你这当婆婆的,恨不得什么好的都捧你媳妇儿面前,把儿媳妇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咱这十里八村可找不出你这样好的婆婆来……” “哎呦喂,你这话说的,合着你对你儿媳妇不好?我看啊……” 林秋缘看二人半天没有切入正题,还在这商业互吹,不由得有些着急,只得假装被呛到,猛咳了几声,让二人把话题转移开来。 “怎么了乖乖?这是呛风了?” 陈氏把碗放下,一把就把林秋缘捞到了怀里,帮她抚着背。 林秋缘刚想开口,就被口水呛到——这下是真咳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儿千万不要strong! 陈氏见外孙女咳得更厉害,连忙拍得重了一些。 等止住咳,林秋缘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陈氏掏出帕子给她擦干净,又带去后院儿给她洗了把脸。 等林秋缘转回天井,就听见肖大脚惊讶的声音传来。 “什么?冬至不是芸娘亲生的?是你们在路上捡的?然后现在她家里人找来了?” 肖大脚惊得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何氏身下的条凳直接翘起来,差点就要滑倒,肖大脚立马反应过来,按住了凳子。 林秋缘几人也吓了一跳,连忙往廊下冲。 “哎呦,老嫂子,你没事儿吧!你看我这,一激动,忘记了坐着的是条凳……” 肖大脚讪讪地笑道,脸上有几分难为情。 “不打紧不打紧,快坐下……” 何氏又给肖大脚讲了冬至的身世,肖大脚听完也是骂骂咧咧,几个女人凑一堆,若不是碍着几个娃娃在场,估计各种脏话都要满天飞。 除了确实被冬至不是柳芸娘亲生的这个消息惊到,确认没啥大事之后,也差不多时间要做午饭了,肖大脚就准备告辞回家去。 何氏几人也没留她,知道她放心不下家中的儿媳妇,送她出门后,也进灶房做午饭,几个娃娃也来帮忙。 一家子倒是没把村里的风言风语放心上,但耐不住有人嘴碎啊。 先前与他们家有过过节的黄氏巴不得这大家子出事儿才好,成天与村里的几个好事的长舌妇到处传谣言,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好似她本人就在场一般。 谁都知道元宵那晚黄氏与王大富又干了一架,大老远都能听见她的咆哮声。 “我就说吧,那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下惹事儿了吧,官兵都上门了,真真是活该。” 黄氏坐在村中的大桂圆树下,嘴里磕着瓜子,一边往外吐瓜子皮,一边编排着。 “可不是?该,先前那么黑心,跟他们学起窑烧炭还要分成,都是村里人,还那么贪心。” 一正在纳鞋垫儿的长脸瘦弱的妇人啐了口唾沫说道,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丝毫不提先前老张氏狮子大开口要收无良学费的事儿。 “我就说村里不要接收逃荒来的吧,村长还给他们分宅基地和田土,按我说啊,就该让他们出钱买,免得他们钻钱眼儿去……” 另一个正抱着篮子在搓苞谷棒子的倒三角眼儿妇人斜眼歪嘴地讥讽道,活像她是能做县太爷的主的人似的。 …… 夏氏牵着盛哥儿从村西头回来,老远就听见以黄氏为首的四五个妇人聚在一起在讲小湾那几家的坏话。 “奶,她们怎么那么闲,一天到晚到处胡说八道!我看夏至他们家好的很……” 盛哥儿一张小脸涨成了气鼓鼓的青蛙,一脸不忿地对他奶说道。 “别搭理这些懒货,见天的就知道编排别人家。别人家有点什么事儿啊,有的人就恨不得趴别人家的门缝看,自个儿的大门都大打开让别人看笑话都不晓得……” 夏至牵着乖孙的手,一语双关地说道。 “有的人啊,自己都是逃荒来的,现在居然也在这儿嘲笑别人是外乡人了;有些人见天地就想占别人的便宜,别人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她家的,天底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夏至假装在教孙子道理,实际上言语间把几个长舌妇挤兑得脸都臊红。 有几人当即就拿了自己的东西,低着头往家里赶;有几人也连忙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黄氏气得跳脚,又惧怕村长的权威,不敢贸贸然与夏氏对质,只能咬牙吞下这个“哑巴亏”。 夏氏对着几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才昂着头牵着乖孙儿回家。 她可是去小湾那边问过的,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今儿她可是帮她们家老头儿去问有没有人卖地的…… 她就等着看这几个看笑话的人的脸被打的啪啪直响!成天就编排别人,村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被这几人以讹传讹,屁大点事儿也能吹得跟塌天大祸一般。 第100章 开学啦 正月二十一大早,几个娃娃被打扮一新,当爹当娘的也拿出过年穿的新衣穿上,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 大人带着拜师的六礼,娃娃们背着舅舅们给他们编的竹编小书包,里面装着蒙学教材、笔墨纸砚,娃娃们也不敢像先前一般蹦蹦跳跳地走,学着自家爹娘,板板正正地就往学堂走去。 走到半路,就碰上赵志勇和云哥儿,几个娃娃瞬间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路上碰见不少相熟的玩伴,娃娃们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林秋缘背着小书包,也有几分激动,虽然不知道穿到什么朝代来,但这能让女娃娃也上学的理念就很先进啊! 有生之年还能再进学堂,她怎么能不激动呢? 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林秋缘都不自觉地哼着别人听不懂的小曲儿。 学堂前几天才完全赶工出来,这几日烘干后,昨儿才把课桌板凳拉回来摆放好。 坐落在后山山脚,依山傍水,林秋缘很喜欢这儿,尤其是院里有个大场坝,铺的全是青砖。 院儿门还没开,娃娃和大人们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外边等着。 张三和李忠夫妇也在,林守义几人自然而然地与他们攀谈起来。 娃娃们也跟相熟的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谈论着。 辰时三刻,三架马车从村东头驶过来,停在了学堂门口。 学堂门口的路也是才铺上的,路上没有一根杂草,倒是有不少蚂蚁,林秋缘看得正出神,就见马车停下,陆管事跳下马车,陆老爷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随后从马车内抱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估摸着有个五六岁,身穿粉色交领长袄;腰上缠着缠枝花草纹刺绣黄勒帛,脖子上带着个金镶玉项圈,项圈前头缀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头上梳了个双丫髻,用与腰带同色且同花纹的缠枝花草刺绣的缀珠发带绑住——垂下来的丝带两头,各坠着颗大珍珠,看着很是亮眼。 随后一只带着玉镯的纤纤玉手伸出来撩起了车帘,随即一张美人面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头上梳了个高团髻,头顶簪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红山茶,团髻两侧简单地插了对称的两根素雅的金色折骨钗,额角两侧是缠丝珍珠背梳,再往下耳上缀着金叠盛耳环,简约大方。 陆老爷伸出手去,扶着自家夫人下了马车,陆夫人身穿杏色茶花缎镶花边窄袖长衫袄,下身着粉色三涧裙,与粉雕玉琢的女儿站一起,看着年纪并不大。 第二辆马车上的人早已自己下了马车,林秋缘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妇女还牵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不由得一愣。 她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男娃娃,是在哪来着? “哇,妹妹,你看,是上次我们在晒谷场看见的马车上的那个人,上次我还看见他偷偷瞪我们呢!” 林夏至把脑袋凑过来嘀咕了句,林秋缘瞬间想起来那个眼神——冷漠且了无生机,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鬼使神差地,林秋缘抬起头,正打算偷瞄一眼,就被人盯了个正着,不由得脚趾抓地,连忙扭头看他哥……天杀的,他怎么留头了?怎么没像她哥那般剃成红孩儿?林秋缘想不通。 夫子从第三辆马车上下来,不少下人在帮忙搬着行李进了书院的后院儿。 娃娃们站在院外翘首以盼,夫子轻轻地咳嗽一声,娃娃们也自觉地让开一条道来。 夫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一件深蓝色的长袍,显得精神饱满又颇为儒雅。 面容成熟稳重,眼神温和;头发被整齐地束成髻,顶部插着一根简朴的木簪,额角的头发已有几缕斑白;胡须显然也被精心修剪过。 巳时一到,夫子便让院外的学生们进到院中,按照身高依次排开,吉时已到,得行“入学礼”了。 “《礼记》言,“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所以,入学第一日,为师不谈别的,娃娃们快些将自己的衣服理一理,咱们得“先正衣冠”,尔后方能“明事理。” 夫子站在廊下,看着院中三十来个懵懵懂懂的娃娃,抚着胡子吩咐道。 娃娃们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互相以对方的眼睛为镜子,仔细将衣领和袖子拉的称称展展,安安静静地等着夫子的吩咐。 “很好,娃娃们都随为师来……” 夫子顺着廊下,把娃娃们都带进天井内——天井中有一尊孔圣人的木雕像,林秋缘一看,瞬间就明了了,得,又要下跪磕头了,嘶,脑瓜子嗡嗡的。 娃娃们双膝跪地,由夫子带着,对着孔圣人九叩首,磕的林秋缘脑门子生疼,也有不少实心眼的娃娃,磕的砰砰直响,眼都在眼里打转。 拜完孔子后,就得拜敬夫子了。 夫子又带着娃娃们回到前院儿,站在廊下,等着娃娃们行拜师礼。 又是三叩首,林秋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很怀疑已经红肿。 起身后,应当由学生向先生赠送六礼束修,但由于都是些小娃娃,六礼都由当爹娘的提着。 六礼束修,其实就是六样礼物,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的肉条或者腊肉。 这六礼都有各自寓意——芹菜代表勤奋;莲子代表苦心教诲;红豆代表鸿运高照;红枣是早日高中;桂圆寓意是功德圆满;至于干瘦的腊肉,听闻是孔老夫子爱吃,所以束修里有腊肉已成习惯使然。 下人们将家长们手中的束修收下,依次记在小本本上,便收到了夫子的屋里去。 “拜师礼”结束后,就要开始“净手净心”的仪式。 “净手净心是为了去除尔等心里的杂念,告诫自己在日后的学习生涯中,需得心无旁骛地苦读。诸位需得像为师这般,要正反各洗一次手,要认真些,不可马虎。” 下人们端出个木盆,夫子亲自给一群学生们演示着。 林秋缘站在前排看得很仔细,轮到她洗手时,差点肌肉记忆直接上手七步洗手法,还好眼皮子一跳,反应过来,正反洗一次后,就站在一旁甩手去。 等所有的学生都洗好手,夫子便让学生们自行进教室,多数人都与相熟的同窗坐一起。 夫子这才让院外等着的父母们回家去,等着中午时再来接,今日只上半日课。 当爹当娘的都有些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娃娃们倒是没有半点伤感,在教室里叽叽喳喳地,很是兴奋。 直到夫子端着东西进了教室,嘈杂声才安静下来。 夫子手里拿着蘸了朱砂的毛笔,从第一排开始,挨个给学生的眉心处点“红痣”。 “痣”与“智”同音,夫子用朱砂点痣,为的就是给学生“开智”,也是希望学生在往后的教学生涯里,能一点就通。 林秋缘望向身后的俩哥哥,差点没笑出声——这个发型配上眉心处的红点,这下真成了红孩儿了。 第101章 杀鸡儆猴 一套繁琐的开学仪式下来,有几个被家中宠坏的男娃娃早已怨气冲天,嘴巴撅得老高,脸上气鼓鼓的,像小蛤蟆似的。 “我就说我不想来上这个劳什子学,我娘非哄我来,一点儿都不好玩!”这是被宠坏的娇气包。 “就是就是,还不如去田里捉泥鳅呢!”这是家中管不住的顽皮蛋。 …… 教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不少人瞟到窗外,霎时间就闭上嘴,也从歪七扭八的坐姿换成正襟危坐。 “要我说,咱们干脆走了算了,反正夫子现在也不在,咱们溜去后山玩儿,到点了咱们就回家……” 罗大宝趴在桌上,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开始拱火。 教室里无人应他,罗大宝的火气蹭蹭往上涨,nnd,这群人居然敢不应他?这谁能认? “你们这群瘪犊子,怎么不说……话。” 罗大宝噌地抬起头,站起身,对着一屋子的人开始咆哮,话还没完,就见夫子背对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罗大宝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 “哦?你叫什么名字?若不想读书,中午你家人来接你时,我便把你家的束修退与你,你家去便是,不用勉强的。” 夫子从身后伸出手,抚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道。 罗大宝不知为何,从夫子的笑意中看出几分愠怒,,瞬间就怂了,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他奶和他娘可说了,只要他老老实实上学,以后考秀才,就能把村长一家踩在脚下;更何况,他奶可说了,只要他来上学,每回赶集都要给他带好吃的!他奶和他娘说了一大串他没有听过的吃食,换谁谁不心动?尤其是还能在小伙伴面前显摆,罗大宝内心早就美滋滋了。 “夫子,他叫罗大宝……是罗家的金疙瘩!” 罗大宝的同桌见夫子盯着,罗大宝又一言不发,便忍不住小声答道。 “罗大宝?劳烦你伸出左手来。” 夫子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说出的话倒让教室里不少人内心一颤。 “左手?” 罗大宝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左看右看,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夫子。 林秋缘抿唇,得,这是个左右不分的。 “你执筷吃饭的是右手,那左手便是?” 夫子慢慢引导着,罗大宝也顺势伸出了左手。 谁承想,刚把左手伸出去,戒尺直接就落了下来。 戒尺打到左手手心,“啪”的一声,甚是清脆。 教室里不少学生都倒吸一口凉气,隐约觉得左手手心疼。 林秋缘也下意识吞了一口口水——她从小学后就没被戒尺打过了,光是听声音就觉得肉疼! “哇!你打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奶!” 罗大宝被打后,下意识把左手蜷缩,右手握住左手,嚎啕大哭,脸上瞬时挂满鼻涕和眼泪,看得林秋缘倒胃口,直接扭头不看他。 粉雕玉琢的陆婉清吓了一大跳,直往身侧的堂兄身上凑。 “堂兄,夫子怎么还打人?你也被打过吗?” 陆晚清捏住陆衍湫的袖子,小脸都快皱成一团。 陆衍湫摇了摇头,他确实未曾被夫子打过手心——他的身体也确实不允许。 想到这,陆衍湫嘴角挂起一抹讥讽,这不争气的身子连打手心都不能承受,他不知道他祖母和爹娘为何要带他回村定居,还要将他送学堂来。 定是听了那游方道士的鬼话!一想到这,陆衍湫就一声嗤笑。江湖骗子的话,他祖母和娘听信便罢了,怎地他爹也糊涂? 罗大宝挨了三板子,也不敢再嚎,眼里也有了几分惧怕,老老实实地捏着左手站着,小声抽泣。 林秋缘侧头去看,见罗大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捏着手心还不敢哭出声,内心啧啧啧个不停,真是该!在家作威作福惯了,总算有人压得住他了。 说来也怪,老张氏如此跋扈的一人,居然也知道尊师?瞧罗大宝这样,定是家中交代过的,不然按照平日,他早拳打脚踢地与夫子直接对上了。 “罗大宝,今日你便站在此处,直到中午下学,等你家人来,咱们得好好谈一谈。” 夫子早就敛起脸上的笑,一脸严肃地说道。 开学第一日,杀鸡儆猴,不少蠢蠢欲动的学生都被镇住,不敢造次,端正坐姿,抬头挺胸,装也得装做很认真的样子。 “我姓俞,单字一个彦,你们称我为俞先生便可。” 俞先生放下手中的戒尺,站在讲课桌前,又笑眯眯地对一众学生介绍道。 学生们也齐声恭敬地喊道,“俞先生!” 俞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讲课桌后坐下,伸手拿起手边的一张纸,执起笔,说道,“为师已经介绍完自己,现在从这排开始,你们报一下自己的名字,也让为师认一认你们,如何?” 娃娃们点头应下,从第一排开始报名字。 “先生,我叫李狗蛋。” “先生,我叫赵二丫。” “先生……” …… 俞先生停了手中的笔,定睛看了看纸上的名字,沉默半晌,然后道:“你们可有想取大名的?若是有,就来为师这。” 教室里各种狗蛋粪蛋驴蛋儿、大丫二丫妞妞的都纷纷站起身,林秋缘回头一看,几乎一大半人都要取名。 俞先生将目光定在前排中央的弟子身上,笑呵呵地道,“衍湫,你最近在读《礼记》,与为师备上一段吧。” 俞衍湫站起身,恭敬地弯腰行礼,才开口背道。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而仁义以为土地不祈多积而多闻以为富。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其服也中,其居也省,其心也壹,其事也审,其言也切……” 七八岁的小少年的声音沉稳有力,带有几分稚气,娓娓道来。 林秋缘也探头去看,留头束发的的小帅哥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可惜就是脸色苍白,透露着一股病态,与一旁坐着的陆婉清小姑娘红润的面庞一对比,就显得特别明显。 俞衍湫的头发及肩,一半束在头顶,一半披散着,穿着喜鹊登梅纹漂碧色圆领缺胯袍,腰带墨色织金腰带,与教室里剃成秃瓢、红孩儿、年画娃娃的男娃娃们形成强烈对比。 林秋缘正看得挪不开眼,陆衍湫行礼坐下,突然眼神一扫,便与林秋缘欣赏的眼神对上,只淡漠地瞟了一眼,便正襟危坐。 糟糕!偷看被抓包了!林秋缘心下一咯噔,连忙低头装作研究脚上的鞋面花纹,看得那叫一个仔细。 第102章 尴尬 开学第一日,俞先生的住所还未归置完整,俞先生便同陆家俩兄妹一同回陆家去。 李癞子家的赵氏揽下了学堂做饭的伙计,此时正在后院儿的灶房忙碌着,将灶房打理的干干净净。 又将今儿一大早家长们带来的米面归置归置,李癞子的三个娃娃帮忙清扫着院子,还提水将地板冲洗干净,赵氏这才锁了灶房和前院儿的大门回家去。 林秋缘几人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柳幺舅背着手,嘴里叼着根杂草,吊儿郎当地走在后头。 “妹妹,您今儿怎么一直盯着那个陆……陆什么来着?” 林夏至背着小书包,看着一旁蹦蹦跳跳的妹妹,有些不满道。 “哥哥,你说哪个?陆婉清还是陆衍湫?” 可爱妹妹和帅气正太,那么养眼,干嘛不看?林秋缘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当然是陆小姐啦,你是不是看她的衣服和首饰好看,才一直盯着看的啊?妹妹别羡慕!以后等哥哥赚大钱也给妹妹买!” 林夏至担心妹妹会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好看,这才拍着胸脯对着妹妹画大饼道。 “……行!我等着哥哥给我买漂亮衣服和首饰!哥哥也得给外婆、娘亲、舅婆、舅母、表姐表妹、还有冬至买……” 林秋缘听着眼前的大饼,多少还是有几分感动,但脑子半点没带迟疑,不就是画大饼吗?谁不会啊!掰着手指头就给她哥挨个数道。 林夏至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都快把十个手指头数完了,这才觉得任重而道远!但没关系啊!梦想还是要有的!他就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外婆还有娘都跟他说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一定好好学,争取早日在书里找到黄金屋和玉! 若是林秋缘知道他哥的想法,估计都得捧腹大笑,此“玉”非彼“玉”啊哥哥! 走在二人身后的陈家和一听,立马也跟自己的妹妹表个态,表示以后也要让她过好日子。 陈思思抿着嘴笑得齁甜,陈家和也默默握拳,他也要找黄金屋!就看他跟夏至谁先找到了!哼哼,他一定不会输的! 几人一回到家,就看见陈念带着冬至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脸,一脸惆怅地盯着地上。 冬至也有样学样,托着脸,一看见哥哥姐姐们回来,里面窜起来,三步就蹦到几人面前。 “念丫,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门口坐着不进去?” 柳幺舅抱着冬至准备往里走,见陈念还是一脸委屈的样子,连忙放下冬至,蹲下身问道。 “奶说我长大了,要搬去跟堂姐和表姐一起睡……” 陈念嘟着嘴,很是不忿,她明明是做了好事儿,怎么她奶还让她搬走呢? “你奶为什么让你去跟秋缘她们睡啊?你又尿床了?” 柳幺舅挠了挠后脑勺,精准踩雷。 “表舅!我是大孩子了!我……我才不尿床!” 陈念脸爆红,急忙否认道。 林秋缘几人仰着头左看右看,嗯,前几天还尿床的人是谁我不说…… “那就是你睡相不好,是跟你爹娘抢被子了?还是你半夜又打拳了?” 柳幺舅想到先前二表哥跟他吐槽念丫半夜睡着了会无意识地拳打脚踢,小丫头看着个头小,劲儿还挺大,将她爹的后腰都踹青了去。 “才不是!我怀疑是我奶不想让我看见我爹娘半夜打架……我都听见娘哭了!奶还不信呢!” 陈念气得蹦起来,直跺脚,把石板都踩得砰砰响,嗓门也不自觉地放大。 “什么?二表哥也忒不像话!平日里见他对二表嫂温柔体贴,二人也不像是会关起门来打架的人啊?” 柳幺舅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 实在想不通,柳幺舅干脆走进前厅,打算问问去,真是奇了怪,先前他出门去学堂接人前,也没听家里有谁说这事儿啊! 林秋缘一时没转过弯来,坐在门槛上,脑子一抽,便说道,“念丫你是不是看错了?二表舅和表舅妈平日里也没吵过,怎么会打架呢?” “我没看错!我看见我爹把我娘压住,还拿东西去杵我娘!我都听见我娘说疼了!我娘还让我爹轻一点!我娘后面都哭了……” 陈念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从身后捂住。 陈二舅羞红了脸,一脸讪讪的样子,捂住女儿的嘴巴,就往屋里走,留下四个一脸懵逼的娃娃。 林秋缘看见二表舅脸上的红蔓延到脖颈后,生锈的大脑终于转过弯来,嘴巴惊讶得快要塞进一个鹅蛋。 栓q,这这这!被自己的孩子撞见……这也忒尴尬了吧! 陈家和挠了挠头,与妹妹对视一眼,互相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解和疑惑。 作为唯一一个听懂了内涵的娃娃,林秋缘死死地低着头,半点儿不敢与几个单纯的娃娃对上眼。 几人回屋把书包放好,这才进到后院洗手洗脸,准备进饭厅吃饭。 陈二舅和卫氏都双颊红红,拜他们的爱女所赐,小嘴叭叭的,全家人都知道他们……不提也罢。 陈念噘着嘴巴,觉得自己挺在理儿。 “行了,念丫,奶已经教育过你爹爹了,他跟奶保证再也不欺负你娘了……但是念丫是大娃娃了,得自己睡觉了,但是奶不放心你呀,就让两个姐姐陪你睡好不好?” 何氏抱起小孙女,摸了摸她气鼓鼓的小脸蛋,轻声哄道。 陈二舅和卫氏每听一句,脑袋就垂得越低,二人像鸵鸟一般,脑袋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杀人诛心! “行了,老二媳妇,我知道你心急再要个孩子,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我跟你爹都不嫌弃,家中娃娃越多,人丁越兴旺,我跟你爹都只有高兴的份儿,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何氏把小孙女放在凳子上,碗筷递给她,示意她吃饭,见小孙女吃得香,这才扭头宽慰二儿媳。 “诶,娘,我晓得了……” 卫氏脚指头在鞋里抓得紧紧的,脸上更加羞红了。 从元宵灯会那晚去镇李大夫那儿开了一副药,她才吃了一副药,就觉得身体内如同火在烧一般,昨儿才缠着丈夫要了一次,哪曾想…… 卫氏看了眼吃得正香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倒霉孩子…… 第103章 割麦 娃娃们都被关进学校后,溪江村的村民们也开始投入忙碌的春耕中。 何氏几人扒拉扒拉手里的银钱,去年用出的和赚回来的,基本上持平,陈氏大手一挥,得建房! 不为别的,俩儿子都到娶亲的年纪。 尤其是柳二舅,因为有缺陷说不了话,年纪到了,多数人都愿意把闺女嫁到他们家。 又加上逃荒耽搁了年把,眼见着就快二十了,柳外公嘴角都急得长了燎泡,陈氏倒是一脸淡定。 在她看来,二儿子要是一辈子不成亲都没啥,有手有脚的,怎么都饿不着自个儿! 柳幺舅也曾拍着胸脯表示,若是二哥不成亲,以后就让他儿子给二哥养老,侄儿也算半个儿嘛! 就连一众小娃娃都能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对舅舅好,陈氏但笑不语。 娃娃们的心思总是单纯美好的。 只有林秋缘嗤之以鼻,开玩笑,就凭他二舅这张脸、他们家的殷实家底,也是不愁找不着媳妇儿的吧? 更何况,不知是空间的水起了作用,还是冬至这个话痨天天小嘴嘚吧嘚个不停,她最近都能听见她二舅是不是蹦个含糊不清的词儿出来了,她还特意交代冬至和陈念没事儿多和二舅说话呢! 得知柳家要建房,赵大匠一点儿也不吃惊,欢欢喜喜地忙前忙后。 隔壁的宅基地先前被开荒成菜地,种了大半年的菜,也不用怎么归置打理,只需将杂草除掉,把泥土夯实;图纸也是现成的;木头去年农闲时就已准备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有了去年的经验,赵大匠熟门熟路地买好了材料,等春分一过,油菜花也全凋谢后,便选了个良辰吉日,便组织开始挖地基。 同时,村东头的陆老爷家也在修房子,请了县城的泥瓦匠,修青砖大瓦房,村里不少人都去打零工,所以此次来小湾帮工的人,少了不少。 但都有去年的经验和默契,又加上众人干起活来丝毫不马虎,立夏割小麦前,房子已经搭起了框架。 柳外公带着俩儿子忙前忙后,陈氏也带着女儿和俩侄媳妇将帮工的伙食做得旺实,惹得来帮工的人直夸。 建房避免不了灰尘木屑到处乱飞,每日几个娃娃起床,先将院里院外扫的干干净净,再洗漱吃饭,最后才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往学堂去。 等柳家的大梁一搭,溪江村的各家各户都投入到收割小麦的忙碌中。 俞先生也给学堂的一众娃娃放了半旬的小长假,嘱咐他们得躬亲劳作,还给他们布置了写劳作的感想的作业,只需口述。 林秋缘小脸一扬,眼睛发亮,哎呦喂,这不是她们以前写的周记的形式吗?这她熟啊! 娃娃们会写的字还不多,所以俞先生还给娃娃们布置了每日十个大字的任务,林秋缘愁的好几日都眉头紧皱。 写惯了硬笔的人转去写软趴趴的毛笔,怎么写怎么别扭,光是个悬腕就让她学了挺久,她总是找不对发力的位置。 “唉……” 林秋缘坐在饭厅的凳子上,撑着脑袋对着桌上的字帖叹气。 怎么先生的字就写的如此好看与工整,她写的字不是像毛毛虫就是像狗刨呢? “妹妹,别叹气了,你快写吧!” 林夏至头也不抬,仔细模仿着先生的字迹,听见妹妹不停地叹气,这才忍不住劝道。 “哥,实在是太难写了!先生说我握笔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字也是软趴趴的……” 林秋缘索性趴在了桌上,对着她哥嘟囔道,十几年的肌肉记忆,想改掉真的难!原本她用水性笔写字就不好看,只能算工整,现在碰上毛笔,她更没辙了。 “你还是练的少啦!外婆不是给咱们准备了沙盘,我们一有空都练,你都不怎么练……” 林夏至将手中的笔搁置在笔山上,这才抬起头看了眼妹妹的字,无情戳穿道。 ……林秋缘表示,哥,咱还能愉快的玩耍吗?求不戳穿! “是啊表妹,你看,你的胳膊应当这样……” 陈思思也写完今日儿的大字,将毛笔洗净,搁置在笔架上,这才凑过去看林秋缘的字,越看越觉得难受,干脆直接上手纠正她。 从坐姿到起笔方式再到落笔方式,林秋缘被陈思思挑了个遍,更觉得惆怅了。 “表妹,你这样可不行!咱们以后还要教念丫和冬至写字的……要是以后冬至都写得比你好……” 陈家和将写好晾干的大字收好,这才开始用起了激将法。 林秋缘一听,这还得了?那可不能被冬至给比下去!旋即跑回屋里,端出了练字的沙盘,主动让几人监督她。 陈家和几人见状也忍不住捂嘴偷笑,当即也当起了小先生,教得很是认真。 等写完大字,几人提着水壶,也蹦去地里帮忙去。 为了不打扰几人写字,冬至和陈念也被带去地里,正同毛毛玩得正欢。 二人见哥哥姐姐来了,连忙起身飞奔过来相迎。 大人们已经割了不少麦子在地里依次排开,陈家和和林夏至就帮忙把麦子齐齐整整地抱到鸢篮子里去。 一挑麦子并不重,柳二舅和柳幺舅便揽了挑麦子回家晾晒这个活计,老远都能听见扁担晃动的吱呀声。 陈思思和林秋缘则拿了镰刀到田间地头打猪草,二人专挑嫩草割。 家中的母牛和母羊都生产了,现在都被拴在树下啃着草。 冬至经常盯着小羊跪哺,学着小羊砸吧砸吧嘴。 柳芸娘怕她惊到母山羊,便不准她去盯着看。 冬至转头就去看小牛,柳芸娘气得拿了竹条子要打,被林秋缘给拦住了。 “妹妹,你为什么总去看小羊和小牛喝奶呀?” 林秋缘带着冬至坐在门槛上看星星,顺带问道。 “我也想喝!我还没喝过羊奶和牛奶呢!” 冬至小嘴一撅,她就是想尝尝味道而已,娘都不允许。 林秋缘嘴角一抽一抽的,想了想还是与她讲了她吃了好几个月的羊乳的事儿。 冬至瞪大了双眼,什么?她还喝过好几个月的羊奶?她怎么不记得了? “因为冬至还是小娃娃呀,不记得的事很正常。等你到了四岁,你就能记住不少事儿啦。” 林秋缘摸了妹妹的脑袋,望着星星说道。 说来也怪,四岁就跟个分水岭似的,一到四岁,就会把四岁之前的记忆自动清除,根本记不得一点儿;过了四岁,不少事情不用刻意去记,在未来的某天也会突然想起。 冬至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便咻地站起身,去找她娘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喝了好几个月的羊奶这件事儿了。 林秋缘拖着脑袋,今夜没有圆月,她望着星星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都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了,似乎她也完全适应了自己小孩子的身份,倒像是重新活了一世似的。 若不是有个空间的存在,提醒着她不是原原本本的本土人士,她有时候都会以为先前的记忆只是做梦。 想到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空间,林秋缘皱了皱鼻子,起身回屋去。 第104章 生产 林秋缘几人的小长假一结束,又回归了两点一线的上学生活。 学堂的学生们每日都会约好一同上下学,其中也有几个十岁出头的大娃娃,大人们便放下心来,让娃娃们自行上下学。 当然,家家户户都会对自己崽耳提面命,比方说,不能去溪边玩水啦、不能脱离放学的队伍啦、不能在村中逗留之类的,就算要去找玩伴玩儿,也得回家报备一声,好让大人知晓。 俞先生也仔细给学生交代着,若是有违反的,不好意思,罚站、戒尺亲密接触手心和罚抄大字三选一。 若是太过分的行为惹恼了俞先生,三者的组合拳打下来,学生只能欲哭无泪地抖动着站麻的双腿、呼着打肿的手心,还得老老实实地罚写大字。 大人们也觉得娃娃们上学之后,便更懂事知理了,无一不赞叹自己明智的决定。 罗大宝是挨组合拳最多的,死性难改,俞先生也不恼,犯错了罚便是。 老张氏心疼孩子,还找上门想与俞先生理论一番。 俞先生一句你若不想娃娃有出息,现在领回去便是。 老张氏只能咬牙压着罗大宝去认错,尽管心里很心疼孙子,嘴上还是得说着孩子不听话就请先生狠狠地罚的话。 罗大宝每次要作妖,俞先生就搬出老张氏的话,罗大宝就没辙,他奶都不向着他,他闹也没用。 林秋缘望着返回学堂的第一日,罗大宝又被打肿了手心,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罗大宝的左手手心估计都被打出茧子了吧! 一下学,同路的娃娃总会约好一起走,罗大宝也与几人同路,云哥儿也蹦蹦跳跳地与几人攀谈,直到桥边,两拨人才分开。 一回家,几人就发现家中有几分冷清,只有几个男人们在家,屋里屋外都找不着何氏几人的身影。 “爷,我奶和我娘他们呢?” 陈家和放下小书包,倒了一碗水解渴,一碗水下肚后,才看向他爷问道。 “都去云哥儿家了,你牛婶儿在生娃娃,你们早上前脚刚走,你肖奶奶就上门来了……这都傍晚了,还没生出来啊?” 陈舅公正在用木杈给院里晒着的小麦翻面,见几个乖孙都回来了,老婆子几人还没回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林秋缘心里一咯噔,放下书包,去灶房找了个竹筒,灌了一罐“水”后,就急急忙忙往往屋外跑去。 林夏至见妹妹跑路了,也跟着拔腿就跑。 陈家和和陈思思也跟着跑。 冬至和陈念见哥哥姐姐都跑了,都想跟着跑。 柳幺舅和陈二舅连忙抱住俩孩子。 林守义见女儿拽着个竹筒就跑,估摸着是女儿装的井水,他记得志勇兄弟说过,他媳妇儿就喜欢他们家的井水,甜滋滋的,喝下去浑身舒畅,便未出口拦着。 “爹,舅舅,我也去志勇家看看……” 林守义看了看天色,去杂物间找出一个灯笼,跟老丈人和舅老丈人知会一声,也往赵大匠家去。 一大人四娃娃还没到赵大匠家门口,就听见牛氏凄厉的哭喊声,声音已经沙哑。 正想拍门,林守义就发现院门没关上,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听见牛氏声音越来越清晰,林秋缘的心砰砰直跳。 “芸娘……” 林守义一眼就见到妻子在赵大匠家的天井内急得团团转,并不见丈母娘二人的身影,连忙唤道。 “她爹,你怎么来了……” 柳芸娘愣了一下,转过身,就看见自家男人也来了,看见男人身后一串尾巴,柳芸娘眉头一皱。 “你们怎么也来了?小娃娃跟着凑什么热闹?她爹,你怎么把孩子们都带来了?” “娘!是我们先来的,爹跟着我们来的,我来给牛婶儿送水……” 林秋缘连忙上前解释,将手中的竹筒递出去给她娘看。 吱呀一声,产房门就被打开,陈氏一手血地扶着门槛,一看见外孙女手中的竹筒,眼前一亮,连忙喊道,“芸娘、杏儿,你们快去,拿秋缘带的水给你燕儿煮碗糖水鸡蛋来……” 柳芸娘和朱氏二人应下,连忙接过竹筒去灶房煮蛋。 “老赵,快去灶房再提桶热水来,快!” 赵大匠正想开口问,就听到陈氏唤他,当即也顾不得别的,连忙也往灶房跑。 云哥儿站在天井里,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柳芸娘刚把糖水鸡蛋喂牛氏吃下,抹了泪,端着碗出了产房,就听见赵志勇从院外一边喊一边跑进来,不由得一喜。 “娘,我媳妇儿怎么样?我把李大夫接来了……李大夫,快请进。” 赵志勇顾不得额头上的汗,急得不行,李大夫去隔壁村出外诊,他找了好久,才找到。 若是找不到李大夫……赵志勇不敢想,手脚都忍不住发抖,看着摇摇欲坠。 林守义连忙扶住他。 产房门唰地被打开,肖大脚连忙把李大夫迎了进去,赵志勇抬脚就想跟着进去,被肖大脚拦住了。 “你来跟着干什么?你快去灶上多烧点水……” 赵志勇被拦住,连忙问道,“娘,我媳妇儿怎么样?” 肖大脚咬着嘴,一句话没说,忍着泪意就关上了门。 赵志勇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就要往后倒。 林守义眼疾手快连忙撑住他,安慰道,“志勇兄弟,你得挺住!嫂子还需要你!你……你多喊喊嫂子。” 云哥儿也赶赶紧扶住他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赵志勇摸到儿子双手冰冷,望着儿子同样伤心压抑的表情,父子二人不由得抱头痛哭,“燕儿!燕儿!你要挺住啊!咱再也不生了!你好好的……你好好的就成!” “娘!娘啊!” 牛氏的哭喊声弱了下去,赵志勇和云哥儿心下一咯噔,瘫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赵志勇才开始哭喊。 “嚎什么嚎!你媳妇儿没事儿!她养精蓄锐呢!别嚎了,别吓到李大夫救你婆娘!再嚎老娘出来甩你两耳屎!” 屋内的肖大脚见李大夫行针,被儿子嚎的一激灵,差点下错针,连忙出声骂道。 赵志勇终于听见他娘中气十足的骂声,瞬间就踏实了,擦了把眼泪,就站起来,趴产房门外听着里边的动静,小声抽泣着。 几个娃娃也被吓得不行,脸色苍白。 太阳已经下山,朱氏见几人害怕,索性先带着几人回家去横竖娃娃些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秋缘借口要去尿尿,跑到了灶房外,往水缸里加了不少的空间水,这才悄咪咪地绕到前院儿去。 走到前院儿,朱氏想了想,又回到天井里,牵起云哥儿的手,让他也跟着走。 云哥儿死活儿都不肯离开,最后还是产房里的牛氏发话,再三跟云哥儿表示她不会有事,云哥儿才被一步三回头的被牵去了小湾。 第105章 担忧 云哥儿被带回陈家,没什么胃口,晚饭也只扒拉了两口饭,便跑去堂屋跪着磕头。 陈家的堂屋里贴了一张老君像,是先前柳幺舅卖炭带回来的,陈舅公就将老君像贴在堂屋正中央的墙上,初一十五还会上香供奉。 云哥儿跪在老君像前虔诚地磕头,额头都磕到红肿了。 陈舅公见状,干脆点了三根香递给云哥儿,云哥儿恭恭敬敬地拜过老君像后,才踮着脚把香插到香炉中去。 晚上洗漱完后,几个孩子便被撵回屋中睡觉,毕竟明儿还得上学。 “云哥儿,你别哭啦……” 陈家和扭头望着躺在他身侧还在小声哭泣的赵云,安慰道。 “我……我担心我娘,我怕我没有娘了……” 云哥儿抬起手抹了一把泪,抽泣道。 “怎么会呢?牛婶儿在给你生弟弟妹妹呢,怎么会没有呢?” 林夏至翻了个身,一手枕在耳侧,侧躺着问道。 “狗娃他娘就是给狗娃生弟弟的时候没了,连带着肚里的娃娃也没了,然后狗娃他奶又给他爹娶了个媳妇……” 云哥儿嘴巴一扁,任由泪水滑落。 林夏至和陈家和一愣,想到黝黑瘦弱的狗娃,才十岁出头,天天背着个大背篓在村里打猪草、放鸭子、拖柴…… “狗娃他奶还在的时候,他那后娘装得对狗娃可好啦!后面狗娃他奶钻黄土去了,他后娘就变了个样……” 可不是变了个样吗?狗娃的后娘自己生的儿子当成金宝卵似的,他爹也更喜欢续弦生的这个小儿子,狗娃就变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还包揽了家里家外不少活计。 “明儿还要跟狗娃说一声这几天我不能教他认字了,我得守着我娘……要不明日你们帮我向先生告个假吧,我不放心我娘。” 云哥儿哭太久,喉咙都沙哑了,鼻子也被鼻涕堵住,说话也瓮声瓮气的。 二人帮忙应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云哥儿搭话聊到了深夜。 突然,屋外传来吱呀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几声脚步传来,三人屏住呼吸,随即又听见了关门声和毛毛的叫声,呵斥声也传进屋里。 “是我爹!还有我娘……她们回来了!云哥儿……” 林夏至竖着耳朵一听,立马坐起身来,连忙唤云哥儿,扭头一看,云哥儿已经不在床上 吱呀一声,梢间的门被打开,云哥儿跑了出去。 “守义叔!几位婶子!我娘……” 云哥儿的脚步声也让提着灯笼的脚步一顿,几人一回头就看见孩子口红的双眼。 林夏至和陈家和也跑了出来,同样睡不着的林秋缘听见动静也跑出来。 几人中并不见何氏和陈氏的身影,林秋缘猜想二人应该是留在赵大匠帮忙了,她也很想知道牛婶儿到底什么情况。 柳芸娘摸了摸云哥儿的脑袋,牵起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云哥儿莫哭,你娘没事儿,还给你生了个小妹妹,走,婶儿带你去洗把脸,你好生睡一觉,明儿回家看你娘和妹妹去……” 林秋缘望着她娘的脸,觉得她娘的脸有些发白,心下一咯噔,牛婶儿的情况……估计有些不太好! 云哥儿被牵去灶房,柳芸娘从锅里打了还算有些热的热水,拧了帕子仔细给云哥儿擦了擦脸,交代了几句,才把他送回房去。 林夏至帮忙打着灯笼,三人回到屋里,云哥儿听闻他娘平安生产,也是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在肚子里,被子一裹,很快也睡了过去。 …… “娘……牛婶儿真的没事儿吗?” 林秋缘被她娘抱起来又塞进被窝里,柳芸娘帮女儿和侄女掖好被子,正打算起身出去,冷不丁就听见女儿问了一句,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柳芸娘半晌无语,林秋缘直直盯着她娘的脸,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不说别的,一是牛氏身子不大好,这一胎又怀的艰难;二是现在的医疗水平低下,卫生水平难以保证,且十里八乡只有一个大夫,连专业的接生婆都没有,多由家中的长辈担任这个角色;三是不管在什么时候,生孩子对于产妇来说本就不是件易事,轻则骨头重组、重则难产血崩…… 林秋缘一直就对生孩子这件事很排斥和抗拒,尤其是以前闲着没事就看怀孕生子科普视频,从肚子涨成气球到生产难关,就没有哪一步是不吓人的。 “没事儿,就是……你牛婶儿有些大出血,亏得李大夫在,施针止住了,刚生出来的小妹妹也体弱,哼哼唧唧地不肯喝奶,你外婆和舅婆还在帮忙看着。乖,睡吧秋缘,明儿下学回来,再去看你牛婶儿和小妹妹。” 柳芸娘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她也不知为何,被女儿那双担忧的眸子盯着,鬼使神差地,她就把这些事儿都告诉了女儿……这种事,怎么能跟娃娃说呢?柳芸娘怕女儿吓到,连忙哄道。 “娘,我可以早上就去看吗?然后就从云哥儿家去学堂……” 林秋缘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她娘有些微凉的手,恳求道。 “成,娘早点起来给你们烙饼,快睡吧!”柳芸娘起身往外走,应道。 林秋缘甚是忧伤地叹了一口气,直到眼皮打架,才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柳芸娘和林守义几人就爬起来忙活,陈舅公几人也扛了锄头出门。 “娘,我帮你烧火。” 林秋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到了烧火凳上。 “不用,乖乖,你爹把火烧上了的,你去帮娘舀一瓢水来吧,娘和面。” 柳芸娘打开橱柜,抱出了面粉,舀了几碗到盆里,对女儿吩咐道。 林秋缘诶了一声,就往水缸走去。 朱氏和卫氏也起了,进到灶房来帮忙,林秋缘又被轰出了灶房。 想帮忙却帮不上的林秋缘背着小手,跑去牛棚和羊圈里看小牛和小羊去。 云哥儿也起了,跑到灶房跟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要跑,柳芸娘赶紧塞了个饼到他手中,嘱咐他慢点跑。 林秋缘听见云哥儿跑了,也回房背书包,洗了把脸,抓了个饼就跑。 林夏至几人见状,也急急忙忙地鞋子套上,洗把脸,拽着饼子,背着书包就跑。 朱氏和卫氏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几人把早饭张罗上,又去割了草喂了牲畜,提着何氏和陈氏交代过的一篮子鸡蛋鸭蛋鹅蛋,又去抓了只老母鸡提在手上,带上了前院儿的门,几人也往赵大匠家走去。 第106章 打起来 林秋缘拽着饼跟着云哥儿跑前头,没一会儿就跑到赵大匠家门口。 “爹!爷!开门,我回来啦!” 云哥儿上前去拍门,过了好一会儿,里边才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扯门栓的声音。 “云哥儿,秋缘……你们怎么那么早。” 赵大匠打开门,看见孙子和林秋缘都吓一跳,连忙把门大打开让二人进来。 “赵爷爷,先别关门,我哥哥他们还在后头。” 赵大匠手里还端着个碗,下意识又想把门关上,林秋缘连忙喊道。 “爷,我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云哥儿拽住他爷的袖子,眼里满是担心。 “你娘……在屋里,去看看吧,爷要去小湾给你妹妹挤羊奶喝。” 赵大匠欲言又止,举了举手中的碗,便准备出门去。 林秋缘猜测定是牛婶儿没有奶,他们家的母羊还在哺乳期,倒是能撑上一段时间。 云哥儿带着林秋缘,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爹娘的房门。 屋里有些安静,摆了一张竹屏风挡住床,林秋缘能听见勺子和碗的碰撞声。 “娘……” 云哥儿绕过屏风,见到他娘一脸苍白地靠着床,艰难地吞咽着,眼泪一滚,就流了下来。 何氏端着碗也是一愣,回头就见俩孩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俩怎么那么早?家和他们呢?” 何氏又舀了一勺药喂给牛氏,才开口问道。 “哥哥他们在后头,我见云哥儿先跑我就跟着跑了。” 林秋缘闻到屋内的久久未能消散的血腥气,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答道。 牛氏喝完了药,陈氏递给她一颗麦芽糖,牛氏抬起手,虚弱地接过,将糖丢进嘴里抿着。 “云哥儿,秋缘,快来看看妹妹……” 陈氏又拿了枕头放在牛氏身后,牛氏忍着疼,扯起嘴角对着两个娃娃招手。 牛氏的床前放着一个竹制摇篮,娃娃包在襁褓里,红彤彤又皱巴巴,脸色有些发青。 林秋缘踮着脚扒着摇篮边缘往里头看,看清小娃娃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担忧——皱皱巴巴的娃娃脸色发青,呼吸也有些微弱,一看就是在娘胎里憋气太久了。 “娘,妹妹的脸怎么是绿的?” 云哥儿站在背光处,想伸出手去戳戳妹妹的脸,又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伤到妹妹,只摸了摸她的小耳朵,没成想就听见妹妹哼哼唧唧的声音,往一旁挪了挪才看清妹妹的脸色,云哥儿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事儿的云哥儿,过几天妹妹的脸色就变回来了……” 牛氏被扶着躺下,陈氏仔细给她正了正头上的抹额,给她掖好被子,又去把窗户关紧。 “奶……” 陈家和几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凑到了床前来看。 “怎么都来了,来看看妹妹就出去吧,别把风带进来了……” 何氏见屋里一串孩子,不由得有些皱眉,连忙开始赶人。 “外婆,我带了牛婶儿爱喝的水来。” 林秋缘突然想起来她塞进书包的竹筒,一拍脑袋,连忙窜出去拿。 “成,我跟你一块儿去,你肖奶奶在煮醪糟丸子,你们吃了早饭没?上学可别迟到了。” 陈氏跟嫂子交代了两句,也起身跟了出去。 “秋缘,外婆跟你商量个事儿。” 林秋缘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向她外婆。 “你能每日都给你牛婶儿提点水来吗?” 陈氏直勾勾地盯着外孙女的眼睛,眼里满是坚定。 “你牛婶儿昨儿……差点就……多亏了你的水,让你牛婶儿有了力气,才一咬牙,把这个小妹妹生了出来,若是再晚一些……你牛婶儿和小妹妹都……” 话题有些沉重,陈氏说起来也有些哽咽。 林秋缘脑袋有些发懵,后背一片冷汗,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喝完醪糟快去学堂吧,莫要迟到了,外婆先去给你牛婶儿煮碗糖水蛋。” 陈氏笑着摸了摸林秋缘的脑袋,接过她手中的竹筒,往赵家灶房去。 林秋缘好半天都没回神,仔细在脑中回想着一幕幕,心中的猜想越来越大,林秋缘下意识地咬紧下唇。 “秋缘?快来吃碗醪糟蛋,吃了好上学堂去……” 肖大脚端着碗正准备进饭厅,见这娃娃愣呆呆地站在廊下一动不动,估摸着有些吓到了,连忙招呼她。 几个娃娃喝了碗醪糟蛋,便背了书包上学去,云哥儿本想请假在家陪他娘,也被赶走了。 一出赵家大门,几人就碰上准备也去上学的罗大宝。 老张氏一见几人,便惹人厌地叫住几人,一张口就是恶毒的话。 “诶,赵家小子?你娘生了个啥?我听着不太好啊!还能活吗?要不要准备棺材?要是急着用,我家老头儿的寿材可以卖给你家啊!” 云哥儿小脸一垮,眉头一皱,便开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张氏破口大骂,“我呸,你管我娘生了个啥!你才不能活了!我看你一大早印堂发黑,你就活不过今儿!” 林秋缘几人看着云哥儿跟肖奶奶骂街的同款姿势,不由得有些汗颜。 云哥儿也不等老张氏再说什么,恶狠狠地啐了老张氏一口就跑,林秋缘几人连忙跟上,路过罗大宝身侧时,几人也恶狠狠地瞪着他,拒绝与他同路,提起劲儿就一口气跑出老远,把身后的罗大宝狠狠甩开。 “呸,这死老太婆也太可恶了!居然……居然咒我娘!等我放学回家去,定要告给我奶听,让我奶去撕烂她的嘴!” 云哥儿用手撑住膝盖,累得大喘气,等缓过气来,站起身一拳打到了路旁的树干上,落下不少树叶。 林秋缘几人连忙蹦开,不为别的,就害怕树上有毛虫,被蛰了可不得了,那可是要起一身包的! “对!一定要告诉肖奶奶……” 几人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全被牵着母羊回来的赵大匠听见,不一会儿肖大脚就拿了扫把从院里冲出去直奔老罗家,把他们家大门拍得砰砰直响,没一会儿就跟老张氏打成一团。 没一会儿,周遭的邻居全出来看戏,不少人还在吃早饭,直接端着碗就出来了,还有人在扫院子,举着扫把就来了。 老张氏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当然打不过常年劳作的肖大脚,再加上肖大脚瘦一些,又灵活,把老张氏压在身下拿扫把狠狠地打了几下,又伸出手在老张氏的软肉上狠狠地揪了几把,才站起身将散乱的头发拢至尔后,直直地瞪着地上撒泼的老张氏。 “狗杂种的,清早八晨就给老娘找晦气,老娘没撕烂你的狗嘴已经算对你仁慈,老娘要是再从你口中听见咒我家燕儿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听见一次打一次!” 放下狠话,肖大脚捡起地上的扫把便潇洒离去,留下还在地上撒泼的老张氏和一众吃瓜群众。 赵大牛早上扫院子的时候刚好也听见老张氏嘴欠,便与周遭没吃懂瓜的吃瓜群众大致解释了一番。 众人都觉得老张氏活该,也太狠毒了些!牛氏拼了命才把孩子生下来,两家再怎么有仇怨,也不该这样咒人家!众人都直呼肖大脚做得好,也有不少小媳妇儿羡慕牛氏,遇到肖大脚这样好的婆婆,毕竟她们中有些人的亲娘,都不一定这样护着她们…… 第107章 三人受伤 罗大宝到了学堂,一直想跟云哥儿几人搭话,奈何云哥儿一看见他,便拉下脸、鼻子一哼,离他远远的,并不搭理他。 被忽略的罗大宝可不干,便趁云哥儿在吃午饭时,从背后伸手推了云哥儿一把。 云哥儿不想看见罗大宝,所以便和林秋缘几人坐在廊下的地上正吃着碗里的饭,冷不丁被人从后一推,没有任何防备,直接被掀翻在地,好巧不巧额头磕在摔坏的碗的碎片上。 “云哥儿!” 陈家和与陈思思一见云哥儿被推倒,连忙放下碗去扶。 林秋缘则抓住脸上还带着坏笑的罗大宝,对着屋内大喊道,“快来人啊!罗大宝推人了!出血了!” 罗大宝被林秋缘抓住胳膊,便伸出另一只胳膊想去捂她的嘴巴,见捂不住,干脆也直接上手推。 林秋缘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娃娃,且比罗大宝瘦弱,直接被推倒在地。 林夏至也反应迅速,伸出胳膊死死地箍住罗大宝的腰,不让他离开。 屋里正在给陆衍湫开小灶的俞先生和灶房里收拾的赵氏听见动静也连忙跑出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俞先生回屋拿了戒尺,对着几人大声呵斥道。 林夏至听见先生开口,便松开了胳膊,罗大宝挣脱束缚后,下意识对着身前的林夏至就是一推,林夏至刚准备站起身,还没站稳,就被推倒,后脑勺撞到了廊下的柱子上。 “哥!” 林秋缘捂着摔痛的左手手肘,连忙爬起来去看她哥。 “夏至!夏至!哎呦,这都撞肿了,好大个包!” 赵氏动作快,连忙把夏至抱进怀里,探手去摸,一摸就摸到林夏至脑后的大包,吓了一大跳。 “幺妹!快,帮娘把火攒一下,让你哥煮俩鸡蛋……” 赵氏又看了看院里捂着额头的赵云,连忙嘱咐一旁的女儿道。 李幺妹应下,便跑回灶房去,唤她哥帮忙。 赵氏怀里的林夏至想起身,发现使不上力气,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哥!你先别动,也别说话!你头昏不昏?你昏就点点头,不昏就摇摇头。” 林秋缘听到好大一个包,心里一咯噔,连忙制止要说话的林夏至,急切地询问道。 林夏至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头有点昏,眼睛也有点看不清,还是痛苦地说了句,“妹妹,我眼睛也有点花……” 林秋缘咬住下唇,也有些后怕和慌乱。 “夫子!云哥儿额头流血了!按不住!” 陈家和看着云哥儿止不住地流血,也有些慌乱,声音里都带了几分哭腔。 俞先生连忙蹲下身去查看,刚想开口吩咐,身侧便伸出一双白的不像话的手,手里还拽着一张绣了翠竹的手绢。 “先生,我来吧……” 陆衍湫也蹲下身,直直地将手绢摁在云哥儿额头上,又伸出手去,将云哥儿扶起来,道,“你坐起来要好些……” 陈家和将云哥儿扶起来,陆衍湫伸出空着的手,将云哥儿的头微微抬起,同时对陈家和道,“你保持这个动作别动,头再抬起来一些……对,就是这般,你来帮忙按住手绢,用力一些,要按紧,多按一会儿……” 陆衍湫帮忙调整好陈家和的姿势后,才准备站起身,还没完全站起,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在俞先生早有准备,一把就扶住了小弟子,扶他到廊下坐着。 林秋缘估摸着她的胳膊脱臼了,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也不敢乱动,只死死地捏着左手手腕,蹲在她哥身侧。 陈思思先前见俞先生出来,便跟先生告了假,飞奔而去请大人了。 “仁寿……” 陆衍湫的小厮早就在一旁候着,脸上满是着急。 “少爷?可是要家去?小的马上就去收拾东西……” 仁寿年龄也才十来岁,自小跟着自家少爷,知道自己少爷的身子情况,见少爷起身发昏,不由得有些担心,一听少爷唤他,连忙要回教室收拾东西。 “不用,仁寿你回来,你回家去,跟我祖母和娘说一声,把唐大夫请来,给我这三位同窗看一看……快去吧。” 陆衍湫连忙唤住拔腿就跑的仁寿,对他吩咐道。 “少爷,您真不要紧吗?” 仁寿都快哭了,有些不安地看向自家少爷。 “你快去吧!堂兄这有我和先生呢!不要紧的,你快去请唐大夫来,你看,他们三个可难受着呢!” 陆婉清仔细观察了自家这个便宜堂兄的脸色,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便也开口吩咐道。 仁寿一步三回头出了院子,确认自家少爷确实没什么事儿后,便在村道上飞奔起来,倒是惹了不少在地里干活儿的村民议论纷纷,纷纷猜测是不是学堂出了什么事儿,还有不少人直接起身往学堂去。 “罗大宝!你给我跪下!” 村民们刚到学堂外,就听见里边儿传来俞先生的怒吼,几人对视一眼,得,又是这罗大宝闹事儿。 院子大开,刚才仁寿走得急,就没把门带上,村民们便靠着门缝往里瞧。 罗大宝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肩膀起起伏伏的,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罗大宝很是不服气,直直地瞪着一侧的云哥儿,眼里满是恨意。 “把手伸出来!罗大宝,这几个月的你学的东西全学狗肚子里去了?在学堂里就敢推无缘无故搡同窗!你看看他们三个……” 俞先生举着戒尺,胸口被气得生疼,起起伏伏地,村民们在院外都能感受到先生的怒火。 “谁叫他不理我?我找他说话,他回回都不应我……他们俩活该,谁叫他们来拦我的!” 罗大宝很是不服气,他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有错,便把心中所想的话全吼了出来。 俞先生见他这冥顽不化的样子,也是气笑了,举着戒尺啪啪就是几下。 “你还有理了?我看我是教不了你了,还是让你父母领你回去,另请高明吧……” 俞先生也觉得头疼,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冥顽不化的学生,也不知家人是如何教子的? 横竖他只是陆老爷请来教陆衍湫的,学堂里的学生也是应陆老爷的要求才应下教的,他只需要顾好陆衍湫便行,这般气人的学生?不要也罢! 孔圣人弟子三千,也才得贤者七十二人,他又何必呢?不若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有的人天生坏种,便是想救也救不了。 第108章 治疗 仁寿跑得快,没一会儿,就有下人驾着马车将唐大夫送来。 在学堂外的吃瓜群众连忙让开条路,让二人进去。 仁寿帮忙提着药箱先下马车,随即将马车上的唐大夫扶下来。 “少爷,先生,唐大夫到了!” 仁寿引着唐大夫到院儿里,绕过院中跪着的罗大宝,唐大夫先给陆衍湫把了个脉,又一番望闻问切,确保这个金贵少爷没事儿后,才看向院里的云哥儿。 “血是止住了,这处理好……你忍着点疼,老夫给你擦点药包扎一下。” 唐大夫检查了一下云哥儿的额头,没有陶碗碎片,这才打开药箱,掏出一个瓷瓶,给云哥儿涂上去。 药有点烈,云哥儿痛得龇牙咧嘴,被唐大夫死死按住。 “哈哈哈,老夫倒是忘记了,这个药有点烈,有些疼,你忍着点,莫要乱动……仁寿,帮我拿一卷布来……” 唐大夫抚了把胡子笑道,又唤仁寿帮忙。 没一会儿就给云哥儿包扎上了,唐大夫又转头去看捂着胳膊的林秋缘。 “小姑娘,来,我看看……” 林秋缘才伸出胳膊去,防不胜防就被唐大夫拽住胳膊,用力一拉。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林秋缘就发现自己的左胳膊又能动了,不由得一喜。 “大夫,看看我哥哥吧,他撞到了后脑勺,还说眼睛发昏!” 林秋缘动了动胳膊,一把抓住唐大夫的袖子,指着林夏至的后脑勺道。 “大夫,我这有几个煮鸡蛋,可以拿来滚一滚后脑勺……” 鸡蛋一早就煮好,赵氏准备用来给林夏至敷一敷,还没上手就被陆衍湫阻止了,说一切等大夫来了再说。 不知为何,赵氏下意识觉得陆衍湫的话可信,便顺从地点了点头,把鸡蛋放置一旁。 “不用,你去打盆井水来,再拿张帕子来,老夫给他冷敷……” 唐大夫仔细摸了摸林夏至的后脑勺,也被那么大个包吓了一跳,有些急切地对赵氏吩咐道。 林秋缘听到打井水,才想起来井水长期只有18c,对比现在燥热的天气,算是凉快的,她刚刚怎么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竹筒也提到了赵大匠家,林秋缘没法从书包里掏,只得跑去灶房找了个空碗,从空间里舀了一碗水出来,端到她哥面前。 “大夫,我能喂我哥哥喝口水吗?他嘴巴都干起皮了……” “可以,他没有呕吐的情况,倒是可以喝的。” 唐大夫浸湿帕子,拧干后便捂在林夏至脑后,林夏至就着妹妹的手,便把水喝了下去,头昏脑涨的脑子也舒畅了些。 等冷敷完,唐大夫洗了把手,将手擦干,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卷布摊开。 银光闪闪的一排银针闪到了林夏至的眼睛,等他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一排银针,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 陈家和也站在一旁默默观看。 “你这小子抖什么?扎针不疼的……” 林夏至还未留头,光着后脑勺,倒是方便唐大夫下针,见林夏至抖得厉害,连忙出声安抚道。 林秋缘一听,直接蹲下身紧紧地抱住她哥的肩膀,陈家和也按住林夏至不让他乱动。 “哥,你要是害怕就把眼睛闭上,闭上看不见就不怕了……实在不行,你就想想别的事儿……嗯……比如说今早咱们吃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林秋缘趴在她哥耳边,轻声地安抚着,试图转移她哥的注意力。 这招果然有效,林夏至闭上眼睛,便开始回忆。 “莫要说话哈……扎着针呢,要等两刻钟。” 唐大夫见病人安静下来,眼疾手快看准穴位便开始下针,没一会儿,林夏至就顶了一脑袋的银针,像只小刺猬。 没一会儿,何氏和肖大脚几人便赶到学堂,身后还跟着一脸红肿的老张氏和一脸焦急的小张氏。 “哎呦,我的乖孙,你怎么跪在这儿啊!定是那几个黑心的王八羔子又合伙给你下套啊……” 老张氏见罗大宝跪在院中,被火辣的太阳暴晒着,脸已经晒红,满头大汗,直接就开始指桑骂槐地干嚎。 “闭嘴!别吵到病人,我这还扎着针,要嚎出去嚎!” 唐大夫也从学堂里的学生口中了解到了来龙去脉,当即对罗大宝就有几分不满,如今见了他家中人,便了解这孩子为何被养成这般,实在是太过了些。 一甩袖子,唐大夫便又回到廊下,又给林夏至下了几根针。 几个当娘一看,当即眼泪就下来了,几人早已从陈思思口中知晓事情的经过,如今真见了,倒是比描述的还要严重些。 林秋缘被柳芸娘抱在怀里,看着她娘关切的眼神,扯起嘴角甜甜地笑道,“娘,我没事儿啦,多亏了唐大夫,一下就把我治好了。你看,一点都不疼……” 随即,林秋缘又嘴巴一瘪,眼里就包着一泡泪,哽咽地用里里外外都能听见的声音告起了状,“只是,云哥儿额头出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多亏了陆少爷,才把云哥儿的血止住!还有哥哥!哥哥脑袋后面撞了辣么大个包!哥哥还头昏眼花……” 不出林秋缘所料,院子外不多时就响起了吸气声和谈论声。 几个当娘当奶的自然是心疼坏了,肖大脚恨不得上去甩罗大宝两耳屎,又怕动静太大,扰到还在扎针的夏至,这才咬牙忍下怒意。 罗大宝被老张氏抱在怀里,不由得也委屈地哭出了声,很快,又被唐大夫呵斥了一番。 没多时,听到动静的村长也赶到学堂,跟俞先生了解了一番事情的始末,面上的怒气是怎么也压不住。 等唐大夫收起银针,陈氏才上前去扶住林夏至。 “这是老夫刚才写的药方,我先给他开一贴活血化瘀的药,我先回去把药抓上,一会儿仁寿会送过来,不过这一帖药吃完了,他后脑勺的包还未消的话,你们得去镇上的医馆抓。” 唐大夫将手中的药方递出去,何氏将药方收下,才千恩万谢地谢过大夫。 “唐大夫,今日我们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诊金,您说下多少银钱,到时我让我儿给您送到府上去……” 何氏仔细地将药方叠好放在怀中,开口问道。 “各位老辈,诊金不必,唐大夫是我喊来替我看病的,诊金我们陆家出……” 陆衍湫站起身,对着何氏几人行了一晚辈礼,这才说道。 “这……这如何使得……” 何氏知晓这诊金必定不少,这么大个人情,哪能说欠就欠? “哈哈哈,真不用,就同陆家小子说的这般就成,不过,这位夫人,我听闻你家的神仙豆腐和豆腐丸子是一绝,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口福尝上一尝?” 唐大夫背上药箱,摆了摆手,脚步一顿,想到之前在村中溜达时,听到的传言,倒是把肚里的馋虫勾起来了,这才回头说道。 “有的有的!您爱吃,明日我让我儿给您送府上去……” 何氏连忙应下,吃食而已,一会儿回去就弄。 唐大夫谢过后,才同仁寿出了院子回陆家去。 第109章 有孕 受伤的几个孩子也被当爹当娘的先抱回家去,俞先生也免了几人半天假,恭恭敬敬地与先生告别后,才出了学堂。 赵志勇牵着赵云先走一步;柳芸娘擦了擦脸上的泪,蹲下身将儿子背在背后;柳幺舅则背起林秋缘,柳二舅帮忙提着三人的书包,与村长打过招呼后,几人才先一步回家去,剩下的一大家子,还得在这跟老张氏二人掰扯掰扯。 卫氏留在家看见陈念和冬至俩小的,也是急得团团转。 陈念和冬至二人坐在堂屋前的廊下,脑袋随着娘(表舅母)的走动左右摆动,看着很是滑稽。 卫氏转久了,突然间就有些头晕眼花,连忙往廊下走,刚摸到廊柱,便腿一软坐了下去。 “娘!” 陈念一见她娘不对劲,连忙站起身跑到卫氏身旁,伸出手扶着她娘的胳膊。 “舅母!” 冬至有些不解,但还是学着表姐的动作,扶住了卫氏另一只胳膊。 “娘没事儿,估计转太久,把脑袋转昏了……冬至乖啊,舅母没事儿。” 卫氏感觉有些喘不过气,颤颤巍巍地探出手去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安慰道。 “娘,我给你端碗饭来!你肯定是饿晕了!” 陈念想到先前饿肚子的经历,小嘴一撅就往饭厅跑。 桌上才摆上饭,陈思思就跑回来了,几句话把话讲清楚后,大人们丢下碗筷就走,倒是午饭都还没吃。 “饭饭,饿饿……” 冬至见表姐端了饭来,才觉得自己肚子也咕噜咕噜叫,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对着碗里的饭菜直流口水。 “娘,你先吃,我去给冬至拿个饼来……” 陈念把碗筷递到她娘手上,又转身回了饭厅,只薅了一个饼子,还爬上桌子费力地舀了一碗汤端到了廊下。 陈念将饼子递给冬至,又将手中的汤放下。 卫氏几口饭下肚,才觉得好受些,想着女儿也估计也没吃饱,便作势要喂她吃饭,陈念摇着头将她娘的碗推开,招呼她娘快吃。 陈念看着她娘还是不放心,想着还是去找她奶或者她爹好一些,跟她娘交代一番,虽然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还是也交代冬至帮忙看着她娘。 “舅母!坐……” 卫氏想起身拦,便被冬至抱住胳膊不让她起,没法,卫氏只得将冬至抱在怀里坐着等。 柳二舅提着书包走前头,刚上桥就看见陈念撒开腿往桥边直跑,连忙回头对后头的二人吼一声便往前跑去。 “二表叔!我娘……我娘昏倒了……” 柳二舅还没跑到陈念身前,便听见侄女带着哭腔喊道,脚下一顿,指了指屋子的方向便开始跑。 陈念见家人回来了,喜极而泣,累得撑着膝盖大喘气,等着后头的二人。 “念丫,可是出什么事了?” 柳芸娘背着夏至,瞧见侄女跟自家二弟说了声什么,二弟提脚就跑,心下就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姑姑,我娘差点倒地上……我害怕……” 陈念跑太急,有些喘不过气,哽咽着答道。 “走,咱们回家看看。念丫,你缓一缓慢慢来。” 柳芸娘对着身后的幺弟喊道,又对着还在喘气的陈念交代道。 林秋缘也挣扎着从她舅的背上下来,伸出手帮陈念拍着背。 等陈念缓过气来,俩娃娃手牵手便往屋里赶。 柳芸娘将儿子背回屋里,便去查看表弟妹的情况,半天几人也没研究出啥来,柳幺舅自觉地套了牛车,往镇上请李大夫去,毕竟家中的病患可不少…… 卫氏不想小题大做,便拦着不让柳幺舅去,柳芸娘想了想,还是凑到卫氏耳侧说了句什么,卫氏随即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低头摸了摸自己肚子,脸上随即被迷茫的表情代替。 林秋缘想着她瘦弱的二表舅母是不是多少有点贫血,摸了摸炉子上的水壶,从空间舀了点红糖出来,冲了碗温糖水给二表舅母端去。 一碗糖水下去,卫氏觉得好了许多,柳芸娘见她脸色没那么苍白,便将她也扶进屋躺下。 卫氏躺在床上问了下几个孩子的情况,也是吓了一大跳,坐起身想去看看俩孩子,柳芸娘连忙按住她。 “别乱动,我估摸着啊你就是有了……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吧,几个孩子事儿,我爹娘她们肯定会要个说法回来,你就别操心了……” 柳芸娘给卫氏掖了掖被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道。 “姐,你是知道的……我癸水一直不稳,二月它就没来,我还以为怀了,喜得不行,结果晚了一旬癸水突然就来了……我都不抱希望了,万一不是怀孕,还辛苦表弟将李大夫请来……可不丢人吗?” 卫氏咬了咬下唇,有些窘迫。 “嗨,你说这些做什么?放宽心,你还年轻……你看牛嫂子隔了那么多年不也怀上了?再说了,咱们请李大夫来,是给俩娃娃看的,顺带给你看看。你头晕差点摔到,可把念丫头吓得不行,撒开步在路上跑,看见我们可哭得不行……” 柳芸娘眼里满是担忧,想到念丫哭得那伤心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二人聊着聊着,卫氏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柳芸娘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这一觉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何氏几人也带着下学的俩孩子回到家,柳幺舅也将李大夫请到家。 李大夫的诊断倒是跟唐大夫的诊断差不多,只唐大夫医术更好,诊疗方式和药方都让李大夫赞不绝口,恨不得马上就与唐大夫交流交流。 “李大夫请等一等,我家二儿媳身上有些不舒坦,今儿差点昏倒,把孩子吓得不行,也劳烦您给看上一看……” 李大夫今儿还得去赵大匠家给牛氏把脉,正准备起身提了药箱走,便听到何氏喊住他,连忙又坐回原处。 陈二舅也端了洗脸水回屋去唤自家婆娘起床,没一会儿,卫氏就重新梳洗过,进到了堂屋。 “来,到这儿坐下,与老夫说说是哪儿不舒服?手放上来……” 李大夫将脉枕从药箱里拿出来,让卫氏将手搭上去,又掏出一张手绢覆在卫氏手腕处,才伸出手去把脉。 把完左手的脉,又把右手的脉,李大夫笑眯眯地收起手绢和脉枕,抚了抚胸前的胡子说道,“你这是有身孕了,且两月有余……你这脉象有力,且脉搏流畅圆润,你自个儿也可摸摸看,是不是像珠子在盘子里滚动的感觉?” 李大夫一说完,卫氏不由得喜上眉梢,陈二舅也喜不胜收。 “二婶,让我也摸摸看……” 陈家和挤到卫氏身旁,探出手去,也想试着把脉。 第110章 赠书与退学 卫氏把手放桌上,露出腕子。 陈家和屏气凝神,在手腕上找准位置,果真,没一会儿就摸到了像珠子一般四处跳动的脉搏,脸上不由得一喜,“真的诶,我能摸到有东西在动呢!” “哦?你这小子也摸出来了?倒是有几分天赋,可是有学过?” 李大夫抿了一口茶,听见陈家和惊喜的声音,见这小子把脉的姿势标准,不由得抬头多看了两眼,才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说道。 “回李大夫,小子手中有一本医书,最近小子识了几个字,便对照着自己看了看,很多地方都不大看得懂……” 陈家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这纯属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自量力了。 “哦?什么医书?可借给老夫看上一看?” 李大夫有几分好奇,不由得站起身看着陈家和问道。 “回李大夫,是《本草图经》,您稍等,我回屋去拿……” 陈家和上了几个月学,倒是知理了不少,答完后才跑回屋中,从枕头下将医书拿了出来。 “李大夫请看,就是书有些破旧,有些地方还有残页破损……” 陈家和双手将医书呈上,便站到一旁,好奇地看着李大夫。 李大夫家中也有一本《本草图经》,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保存的还算良好,也有比较出息的晚辈照着誊写了几本,如此破旧的《本草图经》,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哪儿来的?如此破旧。我家中有几本誊抄的《本草图经》,下回我来给赵家儿媳复诊时给你带来,你既然有天赋,便可以试着学一学……” 李大夫大致地翻了翻书,估摸着这本书也是经常被翻看的,书中还有明显被虫蛀过的洞,有几页残页也较为明显。想了想家中闲置的几本医书,倒是大方地想送一本给陈家和。 “回李大夫,这书是我姑祖母在镇上的小摊上发现的杂书,见着有图便买回来了,小子比较好奇,便留着自己看了……” 陈家和恭恭敬敬地给李大夫行了个礼,才答道。 “只是……小子现在大字还不认几个,可以将就着这本医书看的。” “李大夫,您这医书多少银钱,我们买……怎么能白要您的书呢?我们庄稼人都晓得医书是多贵重的东西……” 何氏拉住孙子,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李大夫反悔,连忙询问价格,就算是高价,他们倒是也能咬牙买下的,毕竟医书这玩意儿,少有这市面上流通,都是珍稀之物。 李大夫摆了摆手,只说是惜才,只不过他们有家规,只能收本家子弟为徒,不然他高低得把陈家和收为关门弟子! 等几人聊完,柳幺舅已经驾好牛车在院外候着,等把李大夫送去赵家看完诊后,又把李大夫送回来了镇上。 李大夫动作也快,先前他以为会是赵志勇送他回镇上,便说医书下次送,既然是柳幺舅送的,李大夫便让他等上一等,上楼从柜子里翻出一本半旧医书交给柳幺舅,还嘱咐他让陈家和仔细看。 柳幺舅谢过后,又拐去肉摊,买了几根棒骨,还捡漏买了一副猪肝,才趁着太阳还未下山,驾着牛车赶回家去。 …… 林秋缘几人此时正围坐在堂屋听大人们讲罗大宝的事儿,听完后就一脸黑线,无语望天。 老张氏和小张氏在俞先生面前也玩起了撒泼打滚那一套,但俞先生半点没被拿捏住,直接翻看开学当天记着各家提来的束修本儿,找到罗家送来的东西,唤了赵氏去仓房取出,直接递到三人面前。 无论老张氏和小张氏怎么闹,罗大宝都像个看戏的局外人一般无动于衷,既不帮腔也不求饶,只低着头沉浸在自个人的情绪里,眼里满是恨意地斜眼瞪着陈思思和陈家和。 “先生说,罗大宝品行低劣、性情暴戾。不仅手足相向于同窗,又言语忤逆于师长,且屡教不改。庠序之设,本以育德养才,岂容斯人乱吾规矩?故夫子深感其心性难移,恐久之滋蔓难图,遂命之退学,以正风纪。” 陈家和将俞先生的话记得很是清楚,一字不落地学给几人听。 林夏至也忍不住咧嘴笑,还没笑两声,后脑勺就被扯得生疼,痛得他倒吸两口凉气。 林守义赶紧去井边打水,拧了帕子给儿子敷后脑勺。 柳芸娘还在后院熬着药,药味儿已经飘到堂屋来,闻着味儿就觉得药苦。 就连冬至都捂着鼻子说臭臭,滑稽的样子倒是惹得一屋子人笑出声。 “不光这样,村长还勒令他们得上我们两家赔礼道歉呢!让他按人头算,一人赔一两银子,外婆到时候收下让你们自己拿着可好?” 陈氏怜爱地摸了摸外孙的脑袋,又摸了摸外孙女的胳膊,脸上挂起笑,一脸温柔地对二人说道。 “可,罗大宝他奶不闹吗?” 林夏至皱着眉头道。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罗大宝他奶会应下赔礼道歉这个条件,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种铁公鸡怎么会甘愿自己拔毛下来? “她当然不肯,在学堂里是又哭又闹,俞先生直接唤人将她婆媳二人拖了出去;村长也说若是他们不赔礼道歉,就扭送他们去见官,将他们逐出村去……” 何氏冷哼一声,老虎不发威,真当他们家是病猫? “可是罗大宝他爹天天在镇上赌钱,他们家会有钱赔礼吗?我怕他们会打大丫姐、二丫姐和三丫妹妹的主意……” 林秋缘想到罗大宝的赌鬼爹,小脸直接皱成一团,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嫌弃,随即又满脸担忧。 “哎呦,可不是!你这娃娃怎么那么聪明?我还没想到这点……” 朱氏乐得一抚掌,直把林秋缘抱怀里亲了一口。 林秋缘的担心不无道理,罗老六一回家,他娘和婆娘就问他伸手要钱,今儿赌输得差点连亵裤都不剩,还倒欠了不少,他身上哪还有闲钱? 罗老六醉醺醺地望向院里哆哆嗦嗦站着的三个女儿,眼前一亮,指着三人对他娘道,“娘,不若把这仨赔钱货卖窑子里去,还能赚不少钱呢!” 本就被老张氏、小张氏还有罗大宝毒打一顿出气的罗家三姐妹听到这话,都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被毒打没哭,亲耳听到自己的亲爹说要把她们卖去窑子里去,罗大丫和罗二丫的心就直往下坠。 罗三丫还小,并不懂卖去窑子里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爹嘴里说出的总没好话,小丫头只得浑身颤抖地紧紧贴着两个姐姐。 第111章 夫与妻 罗大宝被退学后,倒没什么难过的,只是每日听他奶和娘咒骂个不停,倒是把几家人连带着俞先生也恨上了。 时常林秋缘几人下学时,总能看见罗大宝站在路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几人总觉得莫名其妙——拜托!受伤的可是他们诶!可不是他罗大宝,更何况,罗家可还没上门赔礼道歉呢!他们才不要跟罗大宝一起玩儿!万一又被推倒怎么办?他们可没罗大宝那敦实的体格。 罗大宝本就是家中作天作地的小霸王,在家中横行霸道惯了,在村中时常被各家各户的爷奶、爹娘当做反面例子来教育自家孩子,也只有几个也被惯坏了的熊孩子同他一起玩。 平日在学堂里,也是几人聚在一块儿,现如今罗大宝被退学,另外几个熊孩子也被家中耳提面命一番,倒是与罗大宝渐行渐远。 罗大宝没有玩伴,便整日在家欺负几个姐姐妹妹,三个娃娃身上时常青一块紫一块,最过分的一次是罗大丫脸上也带了伤。 村中不少人看不下去,便去请了村长,夏氏也跟着一道来。 罗大丫的左脸颊上被划了两寸长的口子,肿得老高,还隐隐泛着脓水。 这伤口是罗大宝在西山下无缘无故地推倒罗三丫时,罗大丫为了护着妹妹的脑袋不磕到石头上,扑身过去,脸便直直地蹭到了锋利的石块上,被划了老大一块口子,老张氏和小张氏直骂活该,半点没有给罗大丫处理伤口的意思。 入了夏本就汗多,才过个把天,罗大丫脸上的伤口便成了疮疡,俗称“发炎”。 夏氏看着脸颊红肿的罗大丫直心疼——女孩子若是破了相,以后找婆家可就难了!罗家这俩毒妇真是黑了心肝! “走,大丫、二丫、三丫,先上夏奶奶去,夏奶奶家有药……” 夏氏才不管作妖的大小张氏,一手牵一个,便把三个孩子强行带走,吃瓜群众们也自觉让开一条路来。 “好你个夏氏!呸!别以为你多好心!我家大宝被退学,怎么没见你帮忙求半句情?你若喜欢多管闲事!老娘告诉你!你把这三个赔钱货带走了就别送回来!” 老张氏恨不得跳起来冲过去与夏氏厮打,吃瓜群众们又自觉围成一圈,不让老张氏出去。 “行了!嚷嚷什么?你看看咱们村有哪家像你们家这样虐待女娃的?说出去都丢咱溪江村脸!” 徐村长见老张氏口无遮拦,连他徐家十八代祖宗都骂上了,气得太阳穴都直突突!不就是比谁嗓门大吗?徐村长猛吸一口气对着还在咒骂的老张氏咆哮道。 老张氏被吼也是一愣,随即就顺势往地上一坐,双手拍得大腿啪啪直响,唱念做打俱全地干嚎道,“天老爷!还有没有天理!我自家的事儿、自家的娃,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就算我把娃拉去卖了,都是我自家的事儿!怎么老有不要脸的来多管闲事啊……” “呜呜呜,我可怜的大宝,被这些黑心肝的联合下套,学也上不成,在家跟姊妹玩闹,手上没个轻重罢了,就被人逮着不放了……我们这是惹谁啦?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张氏撒泼架势一开摆,小张氏就做好了准备,捏着帕子跪坐在老张氏身侧装柔弱,擦着眼泪哭道。 周围不少后到的吃瓜群众直直点头,婆媳二人觉得自己占理,便对着徐村长一顿输出,徐村长完全招架不住,忍不住只擦额头的汗,谁家村长做到他这窝囊程度啊?成天受村中泼妇的气。 “我不跟你们俩婆媳争论,你让罗粪球出来,我跟他谈……” 徐村长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对着地上的二人哼道,抬脚就想往院里去。 老张氏可不干,连忙挪到门口,不让人进去。 “老头儿不在家,就我们婆媳在家!我呸!你一糟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进我们屋!” 几人又是一番理论,话里话外都是在暗示徐村长收了好处,帮着外乡人都不向着他们本村人。 徐村长差点被气到背过气去,被人扶着大喘气,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指着撒泼的婆媳二人,气到差点失声。 “好!好的很!既然这样,那就开祠堂!把你们一家分出去!免得脏了我们溪江村的风水!” 放下狠话,徐村长被人扶着,便离开了罗家。 罗老头这时才从屋里跑出来,对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喊道,“村长!村长!我们不分!哎呦!都是家中婆娘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徐村长脚步一顿,呵,这罗粪球从小到大都是这怂样,只顾自己的利益,其它是一律不管的。 徐村长离去的脚步并未停下,反而加快了几分。 老罗头见村长真是气着了,没忍住反手给了自家婆娘一巴掌。 “啪”的一声肉响回荡在吃瓜群众耳边,大家又纷纷围上前来。 “好啊!罗老头!你居然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咯!” 一巴掌落在老张氏脸上,也是把人打懵了,等脸上的痛感蔓延开来,老张氏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甩了一巴掌,随即跳起身来,一手指着罗老头的脸怒骂,另一只手已经开始上手薅老罗头并不多的头发。 二人很快扭打做一团,小张氏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吓坏了,蹬着腿直往院里退,生怕公婆二人的战火波及到她身上。 罗大宝张牙舞爪地也想上前帮他奶,被罗老头一把也推开,重重地撞到门上。 “啊!你敢推我乖孙?老娘跟你没完!” 老张氏尖叫着,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最终还是老张氏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头发散乱,脸颊红肿。 老罗头也没好到哪去——本就不多的头发被薅掉一半,脸上、脖子上和胳膊上也满是抓痕,耳朵差点也被咬掉半只。 “妈的,泼妇!老子要休了你!” 老罗头恶狠狠地放下话,便顶着被抓坏的脸往外跑,也不知要上哪去,老张氏也站起身跟在老罗头身后跑,不少吃瓜群众也跟着跑,倒是没人注意小张氏去了哪儿。 陈氏几人原本是上赵家看牛氏和赵小麦的,没想到倒是站在外侧看了一出好戏。 几人对视一眼,便悄咪咪地离去,回到赵家跟肖大脚几人讲讲这一出好戏后,估摸着几个娃娃也该下学了,便也准备告辞回家了。 第112章 想休妻 林秋缘几人刚下学,蹦蹦跳跳地走姿村道上,老远就见着村长家的夏奶奶牵着俩人走前头,身后还跟了不少人从村东头那头的田埂上走来。 云哥儿一眼便看清夏氏牵着的上罗家的两个妹妹,罗家姐姐跟在后头跑着。 没法,村中最瘦的就是这三人,身形很是好认。 几人不由得有些好奇,便放慢了步伐,等着几人从田埂上过来。 林秋缘一抬头就看见哭肿了双眼的罗三丫、一脸愤恨的罗二丫,随即才看见脸上发脓的罗大丫,几个娃娃一脸震惊。 脚步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夏氏跑,等夏氏到家回过神来,才与几个好奇的娃娃对上眼,一大五小面面相觑。 “嘿哟,你们几个娃娃怎么也在这……” “夏奶奶,我们看见大丫姐脸上肿的厉害,她这是怎么了?” 云哥儿侧头看了看罗家三姐妹,眉头紧皱,一脸担心地问道。 “哼,还不是那罗大宝,推三丫,大丫着急护着妹妹,被罗大宝推石头上划伤了脸,她们那死鬼爷和爹、泼妇奶和那惯会装的娘都不管,你们瞧瞧,大丫这脸,若是破相了可怎么了得!” 一提到这个夏氏就来气,恰好儿媳周氏端来清水,夏氏就拧了帕子,轻轻地给罗大丫擦洗着伤口。 罗大丫脸上的伤口已经有溃烂的迹象,夏氏仔仔细细地给罗大丫将脸上的脏污洗干净。 罗大丫痛得龇牙咧嘴,直想往后退,她身后的罗二丫则死死地按住她不让她乱动。 “姐!你别乱动!等罗奶奶给你洗干净!你真想破相吗?” 罗大丫一听便咬住下唇,死死地捏紧拳头,不再往后躲。 周氏将药膏拿来,放在桌上,便去灶房端水。 林秋缘也混过去去帮忙,帮周氏端水,当然,她端着的那碗的水被换过了,还加了点消炎药。 “大丫,你脸上有伤,不能喝糖水,你就喝碗凉开水哈……” 夏氏将林秋缘手里的碗递给罗大丫,怕她见别人都喝糖水会不平衡,随即解释道。 “多谢夏奶奶~” 罗大丫确实渴得紧,端起碗一口气便喝完。 罗三丫喝到甜滋滋的糖水,不由得眼前一亮,下意识就要将碗递给一旁的二姐。 “二姐有,三丫自己喝……” 周氏见这几个娃娃都懂事,连忙将手中的糖水递给罗二丫,顺手又摸了摸三丫的脑袋,心里直叹气——如此乖巧的三个孩子,罗家怎就不知足呢? 这边夏氏刚给罗大丫将伤口处理好,就见自家老头气汹汹地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这是咋啦?气什么?她们不就这样?一哭二闹不敢上吊……你气什么气?” 夏氏把碗递给自家老头,劝解道。 “你是不知道,那老张氏嘴也忒碎!非说我是收了林家和赵家的好处,说我向着外村人!” 徐村长喝完水,气得把碗往桌上用力一放,愤愤不已。 夏氏让儿媳将几个娃娃也带去后院儿玩,对着自家老头儿自是一番劝解。 林秋缘几人在后院跟罗大丫三人说着话,罗三丫突然问了一句,“周婶婶,窑子是什么地方呀?会有好吃的好玩的和好衣服穿吗?” 周氏笑着的脸上一愣,随即瞪大了双眼,蹲下身按住三丫的肩膀问道,“乖三丫,你跟婶子说,你是从哪里听说窑子的?是谁跟你们说窑子里有好吃好玩的还有好衣服穿的?” 周氏眼神从脸色苍白的罗大丫和一脸恨意的罗二丫脸上扫过,心里随即有了答案。 “是奶和娘说的,爹跟我奶和我娘说家里没有银钱,要把我和姐姐们卖去窑子里去……娘跟我说窑子里可好玩儿啦!” 罗三丫眨巴着眼睛,手指头搅着手指头,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林秋缘也脸上一黑,这一家子实在是毫无道德底线!才那么小的孩子,罗老六为了赌博,就想葬送三个女儿的一生;老张氏和小张氏爱财如命,居然也哄骗几个孩子说窑子是好地方!既然是好地方,她们怎么不自己去?! “三丫乖,婶婶跟你说,那窑子就是个吃人的魔窟,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千万别听你爹娘他们骗你,知道吗?” 周氏压下脸上对罗家那几人的厌恶,扬起笑怜爱地对罗三丫说道。 周氏又对罗大丫和罗二丫交代了一番,又与林秋缘几人说了一声后,便往前院儿去,她得去跟公婆说一声才行。 周氏才去没多久,院里的就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是爷的声音!” 罗三丫竖起耳朵一听就听出老罗头的声音,小脸唰地一白就想站起身,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人还没站起来,就腿一软差点摔倒,还是一侧的云哥儿见了,连忙扶了一把,罗三丫才没摔倒。 罗大丫和罗二丫也赶紧上前来检查妹妹有没有事,确认妹妹没摔到哪儿后,才对着云哥儿道谢。 “谢我做什么?本就是应该的……” 云哥儿摆摆手,就鬼鬼祟祟地跑到村长家堂屋后当起了顺风耳,另外几个娃娃也有样学样将耳朵贴了过去。 “你还有脸休妻?老娘给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好啊,你是见儿孙大了,觉得老娘没用了,就想休了我?莫不是你在外头养了小的?是不是村西头的钱寡妇那个老biao子?” 老张氏声嘶力竭地声音有些刺耳,林秋缘被刺得下意识捂住耳朵,另外几个娃娃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受。 屋里的争吵越吵越烈,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偷听的几人都觉得没意思,便撑着胳膊坐在阴沟旁,看里头的蚂蚁搬家。 “乖乖些!你们当真在这儿!” 陈氏几人在田埂上就见村长家外围了一圈人,大概发生什么事她们也大概知晓,并未打算去再听一遍,但刚准备从外边走过,就听见有人喊她们,说他们家娃娃也在里头,几人还以为几个娃娃又出什么事儿了,连忙挤进来找人。 听见堂屋里的争吵声,几人有些着急,想进去又进不去,也没见到几个娃娃……最后还是周氏看见他们几人,告诉几人娃娃在后院,几人才往后院找。 “你们没啥子事儿吧?可有哪里受伤?” 陈氏摸了摸林秋缘的脸,又摸了摸陈家和几人,仔细检查着,毕竟她可是听见了老张氏的声音,怎么能不担心呢? “外婆,我们没事儿,是大丫姐她们有事儿……你看大丫姐的脸上……” 林秋缘把陈氏拉到罗大丫面前,陈氏见孩子脸上化脓的伤口也是狠狠地被惊到,她们从赵家出来时只看见老罗头和老张氏掐架了,倒是没见到这仨孩子…… 林秋缘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陈氏几人也一脸怜惜。 “还不止呢!他们还想把大丫姐她们卖去窑子里去!周婶婶说窑子可不是好地方,是魔窟!” 陈思思也在一旁一脸严肃补充道,虽然她也不清楚窑子到底是什么地方,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就对了! 第113章 阿斗扶不扶得起 陈氏让朱氏先把几个孩子带出去,自个儿则挤进村长家的堂屋里去。 今儿陈氏做了一大缸神仙豆腐,让儿子和女婿送去了陆家,又给四邻也送些,陈氏便带着朱氏去赵家,顺带看看牛氏和已经开始长肉肉的赵小麦。 听闻牛氏给女儿取个名字叫小麦时,林秋缘就觉得肯定是小麦出生那段时间大家都在割小麦,所以赵志勇直接给女儿取了小麦这个名字。 既然妹妹叫小麦,那么赵云的名字…… 不出林秋缘所料,还真是被她猜对了。 牛氏生赵云那日是在傍晚,云朵层层叠叠地在天上飘着,特别好看,赵志勇听到儿子的哭声时,一抬头就看到晚霞美得不行,便给儿子取了个“云”字,倒是比牛氏取的赵大柱好的多。 一想到自己也差点成为村里的众多“柱子”之一,赵云就不由得谢天谢地,亏得他爹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听先生说,三国时期的蜀汉有一着名的英雄大将也叫赵云呢!这可把同名的赵云可得意坏了。 云哥儿便时常缠着先生讲神将赵子龙的故事,学生们大多数也很感兴趣。 林秋缘小时候对三国之类的历史故事兴趣不大,多是因为应试教育才不得不看了些名着,也可能是年纪小,根本读不懂四大名着,对“赵云”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他的名字和三进三出救阿斗这事儿上。 当然,还有童年神作《q版三国》这部动画里的总是吊着大鼻涕的傻乎乎的赵云形象,小时候总觉得很欢乐。 如今听先生讲关于常山赵子龙的故事时,林秋缘倒是觉得别有一番风趣。 陈家和更喜欢故事里的华佗,时常为他被曹孟德一怒之下处死而难过不已;陈思思则更敬佩故事中的足智多谋的诸葛先生;林夏至则更敬仰勇猛的能过五关斩六将的美髯公关羽。 而林秋缘,时常在被问及最喜欢故事中的谁时,选择缄口不言。 俞先生很好奇,私下还悄悄把林秋缘叫到书房问话。 “先生,我……我最敬佩阿斗……” 林秋缘捏着衣摆颇有些不好意思,还未将原因说出口,便瞧见书房里坐着温书的陆衍湫,下意识林秋缘就把嘴巴闭上了。 “无碍,衍湫也听得的,我倒是忘了,衍湫时常也在我这书房里歇息……你便给为师讲讲为何你会敬佩阿斗?为师也很好奇……” 陆衍湫起身给俞先生倒了一杯茶,俞先生点头接过,抿了一口才问道。 陆衍湫又拿了俩空杯倒上水,一杯推到了林秋缘面前。 林秋缘不知为何也有几分紧张,总觉得对面的小少年的目光有点让人不太舒服……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林秋缘捋捋思绪后,才放下杯子,坐直道。 “先生,学生觉得,阿斗并非是扶不起的阿斗……阿斗在司马昭的鸿门宴上,面对奏起的蜀乐,毫不怀念故土,反而乐不思蜀,因此多数人都认为阿斗是扶不起的阿斗……” “正是如此……莫紧张,喝点水慢点说……” 俞先生听着林秋缘娓娓道来,不由得点了点头,又扭头示意弟子给同窗倒水。 “可学生觉得,阿斗他是有大智慧的人。虽然阿斗既没有曹彰的勇武,也没有曹丕、曹植、曹冲的文才。但面对司马昭摆的鸿门宴,还用故国的歌舞来试探,在这种情形之下,阿斗若是流泪思蜀……” “那他八成就活不成了,也当不了他的安乐公。” 少年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打断了林秋缘的话,林秋缘只下意识愣愣地点点头。 “哦?衍湫,你也是这般认为?” 俞先生看着总是淡然的弟子主动接话,也有几分好奇,抚着胡子示意他继续。 “是,先生,弟子觉得阿斗是个有用但无谋之人……绝非是扶不起的阿斗如此简单!还是……林家妹妹先说吧……” 陆衍湫起身作揖,亮出自己的观点后,又把皮球踢给了林秋缘。 林秋缘:林妹妹,你全家都林妹妹!(没有说林妹妹不好的意思,只是以女主视角吐槽而已……) “诸葛先生留下《出师表》劝谏阿斗,七百三十八字,殷殷嘱托,字斟句酌,字字泣血。诸葛先生仙去后,阿斗便将诸葛先生的《出师表》奉为圣箴,又做了29年的皇帝,并成为三国时期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倘若没有一定的治国才能,又何以在混战不止的三国中长存呢?” 林秋缘扣着手指头,将心中的想法一吐为快,可不是嘛!阿斗在位期间,对内没有大兴土木,对外没有重启战事,让蜀汉的百姓过将近30年安稳日子,这还能是扶不起的阿斗? “但,后主刘禅晚年却宛如一个昏君——任用小人、宠信宦官,最后还主动投降于曹魏,这难道不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骨气的软弱之人吗?” 俞先生不是很同意林秋缘的观点,故意皱眉反问道。 “先生,学生认为评价一个人得从……不能仅仅从他的功过来谈,还得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林秋缘咬了咬下唇,差点就把辩证主义给说了出来。 “先生,弟子认为阿斗的确软弱无能,治国才能不够,才无力支撑一个国家的发展,这也是阿斗投降的重要原因之一,但阿斗的德才却是诸葛先生夸过的,咱们也不能否认他的德才;其次,蜀汉面临着内忧外患,刘禅面对强盛的魏国,不忍心他的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又不想安居乐业的百姓再次经历连年战争,走到投降这一步,许是“软弱的”刘禅能想到的最佳的方法了,也显现出他的大仁大义……” 俞先生见两个学生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不由得抚摸着胡子笑得一脸“慈祥”。 “好好好,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与众不同的见解……衍湫,你果真也是最敬佩阿斗吗?” 俞先生满意地看着林秋缘,随即又扭头问道。 “不,先生所讲的三国故事中,弟子最敬佩的是魏文帝……” 陆衍湫端起茶碗小口小口地抿着,倒把俞先生气了个人仰马翻。 俞先生:mad,你小子说了半天阿斗的好话,最后告诉我你最敬佩曹丕?还能不能愉快地教学了? 林秋缘瞟了一眼病恹恹的陆衍湫,曹丕吗?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安邦定国,天之骄子却英年早逝…… 书房的门窗并未关上,教室里不少人都跑到窗下偷听。 云哥儿对着林夏至伸出来个大拇哥,林夏至却是一背冷汗……妹妹的嘴巴叭叭的,也太能说了些。 陆婉清也跟着几人挤在窗下,听见她那便宜堂兄今儿说了不少话,也是觉得震惊不已,回家定要学给爹娘还有堂伯娘和三祖母学学舌! …… 故事教学法的成效颇为不错,尤其是在俞先生发现班里连字都还没认全的不少学生们竟然能磕磕绊绊地将《出师表》背出后,俞先生差点被惊掉下巴。 见学生们都爱听故事,俞先生干脆就将众多的历史故事融入教学中,倒是大大地提高了学生们的学习积极性和主动性,而且还有不少悟性不错的学生还学会了举一反三,这是连学生的创造性也调动起来了,这可把俞先生喜得不行——他也算是找到孔夫子说的因材施教了吧! 第114章 庙会 学生们学习热情高涨,除了俞先生高兴外,各家娃娃的父母长辈们更是欢喜,直觉得是老天爷或者家里的老祖宗显灵了,家中老老少少成群结队去祭祖,去庙里拜神的人也增多了不少。 听闻冠云山要办端午庙会,村里人都在议论纷纷,柳幺舅一听,这可是大商机啊! 柳幺舅把想去庙会摆摊的想法跟一家子商量,倒是不少人赞成。 “下次庙会正好赶上端午,说是有三天呢!正好,咱家这房子也停工几天,娃娃们也休沐……” 陈氏竖竖着手指头慢慢算着,越想越觉得行。 “娘,我就不去了吧?” 卫氏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子,有些不太确定。 何氏点了点头,道,“咱婆媳俩不去,娘留在家陪你……冬至也不带去了吧?这娃娃下午一到点儿就要困午觉。” 扭头望向正在啃手指头的冬至,何氏扭头问道。 “那我到时也留下得了,家中还得办猪草……” 柳芸娘摸了摸冬至的脑袋,抬头对她娘说道。 “咱轮流吧,横竖有三天呢!二弟妹也能趁上午日头不大的时候去,庙会嘛!可新鲜嘞,咱们来了一年多了,都没抽出空来去逛逛……等快中午了,就让二弟赶车再送回家来……娘,您觉得如何?” 朱氏乐呵呵地出着主意,庙会横竖头场、正日、末场三天呢,他们几人轮流去不就行了?何必推来推去的? 一家子说说笑笑,倒是很快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柳幺舅最是兴奋,没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就蹭了村中要去县城的牛车。 冠云山在四合镇的另一个方向,并不在去县城的方向,柳幺舅到四合镇便提前下了牛车,又在镇上问了问路后,才一路走到冠云山去。 冠云山的半山腰有座孔庙,平日多是读书人前来拜祭;山顶有一寺庙,称作太山庙,庙里有一群和尚。 太山庙坐东北向西南,由门楼、牌坊、厢房、正厅、东皇殿、十二殿组成,呈四合院,从上至下梯形建筑,算是泸溪县最大的寺庙了,一到逢年过节,就热闹非凡,就连县城里的一些人也会千里迢迢的来参加。 只有大庙会才会逢年过节都办,其余小庙会则是逢正月一二三日才举办。 小庙隔壁的斑竹村的山上就有一个,溪江村的村民平日求神拜佛都往那去,倒是没见办过什么庙会。 去年村中也有不少人相约去冠云山逛了庙会,当时一大家子还在忙着房子、田地,倒是没有闲心去逛庙会,更别说是去卖吃食了。 有了元宵灯节卖吃食的经验,柳幺舅在冠云山脚的官道边儿寻了位置不错的地方,既靠近孔庙、又在去太山庙的必经之路上,且不远处还有汪山泉,水冰冰凉,倒是适合用来湃神仙豆腐这些东西…… 柳幺舅还顺着山路走了走,也找到几处不错的位置,到时可以背背篓或是挑担子上来售卖。 冠云山幽静,山脚只有有几家小店售卖吃食,都是附近的村民来开的,柳幺舅挨个吃了过去,总觉得味道一般般,顿时对自家的吃食信心倍儿增。 填饱了肚子,柳幺舅就开始沿着村道晃荡,直到到了四合镇,才碰见相熟的人,又搭了个便车回了村去。 “娘!我都去看过了,看了个摆摊的好地方……” “您是不知道,山脚那几家店的吃食还不如您做的好吃呢……” “哎呦我滴娘诶,您倒是跟我说说看咱们除了神仙豆腐、凉粉这些,咱们还卖些什么呀?” 柳幺舅到家后,就像苍蝇似的,围着他娘转个不停,直把陈氏转烦了,硬不搭理他。 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柳幺舅挠了挠后脑勺,不懂为什么他娘一脸想打人的表情。 “表弟啊,你……你怎么没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就自个儿跑去什么冠云山啦,姑姑担心你半天,还让你姐夫兄弟们满村找你……” 最后还是在灶房帮忙的朱氏看不下去了,将这愣头表弟拉到一旁细细解释了一番,柳幺舅才明白缘由。 柳幺舅觉得自个儿都是大人了,他娘怎么……一对上陈氏的眼睛,柳幺舅直接秒怂,没脸没皮地唰地一下就跪倒在地,抱着他娘的腿认错,“娘,我错了……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去冠云山……” 朱氏看着表弟熟悉的操作,嘴角抽了抽,只觉得没眼看,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转身出了灶房。 陈氏对着没脸没皮的小儿子也没法子,还是狠狠地打了几下他的肩膀才让他起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骂道,“行啊柳老三,长本事了,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我跟你爹可好找!生怕你跑去深水的地方浮水,村里的鱼塘深沟我们都找遍了,最后还是村西头的刘二娃说看见你牛车说是要去冠云山……我跟你爹才松了口气……” “你就等着你爹回来赏你吃鞋底吧……出去,别在这挡着老娘……” 陈氏把柳幺舅拽起身,把他推出了灶房。 柳幺舅一脸郁闷地坐在前院门槛上一脸惆怅,几个娃娃也陪坐在一旁。 “表叔,你怎么自己跑了不带我!” 陈念撑着脸,噘着嘴,侧头控诉道。 “哎呦小祖宗,我没打招呼自个儿跑去冠云山都要挨骂挨打,我要是把你也带去了,呵呵,你叔我今儿不似都要脱层皮……” 柳幺舅伸出手捏住陈念的脸往上提,一下就把陈念的小脸蛋捏红了。 “舅舅,你这样不行的,外公肯定要拿大棍子抽你屁股了!” 林夏至一想到上次外公拿着扫把追着幺舅打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小崽子,编排起你舅我了……我算是白疼你了……” 柳幺舅装作很受伤的表情,倒是把林夏至都糊弄过去。 林秋缘眼睛一转,瞬间有了主意,眨巴眨巴眼睛后,转头对着她幺舅说道,“幺舅,你有没有听过负荆请罪的故事?” 柳幺舅摇了摇头,陈家和几人赶忙用你一句我一句地将负荆请罪这个典故跟柳幺舅讲清楚。 “所以你们要我光着膀子,背着荆条去跟我爹请罪?” 柳幺舅伸出手反指着自己的鼻子震惊地问道。 “嗯呐!” 几个娃娃整齐划一地点头,陈念和冬至不懂,只跟着点头就对了! 第115章 又双叒叕 柳幺舅犹豫再三,低头对上几个侄子侄女真诚的小眼神,一咬牙一跺脚,就跑进屋里拿了镰刀去砍黄荆去。 柳幺舅没一会儿就扛着一捆黄荆回来,砍回来的黄荆上还带着一簇簇的小紫花,身后还跟着几只小蜜蜂围着黄荆花采蜜。 陈家和困惑地挠了挠后脑勺,扭头问道,“表弟,这黄荆怎么跟先生说的荆条不太一样呢?” “是啊,我记得先生说廉颇背着的荆条是有刺的呢……” 林夏至也不解,这怎么跟他们学的不一样呢? 林秋缘无语望天,家人们!此荆条非彼荆条啊! 还在捆黄荆树枝的柳幺舅闻言一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道,“好哇!我就说嘛!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起哄让我负荆请罪呢!原来搁这等着呢!” 柳幺舅气鼓鼓地将手中的黄荆一丢,像个大冤种似的看向始作俑者。 林秋缘眨巴着眼睛表示,“幺舅,我们也不知道你不知道荆条啊……我们连黄荆都不知道呢!” 另外几个娃娃也赶紧点头如捣蒜。 “呵,不知道黄荆是吧,这回我倒是让你们晓得黄荆棍下出好人……” 柳幺舅从一捆黄荆里随便抽出一根,顺手薅掉枝叶,举着黄荆棍对着几个娃娃吓唬道。 几个娃娃下意识往回退,倒退了几步后,对着柳幺舅做了个鬼脸后,就做惊鸟状四处飞散开来。 柳幺舅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黄荆棍,心里想着就你们这群小屁孩还敢跟我斗?等着我…… 原本还在美滋滋地摇着手中的黄荆棍,脑内还在进行精神胜利法的柳幺舅突然觉得手中一空,一回头就对上他爹瞪得老大的眼睛。 “哎呦……” 柳幺舅被吓得脚一滑,直接摔了个屁股蹲,一脸惊恐地看向他爹。 “臭小子!翅膀长硬了是吧!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往外跑,人生地不熟的就乱跑?害得你娘哭了几场,生怕你是出什么事了!” 柳外公直接将手中的棍子甩到幺儿身上,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身后的陈舅公几人赶紧上来拦。 陈念从门缝里伸出个脑袋,随后上方便像叠猫猫似的叠了好几个脑袋。 “怎么办?咱们本来是好心出主意的……好像把事情办砸了……”最上方的“猫猫头”陈家和小声嘀咕道。 “幺舅哭得好惨……要不咱们进去找外婆?被夹在中间的林夏至艰难地抬起头说道。 “要不咱们出去帮忙求求情?都怪咱们出的馊主意……” 细心的陈思思伸出双臂帮忙撑着门,免得挤到几人的头,说完就想把门给打开。 陈氏几人从屋里就看见几个孩子脑袋“被门夹”了,几个当娘的当场就怒了,快步走上前去便一手揪住一个孩子的耳朵。 柳外公被几个娃娃哎哟哎哟的声音打断,柳幺舅一见棍子没落自己身上,便开始死皮赖脸地抱住他爹的腿痛哭认错。 “行了,差不多得了,孩子大了,打起来丢人……” 陈氏揪住林夏至的耳朵,听见自家儿子的鬼哭狼嚎,倒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男人又下死手打孩子了,连忙松开揪着外孙的手推开门冲了出去。 几个女人家一出来就看见抱着柳外公的腿痛哭的柳幺舅,而柳外公举着黄荆棍,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陈舅公顺势就夺了妹婿手中的棍子丢开老远,又伸手将侄儿捞起来,假装呵斥着往自己身后推。 “今儿我把话放这儿,若是你下次再出门不跟家中打声招呼让家里人担心,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柳外公被夺了棍子,一下子仿佛就失了气势,只能又扯着喉咙对着躲在大舅哥身后的幺儿吼道,说罢眼神又在几个娃娃身上巡视了一圈,才气鼓鼓地进屋去。 几个娃娃霎时就觉得腿疼,连忙跟大人们保证去哪一定会提前告知家里人,便被当娘的也牵回屋里去。 “三儿,不是舅舅说你,都十五六岁的人了,可不是四五六岁,去哪还是跟家里人说一声,你别看你爹打你打得狠,他也是后怕……你忘了原先村里那个没跟家里打招呼去河里洗澡就没上来那个……” 林秋缘走在后头,还能听见院里陈舅公对她幺舅的说教声。 “娃娃些,听见了哈,若是你们像你们舅舅叔叔一般,出门不打招呼就跑,让家里人好找的话,我也让你们尝尝黄荆棍炒屁股头的滋味儿!” 何氏顺带着教几个孩子,男人的话倒是也给她提了醒,尤其是天儿越来越热了,若是几个孩子偷摸跑去河里浮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娃娃们也连连保证不会去玩水——开玩笑,先生可说了,让他们互相监督,若是发现有人偷偷去玩水,那可是要打手板、罚站还得罚抄书的!而且回家也得挨一顿毒打……在他们家可能就是轮流混合双打了,他们才不敢冒这个险! 再说了,他们天井里有大缸,想玩水去鱼塘那把水接过来放上就成,哪还用得着去河边? 提到鱼塘,鱼塘里的荷花也已经长了一个个的粉嘟嘟的小花苞,几个娃娃一日也是要去看上几回的。 望着含苞欲放的荷花,林秋缘瞬间有了主意,哒哒哒地就跑回屋里去,另外几个娃娃则扒着篱笆一脸懵,但很快就被几多已经开了的荷花吸引,绕到鱼塘的另一边好近距离赏花。 林秋缘刚跑进堂屋,就见她幺舅正在堂屋里跪坐在地,将头靠在她外婆的腿上,老老实实地撒娇……啊不是,在认错。 “怎么了乖乖?跑那么急?” 陈氏摸了摸儿子的头,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外孙女。 “外婆,咱们家的荷花也快开了,等庙会咱们摘去卖吧!” 一听到“庙会”、“卖”这几个字眼,柳幺舅就像触发了什么机制似的,也不抱着他娘哭了,一抹眼里唰就站起身,眼睛亮亮地望向侄女儿。 陈氏也被突然蹿起来的儿子惊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成,让你舅去看看吧,说到做生意,他鬼主意最多……” 柳幺舅揉了揉自个儿哭肿的眼睛,诶了一声后,牵着侄女儿的手就跑。 第116章 卖什么 到鱼塘边绕上两圈后,柳幺舅扶着下巴叹道,“乖乖!我看成,你看这一池子荷花多好看啊!” 陈家和几人用手挠了挠脸上被蚊虫叮咬的包,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柳幺舅跟林秋缘打的什么哑谜。 “可是,秋缘,端午那几日日头大,这花会不会还没到冠云山下就晒蔫儿了啊?” 柳幺舅抬头望了望火红的晚霞,提出了个问题的关键点。 “表叔,用桶挑不行吗?” 陈家和表示不解,荷花又不能离了水,给它安排上水不就成了? “就你聪明,大聪明,从溪江村到四合镇都要小半个时辰(半小时),若是走路也差不多要三刻多钟,才四合镇到冠云山,我走了半个时辰!那么远还得挑着一桶水,这不累死我去?” 柳幺舅揪住陈家和的衣领,把他提出的臭主意批的一无是处。 “可是表叔,咱不是有牛车吗?干嘛要自己挑?” 陈家和表示不服,立马亮出了他的论据。 “说你聪明你还真喘上了……村道和官道都有一截路坑坑洼洼的,等牛车到冠云山,我估计桶里的水都撒完了!” 老早就把这些因素考虑过的柳幺舅给几个娃娃留下一对白眼后,猛地一拳捶到左手手心就往院里跑。 陈家和还以为他幺表叔想到了什么好方法,也跟在后面撵。 林秋缘倒是被路边的几丛紫苏吸引了——对啊!除了吃食,他们家还可以卖饮子啊! 她记得以前在哪本科普书上看到过紫苏饮,说是某个朝代风靡全国的“全民饮料”…… 对了!还有紫苏桃子姜啊!想到空间的大桃子,林秋缘真是疯狂心动…… 柳幺舅拉着自家二哥出来时,便见侄女对着地上的紫苏流口水,顿时眼前一亮,欢喜道,“对了,紫苏,今儿我在冠云山脚下的茶寮里喝了一碗紫苏饮子,味道倒是不错……别的,我倒是觉得没甚好吃的。” “舅舅,你还记得紫苏饮子什么味儿吗?” 林秋缘微微蹲起身,搓了搓有些发麻的小腿,抬头问道。 “就记得甜甜的……好像又有点橘子皮的味道……对了,几家茶寮都有紫苏饮子,只有最好喝的那家的紫苏饮子是粉粉的,就像池子里的荷花似的,可好看了!其它家的颜色倒是都一个样,都是褐色的,看着不大好看……” 柳幺舅摩挲着下巴仔细回忆着,不时地咂吧着嘴巴回味着味道。 林秋缘自动提取了她幺舅话中的关键字——甜,那就是放了糖;橘子皮,那就是放了橘皮或是陈皮;粉粉的……林秋缘有些拿不准了,紫苏煮出来,到底是怎么变粉的呢? “对了幺表叔,你把二表叔喊来做什么?” 陈思思盯着堵着的几人的后脑勺,一脸困惑,刚才他们不是在讨论荷花吗?怎么又在这讨论什么劳什子紫苏了? “噢,对!哥,我们想在端午的时候把池子里头的荷花摘去庙会上卖,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荷花在太阳底下不被晒焉儿啊?家和说用桶挑去,路太远了,等走到,桶里的水怕都是要浪完了。” 柳幺舅听见陈思思的话才想起来他们还有要紧事要商量,赶忙一拍脑袋,对着一旁也在蹲着看紫苏的二哥问道。 柳二舅站起身,看了看池子里的花,又转着脑袋到处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到竹子上。 “花……这……” 柳二舅张了张嘴,说出个含糊不清的话,又指了指竹节,比了个锯和背背篓的动作。 “啊!哥!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锯点竹筒,将竹筒卡在背篼里,装上点水,再把荷花塞进竹筒里背过去?” 多年的默契让柳幺舅直接秒懂,恨不得马上就回屋拿刀砍竹子。 柳二舅拦住了自己莽撞的弟弟,指了指快黑了的天,摆了摆手,一手牵着一个侄儿侄女走在前头,还抬起下巴示意剩下的几个娃娃跟上,柳幺舅也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 吃完饭后,柳外公还在气着,半天没给幺儿一个好脸色,直到听见小儿子有理有据地分析他们家的吃食能够大卖的时候,柳外公才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一脸神采奕奕的幺儿,直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娘,您觉得怎么样?咱们也试着做点饮子试试?” “紫苏饮?倒是不曾听过,你娘我只听过紫苏红糖姜茶,是辣口的,说是三伏天喝了能祛寒……那紫苏饮子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喝?” 陈氏手中的针线活没停,听到幺儿说的,倒是上了几分心思。 “是咧娘,清清爽爽……” 柳幺舅一脸回味的表情,倒是让自己娃娃也馋得不行。 “清清爽爽?咱们那薄荷饮不也清清爽爽?” 朱氏在给儿子补衣服上的破洞,闻言也顺口说道。 “诶!嫂子,你说的很有道理!横竖这薄荷田间地头到处都是……” 柳幺舅恨不得拿小本本把这些点子都记下来,奈何他也识字不多……没法啊,他娘教给他的那些字大多数都缺胳膊少腿的,他要是能认全才怪了! “粽子呢?今年咱们还是包白味儿粽子去卖吗?娘,县城今年咱们还是得去卖一轮的吧?” 柳芸娘咬断手中的线,将手中的针线放到针线箩筐里后才说道。 “要不包点红枣豆沙的?再包点白味儿的……菖蒲、艾蒿也得割……” 何氏眯着眼睛穿好针,抬手揉了揉眼睛,对着陈氏问道。 陈氏点了点头,对着二儿子和二侄儿说道,“那你们明儿再砍点竹子,编些竹香囊……我记得去年咱们家的竹香囊卖得还不错吧……后儿又是赶集,嫂子,咱们上街再买点线回来,给娃娃搓点五彩绳戴戴。” 陈氏也收好手中的针线,又将衣服递给幺儿,起身拍了拍衣服,打算去洗澡。 刚冲完凉的卫氏也开始捏起针线,打算给陈念的衣服上绣朵荷花,女儿已经念了好几天,卫氏仔细挑好了针线开始落针,听着屋里一家子的谈论,时不时抬起头附和几声。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等大家都轮流洗完澡后,才陆续回房休息。 柳幺舅兴奋了半宿,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小心把压好的蚊帐踹开个缝隙,蚊子趁机钻了进去,扰得柳二舅也睡不好,兄弟二人打了大半宿的蚊帐才睡下。 第117章 尝试 柳幺舅干劲十足,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灶房忙活一通,趁着来帮工建房的人还未来,便拿了刀砍竹子去。 林秋缘一起床,就看见她幺舅在天井里折腾着什么,一手揉了揉迷迷蒙蒙的眼睛,喊了一声幺舅。 见蹲着的人没回头,林秋缘提脚走了过去。 “幺舅!你一大早在弄啥子?” 林秋缘伸手拍了拍蹲着的柳幺舅,倒把人吓得一抖。 “哎呦乖乖,你走路咋不出声啊,清早八晨吓死我了……” 柳幺舅放下手中的荷花,收回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胸口,又长呼一口气埋怨道。 “分明是你没听见,还怪我走路没声音?我刚刚在屋门口就喊你了……哇!幺舅,你一大早就去摘花啦!这都还没完全开呢!” 林秋缘正着腰控诉着她幺舅,柳幺舅起身拿东西,林秋缘才看清原本在他舅身后的大缸里的要开不开的荷花。 “哎呦,我就试一下……瞧瞧,怎么样?” 柳幺舅这时才得意地仰起头,拉着外甥女围在大缸旁看他一大早的劳动成果。 “咦,表叔,这荷花怎么跟长在缸里似的?它不是应该漂在水面上吗?” 陈思思也揉着眼睛走到天井里,看着垂直立在缸里的荷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发问道。 “哼哼,你猜?” 柳幺舅留下一句让人抓心挠肺的话,便往灶房走,两只小尾巴赶紧跟上。 若不是一会儿就得上学去,怕衣袖打湿,林秋缘都想伸手进缸里捞了。 “好舅舅,你就告诉我们吧……” 林秋缘揪着她幺舅的衣摆,迫切地想知道他舅到底是怎么把花立在缸里的,莫不是绑了石头? “现在先不告诉你们,等你们下学回来,若是花没蔫儿,我就告诉你们……我也就这样试一试而已。” 柳幺舅摆了摆手,洗了把脸后,便进了饭厅,端起碗面片汤就去了院儿里。 林夏至和陈家和也洗漱完开始吃早饭,陈思思和林秋缘在陈氏和何氏的镇压下,也只得老老实实坐着吃早饭。 吃完饭后,来编外墙的帮工也陆陆续续来了,几人更见不到柳幺舅了,眼看着到了时间,便老老实实背着小书包上学去。 陈氏几人在家也在试着用紫苏做饮子,做了好几种,煮出来的紫苏水都不是柳幺舅所说的淡粉色…… 紫苏水放在井里湃凉,陈氏提去给帮工的人喝,倒是不少人觉得味道还不错,这倒让柳幺舅有了几分信心。 只是,怎么才能把褐色的紫苏水变成淡粉色呢?何氏几人盯着桌上的盆抓耳挠腮。 陈氏倒是试着往紫苏饮里加了些陈醋——倒是让饮子颜色变得更深了,陈氏也没了法子,撑着脑袋直叹气。 “娘,怎地往里头放醋啊?这颜色变得……emmm,倒是像苦哈哈的中药了。” 柳芸娘将湃过的神仙豆腐和白凉粉端上桌,闻到屋里一股醋味儿,便寻着味儿去看,这一瞧就看见了一盆黢黑的“汤”,看着有些倒胃口。 “我是想试着往里头加点什么酸点的东西瞧瞧它会不会变色,结果还越变越黑了……” 陈氏也叹了口气,舀了一碗没放糖的紫苏醋喝了一口,倒是酸的发苦。 “您这是黑醋,本身颜色就黑了……诶,娘,醪糟也是酸的,要不咱们试一试?” 柳芸娘从碗柜里拿出碗筷放到桌上,想到前几天去看牛嫂子时,在她家喝了醪糟蛋,酸酸甜甜的,便随口一提道。 陈氏一拍脑袋站起身,随即就要往仓房走,边走还边说道,“哎呦,真是老糊涂了,还有酸唧唧的醪糟哒嘛!我还拿味儿冲的黑醋……” 等到吃午饭时,陈氏将紫苏饮子端上桌,柳幺舅瞧着盆里变成粉色的饮子,不由得心头一动,迫不及待地就舀上一碗喝下。 “怎么样?是这味儿吗?” 柳芸娘也有几分期待地望向幺弟,殷切地问道。 柳幺舅咂吧咂吧嘴,仔细比较着味道,随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颜色很像,但是这个多了点酒味儿,味道还不错呢,娘,这也能算个饮子了吧……我喝着味道还不错呢!若是喝不惯酒味儿的,估计还是会觉得昨儿我喝的紫苏饮味道更好喝些……” 陈氏挑了挑眉,也不气馁,既然方向对了,那就慢慢试一试嘛! “婶儿,您是不是要酸的东西啊,酸果子成不成啊?我家有棵橘子树,很是怪异,只结这么大的果子,酸的不行……我倒是想砍掉的,我婆娘喜酸的,我就留下了。您要的话,明儿早我给您摘一篓子过来……” 赵大牛扒了一口饭,听了一耳朵几人的对话,便抬起头对着陈氏问道,还用左手食指和拇指圈起来,比了个果子的大小。 “哎呦,这成啊,大牛,多谢了啊!婶儿要是把这紫苏饮子做出来,定要端去你家叫你喝过瘾!” 赵大牛憨厚地摆摆手,直说不用,顺手的事儿而已。 吃完午饭,帮工的众人都找了地方纳凉,柳幺舅则跑去天井里看他泡着的荷花。 缸里的荷花已经完全开了,院里隐约飘着一股淡雅的清香。 柳幺舅喜上眉梢,看来这法子能成! …… 下午,在学堂的娃娃们等着下学的时候,就像凳子上长了钉子似的坐不住,心思早飞到家去了。 俞先生见几个娃娃都坐不住,有意磨一磨学生们的耐性,便叫娃娃们摊开纸,描完今儿的红才能走。 林秋缘听完后,只觉得如临大敌——她最怕的就是描红写大字了,若是不小心描出格子去,先生便会罚她重新描一回…… 一张大字有十二个,林秋缘压下心中的烦躁,老老实实地磨着墨条,慢慢地调整握笔姿势,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仔细描着。 描着描着,林秋缘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投入其中,甚至连屋外令人烦躁的蝉鸣声都被抛之耳后,听不着了,就连先生站她身后看了好一会儿都不晓得。 陆陆续续有人停下笔,等着墨半干后,便双手举着交到前方去让先生批改。 瞧着座位旁走过不少人,林秋缘也没抬头,似乎头一回找到描大字的奥妙,描完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划后,林秋缘才仔细收了手中的笔。 第118章 逃荒真相+1 瞧着同窗们陆陆续续地背着书包出了教室,林秋缘不由得有些心慌——毕竟她的大字有不少笔划经常会被先生用朱砂标出来让重新描过。 教室里还有好几个被打回来重新描的学生,林秋缘回头数了数,约摸也六七个,正老老实实低着头一笔一划地描着,半点不敢含糊。 林秋缘咽下一口口水,不停地吸气,呼气,看着前头的队伍开始动起来,她才跟着挪动。 林夏至几人也背了书包站在窗下往里瞧着,手里狠狠地为妹妹捏了把汗。 俞先生接过林秋缘的字,一手举起朱砂笔,目光慢慢地在十二个大字上瞄着。 林秋缘两只手的食指紧紧勾在一起,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着右手拇指,心里也怦怦跳。 “嗯,今儿描红完成的还不错,就是这儿你还得注意一下——瞧见了吗?你这一撇写得极好,怎么到一捺,这个尾巴就飘了呢?” 俞先生用朱砂笔将字里描的不太好的地方圈了出来,林秋缘低头不语——她实在是习惯了写连体字,一到那种一捺的字,笔就会下意识往上一飘。 唉,都怪这个肌肉记忆! 林秋缘恨不得打一下自己的右手,但此时只能伸出双手,接过自己的大字,准备回座位重新描,还未转身,便被先生叫住。 “为师念你此番进步较大,今儿就不罚你再描一张了,收拾东西家去吧,我看你的兄弟姊妹们都等急了……回去后多向你哥哥姐姐们请教请教,你现在握笔姿势也纠正过来了,为师很是欣慰……” 林秋缘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即激动地抬起头,恨不得原地蹦起。 拼命压下内心的欢喜,林秋缘欢天喜地地对着先生道了谢,又表示定会跟哥哥姐姐们认真请教后,才疾步走到桌前开始收拾东西。 哼着小曲儿,林秋缘蹦蹦跳跳地就准备出教室,林夏至连忙跟自家傻妹妹打眼色,用下巴示意坐着的先生。 林秋缘赶紧急刹车,扭过身去,对先生作揖告别后,才蹦出了教室。 俞先生看着欢乐的弟子们也翘着嘴角作无奈状摆了摆头,进行检查下一个学生的大字。 陆衍湫瞧着蹦蹦跳跳的林秋缘,嘴角也不由得啊小幅度上扬,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同窗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熟悉感…… 几个娃娃欢天喜地地在村道上跑着,林秋缘兴奋地撵着路上的麻雀,整个人雀跃得不行——天呐!她居然没有被留堂!她还被先生夸了! 这对一个只会读死书的学渣来说,是种多么奇妙的感觉啊!想当初总是因为偏科被留堂的她,写字像狗刨的她,费劲精力考上个二本还被嘲讽的她,居然还被先生夸了!还没被留堂!这对一个苦哈哈的学渣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啊! 几个娃娃跟着林秋缘学着哼了一些不知名也不成调的小曲,你追我赶地就回到了家。 刚踏进大门,几个娃娃连书包都没放下,就跑去天井的缸里围观——荷花开得正艳,半点儿没有被晒蔫巴的样子! “哇!好神奇!真的没有被晒蔫儿诶!” 林夏至不可置信地戳了戳荷花的茎,荷花的花瓣也没有掉落的趋向,这才高声叹道。 “咱们先去放鹅和鸭子吧……还有小牛和小羊……” 陈家和回屋放下了书包,赶紧招呼几人跟上。 林秋缘今儿心情特好,抱着吃草的小牛和小羊都能絮絮叨叨地讲上半天, 吃晚饭时,陈思思还特别把这事儿拿出来说上一回,倒是惹得几个大人捧腹大笑,直说林秋缘是个活宝。 “娘!这个好喝诶!表叔,是你喝的那个味儿吗?” 陈思思抿了一口她娘碗中的醪糟紫苏,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又喝了第二口。 “哎呦乖乖,少喝点儿,里头有米酒,明儿还要上学呢……” 何氏见孙女快喝完半碗,连忙劝阻道。 “味道还是不太一样,我喝的那个没有酒味儿……估计明儿回来,你们就能喝到另一款紫苏饮子了。” 柳幺舅端起手边的紫苏陈皮姜汤喝了一口,倒是被辣到不行,刚想忽悠几个娃娃尝一尝,就感觉有人直勾勾瞪着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他爹冒火的眼睛,柳幺舅连忙低头,将手中的汤一饮而尽,然后才灰溜溜地跑路了。 吃完w饭后,娃娃被带去洗完澡就被丢到堂屋里看书去,女人家们也搬出针线篓子继续缝缝补补,男人们则就着灯光也对着破损的背篓、箩筐缝缝补补。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 娃娃们摇头晃脑地背着手开始背着新学的古诗,诗歌朗朗上口,林秋缘闭着眼睛都会背这些滚瓜烂熟的古诗。 陈氏放下针线,一脸柔和地望着几个摇头晃脑背古诗的娃娃。 “娘,这些诗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总觉得我在哪听过……” 柳幺舅放下手中的竹筒,一脸困惑地抬头看向他娘,他也不是strong,他是真觉得在哪听过这些诗…… 陈氏随即扔给幺儿一个大白眼,冷哼一声扭到一旁,不再看他。 柳幺舅被他娘莫名其妙地白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挠了挠额头,又望向自家姐姐求助。 “该!你小时候娘天天在你耳朵旁念这些诗,原本还指望你去族学好好学,结果你小子上学第一天就跟族长的孙子干了一架……族长就给你穿小鞋,夫子也为难你,你一回家就说不念书了……气得娘将你打了一顿……” 柳芸娘用针将桌上的油灯挑亮一些,才坐到弟弟身边,摸了摸他的大脑袋瓜子,为他解惑道。 几个娃娃自觉有瓜吃,背完古诗后,就围坐在柳幺舅身侧,听柳芸娘讲柳幺舅小时候的虎事儿。 “哼,他也是个憨的,在学堂里被欺负了回来硬是一声不吭,你娘又是哄又是吓唬你才肯开口……最后还是你娘冲去族长家跟他理论了一番,就带着你回家,她亲自教你……哪成想你就是个玩心重的,学得倒是快,忘得也快,可把你娘气得遭不住……” 柳外公将手边夹了竹片的背篓放到廊下,拍了拍身上的竹屑,对着幺儿说道。 “哦~原来舅舅也不爱读书啊……” 林夏至一脸明了道,倒是让柳幺舅囧得不行,站起身就想往屋外去。 “娘,所以这也是姐回来递消息说要逃荒,你一点都没犹豫就应下的其中一个原因吗?” 走到堂屋门口,柳幺舅捏住门框,脚已经踏出半步,想了想还是扭头看向他娘问道。 陈氏被儿子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放慢了手中的针线活计,点了点头。 柳幺舅脚步一顿,捏了拳头便跑了出去。 陈大舅几人也连忙去追,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娃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第119章 被蛰 次日的柳幺舅格外沉默,天不亮就起来在灶房里忙活开来,等几个上学娃起床,都没见到柳幺舅的身影。 昨儿从大人们口中知道了些柳二舅和柳幺舅小时候的事情,几个娃娃心疼的不得了,想着早上起来跟俩舅舅表叔谈谈心,柳幺舅不在,他们跟柳二舅也谈不了,只得吃完早饭后,老老实实上学去。 柳幺舅从一起床就一直躲着家里人,陈氏还以为幺儿早早去隔壁做活了,倒没怎么在意。 等赵大牛提着桃子和酸果子来,陈氏成功复刻出了紫苏饮,想找幺儿尝味道时,才得知儿子一上午都没在宅基地这儿,屋里找过也没人。 柳外公气不打一处来,撂了东西就打算去找,被二儿子拦住了。 柳二舅比划比划,让他爹别担心,表示自己跟娘去找。 “成,永康,找到你弟弟,狠狠给我揍他一顿!前儿才刚说过他,今儿又不打招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真是气死老子!” 柳外公接过女婿从地上捡起来的镰刀,一脸担心但又对着二儿子恶狠狠地说道。 柳二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就和陈氏一同走了。 “良……” 陈氏听见二儿子嘶哑的声音,转过头去,一脸欣慰地抬起手想摸摸儿子的头,柳二舅也乖觉地低下头让她摸。 “老二,娘最近听你蹦出来的字越发的清晰来……” 柳二舅抿嘴笑着,脸上的一对酒窝便显现出来。 “阿边……” 柳二舅指了指小湾的方向,表示自己去那找,还示意他娘回屋去。 陈氏叹了口气,道,“娘秋缘鱼塘那边看看,咱娘俩兵分两路,你去小湾看看他是不是放鸭子去了。” 柳二舅点点头,便穿过竹林往小湾去。 还没到小湾,柳二舅站在田埂上老远就见到毛毛朝他飞奔而来,还能看见田里游来游去的鸭子和鹅,随即脸上露出一抹了然,抬脚往山脚走去。 柳幺舅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无意识地往溪里丢着石子,溪水表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水里枯枝烂叶随着涟漪荡漾着。 柳幺舅身后不远处树下拴着小山羊和公山羊,背篓甩在田埂上,里头还是空的。 毛毛欢欢喜喜地回到它先前躺着的老位置晒太阳,时不时抬起狗头看看两位主人,见二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安安心心地将肚皮露出,任由太阳晒着。 “弟……” 柳二舅瞧见自家弟弟的耳朵动了动,便直接一屁股挨着他坐下,试着开口喊道。 “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老是让爹娘操心……我从小就调皮,还会听奶的话跟娘对着干……爹娘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柳幺舅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只将原本低着头低得更低,双手环膝,声音哽咽。 柳二舅嘴巴张了张又放弃,横竖他现在也蹦不出完整的句子,老老实实听着他弟发泄心中的烦闷就成。 兄弟二人并肩坐在溪边,一听讲述一人静听,田间地头时不时传来几声鹅叫、鸭叫、狗叫、蝉鸣声,似在回应着似的。 柳幺舅说得差不多才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柳二舅嫌弃地跳开老远,生怕鼻涕和眼泪蹭到他身上。 柳幺舅见他哥躲,一时起了玩心,作势就要把手往他哥身上蹭;柳二舅当然不干,一步跨到田埂上就跑。 兄弟二人围着小湾的几跟田埂跑了几圈,柳幺舅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一摊开,直接倒在空地上的杂草上大喘气。 “草!”(绝对没有骂人的意思!) 柳二舅随即直接一脚踹过去,示意他看压着的草,是可以割的嫩猪草!这个傻弟弟!怎么就躺杂草长得最好的这处地势了? 柳二舅没起身,直接将胳膊枕在脑后,看云卷云舒,随即,他感觉到身侧的野草也被压扁,他哥也躺了下来。 “哥,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爹娘总是夸你,对我就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可我竟不知道,爹娘应下逃荒,其中一部分原因居然也是为了我……” 柳幺舅才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鼻子也被鼻涕堵住,说话也是瓮声瓮气的。 柳二舅想到为了能拿到开路引的保证书,自家娘伏小做低地去族长家求人,最后将家中的大铁锅送去族长家,这事儿才成……那一族人,确实没什么好怀念的。 “改……” 柳二舅张嘴蹦出个清晰的“改”字,柳幺舅也是一愣。 “你说的对,哥,我现在跟侄子侄女他们学也不晚对吧?至少不做睁眼瞎。” 柳幺舅眼神坚定,随即双头摊开,左手随即在草上抓一把就想起身,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刺痛,柳幺舅赶紧坐起身查看。 “嘶,蜜蜂……怎么在这儿采蜜?” 定睛一看,柳幺舅才发现自个儿没注意,将杂草上的野花给揪掉了,而那只蜜蜂似乎正在采蜜…… 毒刺还卡在左手虎口处上,柳幺舅试着去抠,直接被他哥阻止了。 看着自家老弟的指节肿得老大,柳二舅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树下的羊,示意他弟牵着小羊先走,自个儿则拿起镰刀开始打猪草。 柳二舅手脚麻利地将割好的草整整齐齐地码在背篓里按紧后,随手将镰刀插到背篓里,背着猪草,牵着公山羊也往家走去。 还没走到竹林边,柳二舅就瞧见鬼鬼祟祟牵着羊不敢过竹林的他弟,正蹲在地上,左手抓着栓羊的麻绳,右手捏着根竹棍在地上画着什么。 “走!” 柳二舅背着满满一背篓猪草,示意自家臭弟弟跟上。 柳幺舅磨磨蹭蹭地低着头牵着羊跟在他哥身后,脑内已经脑补了一出自己被爹娘混合双打的场面了。 “回来了?洗把手来尝尝这个紫苏饮,看是不是你在茶寮喝的那味儿。” 陈氏见幺儿口红的双眼,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不打算多问什么,直接招呼他尝紫苏饮。 “良,蛰……痛!” 柳二舅将空出来的背篓放在灶房外的廊下,走到他地身侧,将他掩在袖中地左手扯出来示意他娘看。 “哎呦,怎么肿成这样?被蛰多久了?这毒刺我瞧着还在肉里头呢?” 陈氏眼神随着二儿子的动作看向幺儿的左手,这一看不要紧,幺儿的手肿得像个泡粑似的,陈氏试着按了按,听见儿子的吸气声,才注意到刺还在里头,露出一小节在外头。 第120章 杂草or草药 “等着,娘回屋拿针去……” 陈氏说完便快步走回屋拿东西,灶房里忙着做饭的几人也赶紧迎出来。 “娘,舅舅这猪jiojio……” 冬至拉着柳芸娘的手,视线正好对上她舅肿起来的左手,惊喜地睁大眼睛道。 童言无忌倒是逗笑了几人,陈念直接捧着她幺表叔的手近距离观看,想伸手去戳一戳,被她娘阻止了。 “哎呦乖乖,你别戳你表叔,他被蜂子ju了,痛得很勒,你莫把毒刺给你表叔duo进去了。” 朱氏抓住侄女幺作乱的手,认真地跟她解释道。 瞧见侄女被吓得一哆嗦,朱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抓住冬至说了一通,可把俩孩子吓得不行。 陈念平日里最爱逮什么虫子、蚂蚁玩儿,此时也不敢打蜜蜂的主意了,害怕地躲在她娘身后。 “来,针来了。” 陈氏试着拿针挑刺,刚碰到刺,柳幺舅就痛得直吸气,刺也纹丝不动。 陈氏也急得满头汗,又不敢暴力去挤。 最后还是柳二舅去针线篓子里拿了一截面线,绕到毒刺露出来的部分,绕了几圈,竟把刺给绕了出来。 “快快快,猪油皂,快拿去搓一搓。” 何氏也将手中捏着的猪油皂递过去,示意侄儿抹在痛处。 冲洗完后,柳幺舅果真觉得被蜜蜂蛰到的位置没那么痛了,虽然还是肿得老大,但是没有刺在里头,确实好受些了。 “娘,饮子呢?我尝一尝,您这回加了那酸果子,饮子会有酸味儿吗?” 柳幺舅被抓去吃了碗饭后,一抹嘴才想起刚才他娘说的紫苏饮子的事儿,连忙问道。 “诺,在这儿呢,你试试吧,我们都觉得味道还不错,尝尝吧。” 柳芸娘正好端着用井水湃过的紫苏饮子进来,正好听见幺弟问话,随即就舀了一碗给他,示意他尝味道。 瞧着褐色陶碗里泛着粉的饮子,柳幺舅食欲大动,端起碗就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饮子顺着喉咙进到肚里,可别提多舒畅! “娘!好喝!味道和颜色都很接近了……不过,我瞧着他们不是放的水糖,是淡黄色的糖块儿……我没见过那玩意儿。” 瞧着碗里深粉色的饮子,柳幺舅才一拍脑袋,他给记漏这事儿了,才赶紧补充出来。 “应当是黄冰糖……今年甘蔗种得多,年底咱们也可以试着做一做,就是比做水糖多几个步骤而已。” 陈氏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出来答案,见众人都望向她,连忙解释道,“咱们老家倒是少见,在这家家户户都种甘甘蔗,倒是不缺糖吃。肖嫂子家倒是做了一罐……诶,我记得大牛家种得甘蔗多的很,三儿,一会儿吃完午饭你去问问吧。” 柳幺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紫苏饮子一饮而尽。 …… 赵大牛家确实有黄冰糖,多数都卖了换银钱,家中只留了两罐儿,倒是答应回去跟家中女儿商量一番,看看能不能卖他们一罐儿。 “实在没法,我家小桃儿平日里将这两罐冰糖看得紧,等我下午回去问问她愿不愿意卖一罐给你们……” 赵大牛家的小桃今年也有七岁多了,原本今年也该进学堂去的,但看着家中整日忙碌的爹娘,赵小桃主动揽下家中不少活计,拒绝了进学堂上学,在家帮着带着弟弟妹妹,平日里空闲的时候也会跟云哥儿、狗娃几人聚在一块儿学学认字儿。 “几个娃娃玩的好,我估计桃儿会答应的,等我明早给你们背过来哈,我便宜点卖给你们。” 赵大牛憨厚地笑着挠了挠被蚊虫叮咬过的脸,转头对柳幺舅道。 “大牛哥,你可别便宜卖,你背去镇上什么价,卖给我们也得那么价,总不能让你亏本啊!再说了,你还得攒钱送你几个娃娃进学堂呢……” 柳幺舅甩了甩肿胀的左手,蹙着眉头看着左手上的红肿边说道。 “哎呦,你这肿得,咋那么像……” “猪jio是吧” 柳幺舅直接一个抢答的大动作。 周围不少人围上来看柳幺舅的手,其中有个曾经也被蜜蜂蛰过的几个村民道,“你这啊,得抹点乳汁水,要好得快些,不然啊你就得等十天半个月这个才会消下去……” “不对不对,你这得找点蒲公英回来,捶烂敷上去,才好得快……” “诶,上回我舅子被蜂子ju了,我丈母娘砍了嫩芋儿杆子捶烂给他敷也好得很快……” “马齿苋也可以嘞……”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柳幺舅出着招儿,柳幺舅也一一记下来,打算挨个试试。 下学回来的几人也听闻柳幺舅被蜜蜂蛰了,又把柳幺舅肿得像猪蹄似的左手左看右瞧,似乎要琢磨出个什么门道来。 “表叔!书上写蒲公英能清热解毒,你敷来试一试嘛!” 陈家和掏出来大夫赠予他的医书,准确地翻到了画着蒲公英的那一页,又迅速翻查着马齿苋。 “马齿苋也可以……芋头杆……书上没有……” 陈家和准确地记着各类植物的药效,拿出医书给众人看也是想让他说的话更有信服力。 柳幺舅已经试过蒲公英,不知是不是听了侄子的话,起了心理作用,他也觉得手上的包没有那么肿了。 “成,家和,你好好学,我之前在冠云山山脚的茶寮听几个读书人聊天,说你们读书的可以考官府开办的医学呢!你加把劲儿学了行医,以后家中就能省不少银钱了……” 柳幺舅自豪地用完好的右手拍了拍陈家和的肩膀,每说一句,就见侄儿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柳幺舅赶紧开始画上他的大饼。 几个大人和娃娃也赶忙附和,倒让陈家和想学医的想法达到了顶峰——平日完成课业后,就会拿着个小铲子背着个小背篓在田间地头找各种能认出的草药回家研究。 巧的是,陈家和也时常会遇到在村里挖野草的唐大夫,一来二去的,一老一少就熟络起来,听闻陈家和在学着辨别草药,且日后有学医的打算,唐大夫也给了陈家和大大的鼓励,直夸他有天赋。 被夸得上头的陈家和更是仔细,常常把不认识的或容易认错的草药也记下来——若是平日碰上唐大夫就上去请教一番;若是没碰上,陈家和就学着仔细对比图和实物,倒是把脑袋里关于各种草药的知识牢记于心。 刚开始村里还有不少人觉得这孩子是贪玩,成日在村里挖挖撬撬地挖杂草,而后得知娃娃是在自习辨别药材立志要学医后,村里的嘲笑声就变成了赞叹声。 第121章 邀请 等柳幺舅的手终于消肿后,柳家的房子终于完工,只等着家具入屋便可等着办暖酒席了。 五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柳家的暖酒席就办在这一天 初一一大早就来了不少人来帮忙按猪,几个娃娃原本今日也该休沐的,但俞先生昨儿说过几日便是端午,初一休沐就免了,端午给他们多放一天。 林秋缘听到先生这样一说,总觉得有股熟悉感,快到学堂门口时,林秋缘终于回过神来,站在学堂门口震惊地睁大双眼——天杀的!怎么这时候也有调休啊?!调休到底是谁发明的啊? 林夏至没看懂妹妹脸上的忿忿不平,只觉得今儿不能在家看杀猪有些可惜。 林秋缘叹了口气,跟在她哥后头进了学堂,将书包里纸笔拿出摆在桌上,捡起《三字经》开始摇头晃脑地诵读。 俞先生背着手还未进屋,就听见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甚是满意地抚着胡子微笑点头,才拿着戒尺跨过门槛进屋去。 …… “先生,我外婆请您明日上我家吃席去,您老会去吧?” 下学后,林秋缘和林夏至亦步亦趋地跟在俞先生身后,等着先生答复。 “自然是要去的,前儿你家大人已给为师递了请帖……” 俞先生放下手中的书和戒尺,示意两位学生坐。 林夏至很上道地给先生把茶给倒上,才规规矩矩地坐在俞先生下首。 “是嘞,我爹还给唐大夫、陆老爷家也递了请帖。” 林秋缘伸出手指头挨个挨个数着。 “可是请了陆家婉清和衍湫?” 俞先生喝茶的手一顿,抿了一口茶问道。 “嗯嗯!全部同窗我们都请了,我爹说会给我们的同窗留几桌的!” 俞先生听出些门道来,但故作不懂状,问道,“可咱们下学晚,走去你家吃了席面再走回来,可就要耽误下午上学的时辰了。你们说,这如何办才好?” “先生,咱们中午能早些下学吗?然后下午也晚些下学,现在天黑的迟,我们可以留堂的……” 林夏至手指头绞在一起,犹犹豫豫地问道。 “唔,容为师考虑考虑……”俞先生故作深沉道。 “先生可别忽悠人啦,我昨儿分明听到您跟我爹爹还有唐大夫说要上柳家尝尝他们家的席面,唐大夫说他可馋他们家的豆腐丸子和神仙豆腐啦……” 陆婉清从屋外探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进来,一手掩面偷笑着,一面戳穿俞先生。 “婉妹妹,不得无礼!先生,弟子不请自来,叨扰了……” 陆衍湫从门外现身,作势呵斥了堂妹一声,这才牵着妹妹进屋,行至书桌前,规规矩矩地给先生作揖道。 “无碍,都坐吧……为师也不卖关子了,明儿只上半日课,可提早一刻钟下学,下午就放你们半日假,如何?” 俞先生示意弟子倒茶,转头跟二位学生道。 林秋缘和林夏至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惊喜砸晕了脑袋,小鸡啄米式地疯狂点头。 “都怪这丫头,嘴没个把门儿,为师还想等着明儿你们心急如焚的时候再告知你们,哪知道这丫头……” 陆婉清听见先生在说自己,笑嘻嘻地抬起头对着先生咧着嘴笑得齁甜。 “好先生,您最好啦~” “林家姐姐,听闻你家的丸子可好吃啦,上回唐大夫吃过后,一直赞不绝口来着,我家厨娘也学着做来着,但味道一直都差上一点儿……” 陆婉清坐在林秋缘身侧,顺势抱住她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天呐!当一个粉雕玉琢的、香香软软的小萌娃抱着你的胳膊撒娇,你能顶得住? 反正林秋缘是顶不住,伸出手也回抱过去,声音也不觉地降低了几分道,“那你明日定要来哦,我外婆、我舅婆、我娘、我舅母她们做饭可好吃啦!我最喜欢吃夹沙肉、丸子、麻辣兔丁……” “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 当陆婉清抬起头,噘着嘴说出了这句绝世名言时,林秋缘咻地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 “婉清,莫要胡闹……” 坐在先生身侧的陆衍湫端起一碗茶,抬眼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二人,不徐不慢地道。 “好吧,明日我要去你家吃酒,我爹也要去,你说的这些好吃的我都得尝一尝才行……堂哥,你去吗?” 陆婉清坐直身子,握住林秋缘的一双爪子,嘟着粉嘟嘟的小嘴说道,顺势又扭头问了遍对面坐着的堂哥。 瞧着握住自己鸡爪子的胖乎乎的小手,林秋缘内心直有个小人在咬着帕子流泪——同样是女娃娃,人家的手手白嫩嫩、肉乎乎、滑嫩嫩,自个儿的……也只能称作为爪子了,这一年把来,她哪哪都长肉了,就这双爪子不长肉,用她外婆的话说就是——一看就是劳碌命,不是个享福的。 陆衍湫看着对面突然脸上闪过众多小表情的林秋缘,脸上也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抿了口茶掩盖,放下茶碗才答道,“自是要去的,家中祖母已让人备好薄礼,明儿下学,仁寿会同我前去。” “那可太好啦!陆小姐和陆少爷愿意去我家,真是令我家蓬……”蓬什么来着?一下给忘记了林夏至连忙用手肘戳了戳妹妹,眼睛眨的飞快,示意妹妹接上。 “蓬荜生辉……” “对对对,蓬荜生辉!嘿嘿……” 林夏至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地傻笑道。 眼见着天色已晚,俞先生连忙打住几人还要继续的对话,示意几人该归家去了。 仁寿在院外老老实实地等着,陈家和和陈思思也在院里等得无聊,云哥儿急着回家抱妹妹,倒是先走一步了。 仁寿年纪也不大,与俩娃娃很有话聊,几人倒是聊得热火朝天。 几人听见俞先生的话,连忙站起身正衣冠。 “先生!” 仁寿行礼,陈家兄妹作揖,恭恭敬敬地与俞先生打了招呼。 “你们也快家去吧,家中长辈估计急坏了……” 可不是,几人刚走出学堂,就碰上迎面来接几个娃娃的柳幺舅。 大人们忙得飞起,倒是未曾注意几个娃娃还没到家,还是柳幺舅先忙活完,说要去屋里抓几个娃娃出来吃饭才发现几人未归家,连忙出门去找。 大人们猜测几个娃娃八成是去赵家看赵小麦去了,柳幺舅便往赵家跑了一趟,得知几个娃娃并未来时,柳幺舅冷汗都快下来了,最后还是云哥儿跑出来说几人还在学堂,柳幺舅才放下心来往学堂赶。 第122章 吃席+1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跟个二愣子似的,不知道跑回家说一声啊?让大人瞎担心,我估计你们回去也得尝尝黄荆棍炒肉的滋味儿才能长记性!” 柳幺舅一手牵着一个娃娃,一路絮絮叨叨地念着,活像个小老头似的。 “舅舅,你别念了,像唐僧似的……”林秋缘嘟囔着打断柳幺舅的唠叨。 “什么僧?好哇林秋缘,你居然骂我是和尚……我还没娶媳妇呢,你骂我是和尚……” 柳幺舅精准地绕过其它字,耳朵里只钻进个“僧”字,顿时脚步一顿,直接揪住外甥女的耳朵怒道。 “哎呦!幺舅!你放手……疼疼疼。” 柳幺舅还以为自己真没轻没重下手重了,连忙松手想检查一下外甥女的耳朵,谁知,林秋缘一看她就松手,就直接蹿得老远。 “略略略,舅舅你啰里吧嗦的,正好适合去庙里念经……” 林秋缘戏弄完就跑,奈何小胳膊小腿还有背着小书包,还没走两步呢,就被她舅拎住了后衣领,两只脚直接悬空乱踢扑腾着。 “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连毛毛都跑不过,还想跑哪去?等着吧,平日里,你们总背后告我的状,今儿你舅舅我就正大光明地告上一告。” 柳幺舅一手拎着林秋缘的书包,一手把外甥女用胳膊夹住走得飞快,林夏至几人也扑腾着小腿跟上。 毛毛见几人出现在桥头,兴奋地就往桥边扑过去。 “停下,毛毛停下!” 林秋缘被飞奔而来的毛毛直接洗了个脸,伸出手去制止毛毛,哪成想毛毛以为在跟它玩,舔的更欢了。 “臭狗,快走开,秋缘,哎呦乖乖……”柳幺舅见头发散乱且被涂了一脸口水的外甥女,只觉得腿都打颤,连忙把毛毛撵走。 林秋缘是一哭着回去的,一到家就被带去洗澡,柳幺舅则被自家爹娘一顿狠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盯着几个娃娃吃饱饭后,陈氏就领着俩儿子同男人一起回到柳家歇息——因为新建的房子得要有人气,晚上一家子就过那边睡,平日生活主要也还是在陈家。 毕竟一大家子做一大锅饭比三家人做三锅饭要划得来的多,更何况几家人在一块儿群居生活惯了,真要分开来过日子,突然还有些不习惯,尤其现在卫氏还怀着身孕的情况下,还是一大家子生活中在一块儿好一些。 次日一大早,几个娃娃还未起床,就被叮叮当当的剁菜板的声音吵醒,想到今儿是个大日子,几人倒也没赖床,直接翻身就爬起来,穿上崭新体面的衣服。 等几人背着小书包出门,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家这边赶,几人沿路嘴甜得不得了,碰见个人就喊叔啊、婶啊的,任谁喊都是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 到了学堂,快到下学的时间,一屋子的人就开始躁动起来,活像凳子上长了钉子似的,一个二个都坐不住了。 俞先生也不为难他们,难得村中有吃席的大喜事,娃娃们按耐不住很是正常。 俞先生一声令下,娃娃们便开始收拾书包。 “今儿就放你们半日假,吃好喝好,过了端午,初七再回来上学……来,我先来跟你们讲讲假期的作业……” 一句话直接把一屋子人都整沸腾了,果然从古至今盼着放假都是学生们一脉相承的。 还没完全沸腾起来,一屋子人又被先生的一盆冷水给浇透——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垂头丧气的学生们一出学堂似乎就忘记了课业,离家近的,先跑回家放书包;离家远的就背着书包去吃席,横竖昨日爹娘就交代过,下学直接跟着大部队去吃席就完事儿。 林秋缘几人等在后头,等着俞先生一同前行。 赵氏收拾完后院,也锁了门牵了俩孩子跟上。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就往小湾走,到了柳家,娃娃们都火眼金睛,准确地在人群中找到自家爹娘或爷奶。 林秋缘把俞先生迎到门边,柳外公赶紧亲自将俞先生几人迎进屋去,安排在了堂屋的正桌,唐夫子、陆老爷几人早早就在此等候。 夏日炎热,倒比冬日里多了俩凉拌菜,六凉八热陆续上桌,四方桌放不下,任由着杯盘碗盏都重叠开来。 叠得越高,说明主人家越大方、日子也越过越来红火。 照例还是请了村长做唱礼人,等村长说完一长串吉祥话,柳二舅和柳幺舅就点燃手中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了许久,好不热闹。 仪式一结束,推杯换盏的声音就取代了爆竹声,院坝里又热闹起来,推杯换盏、划拳吃酒,热闹非凡。 柳外公带着儿子、女婿、侄儿们挨桌挨桌地敬着酒,院坝里里都人声鼎沸,人们恭贺着新房落成,夸赞着席面的丰盛体面,直到酒足饭饱后,才陆续起身向主人家告辞。 堂屋里的俞先生起先还很矜持,见陆老爷和唐大夫半点都不客气,公然就抢起菜来,可把俞先生急得瞪眼,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 “别夫子曰了,赶紧把这些好东西塞肚里去你再曰……” 唐大夫和俞先生是老熟人,直接夹了几筷子俞先生爱吃的菜放他碗中,催促他快快品尝。 这厢坐娃娃桌的陆衍湫和陆婉清也大快朵颐,仁寿在隔壁桌急得不行,时不时跑来提醒二人少吃一些,可别积了食。 “仁寿,你快去吃,别管我们,太好吃啦……我回家要跟爹爹说,让他来柳家请她们去当厨娘……” 陆婉清左一口丸子、右一口夹沙肉,吃得满嘴流油,小嘴还要叭叭地念叨着。 “哎呦我的小姐哟,这话可不对!你应当说让厨娘来这儿学手艺,您是吃惯了家中厨娘做的菜式了的……” 仁寿恨不得伸手去捂这位小祖宗的嘴巴,哪能在人家中就说请她们去当厨娘这种事儿呢?人家可是今儿的主人家,咱是来做客的!老爷救命! 仁寿的老爷可没听见他的呼救声,在堂屋里大快朵颐,直把自个儿撑得走不动道,都还要再喝上一碗紫苏饮。 第123章 想上山 与几人同座的村长的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吃饱喝足后便与主家告别先行离去,堂屋的正桌上,也就还有陆老爷、唐大夫和俞先生在喝茶歇息。 “嘶,这加了米酒的紫苏饮子,味道很是不错!” 陆老爷放下手中的碗,靠在椅子上舒服得直叹气,唐大夫和俞先生连连点头。 “紫苏性温,利于调理气机、解表散寒、行气和胃……吃了这些荤物,倒是可以多饮些。” 唐大夫一手捻着胡子,一手端着茶碗仔细端详着。 “听闻他们家还做了不少紫苏饮子,等会儿我可要厚着脸皮去讨要几杯。” “哈哈哈哈哈,唐大夫好胃口,我倒是一点儿都吃不下,无福消受了。” 陆老爷舒服得直哼哼,只觉得柳家这席面上的每道菜哪哪都合胃口,歇息了一会儿,陆老爷才坐起身,唤来了陆管家,附耳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就见陆管家提着俩食盒先赶着马车家去。 “这紫苏饮子倒是比我在州府喝的味道要差一些,不过这加了米酒的饮子倒是有几分独特之处,倒是适合家中的女眷尝上一尝,等会儿我也厚着脸皮去要上一壶……” 俞先生等会儿就要动身回县城去与家人共度端午佳节,倒是许久不见家人,俞先生此时面上红润、脸上满是挡不住的笑意,似玩笑地说道。 “哈哈哈,论脸皮厚你可比不过我,我刚让我家管事厚着脸皮去主家后厨问了问,想必现在已经驾着马车将食盒送回家中去,让家中长辈女眷们也尝上一尝。” 陆老爷朗声大笑,眉眼间满是得意之色,没法,实在是太合胃口,想必家中的老母长辈们应当会喜欢,便让管事厚着脸皮去打包了两份提回家中。 “好你个陆思泉,速度倒是快!” 俞先生作势笑骂道。 几人说说笑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去。 “先生等等……” 柳幺舅见几人起身,连忙叫住几人。 “家中给先生备了份端午薄礼,您稍等,我唤家中长辈去拿!” 俞先生倒是想开口要一壶紫苏米酒,此时倒有些矜持,不好意思开口。 “先生,家父和家母备了些薄礼和吃食,我给您提上车去,见您爱喝这个饮子,也给您备了一坛,这是直接用做醪糟的法子做的紫苏米酒,您放阴凉处能保存个把月……” 柳幺舅和柳二舅一人手里提着些东西,直往俞先生的马车上送,倒让俞先生很是吃惊。 “这……如此便多谢老丈和老妪了,多谢小兄弟……” 俞先生倒也未推脱,正巧柳外公几人忙活完出来送客,俞先生恭敬地给几位年长的主家作了个揖。 还留在柳家院里玩的学生们听闻先生要家去,都连忙出门相送。 俞先生坐上马车,带着满满一车节礼家去。 众人目送着马车哒哒哒地过了桥去,才动身回到院里去。 “今儿倒是多谢老丈款待……” 陆老爷和唐大夫也准备告辞,柳外公赶紧让儿子将提前备好的食盒提了上来。 “陆老爷客气,若不是您大善,在村中修建学堂,我家这几只皮猴还不知野成什么样,如今啊,娃娃些都知礼多咯……” …… 那厢柳外公几人在和陆老爷聊着,陈家和便凑到唐大夫身侧,小心问道,“唐爷爷,您端午过节不回家,我能去找您解惑吗?” 唐大夫是陆家高价请来的大夫,是随着陆衍湫一家子而来的,陈家和只知道他住在陆家,逢年过节也不回家去。 “自然是成的,记得带上你的医书,咱们交流交流……今儿我倒是发现你家后山这片有些草药,倒是少见,你若是哪天有空,便来寻我,我们一同去你家这片山上去瞧瞧。” 林秋缘听着二人的对话也是一愣——后山啊,她可是撒了不少好东西来着,这下终于有个识货的人来寻了! 林秋缘倒是比陈家和还要殷切地盼着唐大夫来上山,那热烈的小眼神让唐大夫不由得笑出声来。 “不若就明日吧?我瞧这个娃娃可是期待的很!娃娃,你就不怕山上有蛇虫吗?” 林秋缘想到前儿不久路过玉米地不经意的一瞥,便瞧见了滑溜溜的菜花蛇,吓得腿都软了,此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小脸也吓得苍白,想跟着上山的念头也打消了几分。 “成!唐大夫,那我明日等您上门吃早饭呀!” 陈家和自然是一百万个同意,连忙应下,还约上唐大夫一起吃早饭。 唐大夫瞧这孩子兴奋得紧,倒是也点头应下。 陆老爷邀请唐大夫与他一同散步消食,唐大夫也正有此意,陆衍湫也表示要步行,陆婉清当然也跟着。 问询过侄儿的身体状况和唐大夫的意见后,陆老爷便让马车先行,二人带着俩孩子在后头慢慢散步消食。 …… 陆陆续续送走家中的客人,一家子又忙活开来。 几个娃娃也拿起扫把帮着把院里院外清洗干净,地上的残余垃圾也被铲到堆肥坑里,一点儿都不浪费。 临近端午,天气越来越炎热,吃食更是放不住,所以今儿没怎么动过的吃食也让四邻端回家去,晚上还能加上一餐。 残羹剩饭也被拢至桶里做潲水拿来喂猪,多余的锅碗瓢盆也洗净晾干归拢到筐里,重新放进仓房里。 一大家子忙活个不停,直到夕阳西下,才完全地将屋里屋外干净。 饥肠辘辘地众人随意热了些饭菜填饱肚子,挨个洗了澡后,便累得倒头就睡,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人的生物钟一旦形成也是很可怕的,比如说几个上学娃,一到点就自动睁眼,尤其是陈家和,一翻身就从床上爬起来,穿衣穿鞋,还将裤腿束得紧紧的,包在长袜中,便出门洗漱去。 柳幺舅的生物钟也强得可怕,等陈家和冲进灶房想点火烧热水时,就见他表叔打着哈欠已经烧好了热水,把昨儿剩的冷饭撒上水蒸上。 “表叔,你怎么那么早?” “没法啊……@#%就醒了。” 看得出柳幺舅还是很困就对了,说着说着就打起来哈欠,中间有好几个字陈家和根本就没听清。 “三儿,没睡醒就再去睡会儿,这两天都累着了。” 陈氏也起身来到灶房,掀开锅盖看了看锅里,便打开橱柜开始舀面粉,准备烙饼,毕竟昨儿陈家和请了唐大夫吃早饭,若是他们自己,随便热点剩菜剩饭就吃了,有客人来,还是得以礼待客的。 陈氏将面发上,陈家和也将紫苏姜茶用炉子煮上,昨儿他见唐大夫爱喝这个。 第124章 收获 “家和,帮姑婆把这个灶膛子的火夹到这边灶里,我准备起酥烙饼了。” 陈氏把发好的面团揉了揉,分成了若干个小剂子,用湿布盖上,准备起油酥。 擀面、抹油酥、卷起面团、撒上芝麻、按扁…… 陈氏将二十来个酥油烧饼都按扁放在案板上,柳二舅也爬了起来帮忙烧火。 林秋缘是硬生生被香醒的,还没睁眼她就知道是她外婆煎酥油烧饼了。 酥油烧饼字如其名——松酥不掉渣、外焦里嫩、脆而不硬,一口咬下去就能听见清脆的“咔擦”声。 翻身一滚,林秋缘就和陈思思爬起床,趿拉着鞋就往灶房跑。 娃娃们都被撵去洗漱,大人们则端着饭菜上桌开始摆碗筷,只等着陈家和把唐大夫请来了。 唐大夫一大早就背着背篓,拿了小锄头,沿路挖着,陈家和在半道就接到他,见唐大夫沉迷于在路边挖挖锄锄,便故意高声说家中做了酥油烧饼,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唐大夫一听,瞬间收了锄头,牵着陈家和走得飞快。 林秋缘最喜欢将酥油烧饼掰开往里夹菜,像吃肉夹馍似的,可别提多香! 唐大夫见着小丫头吃法迥异,便不由得跟着一试,夹了自个儿爱吃的菜,一口咬下去,唐大夫不由得眼前一亮。 吃完饭后,唐大夫带着陈家和,柳幺舅跟林夏至也背了背篓跟着一同去,去之前唐大夫还邀请林秋缘一同去,林秋缘犹豫半晌还是摇头拒绝。 天老爷!她可不想碰上什么滑溜溜的冷血动物,天知道她最怕那玩意儿了! 陈思思也怕,所以俩女娃娃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写先生留的作业。 到正午时分,几人还没归家,何氏也有几分着急,陈氏倒是很淡定,自家的儿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再说了,那么大一片山,都不知如何找人。 给上山的几人留了饭菜,一家子还忙活啥就忙活啥,陈氏嘴上说着不担心,但实际上也院前院后地看了好几遍。 山上的草药可不少,唐大夫挖着挖着就入迷了,柳幺舅看着唐大夫挖什么就跟着挖,几人挖着挖着都不知走哪去了,得亏早上上山时几人将剩下的酥饼全带上了,陈家和还装了几壶紫苏姜茶,几人在山中便对付几口。 亏得他们这儿的山不是很高,也没有什么深山老林,倒不用担心什么野猪豺狼虎豹,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唐大夫才恋恋不舍地背着背篓顺着开始的路开始往回走。 见都快傍晚了几人还没回来,家中的几人都有些急了,连忙放出毛毛打头阵。 毛毛一被解开绳子就撒欢了跑,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柳二舅几人赶忙跟在后头追,刚跑到小湾的山脚,就见几人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杵着棍子下山,柳二舅几人连忙迎上去。 几人一见毛毛扑上来也松了口气,快到傍晚,山里的气温有些凉,蛇虫出没较为频繁,众人都被咬了满脸包,这倒是没什么吓人的。 他们刚刚在山上可遇见了红蛇,那玩意儿毒性可强了,柳幺舅拉住外甥,唐大夫拽住陈家和,几人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红蛇滑到草丛深处不见了,几人才加快脚步下山。 柳幺舅见自家哥哥们和姐夫都来了,猛松了一大口气,拔腿就跑——他们可在山中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他可迫不及待要回家去分享了。 因着有唐大夫在,柳外公还是给儿子留了面子,没有破口大骂,连忙招呼摆饭。 唐大夫早早就应下柳幺舅的要求,今晚在柳家留宿一晚,免得柳幺舅挨批。 唐大夫也有些自责,若不是他挖上瘾越走越远,他们也不至于那么晚才下山,还险些跟毒蛇正面碰上。 陈大舅帮忙跑了趟陆家,告知了唐大夫在他们家留宿的消息后才提着灯笼倒回家中,还没进屋就听见表弟贼兴奋地嚷嚷着什么。 “爹,你看看这丛菌子怎么样?瞧着比咱们那枯木上长得菌子还好些,唐大夫说这玩意儿没毒,我挖了不少……” “咱们这片山宝贝可多啦!什么金钗石斛、金钗石斛、赶黄草、佛手、枳实、青果、天麻、黄精……不过好多草草药要立秋之后才能去收,我都跟唐大夫约好了……” 柳幺舅滔滔不绝地讲着,一口气说了不少,喝了一碗水才见一家子一脸困惑的表情,连忙道,“你们怎么这个表情?这都是药材啊!唐大夫说这些药材可值钱啦!” 一句话,直接把困惑的众人炸清醒了,一个个立马打起精神,看着地上放着的草药跟看银子似的。 “娘,我还掐了不少苦菜……这还有种蕨菜唐大夫也说能吃,只是味道有些发酸……还有这个,我挖了不少柴胡,唐大夫说着凉了可以把这个煎水喝……” 柳幺舅将背篓里的东西一把把地拿出来,陈氏顺手一一接过放进篮子里。 “爷!你看这个!这个是五加皮,是我发现的,你把它泡坛子里,时不时喝上一杯,可以祛风湿强筋骨呢!” 陈家和也将自己背篓里最表面的草药拿出来,递给他爷看。 “这好这好!上回清明雨季,你爷就说腿疼,还是我乖孙疼人……” 何氏惊喜地哎呦一声,接过乖孙手中的五加皮仔细端详着,说完还斜了一眼自家男人。 陈舅公接受到自家老婆子的信号,当即就把孙子夸了一通,陈家和乐得龇着缺牙的牙豁子嘎嘎直乐。 林夏至当即也快点往自个儿的背篓里掏,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花”递给他娘,邀功似的说道,“娘!我也给你带了药!唐大夫说这个是益母草,喝完可以治……” 林夏至还未说完就被他娘捂住了嘴巴,一直呜呜呜的叫个不停。 林夏至抬头望向他娘羞红的面颊很是不解,最后还是陈氏出来解了围,“益母草,喝了对女子身体有益处是吧?乖孙,这些我们都知道呢,我们还时常用来煮鸡蛋吃呢!你割了这么多,够我们吃好长一段时间了。夏至真乖,会心疼你娘了!” 林夏至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挺起胸膛接受夸奖,同样漏风的牙也特别明显。 “对了,娘,唐大夫还在山上发现了蒟……” “蒟蒻” “对!说是入了秋就可以挖。” 柳幺舅递出一片雀儿爪子似的大叶子,叶柄上带着些花纹斑点。 陈氏接过后,先是一愣,又不太确定地又看了看,抬起头一脸茫然道,“你说这叫什么来着?” “这是蒟蒻,先头我在州城倒是听人叫它鬼芋,说是碰到它长得果实,手就会奇痒无比,但吃起来味道倒是不错。” 唐大夫也凑过去看,顺带补充道。 林秋缘一听,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说的难不成是——魔芋? 第125章 准备 几人在山上走了一天,被蚊虫咬得满头包,洗完澡后,陈氏赶紧拿出新制的青草膏子给俩娃娃抹上,也让儿子给柳大夫送一份去,陈家和也赶忙跟上。 柳大夫倒是没想到今儿一天都耗在了山上,原本只打算在山脚走走的,倒是没有提前备上驱虫的药粉,此时正躺在柳家的厢房里打着伞挠着脸,有些睡不着。 “唐大夫,您睡了吗?我娘让我给您送点止痒的膏子来。” 柳幺舅轻轻地拍了拍门,问道。 “没睡呢!” 柳幺舅和陈家和听见唐大夫应了一声,随即就是下床趿拉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吱呀一声,门就被打开了。 “我瞧瞧什么膏子?” 唐大夫接过青草膏,就着微弱的月光瞧,不大看得清,又闻了闻,招呼身后的二人随他进屋。 “是我家自个儿做的膏子,用了艾草薄荷混了山茶油制成的。止痒效果很好,唐爷爷我给您抹上吧……” 陈家和先前才帮着做了青草膏和蚊香,记得很是清楚,顺势想拿过膏子帮唐大夫抹药。 唐大夫伸手止住陈家和的动作,走到灯下,就着烛光仔细端详着。 “这倒是个好玩意儿,倒是有些像女人家用的油脂。” 唐大夫抠了一小块儿膏子涂到手背上,膏子很自然就润开来,被蚊虫叮咬的红包也凉悠悠的。 “这可是生财之道啊!你家做的多吗?卖我一盒,我也回去琢磨琢磨……这膏子可比紫草油还方便随手带着……” 唐大夫擦完膏子也少了几分烦躁,摇着扇子问道。 “倒是不多,送了些出去,家中也剩下几罐了,您要就把这罐拿去就成。” 柳幺舅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答道。 “唐爷爷,紫草,是咱们今儿在山涧旁挖的那几株草药吗?” 陈家和听到紫草,总觉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便看向了唐大夫的背篼。 唐大夫也坐起身,一拍脑袋,走到了床边的背篼旁开始翻找。 “对,就是这个……家和,你明儿去庙会吗?不去跟我去陆家,我教你做这个紫草油。” 唐大夫相邀的诱惑到底还是诱惑大的,陈家和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 陈家的后院里众人们还在忙碌着,除了冬至和陈念到点就困已经先睡下,其它人都在灶房忙活着,为明儿庙会的头日忙碌着。 林秋缘几个惯用童工帮着搓完斑鸠叶又搓冰粉籽,搓完冰粉又搓凉粉草。 陈氏看着凉粉和冰粉颜色差不多,不注意的话还难以区分,便把紫苏饮子倒进了凉粉里头、把蝶豆花水倒进冰粉里头,放在盆中等着凝固就成。 “娘,咱们蒸点荞粑去卖吧,这玩意儿经得放,凉了也好吃……酥饼也烙上一篮子,若是不好卖,咱就留作午饭,您觉得如何?” 朱氏觉得光卖喝的饮子也不成,爬山可不得消耗体力?不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卖什么不是卖?只要卖得动就成,若是卖不动,进自家肚子也不可惜不是? 何氏点点头,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招呼明儿要早点出摊的几人去歇息。 陈氏和何氏把豆腐点好压上,又给煮粽子的灶里攒了攒火,确定火不会掉出来后,才敢回屋歇息。 五月初四鸡鸣第一声,何氏就蹑手蹑脚地起床进灶房,开始揉面和面醒面,没一会儿,陈氏也摸了过来,柳外公也跟着起来烧火。 柳幺舅先打头阵,一大早就下鱼塘折了一大把荷花,一支支地卡在正正好大小的竹筒里,装了满满一背篼,直接放在天井内的大缸里,只等着晚些时候去庙会摆摊了。 柳幺舅上回用这个法子,大缸里的荷花可是过了两三天才开始掉瓣。 柳芸娘直接将凋谢的荷花瓣捡起来晒干,收起来当做茶泡来喝,倒是有几分独特的清香。 娃娃们也起了个大早,陈氏让他们今儿都留在家中写作业,免得玩疯了起来就浮躁了,不好好写大字可是要被先生打手心的。 娃娃们一大早在家中帮忙做完力所能及的事儿后,便牵了牛羊、背了背篼、拿了竹竿放鸭放鹅去。 林秋缘打猪草时顺势将她先前种下的各种苗检查了一番,见长势不错,又偷偷给浇上一圈水才算完。 平日里浇过空间水的地方的野草长势特好,小牛小羊都爱在这处吃草。 几个娃娃也发现这块空地的杂草长得特好,所以回回都将牛羊绑至此处,他们就就近割上满满当当的猪草背回家中,家中的牲畜都长势不错,就拿昨儿杀得那头猪来说,才喂了不到一年,就有两百来斤,办完席都还剩下不少,倒让家里人吃惊不已。 娃娃们都去打猪草去了,家中的大人们也在做收尾工作,把摆摊要用的东西都往牛车上搬。 神仙豆腐、冰粉昨晚已经用井水湃上,柳二舅还根据家里陶盆的大小制了个架子,专门用来放牛车上固定陶盆。 架子在牛车上固定住,何氏几人用盖帘把盆盖住,端上牛车,柳二舅一阵操作后,陶盆和架子就牢牢地绑在一起,一点儿松动也无。 各种馅儿的粽子也从锅里捞起来装在背篓里;炉子、木炭、烧水壶、碗碟也备好。 陈大舅把另一架牛车也拉出来,开始往上装桌椅板凳。 原本还想做些炸货带去,奈何家中的花生不多了,这时也没有南瓜和红苕。 家中的红苕开春之后就陆陆续续吃得差不多,有些开始腐烂的则全剁了喂猪,所以这回倒是没有炸红苕和炸南瓜了,但没关系,他们有豆腐洋芋饼,比起炸货来还少用很多油。 “豆腐洋芋饼”这个东西还是朱氏无意间发现的吃法,家中几个娃娃就没有不爱的。 清明节时家中做豆腐丸子,豆腐做多了吃不完,朱氏怕豆腐放坏,恰好地里的洋芋能挖第一茬了,几个娃娃闹着要吃烤洋芋,但人一会儿就不见了。 想着洋芋凉了就有些噎人,朱氏便将烤好的洋芋同豆腐拌一块儿捣碎,看着倒是有几分像烙饼的面糊糊,朱氏索性敲了鸡蛋、放了盐和葱花进去搅拌均匀,像煎饼似的,煎了满满一大盆,可把几个娃娃香惨了。 唐大夫在陈家吃了早饭,便带着陈家和去了陆家,说傍晚会送他归家。 陈氏自是满口应下,提了一篮子吃食让陈家和提着去陆家,去别人家做客可不能空手。 唐大夫背着一背篼的草药、陈家和背着小书包,提着篮子,就乐呵呵地跟着唐大夫去了。 第126章 生意好 家里其他人都去了庙会,摆摊的摆摊,逛街的逛街,浩浩荡荡一群人,看着很是壮观。 柳幺舅早就同张三和李忠打好招呼,他可是提前上山也踩过点的,山道的空地处背篓一放就可以卖吃食和饮子。 张三和李忠商量了,两家不抢生意,一家做吃食、一家做饮子,到时候直接背上上去卖,无非就是辛苦些罢了,对于他们庄稼人来说,辛苦似乎是最不要成本的了。 赵大牛也挑了一担自家的李子去卖,打算就在柳幺舅的摊子附近搭着卖上一卖。 去庙会卖吃食的人还不少,柳幺舅有些担忧看好的位置被占了,跟陈大舅几人商量一番,便同姐夫驾着牛车先走一步。 谢天谢地,柳幺舅驾着马车赶到时,那块儿位置还是空着的,手脚麻利的二人就开始搬东西,把位置给占上。 这处位置极好,身后就是棵大桂圆树,正好用来拴牛,还可以用来遮阴。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一一摆放完整,柳幺舅就担了空桶去先前踩好点的那处泉眼打水。 一路走来,原本干净桌椅板凳上都蒙了灰,得先擦洗干净。 二人还未将东西归置好,便有人认出他们是在元宵灯会卖神仙豆腐的那家。 “哟,小兄弟,你们今儿也上这儿摆摊啊,今儿有神仙豆腐吧?” “有的有的,今儿不光有神仙豆腐,还有紫苏清凉粉、绀青冰粉、酥油烧饼、金玉满堂饼、紫苏饮子、薄荷凉茶……” 柳幺舅一边忙活一边回应道,一道道吃食报上名来。 “不过我们先到这儿占位置,吃食还在后边呢!您等会儿来吃的话,我送您一个金玉满堂饼。” “好好好,这新品嘛,我必须得尝尝,听着真有意思,小兄弟,这可是你说的啊!我等会儿来,我们先去山上拜拜……” 来人哈哈直笑,便呼朋唤友往山道走去。 林守义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看着自家妹弟应对自如,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他这妹弟在做生意上倒是也有几分天赋。 李忠和张三二人先到,柳幺舅带着他们上了山路,给他们指好位置便下山。 陈大舅几人也驾着牛车赶到,将吃食也摆在桌上、炉子也烧起热水、荷花也摆在阴凉处、竹编香囊也挂在一旁。 夏季蚊虫多,柳芸娘还在桌下点了蚊香,拿着扇子驱赶着苍蝇蚊虫。 此时也才巳时左右(九点左右),摆摊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离冠云山近的,直接推着推车就来摆摊。 柳二舅倒是盯着人家的推车看了许久,又回头看了看自家的牛车,手不由自主地摩挲着下巴,心里有了主意。 “兴业兴旺,你们俩带你们媳妇儿去逛逛,听说山上有座寺庙很灵验,尤其是兴旺,多去拜拜,保佑保佑你婆娘……” 何氏拴好围裙,挽起袖子正在用布包头发,对着还在忙活的两个侄儿交代道。 “娘,我就不去了,我留下帮忙,让二弟带着二弟妹去拜拜就成。” 朱氏觉得还是赚钱重要,有些犹豫着。 “去吧,今儿人还算少的,明儿人多起来,你想逛都逛不成咯,你们小年轻去玩吧……” 何氏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转头又对外侄女和外侄女婿说道,“守义,芸娘,你们也带着冬至去逛逛,现在人不多,这儿有我们几个就成……诶,别说不去,明儿可就是你们在这儿忙活了,你大嫂子他们明儿得进城去卖去,现在不去逛逛,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咯,去看看有什么小玩意儿,给屋里几个娃娃带点回去也成。” 何氏把几人都赶去逛逛,还特意交代天热了就得回来,尤其是怀孕的卫氏,几人自是满口应下,四散开来。 到了午时,庙会才完全热闹起来,舞龙舞狮的队伍从山脚舞到山上,又到各个摊位舞一摊讨赏。 何氏知道这是庙会传统,递了六个铜板出去,图个吉利。 柳幺舅凭着自己的七寸不烂之舌把自家的吃食饮子夸上天去,倒是吸引了不少新客,也有不少神仙豆腐的忠粉闻声而来。 干净的卫生条件也吸引了不少人来,不到申时(下午两三点),带来的东西就卖完了去。 就连留作午饭的酥饼都被人买走,连口水都没剩。 最后还是林守义去别的摊位买了些吃食回来填填肚子,一家子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家去。 “诶,你们明儿还来摆摊吗?我唤我朋友也来尝尝鲜……” “哎呦,就没啦?” “你们明儿多备点儿吧,这都不够卖……” …… 林秋缘几人在家写完了作业,描完了大字,背完了书后,就帮着陈氏准备第二日的东西。 神仙豆腐湃上、冰粉凉粉也湃上…… 陈氏一拍脑袋,又去仓房舀了几碗不同颜色的粉出来,唤了林夏至帮她烧火。 林秋缘好奇地看了看盆里的黄白粉状物,又回头看正在往锅里倒水的陈氏,顿时茅塞顿开——这是要做豌豆凉粉啊! 只是,这黄色的…… 林秋缘低下头往盆里闻了闻,行吧,苞谷粉。 只是,做豌豆凉粉,需要苞谷粉吗?倒是与她小时候吃的有些不同。 等陈氏费力地把调好的面糊糊导倒入锅里费力地搅拌着,林秋缘都觉得自己猜对了,甚至还贴心地给她外婆准备了几个斗碗,用来盛放豌豆凉粉。 “乖乖,外婆不要这个,你给我拿个盆儿来,再给我去水缸里舀两瓢水到盆里。” 林秋缘有些摸不着头脑——做豌豆凉粉需要用盆和冷水?她有些不确定,不是这样那样就成了吗? 手里拽着瓢出灶门,林秋缘脸上都还有些困惑。 “思思,帮姑婆把做条粉的漏勺拿来成吗?” 陈氏还在费力搅拌着,脸上的汗都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里,陈氏抬手把流进眼里的汗一擦,便对帮忙的陈思思喊道。 陈思思也速度快,很快就将漏勺找出来洗干净,递给了陈氏。 林秋缘看到漏勺才福至心灵地想到,她外婆这是要做凉虾啊! 就如林秋缘猜到的一般,陈氏漏了满满两大盆的凉虾,由于加了黄色的苞谷粉,凉虾黄澄澄的飘在盆里。 陈氏把凉虾端去井里湃着,便着手准备晚饭,林夏至帮忙烧火,俩女娃娃帮忙折菜洗菜。 陈家和也背着小书包回到家中,身后还跟着仁寿,手里提着食盒,说是家中的回礼。 陈氏直道陆家客气,收了食盒后,便招呼仁寿坐一会儿,她回灶房端出湃好的凉虾唤仁寿吃。 几个娃娃也端起碗,看着面前撒了桂花、浇了糖水和薄荷水的凉虾,不由得食欲大动。 仁寿一尝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吃了两碗之后才觉得有些羞涩——他怎么吃了两碗!真是个大馋小子! “没事儿,爱吃多吃点儿,都还有,婶儿再给你来一碗?” 陈氏端起仁寿的碗,又添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婶儿,我……真是不好意思!我分明在家中吃过了的。” 仁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才又拿起勺子。 “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家那老三还不是?一天要吃好几顿,吃了又饿,这一两年可长高了不少。” 陈氏看仁寿年纪也就比她家柳三儿小一些,自是理解的。 仁寿看着天色差不多,才起身说要告辞,陈氏又舀了些凉虾,倒掉大半水,让仁寿提回家给少爷小姐们吃个鲜儿,仁寿道完谢后才驾着牛车往陆家赶去。 第127章 洗碗工 头日的生意太好,直把一大家子都喜得不行,陈舅公大晚上把算盘打得啪啪直响,他们一天净赚了900多文,还差9个铜板就有一吊钱。 “这可太有赚头了!加辣子的都是两文一碗、加糖水的三文,饮子的价格倒是不太一样……一共卖出去多少碗来着?” 朱氏在一旁掰着手指头,数不太清,侧头问向自家男人。 “紫苏饮子……八文一碗是不是太便宜了些?那些读书人直呼划算,呼朋唤友地来,直接把紫苏饮子包圆了。” “不便宜了,一碗紫苏饮子都能买四个蒸馍了,而且原料都是自家的东西,成本投进去很低。再说了,咱们摆摊,是比不上茶寮的环境,茶寮十文一碗,咱们八文,味道也比茶寮差一点,不知茶寮的紫苏饮子还加了些什么,我能尝出来的就是那些了……我还去那头看过,没加青桔汁的褐色紫苏饮子都卖六文呢!” 柳幺舅一听连忙起身站到桌前解释,他的定价肯定是合理的。 “那个,表叔……茶寮的饮子可能是加了甘草……” 一旁的陈家和突然冒出个脑袋,小声地说道。 “甘草?那不是药吗?你怎么晓得的?唐大夫说的?” “今儿我在陆家喝了,唐大夫一喝就喝出来了,而且,他们家不是加的青桔,是加的黎朦子,是金黄色的,看着跟橙子差不多大,两头尖尖,特酸!” 陈家和扁了扁嘴,想到那个酸味儿,不由得口齿生津,实在是太酸了! 林秋缘一听就坐不住了,黎朦子?金黄色?跟橙子差不多大?两头尖尖? 这听着怎么那么像柠檬? “那你喝着味道和我们家的饮子有什么不同吗?” 柳幺舅闻言下意识用左手虎口罩住下巴,歪头问道。 “有的!陆家的紫苏饮子喝起来回甘,那甘甜像是从牙缝里溢出来似的……陆老爷可喜欢加了米酒的饮子了,命家中的厨娘制了不少,还给唐大夫也送了……陆家的两位老太太则更喜欢紫苏桃子姜,说味道清新淡雅。” 陈家和今儿一天都待在陆家,先是同两位同窗写了作业,又被陆老爷留饭,还让他尝了饮子,下半晌就跟唐大夫认草药,倒是过得充实。 “这是什么比法,牙缝里溢出来?” 何氏正好进屋,就听见自家大孙子这一句牙缝里溢出来的甜,顿时笑出了声。 陈家和闹了个大红脸,毕竟读书不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家的饮子好喝,喝了之后通体舒畅……” 陈家和小声嘟囔一句,没几个听到,坐他一侧的林秋缘不由得嘴角一勾——那可不,咱家的水可是加了独一无二的“料”的! “得了,差不多睡了,明儿一大早还要起来割艾草菖蒲……老大他们还要去城里……你们记得先上俞先生家拜见,给先生送粽子去,还有你姑姑做的新吃食也带一盆去……。” 何氏看着天色不早了,连忙招呼众人去歇息,才又走到大儿子身侧坐下,给他细细交代着。 柳幺舅看了看桌上的青桔和桃子——傍晚他特意跑去赵大牛家买的,一想到今日进账触差不多一两银,就欢喜得不行,乐呵呵地倒头就睡。 第二日一大早,娃娃们起得一个比一个早。 陈氏和何氏早就煎好了饼子,比昨儿还多一篮子。 今儿准备的吃食也多,有辆牛车要驾去城里,林守义直接把独轮车也推了出来。 得亏昨儿把桌子留在了镇上相熟的一家茶寮中,到时候把东西拉到冠云山脚再驾着牛车倒回镇上一趟就成。 柳幺舅昨儿把鱼塘的荷花卖了个精光,想到赵大牛家和赵志勇家的池子里有,柳幺舅便把这个生意让给了他们两家。 今儿云哥儿也跟着去,几个娃娃们嘻嘻哈哈地背着小背篓在路上跑着跳着,连声累都没喊。 今儿何氏带着陈念和冬至陪着卫氏留家里头看家,陈念抱着门槛泪眼朦胧还想跟着去,被何氏抱着劝了回去,小姑娘嘟着嘴巴很不开心,何氏把家门口的艾草菖蒲挂上,干脆锁了门,提了一提粽子,背了一些吃食,带上儿媳和俩娃娃上肖大脚家去。 一听要去看赵小麦,陈念的鼻涕泡都笑破了,蹦蹦跳跳就出了门去。 算准了时间,何氏又带着他们回家,端午该有的仪式还是不能少,在家里忙活一通,撒雄黄、淋鸡血,俩娃娃脚跟脚地跟在何氏身后,累的气喘吁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忙活了一通似的。 冠云山脚的几个娃娃也忙活得不行,当起了洗碗工,林秋缘擦了擦额角的汗,扬起笑脸又去招揽客人。 许多游客见这家娃娃胆子大,也不怯,长得也赏心悦目,笑嘻嘻地帮家中大人招揽着客人,倒是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人。 倒是陈氏见人群里有几人眼神不善,才一手一个娃娃给拽到了后头让他们洗碗。 也亏得他们家取了个巧,给凉粉和冰粉上了色,倒是吸引了不少猎奇心理的客人。 新上的qq弹弹的豌豆凉粉倒是引来了不少老客新客,林秋缘几人刚洗完一茬碗就又来了一盆,直到去县城卖东西的几人来顶上,他们才得歇息。 今儿庙会的客流量倒是比头日还多些,他们家备了比昨儿多一倍的吃食,到了午后没多时,也卖了个精光。 林秋缘饼子拿在手里还没啃,都被客人“抢”了去。 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林秋缘咂吧了两下嘴,柳幺舅赶紧侧耳对着外甥女说小话。 “舅舅知道有几家摊上的吃食好吃,一会儿带你们去……有一家盐菜肉饼、烤羊肉、绿豆糕可好吃了。” 林秋缘眼前一亮,赶紧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另外几个娃娃,几人老老实实帮着大人们收摊。 “三儿,你可得看紧了他们……” 陈氏看着儿子准备带几个娃娃去逛,想到今早对上的几双眼,才刚开口准备提醒就听见有人喊道。 “我孩子呢!我孩子呢?” “哎呦!我家娃呢!?” “老大、老二!” “……” 街上又躁动起来,柳幺舅一听也不由得有些慌乱,连忙把几个娃娃拽到摊位后头站好。 林秋缘被她舅拽住胳膊,被拽得生疼,听见街上急切的呐喊声,她下意识提高警惕——这是有拐子! 第128章 盘不盘 一家子着急忙慌的怕出事,柳幺舅也不敢去买什么了,快速装车,陈大舅和陈二舅驾着牛车,林守义几人把娃娃往独轮车上一丢,趁着街上还没乱起来便先走一步。 赵志勇上午和云哥儿卖完了花和背来的咸鸭蛋便同赵大牛、李忠和张三先回村去,林秋缘坐在独轮车上,双手死死地拽住独轮车边缘,探头往后去看,有些摊子都被推倒了。 林秋缘不由得皱眉,这乱下去,恐怕会发生踩踏事件吧! 此时前头突然传来一句“徐大哥!”,林秋缘连忙扭头去看。 正是在县城当班头的徐大——徐大如今已经是状班中的班头,此次带队负责维持庙会的治安。 (三班六房——三班:指皂、壮、快班,均为差役;六房:指吏、户、礼、兵、刑、工房,均为书办胥吏。皂班主管内勤,壮班和快班共同负责缉捕和警卫。) 徐大头戴平顶巾,穿青衣,腰束红搭膊,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看着威风凛凛。 “柳兄弟!前头发生何事了?” 徐大让手下先行,他走到路边一脸急色地问着,得知前头有拐子时,迅速吩咐手下将路给拦下。 去冠云山的大路就此一条,左侧有河流拦截,右侧是田埂小路,此时封路便是最好的法子。 “多谢,你们先走,改日回村再找你们聚聚。” 徐大谢过一行人,侧身让他们先走,随后就有手下抬来了木头将路给封了起来。 …… 一行人心有余悸地赶回家中,何氏还纳闷怎么回来那么早,陈氏将有拐子的事说与她听,何氏也听得眉头紧皱。 “三儿,你带几个娃娃去村里头放纸鸢去,念丫头在这念了一上午了。” 何氏让柳幺舅把孩子们都带出去,一家子又聚在一块儿搓着各种叶子。 “那,明儿咱们还去摆摊吗?” 朱氏有几分担忧,也有几分怒气和后怕,天杀的人贩子!就该下十八层阿鼻地狱!叹了口气问道。 “去,怎么不去?今儿生意多好啊!我们在县城门口也卖得好!” 陈大舅想也没想就接过话去,开玩笑,有钱不赚是傻蛋! “去,还是得去的,不如明儿少做些?卖完了咱们就早些回来。” 陈舅公抓着算盘,看着今日可观的收入,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算出来了?今儿净赚多少?” 何氏听男人这么一说,便知今日的收入很是不错。 “二两三钱,半头牛了。” 陈舅公将数值记在纸上,又把算盘拿起,把算珠复位,答道。 “我想着,咱们现在手里有些余钱,要不咱们在镇上盘个铺子下来?开个食店,卖些吃食……” 陈舅公收了东西,脸上也有几分犹豫地询问着。 屋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没有人接话头,陈舅公也有几分尴尬,挠了挠脸上的包,陈舅公也有几分讪讪,他倒是被这几日可观的收入冲昏了脑袋。 “咱手里只剩二百来两了吧?芸娘家的房子还没起呢!去年赚了些,倒是与开支相抵了……” 何氏也有几分意动,他们四合镇的位置极好,沿着官道而建,每日过路的行人车辆也不少,客流量也算稳定,只是…… 何氏望向陈氏,道,“若是去镇上开店,屋里的人手就施展不开了,娃娃们上学,梅花怀着身孕,再过个把月就立秋,马上就农忙了,地里的收成……怕是会耽误。” 陈氏脑子转得飞快,她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一是镇上离县城和村里都近,去两头都方便;二是有自己的店铺,总是要方便些;三是,他们总不能靠着手里的银钱坐吃山空,总得找些生财之道,做生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目前的人手确实不够,陆老爷老早就放话农忙要请人,他们就是想找人手来割稻都找不着,他们家可开不了陆老爷家那么高的工钱,人还包一顿午饭。 “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陈氏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只是啥子?”众人疑惑脸问道。 “只是我怕我们家三儿不答应……这有些辛苦。”陈氏补充道。 “你先说来我们听听,怎么就扯到三儿身上了?”柳外公不解,盘店铺跟三儿那孬货有什么关系? “我想着现在先不盘铺子,平日里让他们多在镇上问问,要是有合适的店铺,可以先打听打听,但是嘛,现在天热,咱这生意确实很有赚头,要是舍了,咱们又舍不得……” 陈氏起身,走到缸前舀了水,把盆端到廊下,边洗边说道。 “是这个理儿,冬日咱们还可以烧炭卖,那玩意儿方便,一车就拉走了,这夏日嘛……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是有啥子好主意?” 何氏也起身洗手,走到盆前仔仔细细地清洗着,陈氏还帮她舀了瓢水冲手。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像走街串巷的货郎那般,每日就固定一个时间,驾着牛车去镇上卖、去周遭的村子里头卖……” 陈氏在围腰上擦了擦手,靠着廊下的柱子说道。 这主意——确实不错! 一家子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柳二舅也眼前一亮,回了一趟屋子,搬了块原木色的木板来,去灶膛里夹了块木炭,便开始在木板上写写画画。 “二表弟,你这画的是推车?” 陈二舅在站在柳二舅身后看了半晌,看着木板上初具雏形的推车,不由得眼前一亮。 “牛……车……推” 柳二舅一边比划一边试着蹦字儿出来,同样熟悉木工的陈二舅倒是完全看懂了。 “你的意思是在牛车上动点手脚,把它弄成这种可以活动的推车的样式?” 柳二舅点点头,陈二舅一说出来,一大家子就好奇地围上来看。 “哎呦,这是直接把牛车改装成手推车啊!” 朱氏也是一脸惊喜地乐得直鼓掌,这要是弄出来可得省了不少力啊!直接把牛车从牛身上解下来,把两侧一摊开,这就是个手推车了嘛! 陈二舅等着柳二舅画图纸时,便去寻摸合适的木材,势必要把这推车给做出来。 第129章 偷偷卷 等柳幺舅带着一众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放完纸鸢回来,就被这一惊喜的消息砸昏了脑袋,晕头转向的,不敢相信。 “娘!您说真的啊?让我去?” 柳幺舅绕去他娘身侧,双眼放光,紧紧盯着他娘的脸,直到看到他娘点头后,柳幺舅感觉自己都快飞到云上去了,恨不得绕着院子一边跑一边叫。 实际上,他还真这么做了,被柳外公一脚踹到屁股上才消停。 林秋缘看着她幺舅活像吗喽似的在院儿里上蹿下跳,活像峨眉山的泼猴似的,不由得对她外婆的决定表示怀疑。 她幺舅……真的靠谱吗? 柳幺舅挨了一脚也不委屈,此时正扒拉着他娘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柳二舅也示意他看设计图,这才将柳幺舅的兴奋之情转移到图纸上。 三兄弟越说越起劲,柳二舅连比带划,脸上也是一脸激动。 “行了,先帮着把明儿要出摊的东西弄出来,明儿直接把桌椅板凳拉回来,别放人家那占位置了。” 陈氏被几人叽叽喳喳吵得脑仁都疼了,见几人拿了工具就想开干,连忙阻止道。 吃完夜饭,一家子还在灶房里忙碌着,柳幺舅站起身按了按自己的腰杆,又伸个懒腰,看了看外头的弯月,随口嘟囔道,“也不知道徐大哥抓到那拐子没有?天杀的拐子,上回灯节可给我吓坏了。” “你们明儿去打听打听,看看是什么个情况?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孩子,真是……”陈氏明儿并不打算去,也有几分担忧。 “说到这,也不知道许姑娘和林姑娘怎么样了,这俩姑娘一走就没个消息……” 何氏直起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撩起围裙按了按额角的汗,舒了一口气,说道。 “你还真别说,那回真把我吓惨了!我抱着冬至呢,突然就有个半大小子扑上来抢孩子……谁能想到那么个俊小伙儿是个姑娘呢?”柳芸娘将盖帘盖在盆上,抬起手拍了拍胸口笑道。 “可不是?你说那么好一姑娘,怎么遇上这种事儿?她那不要脸的姐夫真真是作孽!还有那不要脸的娼……”朱氏正在清理灶上,竹刷把刷得灶台唰唰直响,闻言也接过话去,脏话还没骂出去,就被自家婆婆打断。 “老大媳妇!娃娃些还在这儿!”何氏瞪着嘴没把门的大儿媳妇,也觉得有些头疼,尤其是陈念和冬至现在正是捡话说的年纪,这要是学了去,可怎么办才好? 朱氏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巴,小眼神瞟着几个娃娃,希望他们没听去。 “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你们几个娃娃,明儿再洗算了,去,去冲个脚睡觉了,谁要是不洗脚,直接把臭脚塞被子里啊,我就把被子抱去学堂给你们先生和同窗看看……” 陈氏把几个娃娃带出灶房,转身唤人打水,把他们全拉去廊下排排坐,等着洗脚。 原本直接想往屋子里蹦的林夏至和陈家和一听,连忙乖乖坐好开始脱鞋,开始比起谁的脚臭来了。 几个女娃娃可嫌弃得不行,坚决不与他们用同一个木盆洗脚,林夏至作怪要把脚往女娃娃们的盆里伸,林秋缘可不让,直接跟她哥掐起架来,直到她哥认输才停下。 “哎呦这小丫头,脾气还挺大,不饶人。” 正在给她们兑水的朱氏正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秋缘将脑袋一扬,用鼻孔看着她哥,还冷哼一声,哼,开玩笑!这要是得脚气了可怎么办?那滋味儿可不好受!脚气可不好治! “对了,今儿去你肖奶奶家回来的路上,我割了点棕树叶,给你们扎了双棕屦,免得回回洗了脚湿哒哒的就往布鞋里塞。” 何氏回屋提了个篮子出来,比了比大小挨个递给几个娃娃。 林秋缘看着收了的棕屦,一时有些愣住——这不妥妥人字拖吗? 仔细摩挲着手里的人字拖,果真是用棕榈树皮制的底,用棕榈杆做的“人”字。 除了鞋底偏硬之外,没什么毛病。 “奶,这没蒲草编的草鞋舒服。” 陈思思也试了试手里的鞋子,噘着嘴给出了评价。 “奶知道,这是给你们晚上洗完澡洗完脚穿的,蒲草鞋还得再等等,上次你爹在河螺那头割了一堆,还没抱回来,奶明儿去抱回来先给你们编昂。” 何氏把几人的洗脚水倒进廊下的阳沟里,便催促几人去睡觉,娃娃们趿拉着脚上的“新鞋”,吧嗒吧嗒的声音在廊下回响着,倒把睡着的毛毛吓了一跳,对着他们汪个不停。 “臭毛毛,嘘!快睡觉!别吵到二婶……” 陈家和快步走过去,一把捏住毛毛的狗嘴,不准它叫。 毛毛也随即躺倒在地,露出它的肚皮,尾巴一甩一甩地,直往陈家和怀里蹭。 撸完狗后,陈家和就着月光在天井的大缸里洗了把手,便摸索着进屋去,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记着昨儿跟唐大夫认的草药,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等几个娃娃爬起来时,屋里头的大人只有卫氏在,一问才知何氏和陈氏去小湾被蒲草去了,剩下的人都去冠云山摆摊了。 几人洗漱完从锅里找到温着的早饭,吃饱喝足后又温习了功课,这才背着背篓,拿着竹竿,牵着小牛小羊,往田间地头走去。 陈念和冬至留在家里陪着卫氏,陈念看着她娘穿针引线制着小衣服,也是有些看入迷了。 几人牵着牛羊穿过竹林,正好碰上背着背篓回来的何氏和陈氏,俩长辈看着懂事的孙辈,自然是夸了又夸。 打好猪草几人也不闲着,就坐在草上开始背起了书。 “哥,你这背错了……” “你才背错了……” “我没有……” 嬉笑打闹间,你教我来我纠正你,娃娃们谁也不让谁,比着比着倒把前头学的功课全背上一遍,可把他们牛犇坏了! “哼,这算什么!后面的我也会背……” 林秋缘听到她哥蹦出来这么一句也是大惊!什么?老哥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偷学? 说好的一起摆烂你却偷偷卷?这是万万不能的!太过分了! 等等……她好像是开了挂来着?怎么也跟着这群娃娃变得有幼稚了?果然是稚龄误人发展\(`Δ’)/。 第130章 燥热 众人都对林夏至偷偷卷这种行为表示痛斥! 林夏至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咱们都学了千字文了,照着字念不就行了!我才没有偷偷学!我有时候背错了,娘还会纠正我呢!” 几人背着背篓吵吵嚷嚷地回到家,非得请屋里三位大人当判官。 听了几个娃娃的官司,陈氏也是哭笑不得。 “夏至爱学勤学、还会自学,怎么还有错了?你们呀,自个儿懒散还不让别人学了?都没让你们跟同窗比,就跟自家兄弟姊妹们比,你看,这回夏至可甩开你们一截咯。” 陈氏一边搓着手里的蒲草,一边教育几个娃娃。 “不过,家和又要学先生教的,还要学唐大夫教的,能将前头的知识牢牢记住,也很厉害!” 陈氏夸起几个娃娃也不吝啬,夸完这个又夸那个,一个都不落下。 “思思的字描得又工整又美观,先生也没少夸吧?你们啊这还得跟思思学习。” “秋缘年纪最小,这狗刨字也有几分有模有样了,要是勤加练习,定能写得比你哥哥还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几个娃娃被夸上一通后,就觉得干劲十足,恨不得学它个昏天黑地,拿出课本、沙盘,kuku就是学、就是练,等摆摊的一群人回来见几个娃娃老老实实地练字背书都有些吃惊。 林秋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吃这一套,这纯属就是自己的附属内驱力在作怪吧?林秋缘不想承认,她也没法解释为何如今她低龄化的行为和意识会如此的这般。 被夸嘛!谁不喜欢?林秋缘笑嘻嘻地就练了半天沙盘,又描了两篇大字,似乎也是找到了诀窍般,惹得教她的陈思思也直夸,夸得林秋缘不由自主地挺起小下巴。 几个大人可乐得不行,一个个掩嘴直笑,平日里最不爱练字的就是秋缘,这回可是被治住了! 等第二日返回学堂,夫子自是严厉的。 亏得几个娃娃作业写得认真,没被先生退回来重写。 林秋缘也是长呼一口气,她的狗刨字都没被退回来。 瞧着身后的同窗,泪眼朦胧地一手捏着作业、一手紧握着手心从林秋缘身侧走过。 林秋缘一回头就看见座位后头这人正小心翼翼地吹着手心,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没着急忙慌地赶作业。 云哥儿倒是也侥幸躲过这一回,有些庆幸,而后倒是仔细起来。 为了给妹妹做榜样,云哥儿也认真听起课,好学了起来,乐得肖大抚掌大笑。 端午后没两日便是赵小麦的满月酒,肖大脚自是交给何氏几人办的。 喝着羊乳和母乳混混着养的赵小麦如今已经褪了一层皮,原本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也变得光滑圆润。 林秋缘望着襁褓里睡得正香的赵小麦,不太能理解大人们要说小麦眉眼间同赵志勇一模一样,依她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嘛,毕竟人小娃娃还没长眉毛,只能瞧见浅浅的几根睫毛。 小姑娘被外头的鞭炮声给惊醒,小嘴一扁就要开始哭,牛氏赶紧坐起身将女儿抱在怀里轻拍安抚着 牛氏生产瘦了罪,肖大脚定要她坐满4日的月子,吃食上也被牢牢把控着,想到外面丰盛的席面,自个儿只能吃些淡出个鸟来的鸡汤,牛氏嘴角的口水都有些控制不住往下流。 等到终于熬满42日的双月子,何氏几人也提着红蛋去看望。 牛氏像是从牢笼里放出来似的,舒舒服服地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几人提着鸡蛋到时,牛氏正坐在天井的凳子上,肖大脚在帮她用帕子绞头发。 赵志勇抱着女儿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几人屋里坐。 满月的娃娃长得可快,一天一个样,才过了一旬左右,肉眼可见的赵小麦长了些肉。 “哎呦,这娃娃长得真好,抱着都是实坨坨的,咱小麦长得可真乖。” 何氏抱着赵小麦爱不释手,左夸又夸着。 “老嫂子,来年就该你又抱孙儿咯,到时候就该我们上你们家去吃满月酒咯!” 肖大脚端了饮子出来招呼几人喝,又单独给卫氏端了碗糖水蛋来,卫氏客客气气地接过,小口小口抿着,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我啊是孙儿孙女都不嫌,子孙越多越好,只盼着他们平安就成。” 当婆婆的几人瞬间聊成一片,卫氏也赵牛氏取取经,她这胎才刚坐稳,最快就年底,最慢也得明年年初,肚子里的小家伙才会出来。 肚子还未怎么显怀,卫氏平日里穿得宽松,除了相熟的几家人知晓她有身孕外,村里倒是少有人知道她有孕。 按照溪江村的习俗,女子有孕后,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唯恐惊走娃娃,所以何氏几人并未往外说,也交代了几个娃娃不能到处说。 几个孩子觉得不解,何氏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解释,最后还是陈氏同他们讲了一同道理,几个娃娃也似懂非懂,但核心只有一点,女子有孕是不能到处乱说的,唯恐惊到。 随着天儿越来越燥热,卫氏也越来越怕热,成日恨不得泡在凉水里,何氏怕她着凉,各种法子都想了个遍都无果。 最后还是陈氏同陈二舅和柳二舅说了些什么,二人先是造出来个竹夫人,后又折腾了个七轮扇出来,倒是缓解了不少卫氏的燥热。 也不知是何种原因,今年的夏季异常燥热,雨也没下两场,在学堂里的学生们成日听着窗外聒噪的蝉鸣和布谷鸟叫声,也有些坐不住,一个个热得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陈二舅和柳二舅往学堂走了一趟,将七轮扇和溪边的水车结合起来,将七轮扇改装成水力转动,倒是将学堂里的热气驱散了不少。 陈二舅也由此受了启发,将竹筒从鱼塘边又接回家中,在天井内做了个小型的水车,水车上的水直接留上屋顶变成水雾顺着瓦片留在阴沟和阳沟里,直接来了次局部的人工降倒是让卫氏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柳幺舅也将他哥哥们编出来的竹夫人给卖脱销去,家中人时常看着他越晒越黑的脸庞欲言又止。 (请个假家人们,家中有点事儿走不开~) 第131章 放秋假 等卫氏的肚子开始显怀顶起衣服时,一家子都磨刀霍霍地准备开镰,学堂也开始放秋假。 被关了半年的娃娃们就快被放出笼,焦躁不安地坐在凳子上等着先生说放假的事宜。 “此次放秋假,是为了让你们回去帮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天也热,一天到晚别到外头撒野,当心中暑,再有,溪中、池塘,没有大人带着,你们是万万不能去的……” 俞先生絮絮叨叨地对着学生们好生交代着,等布置完作业,俞先生一声令下,娃娃们便恭恭敬敬地起身给先生作揖,随后就你争我赶地出了教室,嘻嘻哈哈地背着书包,路上全是欢声笑语。 显然,不论在哪个时代,放假对于学生来说总是件天大的喜事,一个月的秋假,犹如天上掉馅饼儿似的,直直地砸到了学生们的头上。 “先生,您一会儿就要回城里吗?” 林秋缘扒着俞先生的讲桌,笑嘻嘻地问道。 “为师明早才回,秋缘有何事?” 俞先生正将桌上收的作业归拢至一打,歪头望向这个班里年纪不算大的学生,平日里总是躲着写大字,被他罚过之后还有几分怕他,此时竟趴他桌头,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俞先生也不由得将声音放轻柔了几分。 “我外婆让我问问您何时离村,他们好给您准备些您爱吃的吃食~先生,我舅舅还给您编了几个竹夫人,都仔细用锉草锉过的。” 林秋缘滋着她的米粒牙,笑嘻嘻地答道。 约好了明儿一早到晒谷场等着先生的马车后,几个娃娃就欢欢喜喜地踏上回家的路。 还没走到桥边,云哥儿就看见了赵大牛家的小桃在打猪草,狗蛋也在那。 “狗蛋儿,桃儿!” “诶,云哥儿,你们下学啦?” 原本背对着他们在割草的狗蛋和小桃一听,连忙举着镰刀转过身去,小脸上满是欣喜地跟几人打着招呼。 几人小心翼翼地踏上田埂,快步走到二人身侧,将小书包放下,便开始帮忙拔草。 “诶,我先回家去跟娘她们说一声,免得她们担心!” 林夏至想到他娘跟他交代过的,还是背着书包先回家赶。 肖大脚倒是知道自家孙孙碰到狗蛋和隔壁小桃会教他们识字的事儿,只交代他不能去河边玩耍,教完就赶紧跟着狗蛋他们一起回家就成。 云哥儿几人又带着狗蛋儿和小桃将昨儿讲过的知识复习一遍后,又把今儿所学的新的字儿教给了二人,二人也学得仔细。 “云哥儿,你瞧我这个赵字写得对不对?!” 狗蛋随手折了一根枯枝,就着田埂上的湿土就开始一笔一划地写着,赵字的笔划较多,狗蛋仔细回忆着,很是认真。 林秋缘探头去看,走之旁内一个肖,字写得倒是对了,就是比划顺序不对,不由得竖着大拇指道,“狗蛋哥你真厉害!才学过就会写了!我当时练了好久呢!就是这儿,这一笔和这一笔还有这儿的顺序有些不对……” 林秋缘也折了一根枯枝,上手示范着,天知道她之前习惯性往走之旁里写个乂,只能划掉重新写,还被她哥嘲笑过乱写!天老爷,她写了那么多年的简体赵字,要一下改成写繁体赵……可真是太为难人了! 没过多久林夏至也飞奔而来,几人又一起探讨了会儿功课,才一一告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次日几个娃娃起床时,林守义几人已经把俞先生送上了马车,目送他出了村,此时一家子正在找背篼、箩筐,准备去小湾掰苞谷。 抢收苞谷也用了好几天,期间还有两天突然下暴雨。 突然而至的大雨把掰苞谷的一家子给淋成了落汤鸡,卫氏在家带着陈念和冬至,一看天色不对,便也忙着收晒着的苞谷,三人收的及时,家里的苞谷倒是没被打湿多少。 大雨哗哗地砸下来,卫氏站在堂屋看天井内的廊檐都变成了小瀑布,见掰苞谷的几人还未归家,也有几分担心,连忙去灶房烧了一大锅热水,还熬了一大锅紫苏姜汤。 一声响雷下来,把冬至吓得一激灵,小嘴一扁就要哭,卫氏赶紧把娃娃抱起,放在她腿上,避开肚子,轻声地哄着,陈念也拽着她娘的衣摆,紧紧靠着。 毛毛最先从雨里冲了进来,跑到廊下边开始抖水甩毛。 “毛毛!娘,爷奶和爹他们回来了!” 陈念指着毛毛便站起身,提脚就往后院廊下跑。 何氏连忙招呼几个当娘的先给娃娃洗,提水提来提去也麻烦,何氏直接抬了木盆放在廊下,让几个娃娃就开洗,随即又让儿子提水烧了水让女人家先洗,男人们都排在后头。 林秋缘被扒光衣服往盆里一塞,顾不得害羞,就被她娘给搓了干净,拿上块夏布一裹就塞进来被窝。 “娘把衣服给你放这儿,你自个儿穿上昂!” 柳芸娘在衣柜里把女儿的衣服拿出来放到床上,交代一番又拿了好几套衣服出了门去。 前脚柳芸娘刚出去,后脚陈思思也被朱氏用布裹了抱进屋来。 俩娃娃在被子里大眼瞪小眼,忽地突然笑出了声。 “快把衣服穿上,起来把头发擦干,然后去饭厅喝姜汤,莫要凉到了。” 朱氏把衣服放到床头,眉头紧皱地,又急急忙忙出了屋子。 娃娃们像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跟流水线一样挨个洗净塞进被窝,男人们也赶紧将水提进了净房,催促女人家们去洗。 几个娃娃挨个被灌了紫苏姜汤,卫氏特意没有放糖,味道倒是没有纯姜汤那般辣口。 等家里人都忙活完,都快到了傍晚,女人家们又开始在灶房里忙碌起来,男人们则把未蜕皮的苞谷像编辫子似的编在一起挂在廊下。 “哎呦,这雨可别把我的丝瓜给打掉了……” 何氏站在廊下看着雨没有要停的趋势,不禁开始担心起她的菜来。 “没事儿娘,等雨停了我去把能吃的菜都摘回来,咱还晒干菜的吧?” 陈大舅洗完澡顺手将手中的衣服搓洗干净,晾在了灶房外的宽廊下,正好听见他娘望天叹气,连忙安慰道。 何氏点点头,便唤人开始摆饭。 饭后,一家子又聚在前厅开始搓苞谷粒儿。 前厅堆着苞谷,毛毛的狗窝也只能挪一挪,挪到了林夏至与陈家和的门口,紧挨着柳幺舅二人的房门。 果不其然,众人见天色已晚,准备歇息,柳幺舅又将毛毛拐进他屋里,陈氏看见了并未说什么。 几个当娘的半夜还爬起来几趟,仔细摸了摸娃娃们的额头,确认几人没有半夜发热的症状后,又将她们的窗户关好,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地回屋睡下。 第132章 求求了 苞谷连着掰了快一旬,期间还抽空将被暴雨压弯腰的高粱也给收了回来,一把把地堆在柳家的廊下晾着。 “奶,高粱不拉出去晒着吗?” 陈家和擦了擦额头的汗,靠在门上望向正在架高粱的何氏,脸上有几分不解。 “不急,先晾一晾,再挂起来晒,这几日天气多变,都估不准这雨什么时候就来一场,这高粱不像苞谷,跟谷子一样,它被雨一淋就发芽了……” 何氏麻利地将一把把高粱架在一起,一边同帮忙的孙子孙女解释着。 “发芽的谷子不好吃……卡颈!” 林夏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想到以前在老家,晒谷子的时候突然下雨,小叔他们睡懒觉误了收谷子的时辰,后头发芽的谷子都进了他们一家的肚子,很是难以下咽,还不如糠呢!想到那个滋味,林夏至都嫌弃地直皱眉。 “哈哈哈哈,哥,你又跟覃百亩学!” 林秋缘捧腹大笑,卡颈什么的,实在是太广普了吧! 覃百亩是覃虎的小儿子,今年才四岁半,还没到入学堂的年纪,人长得乖巧,几个娃娃平日在村里碰上了,便会带着他一起玩。 加上他们家乡的方言与蜀地方言有些用词上的差异,林秋缘以前在广c生活过一段时间,每每听见这些特色方言都会捧腹大笑,几个娃娃都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得了乖乖,别笑疯了,一会儿停不下来。” 陈氏拍了拍外孙女的脑袋,示意她一边儿去,别在这挡道。 田坎上也被开了口子将水放干,男人们摸了不少鱼和螺回家,小个头的鱼全都扔进池塘里继续养着。 大鱼吃不完,何氏带着儿媳们把鱼都晒成了鱼干。 地里的菜也被摘回家,能泡的就泡,缸里泡不下的,长得漂亮的菜蔬就被单独放一旁,让柳幺舅赶着牛车去当货郎时就卖掉;长得一般的菜就进了肚子或是晒成干菜;若是菜长得实在磕碜或是被虫蛀了,就会被抱去牲畜。 看来颜值即正义这话说的没毛病,就连蔬菜界都是这般的看颜值下碟。 开镰割稻的前一日,全家人就柳幺舅这流动摊贩的生意还要不要继续做这一话题又举行了家庭会议。 “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不累的!田里我也帮得上忙的!我正午去卖,卖完了我就回来帮着打谷子!搓叶子我早上早点起来都行的!” 柳幺舅觉得大热天正是卖这种清凉饮子和食物的好时机,各家各户都要打谷子,那可热得不行!这时候若是来上一碗用井水湃过的饮子或是神仙豆腐、冰粉和凉粉……那滋味儿可简直不摆咯! “三儿,这天儿又晒又热!大中午的你去卖什么?小心中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氏第一个跳出来表示反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太热,可是会热死人的! “就是!咱手里还是有点闲钱的,你不用那么拼……”何氏也劝道。 “舅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我喜欢做生意。娘,你就让我去吧,二哥都帮我设计了遮阳棚了,不信一会儿装上你们看!” 柳幺舅一听众人都不要他去,都有些急了,拽着他娘就想拉去看改装的牛车。 柳二舅望向自家傻弟弟,无语望天。 “娘,遮……走,看。” 柳二舅迎着他娘逼人的目光,硬着头皮站起身,把一家子带去了他们家的院子里。 牛车上用篾笪编了个车厢,并且顶上有用棕叶搭成的车篷向前延伸,就连牛车也被遮盖住,倒是有几分清凉。 “这,你们什么时候做的?” 陈氏瞧这做派,几人怕是早有预谋。 “娘,您别骂二哥,是我求着二哥帮我弄的,娘,您就让我去吧……” 柳幺舅脸皮也厚,见他娘不吭声,直接抱住他娘的胳膊就撒起娇来,看得林秋缘眉头一跳一跳的……罢了,十六七岁,不过也就高中生的年纪,确实也还是撒娇的年纪。 “家和,家和你说句话呀,你不是说唐大夫教了你避暑的草药……” 柳幺舅见他娘不为所动,焦急地在一群人脸上巡视一起后,对上了后面站着的陈家和的眼睛,不由得眼前一亮,快步跨了过去,按住陈家和的肩膀就摇道。 “停停停!表叔你别摇了!我头昏!” 陈家和被摇得眼冒金星,抓住他表叔的胳膊制止道。 “啪” 响亮的一声巴掌声传来,林秋缘听着就觉得肉疼。 柳幺舅摸着自己的胳膊,嘴巴噘着,敢怒而不敢言。 “娘……”求求啦,不为别的,就求求啦! 柳幺舅眼泪汪汪地用眼神哀求着,陈氏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是你爹在这,早就给你两脚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娘疼我……” “我可不是疼你!是觉得生了个傻儿子!何苦让自个儿那么辛苦呢?”陈氏想不通,觉得儿子是没苦硬吃。 “娘,我是真心喜欢做生意的……我不如二哥手巧,读书还不如几个侄儿侄女些,只有做生意让我觉得我是个有用的人……我不是他们口中说的废物。” 柳幺舅说着说着便垂下了脑袋,双手也不安地绞着衣摆,声音中也有了几分无措。 陈氏听着儿子说话地声音越来越小声,也觉得心被揪了一般疼,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摸了摸幺儿的脑袋,道,“都过去了,你看,在这,谁人说你是废物?你走出去,人家都是夸你勤快,夸你能干,是老家那群人不长眼……” 柳二舅也上前抚了抚弟弟的肩膀,对他露出个感谢的笑容。 他知道,弟弟小时候受得那些欺负,多是为他承受的…… “娘,您就让我去吧!我真行的……我……” 柳幺舅都快放弃了,低着头瓮声瓮气地求着。 “成,你去吧。晚上我们把神仙豆腐那些搓出来用水湃着,早上起来你把饮子煮上……谷子你就别打了,帮忙割稻吧……你也别去太远,就在附近的村子里转转就行。” 陈氏随即化身时间管理大师,仔细在心里盘算着。 “家和,你那有些什么防暑气的药?” 陈氏说完也不等儿子反应,上前牵了陈家和就走,留下柳幺舅一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哥,你掐我一下,娘真松口让我去了?莫不是我听错了?” 柳幺舅双眼红通通的,脸上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茫然地望向他哥。 “舅舅!我来帮你!” 林秋缘站在旁边,将柳幺舅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随即就把她舅拉来蹲下,双手一使劲,把柳幺舅的脸当橡皮泥似的往两头扯着。 “哎呦!痛痛痛!快松手!” 林秋缘应声就放手,笑嘻嘻地跑开去。 痛感传来,柳幺舅才发觉不是做梦,当场蹦的一尺高,便拉着柳二舅摆弄他的牛车去。 第133章 出动 柳幺舅的流动生意还是做了起来,且颇为火爆。 立秋开镰那一日,柳幺舅一上午帮忙割了大半块地的谷子,估摸着快到饭点儿,便开始踏上田埂,回家简单冲洗一番,便开始装车。 “外婆!我想跟着舅舅去,成吗?” 林秋缘眼巴巴地望着她舅,很想跟着去,她帮着抱了半天的谷子,身上都被豁出了红痕,痒得她不行,怎么挠都不能缓解,此时她只想逃。 柳芸娘也有几分心疼女儿,今年也是女儿头一回下田帮忙——倒是没法子,田里的谷子必须抢收,二表弟妹怀有身孕,幺弟要去买吃食,只能家中的娃娃兵帮忙顶上了。 想到这,柳芸娘回首望了一眼她娘,眼里也满是不忍心。 “去吧,回去叫舅舅给你提水洗一洗,再把青草膏抹一抹。” 陈氏自然也是看见身上挠出的红痕,看见外孙女还在伸手挠着,连脸上都挠出好几条红痕,陈氏也有些心疼,连忙松口道。 这块田的水已经放干,泥也结了板块,陷进去的也不深,林秋缘把身侧的几把谷子抱去拌桶旁,拔腿就往田埂上爬,一边走还在一边挠着,属实是难受。 从小到大她都没下过田去帮忙打谷子,舅舅会吓唬她说田里有会吸血的蚂蟥,她每每都吓得脸发白,外婆也只让她帮忙送送水;去年她年纪小,只是帮忙看着两个妹妹,也没下田,今日下田去帮忙才知打谷子是那么辛苦! 被谷子豁到可比被麦子和苞谷叶子豁到还难受!林秋缘深深地觉得自个儿是过敏了,她急需一颗氯雷他定!可惜这时候没有。 林秋缘急急忙忙跑回家去,卫氏见侄女脸上、脖子上,露出的胳膊上全是红痕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招呼她去洗澡。 柳幺舅也是吓到不行,赶紧提了院里晒得水到净房,还想上手帮忙洗澡。 “舅舅!我是大孩子了!我可以自己洗!幺舅,你等等我呀!外婆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去了……” “诶,你这小娃娃去什么去?” “别管!我要去的!你等我我很快的!” 林秋缘把她舅赶了出去,把门从里边扣上,也不用意念了,直接一闪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枇杷树下先前刷出了个半大的池子,林秋缘想都没想就往里头跳。 池子里的水只到林秋缘的大腿,有些沁人,林秋缘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打了个冷颤,顺势就靠着池子坐下。 感觉到身上的疲惫感和痒感慢慢消退,林秋缘觉得脸上还痒得不行,索性将脑袋一缩进了池子里。 “呼,这也太舒服了!我这是何德何能得这一宝贝!” 在池子里憋了几秒,林秋缘便钻出了水面,长呼一口气。 时至今日,林秋缘都会觉得难以置信,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在做梦,打死她都想不到自个儿会穿越,还有空间? 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好吧?估计别人还会觉得她脑袋被烧坏了。 在池子里泡着的时候,林秋缘顺势将空间内的东西处理了一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净房,随意擦了两把头发,便开始套衣服。 “秋缘!你好了没?我准备走了!不然一会儿晚了,大家都回屋歇息去了!” 柳幺舅装车完毕,跑回后院里,抬头看了看日头,连忙催促道,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娘也是偏心,我先头说要去就不让我去,秋缘一说要去,就让去……” “舅舅,你在嘟囔什么呢?我好了!” 林秋缘咻地一下就蹿到她舅面前,听他小声叽歪着什么,没听太清。 “没什么……诶,你脸上的痕好像消了好多……” 柳幺舅随口答道,抬脚正打算走,便瞧见外甥女刚才脸上可怖的红痕消散了不少。 “还是有点痒,快走吧舅舅,一会儿赶不上了!” 林秋缘催促道,她也没想到空间那池子的水那么厉害,才泡了几分钟啊,就消了。 二人还没踏出院子,卫氏举着膏子追了出来,“乖乖,先把膏膏涂上,止痒的。” 林秋缘被卫氏抓住,老老实实地抹好了膏子,又被卫氏塞了几个饼子拿着,二人这才出发。 冬至也闹着要跟着去,卫氏连忙去抱住轻声哄着,眼神示意二人快走。 柳幺舅赶着牛车下坡,林秋缘背着个小背篓,直接被她舅拎上牛车坐着,看着黄牛甩尾巴。 “娘,那我们先去了嗷!” 柳幺舅坐上牛车,跟田里还在忙碌的几人打个招呼,鞭子一扬,便驾着牛车哒哒哒地走了。 陈氏示意他们赶紧走,别误了时辰,便又弯下腰开始割稻谷。 “咱们割完这几排也收工了,天儿太热了。”何氏起身按了按酸痛的老腰,目测了一番田里的稻谷道。 众人连连点头,干劲十足。 柳幺舅甩着鞭子,驾着牛车走在村道上,自是吸引了不少在地里打谷子的人的目光,到一处便有人打招呼。 “哟,柳三儿,你们这是哪去啊?” “做点小生意去,这不天热,卖点凉快东西去……” 柳幺舅笑嘻嘻地答道,并不与之详谈,甩着鞭子就赶着牛车快步离开。 “幺舅,咱们先去哪个村子?” 林秋缘紧紧抓住一旁的木栏当做扶手,生怕掉下去,她还是头一回直接坐牛屁股后头。 望着脚下的泥土,林秋缘默默给自己打气——千万别低头!王冠会掉! “先去李木匠他们村儿,上回他儿子碰到我就说李木匠想吃神仙豆腐 说是吃了赛神仙呢!” 上了官道,路要宽敞些,柳幺舅便甩鞭子让牛车走得更快一些,想都没想就答道。 林秋缘想到跛脚的李木匠,也叹了口气,听说李木匠今年情况不是很好,尤其是下雨前后,腿疼得尤其厉害,都是以前落下的病根发展成了风湿。 “那咱们可以让李爷爷多喝点紫苏姜,听表哥说是祛寒的呢!” 前头有个坑洼,林秋缘眼尖,牢牢地抓住木栏,牛车驶过,倒也歪了一下,发出咔哧声。 前头就是李家湾的村道,柳幺舅抓住缰绳,让牛拐去村道上,李家湾的村道要窄一些,柳幺舅驾着牛车走得很是仔细。 第134章 李家湾 刚驶入李家湾,就看见在田间地头忙碌的人们。 林幺舅连忙将放在一侧的梆子递给林秋缘,示意她敲。 “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林秋缘早就想上手了,她舅可把这梆子看得紧,今儿总算有机会摸到,林秋缘都顾不上扶着木栏,把梆子敲得梆梆响,响彻在田野间,吸引了不少人起身抬头望。 “卖饮子咯!卖神仙豆腐!凉粉儿!冰粉儿!” 柳幺舅见有人回头看,便将手做喇叭状围在嘴前,大声地喊道。 田里还有不少人在顶着烈日割稻打谷;也有不少人挑着担子准备归家;也是满脚是淤泥的人们提着鞋子走在田埂上;树荫下也有不少提了午饭来准备开饭的人。 多数人也只是抬头看一眼,便继续手中的活计。 也就在帮忙的娃娃们比较激动,心不在焉地帮着忙,眼睛早已黏在了牛车上。 “幺舅,你这样不成!得再往前一点,看我的。” 林秋缘见众人没什么反应,便停止了敲击梆子,示意她舅把牛车往前赶,自个儿则扶着她舅的肩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手拢成喇叭状,喊道,“神仙豆腐!好吃的神仙豆腐!绿油油嫩闪闪勒神仙豆腐,清凉解暑!吃完赛神仙!天上有,地下无!” “冰粉儿!薄荷冰粉儿!包你吃下去沁进心里!” “凉粉儿!仙人草凉粉儿!吃了塞仙人!” “凉粉儿!豌豆凉粉儿!消暑的豌豆凉粉儿!” “统统只要两文钱一碗!咸甜辣酸都可以拌!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统统只要两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后悔等半年!马上就要没得咯!” …… 林秋缘上下嘴皮一翻,噼里啪啦像鞭炮似的念出一长串,把柳幺舅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哎哎哟喂姑奶奶!你可悠着点儿!咱们还没开张呢!什么叫没了!你……” 柳幺舅拽了一把林秋缘,示意她不要吹得太过分,话还没说完,就有人端着碗来了。 “诶,小兄弟,在镇上卖神仙豆腐的就是你吧!给我来一块儿!” 柳幺舅都准备了边角料好让人试吃的,倒被这突然伸过来的碗吓了一跳,被吓得有些结巴。 “诶……好好好……大哥,可要试吃一块儿?我们这……” “哎呦,不用不用!上回我婆娘买了块儿回来,我们拌了辣子,可好吃了,你给我装上就行……” 男人哈哈大笑,倒是非常信任的姿态。 男人带来的碗是斗碗,柳幺舅拉住牛车的车厢一拽,牛车的侧边就变成了简易桌子撑在了地上。 “秋缘,水,我洗下手。” 林秋缘麻利地从掀开木桶的盖子,舀了半瓢水递给她舅。 柳幺舅去路边将手洗干净,这才回到牛车旁,开始从架子上的木盆里捞出一块神仙豆腐,用手拖住,拿出一把二指宽的小刀,麻利地将神仙豆腐划成均匀的大小,一一抖落到斗碗里。 柳幺舅想了想,从盆边捞了块不大不小的边角料也放进了斗碗里。 “大哥,您头一个来,我多送您一小块儿……再送您一筒薄荷水……” 柳幺舅将斗碗递过去,又朝着车上的林秋缘伸手。 林秋缘利索地从背篓里摸出一个竹筒递了过去,对男人也笑得甜。 男人谢过,把竹筒塞进怀里,端着斗碗并不急着走,探头往架子的第二层看。 “诶,小兄弟,这黄痞痞勒玩意儿是啥子?瞧着还有几分吃头。” “伯伯,这就是豌豆凉粉!劲道得很!加了辣椒巴适得很!” 林秋缘咂吧着嘴巴,一副馋猫的样子,倒是逗笑了男人。 “这个也给我来一块儿嘛!有碗没得哦?我先端回去,你们等会儿要去村子里头噻?我屋在那头,我姓杨,他们都喊我杨老七,你去打听哈,我是不得赖账勒,今儿打谷子身上没带钱,钱和碗也要等会儿拿给你……” 杨老七也实诚,端着碗等着柳幺舅给他切豌豆凉粉,顺势也解释道。 “没得事,杨七哥,你就是下回在街上碰到我拿给我也行,大家都是挨得近的,我不怕你跑咯,也不信你杨七哥是会赖账得人,你长得就很憨厚老实,你说是吧秋缘?” 柳幺舅也是个能说会道的,高帽子一顶一顶给杨七戴上,还使眼色外甥女,示意她说点儿好话。 “那当然啦!咱们老百姓最是实诚人!伯伯一看就是不会赖账的!” 林秋缘一接收她舅的信号,小嘴儿就跟摸了蜜似的,二人一番话把情绪价值给杨七拉满了,杨七端着两个碗欢天喜地地就往村里走,沿路有人问还给人指了路,没一会儿就来了不少人。 打谷子是个体力活,一天至少要吃上四顿才有力气抢收,所以庄稼人这时候都不会吝啬,有什么好吃的填饱肚子的,都会往肚子里塞。 有些富庶些的农户,在秋收前一段时间就会大鱼大肉地补上一顿,将身体养好些,秋收的时候就贼有劲儿。 众人你一碗我一份地买着,还没到村中央,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 “哎呦!柳兄弟!我可不知道你来了!还有吗?我家老爷子就念着这一口呢!” 李木匠的儿子李延端着碗闻声而来,撑着牛车大喘气,皱着眉头往牛车上看就怕东西没有了。 “李大叔你别急!有的!我舅舅什么都留了一点儿,您先喝口水。” 林秋缘笑眯眯地将手中的竹筒递了出去,出声安抚道。 “哟,小姑娘也来跟你舅舅一起做生意啊?不怕热吗?” 李延这才看见车上还坐着个小姑娘,热得满头大汗。 “她啊,非要跟过来,命好,不是庄稼人的料,下田帮忙抱了半天谷子,起了一身的疹子,洗了个澡才消……” 柳幺舅手脚麻利地切好最后一块儿神仙豆腐,装进斗碗里,一边递过去一边解释道。 “一样都给我来一碗吧,我爹……痛得厉害,没什么胃口,他应该会喜欢这些清凉解暑的。你们明儿还来吧?明儿我再把碗还你吧。” 李延瞧着几个盆里的东西,甚至都不多问,便开口都要,十足地信任。 “来的,今儿东西带的不多,原本还想着去斑竹林那边卖卖的……”没想到在李家湾就卖得差不多了,柳幺舅也没想到。 “李大叔,你买一壶紫苏姜回去给李爷爷喝吧,我堂哥说紫苏姜茶一来可以预防中暑,二来也可以缓解风湿的……” 林秋缘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今儿的饮子并不好卖,大家都喜欢买看起来分量多的吃食,觉得饮子都是水,喝进肚子出点汗,拉泡尿就没了,不太划算,而且各家各户都会拔点草药自己熬清凉解暑的茶喝,饮子销不脱倒是情有可原,明儿少带些就成。 李延数了数坏了的铜板,刚好够几碗吃食和一壶饮子,跟柳幺舅借了个篮子,把东西一装,急急忙忙就往家中赶。 柳幺舅和林秋缘也热得不行,二人把牛拴到靠近田的树下,晚熟的稻田里还蓄着水,牛也能吃点草喝点水。 舅甥二人也靠着树干喝水吃饼,柳幺舅还去路边池塘里揪了一张荷叶给林秋缘盖在了头上,自个儿拿着把大蒲扇拼命扇着。 若不是有蚊虫,林秋缘估计都快在树下睡了过去。 柳幺舅见外甥女犯困,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也不管日头烈不烈了,套了牛车,把外甥女往车厢里一丢,便甩着鞭子回村去 第135章 揪痧 二人冒着酷暑赶回家中时,一家子还在歇息,卫氏坐在前厅绣花,手边还放着一支竹竿,若是有鸟雀来啄谷子,卫氏便会扬起竹竿打过去。 豆豆和梨花也在卫氏凳子旁摇着尾巴,悠闲地睡着午觉,若是察觉到一旁的卫氏起身,两只猫也会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睁着眼睛迷迷糊糊往外看。 若是有鸟雀不走,豆豆和梨花就会匍匐着摸过去,趁着鸟雀不注意一把跳上前去,倒是帮忙吓走了不少好吃的鸟雀。 “嫂子,您没去歇着啊?” 柳幺舅抱着睡着的林秋缘从他们家院里跨过来,正好碰上大着肚子的卫氏在撵鸟雀,周遭也没个旁人,一时也有些诧异。 “我歇过了,横竖睡不着,在这守着鸟雀……秋缘睡着了?这天儿可热惨了,瞧瞧,这一头汗。” 卫氏抓着竹竿又回到凳子上,抿笑答道,瞧着表兄弟抱着侄女,估摸着也是睡着了,探头去看,娃娃一脑门子都是汗。 “可不是?这娃娃嘴巴白,哦哟,不愧是读过书的,好听话一套又一套嘞,好多人来买……嫂子我先抱秋缘进去,我洗把脸来把谷子耙一哈,天热得很,你莫要去动哈……” 柳幺舅抱着林秋缘走到天井的廊下,不忘回头跟表嫂交代着。 卫氏点点头,从头发上将别着的针线摸下,继续手中的绣活。 柳幺舅速度也快,将外甥女抱回床上,见陈思思也热得眉头紧锁,索性给二人摇了半天蒲扇才去后院舀了瓢水猛灌了一大勺,随即又打算舀瓢水洗把脸,水还没上脸呢,瓢就被身后的人给吓掉了。 “你这混小子!你娘跟你讲了无数几遍,热很了不要猛灌水,小心发痧!” 伴随着柳外公的话音一落,柳幺舅手中的瓢也落在地,瓠瓜制成的瓢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滚了好几遭才停住。 “爹……” “胳膊伸出来……” 柳外公黑着脸,柳幺舅乖乖把胳膊伸出去。 “呸……” 一泡口水吐在柳幺舅的左手肘窝,柳外公将食指和中指弯曲,便开始快速地给儿子揪痧。 柳外公用食指与中指的第二指节对准儿子的肘窝,快速将肘窝的皮肤挟起,随即又松开。一起一落,速度很快,直至被挟处变成紫红色,还充起了血斑才停。 柳幺舅早就痛得龇牙咧嘴地,倒是咬紧牙关不敢哼出一声来。 “换只手……” 柳幺舅老老实实抬起右手胳膊,等右肘窝也变成紫红起了血斑后,柳外公才松开儿子的胳膊。 “这时候才知道痛了?那么大热天,热爆了一样,你还抱着瓢咕噜咕噜喝冷水,这要是一哈热翻过去,你是不是想要你娘的命?饭厅、灶房,哪点没有温水?” 柳外公瞧见幺儿这可怜样,深吸一口气,又长呼一口气,生生抑制住想骂人的冲动,难得说话也软和了几分。 “你娘拗不过你,这个苦是你自己要去吃的,别几天熬不住又抱着你娘的腿哭,当心老子两脚踹你出去。” 柳外公又示意儿子把低头,在他后颈一边揪痧一边说道。 “爹!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跑回来抱着娘哭呢!您是不知道,今儿我们……” 柳幺舅被他爹一松开便抬起头,双眼亮亮地跟他爹讲述今儿的状况。 “就是银钱还没算出来……晚上交给舅舅算,我先前耙谷子去,二表嫂还在那等着呢……” 柳幺舅见他爹开始往廊下走,连忙抬脚跟上。 “老二媳妇,你快回去歇息歇息,天热了,遭不住……” “姑爷,幺表弟……没事儿,这凉快嘞!风吹过来不热,我这大着肚子,爹娘又不让我去田里帮忙,我就帮着赶下雀儿,耙一哈谷子……不累的。” 卫氏听见柳外公唤她,连忙想起身,柳外公连忙示意她坐下,随即拿起一旁的九尺木耙,戴着草帽脱了鞋踏进谷子里。 柳幺舅也跟在身后拿着扫把,柳外公在前头耙,柳幺舅就在后头扫。 二人人站在谷面上,用耙子一下一下地往前翻,翻好一行再向后退一行,翻过的地方会呈现出一道道优美的金色纹路。 等这块空着的地板又重新晒烫后,二人又将谷子重新摊平,这才算完全地翻了一道谷子。 “亏得咱这院里又烧了陶砖来铺上,晒谷子都方便多了,去年在晒席上面晒,我都被毛刺扎了好几回脚。” 柳幺舅把草帽当做扇子摇着,这未时(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最是毒辣,这才翻了一道谷子,戴了草帽都觉得后颈晒得火辣辣地疼。 柳外公听见儿子的话也不由地点了点头,还好听了自家老婆子的话,院儿里铺路土砖,雨天也没那么脏,晒粮食也方便不说,看着也整洁美观不少。 “那几个娃娃栽的那些花花草草被太阳对着晒,会不会晒蔫儿?” 柳外公抬头晒了一眼院角都垂下头的花草,又抬眼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也被晃得有些眼花。 “这没事儿,我问过几个娃娃,说能活……实在不行,晚上喊二郎编几个架子给它们搭上……” 卫氏也抬头望了眼墙角,随口答道。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屋里歇息的几人也陆续起床。 “姑爷,您老起来翻谷啊……我还说我来,一下睡过了。” 陈大趿拉着草鞋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大表哥,还有我呢……我跟我爹一起翻的。” 柳幺舅见自个儿被忽略,连忙开腔道。 “幺兄弟,你都回来啦?你还不睡会儿?再等个把时辰又要打谷子了。” 陈大舅这才瞧见坐在门槛上的幺兄弟,看了看日头,连忙招呼他去歇息。 柳幺舅兴奋劲儿一过去,确实有些困了,一听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柳外公也连忙催促他去睡一觉。 柳幺舅去睡午觉,也没人喊他,等他睡醒起来,一家子都割了小半块儿地了,戴了草帽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跑,卫氏连忙招呼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听到这,柳幺舅的肚子也适时打起雷,唏哩呼噜地喝下一斗碗粥,便也跟着下田去打谷。 林秋缘也把自己包的严实,下午倒是没再起红痕,柳芸娘也不由得呼了一口气。 第136章 吃瓜 忙碌了一天,瞧着满天霞光,太阳也逐渐隐在山头,戌时左右(晚上七八点),一家子加紧把门口的两块谷子都收完后,才踏着余晖归家。 打出来的谷子堆在院儿里,男人们自觉拿了竹耙把稻谷里的碎叶杂质刨出去,女人家们则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娃娃们倒是便利,天井的大缸里的水被晒得暖乎乎,娃娃们跟下饺子似的自觉往里头跳,舒舒服服地就在里头洗澡。 林秋缘悄咪咪地把院里晒着的水里偷偷加了些空间池子里的水,她可是试过了,缓解疲劳是一流的。 就连喝的水里她也毫不吝啬地加了不少,还把家中不少菜也替换成空间出品的菜。 林秋缘时常望着空间里的西瓜发愁,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玩意儿拿出来。 明明她在棉花地里也撒了种子,也结了瓜,也不知还在不在?她倒是很久没去那边了。 “舅舅,上回我瞧见棉花地里头有瓜,能吃吗?” 林秋缘试探着对着抱着衣服从廊下走过的柳幺舅道。 “瓜?什么瓜?哪有瓜?”柳幺舅活像瓜地里的猹,半天没找到瓜。 “嗷,你说寒瓜啊?那玩意儿不好吃,籽还多,水分倒是多,就是没什么味道,长得跟冬瓜似的,切开又想嫩南瓜。我还寻思下回从棉花地里过摘回来丢给猪吃呢!也是怪了,去年也没见棉花地里长啊……” 柳幺舅走了两步又停下,这才一拍脑门想到地里的寒瓜,脸上满是嫌弃,那玩意儿无盐无味儿的,猪都不爱吃。 长得像冬瓜?内里像嫩南瓜?林秋缘纳闷,西瓜不是绿皮黑纹红芯的吗?怎么就成冬瓜那黑皮,南瓜那黄芯了?变异了? 等等,她吃的西瓜好像是建国后有一批科学家在新疆做了好多实验才培育改良成的,她记得以前写阅读理解时还读过这篇报道。 以前似乎在哪本书上见过关于描述西瓜的诗——千点红樱桃,一团黄水晶。 红樱桃、黄水晶……不会吧!她当时还以为红樱桃和黄水晶是品种来着,合着是籽和芯啊…… “是呀表妹,咱们老家也有寒瓜,就我们那片河边的沙地上就有,我还去摘来吃过,倒是能解渴……味道还不如毛毛根呢!” 陈家和在水里扑腾着,仔细搓洗着,顺口答道。 林秋缘心里苦!她真的需要一个契机去把地里的西瓜抱回来,她的西瓜是红芯的!甜的! “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去摘一背篓回来吧,猪要是不吃就丢鸡鸭院儿里,让鹅去啄。” 柳幺舅瞧外甥女那馋样,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有些余晖,来回一趟倒是合适,便把手中的衣服放进先前睡的厢房内,随手拎起个背篼就出门去。 “三儿,要吃饭了,你去哪?” 何氏端着菜还没踏进饭厅,就瞧着幺侄儿挎着个背篓准备出门,连忙问道。 “舅娘,我去趟棉花地,秋缘那馋丫头不知怎么想到地里的寒瓜,说想吃……那玩意儿有什么吃头嘛?舅娘,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给我留碗饭留点汤就成。” 柳幺舅将背篼背上,讲了番缘由便出了门。 女人们将几个娃娃从水里挖起来,催促他们赶紧换衣服好准备吃饭,林秋缘速度贼快,将衣服换下,胡乱地擦了把脸,又把头发一裹,趿拉着舅婆牌拖鞋就跑到竹林边翘首以盼,那叫一个望眼欲穿,就连蚊虫叮咬,她都不甚在意。 天都麻麻黑了,林秋缘提着灯笼左等右等也不见她舅的身影,便举着灯笼往竹林那边照。 坐她脚边的毛毛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随即便射了出去,瞧着竹林边出现个背着背篼的人影,林秋缘心下一喜,恨不得马上飞奔过去,又想着她娘说先头傍晚在竹林边看见条蛇,交代他们几个娃娃天黑了别往这边蹿,若不是顾及这个,林秋缘早就跑过去接她舅了。 “秋缘!快!你舅我发现好东西了!这玩意儿跟寒瓜不一样!” 柳幺舅背着背篓疾走,远远就瞧见竹林透过来灯光,看身影大小,一猜就知道是谁,随即就一脸欣喜地喊道。 “毛毛走开,别挡路……” 林秋缘喜不胜收,提着灯笼快步走在前头,奈何小短腿走不快,两步就被长手长脚的柳幺舅追上。 “爹!娘!我发现了好东西!这玩意儿好像不是寒瓜!表哥,快,帮我接一下背篼,可别碰坏了!” 陈大舅帮忙抬住背篼,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 柳幺舅两步蹿到灶房,拿了把菜刀,随即薅起一个瓜就开始切。 刀刃切入瓜皮时,桌上的瓜立马就发出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当瓜被切成两半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鲜艳的红色,与绿色的外皮形成强烈的对比。 新切开的瓜直接散发出一阵清甜的香气,让柳幺舅不由得咽口水。 瓜瓤中的黑色或白色种子清晰可见,它们安静地躺在多汁的红色果肉中,屋里的人霎时变得安静,只听得窗外的蟋蟀的“啾啾”声和青蛙的呱呱声。 “这……这不是寒瓜啊?里头是还红的,能吃吗?” 柳芸娘一把抓住林秋缘准备伸出去的手,生怕这玩意儿吃坏肚子。 “姐,你放心!能吃,甜惨咯!水份又多!刚刚在山上,我放的时候不小心摔烂一个,我本来想把它捡起来甩远点,拿起来才看见里头是红嘞,它的汁水流我一手,还黏糊糊的,我就知道包甜的!我没忍住一尝,太好吃了!你们快尝尝!” 柳幺舅麻利地将桌上的瓜切成块儿,一个不够,又拿了个瓜切,切了整好十九块瓜。 陈氏倒是半点不犹豫,拿起就吃,还招呼众人尝尝。 柳芸娘见她娘都伸手了,便松开拉住女儿的手,让她抓了一块瓜在手上。 “哇!好甜好甜!”冬至就着她外婆的手啃了一口瓜,眼睛都亮了。 “娘!你尝尝!好好吃!”陈念举着瓜就伸到卫氏嘴巴,示意她咬。 “真甜!乖乖你自己吃嗷,娘有,快吃吧。”卫氏也不扫兴,女儿伸过来,顺势就抿了一口,连连夸道。 陈念笑得双眼眯起,跟天上的小月亮似的,小口小口地啃着手中的甜瓜。 大人们也不再客气,一人抓起一块就开始吃。 “诶!米米别乱吐!我要收起来,到时候到处都种点儿!” 柳幺舅索性端了个木盆来,要求大家把籽留下,众人一听也秒懂,连忙都吐盆里。 吃了瓜,陈氏便让幺儿把桌子顺开,饭还是要吃的,瓜,先暂时放一边儿去。 第137章 茶 娃娃们又帮着柳幺舅把斑鸠叶、凉粉草、冰粉籽给搓出来,满满三大缸用井水湃上。 陈氏几人则将 瓜实在是好吃,娃娃们念了一晚上,连带梦里都是自个儿吃甜瓜的场景,就连睡觉都不自觉地咂吧着嘴巴,第二日起来,枕巾上都是一片口水。 甜瓜,是柳幺舅给瓜取的新名字——既然跟寒瓜不一样,又那么甜,不如就叫甜瓜啦! 柳幺舅摘了四个瓜回来,平均每个瓜都有十斤左右,昨晚家里分食了两个,家中还有俩,留着第二天打谷子的时候打腰站(加餐)的时候吃。 由于昨儿天快黑了,柳幺舅就摘了四个离自个儿最近的瓜便急急忙忙归家了,地里具体还有多少个瓜,他倒是也不太清楚。 天才麻麻亮,娃娃们就起了,老老实实地在后院儿里搓着自己的枕巾,林守义则在搓被单,还把席子也拉出来冲洗了,不为别的,昨晚冬至瓜吃多了,半夜发大水,差点把她爹娘给冲走。 林守义半夜抱着娃,带着老婆孩子去了原先柳二舅两兄弟睡着的厢房凑合了一晚,一大早就爬起来搓被女儿尿湿的被单,又仔细将席子冲洗干净搭在杆子上晒着,这才拿了草帽和镰刀先下田去。 除了在灶房里忙碌的柳芸娘和卫氏,其他人早早就在地里忙活开。 几个娃娃将枕巾晾上,胡乱地擦了两把脸也跟去地里勤勤恳恳地帮忙,直到柳芸娘站在坡前喊吃早饭,一群人才停下忙活,回家吃早饭。 柳幺舅急匆匆地扒了几口饭,便背了背篼往小湾去,柳二舅随后也背着背篼紧随其后,林秋缘也快速将碗中的南瓜饭扒完,随即放下碗筷,把嘴一抹,也跟着她二舅屁股后头跑,还没踏出灶房就被拽住了衣领。 “乖乖,你去哪?” 陈氏坐的位置靠门,一见这滑头想跟着去,顺势就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外孙女的衣领,笑眯眯地问道。 “外婆,我想跟舅舅去看甜瓜……”求求了嘛~林秋缘眼里满是渴求。 “就在家等着吧,你舅舅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去外婆房里把装茉莉花的罐子帮我抱来成不?” 陈氏拽下脖子上的擦汗巾给林秋缘掖了掖脸上的汗,又帮她擦了擦嘴角,这才吩咐道。 林秋缘乖觉地点点头,倒也不闹着要去小湾,蹦蹦跳跳地就蹦去陈氏的屋里,找到柜子上的罐子。 这些瓶瓶罐罐都放得矮,似乎就是为了将就几个娃娃似的,林秋缘探出手去,拿起架子上中间的竹筒闻了闻,是这个味儿,便拿着竹筒进灶房去。 陈氏将两个大茶壶提到了桌上,陈家和正帮忙正在往其中一个茶壶塞着什么的东西,味道不是很好闻。 “外婆给,花来啦!表哥,这是什么?还怪难闻的!”林秋缘将竹筒递出去,皱着鼻头嗅了嗅,总觉得这个草药她在哪闻过。 “这个啊,这个是苦蒿……唐大夫说是清热解暑的,上回我在路边瞧见,就薅了不少晒上,今早才想起来拿出。” 陈家和一边盖好茶壶的盖子,一边解释道。 陈氏将茉莉花泡进另一个茶壶里,还往里头丢了快两块黄冰糖,是上回做紫苏饮子剩下的。 “苦蒿水我们喝,这壶茉莉花茶你们喝……来,来灶房里帮个忙……秋缘,昨儿的饮子是不是不大好销?” 陈氏牵着俩娃娃出了饭厅就往灶房走,边走边低头问道。 “是嘞!就薄荷水儿全送回去了,木匠爷爷家买了壶紫苏姜茶……” 林秋缘伸出没被握住的右手,五个手指头就将卖饮子的情况数完了,饮子确实不好销。 “行,那今儿就不卖饮子了……emmm,既然昨儿都送饮子了,今儿也送点儿吧,就别拿竹筒装了,麻烦,只能拿碗让他们喝就成。” “薄荷也不多了,今儿要不也泡点苦蒿?” 陈氏看了看罐子里不多的薄荷叶,一时也有些愁。 “姑婆,我这有老鹰茶、桑叶茶、荷叶茶、香龙茶、淡竹叶……这些都是清热解暑的。” 陈家和噼里啪啦就报上一串草药名,陈氏和林秋缘听得一愣一愣的,灶房里洗碗的朱氏也被儿子麻溜的嘴皮子惊到。 “嚯哟这娃儿,硬是读了书哇,说的这一串啥子东西哦,我就听懂了桑叶、荷叶、竹叶……这些还能泡茶哇?” 朱氏将洗干净的碗筷码在木盆里,随即撂起围裙边擦了擦手上是水珠,也走到桌前来。 “老鹰茶吧!家和,去拿吧。” 陈氏也回神吩咐道,陈家和一听,一转身就溜没边了,陈氏开始在炉子上放陶罐,倒了半桶水进去,任由炉子烧着。 陈家和速度也快,抱着个大竹筒就来了。 “姑婆,给,这就是老鹰茶……” “啥子老鹰茶哦,这不是你上回晒得樟树叶叶嘛?莫搞错了哦。” 朱氏也探头看,脸上也有几分不确信。 “娘,您放心,错不了的,这还是唐大夫带我去摘的呢!就在咱后山上……不过有点您说对了,就是那樟树叶子,叫毛豹皮樟。” “因为叶子面绿背白,老鹰茶又称白茶,有止咳、祛痰、平喘、消暑解渴之效。你放心,错不了的。” 陈家和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错。 林秋缘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她这空间能转让就好了,留给她真的派不上什么大用处啊! 茶泡上后,去小湾的兄弟二人也背着背篓回到家,俩人累得大喘气,陈氏赶紧端了两碗苦蒿水让他们喝。 “哇!娘!这是啥药啊,好苦!” 柳幺舅想也没想就接过碗往嘴边放,猛喝一口,简直被苦成了表情包,看着就知道苦蒿水难喝了。 “苦蒿,你就喝吧!喝了解暑气。” 陈氏帮着把瓜抱出来,陈家和早就把箩筐拿了过来,里头还垫了谷草。 整整十三个甜瓜,在一对箩筐里看着很是诱人。 “地里头还有吗?”陈氏仔细数了数,回头问道。 “没了,我跟二哥仔细找了,就这几个了,也不知道其它地方还有没有,娘,明年咱们腾半块棉花地来种这个甜瓜吧……” 柳二舅拿肩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又擦了擦脖颈,喘着气道。 林秋缘表示,哼哼,当然是……没有啦!她就在那块地撒了点儿种子,那处地又靠近蜂箱,又是斜坡地,还带点沙质土,可是她仔细观察过才在那处撒的种,去年在河边的苎麻地倒是也撒了,雨季一来全给她冲走了,给她气得,诶哟喂,连饭都少吃了两口去! 第138章 主意 谷子打了几天,柳幺舅的生意就做了几日,连带着林秋缘这个捧场王一起,生意是越来越好,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提前带好家伙翘首以盼,只等二人赶着牛车来。 “诶,小兄弟,明儿我们这片谷子就快收完了,你们还来不来?” 从李家湾出来,柳幺舅驾着牛车去了斑竹林,斑竹林这边的谷子都快收割完,只剩下零星几块散田还没割,便有村民问道。 “明儿我们再来一天估计就不来了,我就得往四合镇那头走了,来这边卖吃食我都求了我老娘好久嘞……”柳幺舅笑嘻嘻地给人装着吃食,露出他的大白眼,憨厚地笑道。 “唉,若是离得近点就好咯!我家中老娘牙都快掉光了,就爱你们这口什么仙豆腐和豌豆凉粉……”说话人接过斗碗,惋惜地叹了口气。 “嗨,我们就在前头溪江村,您要买啊,来我们村一问就知道我们家在哪了……我以前也常跟我娘来你们村的油作坊买油枯嘞!”柳幺舅接过另一人的斗碗,手上活计没停,嘴上的话也没停。 “啊,你们溪江村的啊?听你们口音不太像我们本地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另一个乡的呢?” “害,他们是前年才来的吧,是吧小兄弟?我们有个妹子就嫁到溪江村,回娘家的时候她说……” 几人顺口就聊开了,林秋缘坐在车厢帮他们舀茶喝,倒也被夸了一排。 “要是你们在村口开个店就好了……先头我一直以为你们离得远,一大早赶过来的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秋缘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舅甥二人眼神一对上,互相都看明白了二人眼中的心思。 吃食一卖光,二人歇都没歇就牛不停蹄地往家赶,胡乱啃了两口饼子对付一下肚子。 “舅舅,喝水。” 林秋缘示意他舅减速,自个儿则快速地打开竹筒喝了一口,顺势丢给她舅。 柳幺舅接过竹筒,咕噜咕噜地就将一筒水喝得精光,水已一下肚,柳幺舅就觉得困意和暑气都减弱了不少。 “呼,真巴适,这水真甜!” 抹了一把嘴,柳幺舅甩着鞭子,随口说道。 “我看是舅舅心里有了新主意,才觉得连水都是甜的吧!” 林秋缘当然知道“水”是甘甜的,这可是她特意装的,哼哼,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舅的小心思! “秋缘,你觉得咱们是在镇上盘个铺子好些,还是在村口买块地建个茶寮好些?舅舅想……” 柳幺舅心情极好,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也不管他五岁多的外甥女能不能听懂,便一股脑地将心里头的想法抛出来。 五岁小娃娃不一定能听懂,但林秋缘肯定是能听懂的,当即,她就给了个回应,倒把柳幺舅给问住了。 “咱们不能全都要吗?”林秋缘做出九品芝麻官里头的鳌拜的同款手势,小脸上满是肯定。 “这……你外公外婆怕是不能答应,别说你外公外婆了,你舅公舅婆也不一定答应……” 柳幺舅忽然觉得外甥女说得很有道理,干啥不能两手抓啊?只是……家中人手似乎是不太够,若是几个娃娃再大些就好了,柳幺舅累觉不爱地叹了口气,连驾着牛车的速度都停了下来,任由牛牛自己慢慢地晃晃悠悠地走着。 林秋缘在官道上也在默默留意擦身而过的行人、牛车、马车、骡车的数量,许是这是天热,路过的行人倒是不多,一只手也能数过来,比他们第一日到溪江村时的过路人少了许多。 “别数了,这个时辰多数人都在四合镇的歇着呢……先头我就留意过的。” 林秋缘抬起头,眼里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呵,你娃娃哪个脚指姆动我都晓得……” 柳幺舅不屑地扯起嘴角,倒把林秋缘唬倒了,让她颇有些冷汗涔涔,害怕下一秒自己的小秘密就会被暴露一般。 林秋缘不安地咽下口水,正想着装傻来着,便听得她舅说了句。 “只要你大脚指姆不动,你哪个指姆都不得动……哈哈哈哈哈,你舅舅我厉害吧?都是我穿草鞋的时候发现的……诶,秋缘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若是生活在二次元的话,林秋缘觉得自己的额角一定挂了一滴无语之汗。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静到林秋缘似乎都能听到脑袋上方飞过几只嘎嘎嘎的尴尬乌鸦,亏她还以为……算了,她幺舅的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她算是知道她幺舅为什么这么讨打了。 “诶,你说话啊,是不是被你舅的聪明给震撼到了?” 柳幺舅用胳膊肘顶了顶外甥女的肩膀,示意她说话。 “是……”是个锤子啊是!林秋缘汗颜,一旁垂落的手臂,拳头捏的邦邦硬。 林秋缘颇为无语地望向牛车外,前头已经快到回村的路口。 “诶,幺舅你看那儿!那是不是适合盖个……” “茶肆!” 舅甥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难得有几分默契。 村口左侧有块空地,地势平坦,背靠山脚,且不远处就是小溪,便是取水也方便,虽然杂草丛生,打理出来也是块不错的地。 柳幺舅顺势将牛车停下,一把就跳下了牛车,短手短脚发林秋缘也想蹦下牛车,但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她一直都是被拎上牛车的,这……没有可以踩脚的地儿,她还真下不去啊! 林秋缘刚找准位置,脚刚刚踩稳,另一只脚还没落地呢,就被揪住衣领又被丢回了车上。 林秋缘索性盘腿坐在车厢里生闷气,柳幺舅则是一脸激动地赶着牛车,刚进村口,就碰上在田里割稻的人,想到桶里还有点茶水,柳幺舅便招呼他们来喝,顺口打听了村口那块空地。 “那儿啊?好像是无主的吧?这得去问问村长呢?咋?你们要买地?嘿,怪了,村长从二月起就在问有没有人要卖地,说有人要买咱村里的地呢,现在也没动静……” 柳幺舅用免费茶水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后,便告辞离开,牛车直冲冲地往村长家赶。 第139章 好地方 柳幺舅赶着牛车快要到村里那棵标志性的桂圆树时,林秋缘眼尖,老远就看见有几个娃娃拿着竹竿在绞桂圆,更有几个身手麻利的娃娃爬到了树上,林秋缘趴在车栏边探出头眯着眼还在看都有谁在,便听见有人唤她名字。 “秋缘!快下来,吃桂圆!” 牛车赶到桂圆树下,露出几个晒得像黑炭似的几个娃娃来,都是林秋缘的同窗,开口喊她的正是刘二娃家的二小子刘溪生,听名字就知道这娃子是在溪边出生的。 那时刘二娃的婆娘缪氏肚里还怀着刘溪生,因着头一胎生了个女儿,刘二娃的老娘就看儿媳妇左右不顺眼,硬是让大着肚子的怀胎八月的缪氏被到溪边来洗衣服,缪氏顶着肚子看不到脚下,踩到一块长了青苔的石头上,脚一滑就把刘溪生摔了出来。 刘二娃的大女儿见她娘摔了,她扶不起来,连忙哭着喊着去叫人,离河边近的几家人见娃娃指着溪边哭得不成样,这才在河边发现摔倒要生产的缪氏,缪氏连带着肚里的娃娃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缪氏的娘家兄弟们听到消息,硬是拿着家伙什到刘二娃家把他打了一顿,毕竟他们是小辈,不能去打他老娘,子替母受,那也是一样的!任凭刘二娃他老娘撒泼打滚,刘二娃这顿打也是得白白受着,是他自个儿护不住老婆孩子 缪氏有了刘溪生,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又有一众娘家兄弟给她撑腰,连带着她的腰杆也硬了起来,刘大丫平日里也是成日带着这个弟弟,去岁农闲刘大丫出嫁,刘溪生抱着姐姐痛哭,还扬言若是他姐夫欺负他姐,他可饶不了他姐夫。 刘大丫一脸欣慰地出嫁了,留下刘溪生在家哭成泪人,比他奶去世的时候哭得还凶。 听闻时隔多年,刘大丫前脚刚出嫁不久,后脚缪氏就又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应当最近就该生产了。 “溪生,你在这做啥子?快下来!危险得很!诶,二蛋,你们几个也下来!” 柳幺舅瞧见桂圆树上爬得老高的刘溪生几人,连忙呵道。 “就来~” 刘溪生将手中的桂圆枝干用谷草一捆绑在腰上,随即双腿夹住树干,双手松开树枝,就这么麻溜地一滑,就从树上安全地滑到了地上,把牛车上的二人吓出一身冷汗,生怕这群娃娃出什么事。 “秋缘,三叔,给,吃桂圆。” 刘溪生取下腰上套着的桂圆,大方地抓了一大把丢到牛车上,随即又将散下的桂圆枝捆上,自个儿倒是没吃。 “三叔,捎我一段呗,我也急着家去呢,我姐和姐夫来了,我来摘点桂圆回去吃……” 刘溪生捆好桂圆,也不客气,自觉地就爬上牛车,林秋缘顺势舀了一碗水给他,柳幺舅见树上几个娃娃都下来了,唤他们也来喝口水后,又提醒几人不能自个儿去溪里浮水得到几个娃娃的再三保证后,这才甩着鞭子赶着牛车走了。 在村西头,刘溪生手脚麻利地就跳下牛车,乐呵呵地举着桂圆跟二人挥手,柳幺舅见他进了院子才赶着牛走。 “你们几个娃娃可不能去爬那么高的树,太吓人了,今儿要是你们在这爬树别人看见了,哼哼,你外婆和舅婆的黄荆棍和竹条子你们怕是有得吃。” 柳幺舅边赶车边跟身侧的外甥女交代,他可知道,这娃娃可不是个安生的主!想当初还在老君庙住着的时候,这娃娃可是闹着跟着他们去了老远的山里,劝都劝不住! 林秋缘看着都觉得害怕,她倒是没品出来她幺舅话里话外的意思,只乖觉地点点头,还想着回家跟她哥哥们也交代下,千万别做那么危险的事儿才行。 “幺舅,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家去吧?咱们贸贸然就去村长家是不是……” “诶,村长!您老哪去啊?” 林秋缘躺在车厢里,迷迷糊糊有些犯困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她舅兴奋地喊着,随即,身下的牛车也停住了,林秋缘觉得牛车往下陷了一下又弹起来,坐起身一看,她舅果然已经跳下了牛车,往徐老村长那跑去。 林秋缘困意来袭,后头发生什么事她也不清楚,就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去床上睡的,她就更不清楚了。 等她迷迷糊糊爬起来时,只有林夏至和陈思思坐在廊下认认真真地写着作业,林夏至一见妹妹站在门口,连忙将手中的笔放下。 “妹妹你醒啦?饿不饿?哥哥给你端饭去!” 林夏至扑腾着小短腿牵起妹妹就往饭厅走,陈思思也放下笔,脸上有几分担忧。 “哥,我想洗把脸。” 林秋缘拽着她哥往后院里走,舀了一瓢水到木盆里,随意地将脸上给抹湿,又仔细洗了洗手,才拧了帕子将脸上擦干,又抹了把脖颈。 “是豇豆洋芋坛坛肉箜饭哦,还有块甜瓜。” 林夏至趁妹妹洗脸的空隙,已经去灶房将饭给端了去了饭厅,这才转身去拿甜瓜。 “哥,爹娘他们呢?表舅娘他们也不在?” 林秋缘洗了把脸,精神了不少,伸了个懒腰才发觉家中大人居然都不在? “爹他们去帮张三叔家打谷子去了,舅婆和舅母他们去肖奶奶家了,说是小麦不肯喝奶,一直哭,怎么都哄不住……云哥儿都急哭了!表哥跟云哥儿去陆家请唐大夫了。” 林夏至叹了口气,林秋缘这才发觉陈家和也不在,想到肉乎乎的小麦似乎是病了,顿时也有些着急,结合描述,怎么听着那么像她小侄女肠胀气呢?听说更严重的就是肠绞痛了。 “你别急,先把饭给吃了……” 陈思思也来到饭厅,示意表妹先吃点东西。 “表姐,等我吃了饭,咱们把门锁上也去肖奶奶家看看小麦好不好?” 林秋缘乖觉地扒饭,速度很快,包着一嘴的饭跟陈思思打着商量。 “奶让我们看好家呢……院里还晒着谷子,雀雀儿多着呢,秋缘乖,一会儿姑婆她们就回来了。” 陈思思倒了杯水示意表妹慢慢吃,这才去院子外将两个盯着鸟雀的两个妹妹牵进屋里。 “姐,我们棒不棒?我跟冬至撵走了好多好多雀雀儿……表叔怎么还不回来呀?他说要弄陷阱逮雀雀儿烤来吃呢!” 陈念捧着碗咕噜咕噜地喝着,小脸仰着等夸。 “棒棒!冬至棒棒!” 陈思思喂了冬至喝完水,小家伙也乐呵呵地直鼓掌。 林秋缘将瓜掰成几小块,分给哥哥姐姐妹妹们,一人一块,几人坐在门槛上看着谷子,瞧着时间差不多,几人又拿出工具按照大人们交代的那般仔细地耙着地上谷子。 第140章 折腾做饭 几个娃娃见大人们久久未回,便背了背篼去打猪草,小牛小羊也牵去吃草,几人将家中的牲畜都喂了个遍。 两头成牛都被拉去溪里泡澡,只等着去帮忙打谷子的几人牵回来就成。 眼见着大人还没回,陈思思索性提了篮子去菜园子看看,扯了几根黄瓜、丝瓜回来。 “夏至,帮我生个火,点炉子里就成。” 家中几个娃娃也就陈家和比灶台高出个脑袋,陈思思索性就抱了个陶锅放在炉子上,让林夏至帮忙生个火,这个高度正好。 林秋缘早就麻利地拿了蚌壳牌刮皮刀给丝瓜和黄瓜刮着皮,这活计她熟得不能再熟,陈念就在一旁帮忙洗菜,冬至则……洗手玩。 陈思思抬了条靠背椅进灶房,踩着凳子打开了油罐,只舀了一点油进陶锅里,又掺了一瓢水进去,随即一手抓住丝瓜,直接用镰刀往陶罐里头将丝瓜滚刀削进了锅里,没法,纯黑铁的菜刀太重了,他们几个娃娃都拿不动。 “夏至,帮我敲四五个蛋打散吧……” 丝瓜削进锅里头,陈思思额角都起了层薄汗,还好没有削到手指头,擦了擦额角的汗,陈思思抓起黄瓜,扭头对塞好木炭的林夏至说道。 “表姐,我来吧!” 林秋缘从她哥怀里接过鸡鸭蛋放在地上,又爬上凳子拿个斗碗和一双筷子,斗碗里还用手抓了一小撮盐。 蛋壳磕到碗沿,破开个口子,林秋缘快速拽住鸡蛋两头往外一掰,蛋清和蛋黄就落在碗中,蛋壳则顺手丢在潲水桶中。 蛋打到碗中,林秋缘端不住斗碗,便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腿夹住斗碗,右手捏住筷子,飞快地在碗中打着,没一会儿,就将蛋黄和蛋清混合均匀,一碗蛋液就已经备好。 林夏至和陈思思看得目瞪口呆,二人眨巴着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不是,妹妹,你这跟谁学的?”林夏至挠了挠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跟外婆学的……” 林秋缘心里大喊糟糕,实在是肌肉记忆过于熟练了,拿了蛋顺手就敲,敲完顺手就用筷子打散……这属实是形成成习惯了,连忙把陈氏推出来当借口。 陈思思也暗暗将动作记下,她打蛋的姿势还不够熟练呢! 陶锅沸腾后,陈思思用抹布将锅盖掀开,随即端起斗碗,沿着锅的周围旋转着将蛋液倒了进去,随即用锅铲搅拌一下锅里,撒上点盐,尝了尝味道。 “我感觉有点淡了……你们尝尝。” 一口汤五个娃娃尝,林秋缘咂吧着嘴巴,确实有点味道淡了,“姐,再加点吧,我也觉得淡了,只喝到丝瓜的甜味儿,没有喝到咸味儿。” 林夏至也点点头,陈思思随即又抓了一撮盐,搅拌搅拌再尝,确保有味道后就将灶里的炭退出来,放到一旁,还特意交代俩最小的娃娃不能碰。 陈念紧紧牵住冬至坐在门槛上,拍着胸脯保证会看好妹妹,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倒把仨人逗得不行。 “那这黄瓜咋整?咱们拿不动刀……” 陈思思看着盆里的黄瓜,也有些愁,她刚刚只想着做个凉拌黄瓜了,倒是忘记拿不动刀这回事了。 “咱们可以拿擀面杖捶……” 林夏至站在凳子上巡视一圈,目光直接锁定了擀面杖,一伸手就把它薅了过来,林秋缘默默给她哥竖了个大拇指,二人想一边去了。 “把黄瓜递给我吧,我来捶。” 林夏至一手抓着擀面杖,一手接过黄瓜,哐当几下就将黄瓜打成碎块,装进个斗碗里。 “可这咋拌啊?”林夏至平日也爱吃凉拌黄瓜,只记得里头有辣子,其余的他也不知道了。 “我来试试吧。” 陈思思示意林夏至下凳子,自个儿爬了上,又撒了一小撮盐就开始拌。 “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儿……” “没有放辣子,也没有葱。” 林夏至放下这句话就往院里跑,没一会儿就把洗干净的辣椒和葱拿了进来。 陈思思小心翼翼地双手提刀把辣椒“剁”碎,随手将葱揪成小段便丢进碗里。 “表姐,你放点醋和豆油(酱油)试试?” 林秋缘在地上急得不行,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操作,急吼吼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陈思思想了想平日吃的凉拌黄瓜,似乎里头确实有褐色的汁水,便听了表妹的话,少量少量地往碗里倒着。 “诶!好像有那味儿了!你们尝尝?” 陈思思惊喜地发现味道确实不一样了,连忙夹了黄瓜给二人试试,陈念和冬至也想吃,林秋缘怕她们没吃惯辣会拉肚子,便直接洗了根生黄瓜掰成小节让她们抱着啃。 锅里的箜饭还有余温,倒是不用烧火热,几个娃娃便跑到门口的石板上坐着,撸着猫,对着溪边的桥翘首以盼。 天色都暗了下来,陈思思都准备起身点油灯了,刚站起身就瞧见有人影出现在桥边,看样子好像是帮忙去打谷子的几人。 “我爹他们回来了!” 陈思思话音刚落,毛毛就已经冲到了坡下,对着几个娃娃摇着尾巴,热情地叫着,几步蹿到几人跟前,扑到林夏至腿边,又想给几人“洗脸”了。 “毛毛别动!”林夏至怕毛毛毛毛躁躁地把冬至和陈念推倒,连忙一屁股坐到毛毛背上把它按住,不让它乱来。 几个男人说说笑笑地就回到了屋前,见家中冷清,还没点灯,不由得有些疑惑。 “思思,你娘他们呢?” 娃娃们从门槛上挪动开,让几人进院子,陈大舅一看便知家中没几个人在,连忙问道。 “都去肖奶奶家了,说是小麦不乖,她们去看看,堂哥和云哥儿还跑去请了唐大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思思被她爹牵着,边走边答道。 这也是不凑巧,男人们刚出门没多久,肖大脚和云哥儿就抄小路急吼吼地来了,倒是没跟几人碰上面。 “啥?念丫,你娘也去了?我瞧着屋里没人……” 陈二舅回屋见婆娘不在,连忙跑到外头来寻女儿问道。 柳二舅先把油灯点燃,又点了只蜡烛到饭厅,端了油灯准备去灶房给几个娃娃热饭,这冷锅冷灶的一看就还没开火。 “二舅!我们做好饭了的,还在等外婆他们回来……” 林秋缘一看她舅端了油灯准备出去,连忙开口喊道。 “啊?你们做饭?真的假的?你们会做饭?那估计门口的溪水都要倒着流了……” 柳幺舅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不相信,在他的认知里,几个娃娃顶多帮忙烧个火,淘个米,煮点稀饭,做菜?根本就不会好吧? 柳二舅把陶罐直接抱上桌,又在菜板旁找到拌好的黄瓜,这倒把柳幺舅喊道话给堵了回去。 三个娃娃昂着下巴用鼻孔对着柳幺舅冷哼,柳幺舅见状连连表示自己小看了他们,倒也没打击几个娃娃的自尊心,直夸几人厉害。 第141章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男人们都在张三家吃了晚饭回来的,看着几个娃娃也吃饱饭,去赵家的几人也还未归家,陈二舅有些不放心大着肚子的卫氏,点了灯笼就打算出门去接,陈大舅和林守义也连忙起身跟着一起,柳二舅和柳幺舅两个孤寡单身汉只能留在家里看着几个娃娃。 几人将第二日要卖的吃食先备上,这些活计他们已经做的非常熟练了,除了豌豆凉粉他们还不太能控制火候外,其他的吃食倒是完全能搞定了。 柳幺舅提了院里晒着的水去净房随意冲洗了一番,觉得水有些凉,便烧了一锅水,把几个娃娃赶去洗了个热水澡后,见几个娃娃都坐在门槛上翘首以盼,柳幺舅觉得悠闲的几人有几分碍眼,干脆把他们拉去堂屋,点了蜡烛,让他们拿出作业来。 林秋缘握着笔只觉得头大,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像第二日就要开学,自个儿的“快乐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只等着一支笔一个人一盏灯,一晚上创造一个奇迹似的,想当初有多少年她都是这样过来了,没想到到头来重活一回,还得赶作业,这心情,可真是惆怅啊! 掰着手指数了,距离八月初一还有一旬左右……而自己的作业,才刚刚开始,默默盘算着自己还有多少作业,越想,林秋缘的脑袋就垂得越低。 皱巴着小脸,林秋缘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大字,默默地把悬腕变成了枕腕——果然还是这种手腕直接接触到桌子的握笔姿势更适合她,这还是她调节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适合她的省力的握笔姿势。 林秋缘写完今儿的大字,便拿出先生抄写给他们的《名物蒙求》,瞧着纸张上面青涩的正楷,林秋缘仔细回忆着先生的字体,很是怀疑这是不是先生年轻时候抄写的?所以才显得有几分生硬。 凑过去看她哥的书,上头的楷体又是苍劲有力,与她书上青涩的字体大有不同,但也看得出有相似的痕迹,林秋缘这才满足地开始读起书来,看来每个人开始练字都会有个写得不咋地的过程嘛! 阿q精神胜利法果然有用,林秋缘觉得很亢奋,吭哧吭哧地就将《名物蒙求》读了一大半。 果然这种社会百科全书可比正经的咬文嚼字的识字类和劳什子道德伦理类的书籍好懂多了,读起来也朗朗上口。 柳外公还在院中耙着谷子,几个娃娃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就连冬至都在安安静静地玩着沙盘;陈舅公则扒拉着算盘,仔细算着这几日来盈利,柳幺舅和柳二舅则帮着数着铜板,窗外传来声声虫鸣,倒有几分夏日的悠闲。 “汪汪汪汪……”毛毛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屋里的几个脑袋瞬时抬起头,眼里晶晶亮。 “肯定是我爹娘他们回来了!” “奶!” 几个娃娃跳下板凳就要往外冲,柳幺舅举着油灯连忙跟在后面撵,嘴里直喊着让他们慢点儿,生怕几人摔着。 何氏几人踏进院子,身后还多了几个身影。 “娘……舅娘……肖婶子?牛嫂子……这是?” 柳幺舅见着跟着进院子的几人,也有几分诧异 “嘘,小声点儿,小麦这才睡着。” 何氏侧身让身后的二人让进院子,对着侄儿低声示意,提着灯笼直接将她们引去柳家俩兄弟先前睡的厢房里头。 “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志勇哥做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儿了?” 柳幺舅很是纳闷,眼里的八卦是怎么也挡不住,不是说是小麦不舒服吗?怎么就…… “胡咧咧什么?是唐大夫说你志勇哥他们那屋湿气重了,小麦身上长疹子,又加上胀气,这才哭闹不止的……唐大夫建议你牛嫂子换个屋子睡,他们家屋子还没打理出来,我们就把你肖婶子她们接过来住几天,去,去打点水来给小麦擦擦。” 陈氏揪住幺儿的耳朵,脸上很是无奈地解释道。 林秋缘跟着听了一耳朵,听闻小麦只是胀气倒是松了口气,这是这湿疹……她倒是没什么法子,顶多她出点洗澡水。 几个娃娃也跟着进厢房去看熟睡的小麦,小姑娘似乎是才哭过,眼皮都还是红红的,肉乎乎的脸蛋上和露出的胳膊上满是小疙瘩,看着有几分渗人。 “娘,我先头就该听您的,不给小麦穿那么多……是我这个当娘的没上心……小麦要是有什么事,我……我就不活了……” 牛氏谢过何氏,接过她手中的薄被单把女儿的小肚子盖上,瞧着床上摊上手脚安稳的睡着了的女儿,牛氏这才开始后怕起来,眼泪一滚就流了下来,握着婆婆的手便开始认起错来。 何氏几个当长辈的自是一番劝解,肖大脚也没有半分怪儿媳的意思,只轻轻地拍着牛氏的肩膀,表示明白她的心情。 牛氏一哭,几个当娘的就把娃娃们都带了出去,林秋缘吃瓜吃到一半就被撵了出去,走门外的柳幺舅,手中端着的木盆也被朱氏接了过去。 “三弟,这儿交给我们,你把几个娃娃带回屋去睡觉吧,这都小半夜了。” 柳幺舅侧身让自家姐姐先过,冬至一到柳芸娘的怀里就有了安全感,此时睡得正香甜。 “乖乖些,快点儿回去睡了,天都很暗了,秋缘,快跟姐姐回屋睡觉去……”柳芸娘抱着冬至走前头,转身就到屋门口,连忙唤身后的娃娃们去睡觉。 几个娃娃点点头,几人眼神一对上,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柳幺舅打断。 “走走走,回屋睡觉去了,别看了。” 柳幺舅催促着把几个娃娃带到各自的屋前,示意他们天色已晚该睡觉了。 几人正好碰上给卫氏端洗脚水的陈二舅,自然也是一番问候。 “对了幺舅,你跟外公他们说了吗?” 林秋缘扒拉着门,一只脚脚刚踏进屋,这才想到正事儿,连忙回头问道。 “……没呢!我哪敢跟你外公说,等明儿,先跟你外婆说……行了,别说了,快去睡觉,小娃娃没睡够长不高!” 柳幺舅也有几分扭捏,瞧见外甥女和侄女的眼神,柳幺舅连忙正色道。 “妹妹,是什么事儿啊?怎么表叔他……” 柳幺舅听着二人的议论,耳朵一红,直接转身就跑,林秋缘自然也是小嘴叭叭地,把二人打的什么主意给说了出来,陈思思也越听越觉得可行,姊妹俩兴奋地叽叽喳喳到半夜,好似明儿一早一睁眼茶肆就开起来似的,聊着聊着,也不知谁先睡着,二人这才渐渐地没了声儿。 第142章 看地 “秋缘!秋缘!快醒醒!你舅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林秋缘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肩膀,只得被迫睁开一只眼瞧,只见她幺舅一脸兴奋,脸上笑得跟过年似的。 “干嘛啊幺舅,一大早的……”林秋缘又闭上眼睛,困得不行,嘟嘟囔囔地睡着,眼见着又要睡过去。 “你起来!快!你外婆说一会儿去跟我们看地!”柳幺舅见外甥女困成这狗样,想也不用想昨晚这俩人肯定是熬夜蛐蛐他了,连忙把外甥女薅起来坐着。 “什么地啊?你们去看呗……地?等等!” 林秋缘脑袋逐渐清醒,听到看地后就咻地睁开眼,眼睛里还有几分困惑。 “幺舅,你是说?外婆同意了?” 林秋缘急急忙忙地挪到床边,捞起鞋子就穿上,迫不及待地就往外冲。 “诶!别跑!没同意,我娘只是说先去看看再说……再说了,一会儿咱们还得把饮子熬上,你外婆还在搅豌豆凉粉呢!” 柳幺舅想伸手去拽外甥女,哪成想这娃子跟滑溜溜的泥鳅似的,连衣角都没抓住。 陈思思睡眼朦胧地坐起身,眯着眼瞧着她表叔,脸上也有几分迷茫,但也揉了揉眼爬了起来,趿拉着鞋子就出了屋子。 天井里肖大脚和牛氏正在给赵小麦洗露水澡,三个多月的小姑娘,小腿已经十分有力了,在木盆里直乱蹬着。 牛氏一手抬着女儿的后颈,一手抬着女儿的小屁屁,肖大脚则捏着细棉布给孙女仔细擦洗着。 林秋缘也被吸引住,蹲在木盆旁看小姑娘洗澡。 小姑娘一双拳头紧握,手背上有几个肉窝窝,瞧见林秋缘在看她,还笑得露出了没有牙齿的牙龈,不一会儿就开始吐起了口水玩,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只是身上的疹子还是很明显。 林秋缘将手也伸进盆里,偷偷往里头兑了点水便往小姑娘身上浇。 盆里的水明显有点不一样的味道,林秋缘没有闻出来。 “娘,水有点冷了,咱是再兑点水还是把小麦抱起来了?” 牛氏感觉水温有些凉,连忙询问道。 肖大脚示意她把小麦抱起来,提起一旁的木桶又往盆里倒,边倒边说道,“多泡一会儿,唐大夫说了,平日多拿丝瓜瓤和蒲公英熬水来给小麦擦擦,奇怪,这才泡没多一会儿啊,怎么水就凉了?” 林秋缘偷偷溜了,溜去灶房找她外婆去。 陈氏自然知道外孙女是为何而来,瞬间起了逗弄之心,让她帮忙跑腿拿这个干那个。 林秋缘半天都没找到话题切入点,反而还累得不行,坐在饭厅的凳子上,往桌子上一趴,又睡了过去。 “乖乖,醒了,吃早饭……” 林秋缘感觉肩膀被人推搡着,懵懵地坐起身揉了揉眼。 陈氏见她半梦半醒,索性放了个大招,“快醒了,吃饱了带外婆去看看你们看好的地儿……” 林秋缘一听,瞬间就梦醒了,瞪着眼睛很是不敢置信。 “怎么?不信?”陈氏捏了捏外孙女的小脸蛋,示意她先吃早饭。 男人们早就出门去帮忙打谷子了,何氏带着朱氏去张三家帮忙做午饭,剩下的人都留在家中——院儿里的谷子还是得翻晒。 饭桌上的其他人见状都偷偷笑,肖大脚和牛氏有些不明所以。 “老姐姐,这事儿现在先不跟你说,等事情定下来我再跟你讲,先吃饭,这几日你们就安安稳稳地住下,我们这宽敞,横竖都住得下,谷子也打完了,但是也闲下来了。” 陈氏今早揉了面粉做了盐菜面片汤,里头还打了蛋花,林秋缘很是爱这一口,陈氏将盛上面片汤的碗放在肖大脚面前,笑着说道。 “害,你看我这是会不好意思的人吗?昨儿可多亏了家和跟唐大夫有几分交情……” 肖大脚和陈氏攀谈起来,柳芸娘牵着冬至、牛氏抱着小麦、卫氏挺着肚子,几个人踏进饭厅,一群女人们便有说有笑起来。 林秋缘脚跟脚地跟着陈氏后头,脸上的表情说一点都藏不住,陈氏很是无奈地表示,“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看的地在哪。” 林秋缘恨不得原地蹦起三丈高,背着小背篓装了水壶就整装待发。 有柳芸娘在家,冬至倒没闹着要跟着一起去,老老实实地靠在她娘怀里目不转睛地、好奇地看着牛氏怀里的小麦。 陈氏带着几个娃娃出了门,路上遇到不少村民,陈氏带着几个娃娃一一打招呼,路过晒谷场时,不少人都在忙着翻晒谷子;路过村西头时,几人在一家还在建的青砖瓦房前驻足。 “哇,这房子真气派呀!估摸着有咱家三块宅基地那么大了,也不知道谁修这儿的,村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陈家和背着手昂着头看着还在垒院墙的房子,不由得有些艳羡。 林秋缘心里头突然有个猜想,但又觉得有点不太可能,摇了摇头便被陈氏牵着继续往前走。 家家户户都陆陆续续地打完了谷子,桂圆树下话家常的人又多了起来,有眼尖的人看见几人,老远地就招呼上了,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她们要去哪儿。 陈氏笑呵呵地四两拨千斤地跟人聊着,半点有效信息都没被套去,林秋缘在一旁啧啧称奇,看来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几乎每个村里都有嘴碎的人,溪江村也不例外,几人前脚刚离开,后脚桂圆树下的众人就转变话题开始谈论起他们几家,不少人说着酸话,倒也有几家人帮忙说了公道话,这些陈氏一群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沿着村道快到官道时,林秋缘步伐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几步跳到她和她幺舅看好的地界前,兴高采烈地指着这块荒地,小嘴吧啦吧啦地,一脸兴奋地说着她和柳幺舅的规划。 陈氏围着荒地转了两圈,除了荒草丛生有些荒凉外,这个位置是确实是极好的。 陈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脑里也有了几分规划,一低头就对上外孙女晶亮的、充满渴望的双眼,陈氏但笑不语,这可把林秋缘急得团团转。 第143章 晒谷场上的哭声 陈氏仔细观察过这地势,平日里从这过的时候倒是半点没注意,心里打了主意后,越看这地儿是也满意,虽然荒草一人多高,慢慢清理也不成问题。 看完了地,陈氏就带着几个娃娃往家赶,这农忙可还没完全结束,地里的活计还不少,花生可是差不多也能挖了,陈氏打算去地里头转转。 几人刚到村西头,陈氏就瞧着溪里头有几个小脑袋瓜子浮浮沉沉,一旁也没个大人看着,陈氏当场黑了脸。 “姑婆,好像是罗大宝、赵小毛、张竹竿他们几个……还有几个我没看清脸。”陈家和眯着眼试图把溪里浮水的几人辨认出来,依稀看见几张熟脸。 陈氏直接从路边的黄荆树上随手折下一根树枝,直直地就往溪边走去,几个娃娃紧随其后,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们都是哪家的娃娃?你们大人嘞?还不快点儿起来!”陈氏右手叉腰,左手拿着棍子指着溪里的六七人,一脸严肃地喊道。 有几人认出了陈氏,嬉皮笑脸地做了个鬼脸,又憋气沉入溪中,试图不被认出。 “躲什么躲?都是一个村里的,这几个娃娃早就把你们认出来了,马上就要开学了吧?我记得你们先生是不是交代过没人大人带着不能到溪里浮水?” 陈氏也不恼,直接搬出了俞先生,横竖这里头有几个是家中几个娃娃的同窗,跑得了和尚他们还跑得了庙? “告告告!鸡翘翘!爷爷喝酒你喝尿~” 其中也不乏有几人是没上学了,成日在村里野惯了的,比如说以罗大宝为首的几人,都是被家中宠坏了的,当然半点也不打怵,嘴里甚至还唱起了童谣,赖在溪里硬是不起。 林秋缘几人的两位同窗自然是害怕的,老老实实地从溪里爬起来,一手捂住小鸟,一手捂住屁股蛋,也不管身上还没擦干,窸窸窣窣地便开始套衣服。 “赵大毛,张竹竿!你们两个孬货!你们怕她做啥子?” 罗大宝在溪里气愤地拍打着水面,一手指着二人,咬牙切齿地、愤愤地吼道。 “我叫赵惠民!不叫赵大毛!先生给我取了名字的!”赵大毛套好衣服,扭捏地拽着衣摆,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红晕,也有几丝害怕,眼神不自然地在几个同窗身上瞟过,听见罗大宝嘲笑他,连忙也大声吼回去。 “就……就是!我叫……张……张多闻!不……不叫竹竿!” 张竹竿会说话以来就有些夹舌子(结巴),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急急忙忙地纠正道。 “孬货!你们不来算了!咱们继续游,看咱们能不能游到村口去……” 罗大宝白了岸上的几人一眼,就准备开始游水,陈氏看了看岸边的衣服,两步并作一步跨过去,捞起几人的衣服,对着溪里嘻嘻哈哈的几人喊道,“成,你们不起来是吧?我一会儿就去晒谷场问问这都是谁家孩子的衣服……你们啊,就光屁股蛋儿回家吧!” 陈氏说完作势提着衣服就要走,林秋缘几人也鬼精,抬腿就准备跑,溪里的几个娃娃这一看就急了! 他们好不容易避开大人跑到村西头这边来浮水,怎么就那么碰巧碰上这群多管闲事的瘟神!?他们里头年纪大的几个再过几年都能娶亲了,哪能光着屁股蛋儿在村里晃荡?说出去他们自个儿都觉得难堪! 罗大宝好歹也上了几天学堂,似乎也明白什么是羞耻心,只得骂骂咧咧地爬上岸。 “你……你们转过去!你们是女娃娃!看……看什么看?!”罗大宝见林秋缘转过头,有些急眼,连忙冲她吼道。 林秋缘上下扫了一眼黑得跟挖煤的似的罗大宝,不屑地扁了扁嘴,姑奶奶我还不惜得看呢!有啥看头啊!我还怕长鸡眼呢! 陈氏示意陈思思把陈念和林秋缘带去路上,自个儿拿着黄荆棍站在后头,把几人像撵鸭子似的撵去村道,也不管别的,棍子一扬,活像放羊的似的就把几个半大小子撵到了打谷场,路过桂圆树时,村里的情报大队还在,看见陈氏撵着几人过来,不由得好奇。 听陈氏讲完来龙去脉,情报大队有不少人也急了,生怕自家儿子孙子也去浮水,急急忙忙地挎着篮子就往家赶。 “诶!这都是谁家娃子?跑村西头去浮水,还说要游村口去……” 陈氏一手拿黄荆棍撑着,一手牵着陈念,对着晒谷场上还在耙谷子的一群人吼道,这一嗓子倒是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好啊!大毛你不好好在家写作业,又跟着罗大宝鬼混,还敢偷偷去浮水?看老子不揍死你!” 赵大毛他爹刚好在晒谷场的外圈刚耙完谷子正打算歇息,听见有人一喊,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一站起身就见脑袋缩得像鹌鹑似的,双手绞着衣服的自家儿子,那是万万不能认错的! 赵大毛一听他爹也在,连忙慌乱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爹冒火的眼睛,不由得肩膀一抖,下意识就往陈氏身后躲。 “你小子还敢躲?给老子滚过来!”赵大毛他爹赵显材拳头捏的邦邦硬,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婶子,这回可多谢你!这混小子,我跟他说了多少遍都不听!” 陈氏伸出胳膊阻拦,赵显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压下怒气跟陈氏道谢,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一把就把赵大毛拽到了身前。 “诶诶诶!显材!给孩子留个面子,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可别把娃娃打给别人看笑话!”陈氏连忙从这头拉住赵大毛,高声喊着,趁着赵显材拽儿子的瞬间,陈氏压低声音提醒道。 赵显材愣了愣,这才回神发现周围早已站了不少看戏的人,这才松开儿子的手,怒道,“去,帮忙耙谷子去,老子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完便把儿子拽住,对着陈氏点头示意后才回到晒谷场。 二人一走开,周遭看戏的人才发现也有自家孩子在里头,自然又是一番闹腾,陈氏交代众人一定要看好自家娃娃,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才带着几个娃娃离开。 陈氏离开了,黄荆棍顺手扔到一旁,这可给气急了的几个家长找到了武器,晒谷场上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林秋缘连带着罗大宝几人一步三回头,奈何个子不高,前方的热闹早就被人群给围住,他们只能听见凄厉的哭声。 “瞧见了吧!若是你们几个不听话,偷偷去浮水,我保证打得比他们更凶些!” 陈氏睨了几人一眼,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给几人打着招呼(示警),几个娃娃惧是一抖,直言不敢,倒也不敢回头看了,老老实实地走到桥边。 “大宝,快家去吧,莫要自己跑去浮水了,水里头有水打棒(水鬼),会吃娃娃……” 罗大宝回家不用过桥,在此与几人分道扬镳,陈氏见他飞快跑开,只对着他的背影不咸不淡地喊道,林秋缘似乎都看见罗大宝的肩膀抖了抖,似乎是被吓的。 第144章 买地建茶肆 回到家中,肖大脚已经倒回家中做午饭取票,肖大脚的娘家兄弟和侄儿们还有牛氏娘家兄弟们来帮忙打谷子,先前说好的,柳芸娘也跟着去帮忙打下手。 卫氏搬了小板凳同牛氏坐在前厅,一起看着院中晒着的谷子。 卫氏在给肚子里的娃娃做衣服,一针一线都是细细密密的母爱;牛氏抱着熟睡的小麦,跟卫氏话着家常。 “妹子,你这一手可得教教我,我这手啊,其它都行,就是这绣花……哎哟喂,你看我小麦身上的花色,都是我婆婆绣的,让我捏着针缝缝补补还行,这绣花……” 牛氏侧头去看卫氏的绣的猴子花样,活灵活现,很是可爱,不由得有些羡慕,手也痒痒想跟着学。 陈氏几人推门进来时,二人还在交流花样。 “姑姑,您回来了……” “婶子。” “别起身,坐着就成。小麦还哭得凶没?今儿怎么样啦?” 陈氏顺手拿了靠在墙边的竹耙,换上一旁的草鞋便开始翻谷子,陈家和几人也着工具帮忙。 “睡得好着呢!今儿都喝了三回奶了,这才喝饱睡着了……婶子,这可多亏了你们……” 牛氏轻轻拍抚着怀中的女儿,瞧着女儿安稳的睡姿,心中的大石头也是放下了不少。 “说这些做啥子,对娃娃好就成,小麦不乖(小娃娃生病的代称,主要是怕夭折,就把生病称为不乖)这几日,可把你们吓得不行吧?” 陈氏边耙边同牛氏攀谈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院里的谷子给翻了个遍。 做好午饭后,陈氏又将谷子又翻了一遭,顺带将今日要带去卖的吃食给装上牛车,还催促几个娃娃先吃。 林秋缘这几日难得吃顿饱饱的午饭,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斗碗,就着块煎麦粑,一碟子油渣炒嫩豇豆和泡豇豆,唏哩呼噜地就喝了一大碗浓稠的南瓜粥,小肚子都撑得圆鼓鼓。 牛氏在哺乳期,吃食自然与她们不同,肖大脚还特意交代她中午会送饭来,陈氏就先煮了碗糖水蛋给牛氏填填肚子。 柳幺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也跑了回来,牛饮似的喝了碗粥,揣了两张饼,拎着林秋缘就急急忙忙出发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娘也去看过预备开茶肆的地方了。 “幺舅,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林秋缘一手扶着栏杆,双腿晃荡着,神神秘秘地说道。 “什么消息?你就说跟咱开茶肆有没有关系吧?” 柳幺舅甩着鞭子,有些不以为意,全然只关心茶肆的事情。 斜眼看到外甥女点了点头,柳幺舅这才来了精神,兴奋地说道,“那你先说好消息我听听,只要是跟茶肆的事儿我就觉得都是好消息。” 林秋缘也不卖关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今早我带外婆就看昨儿我们看的那块儿地了,外婆也说是个好地方!” “真哒?哎哟喂!哎呦!” “幺舅!” 牛刚刚起步上桥,柳幺舅一激动,差点从牛车上滑下去,亏得他眼疾手快地拽住缰绳,这才没被卷下去。 林秋缘都吓出了一身冷汗,顾不得其它,连忙松开手去拽,倒被她舅伸手控住了。 “我没事儿,太激动了,你坐好,莫掉下去,你要是出点事儿,你外婆能剥了我的皮。” 柳幺舅重新坐好,看着外甥女重新扶好,这才甩了鞭子驱使牛车,脑门子都吓出了汗,随手拿袖子按了按,这才专心赶车。 “幺舅,你怎么不问我坏消息是什么?” 林秋缘左等右等没见她舅开口,还以为她舅真沉得住气 “我不是说了吗,只要跟茶肆有关的都是好消息……” “姑婆说要给你娶个媳妇……” “……” “不是?你说啥?”柳幺舅掏了掏耳朵,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二舅都还没给娶嫂子呢!哪能轮到我?再说了,你外婆说了,我们家的娃子没满十八岁是不会考虑嫁娶事宜的,我还有两年呢……怎么?连你舅你都忽悠?” 柳幺舅切了一声,往身旁睨了一眼,半点不信外甥女的鬼话。 “真没意思……好吧幺舅,我吓唬你的,外婆说等忙完这阵儿就去找村长丈量那块地,最好是买下来,免得到时候别人看着眼红来争……不过,村里真有人上门要给你介绍媳妇了,好几回了呢!” 林秋缘倒是不知道他们家还有这种说法,不由得暗叹她外婆的先进思想……先进……她真的非常怀疑她外婆也是个穿来的,又怕贸贸然上去捅破窗户纸,万一不是那可就尴尬了,尴尬都还是小事,别等下到时候把她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体了就成。 “她们介绍就介绍呗,搞不好看上的是你二舅嘞!我才不想那么早成亲!一个人多自在啊!” 舅甥二人一路瞎聊,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二人不由自主地对着看好的那块地行注目礼。 今儿东西带的不多,卖得也快,倒是比平日里早收工,柳幺舅睡醒一觉后又赶去张三家的地里帮忙,没两天,村里大部分人地里的谷子都收完,肖大脚家中的屋子也重新刷过,牛氏也抱着小麦回来家。 转眼就过了中元节,村里人又开始忙活起来,地里还有不少东西要收,比如说花生、新一茬的洋芋等等,倒是又是一番忙碌。 茶肆是柳幺舅的主意,陈氏备了礼,同柳外公一起,抽空去了趟村长家,来回跑了几趟,终于拿到了那块地的文书。 柳幺舅抱着文书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喜得好几天都滋着他的大白牙,每天天不亮就背着背篼,拿了柴刀镰刀去村口那块地开荒,柳二舅几人也加入其中,用了两三天,才把这块地个开了出来。 一家子嘴巴都很紧,他们要开茶肆的消息是半点都没透出去,一开始村里还有人嘲笑他们买了块破地那么远,也不知道图什么,后来,见着赵大匠也时常往村口走,村长的情报大队才拿到一手消息——柳家人要在村口开茶肆了,这消息倒是把村里人震惊得不行,毕竟那么多年了,还从未有村里人想着在村口开茶肆,怎么他们才来没多久就开上了? 说酸话的人自然不少,但他们家人缘好,平日同邻里相处都很和善,且去年他们家还带着村里不少人烧炭,不知道改善了多少人家的生计,所以向着他们家说话的倒是多过说酸话的人,这倒是一大家子都没料想到的,他们就这样完全地融入了溪江村。 第145章 月饼新口味 茶肆的框架刚刚搭成,中秋便快到了,溪江村又热闹了起来。 陆老爷家早就放出话来,他家照常出了酒水和庄子里头的鸡鸭;新搬来的另一位陆老夫人也大手一挥,便出了两头猪和两只羊;村长家也照常出头猪,于是乎,今年村里头的丰收酒倒比往年都要热闹。 肉太多,村长担心会放不住,便让夏氏把主厨的妇女们聚在一块儿想想法子,李氏、陈氏、何氏和肖大脚几人是村里公认的做席面好吃的巧手,夏氏请几人上门商量了一番,几人细细琢磨着,最后才决定把多余的肉做成大个的肉馅儿月饼,一桌一个,当做是一盘菜,正好也应景。 村长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让她们放手去做。 几个领头的妇女各自回家琢磨,几个娃娃也很好奇何氏和陈氏要怎么做肉馅儿月饼。 林秋缘从小也是吃肉馅儿月饼长大的,后面去了岭南地区生活了几年,倒也爱上了广式月饼,老家的椒盐肉馅儿月饼,她也一直惦念着。 陈氏同何氏商量着,很快就有了章程。 几个娃娃连着几天都在帮忙剥葵瓜子、南瓜子、剥花生、敲核桃,手都有些生疼,林秋缘都害怕二人整出个五仁月饼来,那是她最不喜欢的月饼口味。 娃娃们忙完这些,活儿就又来了。 柳幺舅照常去镇上出摊,陈大舅几人忙着折腾茶肆,陈氏最近在和肖大脚学做豆瓣酱,开始折腾起蚕豆来,泡了满满一盆,用石磨大概磨了磨便倒在水中将大部分的蚕豆壳捞起喂猪,仍有不少的蚕豆壳还混在蚕豆里头,陈氏便把清理蚕豆壳的任务交给了几个娃娃,卫氏也抬了凳子来帮忙。 “唉……” “这也太多了,也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去!”林夏至手里活计没停,嘴上也不停抱怨着,瞧见面前堆起尖尖的蚕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哥哥,慢慢弄吧,你看妹妹弄得多仔细呀!” 林秋缘抬头看着认认真真帮忙挑壳的处于儿童模仿期的冬至,乐呵呵地对着她哥说道,对她来说,这玩意儿简直是可以与修牛蹄媲美的减压神器了,多舒服啊! “我也弄得很仔细呢!” 陈念一听没人夸她,小嘴一撅,忍不住嘟囔道。 “是是是,咱们念丫也仔细,大家都仔细,快弄吧……” 卫氏侧身坐着,轻声笑着把一众娃娃都夸了一番,陈念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手里的活计。 由于家中要烤月饼,陈大舅几人又跑了趟村中,找到会做烤窑的手艺人,在后院起了个简易的烤窑,林秋缘看着院里的烤窑,激动得小脸通红,她真的好想吃面包啊! 陈氏和何氏连着试了好几回,不停地调整馅儿的味道,前几回月饼的味道也不错,但陈氏还想着调整下馅料的比例,终于在中秋前四日做出了令林秋缘都震惊的月饼。 林秋缘一口下去就要到了肉馅儿,仔细嚼了两口,才突然发觉这月饼的味道同她童年记忆中的肉馅儿月饼重合——月饼的香味扑鼻而来,总体偏咸,但而不油腻,还带有特别的椒麻味儿,香浓可口,口感也丰富多变,外酥内软,馅料饱满且层次分明,每一口都是她童年记忆中关于中秋的独特记忆。 她记得小时候跟外婆去月饼厂买这个肉馅月饼还得排老长的队,而且去晚了还不一定能抢到,每次她们都天不亮就跑去渡口等最早的那班船,就为了抢这个月饼,如今突然又吃到熟悉的口味儿,林秋缘不由自主地就泪流满面。 “哎呦乖乖,怎么吃个月饼你还哭了?” 朱氏咬了一口饼,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连忙打趣道。 “我瞧瞧?秋缘你怎么了?眼睛里头进眼睫毛了?还是拿捏月饼的手揉眼睛了,里头又有花椒……” 柳芸娘已经拧了帕子来给女儿擦脸,一低头果然见女儿双眼红红,连忙抱着女儿的脸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睛,不是很放心地吹了两口气,确认眼睛里头确实没有杂物后,目光才落下女儿手中的月饼上。 林秋缘自然是顺着台阶就下了,连忙表示是揉了眼睛,柳芸娘都有些气笑了,仔细给她擦着手,最后还不是很放心地又给另外几个娃娃也仔细交代一番,莫要用捏过月饼的手揉眼睛,得到几人保证后,柳芸娘才重新拧了帕子晾上。 陈氏盯着外孙女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又递了一小块儿月饼过去。 林秋缘看到递到自己面前来的月饼也有些发懵,木呆呆地顺着月饼看上去,便对上了她外婆含笑的双眼,林秋缘不由自主地也被感染,笑眯着双眼接过月饼,甜甜地道了谢。 村长和夏氏尝过新口味儿的月饼,自然也是大为惊喜,满意地点点头后,村长又研磨提笔,写下来做新口味儿月饼需要的大概材料,发现基本上都是各家各户都有的东西。 村长统管全村,一下号召,村民们便自发地开始准备起来,连着几日,村里随处可见在剥花生、瓜子、核桃的人,几个娃娃才从挑蚕豆壳的阴影中逃出来,到村里玩耍见到大家都在忙着剥坚果,吓得也赶紧跑,生怕下一秒就被相熟的人喊去帮忙剥。 尤其是林夏至,因为有爱啃手指甲的坏习惯,指甲都快长进肉里了,这就导致他剥东西只能用指腹来,看见这些东西,林夏至都觉得大拇指的指腹生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中秋前一日,不少人都自发地来到晒谷场帮忙打下手,晒谷场上的烤窑从早到晚就没停过,一炉一炉的不同口味儿的月饼出炉,香得来帮忙众人口水横流,香得娃娃们茶不思饭不香,香得村中的狗子们争先吼叫,好不热闹。 尤其是陈氏和何氏折腾出来的鲜肉坚果月饼的味道,尤为霸道,直往众人的鼻孔里钻,恨不得马上尝上一口。 村长将食材和烤好的月饼都锁进晒谷场的仓房中,只等着第二日的丰收宴开席。 , 第146章 又是一年中秋 经过去年的丰收酒,娃娃们都有了经验,柚子摆在那绝不碰一点儿,也就只有村中怀着身子的女人们尝了几口。 卫氏肚子大了,何氏不让她去打下手,只让她老老实实坐着,跟别人摆龙门阵,盯着些几个娃娃就成。 陈念知道她娘最近喜酸,只要剥开一个泛酸的柑橘就立马给她娘拿去,和卫氏坐一起的几个大肚婆忍不住直夸,小姑娘自然也是乐呵呵地帮她们也挑着果子。 “奇怪,怎么没看见毛毛?它去年今日跑的可欢了。” 陈家和啃着藤梨,手里还捏着几瓣橘子,四处寻找着毛毛的身影,毛毛平日也爱吃果子来着,都喊了几声都没听见毛毛的声音。 “是啊!要是平日,毛毛这大馋狗一喊就来了,今儿跑哪躲着去了?” 林夏至将橘瓣捏开个小口,正在喂冬至吸着汁水,闻声也扭头四处张望,确实没看见毛毛的身影。 林秋缘也站在凳子上到处看着,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下意识望过去,正好看见小孩桌最前方的侧头喝茶的陆衍湫,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陆衍湫微微偏头,林秋缘不知为何就有种做贼的慌乱感,不由得身体一晃。 “诶!秋缘!你坐好别爬那么高!我去帮你们找毛毛。” 一侧的盛哥儿见林秋缘晃动了一下,连忙探出手去扶住她,找不见毛毛他也有些急,毕竟毛毛是他们家四眼的狗崽崽,也是他小时候哭着闹着都想养的小狗狗,虽然四眼这两年又生了三胎,狗崽都被陆陆续续送人,但毛毛还是盛哥儿最喜欢的小狗,它长得跟四眼一毛一样。 林秋缘也跳下凳子,几个娃娃便开始四处找毛毛。 林夏至猜毛毛会在办厨那,还没等她靠近就被撵走了。 “嘿,娃娃些别处去玩,莫在这窜来窜去,小心被烫到。”来帮厨的人呵斥道,几个娃娃没见到毛毛,连忙就跑开了。 娃娃们左找右找,都没找到毛毛,最后还是毛毛自个儿跑了回来,躲在几人坐着的桌下,抬起一只后腿,不停地舔舐着自个儿的私密处。 “毛毛尿尿的地方流血了!是不是有人打毛毛?” 陈思思蹲下身去,正好瞧见有血迹从毛毛屁股下流出来,不由得有些着急。 林秋缘心里一咯噔,连忙也蹲下桌去看,果真,毛毛的“小妹妹”不仅流血了还红肿了!天杀的!这是哪条公狗干的坏事儿?! 几个娃娃都蹲下围观毛毛,毛毛也觉得莫名其妙,舔舐完便起身想走,陈家和连忙按住它。 陈思思还把在摆龙门阵的卫氏扶了过来,卫氏大着肚子不太方便蹲下身去,陈家和便把毛毛抱在怀里,露出毛毛的肚子给卫氏看。 卫氏一看就知道毛毛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上几双懵懂的眼睛,又欲言又止,有些开不了口,只留下一句毛毛可能要当娘了,便抚着肚子快步离开,看得林秋缘都有几分担心她。 林秋缘自然是明白的,天老爷,到底是哪条牛粪把他们家毛毛给拱了?原本人家是多活泼可爱的小女狗啊! 几个娃娃都震惊毛毛可能要当娘这一信息,难以消化,很是怜惜地喂毛毛吃着东西,毛毛混吃混喝完,便爬起身,跟着自己的“小伙伴们”漫山遍野去野,几个娃娃瞧毛毛生龙活虎的样子也是放下心来,安心坐着等吃饭。 仪式照旧,狗狗先吃,村长将第一份饭菜倒入提前备好的狗槽中,毛毛跟着小伙伴一哄而上,林秋缘头一回在狗狗脸上看到满足的笑容,也是觉得哭笑不得。 席面的菜式只比平日的席面多了几道应景的菜式,娃娃们吃得满嘴流油,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也乐呵呵地分享着自个儿爱吃的菜式,自是一片其乐融融。 饭后,林秋缘还瞧见云哥儿偷偷包了几块小个的月饼,便上前想去吓唬他一番。 “云哥儿!我瞧见了!你偷偷……” 林秋缘轻手轻脚地走到云哥儿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话还没说完,便被云哥儿反捂住嘴巴。 “嘘!你别乱说!这是我分到的饼子!我没吃!” 林秋缘眨巴着双眼,表示不太明白。 云哥儿把饼子用帕子包好塞在胸前,一手捂住林秋缘的嘴巴,一手拽着她的胳膊就往人少的地方走,林夏至眼尖,但下意识也觉得云哥儿不会欺负他妹妹,脚下步子一转,也跟着摸了过去。 “嘘!你小声些!我这是给狗蛋还有罗家的大丫姐和两个妹妹带的!” 云哥儿没有松开捂着林秋缘嘴巴的手,解释道,看见林秋缘点了点头才放开自己的手。 林秋缘心里头也不好过,她还以为是云哥儿嘴馋想留着偷偷吃……结果人家是特意没吃留下来给小伙伴的,林秋缘内疚的不行,是半夜睡不着都会起来捶床的那种程度的内疚。 “你别太大声,不然被跟罗大宝玩得好的那几个人听见,罗大宝肯定就会知道,那大丫姐她们就惨了……” 罗大宝什么狗脾气不用云哥儿细说她都知道,林秋缘确实震惊于云哥儿的心思缜密。 “你不早说,我这还有俩没吃……你一起带回去吧!”林夏至从一侧蹦出来,倒把做贼心虚的二人吓得不行,林秋缘这种易惊吓体质又被吓得不停地打嗝。 “哥……你……你又……嗝……吓到我……嗝……了。” 林秋缘的嗝止不住,林夏至连忙回神,伸出手在妹妹后背拍着。 拍了半天都没什么用,林夏至连忙把陈家和拽过来帮忙。 陈家和最近在和唐大夫认穴位,此时也在和唐大夫交谈着,林夏至跑过来对着唐大夫见礼后便拽着陈家和跑。 陈家和不明所以,双腿倒是下意识跟着扑腾,毕竟表弟这样做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吧? 陈家和一来,就瞧见打嗝不止的表妹,眼泪都快打出来了,正好他才和唐大夫学了两招。 陈家和抓住林秋缘的右手,找到手掌侧位于手腕部中点上两拇指宽处的内关穴,用拇指轻轻地按压,按了好一会儿,林秋缘觉得穴位酸痛,这才惊觉自己的嗝儿停了,陈家和这才松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大人们帮着洗洗刷刷,忙活完都快下半晌了,没吃完的菜式每家每户都分了些去,倒是没有浪费的现象。 第147章 白挨打 到了傍晚,一家子早早地吃了晚饭,便提前搬了桌椅到天井去,只等着晚上拜月赏月,桌上已经端上了瓜果零嘴,娃娃们总是馋的。 柳二舅则端了橘子和柚子出来,砍了些实心竹,还拿了些粗棉线来,预备带着几个娃娃做点儿橘灯和柚子灯。 林秋缘嘴里嚼吧嚼吧着糍粑,也好奇地蹲在地上看着,她的童年记忆里也有舅舅带着她做橘灯的印象,只是那时候自己年纪小,破坏力极强,总能将舅舅才做好的小橘灯分解,气得她舅跳脚。 再后来就是被爸爸妈妈接去城里,就再也没有自己动手做过橘灯,都是她老爹在街上随意给她买一个可以折叠的纸灯笼或是电子灯笼,一按开关,灯笼就会闪个不停,还会发出令人魔怔的音乐,后来过了好久她才知道那魔怔的音乐叫十五的月亮,词儿半句记不住,调调都是深深地印在了脑海。 林秋缘吃完了糍粑,也不自觉地哼着小曲儿加入做小橘灯的队伍。 柳幺舅则剥了个柚子,往里头安了根蜡烛就算完事儿,柚子皮重,棉线倒是拉不住,柳外公直接将柚子灯放到了桌上,蜡烛烤着柚子皮,倒是有几分独特的清香。 何氏抱出了月初新鲜做的桂花酒,除了几个娃娃和卫氏,每人都分到一杯小酌一口,陈舅公直呼不得劲,何氏啐了他一口,笑骂道,“还喝啊!中午的马尿还没喝够?今晚就喝这个,老老实实坐着赏月吧。” 陈舅公缩了缩脖子与儿子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低头品酒。横竖桂花酒度数不高,何氏便由着他们喝。 “哎呦,村里有人提着灯笼在地里晃荡,忽明忽暗的,可吓了我一跳。” 柳幺舅刚才提了俩小橘灯出去挂在了门上,一回头就看见河对岸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亏得今儿是中秋不是中元,不然他高低要被吓得腿软。 “咱村里这两年成亲的人不少,估摸着是几家小媳妇相约着去菜地里摸秋,若是摸到南瓜啊,以后可能就会生男娃儿,要是摸到扁豆,那就是会生个妹娃子……老二和老三,也差不多能想看起来了吧?” 何氏捏着块月饼,随意咬了一口说道,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偏头看向了陈氏。 “可不是?永康马上都二十了,三儿倒是不急……唉,嫂子,村里头那些婆子介绍的我是一个都瞧不上……”陈氏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你就说上回老张氏来谈的那几个……我都不想说,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 “哎呦,可不是……” 姑嫂二人就柳家两个舅舅的婚事谈论起来,林秋缘倒想听听,就被她舅拽去拜月亮了,拜月主要是家中的女人们带着娃娃拜,男人们在一旁并不参与。 “舅舅!你不要指月亮了!月亮要割你耳朵!” 陈念老老实实跟着拜月亮,虽然她也不知道拜了有什么用,既然娘亲和姐姐们都拜了,那她也跟着拜好了。 一回头,陈念就发现幺表叔指着月亮,想着她奶对她的叮嘱,连忙焦急地喊道。 柳幺舅一听就知道这孩子被忽悠瘸了,他从小指月亮到大,耳朵不也好好的还在?眼睛一转,柳幺舅便有了主意。 柳幺舅让几个娃娃排排坐,说是要跟他们讲故事。 林秋缘还以为又是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之类的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呢,听着听着才发觉不对,林秋缘直觉得后背发凉。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黄有财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抬头一瞧,来人青面獠牙,伸出的双手指甲都有两寸长,直直朝黄有财面中扑来,黄有财将手中的月饼扔过去,这才惊觉刚才准备咬的并非月饼,而是一癞疙宝……” 柳幺舅边说还边做动作,几个娃娃吓得抱作一团,柳幺舅嘿嘿一笑,还想继续往下说,肩膀上就落下一只手。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柳幺舅也被突然的一拍吓得跳脚,随即蹲下身去紧紧抱着脑袋,浑身发抖,忽然就听见几个娃娃的笑声,这才侧头透过胳膊缝睁开眼睛看。 “娘诶!您老怎么走路没声儿啊!吓死我了!” 柳幺舅瞧见是他娘,这才松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软了下来,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喘气。 “讲啊!怎么不继续讲了?”陈氏双手环胸,眼睛睨着柳幺舅。 柳幺舅见他娘面无表情,直觉不好,这可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果然,陈氏随即就拿起墙边的扫把往幺儿身上打去,柳幺舅只得抱头鼠窜,往天井里跑。 “哎呦妹妹,这是怎么了?大过节的,都是孩子……可不兴打。” 何氏见侄儿冲进来东躲西藏,身后还跟着拿着扫把作势要打人的小姑子,连忙起身去拦。 “嫂子,你别拦着我,今儿我非得打这混小子一顿!” 陈氏被何氏抱住没法动弹,便直直地将手中的扫把向幺儿扔了过去,柳幺舅动作也快,作势一闪,扫把直直地掉在他爹的脚边。 “爹……嘿嘿嘿。” 柳幺舅谄媚地捡起扫把,又给他爹拍了拍腿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拿着扫把往廊下躲。 “哎呦,这是咋滴啦?三儿,你又犯啥事儿了?把你娘气成这样?” 何氏连忙给侄儿使眼色,示意他认错,眼睛都快眨出残影。 “嫂子,你别向着这混小子说话,你要知道了,你都得打他一顿!” 陈氏气得大喘气,指着柳幺舅半天说不出话,简直是气抖冷! “这混小子,大晚上的给几个娃娃讲鬼故事!这要是吓到了怎么办?咱老家村里的李老三的娃不就是他爷吓唬他说山里有要吃人的狼,结果娃娃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人差点都烧没了……你看这混小子做的什么事儿!” 陈氏话还没说完,柳幺舅就被他爹给按住了,何氏也松了手,脱了鞋子拿在手里就要上前捶人。 “啊!娘!我错了……唉呀妈呀!舅娘,我不敢了!” 几个娃娃在门口探头看,一个个瑟瑟发抖。 “娘诶,表叔被打得好惨……”陈家和啧啧啧直叹道。 “哥哥,你被吓到了吗?”林秋缘抬头问林夏至,脸上并没有惧怕。 “没有!我还觉得很有趣呢!真想知道黄有财最后有没有逃脱……”林夏至有几分惋惜,他还想继续听故事呢,陈思思也兴奋地点点头。 林秋缘低头看了看懵懂的陈念和冬至,不由得也叹了口气,她舅这顿打白挨了,大的几个都不怕,小的俩根本没听懂…… 几个当娘的也赶紧来找几个娃娃,见几人脸上都没有惧怕的样子,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尤其是听见几个娃娃问还想听后头的故事时,简直是哭笑不得,连忙上前去拉架。 何氏和陈氏也只是嘴上喊得大声,下手并不重,主要也是打给几个当爹当娘的看,柳幺舅抽抽噎噎地哭了半晌,几个娃娃也上前去安慰,柳幺舅这才觉得有几分熨帖。 第148章 梨膏和柚子糖 八月十六,柳幺舅上山发现山中有棵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野果,看着很是诱人,便没忍住摘了一颗尝,酸酸甜甜,倒是有几分滋味儿,想着家中几个娃娃应当爱吃,便用衣摆兜了不少回来。 林秋缘看着盆里红中泛着黄的、个头不大的果子,觉得有些眼熟,拿在手中仔细把玩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果子表皮光滑,似乎学名叫海棠果,印象中口感像脆苹果,是有些泛酸的,放入口中一咬,微微的酸涩感就在口中蔓延开来,林秋缘不由得眉头一皱。 海棠果汁水倒是丰富,越往果子中心啃,嚼着嚼着林秋缘竟然尝出了甜味,倒是也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陈氏制止了他们毫无节制的啃海棠果,害怕他们肚子泛酸,把牙酸倒。 几个娃娃起初还不信,第二日起床,果真觉得口中木木的,就连豆腐都咬不动,只能喝稀饭,看着大人们吃肉啃饼,好不羡慕。 “该!你姑婆都劝过你们,都不听嘞!怎么样?是不是跟你们上回杨梅吃多了一样,把牙都给酸倒了,豆腐都咬不动?” 何氏笑着看几个娃娃愁眉苦脸地喝着南瓜稀饭,不由得笑出了声。 “三儿,这果子山上还多吗?”陈氏擦了擦嘴,扭头问道。 “多得很嘞!去年我们没绕去山那边看,都不知道有这果子,上回唐大夫带着我们误打误撞碰见它开花,美得很,当时唐大夫还感叹这海棠花真美,没想到结的果子也美。” 柳幺舅帮忙收着碗筷,头都没抬,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那这果子是不是就叫海棠果?”陈家和歪头问道。 “应当是吧?要不你带点去陆家问问唐大夫?”柳幺舅也不太清楚,随口答道。 “那表叔,一会儿我跟你去……咱们带把锄头去吧,不知道先前唐爷爷说的蒟蒻能不能挖了,我记得唐爷爷说过入秋后就差不多能挖了嘞!还有还有……” 肉眼可见,陈家和很是兴奋,倒是也想着跟着上山,小嘴吧啦吧啦地说个不停,最后还回屋拿了张草纸,上头记录着不少东西。 陈氏探头去看,好家伙,东西还真不少,于是陈氏大手一挥,让家里的男人都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上山捡山货去。 林秋缘也眼睛晶晶亮,满脸写着“啊啊啊啊我好想去!”,陈氏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你们几个小的就别去了,免得到时候摔倒了他们还顾不上你们,小胳膊小腿的,成天想往山上跑,山上有熊嘎婆,专门吃你们这种小娃娃嘞!” 陈念下意识一抖,赶紧摇头说不去,冬至啃着手指头,没有任何发言权,林秋缘暗自叹气,探险计划又失败! 陈思思老老实实坐在卫氏身侧,她娘让她跟着二婶学绣花来着,她这才刚刚起步,一双手指头刺了好几个洞!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往山上去,要是碰到手上的伤口,得多痛啊! 男人们扛着锄头背着背篼,陈家和将草纸折好揣进怀里,也背着小背篓拿着他的小锄头跟着带路去,林夏至也想去,林守义想了想还是把儿子给带上了,林夏至也高高兴兴地背着背篼跟着出发。 林秋缘很是惆怅地坐在廊下看卫氏教陈思思针好,看着她表姐时不时蹙起眉头、时而将被扎到的手指头放入口中吮吸,林秋缘不由得有些害怕,不会过两年她也要学这什么劳什子绣花吧!天老爷!从小到大她就只会个平针……还是误打误撞自己学会的,平日里缝补一下开线的衣服,仅此而已,绣花?那更是不可能,她连十字绣都绣不好,怎么学得会绣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瞧着何氏端出一篮子的藤梨,林秋缘连忙起身去看。 “舅婆,这是要做什么呀?” 林秋缘蹲在木盆旁看何氏仔细清洗着梨子,总不会是要做罐头吧? “做点秋梨膏,你表舅娘最近有点咳,说喉咙干,我做点秋梨膏给她润润喉咙。” 何氏仔细清洗着梨子,将清洗干净的梨子放在筲箕上沥干水,随口答道。 林秋缘想到刚才在廊下咳个不停的卫氏,也有几分担心。 “秋缘,来帮我剥柚子……” 林秋缘也帮着洗梨子,忽然听见她外婆唤她,连忙起身去帮忙。 “来啦~” “外婆,这是要做什么?”林秋缘看见桌上还有俩罐子,一时也有些好奇。 “柚子皮和柚子肉做点蜂蜜柚子,柚瓤做点柚子糖……来,帮我剥,哎呦,念丫头也来啦?” 林秋缘接过柚子看了一番,便递回去道,“”外婆,你帮我从这切一刀吧,这样好剥……” 林秋缘的指甲刚被修剪过,光秃秃的手指头去剥柚子还真有几分困难。 陈氏点点头,便把柚子瓣全都“腰斩”一番,刚放在筲箕里,冬至也摸了过来,柳芸娘紧随其后。 “娘,这是做什么呢?我帮你……”柳芸娘边说边开始挽袖子。 “正好,你拿竹片帮我把这个皮皮上头的白蒙蒙刮掉,皮上不能有点白,不然到时候弄出来也是发苦嘞。” 母女二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三个娃娃则帮着剥着柚子,一时间灶房里头也有些安静。 “妹妹,灶头你用不用?不用我先蒸梨子咯?” 朱氏走前头端了一筲箕梨子进来,何氏跟进来问道。 “我等会儿用炉子,嫂嫂你用嘛……嫂嫂,你这梨子怕是要弄到晚上哦?” 陈氏抬头看向正在往锅里掺水的何氏,笑呵呵道。 “可不是?做秋梨膏得四蒸四凉,怕是要等晚上去咯,老大媳妇儿,帮我把火烧起嘛。” 何氏把蒸格放进锅里,又端出两层蒸屉,开始往里头放梨子,朱氏已经点燃了火,灶房里头也有烟,林秋缘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陈氏速度快,柚子皮切成细丝,掺水放冰糖慢熬,又把几个娃娃剥出来的果肉也倒进去,炉子上慢慢熬着。 “娘,这罐子洗干净晒干了,没有水。”柳芸娘抱着个小陶罐走进来,放在了灶台上。 陈氏点点头,估摸着锅里头也差不多,便用抹布包住陶锅端去一旁桌上放凉,柳芸娘随即放上另一口像平底锅似的陶锅。 林秋缘看着她娘突然掏出来的平底锅也有几分震惊,什么时候变出来个这玩意儿的? 一大碗冰糖倒入锅中加水化开,柳芸娘把焯过水的切成指节大小的柚瓤倒入锅里头,用锅铲不停地搅拌着,直到柚瓤挂霜发干,这才将锅端去桌上。 做好的柚子糖挂上了黄冰糖的颜色,显得鲜嫩可爱且自带清香,几个娃娃站在桌前不停地咽口水。 陈氏看着觉得好笑,一人一颗糖便把几人打发了,让她们外边玩儿去,免得在灶房里乱窜,要是被烫到可不得了! 第149章 不见人 柚子糖的味道并不如几个娃娃想象中好吃,一颗糖,几个娃娃吃得怀疑人生。 柚子糖看起来qq弹弹,吃起来如同嚼咬不动的猪皮,俩在换牙的娃娃吃得尤为痛苦,它的味道吧,甜中又泛着点苦涩,总的来说,也就最外层的那层糖霜最好吃。 陈氏看着几个娃娃面色古怪,也不由得抱腹大笑道,“该,让你们馋吧,这是我做来止咳化痰的,你们尝一口得了,还馋不馋了?” 几个娃娃直摇头,也就冬至年纪小,陈氏怕她不小心被柚子糖块儿噎住,便只让她尝了锅底剩下的糖霜,小姑娘舔着手指头,笑得很甜。 卫氏也捏着柚子糖,小口小口地吃着,此时也不由得笑开来,这一笑倒让风给灌进嘴里去,直咳个不停。 何氏听见咳嗽声,连忙倒了碗水端去廊下,示意二儿媳喝,手上动作不停,轻轻地拍着卫氏的后背。 卫氏缓了好半天,惹得陈念担心不已,蹲在她娘身侧,紧紧地握着卫氏的手,小脸上满是紧张。 “莫怕,乖乖,娘没事儿,呛到了而已,还记不记得你上回被口水呛住?”卫氏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瓜子,轻声地哄着。 陈念见她奶对着她摇了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念丫乖,跟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去耍,晚点你爹给你们带果子回来吃……”卫氏从头上摸索着取下针线,又开始手中的绣活,见女儿松了口气,随口哄道。 “不要,那个果果酸,牙儿都酸咯。”陈念摇了摇头,小脸皱皱巴巴的,满是嫌弃,想到这儿,陈念觉得她似乎牙根都开始泛酸了。 “不如这样,奶给你们把果子做成糖葫芦怎么样?念丫想不想吃糖葫芦?”何氏想了想也蹲下身去,跟孙女打着商量。 陈念一听糖葫芦,双眼都亮了——红彤彤,晶晶亮,甜滋滋的冰糖葫芦诶!陈念重重地点了点头,不争气的口水都快顺着嘴角流下来。 另外几个娃娃也听见糖葫芦的字眼,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何氏,在何氏连连保证下,几个娃娃便背了背篼准备去放羊放牛去,主要还是想去小湾守着,看看糖葫芦什么时候有着落。 娃娃们左等右等,都没见到上山几人的身影;猪草打回家了,几人还没下山;把鸭子和鹅都撵回家去了,几人还是没下山;牛羊也牵回家去了,还是没看见人影…… 别说是娃娃们了,这下是家中的几个女人都有些担心了。 朱氏揪着围裙在廊下走来走去,卫氏也有些急,脑袋也随着自家嫂子的身影转来转去,何氏也去竹林边看了几遭,还是没有几人的身影,急得手背拍手心,几个娃娃站在何氏身侧也左顾右盼,心里也是急得不行。 陈氏看了看天色,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看了看桌上的饭菜都快没热气了,起身也想往小湾去看看。 刚踏出饭厅,陈氏就听见前儿传来拍门声——朱氏先前见天快黑了,便把平日里大打开的门给扣上了。 “汪汪汪——” 毛毛的声音先从外头传来,朱氏不由得一喜,“娘!姑姑,好像是爹他们回来了!我听见毛毛叫……” 话还没落下,陈氏就已经快步蹿了过去,手还没碰到门栓,就听见自家男人在外头喊道,“老婆子!开个门儿,怎么今儿门锁那么早?” 吱呀一声,门大打开,陈氏看着满载而归的一群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站到一旁让人进来。 “你们这是从哪头回来的?嫂子和几个娃娃还在竹林那等着呢!可把我们急死了!”陈氏抱怨着帮男人放下背篼,又去帮儿子女婿。 “嗨,山里头东西太多了,我们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多亏了毛毛,左闯右闯的带我们下了山,看着天色晚了,蛇都出来活动了,可把这俩娃娃吓得不行……左拐右拐的,直到看见我们在那边的几个蜂箱我们才知道自个儿安全下山了。” 柳外公捏着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又用嘴努了努空着的宅基地方向,又弯腰摸了摸脚边毛毛的脑袋,语气也有几分后怕。 “该!贪心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它还能跑了不成?背着那么多东西在山里东窜西窜……” 陈氏听完也是气笑了,若不是顾及人多,发痒的手估计都快拧到自家男人耳朵上去。 “哎呦,你们哪去了?可让我们担心惨咯!” 朱氏速度快,听见几人回来了,连忙跑后头去喊自家婆婆和几个娃娃回来,何氏疾步走到前厅,见几人都好好的站在眼前,悬着的心总于落了下来,左手捏着衣服,右手直拍着胸口大喘气。 朱氏早就打好了水,此时正和柳芸娘在灶房里热菜,几个娃娃也来喊大人们洗脸吃饭,卫氏也挺着大肚子来看,陈二舅连忙蹿过去扶着。 “哎呦!” 林秋缘长得矮,倒是完全看清了她二表舅娘手上的动作,直接揪住她二表舅腰上的软肉拧了一圈,这声吃痛的哎呦便是陈二舅发出来的。 陈二舅瞧见自家婆娘脸上藏不住的担忧,连忙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哄着,几个娃娃站在一旁围观,看得正精彩了,就被捂住了眼睛。 “小孩子家家的看什么看,不是说吃饭了?快快快。”柳幺舅拎着外甥女,一边拽走一边说道。 另外几个娃娃也被拖走,不一会儿一家子就排排坐在饭桌前,油灯不是很亮,陈氏拿小木棍拨了拨灯芯,屋里这才亮堂起来。 几人也是饿惨了,风卷云残地就把一桌子饭菜吃几个精光,几个娃娃看得目瞪狗呆,下巴都快落地上去。 林秋缘望向陈思思,你爹这么能吃你造吗? 陈思思似乎也读懂了表妹的眼神,也眨了眨眼,她爹吃了四斗碗饭了!这这这!敢情平日里她爹还是收着胃口了? 陈氏见饭菜不够,便唤了女儿跟她一起去灶房,调了点面糊糊,手脚麻利地煎了一大盘煎麦粑端上桌,又担心只加了点毛毛盐的饼子没什么滋味儿,陈氏又从泡菜坛子里抓了把泡豇豆出来切成段儿,让他们卷在饼里头吃,随即又洗了棵白菜煮了个菜汤端上桌,免得干吃饼子噎人。 “呼,总算是吃饱了,在山里头饿的我腿软了都。”柳幺舅喝下一口热汤,舒服地抚着吃撑了的肚子,看着倒比卫氏更像有身子的人似的。 毛毛也吃饱了饭,舒服得在一旁仰躺着,任由豆豆和梨花玩它的尾巴,看着毛毛那惬意的样子,何氏几人也噗嗤笑出了声,心中的担忧和气愤也差不多消散。 第150章 好东西 “对了娘,今儿我们上山可发现不少好东西!”柳幺舅歇会儿,吃饱喝足了,身上有力气了,这才想起今儿他们上山的大收获,连忙起身要点蜡烛。 林秋缘几人早就坐不住了,像小尾巴似的跟在柳幺舅身后。柳二舅怕几人看不清,连忙点了另一个蜡烛跟在几人身后。 朱氏几人麻利地捡着桌上的碗筷端去了灶房里,何氏也去到灶房,端出已经滤好的梨汤,拿了块老姜切成丝,红枣也去核切成小块儿倒入梨汤中。 柳芸娘已经帮忙点燃了炉子,何氏把陶锅端上炉子上让它慢慢熬着,只需要时不时搅拌搅拌就成。 灶房里的女人们忙活完,也端了油灯去前厅看热闹去,才走到厢房的廊下,就听见几个娃娃哇声一片,让人听着就心情愉悦 “哇!好多野地瓜!” “哇!好多刺萢儿” “哇!好多……表叔,这个是什么?” 眼前长满毛刺的东西超出了陈念小朋友的知识盲区,小姑娘好奇地歪着头问着。 林秋缘也探头去看,好家伙,这不猕猴桃吗?只是这个头未免也太小了些,也就跟平常的鸡蛋差不多大小。 “这是猕猴桃,是猴子爱吃的,很甜的,妹妹,你也吃……” 陈家和随手剥开一个递给了陈念,又剥了以后递给蹲在地上还在开树叶的妹妹,他在山上看见这玩意儿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把这玩意儿同书本上的图给对上了。 林秋缘悄咪咪地藏了一个进空间,正觉得手心有点痒,还没来得及拍掉手心的猕猴桃毛,嘴前就递过来一颗剥了皮的猕猴桃。 “妹妹吃,快拿着,这玩意儿有毛毛会扎手,我给冬至也剥一个。” 林夏至把猕猴桃塞进妹妹手中,随即又开始剥第二个,倒是没塞冬至手里,只让冬至就着他的手啃。 林秋缘咬了一口手中的野生猕猴桃,甜滋滋的,倒是没有半点酸味儿,看来是已经熟透了的。 “别光吃那个猕猴桃啊,你舅我这儿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柳幺舅挨个打开手边用茅草系上的树叶,示意几人看。 老天奶啊!这可真多东西啊!光是林秋缘喊不出名字的果子就有好几种,林秋缘好奇地捏起一个歪七扭八像鸡爪子似的东西,看着不太像果子。 “这是拐枣,可甜了,你尝尝。”柳幺舅的眼神随着外甥女动,看她盯着拐枣便递了根过去。 林秋缘接过,很是信任地就往嘴里塞,果真是甜滋滋的,便满足地笑眯了眼。 陈氏的心思早就跑到面前的蒟蒻上了,瞧着面前比斗碗还大上许多的东西,陈氏满意地点了点头。 “山上还有吗?就是这个什么蒟什么来着。倒是有几分像芋头。”陈氏看了看脚边的三个蒟蒻问道。 林秋缘也探头去看,说实话,她也没见过魔芋原生态的样子,她只见过成型了的,像豆腐似的魔芋,还有童年零食魔芋爽……想到这儿,林秋缘盯着地上的魔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有呢!还有不少,只是这东西重又占地方,我们就挖了三个。对了娘,你看这个,我们往蒟蒻的时候,还挖到了葛根!”柳幺舅点点头,突然一拍脑袋,从背篓里掏啊掏,掏出一根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的葛根。 这倒是唤起了一群人的回忆,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葛根瞧。 “我记得,这玩意儿还挺贵……尤其是葛根粉……” 朱氏眨巴着眼睛,有些不太确定地望向自家婆婆。 “诶呦,可不是,当时咱们可卖了不少铜板……” 几人随即就开始感叹,林秋缘则扒着背篓,踮着脚往里头瞧,想看看还有什么好货。 林秋缘眼尖,看见背篓里还有断掉的葛根,勾着手就想去捞,由于个子不高,重心不稳,差点连背篼一起给按翻去,多亏了柳二舅眼疾手快地拽住,林秋缘这才没摔下去,倒是把背篼给按倒在地,东西也打倒出来。 趁着没人注意,林秋缘用衣摆掩着,就将摔出来的两节东西捏住塞进了空间。 其中有一节东西有点黏糊糊的,林秋缘倒是没放心上,还没等爬起来呢,林秋缘就觉得手有些发痒。 陈氏见外孙女一直挠左手,这才拉起她的手看,这一看不要紧,“哎哟喂,这是怎么了?怎么挠成这样?你摸到啥子了?” 陈大舅也探头来看,这才扶起背篼,小心翼翼地捏出一截东西扔到地上了道,“估摸着是摸到这玩意儿了,今儿我也摸到它的汁,也是痒得我不行,路边有片薄荷长得好,我随手揪了一把在手术搓,这才没痒了的……” 林秋缘这才忍着痒意定睛一看,好家伙,她这是摸到山药上去了! 林守义赶紧端了油灯去菜园子揪了一把薄荷来,林秋缘接过就老老实实地揉着薄荷,直到揉出汁水,把左手摸满,凉悠悠的感觉传来,她才觉得好受些。 “家和说这是山药,可以弄回来吃,我们就挖了一窝,还很长嘞,我给折成三截了,赶明杀个鸡炖锅汤试试。”陈大舅拍了拍手心的泥说道,生怕自己又碰到山药的汁水。 “那这个蒟蒻怎么吃呢?”何氏也蹲下身看着眼前这个像芋头似的东西,难不成还是煮来吃? “上次唐大夫说蒟蒻吃起来像豆腐,估计也是像点豆腐那样弄?嫂嫂,明儿咱俩试试啊?” 陈氏站起身,也拍了拍手里的泥,望向何氏说道。 “成啊,明儿再看了……你们把东西收好就差不多了,记得打水洗澡,一个个臭烘烘的别往床上钻。”何氏也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拿给二儿媳吃,便打算先扶她回屋歇着去。 几人拿了不少碗盆、篮子、箩筐和簸箕等等能装东西的器具出来,几个娃娃也帮着把东西归置到一处,趁机也吃了不少东西,只撑得几人打起嗝儿来。 何氏将熬出来的秋梨膏装在罐子里,锅底还有些,何氏直接掺了半锅水,让一家子都喝上一碗润润肺。 几个娃娃吃撑了,只能干看着;柳芸娘和何氏怕冬至和陈念喝多了水半夜尿床,也只让她们一人抿了一口就算喝过了,俩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被带去睡觉。 第151章 糖葫芦 次日一早,陈氏和朱氏也跟着几人上了山,等几个娃娃起来的时候,人早跑没影了,就连毛毛都不见狗影。 “唉!怎么今儿就不带我俩去呢!?”林夏至坐在廊下,不知叹了多少口气,陈家和也点点头,表示很惆怅。 卫氏昨儿教了侄女针法,今儿直接在布上描了简单的花样子让她上手,林秋缘也在一旁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生怕下一秒针就扎到她表姐手上。 柳芸娘和何氏一人背了一大背红苕藤回来,柳芸娘顺势就开始在后院宰猪草,宰得木桩子砰砰作响。 何氏回到廊下,想了想,不能言而无信,所以便对上几个惆怅的娃娃喊道,“乖乖些,来个人帮我洗海棠果果,还要个帮我拉竹子,我要弄糖葫芦了哦……” 除了认真绣花的陈思思没动,其它几个娃娃噌蹭蹭地就站起身,直往后院跑。 林秋缘以前吃过的糖葫芦都是什么山楂、苹果、橘瓣、猕猴桃、草莓、葡萄做的居多,苹果的倒是也吃过,很是随意的拿个苹果裹上一层糖就高价卖给顾客,一口啃下去……完全没有任何体验感,糖是糖,苹果是苹果,衬得她活像个大冤种。 山楂这儿倒是有,才只有她拇指大小,何氏都是摘了晒干直接泡水给她们消食喝的,生吃的话也是面面的,没有脆感,半点没有她以前吃山楂的熟悉感。 倒是眼前硬币大小的海棠果,符合她对电视上红艳艳的糖葫芦的幻想。 何氏手脚麻利的破开一节竹子,削成不大不小的签子,兄妹几人便开始跟着串果子。 “舅婆,猕猴桃咱们也串一点儿吧?”林秋缘边串边提建议。 “是呀是呀!奶,还有橘瓣儿我们也串点儿吧?”陈家和也在旁边出着主意,刚刚他还在吃橘子呢!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何氏想了想,起身去拿东西,还特意拿了几个比较硬的猕猴桃,刮皮切块儿装盘,随即又剥了几个橘子放那,还有才剥的吃剩的柚子也放那,让几个娃娃自个儿串。 先把炉子给生起来,何氏去仓房把装水糖的罐子抱了过来。 “舅娘,草把子绑起了,我放这儿了哈?天,那么多串啊,这得多少糖诶,吃了小心牙疼嗷。”柳芸娘拽着才绑好的草把子拿进灶房,就见几个娃娃串了满满当当的几盘果子,倒是有些震惊。 “没事儿,看着多而已,大人娃娃都有……尝个鲜嘛!” 何氏按照熬糖浆的步骤,往平底陶锅里头先倒水糖,随即又加了一碗水进去,并不搅拌。 得亏是自家自己做的糖,何氏才~舍得多放,集市上的糖可不便宜,最便宜的一斤水糖都能抵一斤猪肉了,黄冰糖和麦芽糖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找赵大牛买黄冰糖,人都是低于市场价卖给他们的,何氏可舍不得糟蹋黄冰糖,她想着这次要是没做成功,还能掺瓢水进去煮成糖水让一家子喝掉。 几个娃娃串好了果子,便也跑到炉子旁观看,何氏怕几人不小心撞炉子上,烫到可就不好了,连忙拿着锅铲示意几人让开些。 几人退到灶前的烧火凳上挤做一团,三个大娃娃挤凳子上,陈念和冬至俩小娃娃挤坐在三个娃娃的腿上,怎么看怎么滑稽,何氏也捏着锅铲笑得不行,柳芸娘无奈地点了点头。 “哇!香香香!” 冬至没吃过糖葫芦,闻着熬得浓稠的糖浆激动得直拍掌,小腿一蹦一蹦的,差点让下面坐着的三人掉凳,林秋缘连忙伸出手去制止她。 “香吧?冬至乖乖做好,等会儿舅婆做好糖葫芦让你先吃。” 何氏笑眯眯地看向差点没坐稳的几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帮忙把冬至给安抚住。 红糖越来越粘稠,起了一圈圈的小泡泡,何氏估摸着糖浆应当快可以了,便伸手拿了串海棠果在手中,左笔又划地摆了好几个姿势才心一横放进锅里,随意一搅便拿起,海棠果上的糖浆顺着果子就往下落,根本挂不住,何氏赶紧将签子斜放,以免糖浆顺着签子留下来。 何氏试着用勺子舀了些糖浆往果子上淋一些,还是挂不住,何氏额角也出了些汗。 几个娃娃眼巴巴的看着,何氏擦了擦汗,将炉子里的炭火退出来,锅里的糖浆还在冒泡,何氏捏起一根空签子,就着冒起来的泡泡一滚,随即放到一旁装了冷水的碗里,拿起来一看,糖浆发硬,似乎是挂住了,这才呼了一口气,拿了果子准备重新试一试。 第二串没把握好力度,直接伸进了糖浆里头,糖浆倒是挂住了,只是糖裹得有些厚了,要是按照这样裹下去,糖浆似乎不够。 说好的做好的第一串糖葫芦给冬至,何氏将晾凉的糖葫芦递到冬至手中,有些烫,何氏示意她吹吹再吃,冬至笑得露出米粒牙。 锅中的糖浆消泡了,何氏只得又把刚才退出来的炭夹进炉子中,小火慢慢加热,直到又开始冒泡泡。 第三串何氏就在泡泡上头滚了一圈,糖确实是挂住了,但确实是挂得有些薄了,陈念舔两口就没味儿了,倒是像掺了假的糖葫芦,小姑娘嘴巴撅的老高。 第四串儿,何氏总算是找到了诀窍,在冒起的泡泡里快速地滚一圈便拿起,瞧着热乎乎的糖浆慢慢下滑,但没顺着棍子留下,这才算成功了。 几个娃娃早在冬至拿着糖葫芦舔的时候就跑到灶前围观,陈念手里已经攥了一根,这根就到了林秋缘手上。 捏着签子,林秋缘看着还没凝固淡黄色的糖浆顺着流下来,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等何氏将全部的果子都裹上糖浆插到草把子上时,林秋缘手中的糖葫芦上的糖总算凝固,伸出手去一按,糖就碎成了渣子但不会掉落下来,碎掉的声音也很清脆,咬了一口便发出如玻璃般脆的声音,一听就好吃! 陈念的糖葫芦也重新回了趟锅,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糖葫芦啃。 陈家和把糖葫芦拿到手上,糖浆还在顺着果子留,陈家和眼睛都不眨地跟着糖浆流动的轨迹看,直到被糖浆滴到手上才回神,有些疼,但陈家和也舍不得丢开,干脆直接上嘴将滴落的糖浆舔干净,等到糖浆差不多凝固了,直不陇咚地就举着糖葫芦往外跑,没一会儿就带着拿着糖葫芦的陈思思跑了进来。 柳芸娘乐呵呵地看着兄妹二人,又重新拔了个差不多凝固了的糖葫芦给陈家和,直夸他乖。 第152章 卖不卖 何氏数了数草把子上各式各样的糖葫芦,约摸着还有十来根,满意地点了点头。 柳芸娘怕酸,果断选了橘瓣的糖葫芦,卫氏喜酸,便挑了根柚瓣的糖葫芦,何氏自己则拿了根猕猴桃的,甜中带酸,与外层晶亮的糖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桃汁儿,好吃极了。 “奶,这糖葫芦真好吃!比大集上的糖人还好吃!” 陈念啃的口水横流,嘴巴里包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夸道。 “真的假的?别是豁你奶的吧?哈哈哈哈哈”何氏不以为意,咬得手中的糖葫芦嘎嘣响。 “是真的!奶,上回表叔从街上带回来的糖人儿有股糊味儿,当时我们都吃出来了,你这就是比糖人好吃!” 陈家和舔了口糖葫芦,一抹嘴巴,很是肯定地赞道,双眼里满是真诚,小脸上明晃晃写着好吃。 何氏哈哈大笑地说道,“就你们嘴甜,小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舅婆,你这比上次我爹从城里带回来的山楂的好吃!那山楂树酸啾啾的,面面的,不如海棠果好吃呢!” 林夏至只吃了四颗,还有四颗舍不得吃,正打算插回草把子上留着晚点吃儿,边垫脚往上插,边回头说道。 林秋缘也在一旁狠狠点着头,卫氏也说道,“娘,是真的嘞,我吃着酸柚糖葫芦可真不错,倒是很新鲜。” 几个娃娃这才狠狠地点着头,证明他们真没说假话。 何氏若有所思地,半晌没说话,只默默地吃着手中的东西,时不时抬头瞧瞧几个吃得津津有味的娃娃。 ”你们说,我这要是拿去街上卖,会有销路吗?” 何氏这话一出,柳芸娘也心动起来,卫氏也抬起头,二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柳芸娘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镇上的糖葫芦三文小串,五文钱一长串,糖人也是三文……城里好像还要贵一文钱,舅娘,这好像确实是有赚头的。” 仨人凑在一块儿算着利润,差点都快拍板决定了,何氏突然一拍脑袋,“哎呦不成,你娘她是个有主意的,还得她帮忙拿个章程,咱家的茶肆不是快开起来了嘛,到时候……” “娘,幺舅不是这两天还得去镇上卖东西嘛?让他带去一起卖呗,反正咱们果子就只有这一阵有,不然就得等明年啦。”错过就没有啦!财迷林秋缘表示有银子咱就赚它!谁会嫌弃钱钱多捏? 何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回过神来一把把林秋缘抱在怀里亲香一番,“哎呦乖乖,你这个脑瓜子是怎么长得,咋就那么聪明呢?” “姐,都说外甥像舅,你瞧瞧,这舅甥俩倒是十足十的像,提到做生意,小算盘都打的噼里啪啦的,很有章程嘞。”卫氏指着林秋缘笑个不停,柳芸娘也跟着掩嘴笑。 笑闹了一会儿,几个娃娃被催促去写作业。难得有几日清闲,何氏和柳芸娘搬出先前弹好的棉花,一人搓棉条,一人搬出纺车,开始纺线。 纺车被柳二舅改良过,原先还需要手摇,现在只需要用脚踩着踏板便能运作,效率提升了不少。 等上山的一群人回来时,二人倒是挽了不少线圈。 “快快快,喝口水。” 一群人洗了把脸进饭厅,何氏端出提前泡好的消暑茶倒上,催促几人喝。 陈氏接过,小口小口慢慢喝着,累的也是不行。 “咋样啊今儿?”何氏端了菜进屋,很是好奇地问道。 柳芸娘帮忙摆饭,几个娃娃帮忙摆碗筷添饭,饭桌上便开始聊开来。 今儿他们并未绕太远,只是沿着昨儿走过的半截路仔细捡着,蒟蒻、山药、葛根又挖了不少,柳幺舅还捡了不少板栗,柳二舅捡了一背篓的野核桃。 “嫂子,海棠果我摘了不少,我想着弄点糖,做糖葫芦,味道应当不比街上的差,应该能卖一段时间……你觉得呢?”陈氏放下碗筷,一抹嘴,就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全然不知一会儿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咳咳咳咳咳……”何氏也被小姑子这想法惊到,二人居然不谋而合,一激动倒让米粒给呛住了。 陈氏连忙起身帮忙拍背,也有些焦急,“哎呦我的嫂子哟,你要是不同意直说就是,怎么……” “同意!咳咳咳!”何氏一把回握住陈氏的手,又用手指了指灶房,柳芸娘秒懂,放下碗筷就往灶房走。 也就几秒钟,柳芸娘就抱着扎了两三圈糖葫芦的草把子进了饭厅,柳幺舅惊得筷子都掉了,若不是柳二舅眼睛尖手速快帮他接住了碗,估计今日他又得挨顿呲。 “天老爷!你们……哎呦,这些果果也弄了……好好好!”陈氏见何氏止住了咳,这才快步走到草把子前左看右看,霎时就草把子被几串没吃完的糖葫芦吸引住。 “咋啦?这是不好吃?怎么都剩这儿?”柳外公也探头来看,自然也是先被啃过的糖葫芦吸引住,伸手就想去拔。 “外公!那是我的,太好吃了我舍不得吃完,特意留着下午吃的……”林夏至端着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连忙解释道。 “我的我的!”冬至也蹦过去,指着上头那根明显被舔掉了糖,果子还是完整的糖葫芦道。 柳外公探头去看,果真瞧见了几颗牙印,不由得哈哈大笑。 饭后,每人都尝了尝何氏做的糖葫芦,都直言这生意肯定能行,陈舅公也在心里头盘算着赶集的日子。 “哎呦,今儿可不就是赶大集的日子?下次赶大集可不得八月二十二了?”陈舅公一拍脑门,也觉得有些惋惜。 “那可以去城里呀?城里每日都有集呢!还能给先生也送点去呢!”林秋缘一听,好家伙,怎么能让到手的生意跑掉呢?到哪卖不是卖啊!连忙出声提醒道。 “嚯,可不是?还可以去城头边卖嘛!那要不咱们就弄起来?”何氏一听也觉得这主意好,连忙回头问小姑子。 陈氏点点头道,“嫂嫂,你会做那就让几个娃娃帮你,我去弄那个蒟蒻,看看能不能弄出来……芸娘,你舀点儿豆子出来泡上,既然要去城里头,干脆也点一锅豆腐去卖……三儿,你那神仙豆腐啥子嘞,要不要搞点去?” 柳幺舅自然是点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便想开动。 “莫急,上半天都累了,歇会儿再说嘛!”陈氏连忙拉住蠢儿子,对一众人建议道。 冬至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确实是到午睡的时间了,哈欠一传十,十传百,连平日里精神百倍的何氏都觉得累了起来,一家子简单冲洗下脚,便各自回屋歇着去。 第153章 小建议 等几个娃娃睡醒了爬起来时,大人们已经忙活开来,院里的架子上已经晒了好几个簸箕。 柳二舅已经剥了不少青皮核桃,地上也晒了不少;陈大舅和陈二舅在拿着木锤和木夹子开板栗,也是晒了满满一簸箕了,看见几人出来连忙让他们走远些,免得被带刺的板栗壳扎到。 若是有不小心砸烂的板栗,自然就进了几个娃娃的嘴巴,粉粉脆脆的生板栗,自然是受欢迎的。 皮糙肉厚的柳幺舅则被拉去搓了蒟蒻,陈氏几人洗刷蒟蒻时就发现这玩意儿会像山药一样让手发痒,便抓了几个壮丁来帮忙,结果只有柳幺舅不怕痒,硬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活计也只能他来干。 柳幺舅将几个蒟蒻拿凹凸不平的石块磨成粉浆,倒是胳膊都酸痛了。 林秋缘记得她舅特别喜欢吃板栗,便留了不少砸烂的板栗在兜里,哒哒哒地跑去还在干苦力的柳幺舅身侧剥了板栗喂他吃,可把柳幺舅感动的不行。 “乖乖,你舅我没白疼你!” 林秋缘也笑嘻嘻地剥着板栗,一口口地喂进她舅嘴里,柳幺舅心满意足地,倒是没几下就把剩下的蒟蒻给磨了出来。 “娘,我这儿成了,后头怎么弄啊?”柳幺舅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对着灶房里喊道。 陈氏快步走出来,看着满满一盆的粉浆也有些发愁,“先打一桶进去,我试试像点豆腐那样点一哈,看成不成先。” 陈氏似乎也有几分不确定,只得一步步试着来。 粉浆上锅搅拌煮开,陈氏就跟点豆花似的,胆水(盐卤)加入锅里,还是不停地搅拌着。 火已经退出灶膛,柳芸娘也起身接过她娘手中的锅铲,不停地搅拌着,直到胳膊都有些麻,才看见锅里头的蒟蒻开始定型。 “娘,我瞧这倒是有些像神仙豆腐嘞,是不是还得掺水进来湃着?” 陈氏闻言果真掺了两瓢水进去,可把柳芸娘惊得不行,她就那么随口一说而已,这要是做坏了可怎么整? 陈氏此时也呼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锅中,便出了灶房去。 众人在院里儿一番忙活,娃娃们则津津有味地吃着各种野果。 “娃娃些,莫吃杂了哦,吃东西要有个度,小心肚子疼窜稀……”何氏瞧几人吃得上头,连忙提醒道。 “来,帮我把果果洗干净……”何氏挎着篮子对着几个娃娃招手,篮子全是才挑出来个头匀称没有坏果的海棠果。 柳幺舅帮忙剥完核桃也来帮忙,何氏喊住他,“三儿,这几串糖葫芦你拿去,让你肖婶子她们尝个鲜,再去大牛家买几个柚子回来和橘子回来……” 何氏草把子上剩下的的糖葫芦都取下来装进盘子里,用篮子装好,上面还盖了块蓝布,递了过去。 “三儿,这是二十个铜板你收好,要是大牛推脱,你就放下铜板就跑,咱不能白占大牛便宜……大牛家不容易。”何氏从怀里掏出串好的铜板,也递到了侄儿手上,细细跟他交代着。 柳幺舅接过篮子,抬脚就走,陈氏连忙唤住他带个草帽。 “要是路上有人遇到问你去做啥子,嘴巴闭紧点哈,事儿还没成,就不要到处说,知道了没幺幺。”陈氏把草帽绳子给儿子系好,提醒他莫要在外头乱说,她儿子这个大嘴巴,还是需要特别提醒一番的。 柳幺舅黑脸一红,知道这是他娘在敲打他,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答道,“我晓得了,娘,您放心吧!” 果子洗干净,林秋缘几人就跑去看柳二舅破竹子,果然专业的事儿还得专业的人来做,柳二舅削的竹签长度大小都很匀称,不细看还以为根根都是一般大小似的。 “二舅,再削点小签子吧?棍子太长,像冬至,根本啃不动最上面的果子。”林秋缘在一旁小声建议道。 她说的可是事实,插在草把子上那根属于冬至的糖葫芦,最下面两颗果子的糖被舔的精光,上头都还是完整的,陈念那根也只啃了下面三颗而已,所以林秋缘觉得完全可以做点短一些的糖葫芦。 “咱们一串糖葫芦有十个果子,那咱们完全可以卖一文钱两个果子的糖葫芦,或者两文钱四个的……”林夏至也摸着小下巴开始算起来,柳二舅也细细听着。 “找娘……”柳二舅也觉得这样比较合理,便示意几人去找陈氏商量商量,自个儿则留下继续削竹签。 几人跑到陈氏和何氏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陈氏也没因为几个娃娃叽叽喳喳便不耐烦,一边捞着成型的魔芋一边偏头听几人说。 “倒是有几分道理……海棠果还好说,分的匀,那猕猴桃和橘瓣还有柚瓣怎么分呢?” 陈氏捞完魔芋,又拿了葫芦瓢将锅中的水舀进潲水桶中,一边清洗大锅,一边给几个娃娃出难题。 何氏也想听听几个娃娃的奇思妙想,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坐在烧火凳上,乐呵呵地瞧着几人。 这题林秋缘熟啊,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舅婆今儿一个猕猴桃切了五片,咱们可以一片猕猴桃一片橘瓣……” 陈家和一听,马上也有了主意,“那咱们可以串混合的口味呀!海棠果打底,再往上串其它的,一片猕猴桃的位置就放两颗海棠果或是三瓣橘子……” 陈思思听了半天表示,“那柚子怎么办?要是对半切,它就散了呀?要是不把那层皮撕掉,又有些发苦呢!” “是啊,你们光是说海棠果那些……柚子呢?咱们可还有不少其它野果子呢!”陈氏见这个问题把几人难住,不由得低头偷笑,继续抛出后面的问题。 何氏瞧见小姑子眼里的揶揄,也掩嘴偷笑,知道这是小姑子在逗几个娃娃呢!几个娃娃的建议分明就很好。 陈氏瞧几个娃娃眉头紧锁,绞尽脑汁,便把几个娃娃打发出去继续想,几人前脚一出门,陈氏便与何氏笑开来,几个孩娃娃这才反应过来是被耍了,又哇啦哇啦地冲进去控诉一番。 第154章 撞见 第一锅蒟蒻做得很成功,陈氏等着幺儿回来磨剩下的蒟蒻,顺带将泡好的豆子给磨了出来,准备点豆腐。 其它吃食都已经凝固成形,放在桌上用井水湃住,盖了盖帘挡扬尘。 陈二舅扎了个好看些的草把子,还特意裹了点碎布条上去,很是显眼。 “二叔,这儿还可以插个你做的会响的竹风车,一转草把子,铃就一动,是我我都要回头看啦!”陈思思围着草把子转了一圈,给出了自己的一个小建议。 林夏至正好屋里有一个,闻言边蹿回屋里拿了出来,陈二舅接过,顺势插到了草把子顶上,随即一转草把子,竹风车果真咚咚直响,倒像是拨浪鼓似的。 “这主意好,我把它扎紧些,夏至,表舅先拿去用了哈,下次做个新的给你。”陈二舅看着草把子,很是满意,也没忘记和林夏至商量一番。 林夏至当然也大气地表示拿去用就行,他是大娃娃了,谁还稀罕那玩意儿啊?(才怪!) 陈氏几人听见响声也闻声而来,一番了解下来,也是狠狠地点头,表示这主意好。 “这老三怎么回事,去大半晌了还没归家。”陈氏站在廊下,皱眉唠叨道。 “怕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吧?”何氏话还没说完,前院的门就传来吱呀一声,随即就是门带上的声音。 陈氏和卫氏对视一眼,得,说曹操曹操到。 “三儿,怎么才回来啊?你……哎呦,这是咋啦?”卫氏端了菜进饭厅,正准备往灶房去,就看见侄儿鼻青脸肿的样子,连忙跑过去。 柳幺舅背着个背篼,一瘸一拐地拐到廊下,可把在廊下忙活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表弟,这是咋啦?身上全是泥……”陈大舅看见半截身子都是泥的幺表弟也很吃惊,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哎呦,咋哭了……” “娘……”柳幺舅背篼篮子一放,看见他娘过来,便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带了哭腔。 陈氏也满眼心疼,连忙催促男人去提水,“去提桶水,让三儿先冲个凉,身上衣服都是湿的。” 柳外公点点头就往灶房去,林秋缘也紧随其后。 柳二舅速度快,手中已经拿好了自己弟弟的换洗衣裳,搀扶着弟弟进了冲凉房。 “天老爷,这是大牛家的背篼吧,都是泥巴……果子上也是,二表弟莫不是脚滑掉田里头去了吧?你瞧瞧,这鞋子里头也是泥巴浆浆……”朱氏帮忙把背篼里的拿出来,里头的橘子柚子上也有些淤泥。 “摔田里能摔得鼻青脸肿?我看表弟这是被人欺负了!”陈大舅脸色铁青,脑袋里快速就锁定了一个人。 “谁?咱家三儿在村里也没跟人结仇啊?村里跟他差不多大的都爱跟他混一块儿耍。”何氏也担心得不行,她可是最先看见自家侄儿那鼻青脸肿的样子,可有些吓人。 陈氏坐在堂屋里,也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林夏至几人围坐在她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卫氏先前打瞌睡便回屋歇息了,听见动静,也挺着肚子出来,挪到廊下陈二舅身边,用眼神询问着。 陈二舅伸手比了个二,指了指堂屋里,示意妻子侧耳过来。 “幺兄弟是不是撞见什么事儿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卫氏听完后也蹙着眉猜测道。 陈二舅摇了摇头,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口,陈氏很是平静地走了出来招呼大家先去吃饭。 “先吃饭吧,天都黑了,填饱肚子再说……” 柳幺舅洗完澡直接被柳二舅拽回屋里,跌打药酒拿出来给他揉着。 坐在饭厅的几人搁着院子都能听见柳幺舅哎呦哎呦哭天喊娘的叫喊声,听着有几分凄厉。 林秋缘瞄了一眼她外公外婆,陈氏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柳外公倒是急得不行,急急忙忙地扒饭,没一会儿就放下碗筷,一抹嘴就回自家院子里去了。 瞧着她外婆面无表情的地吃着饭,林秋缘总觉得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等林秋缘放下碗筷,才见着她幺舅一瘸一拐地进来,在灯光的照耀下,脸上的青紫有几分可怖,当场就把冬至给吓得哇哇大哭,柳芸娘赶紧放下已经抱起来的碗筷去抱冬至。 “冬至乖乖莫哭,这是幺舅……”柳芸娘抱着冬至轻声哄着,冬至不信,脸上挂着泪珠,还忍不住探出头来看,不经吓又想看。 直到听到柳幺舅出声说话,冬至才好奇地看向他,终于从那张肿得像猪头似的脸上看出她熟悉的影子。 柳幺舅龇牙咧嘴地吃着饭,屋里的人都没开腔,只默默地看着。 “哥,给我来勺汤……太干了咽不下去。”柳幺舅也是又饿又痛,将碗推过去,可怜巴巴地请柳二舅给他打完汤,他好泡饭吃。 兄弟二人吃完饭,桌子很快被清理干净,十几号人都坐在桌前没走,就等着柳幺舅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牛哥在挑粪,正好是挑去他家果园去,我就帮了下忙,看着天快黑了,我寻思就走西山那头,抄小路回来。” 柳幺舅顿了顿,被打肿的眼睛眯着缝看向了几个小娃娃,有几分欲言又止。 “哎呀,你快说吧,咋停了?有什么不能说的,急死人了!”柳外公心急如焚,连忙催促道。 “我走在田埂上,突然听见草垛后头传来几声怪叫声,起先还不明显,后头我越听越不对劲……是女人在哭,哭得又很怪……我一开始还以为有鬼呢!”柳幺舅咽了咽口水,努力睁大眼睛说着,脸上也闪过几分不自然,到这儿又停了,眼睛又开始瞟向别处。 “说啊,你瞧见啥了?你别跟老子说你被鬼打了?”柳外公气急,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哪有这样吊胃口的? “我瞧见罗老六他婆娘,脱得光溜溜的,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她一看见我就啊啊啊啊啊地大叫,那男人背对着我,我还没看清楚那男的是谁呢,她就抓泥巴扔我,那我肯定是拔腿就要跑……”柳幺舅索性两眼一闭,一咬牙一跺脚,也顾不得几个娃娃了,就喊了出来。 陈氏一听到这,连忙让女儿把几个娃娃都带出去,林秋缘也不想当秒懂王,奈何她是真听明白了,不情不愿地被拖出了饭厅。 唉!都吃到瓜了!还是这种偷(竖心旁)青的大瓜!居然不让听了,诶!真是忧伤! 第155章 想起 柳幺舅大声说话扯到脸上的伤痛,到也被痛得龇牙咧嘴的,斜眼瞧着娃娃些都被带了出去,这才犹豫开口道,“娘,我还要继续说吗?” “所以你是被那男人追上来把你撵到田里去了?你别跟我说你脸上是摔的!”陈氏闻言也气急,脸上都涨红,一拍桌子,难得的厉色道。 “他拿衣服套住我脑袋,我都没看清他的脸就把我按泥巴里头去了,要不是我耳朵尖,到处躲,还隔着衣服啃了他一口,罗老六的婆娘更歹毒!她搬了块石头来让她姘头想砸死我!幸亏我躲得快!” 柳幺舅委屈极了,说着说着就哭出来声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陈氏心疼极了,起身把儿子的脑袋抱在怀里,娘俩抱头痛哭。 “那你听声音有没有听出来是谁?”陈外公见妹妹和侄儿哭得伤心,但也没法,他们得知道是谁打的,才好上门去算账! “没听出来,但是肯定是我们村里的!我总觉得在哪听过他的声音,对了,他鞋子陷进泥里,他们跑得急,来不及捡,我给掏回来了!”柳幺舅从他娘的怀里抬起头来,开始找那双他捡回来的鞋子。 “哎呦!那不是你的鞋啊!我给洗了,等着,我去拿。”朱氏一拍脑袋,想到先前她从背篼里拿出来那双鞋,这时才反应过来鞋码不对,连忙去拿。 “要不是有人下山,听见我们这儿的动静,大喊了一声,把他俩吓坏了,薅了盖住我脑袋的衣服,又把我按泥里这才跑了!反正那女的就是罗老六他婆娘!我不会认错!”柳幺舅吸了吸鼻子,很是笃定地说道。 “娘,您得准备份礼,是狗蛋儿,狗蛋儿上山捡柴,下山听见有动静,丢了柴就跑过来看,这才把我才泥里拽了起来,还把我送到门口才走的,我说让他进门来坐坐,他不肯,说要赶着回家……要是回去晚了,狗蛋就会挨他后娘骂,他后娘一挑拨他爹就要动手打他……”柳幺舅擦了擦脸上的泪,嘴巴委屈地撅着,握住他娘的手,跟她仔细说着。 “好,娘晓得了,明儿让你表哥他们进城去,顺带准备份礼,你也去找大夫看看,咱们明儿这样……” 陈氏点了点头,摸了摸儿子的猪头脸,一群人商量着明儿的计划。 “姑姑,您说他们跑的急,会不会着急忙慌的,把衣服落草垛后头了?”陈二舅一路听下来,知道自家姑姑肯定要去找人算账,证据嘛,自然是越多越好,这才连忙开口道。 “这倒是有可能!三儿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去草垛后头看看?”陈氏点点头,望向身侧的儿子。 柳幺舅摇了摇头道,“狗蛋儿把我扶起来,帮我把东西捡进背篼,就背着背篼把我扶着回来了,倒是没来及看……” 陈大舅闻言和自家弟弟对上眼,二人站出来说现在去看看,何氏连忙给他们点灯笼拿着,送他们出了门去,交代他们仔细点儿找。 林秋缘几人坐在廊下抓耳挠骚,心里头直犯嘀咕,有什么事儿是他们这群可爱的娃娃不能听的?反正,他们都听不懂(除了林秋缘),为什么罗大宝他娘要在地里头脱衣服?为什么她脱了衣服还要坐别人身上?为什么看见舅舅(表叔)还要拿泥巴扔他呢?难道是她那么大了还要人帮她把尿?简直是羞羞脸! 没接触过生理健康教育的几个娃娃表示完全不明白,你一言我一语地猜着,林秋缘听见几人谈论到把尿上差点就笑出了声,有心想和几人解释,一抬眼对上几人纯洁无瑕的眼神,她只能默默也装傻。 瞧着陈大舅和陈二舅提着灯笼要出门,几个娃娃连忙站起身,不出所料,几人自然而然地就被何氏抓去洗脚,随即就各自打发了去睡觉。 林秋缘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迷迷糊糊间突然想到上回村里传的老罗家闹鬼的事儿,这不就对上了吗?这哪是闹鬼啊!这分明是小张氏偷人嘛! 想到这儿,林秋缘咻地就坐起身,陈思思刚睡着,就感觉被子被人带走,还有风透进来,觉得有些冷,便迷迷糊糊睁开眼查看情况,这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也坐起身来。 “咋啦表妹,可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陈思思自己困得不行,瞧见自家表妹坐起身,也连忙把她抱怀里哄着。 “姐!你还记不记得先头村里传的老罗家闹鬼的事儿?还有张三叔家的院子破了个大洞的事儿?”林秋缘伸出手抓住陈思思的肩膀,一脸激动地问道。 陈思思不明所以,只觉得表妹的眼睛亮的很,便下意识点点头,“记得呀,怎么了?听说罗大宝他奶都吓尿了,村里人都传她是闯到鬼了,罗大宝还到处说他们家有鬼,说他还见过嘞!” 林秋缘直勾勾地盯着陈思思的眼睛,诱导她继续说,“姐,你说,那个鬼会不会就是跟今晚这个是同一个鬼?” “鬼?表叔说是人啊!还是个男人……啊!难道说……”虽然不懂两性关系,但几人下学的时候没少听村里的老头老太碎嘴媳妇儿们聊八卦啊!陈思思不由得福至心灵,眨巴着眼睛看向眼里满是八卦之魂的表妹。 姊妹二人眼睛都亮晶晶,迫不及待地就跳下床胡乱地把脚往拖鞋里塞,陈思思又给床上熟睡的陈念盖好被子,二人趿拉着鞋就往饭厅跑。 饭厅的一群人此时也准备撤了,正打算洗个脚就睡觉去,何氏手拿着油灯,刚提脚踏出饭厅的门槛,就看见俩娃娃急急忙忙地跑来,鞋子不是左脚穿右脚,就是穿了一大一小。 “哦哟乖乖,反穿鞋鞋(haihai)要发财,你怎么还自个儿穿小鞋了?”何氏笑着看向林秋缘的脚,示意她低头看。 林秋缘这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左脚穿了右脚的鞋,右脚穿了左脚的鞋不说,且一只合脚另一只小了些,一只脚的脚后跟还拖在外头,行吧,着急忙慌穿到陈念的一只鞋了。 第156章 湿疹 “奶!我们想到一件事儿要跟您说!”陈思思见林秋缘发愣,站上前来说道。 何氏牵着二人进了饭厅,让她们坐下,示意她们说,“什么事儿那么急,都睡了还爬起来,秋缘连鞋子都穿错咯……” “奶,你还记得上回村里传罗家闹鬼的事儿吗?” “记得,怎么了?” 柳幺舅蹭地就站起身,一张猪头脸在灯光下,倒让林秋缘抖了两抖。 “娘诶!那就不是闹鬼吧!就是罗老六他婆娘偷人!” 柳幺舅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子都颤了颤,随即就见柳幺舅开始龇牙咧嘴地甩着手。 “该!知道自个儿痛还那么用力……”陈氏睨了儿子一眼,随口吐槽道,随即又走到俩娃娃身边,牵起二人的手就准备送二人回房睡觉,走到门口又对屋里的人说道。 “好孩子,我晓得了,真是聪明娃娃……快去睡觉吧,很暗了(很晚了),都去洗洗睡了嘛,明日还有好多事要做。” 次日等几个娃娃起床,家中又只剩下大着肚子的卫氏站在廊下按着腰。 卫氏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肚子已经胀了起来,脸上也圆润了不少,瞧着气色倒是不错。 陈家和快步走到自家二婶身后,伸出手帮她按着穴位,这是唐大夫上回教他的,最近有空他都会帮他二婶按,陈二舅也跟着学了点皮毛。 “多谢家和,二婶现在好受多了……”卫氏叉着腿站着,扶着后腰,笑眯眯地对侄儿谢道。 “二婶说什么谢不谢,这是我应该的……二婶,你脖子上怎么起红痘痘了?”陈家和仰着头乐呵呵地挠了挠后脑勺表示这都不是事儿,一低头就见自己二婶左手手背密密麻麻满是红疹,可是吓了一大跳。 几个娃娃也连忙凑过来看,林夏至赶紧把廊下的靠背椅拖了过来。 卫氏一坐下,就被几人跟看猴似的围观,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伸出手挠了挠,觉得还有几分痒意,“应该是昨晚被蚊子咬了吧?还是说猫猫狗狗有跳蚤?还真有点痒。” “这时候还有蚊子吗?”陈思思也直犯嘀咕,最近凉快下来,她还真没见蚊子了,也就鱼塘和竹林边还能见到点儿。 林秋缘拉着她二表舅娘的手仔细看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明显是湿疹啊! 林秋缘又去撩卫氏的袖子,果然如她所料,手肘窝也有,连忙示意几人看,“看,这儿也有!” 卫氏也低头去看,不由得也瞪大了眼睛,这一看不要紧,没看的时候吧不觉得痒,只要一注意到,就觉得长红疹的地方瘙痒难耐,忍不住想去挠。 林秋缘看出了卫氏的意图,连忙放开她的袖子,拽住她的右手,一脸着急道,“表舅娘,不能挠!” “对!不能挠,会越挠越痒……对了!薄荷!上回表妹碰到山药上,就是用的薄荷止痒的……”陈家和也连忙阻止他二婶,脸上也很急,大人又不在家,小脑瓜子飞速运转着,一下子就想到了薄荷,林夏至一听,连忙就蹿了出去。 陈念都快哭了,脸上挂着泪,生怕她娘有什么事儿,卫氏把女儿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妹妹,你们看着二婶,一会儿给二婶抹上薄荷汁,我……我去趟陆家……二婶,我奶她们哪去了?”陈家和仔细给几个妹妹交代着,又转头问卫氏。 “好像去村长家了……”卫氏今儿也起晚了,等她打开门起来,男人早就进城去了,婆婆她们也都准备出门去了。 陈家和点点头表示晓得了,这才拔腿就往外头跑,路过前厅时,又解开毛毛的绳子,带着毛毛冲得飞快。 卫氏原本想起身喊住他,又见娃娃是真的着急,一眨眼就跑没影儿了,就这样被一打岔,她又忘记红疹发痒的事儿了。 林秋缘看着卫氏手背上的红疹子,默默在心里推算着,她二表舅娘现在是属于孕中期,五六个月……湿疹,刚好对上了! 她记得以前她舅妈怀孕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浑身都起了疹子,尤其是肚子上、关节处,都是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湿疹,看着特别吓人,可把她舅妈折磨得不行,只喊着生完这胎就再也不生二胎了。 大学时,舍友的姐姐怀孕了,身上出现了些她们都没听说过的症状,一宿舍人便彻夜长谈,几人拿出手机一搜,可不得了——妊娠纹、抽筋、腰酸背痛、水肿、牙疼、脱发、胸胀、湿疹等等等等,把她们宿舍六个女孩子都吓得不行,林秋缘只觉得怀孕的人嘴真严啊! 林夏至动作也快,很快就掐了薄荷来,揉出汁水,陈思思和林秋缘帮忙抹着,陈念挂着泪也想帮忙,林秋缘很是大方地把卫氏的左手给让了出来,陈念小姑娘一边抹一边给她娘的左手呼呼。 “娘,念丫帮你呼呼……” “冬至也呼呼……” 冬至也挤上前来,跟陈念一起对着卫氏的左手呼气,好似这样能缓解一下痒意。 “念丫和冬至真乖……”卫氏伸出右手摸了摸俩娃娃的脑袋,若不是有肚子顶着,卫氏都想俯身去亲亲俩可心的娃娃。 “二婶,要不我们进屋去看看,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它地方长红疹子……”陈思思有些担心,担心红疹可能不止长这两处地方,小声提议道。 林秋缘也狠狠地点头,她舅妈当初可是连脖子、胸部、肚子、大腿、小腿都长遍了的……好像是头一日晚上吃了水煮鱼,又吃了点豆花,喝了点豆浆,第二日胳膊上就冒出好几处的红疹,后面去看医生,就交代别吃鱼虾,别吃豆制品之类的…… 是了!豆花和豆浆!昨晚点了豆腐,卫氏喝了豆浆吃了豆花,可能这就是诱因? 林秋缘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不是她现在这个身份该说的话…… 二人扶着卫氏进屋,卫氏有些难为情地脱掉衣服,让两个娃娃帮忙检查,果然,后腰和腿弯处也长了些。 林秋缘蹙眉想了想直接跑出门去,木盆她拖不动,直接拿了个斗碗,放了点空间水出来端着就往卫氏屋里走。 “表姐,我们帮表舅娘擦一擦吧?”林秋缘踮脚从洗脸架上扯下一块毛巾,沾湿毛巾一角,递给了离卫氏最近的陈思思。 凉悠悠的毛巾贴上皮肤,卫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本想示意俩娃娃等她婆婆回来再说的,但扭头一看俩娃娃都擦得仔细,便放松下来任由二人帮忙擦身。 第157章 药 卫氏拿起换下的衣服就准备套上,刚穿到一半,院里就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就越来越近,卫氏连背过身去将衣服带着系好,林秋缘和陈思思也看向门。 三声咚咚咚的敲门声后,传来何氏焦急的声音,“梅花?老二媳妇?快开开门,让娘看看……” “奶!娘,你开开门,是奶回来了!奶,娘身上长了好多红果果……有那么那么多。”陈念站在门外,双手同何氏比划着,还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和胳膊。 “舅婆……”冬至松开林夏至的手,一把就抱住何氏的小腿,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屋内的卫氏不由得松了口气,林秋缘一听见何氏开腔,就跑到门后拉掉门栓,打开了房门,何氏顺势踏脚进来。 “来,让娘看看……” 卫氏老老实实地伸出手去,撩起袖子给自家婆婆看,嘴里还说着不碍事,又把几个娃娃忙活一通的事儿告诉何氏,何氏把几个娃娃搂做一团直夸是的好孩子,林夏至也难得羞涩,红着脸从何氏怀里挣脱,乖乖地站到一旁。 何氏放开几个娃娃,这才仔细检查着二儿媳身上长的红疹,脸上也有几分不确定,“梅花啊,你这是得湿疮了……我娘家表嫂家的儿媳你记得吧?” 卫氏点点头表示记得,“娘说的可是二表婶?” “可不是?她年轻那会儿怀着他们家老三,六个多月了,也是突然身上开始长疹子,都快生了都没好……后头好像是用什么土方也治好的……哎呦我这榆木脑袋,当时怎么没想着问一嘴呢?你这多受罪啊!” 何氏扶着卫氏坐下,自个儿也挨着坐下,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年轻那会儿的事儿,脸上满是懊恼和担忧,眼里满是心疼。 “娘,没事儿的,我忍一忍就好……”卫氏也心大,反而倒过去安慰自家婆婆。 “傻孩子,这可不是忍一忍就过去的事儿,你这才刚开始,只是发痒,后头要是起水泡,把水泡抠破了,那可不得了哦!”卫氏握住二儿子的手,也不敢上手去摸,满面愁容。 林秋缘也在一旁默默地点头,想当初她舅妈怀孕得了湿疹,擦药膏,泡药浴,前前后后整了一个多月,湿疹才消下去,得亏她舅妈不是易留疤体质,不然的话可真是要崩溃的,这可给未婚未孕的她吓得不行,听说有的人从月中长湿疹一直到预产期才会消散,恐婚恐育的念头简直是达到了顶峰。 “赶明儿我也去庙里头拜拜,怎么这几天家里就有些不太平呢?”何氏一个人小声嘀咕着,林秋缘也在廊下坐着默默回想着。 对了!她记得当时医生让她舅妈多补充维生素,多吃点水果和菜蔬,猕猴桃和橘子不就是现成的维生素吗? 想到这,林秋缘连忙起身去堂屋的桌上掏了个橘子,剥了橘皮,将橘瓣凑到卫氏嘴边,“表舅娘,呐,吃橘子……” 卫氏也笑眯眯地就着侄女的手将橘瓣咬进嘴里,林秋缘顺势将手中剥好的橘子塞到卫氏手中,又跑去门口蹲着想。 实在是有些年头了,她也记不太清,就记得她舅妈得湿疹肯定是有孕激素是原因在里头,加上吃了些发物,体内燥热…… 冬至和陈念见林秋缘撑着脑袋坐在门槛上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也跟着坐过去学着她看。 “姐,你在看啥子东东?”陈念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小嘴一撅抱怨道。 “没什么,在想你堂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林秋缘随口答道。 “不晓得,表哥刚刚也出去找了……姑婆她们怎么没回来啊?”陈念和林秋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冬至早就被梨花和豆豆吸引,此时正开心地撸着猫。 何氏在心里默了默时辰,估摸着差不多该做饭了,这才从二儿媳屋里出来,绕过廊下进了灶房,林秋缘左等右等等得有些无聊,也跟着进灶房去帮忙,正好看见何氏在泡绿豆,手边还有个大冬瓜,估摸着是要熬冬瓜绿豆汤之类的败火汤。 何氏在灶房里忙碌,林秋缘帮忙择择菜、洗洗菜,刚把手上的水甩干净,就听到毛毛的叫声,林秋缘反应过来赶紧跑出去,这是她哥和表哥回来了!何氏攒了攒里的火,确保火星不会掉出来,也赶紧起身往外走。 “哥,唐大夫没在家吗?”林秋缘直往二人身后瞧,没瞧见想看见的身影,担心不已。 “在呢!我跟唐爷爷描述了二婶的症状,唐爷爷还教我怎么用药,药方里缺了一味药,唐爷爷亲自带我去村东头的山上找……呐,你看这儿……”陈家和抹了抹脸上的汗,这才背过身来,将身后的背篼给表妹看。 “咋样啊家和?唐大夫……”何氏用围裙擦着手,急急忙忙走过来。 “奶,唐大夫没空,陆大老爷的公子也发了湿疹,唐大夫也忙着呢……只是二婶怀有身孕,只能擦点药缓解,没法开吃进肚子的药,唐大夫还写了药方给我,让二叔去抓几副药煮水给二婶洗澡或者是热敷也成……我这有一副药,还是唐大夫匀给我的,还有些草药能去山上挖……” 陈家和把背篼放下,先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递给他奶,又从背篼里掏出一包药递过去,最后又拿了个小簸箕来把挖的草药晒上。 “成,等你二叔他们回来……让你二叔去镇上拿药,你们去山上挖挖看……哎呦,都这个时间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夏至,你们回来路上碰见你外婆她们了吗?” 何氏点点头,将药方揣怀里,提着药包,打算一会儿就去熬,抬头看了看日头都快到院儿正空了,去城里头的几人还没影儿,小姑子几人也没回来,这才问道。 “嗯嗯,碰上了,我爹他们也回来了,和大表舅抬着幺表叔和村长一家子上罗家去了,二表舅在后头赶牛车呢,现在应该到坡下了,我跟表哥跑前头回来的。” 林夏至靠在柱子上喘着气,接过妹妹端来的水,拿在手里还没喝,被点名就赶紧答,答完才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喝。 果真,话刚落下,就听见门外传来阵阵车轱辘声。 第158章 证据+1 没一会儿,陈二舅就从隔壁院子穿过来,脸上难掩焦急,一看见何氏,便快步走了过来站定。 “娘,我媳妇儿咋样了?怎么好端端就起红疹了?” 何氏也不知如何解释,横竖应该与湿热有关吧?还未张嘴,一旁的陈家和连忙站出来解释。 “二叔,唐大夫说二婶大概是体内湿热,又加上吃了发物,说是季节更替的时候最容易长湿疮……陆家少爷也长了,唐大夫开了个药方给我,奶说让你去镇上抓几副药回来,我们也可以自己去山上挖点草药晒上……唐大夫说,快则个把月就能好,慢着三四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陈二舅也听得认真,下意识地跟着点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才突然一拍脑门道,“家和,那长这个湿疮对你二婶肚里的娃娃……” “二叔,放心吧!没有影响的,唐大夫说让奶多熬些败火的汤给二婶喝,每日多用药水擦洗或者热敷几道……啊,对了,唐大夫还让二婶多换洗衣服,尽量穿轻薄透气软和些的衣服……最好是缎子制的衣服。” 陈家和拍着胸脯保证着,又伸出手指挨个挨个地数着,确保自己记在脑中的交代没有遗漏,陈二舅这才松了口气回屋看婆娘去。 “缎子?咱们家只有粗麻布、土布、细棉布、丝料。麻布土布都有些硬,丝棉都是做贴身衣,已经是很软和的了。丝料……不是咱们能穿的料子……不过上回你姑婆还拿丝和棉纺了块布,我摸着就很软和透气,等你姑婆回来我问问她。” 何氏也在细细数着自家有的布料,数着数着才想到小姑子上回织来试的丝棉布,倒是挺符合要求。 这厢何氏催促几个娃娃吃饭,自个儿去转身去了灶房把炉子点燃,准备烙几个饼,又回到前廊催促儿子快去吃饭,吃了好去罗家看情况。 几个娃娃一听,连忙乖觉地扒饭,只等着吃完饭好去前排吃瓜。 “娘,你们今儿去村长家,村长怎么说?”陈二舅扒着饭,狼吞虎咽,风卷云残,恨不得一口就把一斗碗饭吞进肚里去。 “哎呦你慢点吃,我还要去多烙几个饼饼儿,你带去,你爹他们都没吃饭呢!” 何氏端着一碟子饼放在桌上,看见儿子这架势也是吓一跳,不由得眉心直跳,怎么俩儿子都这样,吃个饭五抢六拖的,跟他俩的爹十足一样。 何氏在家看着俩小的,顺带给儿媳熬点败火的绿豆冬瓜汤,还得煮一锅草药给儿媳擦洗,还得去割点红苕藤喂猪,倒是忙得团团转。 陈二舅根本拗不过几个长了腿的娃娃,一个个抄近路跑得飞快,陈二舅生怕几人脚滑滑进田里去,一路都提心吊胆的跟在几人身后。 “哎呦……咦?二叔,你看!这有个银簪,是鸟儿的形状。” 陈家和正打算跨过水沟,突然草丛里闪过一串银光,刺到陈家和的眼睛下意识的闭上,脚一滑就摔一侧的草丛里,用手撑着地准备爬起来时,正好握在什么东西上,陈家和连忙定睛一看。 陈二舅薅住侄儿的衣领正准备拉他起来,闻言也探头去看,手一松就打算伸手去接,陈家和的屁股又落在了地上。 叔侄二人大眼瞪小眼,林夏至和林秋缘兄妹也小眼瞪小眼,啊这? “快起来快起来,把簪子给叔看看。”陈二舅把陈家和拽起来,随意地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便伸手拿过簪子,举着端详。 “混小子,这分明就是只喜鹊儿……”陈二舅观察了半天,最终得出这个结论。 林秋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喜鹊儿,罗老六的婆娘不就叫喜鹊儿?这!他们这可是又捡到证据了! 不是林秋缘吹牛,她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小张氏定会赖账! 她幺舅捡到男人的鞋子,陈二舅和柳二舅举着灯抹黑去捡到一件小衣和一根裤腰带,他们现在又捡到银簪,定要把小张氏这个蛇蝎捶死,还得把她姘头找出来,一起捶! 想到自家幺舅差点有去无回,林秋缘都觉得后怕,她幺舅可才16岁!撞见这俩不要脸的蛇蝎偷情,他们居然想要他的命!真是太歹毒了! “这谁的簪子掉在这儿啊?样式还挺好看……” 陈二舅拿着簪子左看右看,觉得样式还挺好看,想着妻子只有两只桃木簪和梅花样式的银簪,陈二舅觉得也该给媳妇儿添点儿新样式了,这喜鹊样式还挺别致,也不知道在哪家银铺买的。 “那个,表舅,有没有一种可能,罗大宝他娘叫喜鹊……” 林秋缘表示他们都在肖大脚家听过好几回了,老张氏总是雀儿雀儿地喊,感情是喜鹊的鹊啊! 陈二舅一听,脸色瞬间就变了,将簪子揣进怀里,这才催促几人快走。 还没上到肖大脚家门口的土坡,几人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嘈杂声,林秋缘竖耳一听——咒骂声、哭喊声、撒泼声、嘲讽声、拱火声应有尽有,几人不由得加快脚。 一上坡就见罗家大门外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得水泄不通,全是乌央乌央的人口,还有端着碗看戏的四邻。 林秋缘一抬眼就对上在自家阁楼上看戏的云哥儿,正趴在栏杆上对着罗家的方向看得正起劲。 “云哥儿!云哥儿!这儿!”陈家和也看见屁股撅的老高,恨不得脖子伸出八丈远去看戏的云哥儿,连忙招呼他道。 云哥儿听见有人唤他,连忙四处看,一眼就锁定了站在路边的几人,连忙招呼他们上阁楼来。 陈二舅见前头围成几圈,几个娃娃去挤也不大方便,索性让他们上去,自个儿挤进人群里头去。 “快!这个地方刚好能看到!你瞧,罗大宝他娘要撞墙呢!诶!真撞啊!” 云哥儿原本是想给几人安利自己发现的好位置,手指头刚指过去,就看见这刺激的一幕,不由得嘶了一声。 林秋缘连忙也探头去看,不由得眉头一跳,这小张氏还真有几把刷子,居然想到以死明志来拌弱者,估计是想利用舆论来道德绑架他们家!别以为她没看出来!她撞墙那儿地早有个婆子在那等着,专等着拽住她呢! 林秋缘大学时看了不少宅斗宫斗的剧和小说,如今瞧着眼前这唱念做打的一幕,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小说和电视剧诚不欺我! 第159章 捉奸 “我苦命的女儿哟!为他们老罗家生儿育女,差点命都丢了,如今倒好,被村里人伙同着外乡来的二流子来欺负得要撞墙……” 小张氏她娘刘氏抱着女儿嚎啕大哭,瞧着还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我呸!你瞧瞧我这小兄弟,被你那姘头打成什么样?你瞧瞧!鼻青脸肿,破相了不说,还伤了腿,路都走不了了!” 朱氏站上前去,一口唾沫就呸到二人脚边,顺带露出在独轮车上坐着的,鼻青脸肿,腿上胳膊上都绑了纱布的柳幺舅,周遭看戏的人瞧见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手也太重了些! “我呸!你有什么证据说就是我家春花?莫不是看岔眼了,故意把这屎盆子扣我女儿头上!我告诉你们!我们老张家和老罗家可不是吃素的!我要去县衙告你们去!” 刘氏恶狠狠地指着朱氏骂道,恨不得把人一家子祖上十八代都问候一遍,眼神一转就瞧见在沉思的老张氏,刘氏不由得一急,连忙激道。 “妹妹!你说句话啊!春花是你亲侄女儿!你就由着这群人欺辱她啊?” 看着不知是真昏过去还是装昏的小张氏,平日里总是和小张氏一起撒泼打滚的老张氏今日罕见的沉默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生长的势头可是强劲得很。 “行,要证据是吧!老二,背篼拿来!”陈氏瞧着在地上做戏的二人,不由得冷笑一声,既然要证据,拿出来便是。 “来,让你们家罗老六出来瞧瞧,他媳妇儿的小衣他应该是最熟悉不过了吧?免得说我血口喷人不讲道理!” 陈氏将绣了只喜鹊儿的绯色小衣提在手中,把绣得喜鹊样式的花样展示给众人看,老张氏的脸瞬间就黑了,她确实记得儿媳妇有件这个花样的小衣,这几日倒是没见她晾在杆子上。 “你们就是打量着我女婿和亲家公不在家,这才特意挑了日子上门来欺负她们一群妇孺!我苦命的女儿哟,你要是有个什么差错,你还让你娘怎么活哟!” 刘氏抱着小张氏恸哭,小张氏也趁机悠悠转醒,母女二人抱作一团,哭得好不凄惨,吃瓜的人群里也传来一些不太好的话语。 “就是就是,一件小衣能说明啥子事哟?莫不是这柳三儿去偷的?这才挨得打?” “哎呦,哪就那么巧嘛!人家屋头一个男人都没得,他们这一来就是六七个男的,怕不是故意挑时间来的哦?” “诶,也是怪咯,咋今天老罗头和罗老六都不在屋头?人家都快骑他们婆娘脑阔上了……” “你看嘛!人家都要撞墙咯!真想把人逼死嘛?” 说这些话的多是前头记恨三家人烧炭没带上他们的,亦或者只是单纯的出于嫉妒,或者只是不明所以的容易被挑唆的吃瓜群众。 当然也有看不下去帮腔的,譬如说肖大脚几人。 “是嘞!大家都是村里头的老人咯,对家家户户怕都要熟一点儿,我们是新来嘞,很多事都不了解,既然如此,我就请教哈大家,哪家最喜欢在鞋面上绣金元宝?” 陈氏见众人议论不已,又特意瞧了瞧沉默的老张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拿出已经洗干净但还有湿润的绣了金元宝的一双黑布鞋,亮在眼前几人的面前。 老张氏瞧见鞋面瞬间瞪大了双眼! “还能有谁啊!就那头的钱寡妇最喜欢给她儿子钱金宝绣金元宝……衣服也绣,鞋子也绣,做梦都想她儿子发财……” 有眼尖儿的吃瓜群众一眼就认了出来,老张氏冲过来抢过一只鞋子捏在手里,恨不得把鞋面瞪出两个洞来,想到什么,捏着鞋子就开始往人群里头挤,众人都莫名其妙,但还是很有默契地让开一条路来。 夏氏想到什么,也连忙跟上,这下是有好戏看了! 村长见自家婆娘眼睛晶亮地跟着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这是嫌弃还不够乱嘛! 陈氏嘴角一勾,示意女儿女婿还有朱氏几人也跟上,自己则留下。 小张氏原本也想跑的,但被陈舅公恶狠狠地盯着,倒是也不敢动,拼命往她娘身后缩,心也直跳,她从前晚开始就不安……早知道……早知道就跟钱金宝跑了算了! 想到这,小张氏也是后悔不已,只能强装镇定,一口咬定东西不是她的就成,只希望钱金宝不在家,不被逮住,这样他们也不能逼她认了! 钱金宝确实没被逮住,钱金宝的寡妇娘倒是被逮住了。 老张氏来到钱寡妇家,也不走正门,直接从篱笆就翻了进去,一把撞开了钱寡妇的门,眼前的一幕倒是让她崩溃了——老罗头正骑在钱寡妇身上干些不入流的事儿,赤条条的二人听见门开的声音也下意识看过来。 “啊——” 钱寡妇赶紧把身上的老罗头踹下去,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尖叫,老罗头被推开,脑袋撞到床架上,痛意让他回过神来,一转头就对上自家婆娘喷火的眼神,心里直觉不好。 “你狗.日.的.卖.批.的.臭.婊.子!不要脸的奸.夫.淫.妇!老娘跟你们拼了!” 后头看戏的人们冲进来的时候,老张氏已经把老罗头的脸都抓烂了,正在薅着钱寡妇的头发扇她耳光,边扇还边往外拖。 “让你偷男人!让你偷男人!还偷到老娘往头上来了!” 老张氏左右开弓,右手手心扇她左脸,手背扇右脸,没一会儿就把钱寡妇扇成了猪头三。 老罗头忙着套衣服,提了裤子就想跑路,倒是没顾上被打的钱寡妇。 “罗老头儿!你他娘的睡了老娘提了裤子就想跑?门儿都没有!” 钱寡妇感觉头皮都快被攥掉了,脸上也火辣辣的疼,恍惚间看见罗老头捂着脸弓着背准备跑路,连忙吼住他,不能她一个人受罪! 钱寡妇挣扎之间,把才套上的衣服挣开了,春光乍泄,夏氏看戏归看戏,这时候还是站出身来阻止老张氏,又把被子给钱寡妇盖上。 老张氏简直是气疯了,嘴里骂骂咧咧的,拽了钱寡妇的头发就把她拖倒在地,像拖死狗似的就要把钱寡妇往外头拉。 路过老罗头身边时,眼里是凶狠简直恨不得刀了他!罗老头感觉到了杀意,不由得脖子一缩,低着头闪到一边去。 人群又自发地让开一条路,钱金宝确实没在家,也不知躲哪里去了。 第160章 谁的孩子 林秋缘几个娃娃早就趁着吃瓜大部队跟着老张氏一起去的时候挤进最内圈站在柳幺舅身侧。 昨晚昏暗的灯光照着柳幺舅的脸就已经很是吓人了,现在白天看着就更是吓人,脸上的青红紫的淤青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更别说身上缠得一圈圈的纱布了。 “幺舅……” “表叔……” 林秋缘把小背篼放下,拿出里头的饼子和水递了过去。 “外婆外公吃饼……”林夏至也举着盘子递到陈氏二人身旁。 “爷,吃饼,奶烙的饼。”陈思思也帮着递饼子,陈家和则放下背篼,把茶壶提了出来开始倒茶。 肖大脚也端了点吃食来,示意几人垫垫肚子。 几人刚说上没几句话,就见柳芸娘几人也疾步走了回来,用手拢住陈氏的耳朵细细地说着。 肖大脚也是一脸震惊和不可置信,唯有陈氏一脸淡然,倒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柳幺舅也想听,急得抓心挠肺的,几口将饼子吃完,便喊着他姐夫。 尽管林守义说得小声,几个娃娃的八卦之耳还是听见了,小眼睛瞪得老大。 老天奶啊!这……当娘的和罗老头搞一起,当儿子的又和小张氏搅一起……老张氏这不得气死了? 小张氏母女俩听着周围的调笑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倒是有几分着急,小张氏担心钱金宝被逮住,刘氏担心女儿事情败露,到时候就没脸做人了。 昨儿女儿求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刘氏也是又急又气,但没法啊,女儿是她生下来的一块儿肉,又是最小的孩子,她若是不管……想到儿子现在被儿媳拿捏的死死的,刘氏也恨极!也不知道罗夏荷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连亲妹妹都不管了,一颗心就吊在自己婆娘和儿女身上。 罗夏荷说得自然是罗家大姐,自从硬气泼辣起来后,倒把张家人都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知张老二是不是有被虐倾向,被自己婆娘打得多了,反而还爱上了,倒是洗心革面,变得勤快起来,也顾家了,耳朵也不软了……这倒是罗大姐始料未及的,倒也拿了点真心出来待他,不多,一分也够了。 得知小张氏似乎做了丢了脸面的事儿,罗夏荷差点笑出了声,勒令丈夫不准来,张老二没有不从的。 罗夏荷虽然恨极了父母兄弟,但想到自家仨吃尽苦头的侄女,就想到了自己和妹妹的以前,有几分担心,吃了午饭就让男人在家带着孩子,自个儿悄悄地也来了溪江村,混在人群里头,没在前头见着仨侄女,罗夏荷刚想绕去后头,便见不远处吵吵嚷嚷的,打头的正是她娘。 “村长!村长!您老可得给我做主啊!呜呜呜没法活啦!哎呦这骚狐狸偷男人偷到我头上了……”老张氏把钱寡妇往地上一甩,便坐在地上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一提到钱寡妇,屁股一挪,左右开弓,又开始打起巴掌来。 徐村长连忙唤人拉开她们,也不说别的,点名让罗老头来说话。 罗老头一头汗,汗顺着脸下来,流过脸上被挠过的地方,刺拉刺拉的疼,此时又被点名,一张老脸简直没处搁。 “老罗头你是真糊涂啊!都是爷爷辈的人了,再过几年都是祖祖辈的人了!怎么能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儿!简直是厚颜无耻!把溪江村的脸都丢尽了!” 徐村长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儿,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俩家最是让他头疼的,现在好了,两家都摊上事儿了,徐村长觉得自己头发都快愁白了。 “呸!这骚狐狸一天到晚就勾引人……” “活该啊!栽老张氏手里头……” “诶,你别说,这钱金宝跟罗老头眉眼间还有几分相似……” “哎呦!这钱金宝莫不是钱寡妇给钱老三戴的绿帽子吧!?” “还真别说……” 吃瓜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话传到老张氏耳朵里,只觉得刺耳得很,气急又把钱寡妇的脸挠得一团花。 钱寡妇被压着打,脸上疼的紧,索性也豁出去了,伸出手就把老张氏推开,又冷眼瞧着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罗老头,只觉得这些年来的真心喂了狗! 嘴角一扯,便说出了让老张氏抓狂的秘密。 “我告诉你吧!张三娘,我们早就在一块儿了!金宝也是他罗老头的儿子!你这个不被爱的才是姘头!他根本不爱你!原本我以为他也是爱我的,你瞧见了吧?他只爱他自己!哈哈哈哈哈!他只爱他自己啊!” 钱寡妇笑得痴狂,那笑声飘荡在一群吃瓜群众中,都有几分渗人。 钱寡妇的爹早逝,她娘带着她嫁了四嫁,每家都嫌弃她是个拖油瓶……四嫁啊!家中家务全是她做,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奈何继父家中就是容不下她,她就如同在眼里的沙子似的。 每回家里出点事儿就怪她身上,说她是扫把星,想把她赶走,她娘也一再忍让,最后忍无可忍带着她逃跑,嫁了又嫁,只为养她长大。 最后这家是她娘嫁的最好的一回,但也是最是最让她可恨的一家,她那五六十岁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的行商的继父打起了她的主意,她娘也贪恋富贵生活不愿再嫁,居然也默许了她继父的龌龊心思,甚至她娘,为了留住她继父,反而还来劝她认命…… 十三四岁的姑娘,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明了了,她不愿委身于继父,便打算寻死了事,脑袋都挂在城隍庙外的粗绳上了,呼吸也急促了,脑袋也空白了。 刚好这时年轻的在城隍庙过夜的罗老头醒了,一大早起来准备赶路就瞧见外头歪脖子树上挂了人,连忙去搭救。 这一搭救,年轻的钱寡妇就把自己搭出去了,无奈此时年轻罗老头已经定亲,这回赶回家去就是为了成亲,此时生米也煮成熟饭,罗老头也有几分后悔。 当罗老头挠破脑袋都不知如何是好时,正好碰见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钱三儿,钱三儿爹娘早逝,家中就一奶奶,罗老头脑袋一热,就让钱三儿白捡一媳妇儿回去。 钱寡妇不愿提起自己的姓,便从夫姓了钱,二人的亲事也简单,只简单摆了一桌,二人就算成亲了。 一开始小夫妻俩也是柔情蜜意,蜜里调油,成亲没多久,钱寡妇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钱三儿和他奶奶自是喜得不行,恨不得把钱寡妇当祖宗供起来。 唯有钱寡妇时不时抚着肚子,一脸愁,她自是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对着喜气洋洋的丈夫,她却没法开口,只想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头。 第161章 命案 当年钱寡妇和老张氏一前一后生下孩子,钱寡妇生了钱金宝,老张氏生的罗夏荷,钱三儿他奶喜得露出牙龈,六十多岁的老人亲自伺候孙媳妇坐月子,把钱寡妇和钱金宝养得白白胖胖,可惹得村里不少小媳妇们艳羡不已,其中就有老张氏。 老张氏的婆婆怪她肚子没出息,只生了个女儿,便使劲蹉跎蹉跎,她才刚生完孩子没几天就被她婆婆拖去挑谷子,恶露止不住地顺着大腿根流下来脏了门槛,还被她婆婆追着拿扫把打,骂她是丧门星。 若是她正好歇息被婆婆看见,又是一顿指桑骂槐,打鸡骂狗,男人又不护着她,老张氏时常抱着女儿默默地哭,上了年纪后眼睛就时常眼花,容易被糊一眼的眼屎,成了风眼,迎风就会流泪。 老张氏原先也是心疼女儿的,但在重男轻女的婆婆,事不关己的公公,还有无能的丈夫的刺激下,老张氏逐渐把怨气撒在女儿身上,罗夏荷身上时常被掐得青紫,哭得震天响,若是吵到公婆,又会被骂一顿,所以心里已经扭曲的老张氏有回差点把罗春花给掐死。 生了一个是女儿,两个是女儿,三个也是女儿……直到生了第六个,老张氏才出来个带把儿的。 老张氏的婆婆才一改从前的态度,亲自伺候她坐月子,把罗大宝养得白白胖胖,老张氏出月子还瘦了几斤,没法,罗大宝月子里头太闹人,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婆婆就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推开她屋的门,或者她前脚刚睡着,后脚她婆婆就会把她推醒让她喂奶,把她整得差点崩溃。 生下罗春花后,老张氏后头的三个女儿,夭折一个,丢了一个,送人一个,倒让她心肠越发的硬了起来,直到生了罗老六,腰杆才在老罗家硬了起来,好不容易熬到公婆去世,老张氏终于媳妇熬成婆,开始学着自家婆婆的架势,给儿子物色媳妇儿。 老张氏选来选去还是觉得娘家的孩子最靠谱,便托人传口信给娘家嫂嫂,二人一合计,就整上了换亲这一出,罗夏荷从小在打骂中长大,早就养成懦弱的性格,老张氏说的话她只能点头同意,至此就从一个狼窝掉进另一个虎穴。 老张氏觉得小张氏的肚子也是不争气的,连生了三个女娃才有个罗大宝这个金疙瘩,按照排名,罗大宝应当排老四,老张氏硬生生把他排到了老大的位置上,像她曾经惯着罗老六般,把罗老六溺爱成无法无天的性格。 老张氏原先一直觉得自己熬出了头,上无公婆,下有儿媳和孙女可以蹉跎,就如同她婆婆对待她一般,哪曾想要强了小半辈子,如今竟然成了笑话。 听到钱寡妇的话,老张氏只觉得脑袋发懵,不可置信地看向老罗头,仿佛只要他点头,她就会扑过去撕了他似的。 罗老头在婆娘恶狠狠的眼神里头看见了杀意,只觉得后颈一凉,连忙摇头否认,也恶狠狠地瞪着钱寡妇,眼里还带着几分威胁,吼道,“你个疯婆娘!你乱咬什么?分明是……分明是你勾得我,想让我帮你养儿子,你才说钱金宝是我儿!” 罗老头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钱寡妇像是料到了似的,冷哼一声,一口唾沫呸了过去,“我呸!你当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我抱着金宝看钱三儿在地里忙活,你见我养得极好,丰腴白嫩,你嫌弃自家婆娘干瘪,便动了歪心思,趁着钱三儿农闲外出做活,来翻了我家院墙,被钱三儿的奶奶碰见,你怕她把周遭邻居引来,狠心将她推倒,活活摔死!” 话一说完,人群就已经议论纷纷,老罗头一见势头不对,脸都憋红了,冲上去就想让钱寡妇闭嘴,一把就被人拦住,“你血口喷人!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你少污蔑我!村长!她就是个疯婆子!她说的话不可信啊!村里有不少人爬过她的床,我就是色迷心窍着了她的道,她这是想拖我下水啊!” 罗老六脸色一变就跪倒在村长脚边,五六十岁的老男人,眼泪说掉就掉,抱着村长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呵,你敢对天发誓吗?不光是钱三儿的奶奶,钱三儿的死也是你造成的!你敢对天发誓你没做过?哈哈哈哈哈,我料你也不敢!你把钱三儿灌醉,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把他推到了溪里,伪造出他是失足落水的痕迹,然后倒在路边就睡,你是真睡得着啊?哈哈哈哈,你还记得你跟我说钱三儿在溪里瞪着你的眼神吗?罗老六,咱俩谁也别怪谁!这都是你做的事儿!” 钱寡妇扶着院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罗老六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不断地在人群里巡视着,瞧见自己想瞧见的人,钱寡妇瞧着被人按住没法动弹的罗老六,索性破罐子破摔,将罗老六造成的钱三儿家两口命案全说了出来,嘴角微微上扬,大有鱼死网破的气势。 村长早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指着二人的手都在发抖,先前村里人都以为钱三儿他奶是半夜起来起夜摔死的,以前钱三儿是伤心过度,醉酒失足落水而亡,原来这都是人为命案! “老大!把这俩毒蝎子给我绑咯!我要送他们去见官!……咳咳咳。” 徐村长气急,对着拽住罗老头的儿子说道,话还没说完,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老头子!哎呦!老头子!你怎么了?” 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夏氏吓得直接哭出了声,用肩膀把男人架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轻抚着胸为他顺气。 林秋缘几人也是吓了一跳,陈家和一眼看出徐村长这是气急攻心,连忙过去让夏氏把村长平放,又让周围看戏的人走远些,“让一让,得让村长呼吸点儿新鲜空气,这儿人太多了,空气太杂了!” 赵大牛递上自家套猪的麻绳,徐老大三下五除二把二人捆住,这才连忙朝自家老爹奔过去,五尺多高(算他一米八大高个儿!)的男儿也跪在地,伸出手摇着他爹的肩膀,“爹!爹!你可不能有事儿啊!” 赵大牛几人也将人拦住不让他们过来,林秋缘个子小,挤过去开始帮陈家和解徐村长的衣服绳子,徐老大原本想让俩娃娃一边玩儿去,免得吓到他们,但见二人很有章法,也任由他们来。 陈家和将村长的胸口露出来,用手比了比,便开始捶打他胸口正中央的一个穴位,直到躺着的徐村长呼出一口浊气,徐老大也是松了一口气。 第162章 现世报 “爹!爹!您醒啦?” “老头子?” 徐村长悠悠转醒,徐老大连忙将他爹扶起来,夏氏也跪坐在一旁含泪喊着自家老头子,林秋缘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 徐老大道了谢,接过林秋缘手中的竹筒,扒开盖子就怼到他爹嘴边,“爹,来,喝口水……” 村里人见村长醒了也是长呼一口气,徐村长当村长这么些年,算是公允的,也为村中做了不少实事,村里人都看在眼里,更有人见村长吐血,想也没想就往陆家跑,想去请唐大夫来。 众人都围在徐村长身边,小张氏见没人注意到她,用手拽了拽她娘的衣服,二人偷偷摸摸就往院里跑,她知道后院儿有个狗洞可以钻出去,二人自顾自地溜走,倒是没注意后头跟着她们的老张氏。 柳二舅听见村长醒了也是呼了一口气,他们只是想来讨个公道而已,哪晓得扯出一串瓜啊!显得他们都跟瓜地里头的猹似的。 转过头来,柳幺舅才发现老张氏几人不见了,正想出声提醒来着,就听见院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声,传到众人耳朵里,凄厉极了。 赵大牛离门最近,一把就冲了进去,身后也跟了一串人。 小张氏不明白,怎么这狗洞就堵上了呢?她还在纳闷呢,就感觉身后一凉,刚一侧头去看,就见老张氏举着劈柴的斧子砍了下来,没劈到小张氏身上,劈到石板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把二人吓得两股颤战,叫声正是刘氏和小张氏发出来的。 “小骚.货,让你偷男人!知道我跟钱寡妇不对付,你还跟钱金宝搞在一起!老娘砍死你!” 老张氏此时也有几分头昏脑涨,举起斧子就朝小张氏劈过去,小张氏蹬着腿连连后退,地上都留下一滩水渍,等她退到墙角,已经退无可退,随手抓起什么东西就尖叫着往老张氏身上丢去。 一斧子下去劈到了小张氏身侧的水缸上,水缸应声而破,水全喷二人身上。 老张氏举起斧子正准备砍下去,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奶,你在这做啥子?” 罗大宝原本蹲在茅坑上拉屎呢,突然院子里有人嚎了一嗓子,差点把他吓到掉坑里头去,随意拿竹片刮了刮屁股,提了裤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栓裤腰带,刚打开门就见她奶把水缸给砸破了,他好像还听见她娘的声音,顺势就走了过去。 老张氏举着斧头,僵着脖子把脑袋转了过去,一双眼睛已经杀红眼,恶狠狠地从头到脚盯着罗大宝只看,突然老张氏双眼瞪着老大,目光停留在罗大宝的眉眼之间,约摸两三秒后,老张氏跟疯了似的,将斧头对准了罗大宝。 罗大宝也被他奶恶狠狠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总觉得他奶今儿有些不一样,莫不是被鬼上身了吧?思绪飞散间,罗大宝就见他奶举着斧子朝他走来,连忙往外跑,边跑还边喊道,“奶,你疯了吗?我是大宝啊!你最疼我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老张氏气得啊啊啊直叫唤,脚下速度也更快了些。 罗大宝只顾着跑,没注意前头来人,一把就撞进赵大牛的怀里,赵大牛瞧着举着斧子的老张氏,连忙往旁边一躲,生生躲开了她这一斧头,斧子卡在门槛上,赵大牛身侧的几人连忙扑过去将癫狂的老张氏控住,赵大牛则把斧头拎在手上,另一只手抓住罗大宝就往外拖。 小张氏和刘氏也被带了出来,二人都很狼狈,李二人近些的几人,都捏着鼻子直摇头,尿骚味实在是太明显。 赵大牛把自己看见的一五一十地跟村长讲了,村长也气得捶胸顿足,一天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张氏!你是疯了不成!罗大宝可是你亲孙子!” “哈哈哈哈哈?我呸!我真是瞎了眼!这狗杂种的眉眼跟那骚.狐狸简直是一模一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男人偷人!媳妇偷人!孙子还不是自己的!哈哈哈哈哈……” 老张氏都有些癫狂了,跪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服也松松垮垮,笑着笑着就哭了,倒让身侧的人们都有些动容。 小张氏听见后,脸立马就白了,糟糕!事情败露了!这可咋整? “我呸!你以为你儿子就是个好的?天天不是在赌场里头混,就是青楼里头逛!球用没得!身子早跨了!若不是你个死婆娘逼得紧!,嫌弃鹊儿生的尽是女娃,我家鹊儿怎么会去借种?!都是你这个搅家精害得!你就不是从媳妇当过来的啊?你一生下来就是当老婆婆的啊?” 刘氏听到这可不干了!当年她就不同意换亲,就是她这神金的小姑子回娘家非缠着她婆婆要换亲,否则依她们家鹊儿的姿色,就是去镇上做小过富贵生活也是做得的!奈何来了这个吃人的狼窝窝! 陈氏瞧着几人狗咬狗,眉头也紧紧皱着,瞧见外孙女都爬独轮车上踮脚看戏了,连忙反应过来,示意柳芸娘把娃娃些带走。 林秋缘吃瓜吃得正起劲了,就被她娘一把抱走了,双腿直踢腾,柳芸娘顺势在女儿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又唤了几个娃娃,几人便熟门熟路地又进到肖大脚家。 云哥儿不知想到什么,直接就往后院跑,打开侧门,探头往外看,果真是罗家三姐妹在后头,堵住了狗洞! 云哥儿连忙跑上前去,把姐妹三人也吓了一跳。 “你们快来我家躲一躲吧!你奶发癫了,拿了斧子到处砍人呢!得亏你们机灵,钻狗洞跑了,你们不知道吧?罗大宝差点被你奶砍死! ” 云哥儿牵起罗三丫的手就往他们家带,罗二丫眼睛晶亮,步伐轻快,也跟着走,罗大丫捏着衣摆,忐忑不安地跟上,她刚才可听见院里头的叫声了,差点把她腿都吓软了,看向身侧嘴角上扬的二妹,罗大丫想着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直接抬了石板来把狗洞给堵上了。 “姐,你别担忧了!她们那是活该!她们哪个有把我们当成罗家人哦?我告诉你吧!罗大宝是小张氏偷人偷来的!有回我晚上起夜碰上了,她跟一个男人在柴房脱得精光抱在一起,就是被老张氏当成鬼那回,我都瞧见了!” 罗二丫的心情可以用雀跃来形容,似乎是老天突然睁开了眼睛,给这家人带来现世报吧! (炸裂!这事儿在我外婆村里有原型,我听我外婆跟我讲的时候都不敢置信,上一辈的人都玩这么花的吗?更不敢置信的是,像钱寡妇的这个人现在还活着,是真tou情被男人撞见,男人气得喝农没了;像老张氏这种小媳妇变成恶婆婆的也还不少嘞,让我看看还能从我外婆这还能挖来点什么炸裂的故事。) 第163章 掐死 几人在肖大脚家安顿好了罗家三姐妹,趁着柳芸娘没注意又偷偷溜出去看戏。 唐大夫来得也快,这边几户都在坡上,村道只挖到了坡脚,去请唐大夫的村民帮忙提着唐大夫的药箱,唐大夫也疾步往坡上走。 “让一让,让一让!我把唐大夫请来了!” 众人一听连忙把路给让开好让二人过去,唐大夫看都没看被围在中间乱糟糟的几人,直直走向徐村长。 “老徐啊!不是说你都气得吐血了?我瞧着倒没这般严重嘛!”唐大夫说着便拉着徐村长的手把起脉来,把完左右手后,就瞧见旁边凑过来一个秃瓢娃娃,不由得抚着胡子直笑。 “是这小子救你一命吧?家和,来跟老夫讲讲你是怎么处理的?” 悄悄溜过来的陈家和被自家娘瞪着,垂着头一五一十地讲着,还伸手指了指村长的胸口,询问道,“唐爷爷,我不确定我力度够不够,只是用力捶而已……” “够的,你看这老家伙不是醒过来了?” 唐大夫眼睛晶亮,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伸出手指了指徐村长,又扭头道。 “你这口老血吐出来,是不是觉得时常隐隐作痛的头也没那么痛了?老徐,你这是因祸得福啊!这孩子倒也把我跟他讲的话记得牢靠,捶你几下,胸口也舒畅了吧?没胸闷了吧?” 徐村长听到这,才扶着胸口,又揉了揉太阳穴,果真同唐大夫所说,倒是浑身都轻松了,不由得目瞪口呆,他这一口老血喷出去,居然还是好事儿? “别诧异了,来来来,柳三儿,给老徐让个位置,让他坐一坐,我给他扎两针,再疏通疏通……” 唐大夫左看右看,就发现柳幺舅坐着的独轮车是个好位置,连忙唤他挪一挪,柳幺舅一听,连忙从独轮车上蹦下来,柳二舅连忙扶住他。 “别别别,村长,去我家屋里坐坐吧,再喝口茶水……”赵大牛连忙上前来,招呼几人进院里坐,唐大夫脚一提就往前走,徐村长愣了愣神,夏氏以为他是不舒服,连忙上前搀扶。 几人进了院子,林秋缘看了看被团团围住的几人,抬脚也跟了进去。 唐大夫已经打开药箱,亮出一卷银针,倒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林秋缘看着比她半截胳膊还长的银针,也有些害怕。 “来,鞋袜退掉,扎脚。家和,来,你来猜猜,我要扎哪处穴位?” “emmm,腿部的话,应当找太冲、行间、阳陵泉三穴,能疏肝理气……”陈家和闻言也蹲下身去瞧徐村长的脚,小手一处处地指着,心里头也只直打鼓,他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记错,指完后才抬头小心翼翼看向唐大夫求证。 唐大夫满意地点点头,便开始行针,徐村长被扎的猝不及防,脚一缩就想躲,夏氏连忙按住他。 “诶,我说老徐,怎地一把年纪了还怕扎针啊?可别乱动……”唐大夫呵斥道,伸手拍了拍徐村长的小腿,示意他放松。 “村长爷爷,你瞧这是什么?” 林秋缘双手握拳,手心朝上,示意村长看她手,徐村长探头去了,瞧见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是被忽悠了,随即就见眼前这林家小女娃双手一番,竟然变出一朵月季来,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倒是也忘记去瞧自个儿的脚。 “哎呦,可了不得,这是咋变出来的?”唐大夫扎完针,刚好也瞧见林秋缘变了朵花出来,也好奇不已,拉着她已经长出肉窝窝的小胖手左瞧右望,横竖也没看个明白。 “我不告诉你,您自个儿猜去!” 靠着空间作弊变了把“小魔术”的林秋缘此时装着一脸臭屁样,开始耍起了无赖,横竖这群大人也拿她没辙,毕竟她都观察过了,街头都有靠这种变小把戏谋生的艺人,她学会变小把戏,也不足为奇吧? 这臭屁样逗得几个大人哈哈大笑,屋里头的氛围倒是好,赵大牛的娃娃帮忙抱碗,赵大牛的婆娘则帮忙倒茶,示意几人喝,赵大牛也拎了个茶壶出了院子去。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钱寡妇呆愣愣地望着天,罗老头还在试着挣脱束缚,小张氏依旧缩在刘氏后头,脸上挂着泪一副可怜样,老张氏似乎有些癫狂,嘴里一开一合地骂骂咧咧,一会儿骂小张氏、一会儿骂老罗头、一会儿骂钱寡妇、一会儿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盯着罗大宝、一会儿又拼命吐罗老头几泡口水…… 平日里罗大宝已经完全傻掉了,她娘交代他不要出来,他原本想从后头溜出去玩儿的,还没钻狗洞呢就觉得肚子疼去了茅坑,一出来他奶就想拿斧头砍死他,还骂他是杂种。 罗大宝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似乎还是不明白,最后还是直勾勾地看向他奶,他不懂平日了把他当做心肝宝贝儿的奶怎么看他像仇人似的,上下嘴皮子一谈,就唤了句,“奶。” “狗杂种!闭嘴!我不是你奶!那个臭.婊.子!那个烂货才是你奶!我不是你奶!啊啊啊,老娘掐死你个狗杂种!” 老张氏一听见罗大宝喊她就直接炸了,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老张氏直接蹿起身来朝着罗大宝扑过去,一把就掐住了他的脖颈,罗大宝脚踢拳打,都没能挣脱开。 小张氏尖叫着扑过去拽着老张氏,老张氏也是用了十成十的力,罗大宝没一会儿手上就快没力气了,陈氏和朱氏也过去掰她的手指头,把罗大宝从她手下抢了过来,老张氏也被制住,徐大浪干脆也拿绳子将她的手给捆了起来,免得她再闹出什么事儿来。 陈氏用力地拍着罗大宝的背,为他顺着气,柳芸娘也端了杯茶水来,陈氏接过,小口小口地喂他喝着,罗大宝的眼泪顺着脸流到杯子里,脸上满是心有余悸。 屋里头扎完针的徐村长听到外头发生的事,也气得拍桌,嘴里直呼简直是作孽哟! 钱金宝不知躲哪去了,罗老六也不知在哪儿鬼混,可把徐村长愁得不行。 小张氏此时抱着喘不过气的罗大宝也是颤抖不已,抱着儿子的胳膊都在直打颤,手控制不住地发抖,试图去抚摸儿子的脸。 第164章 互撕 “老泼妇我跟你拼了!我拼了命才得大宝这个香火板板!我告诉你!你儿子全都知道!就是你儿子把我输出去,让我去陪钱金宝睡觉来抵他的债!你儿子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小张氏把怀里的儿子放在地上,一把就冲上去薅住老张氏的脖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侧拉架的人都累了,赶紧把二人分开。 小张氏起身的时候用力在老张氏耳朵一咬,被人一扯,直接将老张氏耳朵扯掉半块肉,痛得老张氏嗷嗷叫唤,吓得罗大宝也是一抖。 血顺着小张氏的嘴角流出,小张氏索性一口唾沫喷出去,嘴角一提,便说出来让老张氏更崩溃和癫狂的秘密。 “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自己都在卖屁股赚钱呢!你当去年他烧炭的法子从哪来的?哈哈哈哈哈,是他肉偿的债主给他出的主意!你当他为何十天半个月不着家,还能往家拿银子?他啊,现在都被人养起来,在城里头过卖屁股的舒坦日子呢!你们老罗家早就断子绝孙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贱人!贱人!你乱说!你乱说!小心天打雷劈!” 吃瓜群众林秋缘一听都惊掉下巴,不是你们古代人都玩那么大的?说好的封建保守呢???!!! 周围的议论声让老张氏崩溃,扭动着想站起身来打小张氏,奈何被绳子束缚住手,还没站起身就被按住。 老罗头和钱寡妇也是目瞪口呆,钱寡妇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报应啊,都是报应!” “老寡妇你笑个锤子,就是你儿子牵的头,他就是妒忌罗老六,故意诱他去赌,让他沉迷于赌钱,一步步拉他入坑,欠一屁股债,又给他搭桥牵线给那些好南风的债主……都是你俩老不死的无德,风流成性,害了罗老六!你当他钱三儿不清楚?他早知道你俩偷情了!还记得钱三儿八岁那年发烧的雨夜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张氏见钱寡妇幸灾乐祸,随即一盆冷水泼了下去,恶狠狠地对着钱寡妇道,“他就是报复你们!哈哈哈哈哈!活该!你们都活该!你们老一辈的恩怨凭什么报应在我们小一辈身上!” 钱寡妇笑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张氏,嘴唇抖动着,想张口又说不出话来,最后竟然低着头呜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听着倒有几分凄凉。 小张氏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几人,一脸正义又解恨的表情,倒让不少人拍手叫好。 “呵,你倒是把自己给摘个干净,你就只有罗大宝一个孩子?你是真把不把你三个女儿当人啊!仨孩子天天过得跟牛马一样,吃不好穿不暖,挨打挨骂,你是半点都不提啊?你自己成天跟甩手掌柜似的,什么事儿都丢几个娃娃身上,老张氏我还见她去田里干点活计,你呢?你在家坐月子还是去偷情啊?” 就当众人都沉浸在小张氏这些年也是过得不容易的氛围中事,肖大脚一步就跨了出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张氏的鼻子一点一点地数落着,随即就有不少人站出来附和,林秋缘也是佩服小张氏,从不内耗,出了事儿必从他人身上找原因,也是个诡辩论大师。 “就是!你看她倒是吃得肉唧唧嘞,三个女儿瘦的跟竹竿一样,上回刮大风几个娃娃去割猪草,我都怕她们被风刮起走咯!” “三个娃娃穿点啥子哟,衣裳裤儿经常都是短一大截,鞋鞋(haihai)也是大脚趾母在外头,不然就是一双草鞋穿个一年四季……几个娃娃还天天挨打遭骂,经常身上都是猪儿梗(棍子抽打后肿起来的红痕)……” “可不是嘛?三个女娃娃造孽哟!人罗三丫比罗大宝就大一岁,六七岁的娃娃看起来倒跟四五岁勒那样……” “就是就是!她小张氏也不是个好东西!偷人虐娃儿,又懒又馋!还偷东西!我家的菜经常被她掐回去吃咯……” “斗是嘛!我跟你说,上回……” 吃瓜群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谈论起来,舆论瞬间被切换,小张氏气得跳脚,一脸怨恨地瞪着肖大脚。 “咋,你还想吃了老娘不成?你自己看看!你看看你这三个娃儿!你看看你作的孽!” 肖大脚才不怕她瞪,被瞪几眼又少不了几块肉,侧眼瞧见自家乖孙带着几个娃娃站在后头,肖大脚直接侧身让开,露出三个脏兮兮的娃娃,众人都哗然。 三颗小白菜站一起的冲击力实在是过于强烈,众人对罗家人的骂声愈演愈烈,罗夏荷也在人群中偷偷抹泪,因着戴着宽大的草帽,倒是没人把她认出来。 罗三丫是记得这个时不时托人给她们送东西和衣服鞋袜回来的姑姑的,有回罗夏荷偷偷回来看几个侄女,就被警惕的罗二丫发现了,姑侄几人这才相认。 罗三丫个子小,从下往上看倒是看清楚了罗夏氏在抹泪,便伸手扯了扯二姐的衣服,示意她往人群里头看。 罗二丫也快速地抬头望了一眼,随即对妹妹摇了摇头,她们不能给姑姑惹麻烦,随即装作没看见罗夏荷似的,带着妹妹侧身站着。 罗大丫不安地捏着衣摆,咬着下唇看向自己混乱的一家,自从从云哥儿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始末,罗大丫脑袋里一直很混沌,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是丫头片子而已!又不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生来有什么用?再说了,是不是我罗家的种都不一定是呢!” 老张氏靠在院墙上,愤怒元朝耳朵上的痛意,狠狠地往小张氏的方向吐了口唾沫,不以为意道。 “狗日的,你不是女人?你奶奶个腿勒就没生过女儿?你鸡er死嘞不是从你娘肚子里蹦出来的?” 朱氏也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地喷了过去,不少人也为她叫好。 林秋缘在一旁听得额角直抽抽,天啦噜,大表舅娘,能考虑一下在座的娃娃吗?陈思思和陈家和都目瞪狗呆地望向朱氏,林秋缘甚至从二人眼中看到了崇拜?事情的走向好像不太对啊! 第165章 抓人 几人还在扯皮,站在外圈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坡下,穿着皂吏服的三四个官兵骑着马在村道上跑着,马蹄声越发地清晰。 “诶!官府来人了!” “村长!官兵来了!” “诶!我瞧着好像是徐大?” …… 村长也快步从赵大牛家出来,此时已经无大碍,反倒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堂伯!” 徐大跳下马,挎着刀几步就爬上坡来,见到打头的徐村长,老老实实地抱拳行礼。 “诶,好孩子,怎地是你来了?” 徐村长连忙伸手去扶,他也有些纳闷,徐大不是已经升官了吗?怎地又干上抓犯人这事了?莫不是挨罚贬职了?徐村长不由得有些担忧,面上就带了几分出来。 “今日我休假在家,二虎兄弟来我家拍的门,索性都是自家村里头的事儿,还是我来熟悉些,我便报了巡捕房,替他们跑一趟!” 徐大一针强心剂打下去,确实是让徐村长放心不少,这孩子是他们子孙辈目前最出息的孩子,便是在外村提起,村民们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听徐村长仔细讲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徐大才从怀中掏出逮捕令,丢给一旁的手下,示意他念。 “是他杀的人!凭什么抓我?凭什么?”钱寡妇一听自己也要被带走,连忙在地上蛄蛹起来,嘴里大喊着不服。 “哼,高低你也是个帮凶,你杀没杀人,县令大人自有判断!带走!”徐大早从赵二虎口中大概知晓了事情原委,见到此时喊冤的钱寡妇,心里头满是不屑。 “徐大!你这是帮亲不帮理!我要去县衙告你!你这是欺压百姓!”钱寡妇被拖着,已经快崩溃了,事情走向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把罗老头推出去就能把自己摘干净,哪曾想遇到徐大这一硬茬!这就是故意要她命啊! “你这是嫉妒!你和我儿金宝一同长大,你这是嫉妒我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家老二……”钱寡妇还不死心,拼命往后退着,嘴里也大吼道。 “闭嘴!朱四儿,把她嘴堵住!聒噪!钱婶儿,你放心,金宝兄弟我们也是要抓的,他涉嫌谋财害命,早在我们的逮捕令上了,您老就等着牢里跟他团聚吧!”徐大皱眉,示意手下把钱寡妇嘴堵上,顺带送她句更扎心的话。 朱四从怀里掏了掏,掏出块脏兮兮的手帕,团吧团吧就塞钱寡妇嘴里,钱寡妇听清徐大说的,浑身力气瞬间都被抽干了似的,瘫坐在地嚎啕大哭,朱四见徐大还没说要走,一手拽住绳子,确保她跑不了,这才任由她哭,这种场面他见多了,都是小场面。 老罗头也是一脸灰败,被长绳子拽着往跌跌撞撞地坡下走。 “徐大叔!你可得抓住这个钱金宝啊,我们还得找他呢!我舅舅是苦主!他差点要了我舅舅的命呢!” 陈氏一没注意,林秋缘就钻到了人群外头去,半点也不怕徐大,吧嗒吧嗒地就跑到他身前,仰着头特别认真地说道。 徐大一低头就觉得这娃子眼熟,似乎是在哪见过,皱着眉看仔细分辨着。 “秋缘!你这孩子,怎么一会儿没注意就钻出来了……徐大哥,许久不见。” 林守义一听见女儿的声音在前头响起才反应过来,连忙挤上前去拽住她的胳膊,顺带跟徐大打了个招呼。 “哎呦,是林兄弟你家的乖乖啊!越长越乖咯,难怪徐大叔一哈没认出来,徐大叔跟你带个不是,二回给你带糖来吃……” 徐大瞧见林守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蹲下身去摸了摸林秋缘的脑袋瓜子,嘴里歉意连连。 “对了林兄弟,娃娃说的苦主是?”徐大站起身,这才望向林守义问道。 “是我屋头的幺兄弟,撞见钱金宝和罗家媳妇儿偷情,差点被他们俩要了半条命去……”林守义一边说,人群也自动让开一条路,刚好露出坐在独轮车上的脸上肿的像猪头、身上包的像粽子一样柳幺舅。 “嘶——柳三兄弟!这!这也太惨了些!”徐大看见这样的柳幺舅也很诧异,他几乎都认不出这是他印象中的柳三儿。 “被打成这样,怎地没去县衙报案?”徐大按了按柳幺舅的胳膊,瞧他痛得龇牙咧嘴,顺口问道。 这话把几人也问住了,他们只想找点证据上门讨说法来着,报案什么的……倒是没有想起来。 林秋缘也愣住了,对啊!他们今儿都去城里头了,怎么都没去报案? “害!那也得讲究个人证物证才能报官,先头我们拿出证据,他们都不认呢!”林守义连忙解释道。 “哦?有物证,那就好办多了,要是有人证那就更好办……” 徐大示意几人拿物证来看,随口念叨一句,柳幺舅一激动就想站起身来,不小心扯到身上的痛处,倒是痛得他哎呦一声,连忙喊道。 “徐大哥,我有人证!狗蛋儿!那天若不是狗蛋从山上背柴下来瞧见钱金宝举着石头要砸死我连忙吼住他,今儿可能我都没法在这坐着了……” 陈氏按住儿子,示意他慢点说,又唤了云哥儿和夏至帮忙去喊狗蛋,没一会儿,狗蛋儿就被带了过来,身上还有猪草浆,一看就是被二人从山脚地里薅过来的。 狗蛋有些无措地站在人群中央,小心翼翼地把脚指头往破洞布鞋里钻,一双与年龄不符的布满老茧的小手紧紧拽住衣摆,局促地抬头看徐大。 “叔……找我啊?” “是嘞狗蛋儿,叔想问问你……” 徐大瞧出这小子的不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视线与他平行,轻声问道。 “可不是!叔,我跟你说!……他们太坏了!他们不光打人,还拿走了我的柴!我空手回家,我娘以为我偷懒,就恼了我,害我白挨我爹一顿打!” 说到这个狗蛋可不局促了,忿忿不平地讲着他的所见所闻,最后还不忘握拳控诉一下,眼睛瞪着小张氏,小脸气鼓鼓,倒是把不少人逗笑了。 第166章 温情 “贱人贱人!我就说好端端的你怎么往家里抱柴回来!亏得我还以为你勤快了!” 老张氏一下子就想到灶房屋檐下的那捆柴,眼睛瞪大老大,恶狠狠地像要吃了小张氏似的。 小张氏瞧见狗蛋出来心里就直打鼓,拼命缩在她娘身后,努力减少存在感,倒是没理会老张氏,此时见徐大瞧过来,连忙低头装鸵鸟。 徐大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让人把小张氏一同绑了,准备回县衙复命去。 “放开我!我没杀人!人是钱金宝打伤的,关我什么事?放开我!我没罪!你们定是串通好的来害我!娘!娘!救救我救救我啊娘!” 小张氏被绑住手腕,是又跳又踹,她可没觉得自己有罪,扭头对着刘氏大声呼救,泪水从脸上滑落,不停地挣扎着。 “官爷官爷!不能抓我我女儿啊,她没想害人……老张氏!老张氏才是想杀人!她拿着那大斧头差点砍死我们母女俩,还差点掐死我外孙子!我们也是苦主!” 刘氏也哭得凄惨,用膝盖跪爬到徐大面前,拉着他的裤腿苦苦哀求着,泪眼朦胧间见到似笑非笑的老张氏,连忙攀扯道。 “她有没有罪,县太爷自有定夺……” 徐大甩开刘氏,又同徐村长求证刘氏说得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唤手下将人也拿下,四匹马拖四个人,倒是将将好。 “柳叔,婶子,柳兄弟,你们的事儿我已知晓,我会尽数告知县太爷,可能过几天你们会收到县太爷的传唤,这几日就莫乱跑了……” 徐大吩咐下去后,这才走到几人身前,细细交代着,随后又走到徐村长和夏氏身前告辞。 “大郎啊,辛苦你跑这一趟,都没去我家吃口茶就要走,还有罗老六,家里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也得找找他在哪,屋里头还有几个娃娃呢……” 徐村长拉着徐大的手,颇有些无奈地交代着,这摊乱摊子也不知何时才能解决。 “诶,我晓得,您老保重身体,莫要为不相干的人气坏身体,您啊,差不多就把事儿放手算了,安心养老,我爹前儿还说等我成亲生子,他和我娘就搬回老宅,跟您喝喝茶钓钓鱼放放鸭呢,说要不是现在年纪大了,还想跟您去摸泥鳅嘞……” 徐大也听说徐村长气得吐血的事儿,也不太放心地劝解道,嘴里说着俏皮话,倒是逗得徐村长不行,临下坡前,徐大按了按胸前的物证和刚刚写好的人证的口述,确保东西在怀里,又侧身仔细瞧了瞧罗家三姊妹,这才大步走下坡去。 三个手下一人抓一个犯人倒扣在马背上,随即徐大也骑上马,四人一挥马鞭扬长而去,被倒扣在马背上的几人被颠的把饭都吐了出来,没吃饭的则被颠得吐酸水,老远都能听见马蹄声夹杂着呕吐声,听得人啧啧称奇。 刘氏还跟在马后头追着哭喊着,没跑两步就被路上的泥块儿绊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用胳膊撑起上半身,还做出尔康手的动作,把林秋缘看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还是有看不下去的吃瓜群众去搀了她一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哪成想人根本不领情,上下嘴皮一碰就一口唾沫过去,“我呸,不用你烂好心,你们都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都巴不得我女落难!我苦命的女儿哟……老天爷你不公,怎么不降雷劈死这些黑心子!” “简直是不可理喻!算我好心当做驴肝肺!路过而已,顺手扶你一哈还拐(错)咯?” 被滋了一脸的人也一甩袖子气鼓鼓的离去,任由刘氏在路上撒泼。 刘氏骂够了,一抹鼻涕眼泪,爬上坡去,把已经吓得呆滞的罗大宝拉起身就走,看都没看一旁站着的像豆芽菜似的三姊妹。 “走,大丫二丫三丫,上夏奶奶家去住去……你爷奶你娘他们……可能暂时回不来,你们三个小丫头的饭,我们家还是能负担得起的……你说是吧老头子?” 夏氏瞧着三个娃娃眼睁睁看着罗大宝被刘氏带走,眼里瞬时布满了不忍心,脑子一热就牵起罗三丫和罗二丫的手,就想往家里带,走了两步才想起来问自家老头的意见,眼神飘过去,见老头儿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才走了两步罗二丫就不肯走,一把拽住夏氏的胳膊道,“夏奶奶,谢谢您,我们不走,家里还有牲畜要喂呢,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都会做饭……” 夏氏低头去瞧,三个娃娃都直直地点头表示自己不走,夏氏松开两个娃娃的手,依次摸了摸三个娃娃的脑袋,双眼含泪,满是欣慰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怎么你爷奶他们就看不明白呢?” 好戏散场,陈氏几人也准备推着柳幺舅回家去,林秋缘几个娃娃还想留在云哥儿家玩,也被一同拽回家。 罗家门口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到了傍晚,几个娃娃打开门发现家门口就堆了不少粮食肉菜,倒把几个娃娃惊得不行。 “哎哟喂,这么多东西啊!快快快,大丫帮忙搭把手,把门打开,肖奶奶我啊难得走一回你们家正门……” 肖大脚端着一个陶锅,里头传出阵阵肉香,很是诱人,在门前堆着的一众东西中小心翼翼地穿行。 “哇!好香!” 年纪最小的罗三丫闻到味道直接口水横流,像小尾巴似的跟在肖大脚后头。 “香吧!三丫,你们煮饭没有?没煮上我们家去端几碗来……” 肖大脚把陶锅放在桌上,低头问三丫。 三丫摇了摇头,她们在家坐了一下午,都还没缓过神来,听见外头有动静,几人才想着出去看看。 “来,先帮肖奶奶把东西都搬出来,都是四邻乡亲的好意,都收下吧,原来是顾及着你奶她们,大家拿东西都是悄悄摸摸,这回倒是能正大光明地送了……” 肖大脚帮几个娃娃把等下都归置好,能放得久一些的,都搬去几个娃娃屋里,放不久的,比方说鲜肉,就用盐码上,免得臭了,弄好这些后,才让几个娃娃收拾收拾准备吃饭,自个儿则回家给她们端饭去。 若不是担心几个娃娃拘谨放不开,肖大脚原本都想喊她们直接上她家去吃的,还是牛氏出口提醒,肖大脚才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娃娃们的自尊心还是得好好维护。 第167章 教 人群里头的罗夏荷见爹娘弟媳被抓走,也无半点动容,似乎冥冥之中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瞧着人群渐渐散开,罗夏荷望了望几个瘦弱的侄女,心下一动,便也随着人吃瓜群众去了,抄了近路先刘氏一部赶回家去。 罗家三姐妹坐在桌前,面前摆着四副碗筷,几人瞧着桌上的一盆没什么热气的洋芋焖肉不停地咽口水。 “二姐,你说大姑真的会来吗?” 罗三丫早被馋的不行了,抹了抹嘴角,望向没什么表情的二姐。 “三丫乖,再等等,大姑会来的。” 罗大丫摸了摸小妹干枯的头发,轻声安慰道。 天快擦黑,罗家的大门被拍响,声音不大,耳尖的罗三丫一下就抓住了敲门声,喜得差不多从凳子上滑下去,罗大丫连忙拽住她。 “大姐,是不是大姑来了?” 罗二丫已经起身,走到门边拿了根棍子在手中,慢慢靠近院门,轻声问了句,“谁?” “二丫?是我,大姑,快开门……”门外的罗夏荷见半天没人来开门,正准备再敲门呢,门后就传来弱弱的一句,罗夏荷侧耳仔细辨认着,听着声音冷冷的,定然是二丫,连忙唤她开门。 罗二丫长呼一口气才放下手中的棍子打开了门栓,露出背着背篼的罗夏荷。 “大姑!快进来!我们都在等你吃晚饭呢!”罗三丫早就等不及了,几步蹦到门前,迎罗夏荷进门。 “等我?你们怎么晓得我要来?”罗夏荷牵着罗三丫进屋,脸上满是诧异地放下背篼。 “不晓得,二姐说大姑要来,我信二姐!大姑您果然来啦!快坐!” 罗三丫爬到板凳上坐好拍了拍身侧的空位,乐呵呵地请她大姑坐。 “大姑,还没吃夜饭吧?” 罗大丫点了油灯,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将最大的一碗白饭端到罗夏荷面前,示意她吃。 罗夏荷这才将视线放在桌上,瞧见桌上满满当当的一大三小碗的白米饭和一大盆洋芋焖肉,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难怪先前她闻着有肉味儿,还以为是隔壁传过来的。 “这……是隔壁肖婶子送来的吧?” 罗夏荷脑袋里不由自主地跳出乐呵呵的肖大脚,想来也是,她自己小时候不也是受了隔壁肖婶子不少恩惠才得以长大? 想到这,罗夏荷也无意识地扯起嘴角,瞧着没有热气的菜,伸手摸了摸盆边,果然如她所料,饭菜都凉了。 “大姑也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大丫,来帮大姑把火点上,我给你们热一热饭菜。” 罗夏荷带了些饼子米面,米面放进屋里,饼子和桌上饭菜一起端去了灶房,瞧见灶房里有大白菜,罗夏荷索性又做了个菜汤,让她们就着饼子吃。 “大姑,你不吃吗?” 罗大丫手里捏着饼子,嘴里嚼着肉,见她大姑并不动筷,只满眼温柔地看她们吃,这让罗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将嘴里舍不得咽下的肉拼命嚼烂吞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们吃,姑吃过了,慢慢吃,吃过了姑有话跟你们说……” 罗夏荷瞧见大侄女眼里的小心翼翼,似乎透过她的眼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不由得心里一疼,伸手抚了抚几人的肩膀,示意她们慢慢吃。 但出人意料的,三人只吃了一半就放下碗筷开始喝汤,喝完汤后,罗大丫就准备收拾碗筷,罗夏荷连忙叫住她,“大丫,怎么不吃了?三丫,是肉肉不香吗?还是大姑的烙饼不好吃?二丫……” “大姑,不是这样的……是,是我们都不会做饭,怕今晚全吃完了,明日就没得饭吃……” 罗大丫连忙放下碗筷摆手解释,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揪住自己的衣摆,颇为有些害臊。 “你们成日屋里屋外一把抓……你奶,你娘没把灶房的活计也交给你们?” 罗夏荷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多彩,心里有个猜想不是很确定。 “呵,那老泼妇说不能让我们学会做饭,不能让我们吃饱肚子,不然以后像二姑一样长本事了怎么办?所以她做饭都是亲自去仓房拿米粮,只煮他们几人的饭,好的时候我们经常就吃点米汤泡锅巴,若是没有锅巴的时候,我们就喝米汤,去外头悄悄烀芋头片洋芋还有红苕……” 罗二丫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想到曾经饿到跟鸡鸭抢吃食的日子,不由得恨恨地捏起拳头。 “还真跟我想得一样……你们坐下,姑有事跟你们说。” 罗夏荷叹了口气,她娘的脑回路果然就是这般,让人听了就想发笑。 “大姑想着,你爹是个靠不住的,现在也没点消息,你娘和你奶……我就不说了,你爷肯定是回不来了,但是你奶和你娘,我估摸着会从轻发落……你们打算后头怎么办?” 罗夏荷的一番话就如同一盆凉水给几人泼下来,原本几人觉得罗家人都被抓走了,她们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哪曾想,这事儿还真不像她们想得那般简单。 罗三丫小脸都吓白了,嘴巴一扁就哭成声来,“我不要爹娘,我不要奶,我就要姐姐!奶要掐死我们,就跟要掐死大宝一样……大姑,我害怕!” “傻孩子,再怎么说你们身上流的是罗家的血脉,你奶不会对你们怎样的,罗大宝……不,应该说钱大宝了,他跟你们不是同一个爹,但是同一个娘,大姑这样说你们明白吗?” 瞧见几个吓傻了的孩子,罗夏荷连忙把吓哭的三丫抱在怀里头,轻声解释道。 “你娘和你爹做了错事儿,但是你们是没错的,所以若村里头的娃娃些嘲笑你们,不要害怕也不要哭泣,大胆地怼回去,知道吗?莫要被欺负了!” 见几个娃娃齐齐点头,罗夏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姑本想把你们也带去跟我住,但这屋里头……不说别的,就说这些牲畜,丢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毕竟也是你们每日辛辛苦苦打草养大的……还有地里头的庄稼,得亏现在快到农闲,农税也交了,但还有一茬作物需要精心耕作,不然来年你们也吃不上饭了咋办?” “所以大姑想着,平日里我有空闲带着你姑父过来帮你们打理田土,教你们做饭,肚子总得吃饱吧?你们也不要自怨自艾,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这都是你二姑教给大姑的道理,现在大姑把这些道理说给你们听……” 姑侄四人摆龙门阵摆到半夜,直到罗三丫眼皮止不住地开始跳舞,罗夏荷才止了话题,催促几人洗洗睡觉,她今晚也留下。 罗三丫晚上靠着大姑的胸膛睡得特别踏实特别香,就连做梦都是带着笑脸。 第168章 茶肆 陈氏一行人推着柳幺舅回到家中,倒把在廊下做针线活的卫氏吓得不行,原本在择豆种的何氏也惊到忘记挑豆子。 “哎呦,三儿,咋成这样了?包成这样……”还怪吓人,何氏轻轻地拍着胸口,长呼一口气。 “嫂子,莫担心,他没啥事,都是包的活血化瘀的药,药效很烈也很痛,包个三四天,药干了就淋点酒上去,好得快些。” 陈氏也觉得儿子简直是傻人有傻福,听他描述那些画面,陈氏都觉得心有余悸。 “对了嫂子,钱寡妇、罗老头、老张氏、小张氏都被徐大带走了……” 陈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簸箕旁帮着何氏一起择豆种,顺势将今日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一旁做针线活的卫氏都被吸引过来,连下针都给忘记了。 “哎呦我的个老天爷啊!咋那么劲爆啊?不过还真是活该啊!就是可怜罗家那三个小丫头,唉……” 二人一边说一边挑豆种,倒是很快就把豆种挑出来,何氏起身活动活动,站在廊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妹妹,要不咱们……给仨孩子送点东西过去吧?” 陈氏也正有此意,起身就和何氏进仓房,装了满满一背篼,米面干肉都装了些。 “嫂子,我去吧,顺带我要去肖嫂子家一趟……” 陈氏取下一块鲜肉,是今儿从城里买回来的,陈氏也给提到了手上,打算让肖大脚帮忙做顿饭。 眼巴巴瞧着陈氏出了家门,还在赶作业的几个娃娃脸上满是苦哈哈,怎么就快开学了呢?怎么作业就还有那么多呢? 林秋缘皱着眉头抄着课本,林夏至也背着胳膊在院里走来走去、摇头晃脑地背着课文,陈思思安安静静地完成自己制定的课业计划,确保假期结束前能完成就行。 唯有陈家和,早早就完成了课业,此时正在安安静静地看着医书,时不时捻起点草药对比着,倒比几人悠闲得多。 柳芸娘和卫氏坐一起缝缝补补,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在“努力学习”的几个娃娃,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两三日过去,柳幺舅蹦跶着要拆掉身上包着的药,想去村口看看他的茶肆,还没等他蹦跶起来,徐大的手下就县衙的召令来了,据说是钱金宝和罗老六落网——啊不是,被找到了。 说到这个柳幺舅可不困了!也不闹腾着要拆掉纱布了,次日还起了个大早,在灶房里一顿乒乒乓乓,等陈氏几人去了,柳幺舅把早饭都做好了,还烧了洗脸水,泡了热茶,殷勤地迎自家老爹老娘吃早饭。 “爹,我打了水,您老洗脸嗷……” “娘,我煮了山药稀饭,快来喝……” 天才麻麻亮,柳外公就驾着牛车拉着一家子出发了,等林秋缘几个娃娃蛋子睁眼起床时,估摸着一行人都赶到县城了。 正好今日陈大舅几人要拉茅草和稻谷草去村口给茶肆的凉棚搭屋顶,几个娃娃也不用坐牛车,双腿一抬就开跑。 茶肆已经差不多快完工,张三和李忠早早就拉了两车谷草已经帮忙铺了一半了,陈大舅几人连忙上前去。 张三还带了儿子张林来帮忙,父子二人齐上阵,一人递草一人铺,倒是颇有默契。 娃娃些也连忙加入其中,还在忙着呢,就有赶路的人瞧见茶肆的棚子过来歇脚,来人也并不打扰他们,很是随意的席地而坐,看着他们忙碌。 有人自带水壶,就地而坐,渴了就打开水壶喝一口。 若是水壶里头水并不多,讲究点的呢就省着点喝,不讲究的呢,就去溪边直接以手作瓢,捧了溪水就往嘴边送,林秋缘站在牛车上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自主地看向村中央——今日天气好,一大早就有不少妇女抱了盆子到洗里头洗衣,那在下游这头喝生水,可跟喝洗衣水无异。 而且,溪里头的水瞧着清亮干净,要是细看,还是能发现里头的小虫什么的,拉肚子都是小事,这要是有寄生虫…… 想到这,林秋缘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那刚从溪边将水壶装满,也喝够了打算继续出发的赶路人,见一旁牛车上站着的小姑娘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也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脸上,难不成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物不成? 被盯得不好意思的大汉连忙从溪里捧水洗了把脸又漱了下口,前身一看,得,人小姑娘还盯着自个儿看呢! 来人也很好奇,便往这边走了两步,人高马大的大汉站在牛车旁,很是纳闷地问道,“哎,我说这小丫头,你站牛车上干啥子你哥哥姐姐都在帮忙抱谷草,你咋没去?还一直盯着我做啥子?我脸上多长了个鼻子?还是多长了个嘴巴?” 林秋缘见他孤身一人,长的黑不溜秋的,赶着一头骡子,骡子上似乎还拉着什么东西,桥骡子车那样,此人倒是个经常长途跋涉的人,于是,林秋缘就仰头一笑,笑嘻嘻地对着大汉道,“大叔,你怎么直接喝生水呀?我娘说溪里头的水不能喝,里头有虫虫,二天会肚子痛痛……” 林秋缘这俏皮样倒是逗得大汉笑个不停,笑够了后,大汉才叉腰笑道,“叔叔我在这一片送货这么多年,什么河水溪水的喝了不知道多少了,可比你这丫头吃过的饭都多,溪里头有虫子,喝了还会肚子疼,那是万万没有的事。定是你家大人吓唬你呢!” 林秋缘才不吃他这一套,正想反驳了,就听见陈大舅唤她,随即陈大舅也站在了牛车旁,目光警惕地看着大汉。 “兄弟,这是你家娃娃啊?嘴巴太能说咯!诶,不是哥哥说你,你们大人在里头忙,就把这娃娃甩外头,可不行哦,万一遇到拐子,咋办哦?” 大汉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一眼就看出陈大舅眼中的怀疑,为了证明自己是好人,索性也好心提醒了一把。 “可不是?这娃娃嘴巴白得很(能说会道),机灵得不得了,分辨得出人有没有坏意,我看她在这跟你谈半天,兄弟还出言提醒,定是大大的好人。” 陈大舅也将高帽给人戴上,倒让大汉听得心情舒畅了。 第169章 判决 大汉和几人攀谈了一番,得知几人要在路边开茶肆,自然也是问上一嘴,还扬言说下回从这过定要吃上他们一碗茶,几人没有不答应了,只说期盼他二回来。 林秋缘索性站在牛车上,数着路过的行人车马,从那头一路向北去往县城方向的人还真不少,偶尔也有人瞧这立了个二层的泥胚茅草屋,好奇便立足看了看,瞧这几人还在搭茅草屋顶,便并未过来,多数人都是埋头赶路,瞧一眼便挪眼离开。 瞧着过了的几波人,林秋缘觉得他们这茶肆生意还是很有做头的,毕竟挨着官道,安全有保证,毕竟那些宵小杂碎,可不敢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走官道,再一个,这地是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的,不愁没有客流量。 瞧着这地儿从杂草丛生的荒地一步步地变成茶肆,林秋缘的心情就特别的激荡,尤其是瞧着围起来的后院里头,点下的菜苗都开始冒绿,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陈氏还让柳外公去请了挖井的周老二,周老二还在邻村忙着,与他们约了时间,得等几天再来,瞧着已经选好的挖井地,林秋缘还跑过去蹦了蹦。 凉棚的茅草屋顶已经搭好,陈二舅和李忠还砍了些竹子来加固,竹子砍的有点多,几人索性在后院搭了个鸡舍,到时候好捉些鸡鸭鹅过来喂。 茶肆里头还是空荡荡的,柳二舅几人还在家中拿着锤子凿子叮叮当当地做着桌椅板凳和竹床,预备着几个娃娃一开学,就把茶肆给开起来。 陈思思站在茶肆门口左瞧右瞧,又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硬土,仔细观察了一番,才跑到凉棚下,对着她爹喊道,“爹,我觉得这儿可以挑点碎石子来铺条石子路,这样下雨天来客就不会弄脏鞋子……咱们还可以用矮篱笆把前头这儿给围起来,把咱们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移几株来,看着也没那么光秃秃……” 陈大舅一听,几下将自己手中的活计做完,便快步走到女儿身侧,看着她在前头四处比划,陈大舅也时不时点头回应,他也觉得女儿的主意很有道理,二人商议一番,等着一会儿回家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再说。 林秋缘也在一旁听着,不由得佩服她表姐的审美,听她这样一描述,林秋缘都觉得他们的小小茶肆都直接升级成民宿了。 几人忙活完,便准备赶着牛车回家去,李忠和张三几人回到村里头就打算和几人告辞,陈大舅可不干,人帮忙白做了半天工,还不得请人好好吃一顿? 李忠和张三自然是左推右摆手,直言都是搭把手的事儿,哪能去白吃一顿呢?陈大舅和陈二舅可不依,直接挤上二人的牛车,抢过二人手中的鞭子,就往二人屋里赶去,留下几个娃娃在牛车上面面相觑。 几人驾着牛车到桥边,都能看见坡上飘出的寥寥炊烟,刚过桥,几人就听见远处的车轱辘声,陈家和一扭头,脸上就一喜。 “爹,是姑婆他们回来了!还有村长呢!” 陈大舅也回头一瞧,果真是他们,随即就甩起牛鞭,示意牛儿走快些。 两波人一前一后地回到院儿里头,没一会儿,陈家的院里头就热闹了起来,茶饱饭足后,陈舅公唤孙子拿出纸笔,请村长帮忙写了个大大的“茶”字,到时候好让家中针线活好的卫氏给绣到布上,就是茶肆的招牌了。 几人摆了会儿龙门阵,林秋缘才知晓今日的判决。 老罗头背了两条人命,直接判了问斩;老张氏和小张氏属于蓄意谋杀,虽然未遂,也被判了流放;钱寡妇属于罗老头的帮凶,也被判了流放。 钱金宝被捕时正在赌坊赌得上头,被官兵拖走时才惊慌起来,想方设法地想逃,直接被就地绞杀。 罗老六没有参与其中,但作为家中长子,也是得被找到来听判决的。 据说罗老六被找到时,是在一富商的后院里头,因为欠得赌债太多,被迫签了卖身契,成了富商的后院人,这倒是让人嘘唏不已。 柳幺舅作为苦主,倒是也收到了赔偿,虽然钱家已经无人,但该配还是得配。 钱家的田土全都充公,算作村里的口分田,等着村中男子满十八岁方可领额定的田地,而钱家老宅,自然是留给了罗大宝,哦不,应当是钱家宝。 老张氏在公堂上哭着喊着不承认这个孙子,说他是钱家的,钱寡妇也含泪认下这个孙子,那自然罗大宝是判给了钱家。 徐村长做主,将村中钱家佃出的两亩上好良田赔给了柳幺舅,算是给他的赔偿,陈二舅捡到的银簪,也补给了柳幺舅。 刘氏在公堂与钱寡妇、小张氏、钱大宝抱头痛哭,哭成了泪人,等到退堂时,刘氏带着改姓了的钱金宝被拖开,小张氏哭得肝肠寸断,除了刘氏,无人再意,就连钱大宝,也只呆愣愣地望着他娘,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怎么自己就成了钱寡妇的孙子了呢? 因着罗老六卖身为奴,罗家的田土房屋自是归罗家三个女儿所有,徐村长当下立断给仨孩子立了女户,罗大丫则是户主,以后不管是招婿亦或是嫁人,自是她们自己的决定。 听到这好消息几个娃娃都坐不住了!忍不住拍手叫好,既是为几个罪有应得被判刑的坏人,也是为罗家三姊妹获得新生。 作为平日里的玩伴,几个娃娃迫不及待地想去告诉她们这个好消息,陈氏连忙唤住她们,让她们等上一等,她拿点儿东西,顺带要去一趟狗蛋儿家,若不是及时开口,几个皮蛋儿早就跑路了。 收拾了早就备好的礼,一家子连带着徐村长,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罗家所在的坡上去。 一群人先去的狗蛋儿家,倒是把狗蛋儿他爹惊得不行。 陈氏把礼递上去,狗蛋他后娘欢欢喜喜地收下,狗蛋他爹则直呼使不得,表一点小事儿而已。 徐村长看不下去,也不跟他打哈哈,直言狗蛋是个好孩子,莫要辜负孩子,便气鼓鼓地带着几个娃娃先离去,陈氏等人在后头笑呵呵地告辞。 狗蛋他爹破天荒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儿子,开口放他去玩儿,狗蛋一听便惊喜地抬起头,他倒是没顾虑他爹的心情,脚一抬就去追林夏至几人去。 第170章 女户 罗夏荷也在几个娃娃这里,帮着屋前屋后收拾着,听见有人敲门,才放下手中的扫帚打开了门栓。 “徐伯……您怎么来了?快里边儿请!大丫,快端水来……诶,这几个娃娃……” 林秋缘几人也从徐村长后头探出头来,罗夏荷也认出几人是前几日在门前帮腔的几个娃娃,瞧着后头似乎还有人来,罗夏荷也有些愣住。 “大丫也在啊?快,好消息,正好你也在,正好听了高兴高兴。” 徐村长瞧见罗夏荷也是一愣,见着今时不同往日的曾经的“罗大丫”,也是反应了半天才把现在的罗夏荷同以前瘦小的罗大丫重合起来。 陈氏经过肖大脚门前时,也拍响了她家的门,邀她来一起听好消息,吃瓜哪能少的了肖大脚?牛氏也抱着小女儿欣然往之,云哥儿原本准备睡午觉了,都赶紧爬起来穿鞋跟着跑。 听到村长给三人立了女户,罗夏荷直接喜极而泣,一把把三人搂进怀里,三个娃娃呆愣愣的并不太明白立女户的意义,三人面面相觑,看着罗夏荷哭得不成样,罗三丫被她情绪感染,嘴巴一扁也跟着嚎啕大哭,罗大丫罗二丫也不知为何眼里就滚了出来,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肖大脚也双眼含泪,时不时拽着袖子擦擦眼角,卫氏见婆婆情绪不高,连忙把怀里的女儿递过去逗她,肖大脚被乖巧的孙女一吸引,瞬间被逗笑。 徐村长把立女户代表的含义一讲,大一些罗大丫和罗二丫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下倒是哭得情真意切,罗三丫不懂,只懂跟着哭就完事儿。 等三姊妹哭完,徐村长就把怀中新办的户籍文书和地契交给罗大丫,很是郑重地跟她交代着,示意她一定要找个好地方藏起来,免得被人给偷了去。 毕竟老罗家还有不少旁亲在,若是有人不怀好意,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对了……你奶,让我跟你说,让你们好好生活,二丫,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徐村长瞧着几人似乎是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适实地提了了老张氏,如他所料,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想到老张氏交代的,唤了她点名的罗二丫来,打算说些悄悄话。 “二丫,你奶说,是她对不住你们仨,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们仨恨她也是应该的……” 徐村长把罗二丫拉到外头的廊下,压低声音说道,但话还没说完,罗二丫转头就想走,徐村长叹了口气,又喊住她。 “二丫!你来,我不是来劝和的,是你奶确实有话递给你,她说你是你们三姊妹中最有主意的,她让我告诉你们,她床底下靠墙位置,从外往里数三块砖,是松的……” 罗二丫听到这些,也有些好奇,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歪头听村长讲。 “你奶说里头有点银子和其它东西,你们打开就晓得了,她交代你们要好好活,该你们的东西就是你们的,她还跟我说了罗家几个族亲的把柄,让我护着你们……” 罗二丫只垂着头听村长讲,也没任何回应。 “你奶……或许是真觉得自己错了吧?或许是想弥补,但没有机会了……她说你是最有主意的,让你好好护着姐姐妹妹平安长大……” “村长爷爷,我晓得了……我肯定会护着姐姐妹妹平安长大,但我不可能因为她入狱了就原谅她,她对我造成的伤害我可能需要一辈子才能慢慢忘记……” 罗二丫说得可不是假话,也就她姐性子软,她妹年纪小,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忘记老张氏等人曾经对她们伤害,但对要强的她而言,那么多年都不被当人的生活她是真的过够了,让她忘记老张氏对她造成的创伤?那简直是不可能! 徐村长也没想再劝,毕竟是人家家里的恩怨,还得人家自己解决,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但老张氏年纪大了,被流放后大概是回不来了,但小张氏年纪轻,以后流放结束,可能还会再回来,毕竟这边是她的家,不管是娘家还是后家,她都有理由回来,想到这徐村长还是出言提醒一番。 二人交谈了许久,徐村长才准备告辞,罗夏荷带着三孩子到门口送他,她还沉浸在喜悦中,半天都还没缓过来。 陈氏几人放下东西,仔细交代了一番,也差不多告辞,林秋缘几人回去时都踏着轻快的步伐,为罗家三姊妹高兴不已。 后头几日,果真如徐村长所料,确实有不少人上罗家闹事,徐村长早有所料,带着人就上门,吓走了一茬又一茬想夺家产的人。 事情愈演愈烈,徐村长自觉威望被践踏,也为了保护罗家三孩子,便决定开村祠,请村法。 几家的户主破天荒的也被邀请了,据几人描述,村祠一开,徐村长半句废话也无,直接把带头上罗家闹事的几人揪出来跪在祖宗牌位前听村训,随即又将人臭骂一顿,最后才请了村法,把几人按在祠堂内痛打了一顿,又将几人关在祖宗牌位面前跪着反省了一天一夜,才将人放走。 几人一瘸一拐地离开村祠时,脸上都还挂着泪,也不知是被打服气了还是真心悔过,亦或者憋着大招,村长也懒得管他们,只扬言若是有人有样学样,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直接开村祠,若是做得太过分把他惹急了,便是逐出村去也是使得的。 这一顿操作后,罗家的众亲总算开始消停下来,至少明里暗里不敢做得太过分,就怕被抓住把柄。 茶肆正在进行收尾工作,几个准备要开学的娃娃也在进行着收尾工作。 作业还没写完的,这几日都在奋笔疾书,在干背书任务的人也不少,陈氏表示这几日几个孩子睡得比猪晚,起的比鸡早,成日里不是读书写字,就是摇头晃脑地背书,倒是让家里消停了不少。 林秋缘都快哭了,从小到大寒暑假快结束的前夕都是在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中度过,一直到大学才轻松些,逃过了寒暑假补作业,哪成想重开一句后,她还得在一群人、几支笔、几个白天黑夜,期盼一个奇迹中度过?简直不要太惨好吗? 第171章 刘家趣事儿 柳幺舅也抽空去瞧了属于自己的二亩良田,说来也巧,两亩田挨着的,正好在村西头,倒是离茶肆近一些,也是因为稍微远了些,老罗头才把地给佃了出去。 更巧的是,地是佃给了村西头的刘二娃一家,一家子一合计,还是打算也把地佃给刘二娃种,比往年还少收二成的租子,这倒是让刘二娃喜得不行,原本他还在愁着呢,家中才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刘二娃他婆娘缪氏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刘二娃自是更忙了,也多养了些牲畜,留着卖钱。 刘溪生也当哥哥了,成日在家不是围着弟弟刘创生转,就是围着他娘,跟他伯娘学如何伺候他娘坐月子,倒是少有到村里头淘气了。 刘二娃他姐夫上回陪着他姐回娘家也带回了好消息,他姐刘大花也有了身孕,来年刘二娃就要当小舅舅了,所以这傻孩子成天都乐呵呵的,像是突然就有了担当似的,即使小伙伴嘲笑他伺候老娘坐月子,这孩子都很自豪地怼回去,哼哼,你们你们比得过我?我可是伺候过我娘坐月子的呢!来年我还要去伺候我姐坐月子! 刘大花她婆婆赶集碰上溪江村的亲戚,从他们口中听到这一消息也是哭笑不得,一回家当即就学给儿媳听,婆媳俩人乐得不行,刘大花她婆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直言要多养点鸡,来年好让她小亲家过来“伺候”儿媳坐月子。 “哎呦,二娃这个活宝,笑得我不行……儿啊,你可得对花儿好点,不然你这小舅子可是会来打你的……哈哈哈哈” 刘大花也笑得扶住后腰,她婆婆见状赶紧嘱咐她莫笑得那么狠。刘大花可不是笑吗?她这弟弟可没白疼! “可不是?娘诶,成亲那日我去接新娘,堂兄弟背着花儿准备上牛车了,我这小舅子,才刚刚到我腰,突然蹿出来,捏着拳头,早就恶狠狠地给过我“上牛”威嘞!” 刘二花她男人也是笑得不行,见婆娘扶着后腰,连忙上前去搀扶住她。 刘二娃可不知道这些,在家突然就有了当哥哥的样子,给弟弟洗小衣服、搓尿片干得很是起劲儿。 若是刚好碰上同村的大娘阿婆们去溪边洗衣服,刘二娃还会特意选个下游点儿的位置,倒也不是为了躲着不被笑,而是实在是他弟弟太能吃能喝能睡能拉了!他是生怕这些粑粑飘过去,把她们的衣服给搞脏咯!要是惹恼了她们,她们上他家吵到他弟弟和他娘怎么办?哼,他可是知道村里头有些婆子可会没事儿找事儿了! 所以有人招呼他,刘二娃都会乐呵呵地招呼回去,随即背着背篼,提着桶就跑,决不跟她们多攀谈,活像是后头有狗捻他似的。 临近九月,几个娃娃准备开学了,茶肆实际上已经在陆陆续续开张了。 先头就有不少人来问过有没有茶水,赶路渴的紧,大人们回家一合计,每日在茶肆忙活的时候,顺手烧上一大锅水,还拖了茶碗过去,泡上几种不同的茶,生意倒是还可以,每回两挑水都能卖得精光。 桌椅板凳也陆陆续续拉进茶肆,八张约有一米宽两米长的竹床也被抬上二楼阁楼——阁楼分成两间房,一间四张床,是特意留给赶路赶得急的路人过夜的,这样他们就不会去后院挤柴房了。 后头陆续还准备了饼子、神仙豆腐等简易吃食,居然也行销得很!柳幺舅现在每日都恨不得住在茶肆了,每日早上天还没亮柳二舅帮忙送东西过去,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替他看到辰时左右,原本累人的活计,柳幺舅可乐此不疲,干劲十足。 临近开学,天气突然转凉,头日几个娃娃还在穿透气轻薄的棉麻衣裳,第二日起来尽冷得发抖,当娘的早上一起来就给娃娃们翻出了换季的衣服,直接给几个娃娃套上了夹袄,裹成了粽子。 娃娃们吃了早饭,边背起书包,今日开学,得早点去,直到过了桥,发现同窗们也裹得严严实实,几个娃娃才放下心来,大家都被裹成粽子样,这样他们也不会被嘲笑了。 开学的仪式感也不能少,秋季开学,同窗里头出现了几个“生”面孔,是新被送来上学的娃娃,罗二丫、罗三丫和狗蛋儿也在其中,可把云哥儿几个娃娃激动得不行。 至于罗大丫为什么没来,几个娃娃表示也不太清楚,林秋缘觉得这又是一个好姐姐牺牲自己来拉扯妹妹,果不其然,十岁的罗大丫就扛起来当家的担子,徐村长做主,帮忙把罗家的田都给佃了出去,同样也是减二成租子,但佃户们得把那二成租子转成粮食给几个娃娃挑过去,毕竟人几个娃娃也得吃饭嘛! 罗大丫要侍弄的就是几亩旱地作物,肖大脚每回都能看见这娃子扛着把大锄头在地里挖着,回去就跟左邻右舍商量了番,几家人抽空轮番去帮忙,倒是没多久就把地给罗大丫打理干净。 这几个娃娃也知感恩,罗二丫更是直接,将家里头的鸡给绑了提到几人的门口,敲了门放下就走。 几家人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索性收下,平日里能帮着搭把手的就搭把手,罗大丫几人的日子慢慢的就过起来了。 两个妹妹上了学回来就教罗大丫,几人都有些底子,先头云哥儿教狗蛋顺带把几人也教了,学起来也很快,一学期过去,三姊妹都认识了不少字,也学了不少道德知识,待人接物上,几姐妹也更有条理了。 柳记茶肆开起来后,四邻八村的爱吃神仙豆腐、豌豆凉糕的人都会过来买,生意倒比赶着牛车去镇上好一些,柳幺舅天天跟人做生意打交道,人倒是显得稳重圆滑了不少,十里八村有女儿的人家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时常有媒人带着人在茶肆外头指指点点并不进茶肆坐,起先柳幺舅还会出门相邀,后头次数多了起来,柳幺舅也并不搭理她们,只要不耽误他做生意。 成亲?成亲哪有做生意爽啊?他又不是傻的?天掉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他哥可还没有着落。 第172章 陆老爷 转眼就到了立冬,溪江村最近又热闹起来,村里的谈资从罗家和钱家两家的龌龊事儿转移到村西头的新宅子上。 村西头的气派的青砖大瓦房近来有牛车马车拉扯崭新的上好家具进进出出,常坐在桂圆树下的情报大队们最先躁动起来,不多时,全村人都知晓了新宅子已经开始装家具,大概是预备着住人进去了。 也有不少人上村长家打听,村长也是缄口不言,若是碰到夏氏出门或是赶集,夏氏也是打个哈哈就过去,并不与他们多言,倒让人们对这座宅子愈发地好奇了。 林秋缘一家还在忙着挖红苕、拔豆杆,若不是几个娃娃上学带回来这一个谈资,一家子都还不知晓。 问到柳幺舅,他的回答还要好笑,他成天在村口看着马车进进出出,还以为是陆老爷家换新家具呢!他还想着哪天去人屋外捡捡旧货,那也是好东西,柳外公气得就要脱鞋给他两下。 但一家子显然都没对新宅的主人太上心,再怎么着也是别人家的事儿,还不如侍弄好自家的地呢!毕竟地里的收成可不会骗人。 他们家已经成了村里公认的种田的一把手,不为别的,他们家地里的产出总会比别人家的多少一些,去年还不显,今年一家子收割的麦子、谷子、苞谷等粮食都把柳家的仓房塞得满满当当,现在收了豆子,都只能往二楼阁楼上放。 别人不清楚,肖大脚是最清楚的,她时常抱着孙女来串门,见过一家子收粮食,回家话家常时刚好有客人在,上下嘴皮一碰,就把话给说了出去,结果全村人都知晓了,这可臊得肖大脚不行,连忙提了礼来赔罪。 这倒让一家子丈二摸不着头脑,纳闷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 何氏连忙拉着肖大脚的手让她坐下,听她说完事情来龙去脉后,一家子都摆手说不要紧让她把礼提回家去,肖大脚才不管那么多,东西扔下就跑,陈氏连忙去追,结果人早跑没影了。 陈舅公和柳外公听闻这事儿也可高兴了,这不就说明他们侍弄地侍弄得好吗?就是他们精心地耕作,才有了大收获!几人走在村里都自豪极了。 听说去年与他们家换了谷种的人家的总收成也比往年多上四挑箩筐,后头不少人家闻着味儿就来了,陈舅公也大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和他们换谷种。 更有机灵点的,只要是他们家有的种都换上一些,期盼着来年收成能好些。 除了来换种的人络绎不绝外,还有不少人上门打听一家子是怎么侍弄土地的,陈舅公几人也不瞒着,从翻了几遍土、除了几遍草、施了几道肥外,鸭子鹅子的功劳也被大家大夸特夸,一下子就带动了村里的养鹅养鸭热潮,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上一群鸭鹅,娃娃们老远都能听见鸭子和鹅的叫声。 上学的娃娃们也多了个新活计——每日早上去上学时就负责把鸭子和鹅子赶去田里头,下午下学时又负责把它们赶回家。 学堂里也掀起了攀比潮,比谁放得鸭子鹅子多,比着比着娃娃们还会急眼,急眼就开始拌嘴,拌嘴拌着拌着就吵起来,吵起来娃娃们又不敢动手打架,便相约着就请俞先生做判官。 俞先生总是先给一棒子再给娃娃们一颗甜枣,规劝娃娃们多帮家中做些活计,既是培养自己的本领,又能帮家中减轻些负担。 娃娃们听完之后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回家勤快得不得了,倒把当爹娘爷奶的惊得不行,一问才知是俞先生的功劳,大家都直呼果然还是上学好啊,于是春季开学时,村里的适龄儿童们都被送到学堂来,大大地增加了俞先生的工作量,直把俞先生愁成了小老头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等地里头的作物都收完,天便越发冷了起来,太阳也出来的越来越晚,烧炭的人也越来越多,溪江村整日里都烟雾缭绕的。 柳幺舅去年把烧炭的法子卖给了陆老爷,陆老爷也实在是瞧不上泸溪县的这一点销路,就让给了溪江村的乡邻,村里人都直夸他厚道。 陆老爷也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大善人出银钱给村中修路、捐钱修缮祠堂、修学堂、出钱出力疏通河道……村中说得出来的种种,陆老爷都是出了力的,不像其它村的地主似的压榨佃户、长工、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等等。 听闻以前四合镇附近的集贤村有一位恶地主,靠着后头有关系,侵占老百姓的土地,强买强卖,瞧见村里头姿色好些的女子,不是硬抢了去,就是丢下点银两强买了去,谁也不知他把人送去了哪儿,女子们的父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最后还是村里头的秀才公回家探亲,听闻母亲卧病在床、父亲也被打得卧床、妹妹被抢走,震怒不已,拼死把此事捅到了知府老爷面前。 知府大人听闻此事起先也是不信,好歹泸溪县是个上县,又瞧秀才所说不像作假,便派人悄悄去四合镇打听,这一打听可不得了。 知府震怒,亲自来四合镇解决了此事,还把前头的泸溪县县令给撸下马,关进了大狱里头。 后头一查,县令是背了好大一口锅——此时是他县衙里头的主簿受贿,在册子上做了手脚,这个主簿原先是屡考不中的秀才,回乡在亲戚家的酒楼中做了几年账房先生,是做假账的一把好手,后头攒了银子找关系走了后门进了县衙当主簿。 主簿这一职务清贫,他就想着从中贪墨些,刚开始只是一点点地贪墨,还担心被知县察觉,后头发现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让几人查过都无问题后,心大了便开始大胆了起来,借着知县的名头,明里暗里收了不少好处。 若不是被集贤村的秀才捅了上去,他不知要贪墨多少,据说该主簿落马时,知府带人从他家后院的小鱼池底挖出一箱黄金、三箱白银,着实是让人咂舌。 知县也被查出来贪污,但贪得不多,又被定了御下不严的罪名,最后被贬去下县做县令去了,而主簿和恶地主自然是自食恶果,被送去大狱,没收财产充公,人也人头落地,倒是成了十里八村的闲谈。 第173章 难为情 农历冬月十六,天还没亮,毛毛一大早就叫个不停,恼人得很,不断有呵斥声从屋内传出。 林秋缘迷迷糊糊间听见隔壁的屋子有开门声,没多久,又传来了关门声,天儿有些冷,林秋缘冷得直往被窝里头钻,同被窝中间的陈念抱作一团,靠近热源的林秋缘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就睡熟了过去。 等几个娃娃起床时,何氏就告诉她们毛毛今早下了两只小狗崽,娃娃们一听就要跑去看。 毛毛的狗窝就从前厅移到了廊下,柳二舅还细心地给它用木头边角料做了个大狗窝,里头铺上了厚厚的谷草,前儿突然降温,陈氏还找出一件带有破洞的老棉衣给毛毛铺上,狗窝更暖和了,平日里梨花和豆豆都爱去狗窝里头睡着,毛毛也会很贴心地让出狗窝,自个儿睡石板上。 毫不意外地,梨花和豆豆的窝也被挪了位置,被柳二舅搬去了他屋里头,现在柳幺舅经常住在茶肆后院,林秋缘几人都少有见到他,只知道村口茶肆生意做得挺红火,柳幺舅天天滋着个大牙乐呵呵。 等几个娃娃准备出门去上学时,天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瞧着雨有越来越大的势头,卫氏不放心,便让几个当爹的去送一送娃娃们,还让他们给娃娃们一人带上双干棉鞋和棉袜,免得娃娃们打湿了,若是没来及换,感染了风寒可不好。 跟他们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几人刚过桥就碰上了云哥儿父子和狗蛋儿父子,还跟着罗家三姊妹,三人头上带着大大的斗笠,是先头柳二舅送过去的。 罗二丫牵着罗三丫,将卫氏给她们做得小书包背在身前护着,免得被雨打湿,二人深一步浅一步地跟在几人后头,陈大舅看不下去,便把罗三丫抱在怀里头,陈二舅想去抱罗二丫,被她摆手拒绝。 罗大丫在桥边和几人挥手告别,随即过桥往陈家走,最近她也活泼了些,或许是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突然就成长了起来,从肖大脚口中得知卫氏针线活好后,每日算着时间来跟着卫氏学针线,何氏和陈氏几人忙着制冬衣,顺带也会教她如何穿梭织布、量体裁衣、裁底制鞋这些活计。 罗大丫学得也快,起先手指头还会被针扎出不少孔子、线也走得歪歪扭扭,但耐不住这孩子有耐力和毅力,硬生生把一块布缝了又拆、拆了又缝,直把一块布缝成了筛子后,罗大丫就完全熟练起来,做起针线活来也是有模有样。 门上被敲响,雨砸到瓦上的声音有些大,坐在堂屋烤火的几人起先并未听见,还是陈氏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起身去前厅,才听见敲门声,连忙戴了斗笠去开门,把罗大丫迎进屋,让她坐在火盆边烤火。 “大丫,下回直接推门进来就成了,先头你叔他们出去,我就没栓门,别在门口瞎等,怪冷的。” “是嘞,一般我们屋头有人,门都是大打开,就是最近冷起来了,才把门关上挡穿堂风。来,大丫,这是上回你托我们帮忙制的衣裳,怕你们长得快,我特意每件衣服都留长了三寸(约摸10cm),你看看,还有哪要改的没有?” 何氏指着一旁的靠椅上的两件衣服,又把手上刚刚收针的衣服给收了线递了过去,罗大丫起身谢过,才展开衣服仔细地看着。 “何奶奶,您这针脚缝的真好,密密的,好扎实!我瞧着好极了!多谢您!陈奶奶,几位婶子……” 罗大丫抱着衣服满脸感激,给何氏郑重地行了一礼,又想挨着给其他人也行礼,陈氏连忙拽住她,示意她坐下。 “不谢不谢,那么客气做啥子?来坐下,喝碗姜糖水暖暖身……” 罗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地端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糖水,加上烤着火,没多久微僵的身体就开始微微发汗,逐渐暖和起来。 几人在堂屋烤着火,摆着龙门阵,不多时就听见门开的声音,送孩子上学的男人们提着湿鞋湿袜回来了。 “把鞋袜放灶膛子后头的孔孔里头给娃娃烘干,晚上就能穿咯!放不下嘞,就拿这儿来,放烤火盆旁边烘……” 现在陈家的灶房主要是用来做饭,柳家的灶房用来烧热水洗澡或是点豆腐之类的,两边的灶里都留了火,一开始赵大匠给他们设计灶台的时候就特意在灶后头留了两个孔,留着专门烘东西之类的,林秋缘都不由感叹古人之大智慧。 柳二舅和陈二舅在灶房外的长廊下合力编藤编椅,二人先头在山上发现一处爬到树顶的藤条,长势特别好,用镰刀割都很难割断,柳二舅觉得这玩意儿比柳条好的多,编了不少篮子,很是轻便,陈氏便给二人出主意,可以拿来编椅子,二人折腾了几天才用竹子做出个大致形状,今儿开始试着编藤条上去。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雨也停了,罗大丫便起身要告辞,陈氏留她吃饭,她赶紧摇头摆脑,直说屋里留了饭,何氏也来劝,奈何罗大丫不肯,何氏只得作罢,拿出个新背篼把衣服给装上,又用提了个藤编篮子放在上头。 “这里边儿是斤把老姜和水糖,这几日我瞧着都是雨,你回家煮点姜茶,等二丫三丫下学回来喝,驱寒暖身的……还得注意保暖哈,若是妹妹些半夜发热,就去敲你肖奶奶家的门,这还有包退热茶,是你家和哥跟唐大夫学来的方子……” 何氏把背篼拎起让罗大丫背上,又一手拿了她的斗笠送她出门去,一边走一边细细交代着。 罗大丫接过斗笠,咬了咬下唇,有些欲言又止,何氏瞧出她有话要说,便打算送她走去桥边。 “大丫,可是有事儿要说?我瞧你脸上纠结得很!” “何奶奶……您……没必要对我那么好,我娘她犯了错,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家……我奶和我爹他们就是……”坏心眼。 罗大丫双手扣着背篼上的藤条,低着头,小声呢喃着。 何氏耳朵尖,还是听着了,还以为她是想爹娘了,开口安慰道,“哎呦乖乖,你可真不记仇,这还念上你爹娘他们了?何奶奶跟你讲啊,你别多心,你爹他们那是罪有应得……” “不是!不是!何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先前二丫偷听到我奶、我娘商量着,让我爹去勾搭柳三叔,说把他骗去赌……骗他上套……最好骗得他去借钱赌……然后……” 小姑娘听着何氏已经停下了脚步,小脸臊得绯红,低头咬着下唇,已经说不下去,手指也紧紧掐进了掌心里头,罗大丫是真觉得自己一家真是罪人。 “你奶跟你娘真是这样跟你爹说的?” 罗大丫点了点头,浑身像斗筛糠一样抖着,一脸难为情,都快哭出声来。 “没事儿大丫,那是大人们的事儿,你爹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是吗?你们三个可都是乖娃娃,大家心里头都是有数的……” 何氏叹了口气,将手附在罗大丫头上,轻轻拍着,示意着她莫放心上。 第174章 围炉吃鸡 娃娃们一下学回来就想挤到狗窝面前去看毛毛和它的崽崽们,林秋缘刚蹲下身伸手想去摸一摸毛毛,一把就被朱氏薅住。 “可不兴去摸哦,小心毛毛护崽咬你们!”朱氏一手一个娃,很是严肃地跟几人说道。 林秋缘仔细想着以前外婆家的大狗下狗崽,她跑去看,狗妈妈都会很温顺的把肚皮摊开,让她看自己下的崽子,倒是没有出现会咬人的情况。 探头去看,毛毛果真在狗窝里面把肚皮摊开,还把自己的两只小狗崽往前拱,示意他们看。 “娘,你看,我们毛毛才不咬人,它还把崽崽拱过来让我们看嘞!”陈家和也发下了,伸手指着狗窝道。 朱氏不信,也蹲下身探头去了,嘿,还果真是,这狗还真有灵性!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说道,“那也不行,别摸,我听说要是狗崽伸手沾了别的味道,母狗就不会给它喂奶,狗崽就会饿死,你们难道希望看到小狗崽没有奶喝吗?” 娃娃们奇奇摇头,林秋缘也跟着摇,不时突然想到,这似乎是猫妈妈下崽后的说法呀,狗子也有这种说法吗?林秋缘表示不太清楚,为了小狗崽有奶喝,娃娃们也生生忍住不去摸毛毛和它的崽崽。 “好了,不看了,去洗手洗脸,你奶今儿宰了只大公鸡,今儿我们吃涮锅,不要在这挡着毛毛吃月子饭。” 陈氏端着一碗鸡杂汤过来,里头有鸡肝和鸡心,上头飘着厚厚的一层鸡油,里面还有点梗米饭,毛毛闻到味儿,也快速钻出狗窝,坐在地上哈着舌头,摇着尾巴,等陈氏把饭倒进它碗里,毛毛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娃娃们闻到味道,也不由自主的咽口水,听到陈氏的话,一个个双眼都亮了起来,站起身噔噔噔就往后院儿跑。 “外婆,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突然杀鸡吃锅子了?” 林秋缘坐在新的藤椅上荡着双腿,这椅子高度刚刚好,她终于不用跪坐的姿势跪凳子上吃饭了,看见面前咕噜咕噜冒泡的陶锅,林秋缘砸吧着嘴问道。 “哈哈哈哈,没什么大日子,是这只鸡做了坏事,我干脆就把它给按住了,我原本想着把它翅膀剪了,你舅婆说干脆把它吃进肚子里头,我们就烧水磨刀了……” 陈氏在帮几个娃娃调蘸料,听到外孙女发问,陈氏就笑出了声,林秋缘一听,嗯?绝对有故事! “虽然鸡好香,可它到底做了什么坏事呀?我看着像先头那只老爱飞出来啄菜园子里头的菜的那只!” 陈思思看着陶锅也不由自主地咽口水,但也很好奇。 “哼哼!就是它!我知道!我知道这只大肥鸡干了什么坏事!” 陈念一脸我知道的表情坐在凳子上,见没人问她,便有些急了,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想了想索性站在凳子上,一脸臭屁地说道,一旁的陈家和连忙扶住她的凳子 “行行行,你说吧!” 大人们笑得不行,便把“舞台”让给陈念,示意她说。 “今儿我跟冬至在菜园里头给白菜捉虫呢!这只大肥鸡突然飞出来把冬至给踹地里头了!得亏是倒在白菜上,没掉泥里头!哎呦……” 陈念叉着腰,表情丰富多彩,活灵活现地给几人演示着,陈二舅怕她没站稳,撞到锅子上就不好了,索性夹着她的腋下把她提起来放到了地上。 林秋缘听了也是暗笑不已,这只鸡也是死得其所,冬至正是自己会撒尿拉粑粑都会被夸上天的年纪,你大肥鸡还敢把人给踹地里?这不是活腻了是什么? 为了方便娃娃们啃,柳芸娘特意把鸡砍成小块儿,并未单独留整个的鸡腿,就连鸡爪都被斩成了几节,只留了俩完整的翅尖给冬至磨牙。 细嫩的鸡肉吃得差不多,鸡汤也喝了不少,陈大舅提了一壶开水冲进陶锅里,重新加盐调味儿,再陆续把提前备好的豆芽、白菜、萝卜片、洋芋片、豆腐块等食材下锅。 最后几个娃娃吃得走不动道,一个个都吃得满嘴流油,靠在藤椅上抚着肚子叹气。 “啊!实在是太好吃了!奶,这是从哪学来的菜式啊?” 陈家和吃得背心都发了汗,靠在藤椅上,舒坦的不得了,扭头问道在敛骨头的何氏。 “你姑婆支的招,原本我是打算炖个汤,你姑婆说怕还没吃完饭汤和菜就冷了,索性搬了炉子来煮一锅,边吃边煮,还真有几分意思吧?要是有铜锅就好了,那味道还要好一些……” 何氏一边说一边顺带擦了桌子,示意儿子把桌子挪一挪,大家好围着炉子烤火。 “娘,我跟二表弟去给三儿送吃的去了昂!” 说话间,陈二舅端着个砂锅过来,里头装着特意给柳幺舅留的菜,柳二舅也端了个新的小坛炉,正在往背篼里头装,又装了一斗碗的饭,和一篮子的菜,等着一会儿让他烫来吃。 “诶,老二,蘸料也得给老三调一碗……我来吧。” 陈氏见二人开始把东西往背篼里头装,突然一拍脑袋想起灶房的蘸水,走了两步看见二人在忙,索性自己去灶房把蘸水装竹筒里头,盖上盖子也放进了背篼里头。 陈二舅驾牛车,柳二舅提灯笼,没一会儿就驶出了老远。 几个娃娃也围着炉子写着课业,朱氏还帮几人把油灯和蜡烛芯挑了挑,屋子更亮堂起来。 桌子下面也炉子,桌面也烤得暖和和,娃娃们写着写着就开始泛起困来,柳芸娘见娃娃们都哈欠连天,干脆去提了热水来,让几人洗把脸清醒清醒,就着洗脸水,就给冬至和陈念洗了脚,俩娃娃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几个赶完作业的娃娃也烫了个脚后,就回屋呼呼大睡,身上暖乎乎的,不多时被窝也暖起来,娃娃们你挤我我挤你,都往暖和地方挤,大人们晚上不放心,都得起来给几人掖被子,免得娃娃们着凉。 第175章 香香香 锅子送到茶肆时,柳幺舅正在迎着一个赶夜路的行人上楼歇息。 柳二舅便把炉子点上,把砂锅给温上,菜篮子也摆桌上,水顺着菜叶滴到桌上形成一滩水渍,柳二舅拿了抹布帮忙擦茶肆的桌子去。 陈二舅帮忙拿了碗筷,把蘸料倒在碟子里头,等着表弟下楼来吃。 锅子已经开始咕噜冒泡,柳幺舅下楼给客人抱被子,闻着味儿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虽然他爹娘平日里对他有些凶,但他爹和娘果然还是念着他的。 “哥,等我一会儿,我给客人送床被子去……大哥,被子来咯。” “哎呦掌柜的,这啥味儿,香得嘞!香得我睡不戳……感觉先前吃的面都白吃了,这肚子还是饿……这啥子东西哟?给我也来一碗!” 隔壁房的门被打开,探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拉好衣服站在二楼栏杆处,直往楼下看。 “大哥还没睡啊?没啥,是我家里人给我送夜饭来了,今晚吃锅子,炖的鸡,烫点菜蔬吃,吃了暖和点儿……” 柳幺舅从屋里出来,把门给带上,乐呵呵地对着壮汉道。 “要不大哥也下来吃点儿?不收银子,随便吃吃就成。” 柳幺舅提脚开始下楼梯,走到一半,突然回头相邀,壮汉先是一愣,随即便应下来,说回屋穿好衣服先,随后身影消失在栏杆后头。 鸡肉在砂锅里头沸腾着,红枣枸杞也在汤上跳着舞,淡黄色的鸡油飘在汤上,别提多诱人,柳幺舅没坐下,径直走过桌子将茶肆大门从里给拴上。 得亏先前建屋子时,为了通风和安全着想,窗户全都开在一尺半的位置,全都固定住,没法打开,此时倒少了去开窗那一步。 陈二舅把灶里头燃过的炭铲到烘笼里头,又往上细细盖了层草木灰,以达到保温的目的,随后就把烘笼端到饭桌下,又将筷子递了过去,催促道,“快吃吧幺弟,天都暗了……” “二表哥,我等人……今晚你们也不回去了吧?怪冷了,跟我在后头挤一晚算了,二哥,你觉得呢?” 柳幺舅又拿了一副碗筷,放在桌子对面的位置,伸手指了指阁楼上方,随即偏头问道。 柳二舅又打了热水来拧了帕子,仔细地把桌子又擦一遍,此时正在收拾柳幺舅搬回屋里的炉子和锅具,闻言也点了点头,手中的活半点没停。 柳幺舅和陈二舅对视一眼,得,二哥(二表弟)这干净癖又犯了,就喜欢把东西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兄弟,久等了,来,喝酒!我自带的好酒,喝了暖暖身子!” 壮汉已经下楼,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闻着味道也很香醇,陈二舅不由得眼前一亮,这闻着就是好酒!于是乎,陈二舅不由自主地又拿了一对碗来放在桌上。 “噫,咋才俩碗,兄弟,你再拿俩碗来,我们都喝上一盅!”壮汉已经坐下,打开坛子开始倒酒,这才发觉喝酒的碗只有两只,人可是有四人。 “兄弟见谅,我这俩弟弟都是不沾酒的,也是怪,他俩一沾酒,身上就莫名其妙地起疹子,奇痒无比……平日里头也就喝点果子酒和米酒,这烈酒是万万不能沾的!” 陈二舅连忙拱手解释道,他还真没说胡话,上回他爹一激动,给家里头的男人得满上高粱酒,结果这兄弟俩脸色酡红,一双胳膊上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可把家里人吓得够呛,幸亏睡一觉起来红疹就消了,不然还不知他爹会被他娘和姑姑喷成什么样呢! “哦?还有这等奇事儿?” “哎呦,可不是,兄弟我可不是框你!来来来吃肉!喝酒!大哥,我敬你!兄弟我姓陈,家中排老二,您要是不嫌弃,可唤我陈老二……” 几人喝着喝着,另一位借宿的赶路人也壮着胆子下来,提着斤把花生加入。 柳幺舅也大方,随即添了副碗筷,吃到后头,东西不够,柳二舅索性去后厨舀了一勺面粉,加水和匀,揉成光滑的面团后,直接现场把面团用刀削成细条,直喇喇地就涮进锅中,四碗香喷喷的鸡汤面随即也出锅,几个男人大快朵颐,甚至把面汤都喝了个精光。 …… 酒足饭饱后,壮汉也脚步虚浮,醉醺醺地站起身,拍着柳幺舅和陈二舅的肩膀道,“几位兄……兄弟!我于老三……认识你们很……很高兴!等我下回……下回回来路过……还……还找你们……喝……喝酒!还带上这火辣辣的……烧酒!” 陈二舅也有些嘴,说话也大舌头,“好嘞于三哥……兄弟我……我等你带好酒来!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柳幺舅搀着还在说醉话的于三,让其将胳膊攀他脖颈上,自己扶着他半边身子慢慢上楼梯,另一个行客也帮忙抗住于三,将他带上楼。 二人听见于三突然跟着大喊一声,也是吓了一跳,觉得头也有些大,怎么就这么巧让这俩酒蒙子碰上了呢!?二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都不自主地笑出了声。 柳二舅则扶着陈二舅往后院里头走,眼神示意弟弟后院见,几人才分别上楼的上楼,进后院儿的进后院儿。 柳幺舅回到后院时,柳二舅正打了水给陈二舅擦洗脸,柳幺舅也顺势蹲下去给陈二舅褪去了脚上的鞋袜,就着洗脸水随意给他洗了个脚,就把他推到最里头睡着,再给他掖好被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关上,人影在烛光下闪烁着,是陈二舅端着烘笼回来了。 “鞋,烘……暖和。” 柳二舅试着说话,连带着比划,把三人的鞋子围着烘笼烤着,只等着明早家里就能穿上暖乎乎的鞋子。 家中陈氏见二人久未归,也估摸着二人就在茶肆歇下了,便让大儿子去栓了门,他们也准备歇息了,娃娃们早已睡下,陈氏还提了灯去查看毛毛和它的崽子们,还伸手摸了摸,确实三只狗子确实暖和,这才放下心来回屋睡觉去。 第176章 大鱼 雨连着下了几天,太阳公公才终于露脸,林秋缘爬起来时,感受到的不是水润润的空气,耳边传来阵阵鸟叫和虫鸣,便不由得扯起嘴角,还是晴天好哇! 家中男人们早早就扛了锄头出门去,地里头的杂草在雨后也钻了出来,地里头的没排出去的水也得及时疏通,免得地里头的作物烂根。 娃娃们去上学时田间地头都是在辛勤劳作的人,鸭子大军和鹅子大军也被放出“牢笼”,在蓄了水的田里欢快地游着,时不时会有几只鸭鹅仰头叫着,便引起其它田里的鸭鹅争相附和,嘎嘎嘎嘎的声音不绝于耳。 阳光暖洋洋地撒在身上,林秋缘站在路上舒服地眯起了眼,还伸起懒腰来。 林夏至也看人在田里头摸鱼看入迷了,陈家和连忙喊二人跟上,免得迟到了挨罚。 不出所料,不想来什么,事儿就偏偏来——兄妹俩迟到了,刚好踏着俞先生的步伐进了教室。 又加上外头的欢呼声过于吸引人,挨着窗户坐着的几个娃娃眼神也控制不住地往外瞟。 林秋缘望着手边的纸笔直叹气,老老实实地抄起课文来,俞先生咳嗽两声,娃娃们赶忙正襟危坐,摇头晃脑背起课文来,林夏至也回神,再不敢往窗外瞟。 中午,娃娃们刚排着队等着吃午饭,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鞭炮声,听声音,似乎是从村东头方向传来的,娃娃们好奇极了,怎么无缘无故大中午的,就放起鞭炮来呢? 哪曾想,正在队伍中排队的孙义和突然哭出声来,把排队的娃娃吓了一跳,也惊动了帮忙打饭的赵氏。 “哎呦,这是咋了嘛?怎么哭了呢?和哥儿,是谁欺负你了?跟婶子说,婶子带你找先生……” 赵氏蹲下身帮孙义和把脸上的泪擦干,见娃娃只是哭,也没问出什么来,起身牵着他就要往院里走,打算去找俞先生。 “婶子……我爷,他……他走了……爷,呜呜呜……”孙义和抽抽搭搭地哭着,越发的伤心了,赵氏脚下一顿,结合刚才的鞭炮声,这才明白过来,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蹲下身把孙义舟抱在怀里头,由着他哭。 也早有人去请了先生,俞先生来时,赵氏同他说了个大概,俞先生沉吟片刻,伸手摸了摸孙义和的头,低头道了句节哀。 没过多久,学堂的大门就被拍响,披麻戴孝的人站在院外,随即,孙义舟也被接走,先生给他放了好几天假,原本放假应当是快乐的事,但娃娃们没有一人表示羡慕的,有不少娃娃想到近来家中生病的长辈们,不由得也慌乱了起来。 俞先生见控制不住娃娃们,从他们口中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不少娃娃都被吓着了,担心家中长辈,俞先生感念娃娃们也有孝心,特此批了娃娃们早退,下午的课就先不上了。 林秋缘几人茫然地站在村道上,也有几分无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作何反应。 娃娃们回到家中,大人们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学堂出什么事了,从娃娃们口中得知是孙义和的爷爷去世,大人们也沉默了,孙义和同孙义舟是堂兄弟,这…… “听说孙老爷子这是前段时间着凉了,硬拖着不去看,这……就没了?” 陈大舅都忘记编手中的背篼,满脸不可置信。 “谁知道呢?或许有其它隐情吧?娘,咱们去帮忙的吧?” 陈二舅也有些发愣,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索性看向他娘问道。 “是得去……你们现在换一下衣服就去看看吧……我去趟镇上买三坨纸钱回来,咱们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何氏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立即吩咐道,转身也要回屋换衣裳。 “嫂子,我跟你一同去……” 陈氏也起身,姑嫂二人动作也快,不多时就已经背好了背篼,准备出门去。 “乖,奶这回有事儿,就不带你们去,你们在家也行,去村口找你们表叔(幺舅)也行……” 何氏边说边往外头走,几个娃娃亦步亦趋的,何氏只得转身对他们说道。 这可正合了几个娃娃的意,他们确实是想去茶肆来着,娃娃们随即也背着小背篼,跟着出门去。 何氏和陈氏把娃娃们送到茶肆,二人随即就要走上村道,正好后头传来车轱辘声,是同村的人刚好也是要去镇上买香烛纸钱的,就顺带把何氏和陈氏给捎上了。 林秋缘站在路边,远远地就瞧着来了一支车队,往县城方向赶着,车队前方束起一面黑底白字的旗帜在随风飘扬,林秋缘定睛一看,是个大大的镖字!顺着旗子往下看,押镖人都是统一的服饰,身侧都挎着大刀,瞧着有几分震慑力。 若是一般的娃娃瞧见,说不定会被吓得嚎啕大哭。但林秋缘几人是一般的娃娃吗?不是!他们是二般的娃娃!在他们眼中,这可是大客户啊!真是好肥的一条鱼! 此时正是正午过后 ,林秋缘在赌,赌这队人马此时已经饥肠辘辘,需要找个地方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垫巴一下,喝点东西解解渴。 果不其然,林秋缘瞧见打头的人对着后头的人说了些什么,又伸手指了指他们的茶肆,林秋缘知道,大鱼来了!赶紧往茶肆里头通风报信去。 柳幺舅闻声就往外去迎,打头的人吩咐手下把骡车拉到凉棚地下拴住,柳幺舅又给几人指了指河边的苜蓿,还大方地借了镰刀和背篼给他们。 “贵客里边儿请,诸位一路赶来累了吧?都渴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这小茶肆有热茶、面饼和吃食……” 陈家和也跟着迎出来,落落大方地把看着骡车的几人往里头迎。 一行车队有六头骡子,除领头一个镖头之外,还有七个镖师,若是全部坐进茶棚里,正好刚好坐满一桌。 先头有俩人去了河边割苜蓿,打头的人使眼色让其中二人留下,剩下的三人都跟着头头进了茶肆,在茶肆里面四处逡视,随即选了个靠门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凉棚底下的骡车。 第177章 好奇 茶肆里头还坐有四五人,见进来几个牛高马大腰间还挎着刀壮汉,在茶肆歇息的几人也俱是一愣随即就把视线移开,他们只是赶路累了过来喝口水吃点东西歇歇脚,可不想把命给带进去,进来这几人看着就不好惹,坐着的几人只得认真吃着东西,绝不往这边多瞟一眼。 “贵客先喝杯热茶暖暖身!” 陈家和提了茶壶过来,林夏至和陈思思一人抱了四个茶碗来,就着空位把茶碗给满上,端到坐着的四人桌前,陈念便跳出来请客人用茶,几个娃娃配合得默契十足,倒是半点都不怕生似的。 “哦哟,这店小二都是些小娃娃,这倒是稀奇得很嘞!” 见这处茶肆就是一半大小子带着四五个小娃娃在这儿招呼人,打头的那圆脸壮汉虽然奇怪,但也并没有说什么。见几个娃娃乖乖巧巧地给他们倒茶,圆脸壮汉倒是将放在桌上的刀重新挂回腰间,似乎是怕吓到他们,便开口调笑道。 “客人莫见怪,都是我自家侄儿侄女些来帮忙,他们在家闲不住,非要跟过来,我们都是这村里头的,所以家里头人都比较放心……” 柳幺舅也从外头安置好骡车后走进屋内,正好瞧见这一幕,一边答着,话里话外都是暗示让他们放心,他们这儿绝对不是黑店,家底都在村里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示意他们安心,一边连忙给几个娃娃使眼色,想让他们去后院待着,奈何几个娃娃眼拙,信号接收失败,只眼巴巴地坐着的几人,眼里还有向往和崇拜,倒是让柳幺舅摸不着头脑。 “我们也是头回往这边走,竟是不知道你们这地儿还开了茶肆呢,掌柜的,这儿离四合镇还有多远啊?” 打头的圆脸镖头看了眼身侧的人,眼神一交流,身侧的手下就秒懂,脸上带着笑站起身来,开始询问着。 “我们这儿也是秋后才开起来的茶肆,您是往县城去的吧?这儿已经是泸溪县的地界了,离四合镇大概有八九里路,县城就还要远些……客官您瞧瞧,可要用些菜饭?” 柳幺舅经常往返镇上,这些关于周遭的大致问题还是回答得上来的,说到最后,柳幺舅才拐回正题。 “哦?都有些什么吃食?说来听一听……”打头的圆脸壮汉瞧着几个娃娃端着热茶往凉棚下走,这才抬头问道。 “今儿备了神仙豆腐、锅子、炒菜、面饼……看您想吃点什么?这是我们的今日菜单……”柳幺舅上下嘴皮一碰,就开始报菜名,随即指着圆脸壮汉身后的菜单,示意他们看。 圆脸壮汉也跟着转身,只见后头的墙上挂着一块板子,上头挂上了小竹牌,小竹牌上头歪歪扭扭地刻上了菜名,似乎还用墨填充,上头的字体,笔锋稚嫩,瞧着有几分童趣。 圆脸汉子将头扭回来,看向几个娃娃,问到,“豆腐和芋头我倒是听说过,这神仙豆腐和红烧魔芋是个什么新奇玩意儿?是你们当地特色菜吗?” 柳幺舅笑着答道,“这是我家的特色呢,只此一家,别的地方你都不一定吃得着呢!客官要不要尝尝看?若是到夏季,我们这还有冰粉凉粉、冷饮子,用井水湃过,那叫一个清爽舒坦!” “那成,这样,你再挑几个荤菜,得刚好够我们这一桌吃,只是……你上的菜得让我们满意,若是让我们发现你这小店宰客期客……我这手中的刀……” 圆脸汉子扭回头来,也不再看菜单,眼神突然凌冽往柳幺舅射去,腰刀也重新拍回桌上,八成是想威慑一番,奈何柳幺舅眼神坦诚极了。 “好叫客官知晓,小店虽小,但从不宰客欺客,小本生意,咱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成。您今日赶巧,我这后头今儿除了您刚刚提到的那些,还蒸了烧白和芋头扣肉,还炖了萝卜汤……我就一样给您来一碗?” 柳幺舅长相不错,若是人长得白,那可就是一脸精明像,但耐不住他就是黢黑啊,硬生生把脸上的精明压下去,看起来是一脸憨厚,又加上时不时笑得露出大板牙,这憨厚更是添了几分,来来往往的过路人对他印象都极好,此时圆脸汉子见眼前的小掌柜一脸憨厚,也是方向戒备心,摆摆手示意他去。 柳幺舅先是给屋里坐着的几人结完账,有人要装点白开水,柳幺舅也乐陶陶地接过水壶给他们蓄水,再把人送到屋外,招呼他们下回再来后,这才准备去灶房端菜。 几个娃娃也很自觉地帮忙收拾碗筷,几个大娃娃端了碗筷菜盘去洗,林秋缘则褪了鞋爬上凳子仔细擦着桌子,绝不放过一点污渍,等她跳下凳子,陈念就会帮忙把板凳归位,原本乱糟糟的桌椅板凳也瞬间恢复整洁。 坐着的押镖的几人也颇为有兴趣地瞧着几个“童工”忙活,陈家和洗完碗,还上前来帮他们续了茶水,一点都不怯场。 “小子,这菜单子上的字是你们几个娃娃写得吧?” 圆脸壮汉见几人乖巧,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家的几个娃娃,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不少,声音也轻柔了不少。 “是嘞!大叔好眼力!原本家里是想出点银子送去木匠家里头订做的,我表叔不肯,说家里头都有读书娃娃识字,何必费那功夫?就让我们几个娃娃写,写得不好歪七扭八的,让您见笑了……” 陈家和给每人的碗里都续了茶,又拿了肩上搭着的抹布将不小心倒出来的水渍擦干净,一边擦一边答道。 擦完桌子,陈家和又提了茶壶去了凉棚,割苜蓿的二人也回来,陈家和赶紧把茶给他们满上。 “诶,意思是你们家都是读书娃娃?这几个女娃子也读书?” 陈家和提了茶壶进屋,见妹妹和表弟表妹抱了碗筷,正想去帮忙,又被唤住,脚下步子一顿。 “女娃子就不能读书吗?我外婆说不管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都得读书识字明理,先生也这样说……大叔,你们那的女娃娃不能读书吗?” 林秋缘帮忙拿着一把筷子,站在桌前,仰头问道。 这倒是把圆脸汉子问住了,与桌上的几个兄弟面面相觑,好像确实是这个理儿,只是家中父母婆娘都说女娃娃读书无用,又不能考学做官…… 圆脸汉子低头看向几个不怕生,嘴巴又白(能说会道)的娃娃,想到自家无法无天的儿子和被当场老妈子的大女儿和二女儿,心下不由得一疼,心中倒是暗暗做了个决定,面上不显,嘴角还扯起一抹笑,答道,“那你家里人和先生倒是很有远见,你们几个娃娃确实……” “客人,菜来喽~” 圆脸汉子还没说完,就被上菜的柳幺舅打断,肉香飘过来,圆脸汉子也被吸引住,柳幺舅顺势让几个胆大的娃娃去后头。 先上了烧白和芋头扣肉,随后上了神仙豆腐和红烧魔芋,最后端上萝卜汤,里头还有几片豆腐,汤上还飘着好看翠绿的葱花,让人食欲大开。 八个人四菜一汤,倒是合适的。 “客人,送您一份红豆腐下饭,您慢吃!” 柳幺舅把两块一碟的红豆腐端上桌,便挂着笑站至一旁,还提醒客人红豆腐的吃法,随后才站到柜台后,拿下手中的褡裢,开始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 在外头守着骡车的四人也进屋,柳幺舅还贴心地端上热水让他们洗手,好感度又拉上来不少。 肉香扑鼻,几人一坐下就感觉饥肠辘辘,等圆脸汉子一声令下,几人便开始大快朵颐。 饭是红苕焖饭,是甜口的,刚好可以解咸解辣,萝卜豆腐汤鲜香,正好可以解腻,五个菜搭配的正好,几人吃得浑身舒坦,身体都发热起来。 几人吃饭了的空隙,又来了两个赶路的人,是一对小夫妻,似乎是来问路的。 “店家,请问这儿离溪江村还有多远?”男子先进屋,就瞧见在大快朵颐的八位壮汉,顿时就收回脚,又把身后的妻子护在后头,二人并不进屋,只在门边问道。 “这儿就是!这儿就是了!您找谁……哦,孙家?……你是义舟兄弟的同窗吧?顺着这村道一直走,走到村东头就是了,进来喝口茶再去吧……” 一问一答,柳幺舅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外头起了大风,柳幺舅连忙招呼二人进屋来坐。 打头的书生打扮的男子一听,也不由得放下心来,侧身挡着妻子,二人就随着柳幺舅进了屋,几个娃娃又一哄而上,把茶水奉上。 二人瞧见几个可爱乖巧的娃娃,心中的紧张感才放下来不少。 “二位是从镇上走来的吧?怎么没搭牛车来呢?” 柳幺舅把柜台下的烘笼提了过去,放在二人脚边,示意他们烤火,顺口问道。 “我们从城里来,坐的牛车刚出四合镇,车轱辘好似出了问题,车夫要去镇上喊人来帮忙,也拿不准什么时候能修好,他便给我们指了路,说四合镇离这儿就八九里路,牛车走了一截,应当还剩六七里路,走过来也不远,我们便下了牛车……得亏我们走了,一路上都没见牛车过来,若是没走,不知还要在那吹多久的冷风呢!” 男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示意坐里侧的妻子喝,自己则答道。 “对了,义舟兄弟都还没赶回来呢,你们也是来奔丧的吗?” 柳幺舅随口问道。 “奔丧?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今儿是冬月二十二吧?先头义舟兄就跟我约好,今日是他生辰,约我们夫妻俩来家中做客……怎么就……” 男人也很诧异,他分明是来赴生辰宴,怎地就变成奔丧了? “是义舟兄弟的爷爷……祖父,今儿上午走了……义舟兄弟估计还没收到消息,可能还在往家赶……” 柳幺舅也没料到,今儿竟然是孙义舟的生辰,这…… 二人大眼瞪大眼,突然传来一声咕噜声,从男子身侧传来。 见丈夫望过来,女子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二位要不吃点东西再去?我给二位下碗面如何?” 柳幺舅也看出二人脸上的窘迫,连忙打哈哈道。 “三郎,我想吃那个肉……你闻,有芋头香……” 女子声音婉转好听,原本趴在凳子上的林秋缘瞬时抬起头去寻。 女子见人望过来,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手指头在桌下不停地揉捏着帕子。 “好,就依你,店家,劳烦上一碗面,再上一盘那个有芋头的肉……” 男子握住女子不安的小手,拽在手心,轻声抚慰着,这才抬头说道。 “好嘞,您稍等……娃娃些,来两个帮我忙……” 柳幺舅起身,招呼俩娃子跟他走。 林秋缘一瞧这俩就是新婚夫妻,一看这蜜里调油的样子她就知道,原本高高兴兴来赴生辰宴,结果……也不知孙家叔叔何时到家?想到这,林秋缘便蹿到外头去,想去路口瞧瞧她外婆和舅婆回来没。 外头风大,林秋缘跑去路口瞧了瞧,两头都没见有来人,她又转身往屋里头跑,正好赶上柳幺舅上菜。 “二位慢用,这是神仙豆腐,拌了糖水,算我送二位的,二位慢吃……” 圆脸汉子一听,眉头一皱,“诶,掌柜的,怎地他们的神仙豆腐是加了糖水儿,我们这是家的辣子?” “哎呦贵客,我想着你们赶路冷,加辣子吃了浑身冒汗,也暖和些……” 柳幺舅见人发难,也不由得有些发愣,他见都是男子,定然不爱吃女子爱吃的甜食,这才加的辣子,这…… “这样啊,那你给我也端一碗加糖水儿的来……就一碗就成,我就爱吃甜的……” 圆脸汉子一听,倒也解释的通,也确实,他们这八人里头,也就自己爱吃甜,真要上一大碗,另外几人恐怕是不吃的,这才将声音软和下来,重新点了一碗。 “成,我送您一碗,您稍等哈……” 柳幺舅转身就往后头跑,林秋缘望着满脸络腮胡的圆脸汉子目瞪狗呆,这反差感,当真是绝了!糙汉心里头住的是甜妹儿! 第178章 论养花 圆脸汉子一行人吃好了,也不急着马上就走,而是继续坐着喝茶歇一歇。 柳幺舅也不催人走,尽管马上又来了一波人,占了三四张桌子,都是因为外头风大来避风,顺带喝碗热茶的。 若是客人来吃饭,热茶就当白送,若是只喝茶,那还是要收上一文钱的茶水钱的。 若是有人咳嗽的厉害,柳幺舅还会上前去问需不需要梨膏糖水润润喉,价钱当然也会高一些。 若是碰到天气不好,比如说大雨天和大雾天,客人不着急走的,柳幺舅就会上前兜售小零食,销路倒也不错。 圆脸壮汉出去看了一圈,北风呼呼,卷起地上的沙土,还有些迷人眼,又回屋和柳幺舅打听了一番附近的情况,这才招呼柳幺舅来结账。 八个颇有威慑力的客人走后,茶肆才开始热闹起来,你来我往的过客们互相打着招呼,若是有同路的,一会儿就约好一起走。 这个点,要吃饭不吃饭的,若是往县城方向的,有人就会考量一下,或许去镇上吃,毕竟选择多一些;若是往另一头去,又没经过四合镇的,就会选择在这儿吃点东西垫巴垫巴肚子。 挨着官道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客流量,光是茶水,一天都能卖出去不少,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碰上要吃饭的,那赚头可不少,要是一天多碰上像圆脸大汉这样大方的车队,那赚头可就更大了,所以柳幺舅一直都乐呵呵地经营着他这个小茶肆,毕竟可是他求了好久才求来的。 饭菜陆续端上桌,几个娃娃闲了下来,就跑到前边院子里头看移栽过来的花草。 有一株月季已经带上了几个花苞,估摸着过几日就会盛开,林秋缘瞧见月季上挂了蜘蛛网,眉头一皱,估计又是讨人厌的红蜘蛛,所以毫不犹豫地,林秋缘找了跟树枝将蜘蛛网给搅了下来,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每片叶子后头有没有蜘蛛的存在。 陈念见表姐看得仔细,也学着她扒拉着眼前的叶子,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不对劲,“姐,你看,这个叶叶被虫虫咬了洞洞!这儿也是!诶!这儿好多绿色虫虫!” 林秋缘也赶紧凑过去看,嚯,还真是!长蚜虫了! 红蜘蛛和蚜虫真的是养花人的天敌!想当初她乐陶陶地在家中阳台种了盆果汁阳台,看着它长花苞、开花,结果一没留意就被红蜘蛛给嚯嚯了,好不容易救回来,又被蚜虫把叶子给啃了个精光! 后头气得她老老实实养起了那种好养活多肉,长势倒是不错,就是一不注意就被涝死了,罪魁祸首是她爱给植物浇水的老妈…… 林秋缘也在叶子后面发现了蜘蛛的白蒙,用树枝仔细给挑干净后,林秋缘拜托陈家和给她端了一盆水来,直接全倒在被红蜘蛛爬过的那一株月季上,试图用水把红蜘蛛给冲个干净,她以前就是这样把她的果汁阳台救活的。 而对付蚜虫,大蒜水是个万金油,林秋缘直接就往后院跑,果真在灶房里头找到没用完的大蒜,直接抓了几个丢进捣蒜的石臼中,抓起小石杵给捣了个稀巴烂。 冲洗石臼的水林秋缘也没放过,直接端了个斗碗,装了蒜水就往外头去。 书生的妻子见几个娃娃围着月季转个不停,也起了玩心跟着过去看,老远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蒜味儿,连忙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娃娃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呀?” “漂亮姨姨,我们在给花花捉虫!” 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是小孩子?陈念抬起头一看,是刚才在屋里吃饭的漂亮姨姨,连忙扬起笑脸答道。 “哦?捉虫?你们这花儿也长虫了吗?我家中有几株花儿也是,最近可招虫子和蜘蛛了,我……我逮都逮不完,还有些害怕……叶子都被啃秃了,原本都快开花了,结果一场雨下来,叶子和花苞都没了……” 美人皱眉也是美的,漂亮姨姨直接抱起陈念,大概是没料到怀中的娃娃那么结实,抱起来都还有些吃力,稳住重心后,也弯下腰去看,还一边吐槽道。 “我闻着是有蒜味儿,你们是打算用蒜来治吗?”漂亮姨姨实在是抱不动陈念,索性将她放下,自己也提着裙摆蹲下身来,凑过去仔细观察。 “是嘞!先头麦子上长蚜虫,我爹他们就是捣了蒜去喷,还撒了草木灰……” 对啊,还有草木灰!林秋缘说到一半才突然想起来草木灰似乎也可以,瞬间就站起身像个小炮仗似的冲过了大堂往灶房去。 没多一会儿,歇息的客人们又瞧见这小炮仗端着个小撮箕跑了出去,脸上和手上都碰上了锅灰,瞧着有几分滑稽。 闲着无聊的客人也起身跟到院子里头,想瞧瞧这几个娃娃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先头已经撒过大蒜水,月季的叶片上还挂有水珠,林秋缘直接伸手抓住一把灰就往月季上撒,为了放心,索性把每一株月季都给撒上了,最后还不忘用手背擦一擦脸上的汗。 “哈哈哈哈哈,大花猫!好大一只大花猫!” “哈哈哈哈哈,好像豆豆!” 林秋缘一站起身,陈念几人就笑开来,林夏至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抱着肚子笑得不行,也没忘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脸。 “妹妹,哈哈哈哈,你脸上这儿……还有这儿……还有你手背,有锅灰……” 林秋缘低头一看,还果真是,一抬头瞧见不少人都在看她,也是觉得颇为无奈,多亏她现在还是个小娃娃,性子也e了不少,若是一直处于i人状态,她估计得内耗得钻地里头去。 柳幺舅也听见笑声,便出门来瞧,一眼就对上外甥女像大花猫似的脸,得,现在属他笑得最大声。 到也有人听到她治蚜虫的法子,默默给记在心里头,虽然他们家中没养花,但养了果树和作物啊!都是植物原理应当都是相通的吧? 茶肆又陆续来往了好几波人,茶水卖得差不多,先头烧的水倒出来给几个娃娃(特别是林秋缘)洗脸,已经用完了,柳幺舅赶紧将水重新烧上。 水还没开,林夏至在院里头背书呢,突然耳朵一动,似乎是有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走出篱笆门一看,果真是他外婆和舅婆回来了,连忙跑进屋里叫几人准备回家。 第179章 大智慧 牛车上除了陈氏和何氏,还有孙义舟小夫妻,牛车还未停稳,车上坐着的陈静娴就瞧见茶肆院子里头站着的堂妹,连忙招呼道,“静姝!你们果真在这儿!” “阿姐!三郎,是阿姐他们回来了!” 院子里的陈念口中的漂亮姨姨听见声音也赶紧抬头,将目光从月季上移开,看向了牛车,看清来人,不由得眼前一亮,果真是阿姐!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廊下的男人道。 陈静娴扶着丈夫的手下了牛车,姊妹俩就抱作一团,像是许久未见般。 “阿姊,济川兄……”陈静姝身后的男子也连忙上前见礼,孙义舟也连忙回礼。 “厚德兄……对不住,原本是请你二人来吃生辰酒,只是……” “济川兄不必如此,令祖西去之事,我二人也知晓……节哀……” 被称作厚德的男子脸上满是惋惜,半点不满也无,伸手做请状,相邀孙义舟二人进屋。 “再怎么说,除去别的不说,咱俩都是姻亲兄弟,我二人既到此处,还是得去上柱香的……” 林秋缘瞧俩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不由得牙都泛酸,若是让她每日都这般咬文嚼字……真是不敢想,林秋缘不由得一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还是大白话好啊!没有那么多讲究! “怎么了乖乖?是不是冷?风有点儿大,三儿,我们就回去咯!晚点给你送饭来……” 陈氏和何氏下了牛车,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二人把位置让给了陈静姝二人,陈氏牵住林秋缘的手,何氏牵着陈念,站在篱笆外和柳幺舅打着招呼。 牛车先行,林秋缘几人慢悠悠地在村道上晃着,手里还抓着飞蓬草这边打一下,那边戳一下,戳着戳着就变成了几人互戳,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于耳。 到了村中央,陈氏交代几个娃娃自己回家去,她和何氏要去一趟孙家烧香,几个娃娃点点头,直接就往桥边跑着。 “这样,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家!就从桥上开始,怎么样?最后到的那个扫一旬的地!” 林夏至率先跑到桥头,双手叉腰看着身后的几人,发起了挑战。 几人没有不应的,唯有小冬瓜陈念跺着脚,“不公平不公平!我跑不过你们!” “妹妹,你牵着念丫做裁判怎么样?”林夏至瞧了瞧兴致不高的妹妹,提议道。 林秋缘巴不得呢!连连点头,牵着陈念过了桥,站在桥头,让几人准备。 “各就各位!预备备!跑!” 林秋缘想都没想,就开始发号施令。 跑字还没落下,陈家和三人就冲了过去,经过林秋缘二人身侧时还带起一阵风。 瞧着冲出去的几人,林秋缘这才牵起陈念,姊妹俩蹦蹦跳跳地就往家走。 最后是林夏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跑到了最后头,包了家中一旬的地,娃娃们回到家中就找各自的娘叽叽喳喳地说着,屋里头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第二日,娃娃们上学时,学堂里并没有孙义和的身影,一问才知他需要哭丧迎宾,和先生请了假,直到他爷爷下葬后,才会回来上学。 娃娃们坐在教室里,若是竖着耳朵仔细听,还能听见村东头的哀乐和哭丧声。 说来孙老爷子今年已经六十九,差一岁就成为古稀老人,就能办热热闹闹的喜丧了,但现在卡在六十九的高龄上,不上不下,到底是让人哀愁的。 学堂中不少娃娃都听见了哭丧的声音,年纪小的,还觉得害怕,捂着耳朵直往地上蹲,俞先生见学生们各自都不在状态,索性也不上课了,开始引经据典给娃娃们讲起来关于孝道的故事,这倒是把娃娃们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什么文帝亲尝汤药、王祥卧冰求鲤、闵子骞芦衣顺母、董永卖身葬父、郭巨埋儿奉母……二十四孝的故事,俞先生有许多,怕娃娃们贪多嚼不烂,先生只讲了几个,讲完后,便又开始“头脑风暴”环节,询问学生们有何感想。 “可是先生,我并不觉得王祥卧冰求鲤就是孝!我觉得他这是不对的!”随即就有学生反驳道,俞先生也不驳他,示意他继续。 “孔夫子都说过,对于那些善待你的人,要懂得感恩并以善良来回馈;而对于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则要保持公正的态度,既不过分报复也不盲目忍让。但是王祥的继母却是想让他的性命,他若是一味忍让,他继母只会得寸进尺……更何况,他继母听闻他卧冰求鲤被人传颂时,还想下药毒杀他呢!” “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确实是孔夫子所说,不过这是《论语》的内容了,你是从何得知的呢?”俞先生抚着胡子,很是好奇地问道。 “是跟义和学的,是他堂兄在家念书时,他正好听到,便去讨教了一番,这个卧冰求鲤的故事我们也听过,当时我们还吐槽王祥脑子是不是有大病,为什么不拿凿子或者热水去破冰,而要脱光衣服趴在冰上,等下人都冻傻了,冰再把他也粘在湖面上怎么办哟?” 林秋缘听见同窗活灵活现地学着他和孙义和谈论的画面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也觉得这些二十四孝的故事多少都有些大病! 就拿埋儿奉母的故事说吧!这不是心肠歹毒是什么?虎毒还不食子呢!他三岁儿子再能吃能比得上郭巨一成年人的饭量?能把三岁孩子说埋就埋,不是狼人是什么?宁愿把儿子埋了也不让自己饿着,真是“绝世”好爹,郭巨他儿子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他这样的老爹! 跟林秋缘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你一言我一语地开起了“吐槽大会”,俞先生也乐呵呵地听着娃娃们发表自己的意见,并不打断或者驳斥他们。 “那先生,你觉得他们做得对吗?” “既对又不对!看事情不能仅仅从一面来看,还得站在前人的角度看……” 俞先生又絮絮叨叨地给学生们灌输了一些一时难以接受的新知识,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头昏脑涨。 唯有林秋缘瞪大双眼,好家伙,俞先生还会辩证法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哲学啊!大智慧啊同学们! 第180章 忌讳 娃娃们头昏脑涨地,终于挨到了下学,俞先生还给他们布置了写感想的课业,谢天谢地俞先生对他们没有过多的要求,只需写出来就成,小二百字的大白话对于林秋缘来说,不在话下。 只是,提笔写的时候确实被难为住了——她只会写大字,若是每张纸上只能写十个大字,小二百字要用的纸可不少,像他们几个用的这种便宜的、会透墨的纸,就更不划算了。 若是试着写小字,林秋缘一提笔只会写出几个墨团团,可急得她抓耳挠腮。 林夏至几人望着抓耳挠腮的林秋缘,互相都从各自的眼里看出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会写大字,写不来小字呢? 最后还是陈氏给林秋缘出了个法子,去灶里头取了一截木炭,用小拇指粗细的竹筒套上,再仔细磨成细尖,一只小炭笔就完工了。 林秋缘捏着手中的“铅笔”,只觉得手中一支笔,心中一道光!这才是她熟悉的硬笔嘛!从小到大她都驾驭不了毛笔,到这儿了还是这般,可把她愁得不行。 就有那么奇怪,每日改练的大字她也没少写,描红也没少描,握笔姿势也慢慢地掌握了,怎地就还是拿不下毛笔字呢? 大人们也觉得好奇,纷纷来围观,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定是因为娃娃人小手也小,这才用不好毛笔!林秋缘也喜闻乐见,很是赞同。 第二日,林秋缘的小炭笔倒是引起学堂了不少小同窗的共鸣,大多是跟她一般用不好毛笔的,纷纷跟她讨教炭笔的做法,林秋缘也不吝啬,仔细和他们说着注意事项,比如说不要弄到手上啦、不要上手去摸之类的。 俞先生也闻声而来,仔细瞧着学生手中的炭笔,只说了句投机取巧罢了,倒也认可,毕竟毛笔可比这炭笔粗的多,学生中五六岁的娃娃可不少,俞先生看着面前的一打墨团团,倒也许可他们用炭笔,这可把娃娃们喜得不行,一下学就回家求自家爹娘给自个儿做炭笔,一时间倒是掀起一股炭笔热。 有了炭笔,娃娃们便热衷于在竹筒上刻字,以免被同窗拿错,林秋缘家有俩心灵手巧的舅舅,他们家几个娃娃的炭笔自是精巧的,就连俞先生瞧了都欢喜,和几个小学生讨要了一只去。 冬月二十八辰时三刻,是风水先生算出来适合下葬的日子,停丧七日的孙老爷子在这日傍晚就要入土为安,陈氏几人被请去帮忙办席,娃娃们也是要去坐席的,一下学,学堂的娃娃都往村东头跑。 上回来村东头还是上回年初的时候孙义舟娶亲,那时孙老爷子还硬朗,大家都还笑着恭贺他,来年等着抱重孙,老爷子也乐呵呵地表示期待,结果哪成想还没见到重孙,孙老爷子便撒手人寰。 娃娃们老远就瞧见孙家上方烟雾缭绕,蒸笼垒得比院墙还高,香味儿从那头飘过来,娃娃们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不出所料,远亲近邻的人数是可观的,娃娃们又是搭桌吃席的,八仙桌原本坐八人,每桌挂俩娃娃,额外添两副碗筷,便挤了十人。 白事儿的席面颇有讲究和忌讳,桌上的碗碟不能重叠,重叠则意味着重丧,是非常不好的寓意。 林秋缘被林夏至和云哥儿夹在中间,三人挤在一条凳子上,陈思思和陈家和中间还夹着个陈念,肖大脚挨着柳芸娘坐,又加上村中相熟的两个婆子,十个人正好凑一桌。 卫氏肚子快到到了月份,何氏不放心,留在家中陪她,冬至年纪小,听说年纪小的娃娃有灵性,何氏怕她撞见什么不好的东西,也把她留在家中。 肖大脚也是同样的想法,于是牛氏带着赵小麦也留在家中,似乎都成了约定俗成的忌讳。 席面很旺实丰盛,村中的老人都夸赞孙家人有孝道,娃娃们对死亡并没有太明确的概念,只关心桌上饭菜好不好吃。 林秋缘坐在凳子上,听着周遭推杯换盏的声音,倒是冲散了哭丧的哀愁,倒让人没那么害怕了。 娃娃们吃了个肚圆儿,大人们要留下来帮忙,便把娃娃们都撵回家去,并嘱咐他们不要在路上逗留玩耍,免得一会儿冲撞了出殡的队伍,这也是大忌讳。 道士提前算过,今年满六十的老人的生辰与孙老爷子相克,所以今年过六十整寿的老人们也自觉牵着自家的孙子孙女往家走,绝不给主家添乱。 孙老头夫妻俩带着孙义舟夫妻俩,披着麻布穿着孝衣也跪在灵堂,身侧还跪了孙老爷子的其它子女,一个个嚎得很大声,真正伤心的倒不知有几人。 饭后,做法事的道士算准了时辰,帮忙抬棺的众人帮忙把停在堂屋的灵柩抬出来,子孙跪了一地,再给孙老爷子做最后的道别,直到灵柩被封上的那一刻,陆续就有子孙哭得背过气去,倒是让不少人侧目抹泪。 天开始陆续黑了下来,来帮忙的人已经点起了火把,拿好了铁锹铁铲,帮忙抬棺的丧夫们也将“绋”与“槀”等抬棺用品准备好,等着做完法事后出殡。 绋即为绑棺的绳子,是用龙须草打成的几十米长的绳子,足足有小娃娃的腕子粗;槀即为抬棺的抬杠,多是柏木制成,一根约有五六米长,一根杠子,两三个人抬着都稍显费劲。 孙家找了风水先生,在后山用罗盘选了个风水宝地,紧挨着孙老爷子的老妻的墓地,以求老夫妻二人福荫子孙恩泽后世。 风水先生围着灵柩又做了一番法事,随即就掐指一算,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棺材准备“上山”。 “丧夫头”一声令下,丧夫们拿着绋和槀等着安排——将灵柩绑上抬杠,也是门技术活,一般是由选出来的丧夫头来完成的。 孙家请了村中看着就壮实的陈大舅做丧夫头,这种事是万万不能推脱的,陈大舅还提前找村长狠补了一番溪江村的白事忌讳和讲究。 此时陈大舅也很是熟练地将那几十米长的绋三绕四绕,最终在灵柩顶上打了个结,陈大舅还细心地用手扯了扯,确保绳子扎紧实了,然后才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细一些的的麻绳,将周遭伸过来的抬杠给捆好,最后再将上肩的短杠子也给缠上,这事儿才算完。 陈大舅脸上都出了一层薄薄汗,扶着林守义的手,这才跳下棺去,把位置让给做法事的道士。 只见道士端着一碗酒浇在灵柩顶部的绋和与槀,又接过孙老头递过来的一碗鸡血,撒在上头,祭祀完毕,“上山”前的准备工作才算大体完成。 第181章 还是闺女好 抬丧的抬法也是有讲究的。 孙老爷子的棺材是柏木制成,约有五六百斤,是孙老爷子六十大寿时,几个儿子和女儿凑钱请人打好的,一直在屋里放着,老爷子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还会进屋去摸一摸自个儿的棺材,嘴里时常念叨着没有遗憾了。 抬丧也是门技术活,必须要走直路,而且在上山的路上,灵柩是万万不能落地的,说是棺材落地,不但会给主家带来厄运和不幸,还会让逝者魂魄受惊,影响投胎转世,这是万万不可马虎的,山路狭窄,早有帮忙的人拿着镰刀锄头将路上的荆棘枯枝给清理干净。 万事俱备,启程的鞭炮一响,唢呐一吹,围鼓一敲,孝女们哭声大作,恨不得扑到灵柩上。 丧夫头一声令下,大家跟着齐呼一声“起”,灵柩就被众人抬起来了,陈大舅在最前头抬着棺,嘴里头还得大喊道,“时辰已到,打幡出殡!” 话音一落,孝子贤孙们的哭声一下子就震天响了起来,孙家的子孙亲戚纷纷扶着棺材站好,挨个挨个叫着孙老爷子,哇哇地就大哭了起来。 孙义舟红着眼眶,替哭得没有力气的孙老头将手中的瓦盆用力地往灵柩前头一摔,随即端着香炉、孙老头抱着灵牌,同举着经幡的道士走在了最前头,唢呐声响起,大家便跟随着棺材一路往后山去,一路哭声震天地撒着纸钱,拈香随后。 十六抬的棺材着实不轻,一起送葬的老少都要搭手帮忙,抬的抬,扶的扶,换的换,到山脚时,还得用纤绳在前头拉,几乎是家家户户的男人都会来帮忙,一束束火把,照清上山的路。 抬棺可不是能逞强的事儿,若是丧夫抬不动了,只需大喊一声,随即就会有人来替他,等孙老爷子的灵柩抬上后山,丧夫都换了三波人。 灵柩在山上停放好,林氏作为孝媳妇要在灵前作揖拜礼,陈静娴也跟着婆婆作揖拜礼,然后学着她婆婆捧了把黄土,用树叶抱住,放在怀里包着,只等着下葬后回家里把黄土撒到牲畜院和床下,然后还得跑到灶房里头吃几口饭菜,这叫做\"进宝\",是为了图个吉利。 据她婆婆说,这样能可以得到亡灵的保佑,陈静娴老老实实跟着做完这些,就扶着婆婆站到了一旁。 墓坑里头落了枯枝败叶,需要重新打理干净,还得把随葬的馅食罐、长明灯放在墓坑壁的上龛内,再扫去脚印,就由丧夫们拽着绋,将棺材徐徐放入挖好的坟墓中,四平八稳之后,就困到孝子贤孙们抓起泥土扔到灵柩上做\"添土\"。 灵柩下去之后,孝子贤孙们添完土,便轮到帮忙的人们拿着铲子上铲土掩棺,并堆土成坟堆,再由孝子贤孙们将石块垒在坟堆上,再由丧夫将碑抬过来立上。 孙老头带着妻子儿女们烧香点烛烧纸钱,又杀了只雄鸡,用其血绕坟墓三圈,郑重地对着坟墓磕头祭拜后,下葬仪式才算差不多结束。 陈静娴稀里糊涂地跟着丈夫公婆绕墓转三圈,忙活了大半旬,早已累得不行,孙义舟自然是看出了妻子的疲累,索性过去扶住她,陈静娴下意识就想回头望,孙义舟赶紧揽住妻子的肩膀,低头凑近妻子的耳朵小声道。 “卿卿,莫回头,若是回头,祖父会舍不得离开……” 陈静娴的耳朵被丈夫的呼吸烫到下意识就缩脖子,但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将头低下,扶住丈夫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下山。 等陈大舅几人吃完答谢酒回来时已经是深夜,娃娃们早已熟睡,毛毛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也只是嘤咛两声便重新卷了尾巴围住自己俩崽崽,也进入了梦乡。 因着卫氏快生产了,有忌讳,陈二舅今日便未去帮忙抬棺,只是帮忙举了火把,还铲了几铲土。 陈二舅去灶房打了热水洗了个脚,这才带着寒意回了房,正好碰上卫氏的脚抽筋,痛得她动不了,陈二舅赶紧将手搓热,仔细帮妻子按摩双腿,眼里满是心疼。 “这孩子真折腾啊,你怀念丫的时候,都没这般痛苦……” 陈二舅这话可没作假,卫氏怀着陈念时,七个多月还能挺着肚子去田里给他们送水,怀这一胎,湿疹折腾了一个多月才消,现在又浮肿,脚肿得鞋子都塞不进去,走路都难受,还成日里都抽筋,卫氏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了。 “可不是?这一胎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以后我都不生了……还是娘说的对,何必自己找罪受?诶,你说,怎么咱娘的想法就这般开明呢?先头娘可把我点醒了,不管是生男生女,都是咱自个儿的孩子,咱还会让人把他们欺负了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卫氏靠在床栏上,抚着肚子瞧丈夫给自己捏腿,夫妻二人话着家常,卫氏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陈二舅怕吵醒她,索性就陪着她坐着睡了,仔细用被子把妻子围好,陈二舅也有些困意上头,但没忘举着灯去瞧瞧几个娃娃有没有踢被子。 陈家和一只腿都垂在床边,林夏至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头,陈二舅不由得头大,将俩娃塞进被窝里头,又把被角给掖好,这才起身出门,正好碰见自家大哥从另一头过来。 “咋样?这俩孩子踢被子没有?那边几个女娃娃挤成一堆,倒是盖得严实……” 陈大舅一看那身影就知道是自家二弟,便压低声音问道。 “可别说了,这俩混小子,一个把腿耷拉在床边,一个将胳膊伸出去,半个身子都在外头……唉还是闺女好啊!省心……” 陈二舅无奈地叹气,兄弟二人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房,陈二舅困意上头,也没忘再仔细检查一番妻子有没有盖好,这才裹了另一床被子沉沉睡去。 第182章 盐菜肉饼 次日,鸡鸣三声,天还麻麻亮,柳幺舅妈就翻身从被子里爬起来,被子扇起的凉气把柳二舅也扇醒了。 “二哥,你也醒了?” 柳幺舅摸黑坐在床边穿鞋,仔细用粗麻布将裤腿扎紧,以免风钻进去冻腿,见他哥的被窝里也传出动静,侧脸问了声。 “嗯!赶集?” 柳二舅如今跟着冬至和陈念学习发声说话,不同于上半年只能蹦几个词儿,这几个月下来,冬至说话利索了,柳二舅倒是也能蹦出些短句来。 “是!最近店里锅子倒比蒸肉卖得好,我寻思着天冷,去搞些羊肉来,烫羊肉锅子……咱家的鸡再被我拿去嚯嚯,别说娘有意见了,二表哥都有意见了……” 柳幺舅嘟嘟囔囔地从被窝里掏出刚刚放进去捂着的短袄套上,眼睛此时也适应了黑暗,摸索着准备朝门边去。 “等着,我也去!” 柳二舅还在裹裤腿,听见开门声,连忙喊道。 “诶,我先去灶上把水给烧上,爹他们起来好喝口热的。” 柳幺舅照例先去把火给升上,烧了一锅水,等其它人起来好洗漱,又把炉子烧上,把水壶架上头烧着。 兄弟二人动作不大,陈氏几人这几日累着了,此时倒也睡得沉,倒也没把他们吵醒,等几人爬起来,想着去赶集时,才发现两兄弟不在家中,估摸着二人是去集上了,陈氏倒是不慌不忙起来,直接进了灶房操持早饭。 陈氏从坛子里抓了一把盐菜出来用热水泡上,又从灶房的梁上割了一块腊肉下来泡上,最后才开始和面,今早她打算做盐菜肉饼。 肉香和盐菜香混着烙饼的味道飘进屋里,几个娃娃闻着味儿就爬起来摸到灶房里。 几个男娃没留头,头发随手一拢就顺滑了,陈氏正在给饼子翻面,一抬头就对上几个鸡窝头,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哎呦,你们几个妹儿,头发都可以做鸟窝了,快快去找你们娘,给你们梳个乖乖头……你们几个男娃子,也把你们的兔皮帽子戴上,这天儿越发冷了,注意不要凉到了!去去去,洗漱了再来吃……” 陈氏嘴上笑话着,手上的动作可没停,不一会儿又烙好了几个饼,见外孙子的狗爪子伸出来到盘子里捞,陈氏连忙呵止道,并把几个娃娃都撵出了灶房去。 林夏至也有些不好意思,滋着缺了的大板牙笑个不停,老老实实地回屋拿帽子去。 有一种冷叫你娘觉得你冷,几个娃娃再次出现时,一个个被裹成了粽子似的,林秋缘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现在她头发都到了背心,为了方便戴帽子,柳芸娘直接用红头绳给女儿编了俩麻花辫垂在胸前。 或许是在逃荒途中俩娃娃生了场大病,身体弱没补回来,林秋缘的头发大体呈棕色,陈念的呈浅棕,单独看还不显,二人跟一头青丝乌黑浓密的陈思思站一起就显得很不一样。 柳芸娘手巧,给俩娃娃是头发里头编了红头绳,倒显得有几分显可爱了。 林秋缘低头看了看在旁边闹着也要扎鞭子的冬至,脸上不由得扯出一抹坏笑,“来来来,冬至,到姐姐这儿来,姐姐给你编!” 林秋缘坐在靠背椅上,冬至一听赶紧捏着一小节红头绳过来,背对着她在椅子前站好。 林秋缘接过红绳,在冬至的头顶抓起一把软塌塌的头发,绳子一缠,就缠出了个约摸有五厘米左右的冲天炮,直冲冲地立在头顶。 林秋缘左看右看,甚是满意,冬至现在瞧着倒有些像神偷奶爸里边的艾格妮丝,萌萌哒的样子让林秋缘忍不住在她脸上吧唧一口。 冬至也乐呵呵地吧唧一口亲在姐姐脸上,然后蹦蹦跳跳地去跟众人炫耀自己的“小辫子”去。 娃娃们多是眼大肚皮小,争些来又吃不下。 林夏至捏着手中的半块饼舍不得放下,这是他吃的第三块饼,现在是撑不下去了,林守义见儿子纠结的那样,索性接过儿子手中的饼,两三口就吞进肚里去。 陈大舅当然也得给儿子女儿做收尾工作,何氏眉头一皱,便开始教育起几个娃娃来。 “吃多少咱就拿多少,不要吃不下还非要往肚子里塞!再有,你瞧,夏至这儿多了半块饼,家和这也多半块,你们是不是可以提前分好一人一半就正好?莫要这样五抢六拖嘞,像八百年没得吃过一样,惹人笑话哈!” 林秋缘捏着手中的饼,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她也实在是撑不下了,没办法啊,她外婆做的盐菜肉饼太香了,他们都是一吃就停不下来!都怪他们胃口太小了!林秋缘索性去后头揪了张构树叶来,把饼子给包上放在怀中保温,留着在学堂里饿了吃。 另外几个娃娃一瞧,好办法!于是几人就眼巴巴地望向何氏和陈氏。 何氏也是被气笑了,家中也短不了他们几口吃的,怎么就这般馋? 嘴上抱怨着,何氏还是起身拿了张干荷叶出来,给几个娃娃一人打包了一个饼子,仔细裹好,放在家陈家和的书包里头,又嘱咐他们在学堂吃饼子一定要多喝水,这才絮絮叨叨地把几个上学的娃子送出家门去。 陈舅公几个男人吃了早饭便扛了锄头,准备去地里头干活去,陈大舅顺势把院里的鸭和鹅放了出来。 鸭子和鹅子倒是像巴甫洛夫的狗子似的,一听见有人来开院门便嘎嘎地大叫着从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涌到门后等着,院门一开,鸭子混着鹅子就挤了出来,熟门熟路地开始下坡,挨个跳进了田里头。 村里的田间地头满是嘎嘎嘎嘎的叫声,这边嘎完那边又起,倒像是在对山歌似的。 学堂里头的娃娃们也是裹得一个塞一个的严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秋缘觉得今年似乎比去年还要冷上几分。 吃完饭后,俞先生便给娃娃们布置了描红静心的任务,林秋缘描着描着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窗外,林秋缘突然见外头开始下起“雨”来,再定睛一看,这是下“雪”了呀。 跑神的不止林秋缘一个,靠窗的同窗们都陆续被外头的东西吸引,教室里头瞬间就躁动起来。 第183章 屁娃 “雪!是雪诶!” “哇!” 俞先生放下手中的戒尺,也跟着站起来,信步走到廊下,瞧着教室里头的学生们一个个期待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门口站定,道,“都出来看看吧,似乎是初雪来了。” 林秋缘蹲在地上,有些纳闷,这“雪”怎么还会跳动呢?啊?雪怎么会像玻璃弹珠因为惯性落地上下跳动呢?林秋缘不解。 “先生,您瞧,这雪在跳舞呢!” 陆婉清也发现了地上跳动的“雪”,随即站起身,双手摊开开始接天上掉下来的“雪”。 “哦?会跳动?”原本站在廊下的俞先生也很好奇,提脚走到了天井内,也学着陆婉清伸手去接。 “咦?怎么一捏就碎了?” 林夏至也接住了这个似雪非雪的玩意儿,在手心有些痒,下意识就将手指弯曲,手中的“雪”竟然被捏碎了。 林秋缘瞧着手心的“雪”,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瞪大眼仔细瞧,好像是她小时候外婆说过的软雹,这玩意儿好像有个学名来着,好似是叫霰,瞧着倒是有几分像西米。 想到这,林秋缘不由自主地吞了两口口水,她想吃芋圆椰汁西米露了。 “妹妹!你可别塞嘴巴里头去了!” 林夏至正好站在林秋缘身侧,倒是听见了她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得瞪大双眼提醒道,想来还是不放心,伸手拽住了妹妹的一只胳膊。 林秋缘连连保证不会塞嘴里头去,好说歹说她哥才放开她的胳膊,兄妹俩带着帽子,倒是没感觉到头顶的凉意,不少娃娃觉得凉,都躲在廊下去。 “先回教室,今年咱们可能要提前放冬假了!”俞先生眉头一皱,连忙招呼娃娃们进屋。 原本在院里笑闹的娃娃们一听这好消息,不由得开始欢呼,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林秋缘离门口近,一冲进教室里头就发现里边还坐着个人正在淡定地举着一本书看,林秋缘撇了撇嘴,这小孩真没意思。 没意思的陆衍湫正好抬起头,二人视线对上,林秋缘连忙心虚地把眼睛挪开,装作没看见对方的样子,快步回到位置上坐好,等着放假咯! “这似雪非雪的东西叫做霰,前人曾说过,雪花遣霰作前锋,这是暴雪快来了……” 俞先生手上快速整理着桌上的书籍,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本,从里头找到一张夹起来的纸,上头密密麻麻的,俞先生随即开始给娃娃们布置课业。 因材施教林秋缘可算是体会到了,俞先生给他们布置作业都是以查漏补缺的方式。 林秋缘几个小一些的娃娃字写得不好,先生就给他们特意安排了写大字的作业;有几个俞先生觉得颇有天赋的学生,俞先生则给他们布置了新的课业,还一人附上一本新抄写好的《论语》,林夏至有幸拿到一本,林秋缘几人瞬间给他投去可怜的眼神。 林夏至抚着手中的书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书包中,另外几个娃娃也是如此。 作业布置完,俞先生还给娃娃们进行了安全教育和孝道教育,估摸着也差不多到了下学的时辰,外头已经有不少家长举着伞或是戴着斗笠来接娃娃了,俞先生便一声令下,娃娃们起身行礼后,才陆续出了学堂。 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霰,娃娃们踩上去,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林秋缘没忍住原地蹦了两下,这脚感真好! 直到被她爹牵着走到了桥上,不经意地扭头,瞧着溪水绕着河畔,林秋缘脑袋中突然就跳出以前学过的一句诗——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诗很美,可惜现在是白天,还是个阴天,并没有月色照花林。 他们安州老家倒是偶尔会下霰的,陈大舅几人也知道是暴雪要来了,趁着雪还未下下来,赶紧又把炭给烧上,等着再囤一些拉去城里卖掉。 此时趁着天还没黑,家中的男人们又开始上房揭瓦,仔细将房顶的瓦片捡一捡,牲畜院儿的茅草屋顶也被加固,陈二舅觉得不放心,又砍了些竹子将茅草给紧紧固定住,免得暴雪突至,万一将房顶压塌,那里头的牲畜可就惨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今儿茶肆没有要留宿的人,柳幺舅仔细检查了茶肆房前屋后才落锁,提着灯笼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家赶。 清汤锅底已经滚滚开,柳幺舅到家时,正好赶上,柳外公还抱出了酒坛子,准备和大舅哥还有女婿侄儿们小酌两杯。 柳二舅和柳幺舅不会喝酒,又被赶到了小孩桌,专门给几个娃娃烫菜。 饭是板栗腊肉香菇箜饭,娃娃们吃得很是满足,陈念和冬至吃得饭粒都粘到脸上,何氏笑话她们是吃不下还要带着走,俩小家伙乐呵呵地就扑进何氏怀里,何氏搂着俩娃笑作一团,气氛尤为融洽。 饭后,一家人又聚在堂屋烤火烫脚,娃娃们先头吃饭时尽挑着板栗吃,此时林夏至和陈家和挤在一条板凳上,屁声此消彼长,林秋缘和陈思思带着陈念和冬至捂住鼻子躲得老远。 “这俩臭小子,别坐在风口!屁味都直往屋里钻,臭得很!哎呦我天,这简直是放毒啊!”陈舅公吃了酒,此时也有些微醺,正坐在年画下烫脚,一起身,屁味迎面吹来,直往他鼻孔里钻,臭得陈舅公赶紧捏住袖子捂住鼻子,示意俩臭孩子坐远些。 陈舅公也挪了个位置,哪曾想换个位置也还有屁味,瞧见一旁偷笑作怪的几个娃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几个是把饭里头的板栗都挑出来吃完了吧?太臭咯!这个威力,简直不摆了,老婆子,我觉得我衣服上都有味儿了……” 陈舅公颇为无奈地吐槽着,一边示意儿子把堂屋门通风,这一晚就在一阵屁声中度过。 估摸着几个娃娃半夜要蹲坑,当爹的还贴心地把尿桶给提娃娃屋里去,还给他们留了一截燃着的蜡烛,果不其然,到了深夜,一个二个都从被窝里爬起来解决三急。 翌日当爹的几人去提尿桶时,也被熏得不行,连连和自家老娘反应,,下回做板栗箜饭,千万千万不要放太多板栗! 第184章 茶肆忙 霰不知何时停了,娃娃们一起来就瞧见院子里一片洁白,想都没想就从廊下冲出去,在上头踩得嘎吱作响,活像喜欢踩泥坑的粉色吹风机小猪,当娘的并不阻止他们,也任由他们蹦,时不时还得提醒他们发汗就去洗漱去。 吃完早饭,娃娃们便迫不及待地想爬上牛车,一把就被柳幺舅薅住,柳二舅见娃娃们去了,便摇了摇头回到隔壁院子去,看来今儿他是不用去了。 林秋缘被提住衣领才注意到牛车上装了两大桶鱼,鱼儿在桶里活蹦乱跳的,把水溅的到处都是。 “哇!鱼!幺舅,你什么时候去网的?” 柳幺舅装鱼的桶被固定住在车尾,又用盖帘把木桶盖住,免得鱼儿蹦出去,随手一摆,让娃娃们都从前头爬上牛车,林秋缘边问便往牛车前头走。 “昨晚下的篓子,天还没亮我就去拉起来,估摸着也够今儿店里头吃了……” 娃娃们和柳幺舅挤一同挤在前头,柳幺舅挪了挪屁股,把几个娃娃挤做一团,这才开始扬鞭。 “幺表叔,你这鱼打算怎么做呀?红烧还是清蒸?还是做酸菜鱼?” 陈念被几人围挤在中间,边说边咬着手指头,说着说着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哈哈哈哈哈,妹妹,我瞧你是想吃酸菜鱼了吧?”陈家和没忍住笑出了声,陈念自然是大方承认。 “是呀!我都好久没吃到酸菜鱼了!上回吃席,红烧的鱼好辣,我都没吃……” “成,昨晚笼子里钻了两条黑鱼,我留了条在家,还有一条在桶里,中午表叔给你做酸菜鱼片……” 娃娃们自然是欢呼雀跃,一路上叽叽喳喳开始讨论什么鱼好吃,说着说着就到了村西头最亮眼的青砖房外。 “诶,你们说怎么那么大个宅子,没有人住嘞?上回还瞧见有人往里头送家具呢,这都快到年底了,空了有大半年了吧?” 林夏至双手紧紧拽住车栏,好奇地盯着宅子的院墙看,可真气派啊! “姨姨!我觉得是姨姨!” 陈念也探出脑袋,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姨姨?哪个姨姨?” 柳幺舅也有些好奇,不由得回头问道。 “冬至的姨姨呀!上回我听奶她们在那里猜,大伯母提到了姨姨……要是真是姨姨住里头就好了,这样我也能进去瞧瞧这漂亮的大房子了!” 陈念眉眼弯弯,把自己偷听到的小道消息一股脑说出来。 几个大娃娃平日里都在学堂,估计何氏她们摆龙门阵的时候没避着陈念和冬至,陈念正是鹦鹉学舌的时候,有时候话多起来,毛毛都不愿意搭理她。 柳幺舅扬鞭的手一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似冬至的小姨确实是说过也要搬来溪江村住,想离冬至近一些来着。 牛车已经驶过外墙,柳幺舅摇摇头,倒是也添了几分期待,他也很想这样气派的房子里头是什么样的。 刚开张没多久,开水都还没烧好,柳幺舅刚把今日的菜单挂出去,就有赶路人陆续走进茶肆要喝热茶,柳幺舅估计这些人昨晚都是歇在镇上的。 大抵是快要临近年底,路上赶路的人也多了起来,天冷,进茶肆喝热茶的人也比农闲时多了不少,娃娃们跟来茶肆里头帮忙,倒是让柳幺舅没那么手忙脚乱。 娃娃们抱着茶碗,招待客人坐下,陈家和完美地遗传到了他爹的大块头,快十岁的娃子看起来倒像个半大小子,都快到柳幺舅的肩头了,提着水壶也是稳稳当当。 陈思思帮忙烧火,柳幺舅揉面,烤饼煮面,倒是也麻利。 送走了最早这一批客人,娃娃们都累得不行,柳幺舅抓了把瓜子花生放桌上,让娃娃们歇息,自个儿则去处理鱼去。 黑鱼单独抓到一边,桶里不是鲤鱼就是草鱼,个头一般大,是柳幺舅特意选的,笼住的大鱼全都甩回了鱼塘去,留着自家吃。 “舅舅,你这鱼还没说怎么做呢!” 林秋缘摸到后院儿,撑着脸蹲在阴沟旁瞧她舅熟练地处理鱼,不由得有些好奇。 “做过水鱼,你外婆教我的,适合咱在店里头卖,主要是上菜快。” 柳幺舅头也不抬,认真地抠着鱼的内脏,若是把苦胆抠破了,那整条鱼可就毁了,只随口答道。 过水鱼?林秋缘也没听说过,倒是更期待了。 柳幺舅提水将十好几条打理好的鱼冲洗干净,拍了一坨老姜,揪了一把小葱,拧出汁水,又舀了水放进大盆中,把改了花刀的鱼全都给腌上,这才开始准备忙活其它。 “家和,帮表叔舀点米淘上,我淘点红苕,一会儿焖点红苕饭。” 米自然是梗米,红苕也会占据一半,柳幺舅又仔细挑了一撮箕的红苕出来倒进另一个大木盆里头开始淘洗。 等着水开没多久,柳幺舅舀了点米起来捏了捏,米没有硬芯,可以沥米了,便拿出了沥米筲箕将米给沥干,随即将红苕倒入锅底,沥干的米进营地铺在上头,又用筷子随意戳了几个洞,用勺子舀了点米汤沿着锅边淋下去,盖上锅盖,又拨了拨灶里的火,等着焖熟就算完事儿。 “幺舅,给我在灶里埋个红苕嘛!我想吃烤红苕……” 林秋缘和陈念在帮忙剥蒜,见她舅在拨火,林秋缘随即欢喜道,陈念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成,那我多埋几个。” 柳幺舅随手拿起撮箕里头剩下的红苕,仔细在灶里找了位置,把红苕给埋上,这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预备着做他过水鱼的酱料。 泡椒泡姜泡萝卜通通抓了一斗碗,豆瓣酱也是小半碗,柳幺舅将青红椒洗干净,便开始剁,菜板都被剁得当当作响。 “表叔,有客人要吃饼子,要两个呢……我先提茶去哈!” 陈思思跑进灶房知会一声,便提了新的一壶茶往前头去,柳幺舅怕她堂到,直呼小心些,随即放下菜刀,仔细洗了手,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才走到外头院子里,打开小土炉的盖子,用竹夹子夹出俩盐菜饼子放到盘中,这才端着盘子往前头走。 小土炉并不大,不知道柳幺舅是怎么折腾出来的,拿来烤饼比用铁锅烙饼方便多了,还省些油。 没一会儿柳幺舅又回到炉前,仔细夹了六个个饼子,其中四个用干荷叶包好用谷草系上,另外俩装盘子里头,柳幺舅一手提着打包好的饼,一手端着盘子又往前头去。 第185章 过水鱼 店里头的盐菜肉饼里头包的是猪油渣,销路倒是还不错,娃娃们更喜欢里头包腊肉和坛子肉的盐菜肉饼,所以店里头的饼子对他们来说吸引力倒是没有那么强。 一炉子饼子销完,柳幺舅又赶紧揪面团包馅儿擀面,随即快准狠地啪叽一下贴到土炉里头,倒是门技术活。 过水鱼的佐料备好,饭也焖好了,柳幺舅把另一个灶点燃,让侄女帮忙看着火,随即下油和花椒,油烧辣之后,迅速加水,葱和姜也丢里头,柳幺舅随即就将三条鱼丢进了锅里头,撒上一点毛毛盐就盖上了盖子,还示意林秋缘火别烧太大。 林秋缘心里头很是纳闷,就这么寡淡无味的鱼……能好吃吗?林秋缘表示很是怀疑。 陈念则只心心念念着灶里的红苕,此时应当是烤熟了,灶房里都是红苕的香甜,见她表叔忙活完,连忙站起身问道,“表叔,红苕能吃了吗?” “应当是可以咯!来,你出来嘛,表叔好看一哈,火钳拿来。”柳幺舅擦了擦手,把坐在烧火凳上的俩娃娃扒拉开,一屁股坐在烧火凳上,从林秋缘手中接过火钳,便开始往灶里头掏着。 “嚯,这个在面上,离火星近,都有点烧糊咯!这个我留着自己吃,等着啊,我再掏掏看。” 红苕全被掏了出来,柳幺舅拿了个篮子让俩娃娃提着去前头吃,自个儿则留在灶房。 林秋缘提了篮子就到了烤火的几人身旁坐定,娃娃们便开始分食烤红薯,倒也引起了离他们近一些的食客的注意。 “诶,娃娃,你们吃的是啥子?还怪香的嘞!” “烤红苕,从灶里面扒拉出来嘞!” 陈家和把手中烫人的红苕剥开放进碗里,又拿了个木勺递给陈念,一边答一边示意她先吃,随即接过妹妹手中的红苕帮她剥。 “烤红苕是啥子?没听说过嘞!有多的没有?给我尝一个嘛!”食客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便开着玩笑逗着几个娃娃。 林夏至把手中剥好的红苕递给妹妹,又瞟了一眼篮子,里头还有俩小点的红苕,他挑了稍微大一点的那个递了过去,“大叔,你吃吧,这有个多的……” “真给我吃?收铜板的吗?” 食客有些讶异,这几个娃娃居然不护食?但也怕几个娃娃做不了主,万一这是属于收费的呢? “不收,当我送您吃的,这不在我们的今日菜单上……您瞧。” 林夏至把红苕放在客人的桌上,又指着墙上挂着的菜单,示意他看。 “哈哈哈哈,让我看我也看不懂哇!那就多谢几个娃娃咯!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并未说假话,他们那地儿确实没有这玩意儿,闻着味道还挺香甜,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男人学着几个娃娃把外头的皮扒掉,露出里头的黄芯,男人不解,这分明是黄芯的,怎么叫红苕呢? 带着疑惑,男人一口咬下手中的红苕,第一口有些烫,男人差点在嘴里头把红苕给炒了一遍才嚼吧嚼吧吞下去,有些烫喉咙,男人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倒被烫的不行。 “大叔,你要吹一吹,里头可烫了,巴喉咙那种烫,感觉都要烫到胸口去……”陈家和说的都是经验之谈,是谁被这样烫过,我不说。 男人连忙喝了口茶水,这才举着红薯吹了吹,小口咬下去,甜味在嘴里头化开,甜味直达上颚,鼻腔里满是香甜,男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诶,这味道还不错!” “是啊是啊,我们可爱吃啦!今儿我舅舅还焖了红苕箜饭,您要来一碗吗?” 林秋缘瞧着也快到了中午饭点,顺带也开始推销起来。 男人闻言也一愣,下意识也摸了摸肚子,里头已经是一肚子的水,“哎呦,有没有茅厕哟,我这水喝多了……” 林夏至赶紧放下手中的红苕,起身带男人往外头去给他指了指方向。 陈思思瞧着男人没付钱就出去,不由得有些担忧他逃单,一个铜板也是钱啊! 刚起身就瞧见他坐着的桌子地下还放着个背篼,陈思思瞬间就放下心来,坐着老老实实啃红苕。 又有人要茶水,陈家和赶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才提了茶壶过去。 又有几人要续开水,陈思思也赶紧拎了水壶过去帮忙续上。 有几人要结账,数量不大,学了算数的娃娃们倒是手到擒来,客人也没有因为是几个娃娃收钱就故意为难,奉上的铜板都是不多不少正好。 娃娃们也嘴甜,乐呵呵地将人送出去,这才回到位置上继续啃红苕。 柳幺舅似乎在炒佐料,香味飘进屋里,有几个食客不由得咽口水,问道,“诶,小孩,你家大人在做什么菜?” “好叫客人知道,今儿我家的菜式有过水鱼、素炒白菜、盐菜饼、面片还有红苕箜饭!现下灶房里头在做过水鱼,您要来一份儿吗?” 林秋缘上下嘴皮一碰,噼里啪啦地就开始报菜名,倒把面前的食客惊到,磕磕绊绊地问道。 “几多钱一份?贵吗?” 林秋缘摇了摇头,给客人报上了价格,心里头不由得暗暗松一口气,还好刚才问了一嘴她舅关于鱼的定价。 这一来一回倒是把店里头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先头去茅厕的男人也回来坐下,一咬牙,也想点了一份鱼。 “要不这样,您二位可以拼一份菜吃,一份鱼大概有一斤半到两斤重,你们可以一人出一半的价钱,菜就一起合伙吃?” 林秋缘看出了男人的纠结,脑子一转,就想到了拼桌,连忙建议道。 “这感情好,不知这位兄弟……” “成!怎么不成?大兄弟,我坐你那去……” 柳幺舅一听来货了,袖子一撩,将沥干水份的鱼装进特别烧制的盘里,浇上满满一勺炒香的佐料,香味儿瞬间就溢出来,还没端上桌,就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的眼光。 鱼上头青红椒交加,撒上切得细细的芫荽、葱花和水芹菜,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正值饭点,不少赶路人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原本也舍不得花银子,一看有人拼菜成功了,连忙在店里头找人一起拼单。 林秋缘瞧着大型“拼刀刀”现场,不由得咧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林夏至不知妹妹在笑什么,咱也跟着一起笑就对了。 第186章 酸菜鱼 送走中午这一波客人,鱼已经没剩两条,柳幺舅这才坐下喝口茶。 “等着昂,我歇一会儿起给你们做酸菜鱼片。”柳幺舅撩起围裙边边抹了一下额角的汗,这才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扭头对在帮忙收拾桌椅碗筷的娃娃们说道。 娃娃们先前肚子里塞了不少东西,倒不觉得饿,此时听柳幺舅一说,瞬间就听到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干起活来更起劲儿了。 林秋缘瞧她舅累得不行,连忙放下手中的扫把,帮她舅捶起背来。 “噢!对对对!再用力点儿……左边那儿,对对对,酸的很……” 柳幺舅索性趴到桌上,任由外甥女在自己背上捶打着,嘴里还不断指挥着。 “幺舅,你每天都那么累那么忙吗?” 林秋缘觉得这工作量对于她舅一个人来说,是有些太大了些,不由得有些心疼,她舅也是个半大小子,离成年都还有一年多呢! “还成吧,你二舅他们有空也会过来帮忙,这段时间到年底了,人多起来了,以前……好像就比现在少一些?我这都有回头客了!前几天还有个客人念叨着咱家的芋头扣肉呢!” 柳幺舅趴在胳膊上,舒服得直眼睛都眯成一条线,随口答道。 “那你忙活得过来吗?咱们要不要请人嘞?”林秋缘手上的动作一顿,想到他舅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不由得建议道。 “嘿!你这娃娃就想躲懒!咱们这小店才开几个月啊,上个月才将建房的成本赚回来,这个月才算有了点稳定收入,自家人累点就累点嘛,还请人,那得多少银子啊?你这话要是回去跟你外婆说,我保管你挨顿呲……” 柳幺舅一听这话,瞬间就坐直了身子,侧身对着一脸茫然的外甥女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人都说蒙了去。 林秋缘确实有些困惑,她还以为很快就能回本呢!以前看的小说都是这种走向啊……看来现实和书本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啊!理论联系实际才是王道! “表叔!我饿了……我想吃鱼鱼……” 柳幺舅还欲再说,一旁的陈念扁着嘴一脸哀怨地从旁边探出个毛茸茸脑袋,倒把俩人吓了一跳。 “哎呦!好好好,乖乖饿了,我这就去做,念丫来帮表叔看着火好不好?” 柳幺舅站起身,将陈念抱在怀里,又探出手摸了摸她的手,觉得有些凉,这才踏步往后头走,林秋缘自然也跟着。 陈思思怕院里的种的花被冻坏,便央求哥哥和表弟帮忙想想办法,仨人正蹲在院角对着几株月季大眼瞪小眼。 “要不咱们给月季盖点谷草?我看爷就是抱了谷草去盖地里头的菜苗……” 陈家和想着前段时间育种的时候,突然大降温,他爷就是抱了谷草去地里铺上。 “不成啊,哥,你看,这月季——这株高这株低……你再看看这株,在往外爬呢!” 陈思思想了想,因为地里是平的,她爷才能把谷草均匀铺开,可这月季…… “那咱们可以搭棚嘛!就像搭凉棚那样,凉棚能遮风挡雨,也能挡花儿啊!” 林夏至蹲着的位置正好对着侧边的凉棚,听了二人的争论,一抬头就瞧见霰还覆盖在凉棚上,凉棚下可还是干干净净的,连忙伸手指着凉棚道。 陈思思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忙看向凉棚,这还真是个好法子。 还不等三人做出行动,林秋缘就蹦出来唤三人吃午饭,花哪有干饭重要啊?蹲着的三人连忙站起身,提脚就往屋里走。 “诶,有马车!朝咱们这儿来了!” 林夏至耳朵尖,听见同牛蹄踏地不一样的声音,又不似骡子走路的声音,连忙回头望,果真是两架马车,正从路旁往他们这拐,这是来客了!林夏至连忙喊道。 陈家和几人也是脚步一顿,连忙回头望,果真是有客人来了。 柳幺舅正好端了酸菜鱼上桌,闻声也快步走到门前看,见两架马车已经驶到凉棚下,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过去迎客。 陈家和也赶紧去灶房提才泡上新茶的茶壶,陈思思跟着抱茶碗,林夏至抱了吃饭的碗放到桌上,陈念早就乖乖坐在桌前等着了。 白色汤底浓郁,酸菜翠绿欲滴,鱼片洁白如玉,葱花点缀其间,色彩对比鲜明,令人食欲大开,林秋缘也站在桌前对着一盆鱼片咽口水,真是太香了。 或许是将就娃娃们不太能吃辣,柳幺舅放了少量的干辣椒增加香味,又切了颗红椒成丝状,点缀在盆中央,与土陶盆的颜色相呼吁,瞧着还有几分美感。 青年男子打头,随后是一年轻女子扶着一瘦弱老妇人,瞧着像是一家三口似的,柳幺舅把三人迎到正好能看到马车的靠窗的位置坐下。 随后又进来两个中年男子,瞧着是车夫打扮,二人自觉坐到三人身侧的另一桌去。 陈思思把茶碗端过去一一排开,陈家和则提壶倒茶,再由陈思思分别端给几人,也没忘推销一番自家的菜式,把菜名报上。 “客人请喝茶……客人可要吃点什么?小店今日有……” “那桌上的是何菜式?看着好吃得紧。春花,这可是你们这儿的当地特色?” 林夏至将火盆也端了过来,将其放在桌子下方,坐上位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仨娃娃,伸手指了指林秋缘和陈念所在的桌子,又扭头问右手边的年轻女子。 正巧柳幺舅提了豆饼去喂了马回来,听到这连忙答道,“客人,这是我们自家的午饭,酸菜黑鱼汤,今儿只逮了一条黑鱼,就做了这一盆,我们那桌还没动筷……您想吃的话,我给您端过来。” 林秋缘几个娃娃听见午饭要泡汤,不由得小脸一垮,柳幺舅连忙给他们打眼色。 “回老夫人,婢子也多年未踏足此地,也不大清楚,这瞧着还不错呢……” 年轻女子笑起来脸上有一对小梨涡,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答道。 “娘,您想吃就让他们端上来吧,你菜单上的菜一样都给我们上点,隔壁桌也是。” 一直没开口的男子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话,扭头对柳幺舅安排道。 “唉,您稍等……” 柳幺舅只得转身走到桌前,在陈念可怜巴巴的眼神中端起陶盆。 “莫哭!咱们家里有还有黑鱼,晚上一定!表叔晚上回去给你们做!去灶房坐着烤火吧,我给你们拿几个饼子先垫垫。” 陈念也颇为懂事地点点头,乖乖地任由表姐牵着,跟着去了灶房。 第187章 眼熟 林秋缘坐在烧火凳上啃着饼子,啃着啃着就跑神,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刚才的年轻女子,总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一般。 “哥,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漂亮姨姨,有些眼熟啊……”饼子捏在手中有点久了,凉了有点发硬,林秋缘费力地咬下一口,嚼着嚼着扭头问道。 “啊?我没注意,我没看清嘞!” 林夏至有些懵,他确实没注意,店里头人来人往那么多人,要是每个人都记住,未免有些为难人。 “诶!你别说!我好像听见那位老夫人叫她春花,我好像在哪听过来着。” 陈思思正准备咬一口饼,饼送到嘴边,脑袋一歪,说道。 林秋缘也觉得耳熟,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索性不想了,老老实实啃着饼,肚子饿得她快没力气思考了。 原本陈家和还想烀几个红苕,走出灶房才想起好像仓房里头的生红苕都被先前的有几个客人买走了,想了想还是捡了几个洋芋用围裙兜着走。 洋芋还没烤好,柳幺舅就捡了碗筷进来,陈家和起身帮忙,提了茶壶就出去。 柳幺舅打了热水,陈思思和林夏至蹲在盆边帮忙洗碗,林秋缘帮忙洗第二遍,三人搭配干活,速度很快。 几人吃了饭,还要歇息一会儿,陈思思几人见没她们什么事儿了,便从灶房廊下挑了几根细木头,又抱了一把谷草,打算给花搭棚去。 几人弄得也仔细,倒没发现身后站了人,直到身后的人开口,娃娃们才被吓了一跳。 “几个娃娃这是在做什么?” 年轻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跪坐在谷草上撅着屁股帮忙固定“地基”的林秋缘下意识就抬起头去就被俩梨涡晃了眼,呆愣愣地看着来人。 “我妹妹怕下大雪把花给冻伤,所以我们给它打个凉棚,就不会被冻伤了。” 陈家和用谷草把架子给固定住,这才站起身答道。 “哦?是什么花?让老身瞧瞧。” 被女子扶住的老妇人也探身来瞧,林夏至连忙让出个位置,露出里头开着的的月季来。 月季昨儿被霰砸过,显得有些凌乱,花朵里头还夹杂着零星几颗白色的霰。 “哎呦,这花长得真潦草,你们修过枝没?” 老妇人拢了拢身上的袄子,提溜着裙摆,也跟着蹲下身去瞧,随即便笑出了声。 娃娃们齐齐摇头,原来是要剪枝的吗?他们看着月季发了很多新芽,还以为是长得好呢! “春花,马车上有剪刀没?拿一把来,老婆子我来教她们剪……” 老妇人也来了兴头,扭头对一旁站着的女子道。 “诶,应当是有的,容婢子去找找,您老等等……”年轻女子行了一礼,便往马车走去。 老妇人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原本多鲜活一娃娃呀,怎么如今这般死板?整日婢子婢子的……” 林秋缘还怀疑自己耳朵听错,顾不上手上的脏污就作势伸出小拇指想去掏耳朵。 “哎呦你这娃娃,手手烦皂皂嘞,小娃娃莫掏耳朵。” 老妇人正好抬头,连忙制止道。 “痒……” 林秋缘耳朵确实有些痒,手被抓住,只能侧着脸往衣领上蹭,老妇人见状,伸出手帮林秋缘挠了挠。 “老夫人,剪刀来了。”女子将精致的小铜剪把手朝外递过来,老妇人接过,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娃娃们,瞧好咯,这月季剪枝啊,可是很有说法的,俗话说冬去病弱留壮枝,疏密适中促春花。” 老妇人拿剪刀在月季上比划比划,便示意几个娃娃仔细看。 “月季要留外剪内,剪盲枝,得留粗去细。您们瞧,这被虫子咬过的病枝病叶叶不能要……现在是冬季,需重剪,若是在夏季,主要就剪残花,其它时候也得适当修剪。” 老妇人一边说就一边下剪刀,话毕,一株盛开了的月季转眼就变成了光秃秃的桩子,几个娃娃直呼上当了。 “怎么?不信?你等着来年春天爆盆的时候你们就知道谢谢我了。” 娃娃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让人想忽略都难,老妇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夫人可没诓你们,老夫人爱花,家中的花草都长得极好……” 年轻女子俯身将老妇人扶起,这才掩嘴笑着解释道。 陈家和把心一横,结果女子手中的剪刀,咔咔几下就把剩下几株月季的“头发”剪了个精光。 看着光秃秃的月季,确实没有搭棚子的必要了。 “诶!这枝条莫扔了,可以插扦!” 老妇人见几人拿了扫把撮箕开始清理地面,连忙提醒道。 娃娃们又呆愣愣地一会儿瞧瞧老妇人,一会儿瞧瞧撮箕里头的残枝败叶,脸上又浮现出茫然。 “来,看着昂,叶片摘掉,三个芽点就剪开,就像这样……上头的花也不能要。” 老妇人接过女子递过来的剪刀和枝条,仔细给几个娃娃讲着。 “这样斜着来一刀,直接插进土里,撒点水……然后把你们这谷草给它们搭上,可能一个月不到就生根发新芽了。” 做完这些,老妇人拍了拍手中的泥土和草屑,眼神询问娃娃们看懂没。 几个娃娃连连点头,陈家和站起身道,“您老等等,我去给您打水洗手……” 等陈家和端着盆出来,陈念已经坐在老妇人怀里和她摆龙门阵。 “哎呀,那老婆子来得可真不凑巧,真想尝尝你这小丫头嘴里好吃的芋头扣肉、夹沙肉、豆腐丸子……” 女足从陈家和手中接过木盆,上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拧了帕子递过去,示意老妇人擦手。 马儿也吃饱了,消失了一会儿的男人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瘩站出来,请老妇人上马车。 等马车跑出了老远,林秋缘才一拍大腿,眼睛瞪得老大,动静有些大,几个娃娃也被吸引过去,一脸莫名地望向林秋缘。 “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哎呀,遭了,我们灶里头还有洋芋!我给忘了!”陈家和一听这个,马上想到了他烀的洋芋还在灶里,起身就想跑。 “不是洋芋!是那个漂亮姨姨!我知道她为什么瞧着面熟了!” “为什么呀?” “她跟大丫姐长得好像,又有二丫姐的梨涡……而且她叫春花!” 第188章 关于生产 “啊?真叫春花?还长得像大丫和二丫?” 何氏夹起一筷子菜,听着娃娃们的描述,惊得筷子都掉了。 今儿没有留宿的人,柳幺舅见天已经黑下来,便收拾收拾东西,架好了牛车,把东西装到牛车上系好,又让娃娃们上去,让陈家和坐前头帮忙提着灯笼,一行人赶回家,正好吃夜饭。 今晚是全鱼宴,自然也有娃娃们最爱的酸菜鱼,端上碗,娃娃们的筷子就没停过,直到几人把小肚子胀饱,才想起来刚刚一路上心心念念要跟家里人说的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拼凑完整,大人们也习以为常,听到几人讲出心中的猜测,这才有了上头何氏掉筷子那一幕。 何氏和陈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头瞧出了难以置信。 “或许是重名吧?天地下长得像的人也不少。” 陈氏给幺儿夹了一筷子鱼,这才淡淡地说道。 “说不准真是嘞?娃娃们不是说那老太太还问人一句是不是当地特色呢!那肯定是她是当地人才这样问吧?” 何氏将口中的饭菜吞下,边说边端起碗喝了口鱼汤。 “娘,那咱们要跟大丫她们说一声吗?”朱氏放下碗筷,侧头询问道。 何氏摇了摇头,一脸不赞同道,“还是别了,捕风捉影的事,哪说得清?再说了,大丫她二姑走的时候,大丫都还没出生呢!” “可不是?再说了,个中缘由咱们都不了解,万一真是同名同姓,认错人了,这岂不是难堪?对了三儿,那姑娘有和你们打听村中的事儿吗?” 陈氏也站起身,示意几个娃娃跟着去堂屋,抹在此地挡着大人收碗筷,脚刚踏出门槛,陈氏回头望向幺儿问道。 “没有,我都没注意人长什么样,都是几个娃娃在那猜……再说了,这要是换做我,打死我都不回家来了……哎呦,疼疼疼,爹,您轻点儿……” 柳幺舅走到洗脸架前拧了一帕子,准备擦一下脸,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拧住了耳朵,都不用猜,他都知道是自家老爹,连连求饶。 “怎么?家里是短你吃还是短你穿了?不回来?不回来你就给老子当告花子去……” 柳外公松开揪住幺儿耳朵的手,鼻子里冷哼一声,送给儿子俩白眼,柳幺舅连连告饶。 堂屋里点起来灯、拢了火盆,陈大舅把大木盆端了三个进来,提了热水来,示意大家烫脚。 娃娃们怕烫,总是挤到自家爷奶或是爹娘身侧,瞧着他们先把脚伸进盆里,踩进盆地后,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往盆里试探。 烫脚的水总是有些烫人的,娃娃们只敢把脚板心漂在水面上,蜻蜓点水似的烫脚,等着脚板心适应了水温,这才试着把脚伸进水里,尝试着水没过脚背。 若是还是接受不了,屋里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嘶……好烫!幺舅!你莫整我!” 林夏至坐在柳幺舅身侧,双手死死地捏住晚起的裤腿,曲着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躺着脚,一旁早已把脚探进盆地的柳幺舅看不下去了,直接按照外甥的膝盖,一把就把他的双脚按进了水里,突然的烫敢让林夏至不适应,哇哇怪叫起来。 林秋缘把脚放到她爹的脚背上,水面正好没过她的脚背,她泡脚都泡的鼻头发汗了,听见她哥怪叫一声,她也没忍住偷笑,她哥实在是不禁烫。 等娃娃们好不容易适应了水温,大人们都泡好了脚,开始擦脚穿鞋了,当娘的瞧着娃娃们鼻涕出了汗,便会从他们的后衣领探进去摸摸娃娃们的背心。 若是出汗了,当娘的就会抄起擦脚布,直接把娃娃们的腿从盆里拽出来,强势地给他们擦干脚,把脚给他们塞鞋里。 “乖乖,不洗了,起来了,后背都发汗了,小心一冷一热凉到了。” 陈念提着裤腿还想泡脚,何氏捏着擦脚布仔细帮她擦着,随后又给孙女套上袜子,把鞋子给她穿上,边穿边哄道。 陈念知道她奶是为她好,也乖乖地点点头,抬了刚刚坐着泡脚的小板鞋到火盆旁,默默烤火去。 卫氏临近预产期,身上是愈发不舒坦起来,现如今坐久了都腰疼,这才泡完脚,就已经觉得有些不适,陈二舅把鞋袜给妻子穿好,倒掉洗脚水后,就扶着妻子回房去,走前还不忘给女儿交代要早点睡觉。 何氏捏着针线催促道,“快扶你媳妇儿回屋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呢!诶!老二,把油灯上啊,黑灯瞎火的!小心脚下!” “奶,我去给二婶二叔打灯笼!”陈家和把挽起的裤腿放下,趿拉着鞋,端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就跑。 “哎呦慢点儿,莫把油撒了。” 朱氏见儿子毛手毛脚的,连忙提醒道。 外头传来了声诶,外头的灯光没一会儿就到了对面廊下,前厅的稍间里随即也亮堂起来。 不一会儿,陈家和就重新回到了火盆旁,油灯也重新放回了桌上。 “嫂子,梅花儿这快生了,咱们东西可得随时准备上了……” 陈氏几人随即就聊起了生产之事,听了半天,林秋缘才后知后觉,这是不打算请产婆吗?话里话外她听着都是她外婆和舅婆要亲自给二表舅娘接生。 对了!上回赵家婶子生小麦,好似也是没请产婆,还是她外婆和舅婆跟肖奶奶还有村里徐太奶帮忙接生的……想到上回牛婶子生孩子的艰险,简陋的医疗卫生条件和缺乏专业的助产士的条件不由得让林秋缘给卫氏捏了把汗。 “对了嫂嫂,你莫要多心哈,我的意思是最近就莫要天天炖汤给梅花喝了,害怕到时候娃娃长太大,花儿也受罪,等她坐月子再给她多补补都要得。” 陈氏手中的针一顿,犹豫着还是抬头望着何氏提醒道。 “安?还有这种说法啊?我还以为是怀身子的吃得越好,肚皮里头的娃娃也长得越好嘞。”何氏咬断针上的线,把手中做的襁褓放下,这才答道。 “确实是当娘的吃的好娃娃就长得好,小麦可不就是?生下来七斤八两,生的时候志勇媳妇儿可受罪了,硬是挨了一个白天和半个晚上……” 陈氏也有些唏嘘,上回牛氏的情况可不大好,若不是……陈氏望向正在剥板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外孙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第189章 摔倒 “娘,我觉得姑姑说的在理儿,燕儿生小麦可真真是艰险,我端着那一盆盆血水泼出去,我都害怕……为了弟妹好,咱们这段时间都吃清淡点……” 朱氏在纳鞋底,鞋底有些厚,粗针戳起来也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戳完一针,这才抬手把针往头发上刮了刮,顺口说道。 “确实是,我瞧着老二媳妇都圆润了不少,都快赶上老大媳妇了……”何氏看着朱氏,没来由地说了句。 “哎呦娘,你这是……什么公鸡来着?” “人身攻击” “对!人参公鸡!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我这还不是您老人家给我补过头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像您这般好的婆婆啦!” 朱氏哎呦一声,连忙表示抗议,想着几个娃娃最近的口头禅,朱氏学舌学到一半,陈家和里面补充道,随即朱氏就笑眯眯地靠在何氏肩上撒起娇来,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诶,不对啊!人参应当炖母鸡才香!怎么炖公鸡了?这有人参和公鸡啥子名堂噢?”何氏越听越糊涂,怎么就扯上人参和公鸡了?连忙追问道。 几个娃娃抱着已经笑作一团,林秋缘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娃娃们的笑声跟要掀翻屋顶似的。 朱氏也不太懂,只跟着掩嘴笑,何氏也不懂,瞧着几个笑得前仰后倒的娃娃,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莫笑了,一会儿笑憨喽!差不多去睡得咯!明儿还去不去店里头?” 陈氏也起身催促道,示意几人该睡了。 娃娃们齐齐点头,还特意跟柳幺舅办交代要等他们,不然他们可要闹了。 陈家和脚已经踏出堂屋,陈氏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唤住他们,“等等,还有个事要说一哈。” 娃娃们齐回头望向陈氏,眨巴着眼睛,里面满是期待。 “今儿这事儿谁都不能说?晓得不?不管别人是叫春花还是秋雨,都不要到处说,免得村里头有些听风就是雨的,到时候又闹得几个娃娃不好过。” 娃娃们点点头,也不用油灯,陈家和和林夏至先把三个女娃娃送回房间,这才顺着廊走到自己房间去,鞋子一脱就往被子里钻。 柳芸娘瞧怀里的幺女也睡熟了,这时也起身回了屋子,陈氏做完手中的活计,也准备回隔壁院子去,何氏也将襁褓收好,预备着回屋睡觉去。 “哎呦!” 陈氏还没把油灯端起来,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惊呼,随即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那一声哎呦听着有点像她哥,陈氏端了油灯就往外跑,何氏也紧随其后。屋里还没睡的,听见动静的人都打开了门出来看情况。 “大哥!” “老头子!” “爹!您老没事儿吧?” 众人团团围上去,想把摔倒在天井地上的陈舅公扶起来。 “先别扶!哥,你动得了吗?” 陈氏伸出手制止了想把她哥扶起来的侄儿,又油灯交到儿子手中,这才蹲下身问道。 陈舅公试着活动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腰,这才借着妹妹的力坐了起来,“还成,没把这把老骨头摔坏,幸亏我抱着的是谷草……” “来,兴业,搭把手,把你爹扶起来……”陈氏扛不动她哥,连忙唤一旁的侄儿,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陈大舅给接了过去。 林守义速度也快,人前脚刚进堂屋,后脚他就抱着药酒罐子来了,“娘,舅娘,我把跌打酒拿来了。” 何氏撩起自家老头的衣服,摸到男人说痛的地方,抹了药酒就开始上手揉,力气下的有些狠,痛得陈舅公龇牙咧嘴的。 “该!大晚上的,好好廊下你不走你要走天井,痛都是自找的。白天你不抱谷草,晚上黑灯瞎火了才想起去抱,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真摔到哪里,咋办?” 何氏一边揉一边嘴巴开始唠叨,陈大舅和陈二舅面面相觑,二人大气都不敢出,拼命咬着下唇听他们娘叨叨他们平日说一不二的老爹,似乎是把这二十年来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遭,这才没笑出声来。 “成了,你这把老骨头这几日也正好歇一歇,免得成日里跟头老牛似的团团转……” 何氏给男人用药酒把淤青部位揉了半晌,这才放下他的衣服,还伸手想拍一拍他的腰,想了想还是改了主意,只在他肩上拍了拍。 “老大老二,把你爹扶房里去,我去给他打点洗脚水。” 何氏端了油灯就要往外走,林守义接过她手中的油灯,和妻子一同往灶房走,何氏在廊下黑暗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翌日,几个娃娃起床了都不知道陈舅公昨晚摔了,还是陈家和发现他爷走路有点不对劲,跑去一问才知他昨晚摔了一跤。 娃娃们一听这还得了?纷纷围上去嘘寒问暖,陈念还撩起她爷的衣服帮他吹了吹淤青的地方,“吹吹,痛痛被吹走了~” 冬至瞧着好玩,也学着陈念的样子要帮她舅公吹,没成想没把握好力度,吹出来的不是气,而是口水…… 陈舅公被老妻勒令待在家中歇息,他哪是闲得住的人? 陈舅公又把麻、棕绳和碎布条子拿出来,在家编了一天的背篼绳,把家中常用背篼上的绳子全给换了个遍,还真别说,混了碎布条的绳子比纯麻绳舒服多了,至少不会勒进肉里去。 今日店里头有人留宿,下午天还大亮的时候柳幺舅就把几个娃娃赶回家中,他则留在店里头看店。 娃娃们背着小背篼在村道上蹦蹦跳跳,林夏至见田埂上的折耳根长得好,便一转就上了田埂,沿着田埂,娃娃们可挖了不少。 “家和!夏至!你们在撬折耳根啊?” 正在埋头苦娃的娃娃们被吓一跳,连忙起身探头望,左看右看才看见在草垛后头的人头,正是满脸是泥的刘溪生。 “溪生,你在这儿做啥子?” “抠泥鳅呢!今儿我可抠了不少,听说镇上卖得可好啦!” 刘溪生将腰间的竹篓子举得高高得,示意小伙伴们看。 俩男娃瞬间来了兴趣,连忙跑下另一根田埂去看,林秋缘和陈思思则继续撬折耳根,陈念胆子大,也跟着下了田坎。 第190章 捉泥鳅 “哥!你别下去,当心娘的黄荆棍!” 陈思思一抬头就见她哥脱了鞋袜,挽了裤腿,正在用绑腿绳固定,一看就是准备下田的样子,连忙提醒道。 正在松绑腿绳的林夏至手上动作不由得一愣,他倒是不怕她说娘的棍子,打起来跟挠痒痒似的,可他怕外公,更怕发火的外婆啊!那打可是真打!瞧瞧幺舅就知道了。 陈家和绑好绳子,确定裤腿不会滑落后,便抬脚下了田,被冷冰冰的水和淤泥冻得一激灵,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上方田坎上的对着妹妹露出了大白牙,又回头对准备把绑腿绳绑回去的林夏至说道,“没事儿的,冬天穿得厚,奶打人不疼……表弟,快来,咱们也摸点回去,还能打个牙祭!” “溪生,借我个篓子用用……” 陈家和走到刘溪生身侧,刘溪生把右侧腰部顶出去,示意陈家和自己解绳子。 陈家和把篓子绑腰上,便开始和刘溪生交流起捉泥鳅的秘诀来。 林夏至心一横,也快速挽好裤腿,用绳子绑住,一咬牙一跺脚,便踏进了田里。 “嘶!表哥,可真冷啊!你先头怎么没说?” 林夏至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头走,冷得只打冷噤。 “没事儿,一会儿活动开来就不冷了。诶!念丫你莫玩水!思思,来把念丫牵上去……” 陈家和挪开个位置给陈家和,眼睛正好一瞟,就瞟见自家堂妹挽了袖子蹲在田边玩水,连忙制止道。 陈思思连忙奔下去,小脸一垮,瞧着颇有几分何氏的严厉。陈念被吓得一动不动,乖乖地放下袖子,任由堂姐把自己牵走。 “姐!你莫跟奶讲……我不敢了……” 陈念吊着陈思思的胳膊撒着娇告饶,连连认错,陈思思叹了口气,伸出手摸了摸堂妹毛茸茸的帽子,道,“你莫去玩水,若是凉到了,就得喝药,你还记得小麦她娘喝的黑汁子吧?” “可不是?来,我摸摸袖子湿了没?” 林秋缘也在一旁帮腔,抓起陈念的袖子摸了摸,陈念摇了摇头,确实干的,林秋缘这才放下心来。 “黑汁子好苦的,我不喝……” 陈念想到前几天跟她奶去赵家,正巧碰见着凉了牛婶子眉头紧皱地喝苦汁子。 肖奶奶端着空碗从她面前走过,老远了她都还能闻到黑汁子的苦味儿,一想到这,陈念不由得把眉头紧蹙,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满是抗拒。 “那就对了,不能再去耍水哈……耍火也不可以,奶说耍火要赖尿,你莫半夜把我俩给冲走咯。” 陈思思把堂妹的左手手捂暖后,又抓起她的右手塞进自己胸前的衣服里,细细交代着,陈念也乖巧地点点头,听到赖尿,这才抬起小脑袋,脸上满是八卦。 “那冬至肯定耍火了,今早我看见姑父抱了被子出来晒,定是冬至赖尿冲到姑姑和姑父咯……” 林秋缘听完也是无奈地笑了,这小妮子半点不提先头自己尿床的事儿,还学会揭别人的短了。 姊妹仨人在田埂上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田里抠泥鳅的三人已经换了位置,摸到另一块田里去了,且刚好在田坎上三人的视觉盲区。 等陈思思回头一看,没见着田里的三人,不由得开始着急起来,连忙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哥!表弟!溪生哥!你们在哪?” “下边儿呢!马上上来了!妹妹,我们也抠了一篓子!” 陈家和兴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陈思思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没一会儿,几人就从下方冒头,三人脸上满是激动。 “那块田里头好多泥鳅窝窝,水也少,溪生,明儿下午你还抓泥鳅吗?抓得话我跟你一起……” 陈家和脸上满是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差点跌到田里去。 “诶!小心!” 多亏刘溪生一把拽住了陈家和,让他免于与淤泥来了个亲密接触,林夏至也松了口气。 “明儿下午我没空,明早赶集,我爹要去集上卖泥鳅,我打算上午再来摸摸,看能不能摸到一篓子,下午给我姐拎去……你们不晓得吧?来年我要当舅舅啦!哈哈哈哈……” 陈家和把背篼空了一个出来,把篓子里头的泥鳅都倒进背篼,又把竹篓子在水里简单清洗后,才还给了刘溪生,刘溪生接过空篓子,一边往腰上绑一边答着,最后忍不住乐出了声。 “我们晓得啊,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要当舅舅了……那下回我再找你一起抠泥鳅,诶,先洗一下再回家去嘛,不然泥巴干了不好洗……” 陈家和和林夏至对视一眼,二人听这话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仨人站在田边水多的地方,扯了把野草把身上的淤泥刮了刮,又撩水将腿上和胳膊上的淤泥大致清洗了一番,又到杂草上刮了刮脚板底,这才将鞋袜提在手中,准备归家去。 “你俩惨咯!这样回去定是竹笋炒嘎嘎跑不脱咯!溪生哥,你就这样回去不怕挨骂吗?” 陈思思背着背篼,牵着陈念走了下来,瞧见二人身上还有不少淤泥,啧啧两声,似乎已经预见二人今晚的下场了,扭头一看一旁提着篓子的刘溪生比二人还脏兮兮,陈思思没忍住问道。 “哈哈哈哈,咋会啊?抠泥鳅还是我爹教我的,他先头也在这抠呢,看着差不多了,先回家煮夜饭去了,我娘还等着吃饭呢!先不说了,我得家去带我小弟弟玩儿了。” 刘溪生乐呵呵地,拎着篓子摇了摇,纯真质朴的小脸上满是幸福感和满足感,让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乐。 陈思思背起装了折耳根的背篼,示意俩妹妹走前头,又把另一个背篼递过去给二人装鞋袜,林夏至随手就把背篼背在身上。 装泥鳅的那个背篼会漏水,陈家和怕打湿衣裳,便把背篼提溜在手中,几人与刘溪生告别后便,没上村道,直接沿着田坎抄近路,小心翼翼地往桥走去。 第191章 说教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 林秋缘的小背篼被拿去装鞋袜,她就将里头的水壶拎了出来提在手中,另一只手还得空出来牵陈念,走着走着,林秋缘脑袋里就蹦出来了小时候唱的儿歌,歌词一过脑,张嘴便唱了出来。 “好听好听!表姐,你教教我!我也捉泥鳅!” 陈念蹦蹦跳跳地,也跟着唱,见表姐突然不唱了,小姑娘连忙停下,挣脱被牵着的手激动地拍着掌,随即吊住林秋缘的胳膊,示意她继续唱。 林夏至几人也觉得林秋缘哼的歌儿很是应景,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儿歌朗朗上口,娃娃们唱着唱着就大声了起来,还没到坡下,何氏几人就听见几个娃娃的嚎声。 “这几个娃娃在嚎啥?什么捉泥鳅?莫不是去玩水了吧?” 何氏没太听清,起身就要去看,陈氏拉住她,示意她坐下。 “听着在唱歌儿呢,也是巧了,今儿守义他们正好抠了泥鳅回来,莫不是这几个娃娃是狗鼻子,还没到家就闻出来了?” 陈氏在挽线团,何氏在理经线,陈氏头也没抬,随口玩笑道。 空气中飘荡着莴笋焖泥鳅的味道,陈念的狗鼻子特灵,还没推开院门就闻到了,耸了耸鼻子,说了句好香啊,陈念抬脚就屋里头跑。 “奶!我们撬了折耳根回来……” “奶,我们抠了泥鳅回来……” “好好好,折耳根好,拿去灶房给你娘,让她拌上……泥鳅,好好好……什么?泥鳅?你们下田抠泥鳅去了?” 陈氏笑眯眯地整着经线,视线从折耳根上扫过,顺嘴就夸道,夸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乖孙说得是啥,嘎吱一声手中的活计也停了。 陈念瞧见变脸的奶奶,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直接躲到了姑婆身后去。 “我们跟溪生一起抠的,不是自个儿去的,奶,今儿溪生教了我怎么找泥鳅窝窝呢!我还差点抓到了黄鳝!” 陈家和倒也不怕,大大方方地把背篼放地上示意他奶看,何氏正想发火来着,陈氏起身道,“你爹他们今儿也去抠了泥鳅,黄鳝滑不溜秋,不好逮,二回可以拿火钳去夹。锅里头有水,去喊你爹打水,你俩先去洗澡,你看看,跟从泥巴里头钻出来一样,鞋子也没穿,先去洗澡,免得凉到了。” 陈氏走到陈家和和林夏至身后,轻轻地推了把二人的背,眼神示意二人先走,陈家和瞬间收到,拽了拽表弟的袖子,二人就往灶房跑。 “妹妹!你莫要护着他,今儿我非打他一顿才行,当哥哥的,榜样都没做好,还带着弟弟妹妹胡闹……”陈氏站起身,脸都气红了,胸脯一起一伏的,瞧得出怒气十足了。 “奶!我们可没有!我们在田坎上撬折耳根的!”陈念怕挨打,抱着陈氏的腿对着她奶大声说道。 “嫂子,我这不是护着他们,家和是我侄孙儿,夏至是我外孙,俩都是男娃,平日里也少有出去耍,都是老老实实在家帮点小忙,就是走到村里头,都能听见人家夸我们家娃娃听话省心。” 陈氏摸了摸陈念的头,示意她松手,随即走到何氏身侧,把她拉到一旁的条凳上坐下,细细劝道。 “我晓得你是害怕,怕几个娃娃凉到了,但是哪个娃娃不调皮嘛?你看三儿,十六七岁的人了,都还在调皮,娃娃不能一直束缚他们,他们感兴趣就让他们去,刚好家里也加个菜……一会儿我去煮一壶姜水给他们灌进去,莫担心,咱们家娃娃,身体结实着呢!” 陈氏还有句话没说,要是在田里摸到花花绿绿的滑溜溜生物就老实了,想到这,陈氏都无奈地笑出了声。 听到笑声,板着脸的何氏也绷不住了,见几个娃娃都往后院跑了,这才探头看了看,伸出手点了点小姑子的额头道,“你啊你,回回都是我唱红脸……你看念丫吓得,我有那么吓人吗?” “噗嗤……哈哈哈哈,可能是我上回我跟娃娃们讲熊嘎婆的时候,你突然出现,吓到她了……” 二人笑作一团,听见有脚步声,何氏连忙表情一收,又把脸给板起来。 陈氏一扭头,正是俩当爹的押着刚洗完澡的俩娃娃来认错。 “奶,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非要下去的,不关夏至他们的事,妹妹还劝过我不要下去……” 陈家和低着头,双手不自觉地缴着,刚刚听自己老爹给自己分析了一波他奶生气的原因,此时愧疚感都已经达到了顶峰。 “得了,没啥大事儿,我就想跟你说一声,家和,你是大哥,你得护着下边的弟弟妹妹们,奶很高兴,想捉泥鳅就去捉吧,但不能在田里太久,免得着凉。去吧,姜汤多喝些……” 何氏瞧着孙子有担当地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脸上也是颇有几分欣慰,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温声细气地和孙子说道。 “行了,不说了,你娘她们把饭做好了吧?咱们吃饭去……” 陈家和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何氏就站起身,示意大家往饭厅走,林秋缘也呼了一口气,和陈思思一人端着碗加了“料”的姜汤递到了二人手中。 “快喝吧,娘刚刚煮好的,还加了水糖,甜滋滋的,我们都喝了。” 林秋缘喝完后背都出汗了,说话时觉得嘴唇黏糊糊的,也没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示意哥俩快喝。 朱氏站在饭厅门口唤几人吃夜饭,陈家和一口闷完姜汤,正好瞧见自家二婶扶着肚子走到廊下,连忙把手中的空碗递给妹妹,自个儿跑过去扶着卫氏,林夏至也有样学样,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卫氏往饭厅走。 何氏站在廊下,眼里满是赞赏,心里也熨帖。 “瞧吧,嫂子,我就说咱家孩子不差吧?” 陈氏扯起一抹笑,搀着何氏的胳膊就往灶房里拉。 “行啦,就别打趣我了,明儿要上街的吧?咱们要不去瞧瞧有什么好货,明儿后儿一过,就到腊月了,又得忙起来咯!” 姑嫂二人说说笑笑,娃娃们也吃得美滋滋,陈大舅几人一看情报解除,也不由得松一口气,端着碗老老实实当起了干饭人。 第192章 串门 俞先生预计的大雪并未如期而至,两天后甚至出了大太阳,霰也慢慢化去,路上没了阻碍,村中存了炭的人家也趁着好天气结伴去城里卖炭去,陈大舅和林守义也架了牛车,跟着一同进城卖炭去。 去年烧炭烧出了经验,今年出炉的每窑炭,不管是竹炭还是木炭都烧的不错,成色差的炭就留在家中烧。 “老大,记得去坛子街给我拉俩大缸回来,小坛子也买点儿,别忘了昂,我这大头菜和萝卜等着入缸呢!” 何氏挎着个篮子,站在门边对着正在牛车边上绑绳子的儿子提醒道。 “诶,娘,放心吧,我记着呢!” 陈大舅手中的活计没停,乐呵呵地应道。 “还有啊,娘和你姑商量了下,这快到年底了,咱们来这儿都两年了,也没给你媳妇儿她们买过啥,现在手头宽裕些了,所以我俩想着……” 何氏见儿子已经绑好了东西,手中也拿上了鞭子,走到牛车旁,把手中的篮子递了过去,左瞧右看之后,才压低声音道。 “你俩卖了炭,顺带去银楼看看,瞧瞧有没有什么时兴款式的首饰,簪子、镯子、耳坠子……不拘是啥,都瞧上一瞧。若是有瞧得上眼的,你们就记下来……多跑两家问问价,二回咱就去买下来……先别跟你婆娘讲哈!守义你也是,先别跟芸娘讲,免得她们拦着不让买!” 陈大舅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接他娘手中的篮子——里头装了才烙好的饼子和水。 把篮子放好后,陈大舅示意林守义先走,随即也笑眯眯地挥动鞭子,车轱辘声瞬间就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柳幺舅昨晚泡了豆子,一大早就爬起来推磨,柳二舅帮着幺弟把豆渣滤干净,又把豆渣摊开晒着后,就等着他娘帮忙点豆腐。 以前的豆渣都是拿来喂家中的牲畜,茶肆开起来后,后头点豆腐剩下的豆渣全都留起来晒干,拿去店里头喂客人的牛马,不起眼的豆渣摇身一变饲料,竟也能赚铜板。 柳幺舅还特意给亲近的几家人打了招呼,家中点豆腐吃的话就把豆渣给他留着,起先大家都不收钱,后头还是陈氏上门挨家挨户送了礼,好说歹说后,人家答应才每回给豆渣收两个铜板意思意思就成。 没多久,村里就传开了,还有人主动喊住柳幺舅问他还收不收豆渣,柳幺舅自然是乐呵呵地买下,还说有多少就要多少,若是没碰上他,直接送去店里或小湾都成。 他们家后头也算慢慢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人来卖豆渣,或是上门来串串门,有明里暗里打听要不要请做工的、也有打听陈氏关于柳家俩兄弟婚事的口风的、更有来请何氏和陈氏去接生的,倒让二人有些哭笑不得,二人倒也爽朗应下。 上半晌,朱氏几人在院里挽线织布时,肖大脚带着儿媳朱氏和孙子孙女来串门,背上还背着个背篼,里头装了豆渣。 陈氏笑呵呵地接过背篼,示意几人坐下,就端着背篼去了后院儿,把里头的豆渣倒去簸箕上晒着,随后又去灶房冲了三碗蜂蜜鸡蛋水出来,让几人喝了暖身子。 云哥儿乖巧地接过碗,道了谢后,才端着碗小口抿着,喝完后,云哥儿就被廊下的毛毛一家三口所吸引,毛毛也摇着尾巴,亲昵地用头去蹭云哥儿的手。 肖大脚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俩铜板,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颇为无奈地叹气道,“大妹子,你说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说乡里乡亲,就咱们这关系,我收你铜板算什么意思?” “嫂子,我知道你意思,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总占你便宜也不好,就是因为乡里乡亲的,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去耗人情嘛!哎呦,咱小麦长得真好,瞧瞧四颗小米牙,真乖……” 陈氏拉着肖大脚坐下,又把桌上的碗推到她面前,见牛氏抱着孩子喝东西不方便,顺手就把赵小麦抱怀里头,一边逗弄,一边答道。 “可不是?村里可有不少人眼红你们,说你们精明……尤其是那王大富家的,整日在村里说酸言酸语,听说她还上村长家打听,想问问那块地你们买下来了没,若是没买下来,她就想去占咯!好生不要脸哦!” 肖大脚喝完了蛋水,掏出帕子抹了抹嘴角,这才嘴巴一撇,开始摆起了龙门阵,何氏也加入其中。 牛氏见女儿在陈氏怀中乖巧极了,便抬了小板凳,帮着柳芸娘一起挽线。 冬至则好奇地站在陈氏面前,歪着头瞧着小麦,小麦也啃着手指头望向冬至,二人眼神平齐,大眼瞪小眼。 “咋啦乖乖,这个是小麦妹妹,二天她都要喊你喊姐姐,你看,妹妹乖不乖?” 陈氏一低头就瞧见俩娃娃你看我我看你,随即把怀中坐着的小麦的姿势调整了一番,又把腿张开,把冬至也揽在了怀里,又指着小麦,看着冬至笑道。 冬至笑嘻嘻地点点头,又伸出手拉住小麦的小手左看右看,陈氏也由着她。 冬至饿的快,柳芸娘去灶上蒸了两碗鸡蛋羹端了出来,小麦一闻到熟悉的蛋蛋味道,在陈氏怀里就挣扎了起来,伸出小手指着碗干着急。 牛氏连忙接过女儿,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就拿木勺幺了一勺鸡蛋羹吹了吹就往女儿嘴边送。 小麦早就等着急了,勺子还没递到嘴边,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嘴等着,鸡蛋羹吃进嘴里,小家伙脸上就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几个大人站在一旁连连称奇。 “外婆!你看我乖不乖!我寄几吃的,没让娘喂!” 一旁的冬至也被激起了胜负欲,拿着木勺坐在小板凳上,一勺一勺地吃着,嘴角还挂着油,昂着头等着接受夸奖。 “诶!咱们冬至真乖!真厉害!” “哎呦,好凶(厉害)哦!比你哥哥姐姐都厉害!” “简直不摆了,太厉害咯!” …… 在一声声夸赞声中,冬至就渐渐地越来越自信,小胸脯一挺,一勺一勺地就将一碗鸡蛋羹乖乖吃完。 小麦吃饱后就开始犯困,在牛氏怀中熟睡后,柳芸娘让她把小麦放在了林秋缘三人睡觉的床上,几个女人家又开始忙着挽线织布。 第193章 甜蜜的负担 “今年你们泡染料了吗?没泡的话我家还有不少。”肖大脚帮忙打着线筒,手都快抡出火星来。 “泡了,好几个色呢!几个娃娃调皮,叶子草草什么的,弄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固色成不成功,去年染的有几匹布固色没固好,后头洗了几回,颜色褪色了。” 何氏布满老茧的手灵活地在丝线之中穿梭,左手轻轻拉起一条条细软的纬线,右手则持着梭子,眼疾手快,准确地将其穿过紧密排列的经线之间。梭子飞快地从一边滑向另一边,轻微却清晰可闻的“嗖嗖”声,嘴里话着家常,丝毫不影响她手中的动作,无他,但手熟尔。 “这几个娃娃花样多的很,上回秋缘非缠着我要块布,说要印图案到布上去,我只晓得要往布上绣花样,印图案我还真不晓得怎么印嘞!后头被她缠得没办法,拿了块夏布给她。” 提到几个娃娃,陈氏也接过话去,言语里虽然满是埋怨,肖大脚还是听出来不一样的意思,连忙追问道。 “咋样啦?真给孩子给印上了?” “可不是?等着,我拿出来给你瞧瞧,我只看她天天拿个木锤敲敲敲,硬是敲上去的……” 陈氏起身跨过脚边的线筒,往隔壁院子里头走,没一会儿就拿着块叠好的未染色的夏布来。 “喏,看吧,你瞧,这是竹叶、这是蕨菜、这是啥子叶叶我没看出来……边边上都是印的花花,花花绿绿的,还怪好看的嘞……” 陈氏脸上也满是自豪,将手中的布摊开。 “嚯,还真不错嘞!这不就是现成的花样了吗?还不用画上去……这颜色也不错啊,这到底是咋整的啊?” 肖大脚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探头来看,挽线的女儿们也起身来围观。 “我上回看秋缘在院里敲了半天,好像还把叶子泡过……我看她都试了好几回才成功呢!力气大了就成一团,力气小了又不显色,后头还是三叔帮忙捶的。” 卫氏也坐累了,挺着大肚子也来瞧,顺口说道。 “这法子真不错……看着花,画都画不出这般像的。哎呦,日头都上来了,得了,我们也得回家去了,老头儿和志勇还在山上忙活,我们得回家做午饭咯。燕儿,去看看小麦醒了没?云哥儿,云哥儿,在哪儿呢?咱们要回家去了……” 肖大脚举着布对着阳光看,刚一抬头就见太阳已经爬过了屋顶,这才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连忙把手中的布放下,招呼儿媳把孙女抱上,眼睛扫了一圈,没瞧见孙子,又连忙喊道。 “奶,我在这儿呢!毛毛的崽崽好乖!奶,我能养一只吗?”云哥儿从狗窝旁探出头来,随即就抱着一只小狗走到他奶面前问道。 “成啊,上回我就跟你何奶奶说好了要一只牙狗……这狗现在能吃饭了吧?” 肖大脚乐呵呵地应下,不太记得毛毛是何时下的崽,随即扭头望向何氏问道。 “能,早就能吃饭了,这只啊跟它老娘抢饭可凶咯!抱去嘛,能养活了。” 何氏也探头去看,一眼就瞧出这是能吃的那只。 “诶,你们家猫有情况没嘛?到时候下崽了,我要一只,家里头最近都开始钻耗子了,过两天还得喊我们家老头和志勇在屋里到处转转,把耗子洞给堵上。” 肖大脚说完就从陈氏手中接过背篼就往身上背,一背上就觉得背篼重量不对,连忙想把背篼放下来看。 “诶诶诶,莫看了,家里头还有几个老南瓜,你背一个回去吃,这个时候的老南瓜,甜的很,咋吃都好吃,云哥儿爱吃南瓜饼,你回去磨点糯米……” 陈氏按住肖大脚的手,解释了一番,又仔细说了南瓜饼的做法,这才把几人送出院子,目送几人走远后,这才回到院里,也准备做午饭了。 朱氏接过婆婆手中剩下的的活计,开始做起了收尾工作,嘎吱嘎吱地踩起织布机来,手上的动作也十分熟练,卫氏也想帮忙打线筒,刚坐下就被柳芸娘拦住了。 “弟妹,你就莫做了,小心肚子,这个凳子矮了,一会儿腿麻,你去做那个高的靠背椅,坐着无聊就绣绣花嘛。” 柳芸娘把卫氏扶起来,把她扶到廊下坐好,抬了个高点的靠背椅出来,又回堂屋拿了针线筐子放到卫氏腿上。 “哎呦表姐,我都快闲得长霉咯,娘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你们也啥子都不要我做……” 卫氏瘫坐在凳子上,半是甜蜜半是忧伤地叹道,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你啊你,也就这段时间有清闲日子过了,还不好好珍惜,等你肚里这个小的出来,有得折腾哦!闲的无聊,等会儿吃了晌午饭,我们陪你去路上走走嘛。” 柳芸娘伸出手中往卫氏脑门子上戳了戳,又俯身将手搭在卫氏肩膀上,细细跟她商量着。 “成,等会儿我跟娘说一声,表姐,咱们去店里走一遭嘛!我就上回开店的时候去了一回就没去过咯。” 卫氏原本就是跟在柳芸娘屁股后头长大的,此时也不自觉地撒起娇来。 “你怕是走不到那么远哦?走不动我可抬不动你……”柳芸娘也作势调笑道。 “没得事,还有她嫂嫂我嘛!我们两个可以把她架起走……” 朱氏也起身活动一下身体,伸了个懒腰,正好接过话去,三人笑作一团,冬至在廊下摸着猫猫,不懂大人们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毛毛此时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崽子少了一只,正ererer地围着狗窝转圈圈,小声叫着,尾巴一甩一甩的,梨花瞧见了,连忙从冬至怀里挣脱,鬼鬼祟祟地摸到狗窝旁,玩起毛毛的尾巴来。 第194章 请人 进了腊月,店里头的生意也越发的好起来,柳家俩兄弟带着几个娃娃实在是有些手忙脚乱,陈氏带着女儿去帮了两天忙后,果断决定要请人手。 老娘开口,铁公鸡柳幺舅也只能点头应下。 晚上一大家子吃完饭后,围坐在一起烤火,便开始讨论人选,林秋缘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罗大丫三姐妹。 “幺舅,咱们要不要去问问大丫姐?” “大丫?罗家大丫?” 柳幺舅剥着板栗的手一顿,望向了自家老娘。 “招呼客人,端盘擦桌……也不是个轻巧活计,不知道大丫愿不愿意……仨孩子现在就是只出不进,让大丫去店里帮帮忙,一天下来也勉强有点收入……我觉得成,明儿我走一趟去问问大丫的想法……”陈氏沉吟片刻,把手上的针别到头发上,抖了抖手中的衣服,说道。 “姑婆!那咱们还可以请小林哥和溪生啊!” 陈家和自然也不能忘记好兄弟,连忙补充道。 “咋?请人给我请一批童子军哇?”柳幺舅半天剥不开手中的板栗,多少带了点情绪在身上。 “童子军怎么了?这几个娃娃在店里帮你做的还少啊?”柳外公一听这话,双眼一横,对着柳幺舅剜了两眼,鼻子里哼出一声。 “就是就是!舅舅,我算数算得比你还快呢!”林夏至从书里抬起头,很是不服气的回道。 “对呀对呀!”陈念也在一旁帮腔。 “嘿,你这小丫头,你就在家莫去了,你尽添乱!”柳幺舅耳朵尖,扭头白了表侄女一眼,把手中的栗子塞进了她嘴里。 “唔唔唔!”陈念挥舞着小拳头表示抗议,柳幺舅按住她的脑袋表示抗议无效。 “是了,年关了,你俩小的就不去了,怕有拐子,虽然就在官道旁边,还是要提防着点。”陈氏点了点头,对着在啃板栗的林秋缘和陈念说道。 林秋缘啃板栗的动作一愣,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望向自家幺舅,又看向自家外婆。 “莫看了,你在家看着妹妹,还能帮我跑跑腿去山上喊你爹他们回家吃饭,年底了,都在忙着呢!” 陈氏把外孙女揽进怀里,细细解释道。 “就怕人多了,都忙起来,你俩个头又不高,要是没注意到你俩,等下被有心的拐子拐去了,我们去哪找你们去?还是在家保险些。” 林秋缘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乖觉地点点头。 “正好,你在家得把你先前欠下的大字给补上了,我瞧你好几日没练了。” 柳芸娘在给儿女纳鞋垫,闻言也抬起头对着女儿提醒道。 林秋缘一听这事儿,不由得小脸一垮,诶,愁死人了,怎么还得补作业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陈念在一旁偷笑,冬至也跟着笑,林秋缘从陈氏怀里站起身,双手叉腰,指着俩妹妹,气鼓鼓道,“哼,你俩就笑吧,等过两年你们也得上学去,到时候就是我笑话你们咯!” 陈念脸上的笑也一顿,瞬间就扁起了嘴巴,逗得一旁的大人们哈哈大笑。 一家子说说笑笑,瞧着娃娃们一个个打起了哈欠,这才端了火盆去房中,把娃娃们都撵去睡觉。 陈氏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大早起来,吃完早饭就带着林秋缘和陈念出了门。 冬至原本也想跟着去,被柳芸娘给哄住了,陈氏带着俩孩子瞅准时机,悄咪咪从另一个院子溜了出去。 陈氏先去敲响了肖大脚家的大门,肖大脚一家子也才吃过早饭,听完陈氏把来意说明,肖大脚也觉得这主意好,便抱着孙女也跟着去。 云哥儿乐着逗弄小狗,便没跟着几人一同去。 罗家三姊妹正在吃早饭,吃得也潦草,红苕稀饭,里面的米还是梗米,就着一碟子酸菜,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罗二丫听见外头的敲门声,也有些纳闷,随即放下碗筷去开门。 打开门栓,罗二丫警惕性也强,只开了个小缝往外瞧,正好对上趴在门上往里瞧的林秋缘的眼睛,双方都被吓了一跳。 “哎呦!” “嘿,你这孩子……” “二丫莫怕,是我们,把门开开……” 罗二丫松了口气,嘎吱一声把门打开,扬起笑把几人迎了进去。 “肖奶奶,陈奶奶,两位妹妹,快进来……” “二丫,是不是你三叔公他们又上门来找事儿了?”肖大脚一瞧孩子那谨慎的样子,心里头有些猜测,不由得问出来。 罗二丫咬紧下唇,点了点头。 “这群老不羞……”肖大脚暗骂一句,暗暗把这事儿记下。 罗大丫带着三丫把桌子已经收拾干净,见是她们几人进来,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用抹布仔细将桌子擦了擦,便招呼几人坐,随即又忙着去烧上。 “大丫,莫要忙活,快坐,你陈奶奶有事跟你们商量……” 肖大脚单手抱着赵小麦,一手伸出去对这忙活的仨孩子招呼道。 罗大丫三姐妹在条凳上排排坐,有些拿不准陈氏找她们有何事,脸上就带了些困惑出来。 “大丫,是这样的,到了年关,你柳三叔那店子忙得很,我的意思是请你去帮忙做做活,打打杂,招呼客人、倒倒茶,是些轻巧些的活计……陈奶奶也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若是愿意,陈奶奶每日开你二十文的工钱……” 陈氏让陈念去挨着林秋缘,这才拿出说正事的派头出来,很是认真地看着罗大丫说道。 罗大丫听完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眼里就迸发出出了光彩,唰地一下就站起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激动,“陈奶奶,我愿意的!我愿意!二十文……太多了,您开给我十文就成……” “你这傻孩子,哪有往回推的理?” 肖大脚哄着怀里的小孙女,听到这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话,你们三姊妹总要吃饭的不是?二十文已经是陈奶奶酌情减了些的,该你得那么多。” 陈氏起身拍了拍罗大丫的肩膀,笑眯眯地看着罗大丫的眼睛,罗大丫从陈氏的眼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值得的。 从罗家告辞,肖大脚就抱着哭兮兮要找娘的孙女回家去,陈氏带着俩孩子先去了西山脚的张三家。 张三和李忠农闲的时候就去城里打短工,张林他奶得知陈氏的想法后可激动得不行,连忙给孙子收拾东西,打算马上就让他去。 “哎呦,老婶子,不急,你让林哥儿明早再去……这儿天冷了,我把林哥儿喊走了,您老平日里可得注意身体,林哥儿早上辰时去,下午酉时归……您啊,就莫去山上拉柴咯!” 何氏握着林哥儿他奶的手,示意她不急,又细细解释了番,又转头对林哥儿也交代道。 “林哥儿,你每日得把柴火炭火给你奶留够啊,免得她又跑西山去……” 林哥儿也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倒比之前沉稳了不少。 “成了,婶子,我就先走了,我还得去下一家问问呢!您莫站起来了,坐着吧!” 陈氏见说定,便准备去下一家,林哥儿连忙出门相送。 “回去吧林哥儿,莫送咯……” 林秋缘和陈念跟着陈氏在村道上慢慢晃荡,走着走着也发现了不对劲,林秋缘脑袋一歪,不由得出声提醒道,“外婆,咱们不是要去溪生哥家吗?应该去村西头才对啊,我看这路,是去村东头的呀?” 陈氏停都没停一下,边走边答道,“是嘞,还得去趟村东头……” 去村东头做什么?林秋缘表示不解,只牵着一蹦一跳的陈念跟着走,直到陈氏在李癞子家停下。 林秋缘和陈念仰着头看着陈氏敲响了李癞子家的大门,随即院里就传来一声“谁呀?”,正是赵氏的声音。 “李家妹子,是我,小湾柳家的……” 陈氏随即扬起笑答道。 没一会儿门后就传来什么东西落地上的声音,随即就响起来串脚步声,嘎吱一声,门就被打开,露出挂着笑脸的赵氏。 “婶子,快请进……哎呦,俩娃娃也来啦,快进来……幺妹,秋缘她们来咯……” 赵氏边说边把绑着的裤腿松下来,把几人迎了进去,又对着一旁喊道。 “在??水(浇水)啊?” 陈氏一进院子就瞧见地上的葫芦瓢,瓢旁边还有一桶水,先前那声哐当声,应当就是水瓢落地的声音,李幺妹俩兄妹也从菜园子里跨出来,手里还捏着把杂草。 林秋缘也是头一回来李癞子家,他们家的菜园子在前院儿,菜地四四方方的,瞧着就知道打理得很用心。 “陈奶奶好……秋缘,你来啦?呀,陈家小妹妹也来啦?”李幺妹就着桶里的水把手洗干净,又在小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上前见礼,随即拉起了林秋缘和陈念的手。 李家大姐前年已经出嫁,家中还有李永和李幺妹两兄妹,李永比林夏至大一岁,李幺妹比林秋缘大上一岁,平日在学堂里,林秋缘他们上学,李幺妹他们在后厨帮忙,时不时也会到学堂窗下坐着旁听,不懂的也会问问小伙伴,倒也启蒙了,在学堂里耳濡目染下,兄妹俩也没有以前的窘迫感,见人也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陈奶奶喝水,两位妹妹喝水……”陈氏刚带着俩孩子坐下,李永就端了三碗水来招待几人。 林秋缘低头一看,还是糖水,这算是很高的招待礼了。 “婶子,可是找我家男人有事儿?他在后头砍竹子呢……永哥儿,去喊你爹……” 永哥儿刚抬脚,陈氏就唤住他,“永哥儿莫去,我不找你爹……侄媳妇儿,我托大,喊你一声侄媳妇儿,我是来找你的……” “哎呦,您叫得的,我这跟您沾上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啥子事哟婶子,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赵氏乐呵呵地坐在陈氏下首,问道。 “是这样,这不是年底了,我们那小店子忙得很,想请人来帮帮忙……” 陈氏长话短说,几下就把来意说明。 “我想着,都是些半大的娃娃,还是有个大人带着好些,忙也是这段时间忙,忙过了不耽误你回学堂做饭……也不晓得你这家头忙活得开不?你先跟我来宝侄儿商量一下嘛,要是合适……” “合适合适!不用他觉得,我做得了这个主!我去,婶子,这可太感谢咯……” 赵氏都快被这突然而来的惊喜砸昏了头,赶紧一口应下。 “家里头忙活得开,还有这俩孩子,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做得来,婶子您放心,我们周转得开的……婶子,啥子时候去上工嘛?” “明天就可以去……哎呦你这傻孩子,你连工钱都不问一声啊?” 陈氏也被单纯爽朗的赵氏逗笑,不由得打趣道。 “我婶子还能坑我不成?婶子,不瞒您说,也是多亏了你们,我们这日子才开始好起来了,去年和今年,光是卖炭,我们都攒了不少家底咯!村长又举荐我去学堂里做饭,陆地主也厚道,现在我们这日子,都好过得多咯!” 赵氏也实诚,平日里藏着掖着,半点不向外人透露半分自家的家底,今日一股脑都告诉了陈氏,言语间满是信任。 “对了婶子,要是开学了,我让我们家永哥儿去店里头替我咋样?这孩子也是勤快能干嘞!” 赵氏也推销起自己的儿子来,眼神里满是期待。 “成啊,怎么不成?就这样说定咯!” 陈氏又跟赵氏讲了上工的时辰和工钱,比几个半大娃娃多十文钱,赵氏也想推脱,陈氏连忙打断她,准备起身告辞。 “行啦,莫推咯,先不跟你谈咯,我们还要走一趟村西头,你们先忙哈……” 林秋缘和陈念也乖乖巧巧地跟着道别,三人出了李家大门后,便直直往村西头走去。 刘溪生今日一大早就去邻村看姐姐去了,并不在家中,刘二娃也高兴地替儿子接下这活计。 都绕到了村西头,不去店里转转就说不过去,陈氏便带着俩娃娃往村口走。 陈念跟着走了一大圈路,此时也有些走不动了,脚下一晃,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幸亏林秋缘眼疾手快拽了她一把。 陈氏估摸着娃娃也是走不动了,便蹲下身,示意陈念爬到她背上来。 “念丫,来,姑婆背……” “姑婆!我!我走得动!” 陈念见林秋缘都没喊句累,小性子一上来,硬要逞强。 林秋缘跟陈念相处那么久,哪能不懂她的意思,于是便装作走不动道的样子,“哎呦,我走不动了,外婆你背我吧,念丫她还能自己走……” 作势林秋缘就要往陈氏背上趴过去,陈念这才急了,不逞强了,乖乖巧巧地趴在陈氏背上,任由她背着。 第195章 腊八 还未到正午,此时的人还不算多,多是进来喝茶歇脚烤火的客人,柳幺舅在兜售零嘴小吃。 “老板儿,来点儿盐水花生……” “好嘞,您稍等!” “烤红薯给我来一个嘛!” “马上来……烤红薯两位!” “要两个盐菜饼饼……” “您喝口茶等一等……盐菜饼三桌……” “茶给我上一壶……” …… 柳幺舅在灶房忙碌,柳二舅带着陈家和两兄妹和林夏至忙得团团转,但却井井有条。 几人往返于灶房与大厅之间,陈家和负责招呼,肩上还搭着褡裢,收钱也是他负责;另外几人则提茶壶、抱茶碗、端碗碟…… 陈氏到店里一瞧,也没将背上的陈念放下,直接背去后厨,帮着忙活起来。 林秋缘也跑去帮忙端茶碗,直到过了饭点,陈氏跟柳幺舅说清楚了明儿有哪些人来,听他安排好人手后,才带着俩娃娃回家去。 腊八一大早,柳幺舅和柳二舅带着仨小的就往店里赶,刚到桥边就瞧见罗大丫和张林在那等着,大丫的睫毛长,瞧着上面都挂了霜,看着是在这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哎呦,快上来,你们咋那么早,都说了辰时哒嘛,冻坏了吧?” 柳二舅驾着牛车,柳幺舅往里头挪了挪,给二人让了个位置。 陈思思拉起罗大丫的手就往自己衣服里塞,罗大丫用小拇指挠了挠陈思思的手心,俩女娃不由得相视一笑。 还没到了村西头,就碰上挎着篮子往店里头赶的赵氏,柳幺舅也招呼她上牛车,赵氏摆了摆手道,“算了,还有一小截路,我走会儿就到了,别压坏了老牛,你们先走嘛!” “行,婶子,我们店里头等您哈,一会儿要熬腊八粥,还得您来指导一下。” 柳幺舅乐呵呵地打了招呼,牛车便从赵氏身边驶过。 又在桂圆树下把刘溪生拉上,店里的配置人员这就到齐了。 柳幺舅搬下的大釜,又和柳二舅把后厨的大炉子搬出来,点了炭火塞了木材,把糯米和梗米先淘进锅中,在前院儿里,腊八粥就开始熬煮上了。 等赵氏一到,按照顺序把不容易煮软的提前泡好的豆类先下锅,熬着熬着才开始下切碎的板栗和核桃仁,随后就盖上锅盖慢慢熬,时不时看看火,搅一搅锅底,免得糊锅就成。 陈家和几人又把窗户都打开通风,提了水擦洗桌子,又将院里院外打扫干净,帮着把要用的菜洗干净、姜蒜也处理好,几人便等着客人上门。 第一炉饼子刚出锅,陆续就有行人路过,也有邻村的熟客,就爱吃这一口的。 “柳三儿,给我来四个饼子,你家最近怎么没做芋头扣肉啦?我家老爷子可想这一口了,还有那劳什子神仙豆腐,最近也没见做啦?哟,熬腊八粥呢?” 来人边说边往院里走,熟门熟路地跟店里头的人打了招呼,视线便被院里咕噜咕噜直响的大釜吸引。 赵氏正把罗大丫端着的腊肉粒和泡胀了的桂圆、红枣、莲子,一一往釜里倒,见人往锅里看,顺势让开个位置让他瞧。 “嚯,这下料下的真足……熬了有多久啦?” “个把时辰了,再熬一熬就能吃了,您来一碗不?”赵氏边答边用锅铲搅了搅锅里,又把釜的盖子盖上,把灶里的明火退出来灭掉,让灶里的炭火满满焖。 “那我先去镇上,给我留上一碗,回来吃……” 来人乐呵呵地从柳幺舅手中接过饼子,张林又递上一个竹筒,里头是热乎的茶。 “叔,你是老熟客了,送您碗茶,路上就着饼子喝干吃饼子噎人……另外啊,今儿柳二叔做了红苕粉蒸肉,跟芋头扣肉不相上下,您转来一定来拿哈,我给您留一碗,您想吃神仙豆腐,明儿吧,明儿我们做点儿,您记得来吃昂……” 张林说的话让老客也很熨帖,高高兴兴地揣了饼子,提着竹筒就往城里去。 没一会儿,院里就满是肉香和香甜,估摸着差不多了,赵氏又把红糖水倒进锅里搅拌均匀,最后撒上一把干桂花,味道就更不摆咯。 粥刚熬好,就有一波客人来,瞧着都是从四合镇方向来的,不知要往何处去。 “老板儿,那个啥子饼子给我上两个……” 张林把人迎进桌前,倒上一碗热茶,便往后厨去。 “这粥闻着带劲儿啊,多少钱一碗啊?”后走进来的人咂吧两下嘴,走到桌前坐下,问道。 “好叫客人知道,我们这腊八粥都是下了真材实料嘞!八文一碗,童叟无欺,八寓意发,祝愿各位客人来年一路发发发,财运滚滚,红红火火……” 陈家和笑呵呵地上前先把茶给倒上,吉利话跟不要钱似的直往外蹦,倒把客人唬得喜笑颜开。 “冲你这吉利话,也得给我上一碗吧,在外头就闻着香得很……饼子也给我上俩,我尝尝味道如何。前头遇到个吃饼子的,从我旁边过,闻着香得很,我去打听,人就给我指的这儿……” 来人也豪爽,一口喝下一碗茶,自己拿起茶壶就添起了茶,又点了吃食,还特意解释了一番,这倒解了陈家和的惑,他就说来人眼生的很,倒是店里头都没见过的,原来是先头的大叔介绍来的啊! 赵氏舀了满满一斗碗的腊八粥端上桌,桂花的香甜顺序充斥着整个屋子,糯米和梗米都被熬开了花,各类豆类、坚果,也熬得软烂,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让人不由得食欲大开。 “哎呦,这瞧着真不错,给我也上一碗来……这不早不晚的,就当吃个早午饭再赶路!” “来一碗尝尝……” 腊八粥装得满,赵氏怕几个娃娃被烫的抓不住,便没把这活计给他们,让他们去帮着倒茶水,自个儿和柳二舅一起把几碗腊八粥端上桌去。 一碗热粥喝下去,真是从胃里都暖到了全身,客人们都吃得发汗,饼子就着热粥,吃得那叫一个满足和饱腹。 快到饭点,客人也多了起来,陈家和几个娃娃也有条不紊地招呼客人,今儿的红苕粉蒸肉也很是抢手。 每当客人们犹豫不决时,林夏至就跳出来给客人解释他们店里有一特色,叫拼好饭——几人一人出点钱,共同凑一道菜。 犹豫不决的客人一听,眼神一对上,便开始自觉组队拼饭,饭点一过,四成的蒸屉都快空了,柳幺舅也没忘记给邻村的大叔单独留上一碗。 何氏和陈氏一大早起来也熬了两大锅腊八粥,一锅男人们爱吃的咸口腊八粥,还有一锅娃娃和女儿们爱吃的甜口腊八粥。 锅里头的粥还在熬,院里可早就忙活开来。 陈大舅几人一大早去小湾把地里头的大头菜和萝卜给扯了不少回来,何氏说趁着现在还没忙,先把大头菜和萝卜给处理一下。 “老大,带把弯刀出去,一会儿你背萝卜回来,顺带砍根竹子回来插大头菜。” 何氏和陈氏把背篼和箩筐里头的大头菜空出来,用刀麻利地剃掉上面的大头菜缨缨,削下来的大头菜丢进木盆里,朱氏和柳芸娘拿丝瓜瓤和刷把仔细清洗着,见着陈大舅几人背了空背篼,挑了空箩筐准备再去地里,何氏连忙招呼道。 “诶!好嘞,娘,我记下了。” 陈大舅应下,拿了弯刀放进箩筐里,挑着担子,兄弟几人就出了门。 “秋缘,你带着妹妹帮外婆把菜缨子拿去晒上,晒干了好码盐菜……外婆去看下灶上的锅。” 陈氏端着一簸箕的大头菜缨子,放到了搭好的矮竹竿旁,把这活计交给了林秋缘和陈念。 闲着在沙盘上练字的林秋缘一听来活了,连忙起身,陈念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棍子跟着去,在玩沙盘上沙子的冬至也站起身来,抖了抖手上的沙,也屁颠屁颠跟着姐姐后头跑。 架子到林秋缘的肩膀,到陈念的额头,高度正好,林秋缘撩了撩袖子,气势做足了,结果发现衣服穿太厚,根本撩不起来,尴尬地扯了扯袖子,这才蹲下身把一根根菜缨子往杆子上搭。 冬至也在一旁帮着递,林秋缘一瞧,这不流水线吗?冬至递菜,陈念搭杆子上,她负责理顺,效率倒是上来了,几人没一会儿就把菜缨子晒上,柳芸娘几人也把大头菜洗干净放盆里码着,就等着陈大舅砍竹子回来晒大头菜了。 “娘,爹让我问您还要扯不?不扯了他就好松土咯!” 陈大舅和林守义各挑了一担萝卜,陈二舅背着一背篼大头菜,手里还拽着一根竹子,陈大舅刚踏进院子,瞧见自家老娘,连忙问道。 “地里头还有多少嘛?要多弄点,到时候要搬些去店里头嘞!” 何氏起身帮二儿子接住背篼,顺势把大头菜倒地上,边倒边问道。 “大头菜应该还有一半吧,今年撒种撒得多,我们吃嫩苗没吃赢,苗剩下不少,栽得也多,萝卜就更多咯……” 陈大舅一边把萝卜倒出来,一边答道。 “那你们再跑一趟,再弄点,今年多晒点,上回坛子买得多,全都码上才好。” 何氏撩起袖子又坐在了矮凳上,抄起菜刀就先处理大头菜,示意儿子他们再跑一趟。 “成,那我把竹子先破开……”陈大舅点点头,捡起刚刚甩地上的弯刀,捞自家弟弟拖回来的竹子,顺着竹节,砍成了几段,又用弯刀轻轻地一用力,竹节就像花儿似的散开。 “哇!大伯!好大的刷把!” 陈念瞧着陈大舅手中的玩意儿同她大伯母刷大头菜的刷把如出一辙,不由得发出感叹,逗得干活的大人们不行。 “对对对,这可不就像大刷把嘛?哈哈哈哈!” “来来来,腊八粥好咯!先来吃一碗再出去嘛!” 陈氏用围裙擦着手,踏出灶房门,对准备又出门的三人唤道。 林秋缘几人也晒好了菜缨子,一听腊八粥能吃了,也拔脚就往灶房跑。 “去饭厅,别在灶房里面乱窜,小心烫到!秋缘,把妹妹们带去洗个手手,外婆刚刚打了热水嘞!” 还没进灶房,几人就迎面碰上端了腊八粥的陈氏,林秋缘一听,直接一手一个妹妹,一个大转身,就带着两人进了饭厅的“矮子乐”洗脸架旁——是柳二舅根据娃娃们的身高特意做的。 柳芸娘几人也放下手中的活计,把在做针线活的卫氏也扶了进来。 “我拿砂锅装了点,守义,一会儿你们去的时候把篮子提上,给你爹和舅舅提去打个腰站(对付两口)。” 陈氏又提了个篮子放到了桌上,对着刚端上碗的女婿说道。林守义应下,又拿筷子把碗中娃娃们爱吃的板栗红枣桂圆挑出来,分给了三个小娃娃。 柳芸娘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喂着幺女,林秋缘和陈念一人抱着个小碗,吃得津津有味,林秋缘教她舀一勺就吹一吹再放进嘴里,陈念跟着学得有模有样,倒是没烫到。 陈大舅几人像是不怕烫似的,林秋缘还没吃两口,三人就提着篮子出门去。 “娘,你记得吹一吹哦~吹一吹就不烫啦!腊八粥甜滋滋的,可好吃啦!” 陈念想到自家娘亲最近没胃口,不由得从碗里抬起头,看向单独坐在靠背椅上一脸疲惫的卫氏,贴心提醒道。 “诶,娘晓得咯,念丫真乖,快吃,吃得饱饱的,好长高高!” 卫氏原本是没什么胃口,听到自家小棉袄的贴心话,心里头也有几分熨帖,这才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桂花的香味儿混着米香,倒是让人口齿生津。 陈念还自觉地给自家娘亲做起了示范,卫氏学着女儿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碗,这可让何氏喜得不行。 “哎呦,可算吃点东西咯!还真是怪,别人都是头三个月害喜没胃口,你这反而要生了,胃口还败咯!这下好,吃饭就喊念丫到你跟前吃就有胃口了……” 何氏也乐得一拍巴掌,二儿媳食欲不振都半个多月了,前面养起来的肉都消下去了,可把何氏愁得不行,这下见二儿媳总算有了胃口,也不由得舒了口气。 “娘,我想吃酸菜、酸萝卜、酸豇豆都成……” 卫氏好像突然胃口也开了似的,一碗腊八粥下肚,嘴巴里的津液像收不住一样,总想吃点酸味儿的东西,把口中的口水咽下,卫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对着自家婆婆说道。 “成,明儿我上街割块肉回来,给你做酸菜肉片汤吃……等下我抓点泡萝卜出来,杀个鸭子,炖个酸汤鸭吃……” 卫氏连连应下,说着就要去逮鸭子,卫氏连忙阻止。 “嫂子,我去抓,抓个大麻鸭。” 看着推脱的两婆媳,陈氏笑着摇摇头,便去院里抓鸭子去。 第196章 交代 陈氏手脚麻利,鸡鸭院里传来一阵骚动,番鸭和鹅都去田里头放了,大麻鸭就在院里懒洋洋的,没两下就被陈氏逮住,扯了谷草捆住双脚,拎会的院里,拿了个背篼把鸭子反扣住,等着中午再来处理它。 大麻鸭被扣住,在背篼里面不停地叫,叫的人有些心烦,陈念气鼓鼓地站起身给了背篼一脚,鸭子瞬间就安静了。 卫氏坐在廊下给女儿的过年新衣上绣花,瞧着女儿突然的暴躁一脚,也是有些头疼,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朱氏和柳芸娘把大头菜用竹子挨个插上,一盆子大头菜插了满满四提,提着还有些沉,二人合力把四提大头菜挂在了门口的树枝上,等着风干就成。 等下一批大头菜洗出来晒上,都快到正午了,由于大家都打了腰站(垫了肚子),此时也不饿,便决定再晚点吃晌午饭。 山上干活的几个男人也是这般想的,硬是把拔了菜的那半块地给松了出来,才挑着担子,扛着锄头归家。 “嚯哟,晒了那么多哇!” 陈舅公放下肩膀上的锄头,瞧着院子里堆着的大头菜和萝卜,也不由得叹道。 “可不是?坛子都买了就多弄点嘛!环顺是自己地里头产的,也不要钱,多了也是剁了喂猪,弄多点,三儿还没拿去店里头去,咱拿去送人也成……” 何氏抬起头,直起身,放下手中的菜刀,揉了揉酸痛的后腰,答道。 “是这个理儿!嫂子,咱今年晒干菜不?” 柳外公弯下身,就着淘洗大头菜的水洗了洗手,也帮着刷起了大头菜,随口问道。 “那肯定要晒嘞,咱地里头那么多萝卜、包包菜、大白菜、圆白菜……干菜、盐菜、酸菜,咱都要多弄点,守义家房子还没起呢,到时候要吃的时候还多,我还想着让老大他们再去买点坛子罐子回来,多搞点……” 何氏脖子也有些酸痛,陈二舅顺手接过他娘放下的刀,开始削起大头菜来,何氏边扭脖子边说道。 “娘诶,那么多哇!上回买回来的坛坛罐罐还没用上呢!又买哇!” 陈大舅收箩筐的动作也是一愣,下意识说道。 “管它呢,盐菜泡菜干菜这些,保存得好的话,可以吃好多年生,就算碰到地里头的收成不好,咱也有点菜吃……” 何氏浑身都不得劲,索性站起身活动活动,随手摆摆手道。 等大头菜差不多都晒上,陈氏便招呼众人吃午饭,泡豇豆炒坛坛肉粒儿,酸辣十足,卫氏胃口大开,又喝了一大碗粥,舒服得直叹气,何氏也笑眯眯地看着儿媳妇,满意地点了点头。 “嫂子,梅花儿生产还要备上啥子东西没?大郎他们过两天又要去城里头卖炭,缺什么都让他们赶紧买上才行。” 陈氏端着陶锅,正准备往灶房去,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 “我想着,妹妹,哪天咱俩去下庙里,给梅花儿求个平安符戴戴,嗨,你别说,我这心里还有些没底,自从上回帮燕儿接生完,我都恍惚了好久……” 何氏擦桌子的动作一顿,咬了咬下唇,何氏望向陈氏,眼里都有些后怕在里头。陈氏看懂了嫂子眼里的情绪,诶了一声应下,便提脚出了饭厅。 何氏拎着抹布,瞧着二儿子扶着儿媳在廊下消食,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走过去就把儿子挤开,手中的抹布也丢了过去,自己去搀着二儿媳,还伸手对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走远点。 陈二舅被他娘这一手弄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用空着的手挠了挠后脑勺,想着自家老娘的脾气一阵一阵的,陈二舅也是无奈地摇摇头,捏着抹布去了灶房。 陈氏见儿子走开了,才贴着儿媳的耳朵,小声问道,“梅花儿,你月事带准备够没了?那玩意儿可是要流个把月呢!” 卫氏也被婆婆这话问得一愣,霎时脸就红透了,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便把头给低下。 “嗨呀,这事儿有什么害臊的……娘跟你说,你记得喊老二去烧点干净的草木灰,咱灶里头的草木灰太杂了,你让他抱点豆杆子、谷草、麦秆这些来,多烧点儿,烧好了就放你屋去,到时候要用的时候好弄……哎呦,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娘去说去……” 何氏见二儿媳面皮薄,还脸红上了,也不管她害不害臊了,仔细跟她交代着,见儿媳妇的脑袋越垂越低,何氏这暴脾气,就想去找二儿子,卫氏连忙伸出手拉住她。 “娘,这怎么好意思……晚上我跟娃娃她爹说一声就行……” “诶,这就对了嘛!对了,贴身吸汗的棉巾娘给你备了十来张,也不是说不让你洗澡,是你这娃娃生在腊月间,寒冬腊月,天气冷,害怕你凉到了,到时候看嘛,天气好,娘就去给你找药草煎水洗澡,天气不咋好嘞,咱们就用棉巾塞后背吸吸汗……” 何氏挎着卫氏的胳膊,陪着她走到了前边院子里,大家都在后院忙着处理萝卜,前头没人,卫氏也没那么害羞,何氏索性放开了说。 “诶,娘您对我们真好……都听娘的!” 何氏比卫氏高半个头,卫氏索性将头靠在何氏的肩上,依偎在她怀里头感动的不行。不是她吹,这辈子遇到这么好的婆婆,肯定是她上辈子烧高香了。 “说这些干啥子?都是娘的娃娃些,娘不对你们好对哪个好?花儿,换洗的里衣够不够哇?” 何氏拍了拍卫氏的手,又继续问道。 “够嘞!大嫂子和表姐都给我制了套,姑姑还给我做了抹额、帽子和袜子……娘,您真别说,姑姑用山羊毛做的这个袜子还真暖和,刚开始有点硬还有点扎,她爹帮我多洗两遍后就软和了。” “就是,到时候你坐月子,有啥子事就使唤她爹,半夜换尿片介子,你就把她爹踹起来,他的娃,他不上谁上?你到时候能躺着就躺着,不要起来乱动,不然以后到年纪了,腰杆就遭不住,你看我今天,一个上午在那削大头菜,到晌午,哎呦这个腰杆哟……” 婆媳二人话着家常,何氏传授着经验,卫氏乖觉地点着头,估摸着到时间了,何氏便把卫氏拉去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瞧着她睡着了,呼吸平稳了,这才退出屋子关上房门。 第197章 是不是亲生的 卫氏是被香醒的,她做了个梦,梦里头全是泛酸的食物,刺激得她口齿生津,梦里都在无意识地砸吧嘴,忽然梦里头的食物变成了酸萝卜和会飞的鸭子,变得屋里头起来,卫氏在梦里还是追着鸭子跑,突然腿下一抽抽,卫氏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嘶……真烦人,又抽筋了!” 卫氏抱着肚子小声地抱怨着,小心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直到脚底板抵住了床架,用力地一伸脚,麻意就遍布全身,过了好一会儿,麻意才消失,先前抽筋抽得小腿肚都硬了起来,这会儿也停止了抽搐。 “呼!” 卫氏长呼一口气,感觉嘴角有些湿润,就着袖子就擦了擦,瞧着袖子上的濡湿,卫氏有些脸红,自己也太馋了些,怎地就做梦流口水了? “醒啦?娘让我来看看你醒没醒,给你盛了碗酸萝卜汤……里头有你爱吃的鸭jiojio!是不是又抽筋了?” 陈二舅带着笑推开门走进来,走进床边瞧着妻子睫毛上还挂着泪,下意识就把手伸去她腿边,帮忙按一按。 “嗯!可难受了!我左边小腿现在还是邦邦硬……” 卫氏怀孕之后小脾气就多了起来,也变得黏人爱撒娇,本就是青梅竹马,陈二舅自然心疼她,任劳任怨地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妻子说了句饿了。 “来,我扶你起来……” 陈二舅把妻子扶起来,又蹲下身把鞋子给她穿上,这才搀扶着她准备出去。 “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娇气了些……以前怀念丫的时候都没这般……”卫氏吸了吸鼻子,开始自我反省。 “噗嗤……” “你笑什么?” 卫氏叉着腰,作势要拿肚子去顶陈二舅,吓得陈二舅连连告饶。 “诶呦小祖宗,别闹腾,我笑你越活越回去了,你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后头不知道怎么滴,你就性子变了,像是娃娃装大人……” 陈二舅按住抱着肚子为所欲为的妻子,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卫氏作势要去揪他耳朵,还没得逞,门就被推开,何氏着急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咋滴啦?是不是梅花儿要生了?我听见怪叫声……” “没得事,娘,我俩闹着玩儿呢!哎呦” 陈二舅笑嘻嘻地答道,话刚落下,耳朵就被揪住了。 “闹着玩儿?梅花儿大着肚子呢,你跟她闹着玩儿?来,你娘我跟你闹着玩儿会儿!” 何氏伸手把卫氏护在后头,一手叉腰一手揪住陈二舅的耳朵,对着他怒目而视,眼里都快喷火了。 “娘,真没事儿,您快松手……是我馋呢,他跟我开玩笑,说您给我舀了鸭jiojio,我说不信……” 卫氏在后头偷笑够了,才作势上前劝道。 “可不是?娘知道你爱吃,两个鸭jio都给你舀碗里头了,快来吃……上回你肖婶子跟我说,在村里啊,怀了身子的人最好不要吃什么头啊、脚啊、兔子啊……说是有什么忌讳,我想着我们老家没这种说法,你又爱吃,我就没听……你看咱那么多娃娃,哪个不是好好的?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只要你们心情舒畅咯,娃娃在肚里头才乖……” 陈二舅瞧着自家娘里面换了个面孔,又替了自己的位置把妻子都扶了出去,还轻声细语地解释一番,陈二舅都不由得吸了口气,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陈二舅把这个疑问带给自家大哥,成功收获白眼一枚和一顿吐槽。 “你脑子……是不是……缺根筋!娘生你的时候你哥我两岁多,我都记得那天爷还在山上做活,奶也慌得不行,忙里忙外的都把我给忘了,我饿得直哭,还是姑姑收到消息往家里赶,才发现我在屋里快饿扁咯……这事儿我真要记你一辈子……” 不是,他有病吧?这分明是爷奶和爹的错,怎么怪自己脑袋上来了?陈二舅不解。 卫氏如愿吃上了酸萝卜汤,鸭肉她倒是不怎么爱,就喜欢鸭jio,啃一口鸭jio喝一口汤,卫氏觉得满足极了。 一抬头发现念丫和冬至蹲在一旁看着自己,卫氏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一个人在这吃独食,娃娃们都没得吃呢! “念丫,冬至,来,娘这有肉……” 卫氏碗里还有几块鸭肉和酸萝卜,她连忙把汤喝干净,示意俩娃娃吃肉,哪成想陈念摇了摇头,牵着冬至走到一旁,道,“娘,我不吃,奶说我们的肉肉都留在锅里晚上吃,你吃吧,冬至乖,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去吃烤红苕……” 说完陈念果真牵着冬至去了后厨,不一会儿俩人就抱着俩烤好的红苕过来,又坐在卫氏身侧,开始剥红苕皮。 陈念剥了半个,先递给了冬至,又把后头半个放下,拿起另一个大一些的红烧,仔细剥着。 “娘,给你吃!可甜可甜啦!” 陈念抠了一块手中的红烧放进嘴里,确认味道是甜的,才递给自家娘亲。 卫氏原本想拒绝的,低头瞧见女儿眼里的笑意和认真,便伸手接过咬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果真很甜! “甜吧?姑婆说挑这种黄芯的红苕最好吃了!” 陈念边说边又捡起先头没剥完的半个红苕,随意剥了两下便一口咬下去,鼻子和嘴角都挂上了黄澄澄的蜜薯。 冬至就更不必说了,连脸上都挂上了红薯,卫氏笑得不行,从怀中抽出帕子,仔细给俩娃娃擦着嘴,一大两小抱着烤红薯吃得美滋滋的。 林秋缘帮着把切好的萝卜均匀地铺在晒席上,做完了才想起来自己的俩小跟班不在,这才四处找,好家伙,都在啃烤红苕不带我? 林秋缘也进了灶房,陈氏掏了个烤得流蜜的红苕给她,有些烫手,林秋缘也舍不得丢掉,左右手轮换外加吹气降温,最后总算捏住了红苕。 何氏忙活完扭头一看廊下,一大三小啃烤红薯啃得不亦乐乎,仨娃娃也不知是怎么吃的,脸上都吃得黑乎乎。 被拉去洗手洗脸时,林秋缘才发现自己爪子上都是红苕皮上烧焦的黑炭——她还用手背擦过脸,想到这,林秋缘低头一看手背……好家伙,这不成大花猫了吗? 卫氏抱着肚子笑得不行,笑得她哎呦哎呦直叫唤,何氏连忙把几个娃娃带离现场。 第198章 送水 卫氏胃口上来后,何氏每日都换着法儿地给她开小灶,吃得也是些不带什么荤腥的,倒不是何氏不舍的,是卫氏吃了两天荤腥后,闻到荤腥就难受,只爱吃口酸的,泡萝卜和酸菜是她的最爱,山上的小酸野果她也很爱吃,陈二舅去地里干活时就会注意一下,有的话就带些回来。 一旬过去,卫氏的脸蛋又红润了不少,至少比先前食欲不振时看着气色好多了。 晒好的大头菜也差不多封罐,一大早院里就热闹得很,菜刀碰上菜板的声音不绝于耳,陈大舅抬了桌子到院里,柳芸娘和朱氏一人一把菜刀,正仔细给大头菜改着花刀。 今年收了不少的辣椒和花椒,陈氏碾了不少的辣椒面和花椒面,简单的调料,却总能做出美味,陈氏抱了盐罐出来,倒了大半罐子盐进面前的盆里,挽了袖子,直接上手把辣椒和花椒面、辣椒面混合均匀。 “嫂子,咱们这两天是不是该泡酸菜和盐菜了?瞧着这几天霜大,可以把菜弄些回来……” 陈氏和好调料,顺手就拿起改过刀的大头菜,先把大头菜往装有烧酒的碗里滚,再放进面前的盆中,开始往上均匀地抹调料,每个缝隙都没放过,最后还得抖一抖,抖掉大头菜上头多余的调料,边抖边问道。 何氏把要装大头菜的坛子里头也均匀地抹上酒,撩了袖子也来帮忙腌大头菜,闻言也点点头,笑着答道,“确实是,这几天霜多,雾也大,雾大,就是太阳天,倒是适合晒盐菜这些……先头咱们晒的菜缨子,前天我都扑罐罐里头咯,喷香……” “那我喊秋缘去趟小湾,让她跑个腿,跟她爹他们说一声,我看今儿这个天就好的很,咱们把这些大头菜弄完……” 陈氏边说边对着廊下喊着,没一会儿就听见哒哒哒的一串脚步声,随即应答声也响起。 “来啦!外婆,啥子事嘛?” 林秋缘几步就从天井跑到了后院,闻到晒出味儿的大头菜,也是有几分意动,不由得舔了舔嘴唇,直接明示道,“外婆,这个干大头菜,炒嘎嘎肯定香!” 陈念也跟着跑到几人跟前,吸了吸鼻子,也跟着直点头。 “哈哈哈哈,你们哪颗牙儿想吃哦?让我看看……”陈氏熟练地把抹好调料的大头菜码进坛子里,随口调笑道。 “姑婆你看嘛!哪颗牙牙都想吃!” 陈念果真张开了嘴巴,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米粒牙,很是天真地说道,她这活宝样,让一旁的几个大人都笑出了声。 “那奶等下拿火钳来,把牙儿都给你拔了,你就不想吃咯!” 何氏伸手递了块被切过头的大头菜递给俩娃娃,顺势吓唬道。 陈念一听,连忙把手中的大头菜塞进嘴里,又嘴巴抿得紧紧得,可能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还伸出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小脑袋也快速地摇摆着,一双星星眼里面满是委屈和抗拒,双腿也不自觉地往后退,随即躲在了林秋缘身后。 “乖乖莫怕,你奶吓唬你嘞!这样,你们俩个帮我跑一趟小湾,喊你爹他们拔点白菜、扯点包包菜……” 陈氏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住,随即安抚道,然后才和二人说了意图,对上俩娃娃茫然的双眼,陈氏话也是一转,长话短说道。 “哎呦,算咯,说太多你们也记不住,你就跟他们说,屋头要泡酸菜、盐菜……他们就晓得拔啥子菜咯!” 林秋缘嘴( ̄~ ̄)嚼着晒得干干的大头菜,上头裹了点点辣椒,是从何氏手上沾到的,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听完后也是乖乖地点点头,走之前也没忘去廊下背个小背篼。 “娘,你帮我装点水吧,我背去给爹他们喝!” 林秋缘边找自己的小背篼,边对着还在切大头菜的柳芸娘喊道。 “诶,就来……灶里还有几个烤红苕,也给你爹他们背去垫垫肚子吧!” 柳芸娘闻言也放下菜刀,撩起围裙擦了擦手就往灶房走,先帮女儿找到小背篼,这才拎了背篼进灶房,没一会儿就把东西给装上抬了出来。 “重不?重的话我再找个小背篼,让念丫帮你背两个烤红苕……” 柳芸娘估摸着手中背篼的重量有点超重了,看着女儿伸出胳膊就把背篼往身上背,连忙问道。 林秋缘摇了摇头,正想喊陈念跟着走,就瞧这娃娃拎着个mini背篼,眼里满是渴望。 “行行行,你背俩烤红薯……”林秋缘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侧身把背篼对准她娘,俩红苕就从她的背篼跑去了陈念的小背篼里头。 陈念心满意足地背着小背篼走前头,林秋缘走在后头,时不时提醒一下她注意脚下。 从远处看,雾是又厚又浓,走上田坎,眼前的雾却是看得见摸不着,虚无缥缈的。 陈念伸手对着空去抓了抓,一摊手,手心里什么都没有,她不由得扁了扁嘴,又嚼了嚼嘴里含着的大头菜,叽里呱啦地又跟林秋缘聊起天来。 一路上有不少野菜,林秋缘暗暗记下,一边回答着陈念的奇思妙想,一边注意观察脚下,姊妹俩没一会儿就到了小湾。 太阳已经照了过来,小湾的雾消散得差不多,只剩下薄薄一层,从小湾看向对岸,还能看见溪边有人在劳作。 “爹!爷!二伯!姑父!我们给你们送水来啦!” 陈念站在半坡的田埂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在土里忙碌的大人们,连忙双手做喇叭状拢在嘴边冲着几人喊道。 陈二舅在地的这头,离二人近一些,感觉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就直起身子望向坡上瞧,果真瞧见了女儿对自己挥手,旁边还站着催促她继续走的侄女儿,二人背上都背着小背篼。 “诶!” 陈二舅应了一声,也对着女儿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抬脚去了路边,蹲下身在路边杂草上就着露水擦手,边擦边回头对着那头的几人喊道,“爹,姑父,娃娃们来送水咯!咱们也歇一歇,我估计又是娘她们喊来跑腿的……” 陈念乐陶陶地递上背篼里的烤红苕,林秋缘也把水壶递了过去,陈二舅直接把俩小背篼翻过来,充当临时板凳,让俩娃娃坐。 “爹,甜吧?” 陈念嘴里的大头菜还没咽下去,嘴里包着一包口水,抬头望向她爹问道。 “甜嘞,念丫吃不?来,秋缘……” 陈二舅把手中的红苕剥干净,掰了一块儿下来,递给俩娃娃。 “爹,我不吃,我吃大头菜呢!姑姑说灶里还有呢!一会儿我回去吃!” 陈念摇了摇头,示意他爹吃,林秋缘也摇了摇头,很是殷勤地给她爹捶背,柳外公作势咳嗽两声,林秋缘连忙跑过去,很是狗腿地也帮她外公也捶了捶背。 陈念也有样学样,过了好一会儿,男人们歇够了,林秋缘这才把带的话讲给几人听,陈舅公点了点头表示晓得了,俩娃娃这才背着背篼准备回家去。 第199章 箜饭 路边边的冬寒菜长得嫩,柳外公还掐了一把让林秋缘背回去。 陈二舅找到的小酸果也用芋头叶一包,塞进女儿的小背篼里,交代她背回去给她娘吃,陈念点点头,背着小背篼蹦蹦跳跳地就往回走。 见俩娃娃上了坡,陈舅公才吐了口唾沫到掌心,捏起锄头继续翻土,陈大舅几人去了另一块菜地里,开始在拔白菜、包包菜和各种芥菜了。 林秋缘边走边掐野菜,前几日下了点雨,一出太阳,野菜就迫不及待从地里头钻出来,林秋缘专门挑嫩的掐。 “表姐,你看,羊儿旁边的野菜才多!” 林秋缘蹲在地上挨个挨个掐着野菜,陈念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秋缘也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嚯哟!好家伙,拴着羊的那几棵树下的野菜水嫩嫩的,长势真好! 兔子不吃窝边草,山羊还是要吃的,林秋缘蹲在山羊够不着,也没踩过的地方,仔细扒拉着,没一会儿就掐了不少,都快把背篼装满了。 三只山羊很是有意见,冲着俩娃娃咩咩叫个不停,陈念对着山羊做了个鬼脸,继续撑着胳膊看表姐掐野菜。 “妹妹,你的背篼给我一下……你先把果子拿好,我扯点草你背行不?背回家喂小兔子去……” 林秋缘见此处的野草长势实在好,想到家中的一串兔子,来都来了,不扯点回去,总觉得有点亏! 陈念道了声好,便把芋头包好的果子拿在手中,乖乖地站在一旁等着。 野草上挂了露水,每拔一把野草,林秋缘还特意甩一甩,一是为了减轻重量,二是兔子不能吃露水草,甩干一点,背回去倒外面也干得快些。 背篼不是很大,没扯多少野草就装满了,林秋缘稳稳当当地端起小背篼,示意陈念转过身去。 “表姐,那我的果果怎么办?” 陈念伸出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还拿着果子,因为衣服穿得多,右手伸出去就够不着左手的果子,小家伙不由得有些着急。 林秋缘一听,连忙把背篼放下,接过她手中的一包果子,先放在了地上,又把背篼端上,示意她背背看。 “怎么样,重不重?” 陈念摇摇头,背上的背篼确实没什么重量,这才伸手要拿果子。 “我帮你拿着,你看着路,小心点哈……” 林秋缘把果子先放在小路上,又去树下把自己的背篼端过来,借着地和路之间的落差,直接把背篼背起来,顺手拿起来果子,这才示意陈念走前头。 俩娃娃背着背篼进到后院儿,何氏都大吃一惊,好家伙,连忙上前帮忙接背篼。嘴上也连连夸着。 陈念自豪得不得了,但也没忘记正事儿,从林秋缘手中接过果子,就往廊下冲,林秋缘想喊住她洗一洗再拿过去都没来得及。 何氏把林秋缘的背篼空出来,已经在琢磨做午饭了。 冬寒菜洗干净,何氏直接抓了把油渣出来,打算煮个冬寒菜汤;野菜也拿了一把洗干净,一会儿焯个水直接凉拌就成,剩下的留着晚上吃。 柳芸娘淘了米到锅里,把火点燃,塞了木柴进去,又让女儿帮忙看着火,自己则去抓了把泡豇豆,淘洗两遍切陈粒儿,又抠了几个洋芋出来擦刮掉皮,滚刀切成块,最后从灶台上方的杆子上割了块腊肉,打了热水去阴沟旁边清洗。 林秋缘一边啃着烤红苕,一边帮忙看着火,听见锅里头的米咕噜咕噜地开始沸腾了,连忙冲外头喊道,“娘,锅里头开了!是不是能沥米了?” 柳芸娘把腊肉也洗得差不多了,闻言也把盆里的水倒掉,端着腊肉进灶房沥米去。 米汤沥进盆里,柳芸娘掺了瓢水进锅里,便抄起刀几下把腊肉切成大小均匀的颗粒,这才把锅里的水打起来。 等锅烧辣了,柳芸娘先把腊肉倒进去煸出香味儿和油来,倒进切好的泡豇豆,泡豇豆的酸味出来后,洋芋块儿也被倒进锅里,翻拌均匀后,才倒入筲箕里沥好的夹生米,舀了几勺米汤沿着锅边淋了进去,这才盖上锅盖,把燃着的柴火退出,放进了另一个灶里,用灶里的余火焖饭,就不怕糊底。 灶房里太香了,都不用动脑袋想,就是用脚指头想,林秋缘都知道今儿这箜饭该有多好吃!她是真的吃不腻这玩意儿,尤其是底下那层薄薄的锅巴,洋芋糊糊里夹着腊肉、泡豇豆和米饭!脆脆的,一口咬进嘴里,那味道!简直不摆咯! 林秋缘擦了擦嘴角,又挪到里头的灶前继续帮忙看着另一口锅的火。 锅里掺了水,柳芸娘把油渣倒进锅里,盖上盖子,只等着水开下冬寒菜。 冬寒菜烫一会儿就熟,柳芸娘没放盐,直接连汤带菜舀进盆里,林秋缘估计这是要蘸辣椒面吃的,毕竟今儿腌大头菜,应该剩下不少辣椒面。 顶锅里热水也沸腾,柳芸娘省事儿,直接舀了一瓢水到盆里把野菜一烫,再一撩,就把野菜撩出来沥水。 柳芸娘去菜院子里掐了一把小葱,洗干净切成葱花,饭也焖得差不多,陈念也被味道吸引到灶房里来跟林秋缘排排坐。 锅盖一掀开,水蒸气最先窜出来,林秋缘踮着脚往锅里瞧,还不大能看得清,只朦朦胧胧地瞧着点白色里泛着点黄。 柳芸娘用菜刀把葱花递到锅边,一股脑全倒进锅里头,又快速地拿起锅铲把箜饭给拌匀,腊肉混着洋芋味和葱花的味道完美结合,陈念个子不够高,根本看不懂灶上,心里也是急得不行,索性站到了烧火凳上,才将将能看见灶台。 柳芸娘把锅底的锅巴刮了刮,锅巴都刮进了碗里,对着俩娃娃招了招手,俩娃娃龇着牙也乖乖站好。 陈念也没忘了自家娘亲,手里举着块锅巴就往前边儿走,林秋缘只捏了一小块儿在手中,锅巴吃进嘴里,颇为心满意足。 菜刚端上桌用菜罩盖上,在地里忙活的男人们就到家了。 林守义背了背猪草,直接放在了院子外头;陈大舅和陈二舅则一人背了背菜,放在了院里的廊下,得知地里头还有,何氏连忙招呼几人洗手吃饭,饭后歇息会儿再去背。 果真,如林秋缘所料,上饭桌的时候,林秋缘就见到桌上的两碗干辣椒面,柳外公和陈舅公特别钟爱这种吃法,何氏尝尝笑两人口味独特。 饭里有泡豇豆,别说林秋缘了,卫氏都恨不得吃上两大碗,最后就吃撑了,陈二舅笑呵呵地陪着她在院里消食。 第200章 年猪 腊月二十一,又是一年的大寒,一大早灶房里就忙活开来,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直往天上冲。 今天家里头要杀年猪,天才麻麻亮,陈大舅几人就将养了一年半载的大肥猪提前从猪圈里赶出来,让它自个儿在后头竹林外瞎逛着。 院里晒着各种菜,昨晚没收,今早上头就挂满了霜,露水也在上头连成了片,太阳爬上山坡,阳光晒在菜上头,瞧着就让人觉得心情极好。 林秋缘带着陈念站在后门边上看,黑漆漆的大肥猪正在地上打滚,竹林边上已经被它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刚好够它躺进去打滚 “姐,大肥猪这是在挠痒痒吗?在那滚来滚去的……咦!它还拉粑粑!” 正好大肥猪站起身,背对着俩娃娃就拉了坨大的,陈念嫌弃极了,蹲下身抱起毛毛的一只狗崽崽放在怀中揉着。 “妹妹,你俩别离太近,小心惹毛了大肥猪,它会拱人嘞!” 家里头要杀年猪,陈家和三人就没去店里头帮忙,家中今儿可有得忙,陈家和在院里头没见到俩人,想都没想就到后头来看,果真见俩人站在门口盯着猪瞧,连忙上前抓住两人的胳膊,提醒道。 “表哥,我晓得,我怕它跑到菜园子里头去踩到菜,我们就在这瞧,不过去……” 开什么玩笑,猪可是杂食动物,她小时候可没少听大人讲那些关于猪咬人的奇闻异事,她躲还来不及呢!再说了,那么大头猪,她们俩小丫头怎么跑得过猪?她是真单纯担心菜园子里菜被嚯嚯,在这守着,要是猪有大动作往菜园子跑,她还能喊一嗓子不是? “那就成,莫要过去哈!念丫,不要这样搂着狗狗,狗狗会被勒到,会不舒服,你要这样抱……诶,对头,这样它才舒服……抱了狗狗等哈记得洗手手哈!” 陈家和拍了拍林秋缘的头,听见一旁小狗委屈巴巴叫个不停,连忙出手解救,帮忙把陈念抱狗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又给二人交代了一番,这才回到院里去。 陈大舅已经把黄桶抬到院里,预备着装血旺的木盆也洗干净放在一旁,条凳也摆放好,一会儿好把猪按上去。 “哥,粪桶我也放这儿了哈,好家伙,咱家这头猪吃的多拉的多,我刚去扫圈,都铲了一挑粪出来……” 陈二舅把冲洗干净的粪桶也放在了黄桶旁边,一会儿用来装猪肠子里头的粪便,兄弟二人便聊了起来。 何氏和陈氏已经做了丰盛的早饭,就等着杀猪匠和帮忙按猪的人上门来了。 何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便走到前头去,陈舅公已经把前院儿的树叶残枝也打扫干净,院门敞开,何氏走出去探头看,见已经有人往这边赶,远远瞧着像是肖大脚一家子。 “婶儿,我们来啦……您瞧我们这一大家子,拖家带口的……我娘说要来买点骨头回去炖条粉汤吃。” 赵志勇抱着赵小麦笑呵呵地走前头,一眼就瞧见站在门口的何氏,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打招呼。 “成,直接挑点骨头去吃就成,什么买不买的,跟婶子客气啥?吃猪脚不?吃的话等下提一根回去……” 何氏也扬起笑,把人往里头迎,又往坡下去迎肖大脚和牛氏。 “老姐姐,你瞧我,好肯走哦!志勇说要来帮忙按猪,我也来凑个热闹……” 肖大脚挎着篮子,笑眯眯地往何氏身边走,牛氏也笑着地跟上。 “啥子肯不肯走哦,你天天在家抱孙儿,都少有来我家坐咯!我还想你是不是气到了,人都不来了哇……诶,云哥儿咋没来?” 何氏也自然地打趣道,都快进院子了,才想起少了个娃,连忙往二人身后看去。 “莫看了,娃儿没来,跟他爷去地里头扯萝卜白菜了,说要跟他爷学哈咋弄泡菜……我就由着他去咯!这刘一刀还没来哇?” 边说着,几人就走到了后院儿,肖大脚一瞧这阵仗,根本就是还没开始嘛!边往外头看边问道。 “没呢!不晓得是不是路上有事儿耽搁咯!不碍事,环顺都准备好了哩!你们吃早饭没有,没吃就来吃点儿……” 何氏抬了凳子出来,示意几人坐,又顺口问道。 肖大脚点点头表示吃过了,也挽了袖子进灶房帮忙去。 太阳都爬半山坡了,早就过了约定好的时间,林秋缘连大字都描了两张了,桌上备好的饭菜都热了两遍了,刘一刀和他徒弟也还没来。 不说何氏了,便是陈氏几人都有些着急和担忧了。 这年头又没有手机这种通讯工具,想要摇人你都摇不着,林秋缘逗了会儿赵小麦,小姑娘都玩累了,窝在她娘怀里睡得可熟,冬至估计也被哈欠给传染了,揉着眼睛也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柳芸娘抱着冬至,带着牛氏把俩娃娃放到了床上去,牛氏怕俩孩子踢被子,便坐着床边守着。 卫氏也快临盆,便抱着肚子坐床边跟她聊起了生产之事和育儿经。 卫氏自己生过孩子,倒没什么好问的,倒是牛氏,没有养过女儿,反倒跟卫氏取起了经,二人互相交流,聊得很是投机。 终于,巳时(上午十点)都过了,刘一刀才一瘸一拐地出现在前院儿里头,身后还跟着柳二舅。 三人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哎呦,这是咋啦?刘师傅儿,你腿这是咋啦?来来来,快,坐这儿……” 陈氏起身,由着儿子把刘一刀扶到凳子上坐下,顺手又倒了两碗茶,递到了刘一刀和他徒弟手上。 “老哥老嫂子,真是不好意思,早上出门可能是没看黄历,赶牛车不晓得咋了,绳子断了,牛车落田里头去了,我这腿还被车轮滚滚砸到了,我爬半天才爬起来……我徒弟回村喊人来帮忙,我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抹了跌打损伤药酒,这才耽搁了,真是不好意思……” 刘一刀端着茶喝了一口,这才把原因道来,憨厚老实的脸上满是歉意。 “牛车坏了,我搭同村人的牛车到你们村口,刚下车你幺儿就把我们拉进去,喊吃饭……哎呦,没得发,又厚着脸皮在你家店里吃了饭,这才赶了牛车把我们送来嘞……” “天爷哟!你这jio杆要紧不?猪今天不杀都要得,你这腿该先去看一哈……” 何氏听刘一刀说完,心都快揪起来了,瞧见刘一刀撩起来的裤腿上的淤青,何氏都下意识啧啧啧几声。 “没啥大事儿,老嫂子您放心,杀得了的,你放一百个心!不行我这徒弟也快出师咯!您家的猪今儿要嘎,我不会留它到明天……” 刘一刀还有心思开玩笑,何氏几人才把心放下来,毕竟这都到年关了,这要是出点什么意外…… 啊呸呸呸,不说这些不吉利的,何氏扭头悄悄呸了三声,又屈起手指,用指节在桌角上磕了三下,这才进灶房去。 林夏至跑腿去店里头说了这事儿,柳二舅一听,刚架好牛车打算去邻村问问情况,站路边的柳幺舅就眼尖地看见刘一刀俩人,二话不说就把人领进店里头,便上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饭。 没有请人杀猪让人空着肚子的说法,陈氏也对着二儿子点点头,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锅里的水重新烧开,大肥猪也被赶进院子里,娃娃们也回避到屋里去。 院儿里动静不小,睡着的赵小麦和冬至也被吵醒,陈念索性脱了鞋子也往被子里钻,说实话她有些怕猪叫。 太!难!听!啦! 猪挣扎的声音传进屋里,林秋缘都捂紧了耳朵,实在是太刺耳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声高昂凄厉的猪叫后,院里渐渐就没有声音。 “开壶……来咯!小心烫……” “刮刀……” …… 随后,院里就又热闹起来,刘一刀的高昂的声音、舀水的声音、给猪翻面的声音、刮猪毛的声音……渐渐代替了凄厉的猪叫声,林秋缘也松开了耳朵,长呼一口气,陈念也从被窝里钻出来,好奇地望着外头。 等牛氏带着几个娃娃去到院儿里时,猪肉都被拆分好堆在桌子上,何氏几人正在灶上忙活着操持午饭。 血皮菜爆炒猪肝、大葱爆腰花、酸萝卜爆炒肥肠、豌豆萝卜猪肺汤、莴笋叶血旺汤,再切下二两新鲜猪肉,简单炒个回锅肉,便是一顿丰盛的杀猪饭了。 饭后,柳二舅驾着牛车把刘一刀俩师徒又送去了下一家要杀猪的人家中,肖大脚和牛氏留下来帮忙熬猪油、腌猪肉,忙活了大半个下午才告辞。 何氏把篮子拎在手上,送了肖大脚一家子下坡后才把篮子递给赵志勇,道,“里头装了三匹排骨,两根筒子骨,还有根猪脚,还有三刀肉,你提回去,拿根筒子骨和一刀肉给二丫她们送去,拿刀肉送大牛他们,我就刚好偷个懒,不往那头去了……” “哎呦!这咋要得哦!猪脚你提回屋头去,我只有点排骨就行……” 肖大脚一听,这还得了?人家杀个猪,自己又吃又拿的,说出去像什么话?连连推脱道。 “你不要跟我客气嘛!大妹子,到时候我二儿媳妇生的时候,你要来帮我打下手哦,不然我这心里头还有些没底,你就当是我请你帮忙的谢礼,收下……志勇,提好……” 何氏把篮子递给赵志勇,直接一把握住肖大脚推脱的手,侧头对着她小声说完,才对着赵志勇说道,示意他提着篮子走。 赵志勇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直到看见他娘对着他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妻子和女儿走前头去。 “就这样说好了嗷,你可别推脱咯,我们到村里头两年咯,你家帮了我不少,姐姐我是真心感谢你们……” 肖大脚还想再说什么,何氏连忙抢先开口把她的话堵了回去,二人站在坡下聊了会儿才分别。 回到院里时,陈氏正带着柳芸娘和朱氏在分肉,灌腊肠的肉和熏腊肉的肉单独放一旁,桌上还单独放了三刀五花肉。 “嫂子,我想着,这三块肉,给夏嫂子送一块儿,给林哥儿他奶送一块儿,还有李忠家也得送一块儿……你快帮我想想,我还漏了谁家没?” 陈氏手脚麻利地挑着桌上的半扇猪肉,见何氏回来,连忙问道。 “差不多了,应该没谁家了……听刘师傅儿说这几天咱们村里好几家杀年猪,都排着队呢!妹妹,咱今年熏板鸭板兔儿不?” 何氏也撩了袖子来帮忙,把挂着的肠衣取下来放进盆中开始清洗,二人顺势聊起了接下来的规划。 做腊肠的肉捡出来洗干净,朱氏把猪皮给取下,陈大舅就接过她手中的活计开始切肉,朱氏则空出手来,去抱调料出来,准备开始和腊肠馅儿。 做腊肉的肉也用盐和花椒放进缸中腌上,柳芸娘和林守义则逮了好几只鸭子,烫毛、拔毛、处理内脏。 亏得这批鸭子已经换过一茬毛,身上并没有太多的杂毛,拔毛倒是轻松得多,没一会儿,夫妻二人没一会儿就处理完了。 陈二舅在灶上熬腌板鸭的大料也差不多熬好,用盆抬出来,倒入码好鸭子的缸中,陈大舅还帮忙搬了块大石头压在鸭子身上,这样更好入味儿。 “娘,兔子就先不弄了吧?弄兔子,这得二表弟和幺表弟来,他在行……” 陈大舅帮忙盖好装板鸭缸子,这才扶着缸子望向自家老娘。 “成,等他们晚上回来,咱们再逮兔子……今儿把这些弄出来,明儿还要炸坛坛肉,对了老大,去舀点豆子泡上,明天好用腌肉的水泡盐豆腐,不能浪费咯,去年的盐豆腐干,娃娃们都爱吃嘞!” 何氏把桌上的猪皮都收进盆里,一手端着盆,直起身用空着的手揉了揉后腰,叹了口气,这才答道。 “咋啦娘,腰又疼了?您歇会儿,这猪皮要咋弄,您跟我说……” 陈大舅几步跨到老娘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盆放在桌上,又把她扶到凳子上坐着,示意她歇会儿。 “我说把猪皮煮一下,然后晒干,到时候炸猪响皮给娃娃吃,弄猪皮冻太麻烦咯!我估计是不是又要下雨哦,这腰杆这几天酸酸胀胀嘞,哎呦,颈子也有点儿痛……” 何氏揉了揉后腰,又觉得脖子也有些不舒服,试着扭一扭脖子,这一扯动,感觉浑身都难受了。 “您回屋去歇会儿,我去问问姑姑有没有啥子法子没有!没法子就明儿我送您去镇上让大夫看看……” 陈大舅见老娘的脸都痛白了,连忙扶她进屋去,出了门没见到几个娃娃,也没见到陈氏,这才在院里喊起来。 第201章 鱼鳅串 陈家和几人在后头帮陈氏一起清理烟熏房,上回下暴雨倒是把这处地儿给忘了,顶上的谷草都被冲开,不少都发霉腐烂了。 “家和!思思!你们在哪?”陈大舅焦急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陈家和拿着竹扒帮忙把谷草扒拉下来,听见他爹的喊声,连忙答道,“爹,我们在后头呢!姑婆说要把烟熏房收拾出来……” 林秋缘在帮忙捡地上的土块儿,也听出了陈大舅言语里头的焦急,刚站起身,陈大舅就疾步走过来,直直地走向陈氏。 “姑姑,我娘腰疼得厉害,连带着脖子也疼,你这有啥法子没有?” “腰疼得厉害?这是咋地了?上回我也听你娘说腰酸……” 陈氏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往回走,身后一串娃娃也急急忙忙跟上。 “嫂子,你这是咋啦?腰疼,脖子疼?还有没有哪里疼?” 陈氏推开何氏屋子的大门,直直地往床边走去,柳芸娘站起身给她娘让位置,陈氏顺势挨着朱氏坐下,握起何氏的手问道。 何氏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吸了一口气道,“我估计是风湿犯了,估摸着要下大雨嘞!记得喊娃娃们把晒的菜收了,腊肉腊肠也挂廊下……” “走,咱们现在架牛车,送你去镇上去……大郎,快去……” “老大,今天晚了,就先不去,妹妹,让先歇个晚上看嘛!明天要是还痛就去看……” 陈氏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氏打断,陈大舅正打算跨出去的脚停在门槛上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大哥,娘这是咋啦?我听见……” 卫氏也听见动静,挺着肚子急吼吼地快步过来瞧。 “梅花儿,娘没事儿,就是累着了,没啥事,你别急哈!” 何氏用手肘撑着上半身,一动就扯得腰和脖子痛,龇牙咧嘴地冲着外头喊着。 “娘,您那声音就不像没事儿那样!” 卫氏也有些着急,陈大舅侧身让她跨过门槛进了屋,生怕她没踩稳,陈二舅也赶紧去扶,卫氏几步走到床前,面上满是担忧和着急,陈氏赶紧给她让了个位置让她坐。 “没啥事,娘就是累着了,腰疼,脖子有点酸……”何氏扯出个笑安慰道。 “娘,您这可能是寒热犟紧了!风湿疼呢!这几天雾大霜多,湿气重的很……我瞧您这样就想起我奶,她以前风湿犯了也是这般,腰疼腿疼脖子疼……有时候胳膊连带着手都疼……” 卫氏仔细问了问何氏的症状,又伸手按了按她肿胀的后腰,这才得出个结论道。 林秋缘也探头去瞧,她舅婆的左侧腰都是肿胀的,她倒是有些担心是由骨质增生引起的肿胀,跟风湿也逃不脱干系。 “诶!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奶只要风湿疼,就会喊我爹娘去外头扯鱼鳅串回来,倒白酒进去,又用热水泡上……然后就用筷子从滚烫的水里把鱼鳅串捞起来往痛的地方搓,每次都能搓出不少泡泡出来……我奶每次搓完睡一觉,第二天就说身上松快不少,就是我娘每次帮我奶搓完鱼鳅串,手都会被烫红,我记得可清楚了……” 卫氏仔细回忆着以前她奶风湿犯了用的土方,最后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串。 林秋缘就抓住了鱼鳅串三个字,脑袋里满是问号,这是要去田里抠泥鳅?然后用酒泡上?再用开水烫?然后再往身上搓,这……这……这……多少有点恶心了吧!林秋缘一想到这,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 不光是她,几个娃娃都头皮发麻,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鱼鳅串啊!我好像记得小湾那边田坎上有不少!”陈大舅用手摩挲着下巴,仔细想着自己在哪些地方见过这玩意儿来着。 “弟妹,要多少鱼鳅串,我去扯一背篼够不够?” 陈大舅确定了位置,这才看向卫氏问道。 “应当是够的……对了,最好端进娘的屋里来弄,还得避风,搓完就得裹进被子里头……” 卫氏点点头,又想起些注意事项,转回头看向床上疼得冒冷汗的何氏,卫氏掏出怀里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轻声说道。 “成,先弄来看,不成的话,明儿一早我就带你上镇上去找李大夫……我去烧热水去,娃娃些,你们也去帮忙扯草草,快点拔回来我们就弄……” 陈氏也点点头,先对床上的何氏说完,又对着站在一旁一个个满脸担忧的娃娃说道。 原来说草药的名字啊,不是去抠泥鳅!娃娃们都舒了口气,应了声就跑出屋子去追陈大舅几人去。 “哥,你的医书上有写那个什么鱼鳅串吗?好像都没听说过!” 陈思思跟在陈家和后头,急吼吼地走着,看着她哥的秃瓢后脑勺,没忍住问道。 “没呢,我也不知道是个啥,等下跟在爹后头看就知道是啥了,我还打算明早去陆家找唐大夫问一问……” 陈家和脚步一顿,脑袋里也在想着吃什么能治疗风湿来着,听到妹妹问,陈家和决定还是求助一下专业人员才比较靠谱! 娃娃们赶到地里头的时候,几个男人都快把背篼扯满了,林秋缘定睛一瞧,这什么劳什子鱼鳅串不就是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的马兰嘛?! 她们老家都叫这玩意儿马兰头来着,倒是没听说能治疗风湿,一般都是趁它嫩的时候掐回家去,就是一道菜了。 林秋缘蹲下身去瞧,有些马兰头都开了紫色的花花,瞧着还挺好看。 陈家和也蹲下身研究,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背篼装满了,陈大舅便急吼吼地背起背篼往家里赶,身后的一串娃娃也跟着走。 陈氏烧的水还没开,朱氏和柳芸娘把中午剩的菜给热上,差不多能吃夜饭了。 何氏也勉强吃了些饭,朱氏便扶着她回了屋去,陈大舅去灶上看了下滚开的开水,便开始提桶舀水,陈二舅已经把净房里头的木盆端去他娘的屋里,陈舅公也抱了最烈的烧酒,在门外等着听指挥。 第202章 折磨人 陈氏、朱氏和柳芸娘都进去帮忙,陈大舅和陈二舅提了开水进去,卫氏也挺着肚子进去帮忙指导。 林秋缘几个娃娃坐在堂屋里头写着作业,都能听见隔壁屋子里传来的哎呦哎呦的叫唤声,活像是在受刑似的。 陈家和捏着笔的手一抖,一个墨团团就出现在纸上,陈家和连忙将笔搁置到笔架上,痛心地瞧着手中的纸。 “哦豁,表哥,你这又得重新写一张了……” 林秋缘没忍住跟着叹息,这已经是陈家和写坏的第二张纸了,虽然他们用的纸不是什么好纸,一刀纸也要不少铜板,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三个字就写完了,这又得重来,还能不能愉快地学习了? 叹了口气,陈家和重新抽出一张张,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平心静气地开始重新提笔写。 林秋缘已经将后面几天的大字都提前写好了,此时也搁下笔,等着纸上的墨干了才好收起来。 墨也不是什么好墨,若是此时把写好的纸拿起来,墨汁就会顺着纸往下淌,那这张纸可就白写了,这都是林秋缘的经验之谈。 朱氏和柳芸娘中途还出来提了一回开水,半个多时辰过去了,几人才从屋里出来,拿了扫把撮箕进去,将地上已经搓过的鱼鳅串扫了出来。 “兴业、兴旺,你们两兄弟去弄点儿灰来,把这地上的水弄一下,再把吸了水的灰铲出去……免得你爹娘半夜起夜踩到会滑……” 屋里的地上浪了不少水在地上,陈氏给何氏夜掖好被子才跨出屋子,对着还在廊下陈大舅几人喊道。 “诶,成,马上就来,姑,我娘还好吧?刚刚听她叫唤得厉害……” “没事儿,你娘现在睡了,刚刚是水太烫了,烫得她惊叫唤……后头边适应了就没啥子事了。老大,你明天早上一起来,就去把牛车套上,咱们还是拉你娘去大夫那里看看才比较放心……哥,明儿你跟着去吧。” 陈氏摆摆手,就跨进了堂屋里头,对着陈大舅交代完,又对着陈舅公说道。 陈舅公点点头,道,“你嫂子睡着了,那我今晚去跟永安他们两兄弟挤一下……诶,这两兄弟,还有夏至,都还没回来哇?” 陈氏在屋里看了一圈,果真没有这仨人的身影。 上午林夏至去帮忙跑腿,就留在店里头帮忙没回来。这戌时都过了(晚上八点多),怎么几人还没动静?按道理要是有人留宿的话,柳幺舅留下看店,柳二舅会回家的啊!陈氏的屁股刚挨凳子,就又站起身往外走。 “诶!回来了,听见车轮轮的声音咯!” 陈氏跨出去的脚一顿,又转身回到屋里去坐下,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脚步声。 “外婆……我们回来啦!” “娘……” “回来啦?咋今晚那么晚才回来?” 陈氏拿了猪油膏往手上涂,扬起笑问道。 “今儿有一波客人,是车队,天黑了才到呢,他们都留宿,幺舅他们都现淘米煮饭,又去去地里拔菜回来,好在院里有鸡鸭……我帮着烧了热水,大林哥和二舅留在店里头,刚刚我们将赵婶子和大丫姐他们送回去才倒回家来的。” 林夏至对着手哈了两口气,才将手靠近烤火盆,一边烤火一边答道,柳二舅也在一旁点头。 林守义提了水来,示意二人烫烫手。 洗完脸的水顺势倒入脚盆中,陈氏顺带也给林夏至把猪油膏给抹上,这才说起何氏的事儿。 “找李大夫!” 柳二舅听完也着急地点点头,也挤出一句话来。 “是嘞,明儿一大早就送她去……得了,洗洗脚烤烤火,你们也去歇了吧,店里边这几天都忙吧?” 陈氏也抠了块膏子,又示意儿子把脸伸过来,仔细给他擦了脸,揉开了后又将手上多余的抹在柳二舅的手背,示意他自己搓开,这才催促他睡觉去。 翌日,林秋缘迷迷糊糊一摸旁边,是冷冰冰的,连忙睁开眼坐了起来。 左侧的陈思思不见踪影,被窝凉凉的,估计早就起来了。 扭头给还在熟睡的陈念拽了拽被子,林秋缘才急急忙忙穿鞋往外走。 推开门往外瞧,院里静悄悄,就连平日一起来在廊下活动的卫氏也没见着。 林秋缘先往隔壁她爹娘的屋子看,冬至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半截身子都在被子外头,林秋缘踮脚帮她拉了被子盖好,掖好被角,这才打算去后院瞧。 灶房里也是空无一人,炉子上有一口锅,上头还有小蒸屉,林秋缘伸手探了探蒸屉的温度,还是暖暖的,应当是给她们留的早饭。 揭开蒸屉盖子透过水蒸气一瞧,里面是蒸好的荞麦粑粑,林秋缘去桌子上抽了双筷子就往蒸屉里戳。 “唔唔唔!” 面食多少有些噎人,林秋缘一手抓着筷子一手猛捶着胸口,看着桌上的茶壶,连忙跑过,桌上没有空碗,林秋缘也来不及倒水,直接对着茶壶嘴就喝。 “秋缘,下回可不能这样了!下回喝水倒碗里喝!” 柳芸娘抱着一捆柴出现在灶房门口,还没踏进门就瞧见眼前令她头疼的一幕,抱了柴放到灶后头,柳芸娘这才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道。 “娘!你们都哪去了?我起来都没看见你们!” 林秋缘放下茶壶,堵在喉咙的异物感才消失,又用力捶了两下胸口,林秋缘这才开口问道。 “你舅公舅婆还有大表舅去镇上了,思思也跟着去了。你哥跟着家和往陆家去了……你外婆带着大表舅母去村里串门去了,你爹他们地里头忙活呢……咦,你二表舅娘呢?先前还在这活动呢!” 柳芸娘牵着女儿往外头走,一边走一边说,走到廊下才发现卫氏不在,不由得也有些纳闷。 “表姐,我在屋头……我腿抽筋完了有些发软……” 卫氏的声音也不太好,柳芸娘和林秋缘赶紧往卫氏屋里去。 卫氏正扶着柱子站着,见二人过来,这才朝柳芸娘伸出手去。 柳芸娘扶着她坐在床边,卫氏褪了鞋子就靠在床上,柳芸娘掀起她的裤腿帮忙揉捏着 “花儿,你这水肿有些严重啊,你瞧,我按下去都有一排窝窝,你这胎怀得真辛苦……” 柳芸娘将凹进去的肉窝窝指给卫氏瞧,不由得有些感慨道。 林秋缘也在一旁点头,可不是嘛?她二表舅娘这一胎,是真折磨人啊! 第203章 发动 正如林秋缘所言,卫氏肚里的折腾人的小家伙太能折腾,就连降生的时候也是如此。 何氏连着去镇上扎了几次银针,捡了几副中药喝,加上陈家和去陆家找唐大夫,唐大夫还给熬了几贴膏药。 膏药极臭无比,好在药效很好,几重治疗下,过年前何氏又恢复了往事走路带风,做事雷厉风行的状态,就是在吃食上有了许多忌口。 比方说爱吃的笋子、魔芋、腊肉包括羊肉,还有各种家禽内脏,都不能吃或者尽量少吃,这可把陈氏愁的不行。 除此之外,唐大夫还给开了副泡脚的药方,药也简单,山上也能找到,陈家和便背着背篼,跟唐大夫在山上转悠了两天,院子里各种菜、草药、腊肉之类的,满满当当,颇有几分酒肉成林的意境在里头。 于是每天晚上的泡脚活动就变得泾渭分明——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们同泡一盆熬了草药的药水,当爹当娘们一批,娃娃大军们一批。 且何氏她们还得连着泡个小半个时辰才好,水一不够烫,陈大舅就去提热水来给续上,连着好几日,夜晚的堂屋里头都是烟雾缭绕的。 年二八,洗邋遢。 家里头的灶从下午开始就没停过,先从娃娃们开始,一家子硬是从下午洗到天擦黑,才把这个邋遢洗干净。 晚上一家子又坐在堂屋泡脚,卫氏瘫坐在凳子上,抱着肚子眉头紧锁,何氏还以为她要发动了,脚都不泡了,扯了擦脚布就要起来,对面坐着的陈舅公连忙按住她的腿。 “诶诶诶!你这还没到时辰呢!脚才刚放下来你就起来了?做啥子嘛?” “你按我做啥子?我看儿媳妇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要发动了?” 何氏一只脚还没擦干,就被男人重新按回盆里,盆里水有些烫,脚被按进水里,烫得何氏直嘶气,何氏有些恼,一把把手里的擦脚布摔陈舅公身上,也顾不得其它,就将湿淋淋的脚往鞋里塞,边骂边往卫氏身边去。 陈氏这一嗓子就成功吸引了一屋子人的目光,在做绣活的朱氏几人也连忙起身。 “花儿,咋样啊?是不是开始疼了?” “哐当” 陈二舅去外头拿了洗脚盆还提了半桶热水来,还没跨进门就听见他娘蹲在自家妻子面前问道,陈二舅连忙丢掉手中的盆,桶也放地上,一脚就跨进屋里,作势就要抱人 “没呢!娘,我就是这两天没睡好,现在腰有点疼……” 卫氏连连摆手,然后又伸手去扶着腰,一脸困倦地说道。 都打算去烧水拿东西的朱氏几人也呼了口气,又坐回板凳上。 何氏笑骂道,“你这小家伙,真够折磨你娘的……算着日子,也是这段时间了吧?这孩子我估计要搁月份,满打满算十个月了才出来……” 何氏又被陈舅公拉去重新泡脚,泡着泡着突然说了句玩笑话,“这孩子过场多,不会等下年三十瞧我们热闹,也着急钻出来过年了吧?” “哎呦,泡你的脚,哪有那样巧嘛?”陈舅公无奈地摇了摇头,应了句。 哪曾想何氏一语成谶,卫氏肚里折腾人的小家伙,实在是是耐不住寂寞,想钻出来和家人团聚了。 年三十下午,一家子都在忙着操持年夜饭,陈舅公和柳外公一人擒了只大公鸡,刚刚把它们抹脖子绕着房子淋了一圈鸡血,纸钱刚点燃,刚开始拜祭,就听见陈二舅着急忙慌的喊娘声 “娘!花儿!花见红咯!” 何氏在后院一听,连忙放下手中还在拔毛的鸭子,一手鸭毛就往前头跑。 “哎呦,咋回事?咋见红了?” “不晓得啊!花儿让我给她拿了尿桶进去,过了会儿就开始喊我,我进去一看,她里裤上头有血……” 陈二舅也一脸焦急,有些慌乱地说道。 “这是要生咯!快快快!杏儿、芸娘,烧水……妹妹,妹妹……” 何氏也着急忙慌地喊道,朱氏几人也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烧水。 陈氏见陈二舅急得一门子汗,便打发他进屋去帮卫氏擦洗。 有正事儿马虎不得,陈二舅也赶紧静下心来,帮妻子仔细擦洗身子。 几个娃娃也被打包送去了隔壁院子里头,柳芸娘在这边烧水做饭,顺带看着几个娃娃,免得她们闯去那头捣蛋。 林秋缘看见她娘点了炉子抱了装红糖的罐子来,连忙上前去“加料”,瞧着她娘稳稳当当端了一碗糖水鸡蛋出去,才放下心来。 但卫氏除了见红外,其它症状也没有,也还没喊疼,一碗糖水蛋吃进去,简直胃口大开,直喊饿。 何氏一听,连忙又去灶上忙活,一桌子摆得满满当当,一家子的年夜饭天还没黑就吃上了。 卫氏也心满意足地吃撑了了,正想起身到院里消消食,刚站起身,就觉得肚子抽抽了一下,随即下边就开始疼了起来。 “哎哟!” 卫氏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撑住桌子,陈二舅眼疾手快,连忙搂住她。 “嗨呀这混孩子,真会挑时候!” 何氏气得一拍大腿,连忙起身去扶,朱氏力气大,也帮忙搂住了卫氏,同陈二舅一起,把卫氏往屋里抬。 卫氏躺在床上,觉得下方一阵一阵痛得厉害,不痛的时候又跟没事人一般,躺久了,腰有些酸,还想起来走一走,何氏拦着不让。 “没事儿,嫂子,你让她起来活动活动一下,免得等下腿疼使不上力……” 陈氏把何氏拉到一旁,顺带给陈二舅使眼色,陈二舅点点头,扶起妻子就在屋里走一走。 刚走一圈,卫氏又开始疼了,连忙抱着肚子,陈二舅也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想去抱她。 “别……让我站一会儿……二哥,我想去那柱子那站会儿……” 卫氏蹙着眉摇了摇头,用下巴指了指位置,陈二舅连忙扶着她慢慢挪过去。 “嫂子,咱们去外头,免得里头人多,浊气多了不好……等二娃扶着花儿走一会儿。” 何氏把卫氏放在柜子里头的提前备好的东西也拿了出来,陈氏见她急得原地踏步,把她也拉了出去。 第204章 初一 到了半夜,几个娃娃都已经熟睡了,在一阵阵新年的鞭炮声中,卫氏只觉得痛感一阵接着一阵,实在忍不住就叫了几声,何氏怕她先泄了力气,便又煮了糖水蛋来,卫氏忍着痛意,边吃边哭道。 “娘,怎地我生念丫的时候就那么轻松,生这孩子可真费力……等它出来,您得帮我打它屁股……” 卫氏抽抽搭搭地,才将碗里的糖水喝完,但她实在是吃不进去了。 “诶!娘打它,娘一定打它一顿给花儿出出气……听见没乖孙,你再不出来,你奶我就要动王法咯!” 何氏连连应下,还作势对着卫氏的肚子威胁道。 也不知是肚里的孩子听懂了,还是卫氏有了力气,竟觉得没有那般疼痛难忍了。 期间,卫氏还起身又走了两圈,天快亮才狠狠咬着牙一用力,才把娃娃给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只来得及看了两眼,生下来之后她就疲惫的睡过去。 她睡了,何氏和陈氏的事情还多,陈氏给收拾了一番,把小初一包好放在床外头,放好之后何氏还担心儿媳妇睡着之后,怕她不舒服乱动压着孩子,就在床边守了会儿,给儿子交代了一番,才敢放心往灶屋去。 她得去炖汤,炖好等媳妇醒了才有得喝。 卫氏破晓时分生下一个六斤多的男娃,取了个小名叫初一,大名等着卫氏醒了再取。 卫氏和陈二舅先前也取了好几个名字,具体选哪一个,还得等她醒了再决定,小名初一是何氏取的,生在了大年初一,倒是个赶趟的。 小初一一生下来就贼有劲儿,何氏也没食言,小家伙一从肚子里出来,何氏就往他屁股上啪啪地拍了两巴掌,小初一痛哭着吐掉口中污秽,没有了异物阻碍,小初一哭得震天响。 在隔壁院里拍拍睡的几个娃都被惊醒,冬至也跟着哇哇直哭,陈思思和林秋缘连忙抱着哄着她,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哄住。 听见孩子哭声,林秋缘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她二表舅娘已经顺利生产,想到这儿,林秋缘想去瞧瞧,便开始蛄蛹着到床边开始掏被窝里头的衣服。 “妹妹,你去哪儿?” 林夏至迷迷糊糊瞧有人坐起身,这才瞪大去瞧,一看是自个儿妹妹,揉了揉眼睛问道。 “我想去看看表舅娘,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 “我也去我也去!是我的弟弟妹妹!” 陈念一听,也跟着蛄蛹起来,开始扒拉衣服。 冬至又睡了过去,陈思思干脆也爬起来,先帮陈念套衣服,又把鞋袜给她穿好,才想起来她们没睡在自己房里,梳子不在手边。 “念丫,你等等我,我把衣服穿上,一会儿给你梳头!” 陈思思见陈念顶着鸡窝头就要出去,连忙唤住她,哪成想她脚底抹油跑得飞快,陈思思只得急急忙忙套上鞋子,边走边扣扣子去追。 陈念跟着林秋缘,两个鸡窝头绕过院子,狗狗祟祟地出现在卫氏房门口,毛毛瞧见二人,围着二人腿边转了一圈,闻到熟悉的味道才认出俩鸡窝头是自家小主人,这才亲昵地蹭了上去,俩小狗崽也围着二人ererer叫不停。 “嘘!点点滴滴你们别叫!毛毛,管好你的崽!” 林秋缘蹲下身,伸手按住两只小狗的嘴巴,毛毛趁机过来贴贴,伸出舌头就给林秋缘“洗了个脸”,林秋缘一把把它推开。 几人的动静自然惊动屋里守着的陈二舅,闻声打开了房门的缝隙,见是自家娃娃,连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乖乖,小声些,你娘和弟弟在睡告告……” 陈念一听,瞧准缝隙就哒哒哒地往屋里钻,林秋缘也连忙跟上,后头拿了梳子的来的陈思思眼睁睁瞧着二人顶着鸡窝头溜进去,不由得露出个不忍直视的表情,这才往后院走。 昨天逮的鲫鱼还有不少,豆腐也有,何氏给炖了个鲫鱼豆腐蛋汤,陈氏则熬了一锅浓浓的小米粥,里头加了红糖、红枣和枸杞。 吃了早饭,陈大舅和陈舅公就赶着牛车,还提了礼,往镇上走一趟,何氏特意交代的,还是得请李大夫来瞧上一瞧比较保险。 陈念先跑到床前,瞧着她娘躺在床上,胸前的被子起起伏伏,陈念这才松一口气,跟着才注意到被襁褓包起来睡在床外侧的弟弟。 圆乎乎的小脑袋瓜露在襁褓外,上头的胎毛有些发黄,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还皱皱巴巴的,陈念觉得她弟弟脸上的褶子比自家爷脸上的褶子都多,活像个小老头,就连眉毛睫毛也没有,小脸圆鼓鼓的,看着倒是肥溜溜,这会儿正闭眼睡得喷香。 “真丑!” 陈念给刚碰面的弟弟下了个中肯的评价,没成想身后站着的陈二舅和林秋缘就笑出了声。 “念丫,你出生时也是这般,浑身通红,皱皱巴巴,屁股上还有一坨淤青……” “爹你骗人!我怎么可能那么丑?我屁股上可没淤青!” 陈念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屁股上确实没有淤青,这才站住脚对峙道。 “那是后头散了的……你小麦妹妹不也是?生下来皱皱巴巴的,后面蜕皮后,慢慢的眉毛睫毛就长出来了……念丫,你瞧,这是你弟弟,叫初一……” 陈二舅揉了揉女儿的鸡窝头,帮她顺了顺头发,这才指着床上的儿子对着女儿介绍道。 “初一你好,我是十五……不是,我是你姐……” 陈念也作怪,捏了捏弟弟握在胸前的一只小手,自我介绍道。 “噗嗤……”床上突然传来一声笑,原来是卫氏醒了,听见女儿搞怪,便笑出声来。 “娘,你醒啦~” “醒了,乖乖你还真没说错,你真生在十五……要不给你取个小名叫十五?” 卫氏坐起身,陈二舅给她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扶着她靠着床坐着,卫氏边挪边调笑道。 “那是谁算了吧,还是念丫好听些……娘,你还疼吗?” 陈念摇了摇头坐在床脚,捏了捏她娘的腿关切地道。 卫氏摇摇头,这才将眼神放到自己身侧的小儿子身上,想伸手去抱,又怕把他吵醒,便缩回手去,用胳膊撑着仔细瞧。 “真丑啊!定是像你爹!” 卫氏瞧了自己拼了命生下来的崽子,也不由得对着女儿感叹道,母女二人当场就蛐蛐起来,那小眼神也是把陈二舅给气笑了。 第205章 看望 何氏端了汤和小米粥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场景,咳嗽一声清清喉咙,见屋里所有人都看过来,这才道,“花儿,生娃娃受累一晚上,不多睡会儿?” 说着不等卫氏回答,便又自言自语道,“醒了也正好,来把汤喝了,还有小米粥……” “你们两个头不梳脸不洗,就往这儿钻哇,念丫,你姐等着给你梳头呢……秋缘,快去洗漱吃早饭咯。” 何氏把托盘放到桌上,就开始把俩娃娃往外撵。 “开门关门动静小点哦,不要让邪风钻进来了……老二,火盆子不够旺,再去烧一盆来……还得端两盆水放这屋里头,免得太干了……” 何氏絮絮叨叨的,陈二舅对着妻子挑了挑眉头,便带着俩娃娃出了屋子去。 卫氏在喝汤的时候,陈大舅也满是歉意地敲响了李大夫家的大门,幸亏来得早,李大夫一大家子正打算吃了早饭后去给先祖扫墓来着,一听陈大舅讲完来意,便收拾了药箱要跟着去。 “老大老二,今年就你领着你们的妻儿去扫码吧,记得给你娘多上两柱香……” 陈大舅帮忙接过李大夫的药箱,陈舅公也连连作揖,二人等李大夫跟家里人交代完,把人扶上牛车,这才快牛加鞭地往家赶。 回来一进村,就遇到同村人起大早去扫墓的,见二人牛车上坐着李大夫,连连上前询问,这才得知卫氏已经生产了,一路上恭喜声就没断过。 李大夫给卫氏诊断过后,也只开了些可以熬水擦洗的药,卫氏要哺乳,吃药倒是不合适了。 想了想,李大夫还是开了副通草,让何氏炖汤的时候放点在里头。 通草,通草,听名字林秋缘都猜到是下奶的药草,这玩意儿秋天的时候陈家和就带着何氏漫山遍野找了不少晒干了存起来,此时倒是省力了。 此时没有陈二舅什么事儿,何氏便让他驾车送李大夫回去,想着李大夫家里没种什么地,何氏和陈氏还往车上搬了不少新鲜果蔬,才炕好的腊肉、板鸭、豆腐干之类的也一样拿了点,毕竟年初一就把人从家里带来,何氏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使不得哟使不得!我这是来看病的,怎地像土匪似的搬一车走呢?” 李大夫连连摆手,直呼使不得。 “使得嘞!您就收下吧,这大过年的,年初一一大早还劳烦您走一趟……” 何氏连忙跟陈舅公使眼色,二人联合把李大夫推上牛车,塞了个月月红(十二文)的红封到李大夫手中,便让陈二舅赶了牛车走。 没多时,村里就有不少人知道卫氏已经生了,因着年初一有不能上别人家串门的习俗,肖大脚便没上门来,年初一将家中的事儿忙活完,年初二一大早,肖大脚就带着儿孙们上门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赵大牛一家,罗大丫三姊妹也提着篮子来了。 小米、红枣、鸡、蛋,何氏替卫氏一一收下,卫氏坐月子,不太方便见人,又是大冬天,一进一出带风进去倒不好,于是肖大脚几人也只是在门边和卫氏说上两句话,并未进去看。 “老姐姐,这满月酒肯定是要办的吧?你家圈里头的大肥猪,可得多多养着,我瞧着这几年你家都会喜事连连嘞!” 肖大脚嗑着瓜子,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冲着何氏说道。 “要办的嘞,还好去年养了两头猪……诶,大牛,你家的猪下崽了没?下崽了我要逮四头……” 何氏拿着米花糖分给云哥儿几人吃,还递了块红苕干给赵小麦磨牙,小家伙的牙齿开始冒头,很是费力地嚼着,逗笑了一群人,笑够了才答道,顺带问起了赵大牛。 “下啦!管够的,婶子,怎么着也得您家办完满月才能逮了,就是到时候您得请人回家阉猪才行!” 赵大牛抱着女儿在逗弄,也连忙答道。 陈氏早就带着柳芸娘和朱氏操持午饭了,陈氏也在前头拦着不让他们走,非让他们吃个饭才走。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都来送礼了,还不能吃我家一顿饭了?坐斗,把饭吃了再走……三丫,快拉着姐姐坐下……” 林秋缘几人也去拦着不让他们走,肖大脚这才嗨呀一声,乐呵道,“成,今儿我就吃一会你们家现成嘞!过两天就有得我们忙咯!老姐姐,哪几家请了你们去办席啊?” “该你吃现成!跟我们客气啥子哟?没几家,有两家办寿、一家办满月……搞不赢,就接了三家,你接了几家嘛?” 肖大脚和何氏聊得热火朝天,陈大舅几人也帮忙招呼着,赵大牛还去看了看他们家的兔子和山羊,言语间透露出想养的念头。 “兔子你捉一对去就成,山羊嘛,张家婶子说想养,这头她年前都预定了,我估计这母羊肚子里头又有了,到时候生了你来逮嘛!” 陈大舅说曹操曹操到,二人才刚回到院子里,前头的门就被敲响,陈家和连忙去开门,正是张三和李忠两家人。 “哎呦,赶巧了这不是?婶子,大牛,你们也来啦!诶,家和,先别关门,你赵婶子和夏奶奶她们还在后头,说要晚点来……” 几家人都熟,陈家和帮着林哥儿把他奶扶到凳子上坐着,然后就去灶房提了糖水出来,一人一碗给倒上,何氏也连忙将桌上招待客人的零嘴满上。 “老辈子,您老人家多出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好!来,喝碗水暖暖身……” 林哥儿他奶也乐呵呵地端起碗抿了口,陈念就蹦到她怀里去了。 “张奶奶~” “诶,乖乖来喝甜水……” …… 李忠夫妻俩把东西递给何氏,没坐多久就说要回家去,陈二舅和柳二舅连忙起身拦住他们,柳幺舅还给林秋缘几个娃娃使眼色,娃娃们秒懂,直接把李忠的一双儿女带去一起玩儿了。 李忠一瞧就知道是柳幺舅的鬼主意,捏起拳头轻轻在柳幺舅肩上捶了一下,这才重新坐下,一群人又开始谈天说地,主要也是着重谈谈今年的耕作计划。 后头的赵氏和夏氏也来了,二人没带孩子,何氏几人想拦都拉不住,二人都说家里走不开,就喝了口水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何氏恼得直跺脚,人送了礼,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走了,这算个什么说法啊!? 第206章 一碗水端平 正月初五,柳幺舅就迫不及待地把店子给开了起来,还真别说,大年初几头赶路的人也真不少,横竖店子开着也不亏什么。 何氏和陈二舅要伺候卫氏坐月子;陈氏则带着朱氏几人去帮人办席,这一忙活,就差不多到了正月十五闹元宵——四合镇的花灯节听说又办得盛大。 柳幺舅头天晚上就把店给关了,元宵当天一起来,就开始在灶房里、院里、屋里忙活着,陈氏怕他叮叮当当吵到卫氏坐月子,便把他赶去自家院子里头折腾去。 去年花灯节的销量着实不错,柳幺舅这回也是信心十足,还打算把店里头烤饼子的炉子也给拉上,这也算是店里头的特色了。 元宵一过,对几个娃娃就意味着马上要开学了,村里近来都少有瞧见有娃娃在村里跑啊跳啊闹啊,林秋缘估计都在家里手中一支笔创造一个奇迹呢,亏得自己天天都“自觉化”学习,此时倒是不用补作业,只需要再读一读课文,再背熟一些就成。 陈家和几人在店里头帮忙的时间多,但是每晚也会写上一点作业,此时要补的也不算多,算是按计划进行,倒也并不慌乱。 半个月过去,小初一也长了一圈,身上皱巴巴的皮也褪了不少,眉毛也长了些出来,瞧着总算好看些了,陈念每天都钻进她娘的屋里,陪她说一说话,不然就安安静静地看弟弟睡觉。 卫氏躺在床上,瞧着自己的一双儿女,眼里也满是满足感,只是这月子坐得也忒无聊。 娃娃生在冬月里头,不光小娃娃,就连大人都动不得,陈二舅每天都把炭盆烧的旺旺的,打开背风的窗户,确保屋里头的妻儿不被冻着。 陈氏和何氏还裁了块布出来挡在床前,屋里头通风也影响不到卫氏坐月子。 卫氏每日躺着的时候多,顶多就是初一洗澡的时候,她也起来跟着也擦洗擦洗,出太阳的时候,何氏就会用老姜老陈艾花椒益母草等草药熬上一大锅水,让陈二舅提进屋里给卫氏洗头洗澡,随后快速用炭火烘干就继续用帽子包着头发和额头,袜子也厚厚地穿上两双,确保邪风进不去。 小初一虽然在他娘肚子里头闹腾,但生下来也好带,主要他不闹人,包着躺床上也行,被他爹娘抱怀里也行,让他奶和姑婆抱着也凑合,也不爱哭,只是饿了还有晚上要睡觉要找娘的时候会哭嚷几声。 有一次他爹正给他换刚拉了噗噗的尿片呢,这小子也不客气,突然就滋了他爹一身,还在那傻笑个不停,何氏瞧了直夸这孩子聪明。 卫氏但笑不语,先头念丫出生,噗噗噗喷了她爹一身黄金,她婆婆也是这般夸的。 陈二舅任劳任怨地经由着两娘母,也是乐在其中,被儿子滋了一胸口的尿也不恼,直说这是他儿子给他滋的福气,随即就把衣服脱下,端了装了尿片的盆子去搓洗。 后院向阳的杆子上挂了一串尿布,瞧着也是十分壮观的。 不过小初一醒着的时间也不是特别多,娃娃小,精力有限,每天绝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在睡觉,饿了就嚎两声,拉了就哼唧哼唧,吃喝拉撒都解决了,就在襁褓里头,挨着他娘,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睡得香甜,有时候床脚还会多一个睡着的他姐。 陈二舅忙活完时不时就回屋里瞧一瞧,何氏和陈氏则每天想着法子给卫氏熬月子汤喝。 陈氏几人手艺好,又控制着盐分,鸡汤熬出来的那层油也会撇开,这是先头肖大脚和张林他奶给的经验之谈,说是吃太油了,反而会堵奶,那可是大人娃娃都遭罪。 卫氏刚生完初一时,奶没下来,何氏用热水给她敷,上手帮她揉,初一饿得直哭,也很是很用力地吸。 娃娃吃奶的力气也不是盖的,终于在何氏、卫氏、小初一的三重努力下,卫氏的奶下来了,代价就是乳头被吸破,痛得卫氏都直吸凉气。 “这小子!怎么那么有劲儿?一点不像你姐那时候,还是姑娘伙要文雅些,喝奶都是小小口地吸,哪像这臭小子……” 何氏瞧儿媳皱着眉头喂着奶,又瞧她怀中的乖孙子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吃奶吃得贼用力,像是要把他娘吸干似的,何氏也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对着襁褓拍了拍。 小初一似乎也有意见,把小手从襁褓里挣扎出来,伸手去无意识拽着,何氏连忙扯了扯襁褓,把他的小爪子重新捂进去,免得受凉。 小初一吃饱了就老老实实睡了,卫氏瞧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也是欢喜。 何氏瞧她盯着睡着的孙子笑得欢喜,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花儿,娘知道你这回如愿了,但是啊,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些哦……咱念丫大了,可是分得清……” “娘!我晓得的,先头没怀的时候,就想着就我没生儿子,咱老家那些人家,妯娌间有一个没生儿子,当婆婆的就会偏心……妯娌间也会有矛盾,当时我就担心,愁啊……咱家也算得上是举家搬迁了吧?近点了说不管是您,还是大嫂子,还是姑姑表姐,都不是这样的人,远点了说,我瞧牛嫂嫂做梦都想要女儿,拼了命都把小麦生下来,肖婶子一家都欢喜小麦……再说了,您瞧瞧罗家……” 卫氏将衣服扯好,一边系胸前的扣子一边慢慢说道,话语间也满是感慨,说完就握住何氏的手,弯腰将脸贴在何氏掌心,小声道了句,“娘,谢谢您……” 何氏抽回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假装怒道,“快打直,不要勾着背,二天上了年纪痛!喂完娃娃就躺斗嘛!说啥子谢不谢嘛!我去看一下炉子,你先休息,有事儿就喊一声,娃娃们都在外头,帮忙跑腿还是可以的……” 说完,何氏就把卫氏按在床上,帮她掖好被子,又把床脚的另一床被子抱过来,团吧团吧给拦在初一的外侧,让他怎么动都出不来,做好保护之后,这才交代了几句,就往外头去。 第207章 是熟人 娃娃们才开学没多久,村西头的三进青砖房忽然就挂起了牌匾,还用大红布遮起来,屋里屋外也开始张灯结彩,有好打听的人就打听到说宅子的主人快搬来了。 一时间村里头都议论纷纷,到底是哪路大人物又光临他们这小山村?就连村东头陆宅的陆老爷也有几分好奇,派人托关系偷偷去问询,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听说是从府城搬来的。 府城的人为什么会搬到他们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山村?肖大脚心里头有点猜测,但又不确定,便又挎着篮子,背着孙女儿,往小湾跑了几回。 柳幺舅心中也有几分猜测,但大家都说省城,他记得冬至的姨姨不是府城来的呀?于是便把这个猜测甩到后脑勺,直到某天店里来了俩熟悉的面孔。 许佳贤确实不是府城人,但跟她一同的林妙枝是啊! 这日柳幺舅柳二舅还在后厨忙着做菜呢,突然张林和刘溪生慌里慌张地跑进灶房,说外头有俩带刀的瞧着凶巴巴的官兵,柳幺舅也心下一咯噔,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洗手,边走边在围裙上擦手,脑袋也快速转着,想着要是遇到吃白食的,就送他们一份花钱保平安算了…… 大壮大牛坐在桌上,赵氏一边上前倒茶招呼,一边把罗大丫往身后推,扬着笑把茶端上桌。 “二位官爷喝点茶暖暖身子,今儿想吃点什么?咱家今日的菜单都在墙上……您瞧瞧……” “随便来点儿什么都成,店里有啥就上点啥吧,我俩垫垫肚子……店里头有热水吧?我俩想洗漱一下……” 大壮抓起碗一口把茶喝干净,又示意赵氏添茶,随口吩咐下去,一抬头瞧见一旁坐着的大牛,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想着上门送请帖的话,还是得得体些才行,这才抬眼问道。 “哎呦!这不是……” 一侧的大牛一股脑坐起身,言语里已经带了喜意。 “大壮兄弟,大牛兄弟!” 柳幺舅一瞧,嘿,这不是老熟人嘛?原本脸上挂着的生意人的商业假笑也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柳二舅也挂着笑前去打招呼,后头跟着的刘溪生和张林对视一眼,反应过来后,这才放下心来,赵氏也呼了一口气,带着仨孩子进灶房忙活去。 四人寒暄一番,柳家俩兄弟也顺势坐下,一张四方桌,正好一人坐一方。 “柳兄弟,这店你们家开的啊?可真不赖啊!” 大牛是真欢喜,站起身看了一圈店里头的,遂又坐下喝茶。 “骑马来的吧?等着,我们这有豆渣饼……林哥儿、溪生,拿筐豆饼出来去帮忙把马儿喂咯!” 柳幺舅瞧二人一脸的风尘仆仆,想都不想是骑马来的,连忙冲着后头喊道,没一会儿,二人就一人抱筐,一人提水,从几人面前出了屋子。 “这俩小子,真是,活像我要吃了他们似的……”大壮笑着打趣道,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可真不怪他们,先头有一伙官兵来过店里,吃了霸王餐不说,还想调戏妇女,若不是柳幺舅把城里头当差的徐大搬出来,他们这小店,估摸着还会被乱砸一通……那回可把几人吓得不轻,好在那伙官兵再也没来过。 “切,这种被派出去外头跑腿的小喽啰惯是会仗势欺人的!咱们可不屑这般做……” 大牛听完柳幺舅的讲述,脸上也显露出几分不屑,嗤笑一声又扶着肚子坐好。 “饿惨我了,柳兄弟,店里头有点啥子吃的没?我们还想洗漱一下……诶,晚点我们还要去你家呢!” “有的,有的……哥,你去帮我瞧瞧,我先头都弄得差不多了,赵婶子应当在弄。” 柳二舅点点头,起身往后头走,柳幺舅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们还要去我家?去看冬至吗?那小丫头现在可淘了!” 想到冬至那活宝样,柳幺舅脸上的笑也更真诚了几分。 “是,我们奉表小姐和小姐之命,前来给你们送请帖……柳兄弟,一会儿啊,还得劳烦你们带下路,我们还得去一趟你们村长家……” 大壮对着右手上方抱了抱拳,这才答道。 请帖?什么请帖?柳幺舅脸上明晃晃写满了不解,明眼人都能瞧出他脸上的不解。 大牛还没来得及解释,林哥儿就迎进来几个客人,柳幺舅连忙上前去招呼,等都安排妥当,柳二舅和赵氏也端着菜上桌,罗大丫帮忙端了碗筷来。 “来来来,垫垫肚子,灶上就做了这些,你们先吃着,我再去做几个菜……” 柳幺舅刚想动作,就被大壮给拦住,“柳兄弟,真不用,够吃了……先帮我们备点热水吧,一会儿我们洗把脸,才好登门。” 在家的冬至也没闲着,今儿天气好,脚跟脚地跟在她娘身后当起了小尾巴。 柳芸娘把屋里头的被子、厚袄子都抱出来晒一晒,陈念和冬至跟在她身后,帮忙拿些轻巧的东西。 何氏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孙子也在院里头来走走,陈念和冬至一瞧,连忙也过来围观小初一。 小初一此时醒着,滴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何氏的脸蛋,似乎是在分辨什么。 “哈喽,小初一……” 陈念对着襁褓里头的弟弟挥挥手,说了句何氏不太听得懂的话。 “哈喽是啥子意思哟念丫?”何氏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了院里的小马扎上,问道。 “就是打招呼的意思,我听表姐是这样跟初一打招呼的!” 陈念用手撑着膝盖,歪着头从上方看向弟弟,龇着自己的米粒牙对着弟弟笑着。 冬至也踮着脚去瞧,双手扒拉着何氏的胳膊,示意她把胳膊放下来些。 “冬至瞧,这是弟弟,以后冬至也是姐姐啦!” 何氏将胳膊压低,露出里头眯着眼的小初一,笑呵呵地对着冬至说道。 “嘿嘿,弟弟!” 冬至伸手戳了戳小初一的脸蛋,哪曾想这娃娃是个小气的,冬至也没用力,这小子就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何氏见哄不住,连忙把娃娃给卫氏送了过去,留下俩一脸懵的娃娃站在院子里头,你看我我看你,看着看着竟然互相戳起脸蛋来。 第208章 黑脸阎王 小初一嚎得震天响,倒让何氏和卫氏哭笑不得,卫氏抱着儿子轻轻哄着,也不大哄得住他,最后还是拿奶嘴才堵住他委屈巴巴的嘴巴。 “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这般小家子气,摸一下就哭,哄都哄不住……” 卫氏一边轻轻拍照儿子的小屁股,一边弯着腰让他更舒服地吸奶,很是无奈地跟婆婆吐槽道。 没成想何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卫氏不解地抬头看向自家婆婆。 “随了谁?随了你!你满月的时候,我带着你大哥和你男人去吃席,不知二郎这孩子怎么就摸你床边去了,见你长得乖,伸手摸了一下你的脸,好家伙,你哭得比你儿子还响!诶诶诶!你娘我可没瞎说啊!” 何氏见二儿媳越发的窘迫,也不调笑她了,伸手捏了捏孙子的脸蛋,又把卫氏扶着躺下,这才往外头去,她得去找陈氏商量一下办满月酒的事儿。 姑嫂二人正谈在兴头上,外头的门就被敲响,原来是肖大脚背着孙女来串门来了,何氏连忙把人迎进屋里。 “她婶子,你来的真的时候,我俩正商量满月酒的事儿呢,你帮忙听听还缺啥子没有?哎呦乖乖,来,你何奶奶抱一哈……” 何氏帮肖大脚接着包着赵小麦的背带,等肖大脚解开前头的背带绳子时,何氏直接把赵小麦抱进怀里头逗弄着,顺带询问了肖大脚的参考意见。 肖大脚去年才办过赵小麦的满月酒,很有经验,便竖着耳朵仔细听着,没多一会儿,柳芸娘就端着碗糖水蛋来,招呼肖大脚吃。 托盘上有两碗糖水蛋,想都不用想这是属于卫氏的加餐,肖大脚也有些不好意思,“哎呦,我怎么跟侄媳妇抢吃的嘛!这咋好意思哟!” “特意给你煮的,顺带给她二表弟妹端一碗嘞,快喝嘛!” 陈氏也劝道,没一会儿几人就聊得热火朝天。 店里头的几人也聊得热火朝天,大壮大牛吃饱了,也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瞧着没那般风尘仆仆的样子,头发上挂着的霜也消失不见了,这才牵了马准备去村里头。 “莫牵马了,等它们在这歇着,让我二哥用牛车送你们去嘛,这道店里头也不忙……你们怕不是城门一开就赶过来了哦?” 得知几人的来意后,柳幺舅直接去套了牛车,又跟他哥说了声,柳二舅点点头,便拿了鞭子走到前头,把牛车赶了出来。 先到村西头,二人跳下牛车去敲门,没一会儿,门就从里头打开,一上了年纪的妇人开的门。 “哎呀!你们来啦!吃早饭没有?快快快,我们还在弄,小姐她们来了没?” 妇人一瞧是大壮大牛,连忙欢喜地拍了下手,脑袋直往二人后头凑,见后头站着个陌生男子,不由得皱了眉头。 “熊妈妈,莫看咯,表小姐还有几天才能来,这儿都弄得差不多了吧?” 还不是咱们家小姐闹着不肯放人?不然早来了!大牛答了话后不由得默默腹诽道。 “熊妈妈,这是小表小姐的舅舅,就住对面湾湾头,姓柳……” 大壮进了门,也没忘介绍一下身后的柳二舅,柳二舅也哑着嗓子道了句安好。 “哎呀呀呀!快请进快请进!都是一家人!老婆子是老眼昏花咯……这就是表小姐说的那个不太能说话的舅舅吧?” 熊妈妈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连忙热情招呼道,随后与走到后头的大牛咬耳朵打听了一番。 得知事情因果后,熊妈妈看柳二舅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惜。 这房子比他们三家子的地基加起来都还要宽还要长,甚至后头的花园都直接建在溪上,很是广阔,花草树木应当是去年秋末种下的,此时也开始显现生机,柳幺舅看着园中的一株山茶看得有些出神,瞧着与村中的茶花的品种不大像,院里这株更明艳些。 大壮大牛巡视了一番,便准备告辞,熊妈妈连忙留二人吃午饭,二人应下,这才准备往村长家中去。 村长应当是多少知晓一些消息的,见二人拿着请帖上门也有几分惊讶,夏氏也连连将人往里头迎。 二人进村长家时,村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地里头忙活,在溪边洗衣的人也不少,没过多久,村长家里头进了俩挎刀官兵的事儿就传遍了村里头,众人纷纷猜是不是城里当差的徐大出什么事了。 等二人又跟着柳二舅往小湾去,众人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不少好打听的人一对上夏氏睨过来的目光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谁不知道现在村里没有没有老张氏这个打嘴仗的对手后,夏氏的脾气看起来都好上了几分,大清早的,可没人想撞炮仗上头去。 “诶,怎么又去小湾去了?这是犯啥事儿了?” “看着也不像犯事儿啊,人官兵还坐在柳二的牛车上呢!” “诶,这到底啥子名堂哦?你晓得不?” “不晓得?你呢?” “安?那我就更不晓得咯!夏嫂子怕晓得,哪个敢去问嘛?” 是的,众人议论纷纷,敢上前去问的没几个,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后,索性还是回到地里头,至少庄稼和土地是不用去猜的,你用没用心对它,秋收的时候就一清二楚了。 “娘!来熟人了!” 陈氏听见隔壁院子有车轱辘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想继续谈话呢,就听见脚步声从隔壁传过来,还越来越近,随即二儿子嘶哑的声音就响起来。 熟人?什么熟人?陈氏一脸困惑地站起身。 “嗨呀,这不大壮大牛嘛!来来来,快坐!杏儿、芸娘……算了,我去泡茶,你俩坐哈!” 何氏一扭头就瞧见来人,惊喜地一拍大腿,连忙招呼二人坐,起身去泡茶去。 “你俩吃早饭没?没吃我去给你们烙点饼……” 二人刚坐下,陈氏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娃娃的哭声。 “哇哇哇!” 肖大脚低头一瞧,原本熟睡的小孙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害怕得直往背带里头缩,眼睛紧紧闭着,害怕得直哭。 大牛见大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差点笑出声来,得,这黑脸阎王又把别人家孩子给吓哭了,全然忘记自个儿跟大壮其实也差不多。 第209章 孵蛋 “什么?这傻孩子真搬来了?就那青砖大瓦房?” 何氏先头有猜测,此番证实了也还是觉得震惊。 “哎呦这傻姑娘哟……” 肖大脚也适时背着赵小麦回家去,陈氏起身送她,刚刚跨进大门就听见嫂子在那感叹道。 “大牛,那是只有许姑娘一人住吗?”陈氏去灶房把躲着的陈念和冬至抓了过来,让二人在凳子上坐好,才问道。 冬至不肯自己坐,直往陈氏的怀里钻,双手死死地拽住陈氏的衣服,小脑袋也埋得很低,显然也是怕的。 “冬至莫怕,这俩叔叔你以前见过的……他们还抱过你呢!你还记得你姨姨吗?他们是替你姨姨来看你的,快抬头让叔叔瞧瞧咱家冬至多乖……” 陈氏把冬至抱在怀里头,举着她的小手对着大牛和大壮打着招呼,小家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打完招呼后就又不好意思地缩回陈氏怀里,这时候的孩子多少都有些怕生。 大牛笑了笑,瞧着冬至肉嘟嘟的小脸蛋,也知道这小家伙日子过得很不错,想到表小姐挑的珠花,应当是很适合的。 对了!珠花!礼物呢? 没拿! 大牛轻轻踹了大壮一脚,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大壮有些不太明白,倒也跨步跟上。 “这是咋啦?挤眉弄眼的……沙眼了?” “大哥,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还是很重要的事儿!”大牛斟酌再三,试探着问道。 “什么事啊?咱们不就是来跑腿送请帖的吗?还有啥?” 大壮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不由得踹了大牛一脚,示意他快说。 “大哥,咱们一大早赶路,好像把表小姐准备的礼给忘了……” 大牛颇为心虚的样子让大壮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怒骂道,“东西不是交给你了吗?” “你不也是没想起来嘛……” 大壮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决定还是回城一趟比较好,回去之前还是得先道个歉,把态度做足,免得表小姐怪罪下来……表小姐倒是不会怪罪,自家小姐可就……难缠哦! 何氏和陈氏见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以为二人遇上什么急事了,何氏用干荷叶包了几个才烙好的饼塞在大牛手里,便准备送他们出去。 大牛和大壮也颇为诚心地道歉,何氏和陈氏听完才放下心来,直呼都是小事儿,还留他们吃午饭,柳芸娘和朱氏把鸡鸭都宰上了,正在灶上忙活。 大牛和大壮倒想留,但想到自家小姐…… 二人打了个冷噤,毅然决然地先告辞,柳二舅牛才拴好牛,就见二人懊恼地一拍大腿,拔腿就往路上跑,瞧着有几分焦急,柳二舅连忙解开栓牛的绳子,甩着鞭子去追二人。 陈氏和何氏也哭笑不得,估摸着二人从城里的来回的时间,诶,也就比平日的饭点晚一些,便决定等上一等。 大壮大牛紧赶慢赶地跑回城里,只来得及喝上口水,就一人背着个背篼上了马背,尽管看起来很是滑稽,二人也顾不得了,若是让小姐知道他们二人出了个那么大的纰漏……二人的马鞭挥得更勤了。 等林秋缘几人下学回来,从陈念和冬至嘴里得知大牛和大壮来过,林秋缘只觉得名字有点耳熟,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谁是谁,她就记得肖奶奶家隔壁的大牛叔叫大牛来着…… “就是上回跟冬至的姨姨来的……林姑姑家的大牛和大壮……” 陈念牵着冬至,一脸我知道快问我的表情,冬至也在一旁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陈念还着重讲了二人跑得飞快的事儿,林秋缘听到这,眼里两分期盼都灭了下去,她还以为二人会施展一番传说中飞檐走壁的轻功呢,结果还是纯纯靠双腿,看来传说中的轻功、内力什么的,仅存于武侠小说,她这一看就是种田文,有个der的武侠啊! 不过,宅子是冬至的小姨的这个事实倒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林秋缘倒是很好奇这一年里,冬至的小姨做什么去了,她还想知道冬至的便宜爹的瓜的后续呢! 跟林秋同样想法的一大家子也想知道这一年许佳贤做什么去了,抱着疑惑的态度,打开了桌上精美的请帖。 “二月初四……倒是个好日子哟!” 陈氏听完几个刚开蒙一年,还是半文盲的娃娃磕磕绊绊地念完请帖的内容,耳朵只抓重点,听到了日期,边绣手中的背带边说道。 “那不就是咱们办满月酒后头?二月好日子还真不少……诶,这几轮场(赶集)是不是要把该买的调料啥子的准备起了哦?” 何氏也在牵着背带的一角在绣着花样子,闻言也抬起头答道,手中的活计并没停,林秋缘都怕她不小心扎到自己,但何氏说多年的绣花老手,虽然绣不出什么特别精美的花样,绣点花花草草还是说得过去的。 一家子的话题这才从许佳贤身上转移到自家的满月酒上。 “杏儿,咱家煮红鸡蛋的蛋还够吗?还有炸酥肉的鸭蛋够不够?不够咱们去村里头收一点儿……” 已经聊到菜式和调料,何氏突然想到满月酒的红鸡蛋,也不知够不够,最近屋里屋外芒果,都没时间去清蛋的数量,这才抬头望向平日里去院儿路捡鸡蛋的朱氏。 “放心吧娘,够够的!咱家鸡鸭鹅都肯下蛋,咱家啥子时候缺过蛋哦?二弟妹坐月子,肖婶子她们来看望,都是把蛋一篮子一篮子地提过来,二弟妹根本就吃不赢,都还多得很,你就算办五十桌的席面,咱家都是够的……我还捡了不少种蛋出来塞到咱家抱鸡婆下边儿咯,咱家老母鸡好几个都成抱鸡婆了,我把鸭蛋鹅蛋也往它们窝里塞,它们好像也没发觉,每天都在那抱窝……” 朱氏手上的针不大扎得进硬布里头,便拿针在头发上刮了刮,这才一边缝针一边答道,圆圆的脸蛋子上满是憨厚,何氏瞧了也跟着笑。 “你啊你!那到时候抱鸡婆把蛋孵出来,瞧自己的崽崽不一样,不去带,啷个办?” 何氏也被朱氏的馊主意气笑了,很是无奈地指出问题的重点来。 “那有啥子嘛!我问过赵嫂子,她家的那几只鸭子都是她们家的老母鸡孵出来的,老母鸡不带小鸭子,赵嫂子就拿了个篮子,装了麦麸谷草这些保暖的,还捡了不少鸭毛鹅毛到窝里头,篮子提到灶房,小鸭子都暖乎乎的,那些鸭子现在都可以在她们家门口的田里头游咯。娘,我就告(试)一哈嘛,应该是可以嘞!” 朱氏也怕扎到手,索性收了针将其别在头发上,拖着屁股下的凳子,挪到了何氏旁边,抱着她的胳膊摇晃,保证道。 何氏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子,一家子就着话头说说笑笑到大晚上,娃娃们都去睡了,话题也还没停,直到月上西头,大人们才回屋歇息。 第210章 忙办席 二月初一,正是小初一的满月酒,从正月二十九下午,家里头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 店里头也提前贴出告示,二月初一不开门,四邻也通知到位了,正月三十傍晚柳二舅和柳幺舅也早早闭店回家帮忙去。 养了一年的大肥猪也被分解成不同的部位摆在木板上,等着被做成美食。 每逢初一十五,学堂就放假,陈二舅也请几个娃娃帮忙用红纸简简单单地写了个请帖,去学堂恭恭敬敬地给俞先生递了请帖,请他二月初一来家中吃酒,俞先生也高高兴兴应下。 陆家陈二舅也去送了请帖,都是管事帮忙接下的,具体人来不来,一家子也不太清楚。 给唐大夫的请帖自然是陈二舅带着陈家和一起去递的,老大夫乐呵呵地收下,表示一定会来。 正月三十下午一下学,几个娃娃就迫不及待地往家里赶,明日家中有酒席,最开心的恐怕就是孩子了。 “家和,你家明天办席,会有豆腐丸子吗?还有芋头粉蒸肉……” 路上的小伙伴们也叽叽喳喳地跟在几人身后,按照溪江村的习俗,主家办正席的头一晚也会简单摆上几桌,留前来帮忙的亲人朋友四邻简单吃一顿,菜不会太丰盛,主要就是猪肚子里头的那些东西和鸡鸭鹅肚里的杂碎,家里的娃娃早就被办了交代,今天下学后要去小湾吃晚饭,所以一下学就跟在了陈家和几人的身后,好几个连家都不想先回。 “有嘞!我爹一大早就起来推磨了,我瞧着泡了不少豆子呢!不过芋头就没有了,家里的芋头早就吃完了,红苕还有一些,那应当有红苕粉蒸肉……” 陈家和捏着书包的袋子,脚下也走得飞快,他想快点回家去帮忙来着。 “糯米夹沙肉也有,鸡鸭鹅也有,还杀了兔子,不知道我奶她们怎么做……” 陈思思也连忙补充上,不过她们回去还有正事,便没多说,恨不得脚下生烟,直接一步到家。 “我们要先回家去,去田坎上撬折耳根……就先跑咯,你们慢慢来哈……” 林夏至拽住妹妹的手就开冲刺,边跑还不忘对着后头的几人道。 嘿!这活儿他们熟啊!后头的小伙伴们一听,干脆各回各家,约好一人挎了个篮子,在桥头集合。 路上也有不少人扛着桌子板凳往小湾去,几个娃娃边跑边打招呼,一路嘴甜到家门口。 院子里头已经架起了三个临时搭的炉子,炉子上头已经烟雾缭绕,一个特大的木甑子放在锅里头蒸着,林秋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里头蒸的是苞谷饭。 前院儿里头坐着喝茶话家常的人不少,在后院儿帮忙择菜、剥蒜、切菜的人也不少,人来人往的,瞧着就热闹极了。 书包一放,娃娃们把房门关好,不忘先去卫氏房里瞧瞧小初一,这才挎了篮子、背了背篼,掰了木棍拿在手中,刚走到竹林下方的田坎上开始撬折耳根,就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喊他们。 林秋缘抬起头一看,好家伙,童子军大队来了——自己的小同窗们,大大小小的都挎着篮子、或背着小背篼往田坎上跑来。 “咱们也有帮忙的嘞!” 林夏至站起身一瞧,脸都快笑烂了,连忙挥手回应着。 娃娃大军们的战斗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没多一会儿一群人就把门口的田坎上找了个遍,还碰上了在田里头摸泥鳅黄鳝的陈大舅几人,陈家和和林夏至一瞧,便迫不及待地解开绑腿袜,把裤腿扎紧,鞋子放好,就往田里头走。 田里犁了一回,把去年的谷桩都犁到了田里当肥料,此时倒不用担心被扎脚了。 也有不少娃娃在田埂上蠢蠢欲动,陈大舅连忙制止他们,道,“你们莫下来,小心家里头大人的黄荆棍和刷条子哦!” 这话倒把人给劝退不少,陈思思和林秋缘便带着一群人往家里去。 “哦哟!你们咋撬了啷多折耳根哟!可以可以!明天的都够了!多谢多谢,多谢娃娃些……来来来,洗洗手,来吃点杂拌儿……” 何氏瞧见地上的一堆折耳根,也是大吃一惊,娃娃们还自觉蹲在地上清理折耳根,一个个都乖巧的不得了,何氏拿着个小筐子,连连谢道,没一会儿就从屋里装了一筐子零嘴出来,放在桌上招呼娃娃们吃。 娃娃上了一年学,耳濡目染下,自然是知礼了不少,不会像以前一样吃东西五抢六拖的,先跟何氏道了谢,这才一人拿了一样爱吃的零嘴在手里吃,在后院儿帮忙的大人们也连连夸,直夸得一群娃娃吃相都斯文了不少。 也有不少趁热打铁的男娃趁机缠上自家爹娘,说想去帮忙扣泥鳅黄鳝,前院儿里吹牛谈天的男人们一听,嘿,这不来活了嘛? 于是乎,前头闲着的男人们便带着自家想去田里头泥鳅黄鳝的崽崽们往外头去。 “来来来,西山那边可不少嘞!少有人去那边扣,肯定多……” 何氏见大家兴致高昂,也没拦着,只说晚上能不能加个菜就看大家了,这下可激起了不少人的斗志,连连对着何氏道,“婶子,您放心,今晚肯定能加上个菜!您那手艺我晓得,就馋这一口……走走走,兄弟伙,咱们啊,自己给自己加顿餐……” “成!那我就抱一坛子酒出来,要是你们黄鳝逮得多,我就弄成盘黄鳝给你们下酒嘛!” 何氏找了背篼递给他们,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哎呦!何婶子又有新菜式……兄弟伙,走,今晚能不能喝上二两小酒,能不能加餐就看我们自己咯!” 原本只是娃娃们贪玩的活动,竟然也激起了这群已经当爹了的青年们的斗志,一个个挽着裤腿,便把自家儿子带入门。 男人们一边在泥里抠,一边给身侧的儿子指导着,想当初,他们的爹或者爷也是这般教他们的,瞧着娃娃们激动的脸庞,男人们竟然也开始回忆起了童年。 第211章 沾喜气 来帮忙的四邻们吃完饭后,帮忙把碗筷洗干净码好,又帮忙收拾了收拾才趁着天没黑完赶紧回家去。 何氏几人却有的忙,各种蒸碗要摆盘装在斗碗里,再摆在蒸屉上,明早好直接上锅蒸,这可是个费力精细的活计,肖大脚也直接留下来帮忙,晚上就歇在柳家,横竖位置是够的。 陈大舅几人则趁天麻麻黑的时候赶紧去鱼塘把网给撒上,明儿一大早好收网,这时候的肥头鱼,鱼肉鲜嫩,用来清蒸是最好的。 柳二舅和柳幺舅则在处理一大盆的泥鳅黄鳝,场面有些太美,林秋缘几个娃娃根本不敢看,全都躲到隔壁灶房里头去。 隔壁灶房里头陈氏还在慢慢地烙蛋皮,这是要做刀口圆子的。先前来帮忙的妇人们已经把圆子的馅儿和好,朱氏和柳芸娘帮忙用蛋皮把肉裹上,一会儿拿到炉子上蒸上就成。 陈氏也会有偶尔失手的时候,烙坏了的蛋皮就会让几个娃娃拿去分食,冬至牙没长齐,最喜欢这种软乎乎的食物,小手拽着蛋皮,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成啦,我们还得忙活大半宿,蛋皮够了,你们吃完了去洗洗手洗洗脚,耍一会儿也成,写作业也成,到时间就差不多带着妹妹些睡得咯!” 陈氏忙活完烙蛋皮,也挽了袖子准备跟着包肉圆子,便对着几个娃娃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挡道。 “姑婆,这个调料碾好了,放哪里?” 陈家和从外头端着个斗碗进来,见妹妹们都从灶房里往外钻,连忙把斗碗举高些,怕她们碰到,这才跨进屋子,问道。 “放这儿放这儿!家和,你也去歇歇,帮我看着那几个皮猴儿,到处钻来钻去的……” 陈氏用下巴往灶上一指,又抬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见懂事的侄孙子,心里头也颇为熨帖。 陈家和应了声就打算往外走,陈氏叫住他,揪了块蛋皮递给她,陈家和高高兴兴接下,小口小口撕来吃着往外头去。 翌日一大早,院子里头就忙活开来,林秋缘竖起耳朵听,能听到什么东西落进盆里的扑腾声,听了一会儿,似乎听到拿刀拍打什么东西声音,林秋缘估摸着后头是在杀鱼,便往被子里拱了拱,靠在暖乎乎的陈念,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卫氏今儿也打扮一新,总算是能出门走走了,抱着同样穿得喜庆崭新的小初一走到院子里头来。 “哎呦,这孩子长得真好!瞧着又长了些吧?瞧这小脸蛋子……” 肖大脚正好洗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转身就瞧着卫氏抱着孩子出来,连忙将手擦干净,用力搓了搓,有了热意了,才探出手指头往小初一脸蛋上戳了戳,嘴上也逗弄道。 “乖乖!这小家伙,睡得真熟……” 一大早就来帮忙的赵氏也围了过来,瞧着孩子闭着眼睛,呼吸绵长,也想伸手去摸了摸,想到自己手上有水,又把手缩了回去。 院里不少老婆子小媳妇儿都没见过小初一,此时也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围观,有些想上手摸的,肖大脚也会帮忙拦一拦。 “诶诶诶,天冷呢,大清早的,你手冰沁,不要往娃娃脸上摸……” “黄嫂子,你手上还有水哒嘛……” …… 何氏端了早饭来,想先让卫氏垫吧一口,就见二儿媳和小孙子被团团围住,连忙端着碗上前解救去。 “花儿,来,先把汤喝咯!” 众人一听,倒也自觉散开,毕竟不能脸皮厚看着人家吃东西嘛! “嫂子,刚好你儿媳妇吃东西,把娃娃给我家媳妇儿抱一哈嘛!我们也讨个喜……” 卫氏刚抱着小初一坐在廊下,何氏刚接过小初一,旁边就有人道,何氏一抬头,见是去年农闲时她们去办过酒席的那家,算了算日子,这是已经成亲小半年了,何氏见那小媳妇袖子被自家婆婆拽着,臊得小脸通红,便笑了笑,把小初一递了过去。 “来嘛,抱一抱,来年就换我们去你家吃红鸡蛋……” 那小媳妇不会抱孩子,抱初一的动作很是生硬,何氏帮她调整着姿势,这样孩子也舒服,大人抱着也省力。 “嫂子,你这娃娃好乖!吃饱了就乖乖睡咯。” 小媳妇是李木匠他们村的,娘家姓庄,年纪瞧着还嫩得很,此时小脸红扑扑的,一脸激动地抱着小初一,脸上满是笑地对着卫氏说道。 卫氏将嘴里的汤咽下去,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啊,也就是这会儿乖,晚上要喝奶、要换尿片的时候,哭得震天响……” “诶,嫂子,娃娃醒了……来,娃娃给你……” 小初一眼皮子跳了跳,睫毛都还没长几根,庄氏低头正好瞧见,连忙抱着孩子要递给卫氏。 “不碍事,白天他没那么认人,你抱着嘛!像我娘说的,说不准来年就该我们去你家吃酒咯!”卫氏摆摆手,也乐得清闲。 “柳儿,你多抱抱,她家的娃娃,可能是送子观音下的童子嘞!你看先头赵家你牛嫂子,六七年了,一直没怀上,先头经常来你嫂子家抱娃娃耍,你瞧瞧,小麦再过几个月都能下地跑咯!还有你家后头嘞……” 一旁也有人搭腔加入群聊,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孩子来,小初一被吵到,嘴巴一扁就开始哭,卫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从庄氏怀里接过儿子回屋去。 陈家和、林夏至起得早,大早上就在门口帮忙招呼客人,陈舅公还是请了徐村长来帮忙写礼金薄,俩娃娃在旁边帮忙递回礼。 林秋缘几人后起来,人多,后头还有几个炉子,陈氏喊陈思思看住几个小的,不让她们乱窜,陈思思把头给俩妹妹梳好,简单地给林秋缘和陈念编了俩小辫子垂在胸前,又拿红头绳给冬至扎了两个小揪揪,这才一手牵一个往门口走。 林秋缘不用被牵着,路过狗窝的时候还瞧了瞧,三只狗和两只猫都不在,估计是被关哪个空屋子里头去了。 今儿院里儿已经热闹起来,站在坡上时,还能瞧见不少人正往这边赶。 第212章 满月头 陆老爷前儿有事儿去了外地,陆夫人便派了管事来送上一份厚礼。陆老爷没来,隔壁的陆衍湫一家子也不便来,也托陆家管事捎了一份礼来,等后头席面散了后,一家子对着礼金薄清点礼品时,才被这两份厚礼给惊掉了下巴。 快到吉时,俞先生和唐先生也相约而来,陈舅公也将二人迎到上桌同徐村长同一桌,三人互相举了举茶杯。 何氏也赶紧把准备给小初一洗澡的大木盆取出来,天井正好被太阳照着,何氏便将其放在了天井正中央。 陈氏请的帮忙剃胎毛的剃头匠见何氏开始摆盆,便也把自己背来的家伙什准备好,跟主家要了热水,开始清洗自己的剃头老伙计。 陈二舅也将矮桌搬出来往上铺上一块红布,一会儿用来包洗完澡的小初一。 陈大舅将提前熬好的,已经冷却的草药提了放在盆边上,一会儿好用来添盆。 随后陈二舅便将用艾叶、金银花、槐树条、柳条等熬好的滚开的草药水提了出来,倒进木盆里头。 天井里已经围上不少要来添盆的老婆子小媳妇,多数都是与几家人交好的,也有些是为了沾个喜气,希望自家儿媳早日怀上孩子,硬拉着小媳妇儿来的。害羞的小媳妇们脸皮薄,都只站在外圈,手不自觉地缴着。 也有胆大些的小媳妇,不用自家婆婆吩咐,自个儿就往前头站,而当婆婆的则站在外圈笑得露出牙豁子,先头抱过小初一的庄氏也胆子大了些,离木盆也近,手里还捏着两枚铜钱,是一会儿用作添盆的。 吉时差不多到了,卫氏抱着已经脱光光的、被抱在襁褓里头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初一从屋里头出来,眉眼柔和,双颊饱满红润,一看就是月子坐得好。 何氏带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纯银祥云项圈丢进盆里,陈氏也丢进一个葫芦小坠子,朱氏和柳芸娘是近亲,也依次丢进提前准备好的小银手镯,肖大脚代为唱礼,也是准备了添盆礼,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银葫芦。 周遭的婆子小媳妇们也不吝啬,有添铜板的、有添果子的、也有帮忙添水的,没一会儿,半盆水就被添满。 肖大脚站在旁边,帮着唱礼,有人扔铜板,便唱“铜钱叮当响不停,富贵安康伴一生”;如有人扔果,便唱“早(枣)儿立子”、“桂元桂元(桂圆),连中三元”等;有人添水,便唱“长流水,聪明伶俐”。 添盆完毕,陈氏便接过小初一,帮他开始洗澡,肖大脚则在一旁唱礼,陈氏就按照肖大脚唱的礼,按照顺序给小初一洗着,林秋几人也挤到前头来看。 “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洗蛋,做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唱礼过于直白,林秋缘瞧着在水里双手双脚都在扑腾着的小初一,很是努力地没有笑出声。 天气有点冷,陈氏就随意地给小初一洗了洗,便把他抱到了矮桌上,随后,何氏便把已经点好的、用生姜片作托的艾叶球儿,象征性地在小初一的脑门上灸上一下,这就算大体完成了。 洗澡的时候小初一没哭,乐呵呵地在水里扑腾,到了艾灸的时候,不知是味道太冲还是怎地,小家伙就突然哭了起来,肖大脚也乐呵呵地夸道。 “哎呦,这好啊!这小家伙哭得响亮!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陈氏三下五除二就将小初一给包好,何氏随即先拿出桌上放着的煮好的鸡蛋往小初一脸上滚六滚,寓意着娃娃能“六六大顺,一生无险”;何氏又拿起桌上的一把小葱往打上三下,最后把打完的小葱甩到了房顶上,希望小初一以后能“聪明伶俐,聪明绝顶”。 做完这些,陈舅公便在堂屋的神龛上点了三炷香,烧三张纸,又奉三杯糖茶,带着陈二舅叩上三个响头,这才去门口点上一挂炮仗,炮仗点完,席面就差不多开始了。 在院里看热闹的四邻们也陆续入座,到处乱跑的娃娃们听到鞭炮声也知晓要开席了,便从四处飞奔回来,各自挨着自家娘或者奶坐好。 男女分席,男人们多少都会喝上二两烧酒,女儿们则喝没什么度数的果酒,何氏和陈氏去年酿了不少各式各样的果酒,倒是管够的。 洗完澡,便到了剃“满月头”环节,剃头匠拿着剃刀,用猪油皂发了泡,便准备开工。 陈二舅抱着儿子,由着剃头匠动作。 “满月头”俗称剃胎毛,但也并不代表着会把娃娃的头发全部剃光,一般会在娃娃额头前方留一小搓“聪明发”,在后脑留一绺“撑根发”,寓意孩子聪明伶俐,扎根长寿,其余的头发便全部剃掉。 额头上的一撮“聪明发”,用林秋缘的话说,简直是活像一颗桃子,林秋缘不由自主地将眼神瞟向俩哥哥,现在都还留着红孩儿的发型,真不觉得后脑勺凉悠悠的嘛? 何氏将儿子被剃下来的胎毛全都捻起来,一部分用一个红色荷包装好,系在了床头,寓意着能得到爹娘的保护;剩下的则用两块小红布包好,到时候好缝一些在小初一衣服的夹层里,何氏接过另一包胎毛,将其供奉到神龛前,寓意着能驱邪避灾,逢凶化吉。 讲究实在是太多,林秋缘也看得津津有味,仪式虽然繁杂,又何尝不是家人对孩子的祝愿呢? 陈二舅原本还担心怀里的儿子不配合,哪成想这小子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很是认真地啃着手指头,手指头上满是口水,十足的馋样倒是让卫氏哭笑不得,连忙掏出帕子给儿子擦了擦手和脸,这才从男人怀里接儿子往屋里去,得先把衣服给娃娃穿上。 穿衣服也有讲究——贴身的小肚兜穿的是先头小麦穿过的旧衣,里衣则是穿的刘二娃家的小儿子的,裤子和袜子也是穿的别人拿的旧衣,只有外头的小袄,是卫氏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新衣。 虎头帽和虎头鞋一戴上,就显得小初一尤为可爱,按照溪江村的洗漱,卫氏还得抱着小初一去屋外绕了一大圈,给娃娃壮壮胆,做完这些,今儿这些满月仪式才算差不多结束,后厨也开始陆续上菜,没多久,院里头的推杯换盏声、划拳嬉笑声便不绝于耳,林秋缘也开开心心地大快朵颐。 第213章 客来 陈舅公带着俩儿子在桌间游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邻人们也是热情回应。 何氏和陈氏也舍得,这次办席,一头猪估摸着有七成都用在了办席上,肉菜旺实,酒水也管够,来吃席的人们就没有不夸的,何氏听了也是喜气洋洋,乐呵呵地招呼大家多吃些。 陈氏做的甜口红烧肉深得娃娃们的喜爱,喜爱度都远远超过了吃了很多回的夹沙肉,当爹当娘的见娃娃爱吃,便打算把自个儿那块让给孩子吃,哪知不少娃娃们纷纷摇头拒绝,把碗里的肉夹回自家爹娘碗里头,直言先生教过要孝顺父母,哪能自己抱着东西自个儿吃呢?这可把当爹娘的感动得不行,乐呵呵地夹起肉往嘴里送。 “诶!难怪娃娃些爱吃,这加了不少糖吧?何婶子她们真舍得……” “可不是?娘今日没来……咱给她带一块儿回去……” “这好!这好!” …… 来吃席的人不少,院里桌子摆不下,还有不少人坐在廊下等着吃第二轮的席,吃完第一轮席的妇人们也会手脚麻利地帮忙收拾桌子,快速把桌子空出来,抹布一擦,吃二轮席的人们也陆续入座,林秋缘几个娃娃作为主家,也是等着吃二轮席的。 何氏和陈氏的席面做得稍微多了些,大概多了两桌左右的菜,都没动过,何氏她们去吃饭,肖大脚和赵氏吃完席,在后厨帮忙看着,便把没动过的菜都端回了灶房的蒸屉里,还把门也给带上了,免得有占便宜的老婆子悄咪咪地顺手牵羊。 何氏几人忙活了半天,此时也是累得不行,客人们陆续要告辞,何氏几人就放下手中的碗筷去相送,一来一回,饭菜早就冷了,汤还是热乎的,便只倒了些热汤,泡了饭菜就填了填肚子。 唐大夫和俞先生对酌,喝高兴了,困意便上头,陈大舅几人便扶了二人去房里歇息,还在床边的桌上沏上了一壶浓茶,免得二人口渴醒来没水喝。 客人都陆续走得差不多,桌椅板凳一搬走,拥挤的院子便空旷了起来,毛毛带着小崽崽们还有豆豆、梨花也被放了出来,在地上找着骨头啃。 地上混着油汤,有些脏兮兮,柳儿舅带着陈家和和夏至在扫地,见状也把毛毛几只给撵开。 先头林秋缘几个娃娃啃了的骨头都留了起来,此时见猫猫狗狗都在地上刨,便把它们都唤了过来,端过装了骨头的斗碗,把它们带到了各自的食盆旁,把骨头都倒了进去。 毛毛的崽崽有些护食,见几个娃娃一直在旁边看着,便守着狗碗,喉咙里一直在发出怒吼,陈思思怕小狗崽咬人,便把妹妹们带远些。 还没转身,就听见毛毛的怒吼声,林秋缘一回头看,都乐了——毛毛这是在教训孩子呢,小狗狗夹着尾巴,脑袋低下去,委屈巴巴低小声低吟。 “哈哈哈哈,你看毛毛和点点那样!”陈思思都没忍住乐出了声。 “毛毛!打它们屁股!”陈念握着拳头对着毛毛加油鼓劲,冬至也在一旁鼓掌。 “去,帮你爹我去瞧瞧你娘吃饱了没有?不然等下就是你的小屁股挨打……” 陈二舅挑了一挑热水从廊下路过,正好听见这话,笑呵呵地对女儿吩咐道。 陈念皱巴着小脸,伸手捂着屁股,就推开了她娘的房屋门,陈思思和林秋缘在后头笑得不行,也提脚跟上。 “娘……爹让我来看你吃好饭没有?” 陈念跑到床边,踮着脚望着正在喝奶的、穿戴一新的弟弟。 卫氏正抱着儿子喂奶呢,见女儿推门进来,脸上也带着笑应道,“吃好了,在喂你弟弟喝奶呢!念丫吃饱了没?思思,秋缘,冬至……来,坐。” “吃饱啦!姑姑做的红烧肉,甜甜的,好吃!娘你吃到了吗?” 陈念脱了鞋,直接爬到床上去,靠着她娘瞧弟弟喝奶——小家伙估计是觉得有些吵,喝奶都皱着眉。 卫氏点点头,娃娃们你一言我一语,就在屋里聊了起来,好不热闹。 卫氏带着几个娃娃逗得小初一笑得露出牙龈,陈念和冬至趴在床上捏小初一的小鞋子和小胖手,玩得正起劲儿呢,就听见有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还有马儿喷气甩头的声音。 没一会儿,一串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且越来越近。 “娘!外婆!姑姑和冬至的姨姨来啦!还带了好多东西……” 林夏至和陈家和跑进天井,一边跑一边喊道。 林秋缘在屋里一听,连忙从凳子站起身,往外跑了几步又倒回来牵冬至,冬至一脸懵地坐在床边看着姐姐给自己穿鞋,她回头望了望在床上伸手蹬腿的小弟弟,小嘴一扁,有些不开心,她还想和弟弟玩来着。 陈念也蹭地下床开始穿鞋,卫氏也抱起小初一,用襁褓抱住,提脚就往外头走。 “娘!等等我呀!唉!” 陈念的鞋还没套上,见大家都出去了,发现脚上的鞋怎么都穿不上,陈思思回头一瞧,直接笑出了声。 “来来来,姐帮你穿!你鞋穿反啦!” 陈思思蹲下身去,把鞋给陈念从脚上拔出来,换了左右顺序,这才给陈念穿好,又拉好裤脚,这才站起身牵着她走出去。 马车停在了坡下,大牛和大壮一人赶着辆马车,一人赶着辆牛车,牛车上塞的满满当当。 林秋缘牵着冬至走了出去,一眼就瞧见了还是一身简便的胡服的林妙枝从马车上下来,叉着腰站在牛车旁指挥大牛大壮搬东西。 “大牛!你轻点!别把箱子给我摔咯!” “大壮!你先把摇篮搬下来嘛!” “诶!你俩真是……” 大牛大壮见自家小子撸了袖子要往牛车上爬,连忙制止她。 许佳贤也撩起帘子下了马车,今儿她倒是没穿男装,而是换上一身简约的浅绿色窄袖裙装,头上只简单系了绑带、扎了珠花,耳上也坠了坠子。 “妙枝!咱们先上去吧!等大牛他们搬……” 许佳贤挎着个小包袱,拉住林妙枝的胳膊就往坡上拉,还没走上石梯,就瞧见林秋缘手边牵着的冬至,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第214章 相聚 冬至有差不多一年没见到过二人,有些不太记得许佳贤和林妙枝了,见到二人朝自己来,觉得有些眼生,下意识就往姐姐身后躲。 许佳贤见冬至躲着她,眼里的泪不自觉就滑落了下来,林妙枝一拍脑袋,风风火火地又跑下坡钻进马车,从里头抱了一草把的冰糖葫芦来。 “冬至,快!冰糖葫芦,上回你跟姑姑说没吃过冰糖葫芦,姑姑从州城给你带来的!” 何氏几人也急急忙忙从后院出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跨出门,脸上就不自觉地带了笑。 “稀客稀客!快,屋里坐……冬至,来,这是姨姨,这是姑姑……” 陈氏迎上来,握住许佳贤的胳膊往屋里迎,见她一直眼巴巴望着冬至,便松开她的胳膊,蹲下身把冬至抱到了许佳贤和林妙枝的身前,抓住冬至的小肉手笑呵呵地指着二人道。 林妙枝也递了根冰糖葫芦过去,眉眼弯弯,一笑脸上就出现一对小梨涡,冬至见她笑也跟着咧嘴笑。 “冬至,来,糖葫芦拿好~让姑姑抱一下成吗?” 冬至捏着糖葫芦,瞧林妙枝对着她伸出双手笑得极好看,便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往林妙枝那头去,手也不自觉地伸过去。 陈氏见状也把冬至递了过去,林妙枝伸手接过,用胳膊撞了撞还在抹眼泪的许佳贤,示意她往院里儿去。 许佳贤擦了擦泪,提着包袱,对着何氏几人行了一礼,这才提脚往屋里去。 林秋缘几人人手一只糖葫芦,瞧着都很新奇,不知道人家这糖葫芦是怎么做的,外头的糖晶莹剔透,还有一层细细的糖霜和白芝麻,里头的山楂个头瞧着也比她们家后山上长的野山楂要大上两倍!!! 陈念瞪着眼睛瞧着跟先前她奶做的不太一样的糖葫芦,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柳二舅扛着满是糖葫芦的草把子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清了清喉咙,道,“都进去吧,别在这儿杵着。” 店开起来后,柳二舅每日白天与客人打交道,晚上在家陪冬至学说话,或是跟着娃娃们念念书,自己的进步也是很大,除了喉咙经常发痒,声音还有些嘶哑外,别的也瞧不出他以前是哑人,这事儿在十里八村都算是件奇事,就连唐大夫都觉得稀奇,给柳二舅把了不少脉,也开了不少润喉的药方给他,还带着陈家和上山采了不少草药晒上,柳二舅现在每日喝药跟喝水似的。 林秋缘在这事儿上也没少出力,空间里头的药和水她也没少明里暗里让她二舅吃,又加上柳二舅勤奋,每日都会勤加练习,除了个别音发得有些不准外,交流沟通上是半点问题也没有。 屋里头林妙枝已经抱着冬至坐下,许佳贤紧紧挨着她,试探着想抱一抱冬至。冬至歪着脑袋看了她许久,才伸出手去示意她抱。 “姨姨莫哭!吃糖糖!” 冬至趴在许佳贤肩头,小手环住她的脖子轻声安慰道。 没成想许佳贤哭得更凶了,冬至觉得自己脸被热水烫了一下,连忙抬起脖子,就瞧见许佳贤哭得极凶,连忙手足无措地伸出手帮她擦,眼神也有些不知所措,撅着嘴巴望向她娘,好似再说不是她弄哭的似的。 柳芸娘摸了怀里的手帕递给冬至,示意她给许佳贤擦泪。 “姨姨不哭!坏人被赶跑啦!” 冬至给许佳贤擦完泪,还学着先前她姐安慰自己的样子,摸了摸许佳贤的头,随后又把脑袋靠在了她肩膀上。 “好,姨姨不哭……冬至真乖!” 许佳贤吸了吸鼻子,接过冬至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泪,这才扯起一抹笑道。 “来来来!还没吃饭吧?快!正好啊,这还有没吃过的菜,刚刚给热了一下……家和,拿碗筷来……” 午后的冬日懒洋洋地挂在半空,何氏让儿子在天井内摆了张桌子,带着朱氏和柳芸娘开始摆饭,在外头招呼道。 柳二舅也去打了盆热水放在廊下,陈氏拿了块新的洗脸巾来,拧到半干,帮许佳贤擦了擦脸,也帮冬至也擦了擦。 “许姑娘,莫哭了,一路赶赶来的吧?来,洗把脸,咱先吃点饭填填肚子……林姑娘也来……老三,去喊你大壮哥和大牛哥吃饭咯!” 陈氏把冬至从许佳贤怀里接过来,也并不问其它,掐着指头一算都知道几人是空着肚子的,连忙喊几人吃饭去。 林妙枝洗了洗手,随手甩了甩便直接坐在了凳子上,大牛和大壮不太敢挨着她桌,局促地站在一旁。 “诶,大牛哥、大壮哥,你们怎么不坐呀?快快快,坐下吃点东西对付一下……”柳幺舅端了菜放桌上,瞧壮汉跟鹌鹑似的缩在廊下,连忙招呼道。 “小……小姐,东西都已经搬上来了,都在院子里头……”大壮轻轻踹了大牛一脚,示意他上前答话,大牛脚下一闪,扶着柱子站定,磕磕绊绊地说道。 “哎呦,你抖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快来快来,坐下吃东西,你们也辛苦啦!” 林妙枝端坐好,瞧了一眼桌上的菜,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一顿,但自身的教养却不允许她这般做,见几人都没落座,并没有拿起碗筷,也对着大牛大壮连连招手。 “婶子,我们带了些薄礼来……都怪大牛!他回去把请帖随手给我放桌上,风一吹,给我吹不见了!昨天他才跟我说!我们是紧赶慢赶从州城赶来的……” 说到这,林妙枝就来气,忍不住就瞪了大牛两眼。 大牛也委屈,谁知道这小姑奶奶几日都不进书房啊!风吹的他们也不知道啊!他们总不能闯进小姐闺房吧?少爷要是知道,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才怪! 许佳贤仔细用热毛巾捂了捂眼睛,这才挨着林妙枝落座,见几个娃娃盯着自己瞧,也有几分不好意思。 前儿几次都是见许佳贤一身男装,今儿她一身裙装,真不怪林秋缘一眼没反应过来。 许佳贤属于小家碧玉型的小美女,倒是有一双英气十足的眉眼,眉毛应当是修过,瞧着更为柔和了几分,都让林秋缘看入迷了,直把人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陈氏也瞧出了许佳贤的不自在,也是,任谁被直勾勾地瞧着,多少也会有些不自在吧?于是陈氏直接把几个娃娃都带走,只留下了陈念和冬至陪同,没法啊,这俩孩子口水都快淌出来了,于是林妙枝和许佳贤一人抱着接一个孩子挨着自己坐着,俩孩子指拿,俩人就夹哪。 别说,娃娃优选总是没错了,有好几个菜式林妙枝以前都没吃过,筷子一来二去,就把肚子给吃撑了,还好陈氏为了预防几个娃娃今日吃撑,收拾完就熬了一锅山楂水,此时正好端了一碗出来递给林妙枝。 第215章 发热 二人带了的礼实在是多,光是送给小初一的满月礼就不少,卫氏最喜欢那个用竹子制成的摇篮,不仅可以调整高度,侧栏和尾栏是可拆卸的,帮小初一换尿片帮侧栏一拆,腰微微一弯就成,可比在床上给儿子换尿布舒服得多。自此,陈二舅给儿子做的摇篮就失了宠,摆在屋里给小初一拿来放衣服杂物。 陈二舅也是很无奈,确实人家送的摇篮更称心些。 后头还是陈念想荡秋千,陈二舅和柳二舅几人就在隔壁院子里头用木头给安置了一个秋千,又去山上割了藤蔓,编制了个有靠背和前挡的藤编椅栓在秋千上,冬至和陈念每天都爱去上头荡一荡,也不怕她们摔下来。 有一天中午,柳芸娘回屋想看看睡午觉的女儿有没有踢被子,一回屋发现床上是空的,陈念她们的屋子里头也没人,别说冬至了,陈念柳芸娘也没见着,这可把一屋子的大人们吓坏了,屋里屋外到处找都没找到。 后头还是卫氏想到了什么,抱着小初一走到秋千下,就见二人坐在秋千上头靠着头,睡得香极了。 也亏得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暖和和的,俩人也没着凉,只是屁股上一人挨了两下,嚎了几声也就过去了。 何氏也对着二人耳提面命,该睡午觉还是回屋去睡,在院里睡觉,会有熊嘎婆来叼人,冬至没懂,眨巴眨巴眼睛躲在表姐身后。 可陈念以前可听过她奶讲过熊嘎婆吃娃娃的故事,她可听懂啦!可吓得不行,半夜竟然还是发起热来,林秋缘半夜起夜,尿尿完往被窝钻,就发现陈念在小声嘤咛,林秋缘把耳朵伸过去听,就听得陈念抽抽搭搭地哭着说别吃我。 林秋缘很是纳闷,又觉得她热气逼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家伙!烫的!林秋缘又将手伸进陈念的背心一摸,滑腻腻的全是汗!这还得了? 瞧着陈思思没醒,林秋缘将陈念的脑袋掰平,直接用手指头对着陈念的嘴巴,嘴巴也有些干得起皮了,林秋缘也顾不了那么多,就让水就顺着手指头流进陈念的嘴里。 瞧她全都喝了进去,林秋缘才呼了口气,缩下床去,就拍响了她爹娘的门。 “爹!娘!念丫好烫!” 没几下,门就从里头打开,林守义和柳芸娘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就急急忙忙来看了门。 “念丫发热了?快,芸娘,你跟秋缘去瞧瞧,我去喊舅娘……” 林守义瞧女儿只穿着里衣,便把伸手把披着的衣服给她裹上,对着妻子说了句,自己便去敲何氏的门。 “娘,你先去看看,我去喊二表舅……” 林秋缘把衣服一裹,就往狗窝那头跑,陈二舅和卫氏的屋子在前厅的那一头。 “二表舅!表舅娘!念丫发热了!念丫在哭呢!” “汪汪汪……” 毛毛和它的崽崽瞧见林秋缘来,连忙起身打招呼,倒是把林秋缘的话给淹没了。 陈二舅前来开门,揉了揉眼见是外侄女,还裹着件不合身的大衣,有些纳闷,问道,“怎么了秋缘?天亮了吗?” “二表舅!你快来!念丫发热了!” 陈二舅一听,困意全无,哒哒哒就往林秋缘她们屋里头跑。 卫氏也起身急忙往外走,正好小初一醒了要喝奶,才吧嗒两口,口粮就从嘴边滑落,小家伙扁了扁嘴就开始哭。 卫氏也顾不得他哭,衣服拉好,抱了儿子就往外头走,林秋缘都跟不上她。 这边动静有些大,陈氏本来就觉浅,便起身披了衣服来瞧,陈大舅和朱氏也醒了,都围在几人的床边。 “这是咋啦?嫂子,是哪个娃娃不乖?”陈氏还没挤进来,先问了句。 “念丫,发热了……芸娘,冬至没发热吧?” 灶里有火星,顶锅里头的水还是热乎的,何氏打了水来,正在给陈念擦身子,柳芸娘听见舅娘在喊自己,便应了声没有。 “孩子一身冷汗,浑身都烫……老大,去问问家和,家里头的草药他清楚……” 何氏给孙女擦完身后也急得一脑门子汗,想到家中应当是备着草药的,连忙喊大儿子去喊孙子来。 没一会儿,林夏至和陈家和就冲了进来,柳芸娘让儿子去看着她屋里头冬至,那孩子睡觉不老实,林夏至点点头,索性把一旁踮脚的妹妹给拽走了。 陈家和摸了摸堂妹的额头和背心,又抓起她的胳膊,在几个穴位上像推拿似的,按了上了好一会儿,等小姑娘没有哼哼唧唧了,才便跑出去找药。 陈氏在一旁看了会儿,便把何氏拽去一旁,叹了口气说道,“嫂子,我估计念丫是受惊了!以前她小,不懂熊嘎婆,现在大了,可能想起来以前你吓唬那几个娃娃的事儿,就受惊害怕咯……” “哎呦,你瞧我这嘴哟!可不敢再吓唬她咯!花儿啊,都怪娘……你莫抱着初一在这,回屋去,我们都在这头嘞!瞧着他是饿了,你回屋去……” 何氏也是后怕得不行,伸出手就往嘴上拍,卫氏抱着小初一连忙腾出一只手拦她,何氏见初一嘬着手指头,眼睛滴溜溜地,好似还含着泪,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 陈氏也来劝,卫氏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回屋喂奶去,等初一睡下,卫氏把他放在自己的摇篮床内,盖好被子,将孩子周遭都掖得结结实实,确保不会有撩开被子的风险后,这才又往女儿屋里跑。 陈家和把熬好的三根水端来,卫氏把女儿抱在怀里头,用自己额头挨了挨女儿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女儿的额头好似没有这般烫了。 “多谢家和,多谢思思……” 陈思思端了个凳子来,将汤药放在了上头,方便卫氏取药,卫氏见侄儿侄女这般体贴,连忙扯了个笑道谢。 “二婶!说什么谢不谢的!这是三根水,退热发汗的,给妹妹喂进去吧!” 陈家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连忙把凳子上的汤药挪过去一些。 一碗汤药喂进去不算太顺利,陈念上喝了一半撒了一半,亏得陈二舅拿了衣服垫在女儿胸前,不然陈念衣服打湿了就更糟了。 卫氏讲女儿放平,给她捂了被子,时不时用温水给她擦擦手擦擦脸,擦着擦着,卫氏就发现女儿开啊发热汗,额头似乎是真没那般烫了,这才呼了口气,放下心来。 第216章 谣言起 小娃娃的身体的恢复能力是真的强,这病来得也猛去的也猛,等天亮,照往常的生物钟,陈念一睁眼就瞧见自己娘坐在自己的床前撑着头打瞌睡,又歪了歪头看,俩姐姐都不在身侧,估摸着是上学去了,脑袋里头有点昨晚的画面但不多,身上的被子裹得有些紧,陈念用了踹了踹被子。 “乖乖,你醒啦?” 卫氏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先坐起身,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背心,没发热也没发汗,这才把女儿抱到自己怀里头来。 “娘!你怎么在这儿?弟弟呢?” 陈念胡乱扒拉了下遮住脸的头发,左看右看,也没见着自己的小弟弟,不由得问道。 “你奶和你爹看着呢!乖乖,可算是退烧了……你莫怕,熊嘎婆咬不到你,娘把它打走了。” 卫氏帮女儿顺了顺头发,抱着她轻轻摇晃着道。 “娘!我不怕!我昨晚就是打熊嘎婆了!她要来叼弟弟和冬至!我拿大扫把打她了!我不怕她!” 陈念气鼓鼓地坐直身子,捏着小拳头,努力表示自己不怕,卫氏也笑呵呵地抱着她哄,“好好好,念丫最棒!保护弟弟妹妹!来,娘帮你拢一下头发……” 卫氏给女儿拢了拢头发,便用被子给她披上,温声说道,“念丫,你坐一会儿,娘去给你打点水来擦擦,咱吧,衣服给换了。” 陈念乖乖地拥着被子坐在床头,无聊地晃荡着脚,没一会儿就瞧见门外有个小脑袋探进来。 “姐!你醒啦?” 冬至扒着门槛,小短腿努力地爬过门槛,吧嗒吧嗒就往床边跑,站在脚踏上努力想往床上爬。 “娘和外婆说你昨晚不乖,你为什么不乖呀?” 陈念拉开被子,拽住冬至的腰,两姊妹通力合作,冬至终于爬到了床上,陈念撩开被子,把她也拥到被子里头来,陈念靠着冬至问道。 “你姐我昨晚跟熊嘎婆打架呢!她要来叼你和初一,哼哼,我把她打跑了,你别怕!” 陈念将下巴一扬,哼哼两声,全然没分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真哒?谢谢姐姐!我不怕!” 俩姊妹坐在一块儿叽叽喳喳,没一会儿,何氏就端着木盆来了,初一醒了要喝奶,何氏抱着他根本哄不住,只得来找卫氏,她则接了卫氏手中的盆,来帮孙女擦洗。 “哎呦!冬至也来啦?来来来,让姐姐起来擦洗一下换了衣服再跟冬至玩哈……” 何氏把陈念抱下床来,拧了帕子,先给她洗了把脸,也没忘给冬至也抹一把,然后撩起陈念的衣服,给她擦背擦胳膊,一擦还擦出泥来。 “瞧,昨晚你发汗,都有泥了,下午太阳大,奶烧锅水给你们洗洗……” 何氏笑着把帕子上搓下来的泥递给陈念看,陈念很是嫌弃地扭过身去,冬至在床上乐得直鼓掌。 “冬至……这孩子,跑哪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柳芸娘的喊声从外头传来,还在四处喊着冬至的名字。 “娘!” “芸娘!冬至在这屋呢!摸她姐床上来了……” 何氏在给陈念换衣服,瞧了眼床上的冬至,也没忍住笑着摇了摇头,冲着外头应道。 没一会儿柳芸娘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瞧见女儿拥着被子对着自己笑得甜甜的,窜起来的火也熄了下去,叹了口气,才走过去摸了摸冬至的头,又帮着何氏把衣服给陈念换上,这才端了木盆,把水倒进门口阳沟里,何氏也牵着俩孩子出来。 刚走到灶房里头,陈氏就逮着俩孩子一人给灌了一碗姜汤,怕味道难喝,陈氏还切了块红糖进去,想着都还没吃早饭,干脆敲了俩蛋进去,煮了糖水蛋给俩娃娃吃。 俩孩子坐在桌前,喝着甜滋滋辣乎乎的姜糖水,吃着水煮荷包蛋,也不嫌姜汤难喝了。 许家办完乔迁酒后,林妙枝就回了州城,许佳贤也正式搬进了村西头,林妙枝上马车时,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许佳贤也抱着林妙枝依依不舍。 因着是宴请了全村,于是俞先生便把十五的假挪到了初四,娃娃们也高高兴兴又吃了顿席。 席面是请的城里的厨子,饭菜也旺实极了,都由宅子里头的熊妈妈一手操办,也有人明里暗里跟村长打听宅子的主人是何来头,村长都缄口不言,直言是大家惹不起的人。 这倒是确实,光是大壮和大牛往那一站,就很有威慑力,但是关于许宅的讨论的热度确实一直没下去。 尤其是大家见熊妈妈常常带着许佳贤往小湾去,村里的猜测便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往肖大脚和张三李忠面前凑,想打听点什么出来。 肖大脚是溪江村的老人了,若是有长舌妇非常蹿她跟前来,她是半点都不客气就喷了回去。 张三李忠几家人是真不晓得,逢人问也只笑笑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一来二去,就有流言起来,说许佳贤是哪家富商养的小,搭桥牵线的正是小湾的几家人,流言的势头强劲得很,传了几转才传进几家人的耳朵里头。 许佳贤倒不觉得有什么,也没放心上,索性又穿起了男装,倒把村里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何氏和朱氏两婆媳可气得咬牙,恨不得出去把乱传谣言的人的嘴给撕烂,陈氏也时常去村里头转悠,看看到底是谁天天那么闲,满嘴喷粪。 后头还真给陈氏给蹲到了,不是那李大富家的黄氏又是谁?成天就闲的没事干,到处讲别人家小话。 陈氏从店里头回来,还牵着冬至和陈念,悄咪咪地从桂圆树后出来站她后头,跟黄氏面对面坐着的几个妇人见陈氏来了,都赶紧不动声色地闭了嘴,心虚地低下头,与黄氏真正交好的也不多,也没人提醒她,任由她惹火去。 陈氏也是人狠话不多,当场就把人揪到了许家门口,村西头的人都来看了场热闹。 陈念都怕瘦弱的姑婆不是肥硕的黄氏的对手,手心都默默替她姑婆捏了把汗。 第217章 被推 林秋缘几个娃娃下学正往家里赶呢,旁边突然窜出来个人影,倒把林秋缘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多亏了林夏至和陈思思眼疾手快捞住了她,她的屁股才免遭与地面亲密接触。 “二蛋!你做啥子!” 陈家和一把拽住来人的胳膊,脸上也带了怒气。 “哎呦!我不是有意的!鹅特意在这等你们呢!哎呦,先不说这个,夏至,你外婆跟黄寡妇厮打起来了!可凶了!那黄寡妇跟要吃人一样!” 二蛋身上脏兮兮的,鼻涕也横挂在鼻子下,眼见着要流出来了,他也不把鼻涕擤掉,索性一吸气又把鼻涕吸进鼻孔里,倒像是吃粉条似的,袖口上也是黑漆漆,林秋缘看得有些生理不适,本打算要默默地缩到她哥后头去,一听二蛋这话,林秋缘眼睛都瞪圆了,什么?她外婆?打架? 几个娃娃也是同样的反应,扯着书包带子,拔腿就跑。 “诶,跑错了!不是在村东头!是在村西头!许家门口呢!” 二蛋吸了吸鼻涕,跟着几人后头撵,见几人拐道了,连忙提醒道。 “多谢!二蛋,你快家去吧!记得擤鼻涕……” 林秋缘腿短一些,跑在最后头,听见二蛋的喊声,先谢过,最后还是没忍住停下脚步提醒了他一声。 后头二蛋说了一句什么,林秋缘没听清,被风声给遮掩住了,林秋缘也懒得去分辨,只担心自己外婆受欺负,一想到黄氏那狗脾气简直跟翻版的老张氏似的,林秋缘就觉得恶寒。 国人骨子里都是爱看热闹的,几个娃娃还没跑到村西头,就瞧见人群都散开了,该锄地的又扛着锄头锄地去、该割猪草的就吊着背篼割猪草去、该赶鸭子的又去赶鸭子…… 陈家和个头高,踮着脚看了好几眼,都没瞧见他姑婆,便又带着弟弟妹妹往那头继续赶。 “林家小子和丫头,找你外婆呢?喏,前头许家宅子里头呢……你们小心黄寡妇啊,她跟你们外婆吵输了,她心眼小,小心她来嚯嚯你们……” 几个娃娃在村道上翘首以盼,路过的村民们也好心提醒一句,果真,后头的黄氏正气鼓鼓的走着,路过几人旁边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 林秋缘站在路边,瞧着黄氏眼睛滴溜溜地转,眼神从他们几人身上依次扫过,眼里满是算计和怒火,见她直直地看过来,林秋缘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似的,看得林秋缘心里直发毛。 “妹妹小心!” 林夏至的话慢了一步,等林秋缘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蓄好水的田里头了,被冰冷的水刺了骨头,林秋缘才反应过来,双手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就是一把滑溜溜的淤泥。 狗东西!敢推老娘? 林夏至和陈家和着急忙慌地就要下田扶妹妹,也没想到林秋缘哪里来的一把力气,从田里唰地就站起身,双手还抓了一把,想都没想就跳上来,像个小炮仗似的,脑袋直直地就朝黄氏撞了过去。 黄氏原本还在洋洋得意呢,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顶了一个踉跄,没站稳,脚下一打滑就摔了个大马趴,林秋缘一瞧她倒下来,手里的泥也赶紧跑过去,往她脸上胡乱地塞。 “呕……yue” 想到这,林秋缘还是觉得不解气,抓起她的胖胳膊就用力一啃。 “啊啊啊,疯狗咬人啦!” “哎呦……呜呜呜……” 黄氏痛得直叫唤,林秋缘也突然呜呜大哭起来,随即吐出一口血水,陈家和几人都吓坏了,陈思思连忙把表妹捞到自己身边来,掰开她的嘴一看,好家伙,一嘴的血。 林秋缘挣脱陈思思的束缚,用手接住嘴里的“异物”,哭得更大声了。 “啊啊啊,我的牙……” 林秋缘最近有颗丑牙齿酸酸胀胀的,老是影响她吃东西,后头才后知后觉自己是要开始换牙了。 这颗牙是先头磕掉再长起来的,她老用舌头去舔,就有些长歪了,林秋缘常常愁的不行,后头她娘告诉她以后还会换牙,到时候注意些就不会歪了,林秋缘这才左盼右盼,终于等到这颗牙松动,今儿她倒是忘记了,只顾着出气,把牙又双叒叕磕掉了。 林秋缘捧着自己的牙,眼睛都快哭成了荷包蛋,陈家和也顾不得其它,正想去许家找人,就见他舅婆飞奔而来,陈念也在跟着撵,许家姨姨抱着冬至,跑得慢一些。 “外婆!她把妹妹推田里去了!” “还把表妹牙磕掉了!” “她还想打我们!” “外婆我好疼!好冷!” 四个娃娃一人一句就告起状来,陈氏瞧见还在地上坐着哎呦哎呦直叫唤的黄氏,火冒三丈,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乖乖,跟着姨姨去换衣服……家和,你们仨也去换换……” 陈氏把外孙女打湿的棉衣脱下,将自己身上的薄袄脱下给她围上,把人交给了赶来的许佳贤手中,又瞧见外孙和侄孙裤腿也是湿的,陈思思扶过林秋缘,胸前也是一片湿,陈氏怕几人着凉,连忙喊他们几人也跟上。 许佳贤单手抱着冬至,另一只手空出来牵林秋缘,脚下走得飞快,还不忘回头催促几人跟上。 “思思,你们快来……姨姨家有姜汤,来喝点……” 吃瓜群众还没散完,瞧见又有新瓜吃,连忙丢下手中的活计又围过来,陈家和跑出人群的时候往后瞟了一眼,眼睛不敢置信地抽了抽。 他看见了啥?他瘦弱的姑婆,把黄寡妇的脑袋往田里按?阿米豆腐,他一定是看错了…… 陈思思几人也熟门熟路地进了许宅,许佳贤给几个娃娃都留了屋子,屋里也有现成的衣服,都是平日里许佳贤和熊妈妈闲着的时候做的,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熊妈妈,后厨有热水没?让他们打水来给几个孩子洗一洗……还有姜汤,算了,我去端……” 许佳贤把冬至给放下,让她在小马扎上乖乖做好,又把自己缝的小兔子布偶让她抱好,这才吩咐下去,回头一看林秋缘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连忙自己也急急忙忙跑去后厨。 第218章 悲伤逆流成河 几个娃娃们喝了姜汤,又洗了个澡,熊妈妈已经吩咐后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除了冬至经不住诱惑,抱着个鸡翅磨着牙外,另外几个娃娃都乖乖坐好,并未动筷。 陈氏也从外头将手上的泥洗干净,甩着手进了屋子,娃娃们瞧见她走进来,连忙欢喜地迎了过去。 “乖乖没事吧?” 陈氏用手背探了探林秋缘的额头,摸了摸她的脸蛋问道。 林秋缘摇了摇头,表示有点牙疼。 “该,那黄氏皮糙肉厚的,你啃她做什么?属狗的啊你……不是,你还真属狗的。” 陈氏扯了扯外孙女的脸蛋,佯装生气地骂道,后头想起来自己倒也没说错,外孙女还真属狗的,自己也气笑了。 “你也不嫌膈应,谁知道她有没有洗澡啊?要是啃一嘴泥……” “呕……打住!外婆你打住!” 林秋缘一想到她外婆所形容的画面都有些生理不适了,连忙伸出手做“尔康手”阻止道。 “得了,去坐好,咱们今天就厚着脸皮在你许姨家吃一顿……吃饱了,咱们去李家找黄泼皮算账去。你许姨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爹他们了,快吃吧……哎呦,乖乖,吃得一手油油哦!” 陈氏在林秋缘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自己也挨着几人坐下,一扭头见小冬至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连忙抽了帕子帮她擦擦。 “婶子!什么厚着脸皮不厚着脸皮的啊,你们来吃我还巴不得呢!平常就我跟熊妈妈吃,可无趣啦!来,娃娃们,喝点甜甜甜嘴巴……” 许佳贤端了银耳甜汤进来,不知是不是安定下来后心境换了,性子也活泼些了,与陈氏开起了玩笑,拿了勺子给几人添着汤。 “别忙活了佳贤,快坐着吃……熊妈妈呢?怎么没来……” 陈氏接过甜汤喝了口,连忙招呼许佳贤坐下,见熊妈妈还没来,顺口问了句。 “来了来了,老姐姐,我来了,来瞧瞧我的手艺……这是我的拿手菜,鱼糕,我们小姐和表小姐从小就好这一口,你们也尝尝……” 说曹操曹操到,熊妈妈端着一个小蒸屉放到了桌子,盖子一打开,水蒸气就冲了出来,林秋缘下意识得拿手扇了扇,这才瞧清楚蒸屉里头的东西。 嗯?这不跟他们吃的的耙耙肉一样一样的吗? 陈家和几人也是这般想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尝尝。 “怎么样?瞧着像你们这儿的蒸圆子很像,其实也差不多,外头是蛋,里头的肉换成了鱼肉……” 熊妈妈见几个娃娃脸上都出现了惊喜的表情,瞧着是满意的,也不由得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 “好吃的嘞!他婶子,你这是咋做的?我的意思是,这个鱼,是草鱼吧,腥气也闻不出,大刺小刺也弄掉了,弄出来怕是不容易……是个技术活嘞!” 陈氏也尝了一口,鱼肉鲜美细嫩,没有土腥味,也没刺,吃起来qq弹弹的,确实好吃,熊妈妈惊叹陈氏的嘴巴厉害,一口就尝出来了,二人边吃边交流经验,许佳贤就负责给几个娃娃夹菜,自己没吃多少。 “许姨,你也吃!” 林秋缘见许佳贤碗里空空,只顾着给她们夹菜,便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她碗里,陈念和冬至也有样学样,她俩夹不到菜,便从自己碗里夹,冬至用筷子不熟练,便上手捞,笑嘻嘻地喊她姨吃。 “诶,好好好,真乖,姨姨吃,你们也吃……” 许佳贤感动得不行,也学她们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眶都有些发红,林秋缘赶紧低头装没看见,免得一会儿她又哭的凶了。 吃完饭已经过了酉时,陈家和几人也背着书包准备走人了,林秋缘才想起来自己的书包打湿了,书包打湿了就意味着书本打湿了,书本打湿了……啊啊啊啊!她的书!她的笔记!她的作业!她勤勤恳恳、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做的笔记啊! 林秋缘小脸一垮,身体的怒气直冲天灵盖,头上的碎发都气得炸了起来,小脸气鼓鼓的,拳头也捏得邦邦硬。 “哎呀!遭了!妹妹你的书!” 林夏至见妹妹肩膀空空,这才一拍脑袋想到先前落水里去,妹妹的书包肯定打湿了! “没事儿!姨姨帮你烤上了,应当是干了的……就是纸张被泡过,会变得皱巴巴,若是墨不好的好,遇水会散,会成墨团团……” 许佳贤这时也想起先前拿去摊开烤的书来,连忙上前安慰道。 她不安慰还不要紧,一安慰林秋缘都快哭了,她用的墨是劣质产品哇!写好字都得摊开晾一晾,不然轻则会挂墨,重则粘住纸,有时候林秋缘都怀疑她的墨里头是不是有浆糊!不然怎么会这般黏?林秋缘的悲伤简直逆流成河! “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许佳贤见林秋缘哭了,也有几分手足无措,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她擦泪。 陈家和几人倒是听明白了,有些欲言又止,许佳贤似乎也从几人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牵着林秋缘就往厅里走。 书确实已经烤干了,也确实皱皱巴巴,林秋缘默默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变墨团团才好。 可惜林秋缘没有言出法随的功能,不出她所料,她书上的笔记大多数都成了墨团团,严重些的还透墨,把书上的字都糊住了。 林秋缘现在就是一整个气抖冷的状态!小拳头捏的邦邦紧。 “别哭别哭,姨姨瞧瞧……没事儿,这几本书,姨姨家有,等下我去书房给你找!不过,这种开蒙的书,时间久了,我得仔细找找才行,我找到了给你送来……” 许佳贤也瞧见了面前的书上的一团团墨,愣了几秒了,才想到开蒙的书,自己家里头也是有的,连忙安慰道。 “哼!妹妹,走,咱们去找老王家赔!不光让她赔书,还得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太歹毒了,居然挑你下手!” 林夏至牵起妹妹的手,也是一脸气愤,气鼓鼓地就要往外头冲,许佳贤连忙拽住他。 “小娃娃出什么头?许姨已经派人去喊你舅舅他们了,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都来了,你们才一起去,听话,就在许姨这儿待着。” 陈氏也是这般想的,她还得找几个证人,还得叫上村长和夏嫂子才行。 瞧着天色晚了,陈氏便打算带着几个孩子先回家去,一家子商量个对策,再上王家“说理去”,许佳贤和熊妈妈出门相送,陈氏还倒过来安慰了一番许佳贤,倒让她心里颇为熨帖。 第219章 真打假打 几人回家的路上正好碰上往村西头赶的一大家子,林守义跑上前来把女儿抱在怀里,柳芸娘也扑过来上下左右仔细检查着。 “爹,娘,我没事儿~” 林秋缘心里头暖暖的,这种被重视和被关怀的感觉一如既往,攀住她爹个胳膊撒娇道。 陈氏也在一旁解释了一番,柳芸娘顺势从她娘怀里接过冬至,用脸挨了挨她的小脸蛋,暖乎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卫氏也把小初一递给何氏抱着,自己则一把抱起了陈念,陈二舅也围上来关心了一番。 陈大舅和柳外公是个暴脾气,当场就骂骂咧咧地要往村东头去,陈氏连忙唤住他们。 “先回家去……” “为啥子?姑姑,咱不该现在就找上门去吗?” 陈大舅不解,有些气愤地问道。他觉得这老王家是不是故意针对他们?好几年了都这狗样,如今还对他们家孩子下手?真他娘的不是人! “等不了多久就天黑了,嫂子,咱们先去趟村长家……芸娘,你们几个把娃娃带回去,尤其是初一,天快黑了,小娃娃就不要留在外面……” 陈氏指了指天上,又拉住何氏的袖子,说完,又对着朱氏几人交代道。 柳芸娘点点头,抱着冬至就往回走,朱氏也示意几个娃娃跟上,何氏也把初一递给卫氏,交代她们回去把夜饭弄好。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村长家去,后头的吃瓜群众外加目击者们也连忙跟上,不少人正在吃夜饭,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也起身端着碗跟上。 “那黄氏,真的歹毒,说不过人家,就把人家的娃娃推田头边去,啷冷嘞天哟!” “可不是?我当时就站得近,那黄寡妇硬是下了死力气,把人娃娃推多远!” “咱们村里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呸!不知道王大富从哪里捡来的毒蝎子!” “谁是 说不是唷?” …… 吃瓜群众们早已议论纷纷,夏氏也听说了这事儿,直言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哟,估摸着一会儿几家人肯定要上门,便已经泡好了茶水在家等着。 徐村长抽着旱烟,坐在院里一言不发,脸色也是铁青,瞧得出心情极为不佳。 陈氏带着林守义几人在村长要说法时,这厢 林秋缘几个娃娃被带回家中,此时正在门槛上撑着脑袋排排坐,许佳贤派下人也跑了趟,把她找出来的关于开蒙的书全给几个娃娃送了过来。 后头等啊等,陈氏他们一直没回来,娃娃们被带去吃了饭后,在堂屋里写完了作业,朱氏这才打了洗脸水洗脚水让娃娃们洗一洗、冲一冲,又哄着娃娃们一人喝了酸不溜秋的碗安神汤,让他们都去睡下,林秋缘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前,嘴里头都还在骂骂咧咧,黄氏可把她气惨咯!心疼她的书呜呜呜。 前头毛毛带着滴滴又叫了起来,娃娃们都已经熟睡,柳芸娘几人在堂屋里头缝缝补补,听见动静估摸着是几人回来了,闻声也起去瞧。 见果真是他们回来了,朱氏几人连忙把灶上热着饭菜端上桌。 “娘,怎么今儿那么晚才回家来?” 小初一已经在屋里头睡着了,卫氏站在桌前帮忙添饭,对着正在洗手洗脸的何氏问道。 “谁说不是?村长啊可气得不行……我们倒过来还得劝他不要气……后头我们又去了几家今儿见到黄氏推人的家里头走了一遭,免得黄氏明儿个赖账!” 何氏拧干了帕子搭在洗脸架上,这才坐到桌前,端起碗筷边吃边说道。 “那要是她真胡搅蛮缠咋整?她比大丫她奶还脸皮厚嘞!” 朱氏把重新热过的汤端上桌,听见她婆婆说道,顺口问了句。 “不碍事!她脸皮厚,可她男人脸皮薄啊!还记不记得上回他们两口子在晒谷场打架的事儿?” 陈氏喝了口汤,直接用捏着筷子的右手摆了摆手,对几人示意道。 屋里头的人点点头,那事儿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两口子大庭广众下就厮打起来,那场面,好家伙,想忘记都难! “成了,你们饿不饿,也坐下吃点东西吧?” 陈舅公见几人只顾着摆龙门阵,天色已晚刚热好的饭菜都快凉了,连忙打断道。 “老二他们今晚没回来啊?估计今儿店里人有人留宿,他们就在村口,先头我们也忘记跟他们说一声了。” 陈氏已经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这才想到屋里还缺了几人,这才一拍大腿,懊恼道。 “明儿去跟他们说一声就成,横竖店里也走不开,咱们可以搞定。” 柳外公跟着也放下碗筷,安慰道。 “我去看看几个娃娃,我就怕秋缘这娃娃身体差,万一半夜烧起来可不得了。” 陈氏顺势也站起身,抬了个油灯,就要往外去,柳芸娘连忙接过她娘手里的灯,二人出了饭厅,直直往林秋缘三个女娃娃们睡着的东稍间去。 次日一早,娃娃们吃完早饭,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上学去,林秋缘原本想着请个假,作为“原告”好去王姐找黄氏来着,奈何陈氏不同意,不让她请教,诶! 陈氏几人把屋里屋外收拾完,小初一还小,何氏便让卫氏留在屋里看孩子,陈念和冬至也留家中,二人百无聊赖地瞧着卫氏做针线活,或者时不时去玩玩猫猫狗狗打发时间。 三人在家左等右等也不见一群人回来,卫氏让陈念帮忙看着睡熟了的弟弟,交代她若是小初一醒了,开始哭了,就去灶房找她,陈念就高兴地点点头。 冬至也在摇篮旁玩着弟弟的手指头,小家伙平日里都要哭上好几回,这回硬是等到他奶都回来了都没哭,任由他姐姐们揉捏他,都不见半滴泪水。 别说何氏了,就连卫氏都觉得稀奇得不行,不过大人们都没放在心上,只当是他们姐弟感情好。 陈氏她们在午饭前终于到家,时间正正好,卫氏赶紧端出饭菜,陈念帮忙拿碗筷,招呼她爷奶叔伯们吃午饭。 “搞定了吗娘?她闹没有?” 卫氏一边添饭一边问道,心里头直好奇。 “搞定了,闹啊,她怎么没闹?两口子又在屋门口打了一架,简直是……不摆咯!” 何氏想到今儿那场面都不由得摇了摇头,那场景实在是……难以形容。 “奶!是真打还是假打啊?” 陈念也被抱到凳子上,捏着筷子一脸好奇,歪着头问道。 “什么真打假打哟?打架还能有假打的呀?你这孩子,哈哈哈哈……” 坐她旁边的朱氏听见这句问话,也是乐得不行,伸手刮了刮陈念的小鼻子,这才笑道。 “怎么没有嘛?先头大丫她奶和她娘就假打!两人在门口骂的凶,一进屋,二人就不骂的……” 陈念连忙把她知道的例子搬出来,倒把一群大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你怎么知道?” 陈二舅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顺口问道。 “二丫姐和三丫姐说的啊!好几回呢!只有一有人去他们家找麻烦,她们婆媳二人就会演戏……村长有时候都拿她们没法,还得是夏奶奶火眼金睛,只要夏奶奶在,她们二人就装不起来……” 陈念抱着块骨头啃得津津有味,边啃边答着,倒把一群大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爹,所以他们是真打还是假打啊?” 别说陈念了,就连卫氏也好奇,陈念见没人应,便停下啃骨头的动作,扭头问道。 “应该是真打吧?他们俩互相扇巴掌来着,是吧?” 甚至黄氏的嘴巴都被打烂了,应当不是他们二人的苦肉计吧?陈二舅今早见到那场面,不觉得是二人作假,听女儿一说,他也不太确定了,连忙用眼神向众人询问。 “是真打,二人下手可狠了,那王大富他娘心疼儿子,嚎得不行!对着黄氏也是又骂又打……看来往日里村里头总说黄氏给王大富生了俩儿子,多受她婆婆尊敬这些话,这些才都是假打哦!” 陈氏扒了几口饭,正好对上侄儿问询的眼神,想了想便接过话答道。 “可不是?瞧她今日下手那般重,半点不像传闻中那般稀奇黄氏,她护着王大富,黄氏那俩儿子护着她……倒显得黄氏一人孤零零的,估计瞧着也有几分心死,我看她后头都不搭理她那俩儿子。还是咱娘和姑姑好啊!” 朱氏也接过话去,由衷地感慨道,一旁的卫氏也跟着直点头,与好多人家相比,她们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好,也是几今日她们才得知,原来村中还有那么多小媳妇儿羡慕她们的,还有那么多人家盯着他们家,想把家里的女儿、侄女嫁进他们家。 “姑姑,今儿……好多人跟我们打听二兄弟和幺兄弟的婚事……我们也没把话说太死,只说了还得靠缘分,您是怎么个想法?” 自从他们的店开起来了,尤其是得知柳二舅慢慢地又能说出话来,上门来的媒婆都快把他们家门槛都跨破了。 只是陈氏脸上半点急色都无,她私底下问过儿子,柳二舅则表示不着急,儿子都不急,那陈氏自然也不急,但偶尔也会帮他留意留意,若是有合适的,倒是也可以相看相看。 “是这样的,咱们也不能强求不是?得老二喜欢,还得咱们都喜欢,最主要是不搅家,小心思太多的,也不行……娶妻当娶贤,你看看咱家杏儿和梅花,多好!” 陈氏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已经吃好饭,便擦了擦嘴,说道,说完也不忘跟一旁的何氏夸上一夸,倒把朱氏和卫氏弄得不好意思。 “可不是?妹妹你别说,我这俩儿媳是真好……” 何氏和陈氏夸起俩儿媳也是毫不吝啬,陈大舅和陈二舅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几口扒完碗中的饭,二人便起身往外头走,地里头可还有活计呢。 林守义也起身跟着一同去,昨儿傍晚几人还在小湾锄地呢,就听见有人喊,几人着急忙慌扛着锄头就走,地里的活计还没搞完,现在天气好,得抓紧弄出来才行。 “那,娘,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卫氏没去现场也知道黄氏是没理的,他们自家是吃亏的,尤其是黄寡妇对着孩子下手这事儿,王家就理亏!但她也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还能怎样?自然是赔礼道歉!村长限她五日之内登门赔礼道歉,不然的话,哼哼……咱们就去告她黄寡妇谋财害命!村长说是一告一个准,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黄寡妇都吓瘫了,估计是想到老张氏和小张氏了……” 何氏这话一点都不假,黄氏听到要去告她,脸都吓白了,刚好一群吃瓜群众又谈起了罗家和钱家,黄氏这才后怕起来,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 “那她到处造谣佳贤的事儿……” 卫氏把桌上的空碗都垒到一起,柳芸娘也在帮忙收拾桌子,刚刚抱起碗,卫氏才想起事情的起因,连忙问道。 “她自然也是要去赔礼道歉的,黄氏还攀咬了几个村里的长舌妇,村长让她们也去赔礼道歉,不然就去告她们污蔑……到底都是怕官的,估计也是想到了大牛和大壮不好惹吧?” 陈氏不由得嗤笑一声,看看这回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 卫氏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刚抱着一撩碗筷走出饭厅,陈念就哒哒哒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小跟班冬至,道,“娘,弟弟醒了,在哭呢!我看他啃手指头,就给他拔出来了,然后就开始哭了,我哄不住……” “弟妹,你去抱孩子去,碗我来洗,快去吧……” 朱氏把盆里剩下的汤泡了点饭拿去喂了猫猫狗狗,正好听见屋里的小初一哭,就进去把人给抱了过来,见到卫氏,连忙喊住她道。 “诶,成,嫂子,又麻烦你了!我先把碗抱过去……” “麻烦啥子哟麻烦,咱们俩妯娌还用得着说这些?我先把初一抱屋里去昂,哎呦瞧这大胖小子,哭得真有劲儿……” 朱氏抱了初一转身往卫氏屋里走,小初一似乎是闻到了他娘的味道,但是又不知道为何他娘没抱他,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把陈念和冬至都看呆了去。 第220章 昏倒 黄氏也算是踢到了铁板,明知他们一大家子人多又团结护崽,还非得惹,实属是脑子不大灵光。 王大富拽着黄氏登门道歉那日,正好赶上学堂休沐,于是乎,二人身后跟了一串孩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娃娃鬼主意多,竟然还编起了顺口溜来,跟在二人身后唱个不停。 “黄寡妇,大欺小,你就是个癞疙宝!” “王大富,方脑壳,娶个婆娘哈戳戳!” “这里叫,那里咬,脸皮厚来嘴巴臭!” …… 一串串顺口溜钻进王大富耳朵里,直把他臊得不行,一手提着礼,一手拽着黄氏走得飞快。 “你赶命啊!走那么多做啥子!老娘走不动咯!” 黄氏常年好吃懒做,养了一身肥膘,走上几步就喘上了,从村东头还刚走到村中央,她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把挣脱男人,走到路边的田坎上坐下,也也顾不得地上脏了,她实在是有点头昏。 “老子真嘞是上辈子欠了你嘞!尽给老子惹火!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消停点?你不嫌丢人,老子还嫌丢人!一天到晚跟个长舌妇一样,牙尖十怪,到处摆别人家名堂,地里头不见你去锄两哈!” 王大富的手被甩脱,惯性使然,差点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听见周围指指点点的笑声,又瞧见黄氏那邋遢样,王大富就气不打一处来。 “去去去,滚回家去耍,莫挨老娘!” 黄氏才被收拾过,下意识也想回嘴,抬眼对上男人那冒火的双眼,黄氏的气焰就消了一半,见周围围了一遭孩子,便对着一群孩子使气道。 “略略略,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们凭什么不能在这玩?” “就是就是,你要是敢推我下水,我就叫我叔把你抓去!” “对对对!叫徐大叔来抓她!就像上回抓钱寡妇那样……” 孩子们可不怕她,嘻嘻哈哈地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刺耳。 黄氏气极,摇摇晃晃站起身,叉着腰就准备开骂,王大富怕她又生事端,上前拽了她的衣服就往前扯,可黄氏一口恶气在胸口堵着,气得胸脯都一起一伏的,索性赌气脚趾抓地,就不跟他走。 一个非要走,一个非不走,后果就是“刺啦”一声,黄氏的袖子都被拽掉一只,王大富瞧见手中的布也是愣了半晌。 “啊啊啊!老娘过年才做的新衣服!王大富你赔老娘衣服!” 黄氏一低头,就见自个儿没穿几回的新衣服被扯掉袖子,也顾不得头昏了,当场就扬起手往王大富身上招呼,捶得他的肩膀啪啪作响。 “清早八晨你发什么疯?老子真是受够你咯!快点走,赔礼道歉,你真想去劳力头陪钱寡妇啊?也是,以前你们就要好得很……” 王大富躲开发疯的黄氏,仔细检查了手上昨儿去镇上买好的赔礼后,这才歪着站定嘲讽道。 “你……” 黄氏用手指着男人,气得头都快大了,只觉得眼前有些天旋地转,也有些喘不上气来,索性又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 “我?老子是给你脸了!你看哪家的婆娘敢打自家男人的?要不是看在你给我们老王家生了俩儿子,有苦劳,不然老子早休了你这个瘟神!赶紧起来!在这装什么装?” 王大富见黄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额头,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只觉得她又在装,便跨过去拽她,哪成想根本拽不动,黄氏还隐隐有往后倒的趋势。 “别在这儿装死,赶紧走,免得一会儿人出门去了,老子晓得你是爱面子……” 王大富不以为意,先头他婆娘在家躲懒就是这样装的,他老娘见了就会让自个儿婆娘去歇息,久而久之,黄氏倒是学会演戏了。 “大富叔!婶儿看着好像真不太好!你看她嘴皮都白了!” 离黄氏近一些的吃瓜的娃娃们,也瞧出了她的不对劲,探头过去瞧,才发现黄氏确实不大好。 “哎呦!在芬儿!你咋啦?这是咋啦?” 王大富一听也收起脸上的不耐烦,连忙蹲下去瞧,果真,黄氏一脸喘不过气的样子,脸色也发白,瞧着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王大富也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中的礼放地上,过去扶住了黄氏喊道。 早就有小伙伴去小湾通风报信,林秋缘几人原本就打算去店里头的,顺带就跟着过去看戏,陈家和则背了背篼,拿了小锄头,今儿他和唐大夫约好要上西山山采青来着,想着横竖都要过村里头,于是他也拿了东西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看见黄氏倒在他们面前,不管是娃娃们还是王大富都吓傻了! “在芬儿!你醒醒!哎呦这是咋了嘛?在芬儿?” 王大富也是和黄氏有多年夫妻情分的,只是近几年黄氏性子大变,二人越发地合不拢了,此时王大富也担心不已,抱着黄氏都快哭了出来。 “夏至,你去帮我看看唐大夫出门没有?若是出门了,你跟他说一下这儿倒了一个人,症状是……” 陈家和也丢掉背篼蹲下身去,先是探了下黄氏的鼻息,又掀起她的眼皮瞧了瞧,看着人已经不太好了,陈家和头都没抬,直接对着林夏至喊道。 “什么?哪儿倒了个人?让开让开,让老夫瞧瞧!诶,陈家小子,我就说听见你声音……” 陈家和话刚还没说完,林夏至还没来得及转身,人群外头就传来唐大夫的声音,陈家和一抬头,老爷子已经挎着背篼走了进来。 林秋缘见人太多,便把守义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喊道,“都让开一些!让黄婶子吸吸新鲜空气……她喘不上气来!” “对对对!都散开些!别在这挡着了!” “诶,离得近的哪家有牛车?等会儿好拉人……” 吃瓜的人群连忙四散开来,这种危机时刻可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救命要紧,也没人说风凉话,大家想帮上点忙,纷纷去附近几户人家拍门。 第221章 放血 黄氏已经被放平在路边,林秋缘趁着唐大夫和陈家和跟王大富讨论黄氏病症时,一时间善心发作,把手指头探到黄氏嘴边,让她空间里有良效的水顺着黄氏的嘴流进去。 黄氏是真不大好了,林秋缘觉得她吞咽也有些困难,林秋缘仔细观察了一番,觉得她这症状到有些像高血压发作了似的,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活马当死马医,想了想还是拿水壶喂水才不那么打眼,那就给她灌点水再说。 陈思思见表妹从背篼里掏出水壶,明白她的意图后,便从怀里掏出手帕垫在黄氏的下巴下,又微微抱起她的头,保持微微仰起头的姿势。 林秋缘对着陈思思感激地笑了笑,便打开水壶,一点点地给黄氏喂着水。 黄氏意识有些涣散了,水流到地上被喂进去的还多,林秋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虽然平日里这个黄氏嘴巴碎,爱蛐蛐人,还推了她,但是…… 林秋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受过的教育让她潜意识里觉得她不能这般漠然,陈思思大抵也是同样的想法,见水都不大喂得进去了,便有些焦急地对着旁边三人喊道,“唐大夫,哥,大富叔,婶儿喂不进去水了!你们快来瞧瞧!” “家和,快,找到她耳后的穴位,按压……” “夏至,你去邻人家里给我借个罐子,装点开水来……” “陈家小丫头,帮我把她胸前的衣服扣子解开……哦,你们早就解开来啦?很好,来来来,给老夫让个位置,我来放血……” “那个谁,你来,把你婆娘扶起来靠着你……” 唐大夫挨个指挥着,唰就从怀里掏出一捆布袋,双手一扯绳子,袋里是两排银针,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都有。 银子有些反光,林秋缘瞧了都有些怕,直往陈思思身后躲。 “嘿你这小丫头躲什么,又不扎你……上回你哥不是被扎过?不疼的……” 唐大夫好笑地瞧着林秋缘躲起来,摇了摇头,便开始捏着银针在黄氏耳朵上找穴位。 “家和,你去那边,按另一个耳朵后头的穴位……” “在芬儿啊,在芬儿,你醒醒哟!” 王大富此时也是悲伤大于愤怒,抱着黄氏嚎个不停,差点吓得唐大夫手下一抖。 “别嚎了!应影响唐大夫下针了!”陈家和见状连忙大声制止道。 血从黄氏的耳朵上流了出来,唐大夫又重新捻了针,让王大富把黄氏的手指拉直,犹豫了下说道,“我这下针,要捏着你媳妇的手,你要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大夫您救救她!我俩孩子还小,都还没长大呢,他们可不能没有娘……” 王大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那就成,你来帮我握住她的手……那个小丫头,你来,帮我掐住她的指尖……” 唐大夫又吩咐下去,王大富连忙握住婆娘的手,陈思思也来帮忙掐住她的指尖。 十指连心,针扎到指尖里头,黄氏有了条件反射,下意识要把手往后缩,王大富眼疾手快连忙握得紧紧的,不让她挣脱,嘴巴也贴近黄氏的耳朵旁轻声说道。 “在芬儿,你莫动,大夫给你治病呢!你好好的昂!我不吼你了……” 林秋缘在一旁捏了帕子帮着擦血,直到一张帕子都被血染红了,黄氏的眼皮才轻微地跳了跳,连忙对着在煮针的唐大夫道。 “唐爷爷,我瞧见她眼皮动了!” “果真?让我来瞧瞧……” 陈家和很自然地接过煮针的活计,唐大夫便上前去掀开黄氏的眼皮看,又给她把了把脉,这才舒了口气。 “气急攻心,莫气她咯,我给她开点药,你去镇上买几副药,小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她喝,先吃个四副药来看看……” 唐大夫放下黄氏的腕子,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话一说完,才想起来今儿没带药箱。 “这样,我去找俞先生借纸笔,你家在哪啊?一会儿我让几个孩子给你送过来,你先带她回去躺着,莫要让她乱动……家和,跟我走一趟。” 唐大夫站起身,唤了陈家和就往学堂去,这个时候俞先生今日应当还没去陆家。 村长和夏氏一听唐大夫发话,连忙把自家牛车牵了过来,村里头几个有力气的妇人帮忙把黄氏抬上牛车,还真吃力。 徐大郎驾着牛车往前头走,帮忙抬人的几个妇人也跟上,她们不去的话,一会儿把黄氏抬下来还是个大问题。 王大富跟着牛车跑了几步,才想起来今日的正事儿,连忙捡起路边的礼塞到林夏至和陈思思手中,脸上也满是歉意,“娃娃,这是买的一些糕糕,你们提回家去吃,原本说今日去你们家赔礼道歉的,只能改日了……秋缘,真是对不住,叔替你婶儿先跟你道个歉,等你婶儿好了,我们再上门来……今日多谢你们,你们几个都是好娃娃,是你婶子想左了……” 林夏至几人连连摆手,王大富见几人不接,索性把提着的东西塞陈家和放地上的背篼里,又诚心诚意地跟几个娃娃道了谢,这才拔腿去追牛车。 林秋缘几人面面相觑,这事儿闹得,唉! 陈家几人在家也是左等右等,原本几人都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横竖王大富和黄氏打架都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曾想今日登门道歉二人都还能吵起来,也是够那啥的。 林秋缘和陈思思衣服上都有血,二人一进院子就把院里的大人们吓了一跳。 “哎呦,这是伤哪里了?怎么一身血?快快快,衣服脱下来……” 何氏吓得立马从凳子上窜起来,放下手中的鞋垫和针线就往俩人身边冲过来。 “不是!不是我们的,是黄婶子的……” 陈思思连连摆手,林夏至和陈家和跟着唐大夫上了山,陈思思就牵着林秋缘回了家,手上还拎着几包东西,都被几个焦急的大人选择性忽视了。 二人把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通,换来大人们的一阵沉默。 第222章 赌气 “这是啥病啊来得这般猛?可不是咱们气得吧?” 朱氏挽线的动作没停,左右看了看,才小声嘀咕道,她觉得依着黄氏的性子,可别讹上他们家才好。 “气急攻心?我记得上回村长被老张氏气得气急攻心,还吐了血……黄氏也吐血了?” 陈氏抬手把压千层底的架子抬了抬,又重新拧紧,一边动作一边问道。 “没吐血,但是唐大夫还给她放血了!” 陈思思也抬了小马扎,坐在她娘身侧帮着挽线,歪着头答道。 “所以这吐血和放血还是好事儿?”朱氏想了想,低头望向女儿问道。 陈思思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便认真帮忙挽着线。 林秋缘则在哄陈念,早上跑太快,没等她,把她落家里了,小姑娘这时都还撅着嘴巴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双手环胸,小脸一偏,穿着小布鞋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地,怎么都不搭理林秋缘。 一旁的冬至也有样学样,奈何腿不够长,胳膊也不够长,只能靠在门槛上抠手指头,好奇地盯着二人瞧。 “念丫,还在赌气呢?” 卫氏抱着小初一要去后院儿舀水洗脸,从廊下过,见女儿还在门槛上坐着赌气,没忍住笑出声来。 “哼!再也不跟表姐好了!我在后面追,喊她,都不等我!自己跟着堂哥堂姐他们走了……” 陈念黏林秋缘的时间比较多,经常是带着冬至三人成捆绑状态,林秋缘在家都是一拖二,一来是年纪相仿,二来是林秋缘以前家里头各种弟弟妹妹都很多,她喜欢逗小孩玩儿,与小孩子很能打成一片,三来是陈氏很放心林秋缘带着俩妹妹,有时候何氏都很那纳闷儿,这么小的孩子能照顾好比自己小的娃娃嘛?后来经过观察发现,她还真能,于是乎几个大人也放下心来,放心地让林秋缘一拖二。 “没事儿,二表舅娘,我一会儿就哄好啦!是要给初一洗脸嘛?我帮你端木盆!” 林秋缘摆摆手,不以为意,陈念小姑娘很好哄的,一抬头瞧见卫氏手上捏了帕子,猜她估计是要去灶房打水,连忙问道要不要帮忙,也顺势从门槛旁站起身。 “那就麻烦你了,帮我拿个小盆就成,大盆你拿不动……” 卫氏笑呵呵地点点头,抱着初一往灶房去,林秋缘也跟着走。 “娘!等等我!我帮你拿帕子……” 陈念也不赌气了,急急忙忙站起身,跟着撵了上去,后头的冬至见二人都走了,也不靠着门槛了,吧嗒吧嗒也跟着跑。 天井里坐着的几个妇女瞧了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嘛,有啥子矛盾大人就不要插手,娃娃们自己就调和好了。 也确实如此,帮卫氏忙活完,三人又玩成一片,林秋缘还从空间里头悄悄拿了点几个草莓出来,几个人蹲在菜园子外头吃得不亦乐乎,毛毛和滴滴也蹲在三人身侧摇着尾巴,林秋缘便给它们也一狗一颗果子。 “表姐,你这刺刺果在哪里找的,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陈念捏着一个“刺莓”,吃得嘴角都流汁,林秋缘见状,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又给冬至擦了擦手。 “嘘!是上回在路边摘的,我没舍得吃呢!你看我对你好吧?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你俩……” 俩人年纪小,倒是好忽悠,林秋缘也只敢背地里偷偷给二人投喂,大的几个,林秋缘确是不敢,不然让她带着去找果子怎么办?那她去哪找啊? 林秋缘也不是没试着往地上撒种,奈何两年了,草莓都只是长苗不结果,她也没有种植草莓的经验,每回瞧着草莓苗被当做野草被铲掉,虽然心疼,也也只得作罢。 想到这,林秋缘站起身望了望鱼塘后头开出来的那块地,去年她爹移栽的那些树苗都抽条了,也不知道何时他们才能吃上这些果子? 林秋缘有时候也会悄悄跑来给树苗施肥,期待能早日光明正大地吃果子。 橘子树是林守义去赵大牛家的园子里挖的;枇杷、桃子、藤梨是林秋缘在小湾撒的种,发了芽,被柳外公他们移栽回来的;桂圆和李子是他们吃完果剩下的核育的苗……大大小小的果树,还有不少是林秋缘没认出来的。 “表姐,要不咱们把鸡也撵出去放吧?免得又飞出来吃菜园子里头的菜……” 陈念见林秋缘盯着那块地看得出神,便提议道。 “好好好!撵鸡!撵鸡!” 一旁的冬至也乐呵呵地直鼓掌,对这个提议表示赞同。 “成,你们去那头等着,帮我拦着鸡,莫让它们往菜园子这边飞,我去开鸡院儿里头的门,把它们撵出来……” 鱼塘都是用竹子拦起来的,林秋缘也不怕二人去鱼塘边站着,便指了指鸡院后头,对着陈念示意道。 “诶!走,冬至,跟姐姐走……” 陈念应下,牵着冬至的小手就往那头走,林秋缘则打开鸡院子的门,手上拿了根棍子,准备开始撵鸡。 “念丫,你们在那站好没有?” 林秋缘走到内开门,双手已经摸上了门栓,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问道。 “在呢,姐,我们就在门后头……” “好,你们别挡着门哈!稍微往后站一点……我准备开门咯……” 林秋缘听见门后传来的应声,连忙提醒道,说完,便扯开来门栓,先探头看了看,见二人站的位置离门这儿还有点距离,毛毛带着滴滴在竹林里刨坑,不会过来捣乱,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陈念比了个ok的手势,便把门撑好,不让它自己关上,这才转回去撵鸡。 一番鸡飞狗跳后,林秋缘几人才成功把鸡都撵去果园的地里头。刚开始这些鸡还有些不适应,在地里头乱窜,到后天适应后,便开始闲庭信步,这里啄一啄,那里扒一扒,三五成群地刨着坑。 林秋缘又回身把院门带上,里头还有鸡鸭鹅在孵蛋,可不能让毛毛窜进去吓到它们。 第223章 双皮奶 “姐,院里有蛋吗?咱娘要不要捡回去?” 林秋缘一手牵一个,正打算牵着二人回院子里头去,陈念歪了歪脑袋,便仰头问道。 先头只顾着撵鸡了,林秋缘还真没注意今天的蛋有没有捡,又想到窝里头有抱鸡婆,可是凶得很,啄人可疼了!林秋缘浑身抖了抖,便告诫道,“应该我娘她们是捡了蛋的,里面有母鸡母鸭和母鹅孵蛋呢,你可别偷偷摸进去瞧,要是惹它们发火了可不得了,啄人可疼了!” 陈念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也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表示不会去掏鸡窝。 林秋缘盯着一头鸡毛牵着俩妹妹回到院儿里时,正巧碰上许佳贤带着熊妈妈来,冬至现在一瞧许佳贤就笑眯了眼,一把扑到她面前,抱住许佳贤的小腿。 许佳贤顺势抱起小侄女,托住她的屁股,把她抱得紧紧的,用用脸贴了贴冬至的小脸蛋,冬至顺势吧唧一口回去。 “佳贤,熊妹子,快坐快坐……杏儿,快去冲两碗糖水来……” 何氏连忙起身招呼二人去堂屋坐,瞧着熊妈妈手里拎着个食盒,不出所料的话又是来给几个娃娃投喂好吃的了。 熊妈妈把食盒放桌上,掀开了上头的盖子,一边把里头的碗往外端,一边笑呵呵道。 “我在家中瞎折腾,原本是蒸鸡蛋羹的,蛋黄醒了,我就把蛋黄捞出来,蛋清咱们也不能浪费了不是?刚好手边有罐羊乳,我就想着羊乳也能代替水吧?就倒进去碗里,上锅去蒸,结果蒸出来这玩意儿,味道还怪好吃的,小姐就说多做几碗,端来给大家也尝尝鲜……” 雅致的碧绿色小瓷碗摆上桌,里头装着雪白雪白的“鸡蛋羹”,上头还撒着桂花蜜,泛着金黄,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哎呦,这是啥玩意儿?瞧着好看得嘞!” 朱氏和柳芸娘一人端了碗糖水放在桌上,朱氏一眼就被桌上精致碗给吸引,定睛一看,好家伙,真是漂亮啊! 林秋缘几人也很好奇,奈何个子不够,想看又看不着,急得直踮脚,柳芸娘一把把女儿薅过来,帮她把头顶的鸡毛捻掉。 陈思思也探头去瞧,眼里也迸发出惊喜的光彩,喃喃道,“真漂亮啊!” 卫氏原本在屋里做着针线活哄儿子睡觉,许佳贤敲门进来唤她,卫氏放下针线给儿子掖好被子,许佳贤才挽着她的胳膊一同去了堂屋。 “哇!这是豆花(豆腐脑)吗?还奶香奶香的……” 卫氏坐在桌前,低头一看桌上的小瓷碗的东西,第一眼看过去还真像豆花,鼻子嗅了嗅,倒是闻到一股乳香。 “豆花?又是何物?” 熊妈妈没吃过豆花,也有几分好奇,听着卫氏的倒是与碗里头的东西有几分相似。 “其实就是豆腐,但是还比豆腐更嫩上几分,一进嘴巴就跟化了似的……屋头几个娃娃都爱吃,今晚我泡点豆子,明早做好,让我家老二老三明早去店里的时候顺路给你们带点过去,吃甜、吃咸、吃酸、吃辣,全看自己口味儿……” 陈氏手里已经捏了个小巧的瓷勺,已经跃跃欲试了,听见熊妈妈好奇,顺口答道。 “这感情好,来来来,娃娃些快来,尝尝熊奶奶做的乳羹,保管你们喜欢。” 熊妈妈也笑眯眯地点点头,瞧几个娃娃捏着勺子听她说话,连忙招呼道。 林秋缘被抱上凳子就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瞧桌上的碗,瞧见这雪白的小玩意儿,林秋缘第一反应便是,好家伙,这不双皮奶吗?瞧大家都没动,林秋缘捏着勺子也没动,有客人在,还是要讲些礼数。 许佳贤捏了勺子kuai了一勺“乳羹”递到冬至嘴巴,小家伙喜滋滋地张嘴就咬,没成想东西一入嘴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冬至咂吧着嘴巴,没尝出什么味儿来,便又张大嘴巴等投喂。 “好七!甜甜甜!香香香!姨姨我还要……” 两口下去,冬至才吃出味来,甜滋滋、滑溜溜的,还香香的,真好吃!冬至舔了舔嘴角,眼睛都欢喜地眯了起来。 “好好好,来张嘴,啊~” “乳羹”一入嘴,林秋缘都快激动得哭了出来,这熟悉的味道!这熟悉的口感!不是双皮奶是什么? “表姐,不好吃吗?你怎么跟要哭了一样?不好吃的话,我帮你吃啊?” 陈念已经吃完了碗里的“乳羹”,一扭头就瞧见一旁表姐的表情,又哭又笑的,还以为她是不爱吃,砸吧砸吧嘴后,陈念便伸出了勺子,笑嘻嘻地道。 “不!是太好吃了!好吃到哭!” 林秋缘一勺一勺地把双皮奶舀进嘴里,一脸的满足感,动作之快,把陈念都惊呆了。 “馋猫,娘这儿还有,念丫你吃……” 卫氏瞧这俩活宝样,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把手中的碗递到了女儿面前,示意她吃。 陈念摆摆手,道,“娘,你吃!奶说了,自己有多少就吃多少,不能去抢别人的,大家都是一样多的!念丫是听话的好孩子,才不学那罗大宝呢!你吃你吃……” “老二媳妇,瞧见了吧?念丫让你自己吃,快吃了吧……妹子,我们能厚着脸皮跟你学一学咋做这玩意儿不?正好我家那母羊肚子里头又有了,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就下崽了,到时候也学着做一做……” 何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把碗端到卫氏面前示意她吃,这才转头望向一旁坐着喝糖水的熊妈妈问道。 “这有啥能不能的?你上门来就是,每日庄子里头都会送羊乳来,有时候还会有水牛乳,下回我拿牛乳试一试……” 熊妈妈放下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摆摆手说道。 “明儿怎么样?你上门来,我教你做乳羹,正好啊,我也回去把豆子泡上,你教教我做豆花,让我也来尝尝这个豆花是怎么个味道……” 熊妈妈脑子一转,索性一拍掌,欢喜地提议道。 “成,那我明日就上门叨扰了。” “婶子,记得把这俩小活宝也带上……” 许佳贤喂完了冬至,也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顺势又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听着几人说话,适时地插上几句话来。 第224章 愁意 何氏留许佳贤和熊妈妈吃午饭,二人推脱不了,便也乐呵呵地应下,熊妈妈还挽了袖子去灶房帮忙,灶房里欢声笑语的。 许佳贤则捏了书教几个娃娃认字、念诗,得知陈念都能数数数到二十后,许佳贤便起了玩心,开始逗弄。 “念丫,如果你手上有一串糖葫芦,一串糖葫芦有十颗果子,你分给姨姨两颗、给妹妹两颗、再给你娘两颗、再给弟弟两颗的话,你手里的一串糖葫芦还剩几颗?” 陈念歪着脑袋,有些不大明白,只记得表姐教过她用手指头数数,只是量词不太熟,又是“一串”,又是“十颗”的,倒把她有些给绕懵了。 “念丫,你看,这儿有一捆小麦杆,这一捆是十根……” 林秋缘见她半天都没分清,便去屋里把先头她外婆给她用裁过的麦秆做的数数棒拿出来,一捆有十根,林秋缘那有好几捆,把绳子拆开,一根一根地指给陈念看。 “你瞧,你给了姨姨两根……这儿还剩几根?” “一二三……有八根!” 陈念仔细数了数,惊喜道。 林秋缘点点头,又继续讲解道,陈念也开始了沉浸式学习,最后全都捋顺后,小家伙才仰头龇着牙道,“姨姨!那我还有四颗糖葫芦!” “咦?怎么是四颗呢?”许佳贤抱着冬至,不让她啃手指头,此时在帮她擦着小手,听到陈念的答案,许佳贤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对,分明数小木棍都能数对的呀? 林秋缘似乎已经猜到了陈念要说的话,仰天长叹一声,有些无奈地用手盖住了脸。 “因为弟弟现在不能吃糖!娘会让我自己吃,所以我还剩四颗糖葫芦呀!” 陈念的变通能力还是很强的,许佳贤倒是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此时也被逗得笑个不停,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冬至不懂她姨姨在笑什么,也跟着咧嘴笑着,陈思思帮着卫氏给小初一换完尿片,抱着一小盆的衣服往后院去,有些不解地瞧着天井里笑不停的几人。 “表姐,你快来,你来听听这家伙是怎么算数的……” 林秋缘瞧见陈思思一脸迷惑地瞧着她们,连连招呼她来听,陈思思将端着的木盆放在了廊下,也好奇地凑过来听,等听完堂妹又解释了一通后,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后头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事,大人们也是笑个不停,何氏也戳了戳小孙女儿的额头,笑骂了声鬼机灵,陈二舅也扶额苦笑,按照那说法,女儿说的确实也没错。 吃完午饭后,许佳贤二人就告辞了,熊妈妈还握着何氏和陈氏的手依依不舍。 “老姐姐们,我们这就先走了,明儿我就在屋里头等你们了哈……” “诶,他婶儿,你们慢点儿哈,我们就不送咯……” 林秋缘这才发现二人是走着来的,瞧着熊妈妈单手提着食盒,林秋缘暗暗咂舌,熊妈妈真是好身手!好臂力!那纯木的食盒,瞧着就很重,还是他们家的竹编食盒提着轻巧些。 今日店里没有客人留宿,东西卖完,柳二舅几人就收拾了东西往家里赶,现在天黑得晚些了,几人赶到家中时天都还有些麻麻亮。 唐大夫带着林夏至和陈家和在山上逛了大半天,下半晌时也正好绕到小湾那头的山下来,何氏自然是留他吃夜饭的。 三人在山上挖了不少好东西,野菜也掐了不少,陈氏晚上洗了点野菜,杀了条鱼,做成了野菜鱼丸汤;又割了条腊肉煸干,用几人挖回来的山笋炒上;山上的毛蕨嫩生生的,何氏直接把毛蕨焯过水,滴了香油凉拌上;几人采回来的香椿,朱氏也切碎打了鸡蛋炒上…… 一大桌子的菜都符合唐大夫的胃口,陈舅公还搬了坛子酒出来,男人们都小酌了几分,一桌子人说说笑笑就把食物消灭干净。 唐大夫有些醉意上头,柳二舅便把他扶去房里歇下,陈家和还不忘打了水来给他洗脸擦脚,二人虽说不是师徒,但陈家和对唐大夫的敬重是实打实的,唐大夫也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把他当成自家的小辈,时常提点着。 陈家和从唐大夫和镇上李大夫那学了不少草药知识,虽还不会望闻问切讨论病症,但是区分草药的药效,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家里头晒了不少草药,李大夫也买了不少去,家中因为挖草药卖,倒是也攒了不要银子,卫氏都给孙子存着,只等着到年纪了留着给他娶媳妇儿。 此时在堂屋里坐着和弟弟妹妹们打打闹闹嘻嘻哈哈洗脚都不消停的陈家和倒是没有他奶想得这般长远。 娃娃们洗个脚把盆里的水浪得到处都是,何氏发了火,让他们铲了灰来把地上的水都吸干净,又让他们拿铲子把吸了水的草木灰铲到灶房门口的装灰的筐里,这才放过了他们。 几个娃娃站在廊下调皮的地吐了吐舌头,便各自回屋歇息去。 何氏手上的针线活还有几针才完针,便没急着去歇息,一边走线一边吐槽道,“哎呦,真是愁死人,一个个的,过不了几年都该嫁娶了,还这般调皮……” “娘,您说什么呢!他们几个都还是娃娃……” 朱氏说到这也顿了顿,想到儿子都快有自己这般高了,女儿的头顶也到自己肩膀,突然一股愁意也涌上心头,捏着针没有动作。 “嫂子,你这话说的,还早了,都还是娃娃伙,急什么?我都不急,你瞎操心什么?” 陈氏将手中挽好的线团放在桌上的竹筐里,叹了口气,用下巴指着自己俩“傻儿子”,对着何氏叹道。 “哎呦,还不是最近林哥儿他奶,已经在操心林哥儿的终身大事了,咱们家家和就比林哥儿小上两岁……连带着我都有些操心上了!” 何氏用牙咬掉线头,把针别在线筒上,一边收拾针线筐,一边扭头对着小姑子解释道。 “咋?是老婶子这段时间身子不好了?怎么这就开始操心上了?” 陈氏倒是听出了几分别的意思,手上挽线的动作也一顿,问答。 “应当是不大好?估计是怕自己活不到林哥儿娶亲,这就开始急上了……妹妹,要不明儿咱们从村西头回来,拐去林哥儿家去瞧瞧?” 何氏端起针线筐站起身,准备回屋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询问陈氏意见。陈氏点点头,确实该去看看的,便示意她先去歇息,自己挽好手中这团线,也去歇了。 第225章 做豆花 在一旁坐着的柳家两兄弟倒是一点都不愁,两兄弟笑嘻嘻帮他们娘压好鞋底,陈氏便也催促二人早点歇息。 屋里的短烛差不多燃完,朱氏和柳芸娘也收拾收拾东西,先去娃娃们的屋里转了圈,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这才各自回屋歇息去。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陈大舅就起来磨豆子,林守义也起来帮忙滤豆渣,柳幺舅则烧火,就等着陈氏和何氏起来点豆腐了。 林秋缘时常佩服自己一家子的自觉性,按道理说这么一大家子人,若是有一个人起了私心,那他们家可成天都有吵不完的架,理不完的矛盾,可是都两年多了,林秋缘都没见到这个苗头起来。 娃娃们也是一视同仁,除了冬至和陈念小一些,受到的优待要多一些,林秋缘倒是没感觉家里的偏心,有吃的大家都一起吃,绝不会因为点吃的或是什么不起眼的小事就闹红了脸。 有时候林秋缘真的很佩服何氏和陈氏超前的教育观念,且二人还独具慧眼,给陈大舅和陈二舅相看的妻子都没有性子不好的,林秋缘有时候也会有些期待自己未来的两个舅妈会是什么样子? 但瞧着俩舅舅都不开窍那样,林秋缘觉得这还有得她外婆愁的。 二舅成天钻研木工活计,家中好多东西都被他改造过,最开心的事儿就是被人夸他木工好;幺舅则更别说了,成天跟钻“钱眼儿”里似的,这倒不是说他抠门,实在是他脑子里装的全是生意,赚的银钱也悉数上交,要用钱都是找她外婆现支,找不到她外婆,那就找她舅婆,横竖这俩管账的,跟谁支银子都是一样的。 但这又不是说家里是何氏和陈氏“独裁”,相反,二人也把“权利”下放,朱氏几人手里也会捏点银钱;其次,家中有什么事儿都会进行“民主决议”,他们家就连他们几个娃娃都有发言权,有时候提出的合理建议还会被积极采纳;而且家里头绝对不会溺爱孩子,一些生存技能也是适当的时候就教教,不管你年龄大还是年龄小,学在自己手里的就是自己的。 林秋缘以前只会死读书,做点家里头的家务,寒暑假去外婆家,地里头的菜苗都不大能分清,到这儿两年,水稻苗和稗草她都能一眼区分,更别说是小葱和韭菜了。 最近林秋缘也被教着学习如何生火了,奈何力气小,回回打火镰锤到燧石上,火星倒是满天蹿,草是一点都不冒烟的,这时候林秋缘就特别希望有个火折子,就像电视上演的一样,拔掉盖子,轻轻一吹,诶,就燃了。 可惜自己是文科生,物理化学什么的都偏科偏没边了,对火折子这玩意儿都概念只仅存于电视剧和看过的古言小说里,至于原理什么的,那是一概不通的。 陈氏点好豆花,又压了豆腐,朱氏几人顺势把早饭做好,唐大夫吃了个饱肚,才背着自己的药篓子,跟着几个上学的娃娃一起往村东头走。 何氏和陈氏则拿了食盒装了豆花和调料,还有昨晚做的鱼丸也装上一碗,想着熊妈妈要做豆腐,二人就没提豆腐。 何氏还提了个篮子,把各种野菜也装了一篮子,又装了若干的鸡蛋、鸭蛋、鹅蛋放在陈念的小背篼里,这才牵着俩小的往村西头去。 太阳爬到山顶,雾也散去,村里头不少人都扛着锄头在地里头劳作,见二人带着俩娃娃往村西头拐,便互相招呼着。 “婶子,去村东头哇?” “婶子,又做啥子好吃哩哦?” …… “是嘞,闲着没事儿到处走着。” “没啥,一点儿小玩意儿……” “诶,你们先忙,回头再摆……” 有人招呼,陈氏和何氏就积极回应,若是碰上有小伙伴,陈念就开始出来“social”,说说笑笑间,几人就到了许家门口。 “哎呦,可算是来了……老姐姐,你们快来,我这准备点豆腐了……” 熊妈妈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把几人往里头迎,许佳贤上前见礼,顺带把俩娃娃给牵走了,何氏和陈氏则放心地穿过长廊,到了后头的灶房里头。 “来来来,把围腰布拴上,免得衣服搞脏咯!” 何氏刚把东西放下,熊妈妈就拿了围裙来递给二人,灶房里还有几个打下手的下人,切菜声也是噼噼啪啪的。 二人挽了袖子,就同熊妈妈站在了灶前,熊妈妈正在吩咐烧火的下人把火退出来灭掉。 “虎子,就这样就成,诶,记得去把院里的菜给浇下水……” “诶,干娘,我省得了……您先忙,有好吃的记得喊一声,我帮您尝味道……” 虎子手脚麻利,退火、灭火一气呵成,随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这才笑嘻嘻地往熊妈妈身侧靠。 “行了,忘不了你小子……老姐姐,你们瞧瞧,这小子在灶房帮我试吃,都吃圆了不少,脸都比他在州城的时候大了一圈……” 熊妈妈一手拿着锅铲在锅里头扬浆,一手摆了摆,示意他去忙,摇了摇头,同二人半是抱怨半是吐槽道。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小子,倒是心甘情愿跟着你……” 陈氏倒了盐卤在碗里头,闻言也笑呵呵地感叹道。 “可不是?这孩子一生下来,他娘就去了,他爹觉得是他把他娘克死的,就给扔城隍庙去,哎呦,当时这小子哭得震天响,我路过把我吓了一大跳……我呀,这辈子无儿无女,倒是一身轻松,捡个干儿,也算是有个给我摔盆的。” 熊妈妈往旁边站,给陈氏让出位置来,手上的锅铲也递了过去,边说边盯着陈氏的动作。 “也是个苦命孩子,是他的福气遇到你……他婶儿,你瞧,就这般,卤水要少些……嫂子,你帮我把里头的火星用灰给盖住……” 陈氏拿了个木盆,把化了的盐卤倒进盆里,用葫芦瓢直接把煮好的豆浆冲进盆里,就放到了一旁,锅里还剩不少豆浆,隐隐还在沸腾,陈氏连忙喊何氏帮忙把火星掩住。 “哎呦,这样就成了?那可比点豆腐还简单啊!都不用压……” 熊妈妈瞧着陈氏已经在擦手了,便知道这就已经完工,不由得也欢喜道。 “他婶儿,这是要点豆腐的吧?我干脆一起点了……”陈氏拿着盐卤罐子问道。 “要的要的,就麻烦你……” 熊妈妈已经在跟着何氏做调料了,听见陈氏问,赶紧回头答道。 三人在灶房里乐呵呵地,没多久就把这豆花给做了出来,熊妈妈拿了个托盘,把陈氏她们带来的豆花也装上,一起端去了前院。 第226章 伤心 许佳贤在花园里带着俩孩子荡秋千,老远何氏都能听见小孙女的笑声。 “姨姨,再高点,再高点!”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笑声像是银铃般飘荡在院里,声音里满是激动和欢喜。 “飞飞……” 冬至也不甘落后,虽然有些怕,小手紧紧拽住表姐的衣裳,但是荡起来的刺激感确实是让人兴奋。 何氏走到园子里,瞧着俩孩子跟要飞起来似的,尤其是瞧着艺高人胆大的小孙女还站在秋千上,不饿死吓得心都蹿上了嗓子眼,又怕突然出声吓到俩孩子,等下下意识松手可不得了,虽然一脸担心,但何氏还是紧紧咬住下牙不喊出声,免得惊到她。 “那不成,念丫,快坐下,你站起来了,多危险呀?” 许佳贤背对着何氏几人,还没瞧见几人来,大概是俩孩子的笑声太响,掩盖了来人的脚步声,此时也跨出一步去,紧紧地拽住了秋千绳子,让秋千稳住,把陈念按到凳子上后,才舒了口气,实在是,太吓人了。 “可不是?念丫?你胆子怎么那么大?你再这般调皮,二回奶就不带你出门了!” 陈念一回头,正想求许姨姨再推下秋千,就正好对上她奶冒火的双眼,不由得一抖,连忙缩到了秋千上。 许佳贤听见声音,这才知几人弄好了豆花,便连忙帮着打圆场,又想到刚刚那危险的一幕,许佳贤也怕何氏和陈氏怪罪,便带着俩孩子跟鹌鹑似的走在后头。 熊妈妈瞧了倒是没说什么,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端着托盘走在了前头。 “表小姐这性子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她啊,跟我们家小姐小时候也是这般淘气,爬到秋千上就不下来,还得使唤我们少爷推快点……那时候我就瞧着,咱们小小姐也是个胆子大的,果不其然吧?” 熊妈妈笑呵呵三言两语就打了个圆场,冬至只歪着脑袋看着熊妈妈手里头的托盘,下意识把手指头放嘴里咬。 “莫要啃手手,有粑粑……到时候肚肚痛痛,拉臭臭难受哦。” 陈氏蹲下身将小外孙女的手指从她口中拔出来,又掏了帕子帮她擦了擦手,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学的,竟然学着啃手指头来,有时候大拇指都被嗦得通红,柳芸娘又狠不下心打孩子,也时常愁的不行。 “这孩子,怎么那么喜欢啃手指……瞧瞧,又嗦得通红……” 何氏也瞧见了冬至的手指头,不由得皱起眉头叹道,这要是再嗦下去,怕是皮都要被嗦掉一层。 “哎呦,你瞧瞧,这真是随了根儿!我记得两位表小姐小时候也爱嗦手指头,每回回外祖家,就把我们老夫人愁得不行,后头还是我想了个法子……” 熊妈妈一瞧这情况,便乐得不行,将托盘递到一旁的小丫鬟手上,也蹲下身来瞧,说着说着竟然就笑出了声。 许佳贤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缴着手指头,两颊通红,撅着樱桃小嘴有些埋怨地瞧着熊妈妈,怎地又把她小时候的囧事给说出来了,还怪难为情的。 “他婶儿,是个什么法子让你笑成这样?法子管用吗?要擦药吗?” 陈氏也好奇得不行,只要法子管用,怎么着都成。 “我啊,去后厨要了两个苦胆,趁着她们睡着了,给俩小姐抹在手上,结果她们半夜又无意识地嗦手指头,被苦哭了……哭得震天响,把我们家小姐吓到了,也跟着哭,老夫人哄了大半夜才哄好她们仨……” 熊妈妈想到许佳贤的童年趣事儿也是笑得直摇头,直到走到厅里,招呼几人出豆花时才瞧见许佳贤兴致不高,这才反应过来先头一兴奋自己说了些什么。 “嗨,瞧我这张破嘴,好端端的提那些做什么……可怜我们大表小姐……” 熊妈妈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嘴,情绪一上头,便开始拭泪,一想到小时候粉团子般的人遇人不淑,年纪轻轻就……擦了擦眼泪,熊妈妈正想扬起笑去安慰许佳贤,便见冬至咬着手指头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瞧着与许佳贤有几分相似的冬至,熊妈妈没忍住又红了眼,背过身去直抹泪,眼泪止不住,熊妈妈索性与许佳贤抱头痛哭。 一时间厅里的的氛围就不太对了,陈氏和何氏在一旁倒是有些无措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二人对视一眼,索性各自揽住许佳贤和熊妈妈的肩膀,无言地安慰着。 陈念把冬至的手指头从嘴里解救出来,今儿出门忘记带帕子在身上,陈念索性撩起衣摆帮冬至擦了擦手上的口水,便牵着她不解地望向在恸哭的二人。 陈念见二人都快水漫金山了都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也有些慌神,左想右想便对上了冬至滴溜溜的大眼睛,恍惚间刚刚盯着桌上的好吃的东西时,听到二人提到了冬至,但她是姐姐,不能让冬至一个人背锅呀? “奶?姨姨和熊奶奶为什么哭呀?是我跟冬至闯祸了吗?” 陈念索性就牵着冬至走到何氏腿边,扯了她的衣摆小心翼翼地问道。 话一出,原本在哭的二人哭声一顿便止住了,许佳贤连忙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弯下腰摸了摸陈念和冬至的小脑袋瓜子,嘴角扬起一抹笑,道,“不是,是姨姨闯祸了……乖,没事儿,来,坐着咱们也尝尝豆花……” 熊妈妈接过何氏的帕子擦了擦泪,又唤人打了盆水来,拧了热毛巾仔细给许佳贤敷了敷眼睛,又给自己展了展眼角,这才带着几分歉意地招呼何氏和陈氏。 “老姐姐,让你们见笑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地,就想哭一场……这实在是……唉……” 熊妈妈都有几分语无伦次,陈氏和何氏反过来安慰了她半晌,见二人都兴致不高,陈氏便提出了告辞。 许佳贤留她们吃饭,二人牵着俩孩子也只是摆摆手。 “冬至,去抱抱姨姨……” 陈氏把手边的冬至推过去,示意她去抱抱许佳贤,冬至也乖巧地伸出胳膊让许佳贤抱。 “要不,今儿我把冬至留这儿陪你玩一天?就是晚上她要找娘,可能会有些难哄……” 陈氏见许佳贤眼角还是红红的,心下就有几分怜惜,便提议道。 “冬至,你今儿就在姨姨这儿耍好不好?熊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许佳贤还没答应,陈氏便蹲下身,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冬至的意见。 小家伙左看看,右瞧瞧,便点了点头,还伸手指着陈念道,“姐姐也玩……” 意思很明了,冬至要陈念也留下,何氏便也蹲下身问了问孙女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二人便把俩娃娃留在了许家,自己则告辞了。 第227章 张氏 二人从许家大门出来,便互相对视一眼,互相叹了口气。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娘走得早,当爹的把俩女儿拉扯大不容易……结果眼睛看劈叉了,自己的命没保住、女儿的命也没保住,差点孙女儿的命都没保住……若不是佳贤还有外祖家,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这世道,当女子可真难啊!” 何氏把提着的篮子换了只手提,边走边叹道。 “可不是?也是这孩子跟咱们家有缘……秋缘这孩子善啊!” 陈氏想到第一回见到冬至,小姑娘声音都哭哑了,可怜得遭不住……一转眼,这娃娃都长得粉嘟嘟的了,整日跟在自己后头黏着,不知想到什么,还顿了顿脚步,也不由得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那么小的娃娃就知道要妹妹,说要把娃娃留下……妹妹,你别说,冬至确实是跟咱们有缘啊!咱后头不是在路上得了不少好东西?我都觉得是菩萨看咱们心好特意赏给我们的嘞!” 何氏点点头,左右瞧瞧,确定周遭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道。 陈氏听到这儿没有答话,只是望着地上看得出神,她知道,那孩子身上有大秘密呢!只是孩子不愿意说,那陈氏索性也当做不知道,只是这孩子马虎,时常露出些马脚,陈氏还帮忙收尾了好多回。 就说谁家粮仓里头,谷子、麦子一直吃,量还不见少的?那盐罐子里头的精盐,一直都保持半罐没装满;院里的鸡鸭鹅、鱼塘里头的鱼,品种也是各式各样,还有好些品种连陈氏都没见过;就连各种蛋,都出奇的大个和别致。 远的不说,就说家里的一笼子兔子吧,谁家野兔是白的啊?想到毛毛从山上叼回来好几回白兔子,陈氏都头大,也不知道这孩子放了多少兔子去山里;还有果园里头的各种果树,也是多种多样,陈氏觉得便是去集市上买都没得那么多品种的;还有便是去年的“甜瓜”,陈氏用脚趾头都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儿,陈氏也无奈地笑了笑,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家“外孙女”是什么来路,但瞧她那鬼精鬼精但又傻乎乎的样子,陈氏也只能叹口气,默默继续为她做扫尾工作。 二人提着食盒和篮子,背着背篼走到了村东头,沿路还在路边同四邻摆了圈龙门阵,这才终于转到了张三家的门口。 “有人在屋头没得?张婶子在不在哟?” 陈氏上前敲了敲门,见里头没动静,便扯着嗓子喊了声,估摸是拍门声小了,张氏的耳朵不大灵光没听清。 二人等了几息,里头还是没有动静,陈氏正想再拍门,这才注意到院门并未从里头扣上,便伸手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院里很干净,但也很静,院里的菜圃里头还挂着水珠,显然是才浇过水不久,但没见到人,陈氏和何氏心下也一咯噔,连忙往里走去。 张三家的房子是黄泥墙、茅草顶的三合院,外头用约有三尺高的竹篱笆拦起来,虽然简朴,但胜在干净整洁,一瞧就知道这家人是勤快的。 院里是灶房里头没人、堂屋没人、房间门也是开的,没人,陈氏正想去茅房找呢,刚走到侧边门口,就听见后院的鸡鸭叫得有些凶,隐约才听见张氏骂鸡的声音。 陈氏边往后院去边唤道,“婶子!您在屋里头啊!” “哎呦!你们来啦!屋里坐屋里坐……我这剪鸡翅膀呢,该死的瘟鸡成天飞出去,把我后头的菜都嚯嚯了不少……” 张氏张氏正忙的满头大汗呢,抓着把剪刀,对着鸡鸭们修理羽毛。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回头望,手里还提着只鸡,一瞧是陈氏和何氏,连忙招呼道。 “您啊,院门也没扣上,屋里也大打开……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可不行嗷!您老在家还是得把门拴好……来来来,我们帮你剪……” 何氏也跟着跨进了院里,避开地上的混了稀泥的家禽粪便,边说边接过了张氏手里的鸡,陈氏则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剪子也锋利,一刀下去,从翅膀到尾巴,一刀就剪断它们的羽翼,然后随意往地上一抛,见其不能跃起,这才继续逮下一只。 “先不忙咯,走走走,前头去坐。” 张氏拍了拍粘在身上的羽毛,又擦了额头的汗,对着二人招呼道。 “不急,瞧着您这还有几只,我们帮你修完,免得它们乱窜,你不好逮!” 何氏摆摆手,眼神锐利地从院里的鸡鸭身上扫过,趁其不备,便一把薅住了一只母鸡,陈氏接过,直接用腿夹住母鸡的身体,把它翅膀展开,唰唰唰两下,母鸡又被抛地上去。 二人配合默契,没多一会儿,就把院里的鸡鸭“修理”个遍,瞧着张氏走路都有些腿脚不便,陈氏搀扶着张氏,何氏则跟在后面将院门扣上。 “快屋头坐,我去烧点开水……” 到灶房门口,张氏就要拐进去烧水,陈氏连忙拦住她道,“您老就别忙活了,跟我们客气啥?我们坐会儿就走……” “就是就是,我们就是来给你送点吃的,顺带来看看您老人家,听林哥儿说您最近不大好……” 何氏这时才想起来来张家的目的,连忙把放在廊下的食盒提过来,摆在了桌上。 “哎呦,这啥东西啊,白白净净的……还有甜蜜蜜的香味,这是桂花吧?闻着也不大像豆花啊。” 张氏浑浊的双眼不由得眯起来,弯下身闻了闻说道。 “是乳羹,羊乳做的,豆花也有,这东西软和。” 陈氏又讲了她们刚从村西头来,又对张氏表示了关切。 “你们啊,有点啥子东西都想斗我们……我们可占了你家不少便宜,提起来我都不好意思……放心吧,没啥子事儿,就是前头落雨,身上风湿犯了,腿和手疼得厉害,今儿出太阳,倒是没得那么痛咯!林哥儿这娃娃,乱说嘞!” 张氏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埋怨林哥儿,脸上的笑却是挡不住。 “您啊就偷着乐吧,有这么懂事孝顺的孙子……” 何氏没忍住笑出了声,伸出手揽住张氏的肩笑嘻嘻道。 摆了会儿龙门阵,陈氏和何氏把饭帮张氏煮上,又把鸡鸭还有猪给喂了,这才准备告辞,张氏非要留二人吃饭,还去院里逮了只大公鸡,抓起鸡脖子,将上头的杂毛扯干净,拿了菜刀就要将挣扎不休的大公鸡抹脖子,何氏连忙夺过她的刀,陈氏则抢过她的鸡丢进了院子了。 大公鸡暂时捡回一条小命,又在院子里头踱步起来。 第228章 唏嘘 家里的囤粮够多,今年家里头养了四头猪,陈家的猪圈里头关两头,柳家的猪圈里头关两头,都是上个月刚从赵大牛家捉回来的,如今还没抽条,吃得也不多。 陈家和几人就包揽了打猪草的活计,每天下学回来就背着背篼到处去找鹅鹅草,每人背一背篼回来,完全能供应四头小猪仔的吃食了。 天气越发的暖和,村里头也热闹,田间地头都是忙着春耕的,打猪草大队的娃娃们也很热闹,互相约了打猪草,也忙得不得了。 先头的蛋都已经孵了出来,朱氏把母鸡母鸭母鹅连带着它们的幼崽全都挪了窝,陈大舅和陈二舅在竹林边上搭了几个小棚子,又用篱笆把鸡鸭鹅都隔开,免得它们因为吃的“打群架”,最主要的还是怕鹅个头大,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小鸡仔、小鸭子和毛茸茸的小黄鹅吃的东西也比较精细,都是用糙米煮成夹生饭,把菜叶子切得碎碎的混在一起喂的,若是不单独挪窝的话,这些小幼崽们怕是只能饿肚子。 天气暖和,朱氏同何氏商量了一番,打算再孵几窝鸡鸭鹅,院儿里的这批鸡鸭鹅差不多也要换茬了,该逮去镇上卖掉,再孵些好慢慢更替,尤其是小鸭子和小鹅苗,到时候放去田里吃杂草,也不会踩坏水稻苗。 陈家和几人下学,照常背了背篼要出门,林秋缘满屋子都找不到俩妹妹,便跑去问她娘,这才知道俩人还留在许家呢,今日大概是不回家来的,林秋缘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就要把背篼背在身上,准备出门打猪草去。 “诶,家和,先等等,你们今儿是去村里头打猪草不?” 何氏见几人准备火急火燎地出门,连忙唤住刚从后院拽了背篼也准备开溜的孙子问道。 “是嘞,奶,我们约了狗蛋儿、二丫还有云哥儿他们,一起去打猪草……” 陈家和站定点点头答道,手拽紧了身上的大背篼,这是他爹才给他新编的,有些大了,但是鹅鹅草轻巧,背起来倒是不觉得重。 “一会儿啊,你们跑一趟村东头,把这个草药给你张奶奶带去……今儿我跟你姑婆去瞧过,老人家风湿犯了,手脚都痛,还有些不灵便,你们帮忙跑一趟……” 何氏把孙子肩上的背篼端下来,又把背篼翻了个面,把背带绳子调了调,这才端给孙子背上,这才拿起手边的一包草药,放进来他背篼里交代道。 “绳子还长不长?要是还长,奶再给你调一调。” 绳子有些歪,陈家和把背篼背背上,手还在屁股后头扯了扯,何氏见状,便又端住了背篼。 “不长,奶,我晓得了,绳子我调好了,你瞧……那我们先去了哈!对了奶,我们回来的时候要去村西头把妹妹们接回来不?” 陈家和已经把绳子拽称展了,背篼背在背上刚刚好,这才摇了摇头答道,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才回头问道。 “不消得,你许家姨姨说明儿送她们回来,你们打好猪草直接回来就是……诶呦,那么慌做啥子?这几孩子,一溜烟就没影儿咯!” 陈家和得到了答复,风风火火就往外头跑,在院子外头等着的几个娃娃一见他出来,嘻嘻哈哈地就开始跑,何氏站在门边,瞧着几个娃娃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院儿里去。 豆豆和梨花正懒洋洋地躺在天井里晒太阳,毛毛又充当了它们的猫窝,两猫两狗靠在一起,睡得可香。 豆豆肚里也揣了小猫崽,肚子涨得老大不说,鼓鼓囊囊的几对乳房瞧着也有些吓人。 家里人都不晓得豆豆什么时候怀上的,但瞧它时不时换睡姿的样子,何氏估摸着它也快生了,便把梨花的的窝都给挪开了,让豆豆自己睡。 豆豆这几日估计也是在适合生产的位置,在各个屋子里头上蹿下跳的,有时候朱氏瞧它从高高的柜子顶上突然跳下来,心里头都会一紧,但瞧豆豆那淡定的样子,朱氏又放下心来。 最终豆豆选定了在粮仓角落的一个箩筐,见它在那叫个不停,陈氏便抱了谷草在箩筐里打底,又给铺上了一件旧衣服,觉得还不够软,又往里铺上一件柳幺舅的旧棉衣。 柳幺舅去年又长了不少,不光是衣服裤子,就连鞋子的尺码都换了好几回,陈氏笑骂他命好,一直都能穿新的。 但柳幺舅人又很节俭,不舍得糟蹋新衣服,平日里都是将袖子短了一截的衣服翻出来继续穿,后头还是陈氏看不下去了,把他那些旧衣服通通翻出来,和何氏二人改了改、补了补,就拿给陈家和穿,陈家和穿不上了,要是没穿坏,那就依次顺下去,轮到林夏至穿。 女娃娃这边也是如此,陈思思也抽条了,何氏和陈氏觉得女娃娃就该穿点艳一些的颜色,便重新制了染料,起了缸子,桃红柳绿,给几个女娃娃们染了好几匹布。 但陈思思的旧衣,不像陈家和上蹿下跳的,衣服这里破个洞,就是那个缺个口,姑娘家的衣服顶多袖口有些磨损,何氏就没改,洗洗晒干净,都拿去送给了罗二丫和罗三丫穿,二人身量比陈思思矮一些,二人半点也不嫌弃,高高兴兴就接了。 罗大丫在店里头做工,手上也攒了些银钱,加上先头老张氏悄咪咪藏起来的那些,三人手中的银钱其实还不少,罗二丫偷偷翻墙去钱家,也搜罗了不少好东西。 也亏得她速度快,先别人一步去了,后头听说钱家里头都被搬空了,连桌椅板凳都被钱金宝的叔伯兄弟们给搬了干净,又加上大半年都没人住,房顶的瓦片也没捡,没有人气的房子像是瞬间就苍老了似的,变得残破不堪。 罗大宝被接去张家后,便没有再回来过。 或许是回来过,听村里的孩子们说,他们先头总是瞧见一个戴着帽子圆润的娃娃往罗家门口跑,但只站在门口又不拍门,呆愣愣地瞧着门上贴着的对联和门神。 若是里头传出动静,他就会迅速躲起来,远远地瞧上一眼,就往村东头的小路跑,娃娃们这才认出他是罗大宝。 肖大脚有时候也瞧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娃娃在路边往这头瞧,但是没往罗大宝身上想,听到娃娃们谈起这些,才后知后觉,她瞧见的怕是也是罗大宝吧,嗯,瘦了抽条之后的罗大宝。 几个当娘的谈到这个总是唏嘘不已,想当初跟小恶霸似的罗大宝,估计在张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不然哪会半年也瘦得像先前的罗大丫三姊妹似的? 罗夏荷见仨娃娃能自立,便没像先头那般过来那么勤,逢年过节抽空也会来瞧瞧她们,但是没对三人提过半句罗大宝的事儿,三姊妹也当遗忘了他似的,从不主动问,想来是小恶霸对她们造成的伤害过于深刻。 第229章 什么是骟猪 陈家和动作也迅速,同狗蛋他们碰上面后,就往先头几人下学时就看好的那处地去。 鹅鹅草不需要用镰刀割,几个娃娃靠双手就拔了不少,草嫩,拔起来并不费力。 陈家和码了满满一背篼,想了想,让弟弟妹妹再多拔一些,交代他们别乱跑,自己则要去趟林哥儿家送药。 “哥,你送药为啥还要背着猪草去?” 陈思思拍拍手上的泥土,一扭头正好瞧见她哥背着猪草从地上蹭起来,可能是新背篼,一下子不习惯,蹭了两下都没站起身,陈思思便过去帮忙抬了下背篼,又见她哥拿起地上的草药包,有些纳闷地问道。 “正好都到这儿了,帮张奶奶背一背猪草去,奶说她腿脚不利索,手和腿都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张三叔有没有打猪草,横竖我们人多,我这背背过去回来,你们都又拔好一背了,等我来装上就可以回家去……” 陈家和小心翼翼地跨上田坎,扬了扬手上的药包,笑嘻嘻地答道。 “成,哥,那你慢点,诶,这是不是上回唐大夫给奶开的泡脚的药包啊?你记得跟张奶奶说清楚,免得她煎成药汤喝了!” 陈思思点点头,瞧见表妹正在往背篼里抱鹅鹅草,便打算过去帮忙,走了两步才想起什么,对着她哥嘱咐道。 陈家和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直到上了村道,步子才大胆了起来。 林秋缘此时正在接受批评,原因是猪草往背篼里塞得太乱了,到时候大人们不好切,而且猪草上的泥块儿没有抖落干净,同猪草上的没蒸发的露水一混合,就顺着猪草流了下来。 “表妹,你这样不行,一会儿背篼一背背上,你衣服会被浸湿的……而且怎么能随便塞呢?” 陈思思絮絮叨叨地把林秋缘背篼里头的猪草倒出来,一点点地甩动着,试图把上头的脏东西甩干净,奈何也是徒劳,最后几人瞧着地上脏兮兮的鹅鹅草陷入了沉思。 “算了算了,我多拔一点,等下把背篼里的猪草按紧一些就成,你这背可以背回去喂院里的小鸡小鸭还有鹅……下回可要抖干净呀!” 陈思思想了想,还是把猪草塞回林秋缘的背篼里头,反正不能浪费了,怎么着也是费劲巴哈拔的。 林秋缘点点头表示受教了,其实她也不太明白,都是家禽牲畜,怎么鸡鸭就吃得,猪猪就吃不得捏?不过瞧着一脸严肃的陈思思,林秋缘没把疑问说出来。 “狗蛋儿,你晓得啥子是骟猪吗?” 林夏至一边拔一边和小伙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突然他就想到他外婆和舅婆商量着让他爹去镇上请骟猪匠来,他不懂什么叫骟猪,便好奇地问道。 “不晓得!但是我家的猪也差不多能骟了,往那我爹请骟猪匠来的时候,他都把我赶出去,说怕我吓到猪……” 狗蛋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只听说过骟猪这个事儿,但具体的他还真不知道。 “二丫姐,三丫,那你们晓得吗?” 林夏至不死心,又对着罗家两姊妹问道。 二人摇了摇头,她们家的猪好像也没骟…… “你家的猪也是在大牛叔家逮的吧?” 罗二丫也把猪草装好了,就着草上的露水擦擦手的泥,这才一屁股坐在旁边铺了谷草的田坎上问道。 “那我家的猪应该也是要骟的,你能跟陈奶奶说说,到时候请骟猪匠的时候,帮我们家的两头猪也骟下吗?诶!这样,你们等等我们,我跟三丫先把猪草背回去,然后去趟你家……” 见林夏至点头,罗二丫屁股刚落地又弹起身,把地里的背篼往田坎上端,端完自己的又端妹妹的,边说边和妹妹示意,话一落,人已经走出了两三米远。 “诶诶诶!等等我呀!那我也先背回去……背回去我就不来了嗷,我得帮我后娘烧火做饭……” 狗蛋见二人先走一步,急急忙忙也去背背篼,林夏至一帮他把背篼端上身,人就急急忙忙往田坎上走,跨上田坎,对着几人说了几句,便也背着满满一背篼猪草风风火火地跑了。 自打上回徐村长善意提醒过后,狗蛋他爹像是幡然醒悟了似的,对狗蛋也不似先头那般无所谓,竟然也一咬牙就送了狗蛋去学堂,为了这事儿,他那后娘可没少闹,无论她怎么闹,狗蛋他爹也是铁了心让狗蛋上学,还直言要是她这个当后娘的再故意为难狗蛋,他便让她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狗蛋他爹的警告起了作用,狗蛋的后娘也没像先头使唤牲口那般使唤狗蛋了。反倒是狗蛋做惯了那些活计,也不是个懒娃娃,平日里下学回来,帮着干些家务,还能帮忙带带后娘生的弟弟妹妹,还会教二人一些学堂学的字词,现在俩小家伙都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又加上狗蛋还在他爹和后娘直接调解二人的矛盾,他后娘好似这才发现了狗蛋的好,对他说话也和气了不少,倒让狗蛋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自在。 罗二丫两姊妹抄的小路,没多久就提着篮子来了,二人都到地里了,陈思思几人还没瞧见陈家和的影子。 几人也没有不耐烦,索性又抱了谷草来,在田坎上排排坐,讨论起功课来。 罗二丫和罗三丫的学习进度比林秋缘她们慢许多,便虚心跟几人请教着。 林秋缘自己都是个半吊子吊车尾,哪敢上赶着去教她们?便缩在一旁当鹌鹑,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起书来。 等几人把这一旬的功课都复习得差不多了,林夏至才瞧见匆匆而来的堂哥急吼吼地跨上田坎。 “哥,你咋去了啷久?二丫姐她们都回去又来了你都还没来……” 林夏至一边帮忙装猪草,一边嘟嘟囔囔地问道。 “我帮张奶奶按了按穴位,又帮她按了按腰……张奶奶的腰有些弯不下去,直喊疼,我就去地里寻了张三叔,让他抽空带张奶奶去镇上找李大夫看看,我估计是跟奶上回风湿犯了差不多,得扎针呢!” 陈家和也手脚麻利地把背篼给塞满,把猪草压的紧紧实实的,有些担忧地答道。 得知罗二丫两人也要去他们家,陈家和便招呼弟弟妹妹背背篼先回家去,免得天晚了二人回家去不方便。 第230章 哄不住 几人到家门口时,就听见院里有谈话声,背了背篼进去一瞧,正是赵大牛和狗蛋他爹。 原来是狗蛋背着猪草出去,正好碰上他爹挑着柴回来,父子二人便聊了起来,狗蛋儿顺口说了句何奶奶家要去请骟猪匠,狗蛋他爹便洗了把脸、又把手给搓干净,这才去拍了赵大牛家的门,二人一同往小湾来。 “大牛叔、显仓叔……” “哎呦,瞧瞧,说曹操曹操到,咋今儿回来的啷晚哟?二丫三丫也来啦?快快快,里头坐……” 赵大牛和狗蛋他爹诶了一声,何氏也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来,帮忙把陈家和背上的背篼接下,陈家和又去帮弟弟妹妹。 “娃娃些,轻点儿嘛,等哈背篼地地捶烂咯!” 赵大牛几几个娃娃风风火火地,轻笑一声,提醒道。 “可不是?也亏得他爹他们勤快,编了不少背篼,还有得他们造。行了,皮猴子些,快去把手手洗干净。” 何氏笑着回道,又笑骂着催几个娃娃们去后头打水洗手,几个娃娃嘻嘻哈哈就往后头去。 在地里忙活的男人们也到家,几人又闲聊了会儿,便起身要告辞,赵大牛看着天色差不多了,罗二丫和罗三丫也赶紧起身。 “走什么?快吃夜饭了,吃了再走,你嫂子她们都煮上了……二丫三丫,在何奶奶家吃了再回去嘛!” 何氏起身去拦,不要几人走。 “婶子,娃娃他娘在家做了饭的,现在天还没黑,我还得回去把柴抱上……我二回再来吃。” 赵大牛连忙推脱,若不是要谈骟猪的事儿,他也不会掐着差不多饭点来,这多不好意思啊! “是嘞是嘞!我来的时候狗蛋和他娘就在煮饭咯,狗蛋说等我回家去吃饭嘞,婶子,我也二回来……” 狗蛋他爹也连连摆手,和赵大牛对视一眼,二人就急匆匆地往外走,生怕被拦住。 “唉,这俩,跑啷快做啥子?硬是像后头有狗撵他们一样……二丫三丫,你俩乖,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何氏没拽住两人,撑在门上摇摇头叹气,见罗二丫和罗三丫也提了篮子准备要走,这才眼疾手快地拉住俩娃娃,非要留她们吃晚饭。 “何奶奶,我们得回屋做饭了,一会儿我姐也要到家了,等下她打不开门儿,钥匙还在我脖子上挂着嘞……” 罗二丫牵着妹妹,也摇了摇头,表示得走了,又掏出怀里的铜锁钥匙给何氏瞧。 “这好办啊!家和,你跑一趟,去村里头等一下你表叔,让他把大丫也拉过来,等下吃了夜饭,喊你叔他们再送你们三个回去。哎呦,干脆今晚上,你们就在我家睡,晚上怪冷嘞,明儿早上再回去……” 正好陈氏从后头出来,正好听见这话,便对着屋里喊了句,陈家和应着声儿就出来了,陈氏对他交代两句后,陈家和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拔腿就跑,罗二丫想拦住他都没来得及。 “可是……陈奶奶,我们还要做作业嘞!” 陈氏说完,就一手牵一个娃娃往屋里头带,罗二丫没法,只得红着脸被牵着走,知道何奶奶和陈奶奶说得不是客套话,罗二丫的局促也少了几分。 “没得事,家和他们有笔有纸有书的,等下你们一起做嘛!思思,带姐姐妹妹去耍会儿!” 陈氏摆摆手,唤了陈思思几人来带着罗家两姊妹到处逛会儿。 天快黑了,卫氏把初一的摇篮从天井里搬到了堂屋里头。 几个娃娃原本想去灶房帮忙烧火,被几个当娘的给撵了出来,于是几人就带着罗二丫两姊妹去瞧自家的兔子、猫咪、狗狗,罗三丫抱着滴滴就不撒手。 天已经擦黑,柳二舅几人也到家,罗大丫也乐呵呵地跟何氏几人见礼,罗二丫和罗三丫见姐姐来了,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侧,一边站一个,小声地把缘由解释了一通。 “不要紧,咱们今天可有空口服咯!咱们就厚着脸皮吃何奶奶他们一顿,下回啊,咱们也请他们上咱们家吃饭……何奶奶、陈奶奶,今晚上就叨扰了哈。” 罗大丫在店里头帮了几个月的忙,每日同来来往往的客人打交道,先头唯唯诺诺的形象也发生了大转变,说话也不怯生生的,待人接物都很是大方,听俩妹妹说完后,就对着何氏和陈氏笑嘻嘻道。 “不叨扰不叨扰!走走走,上饭厅去,差不多要吃饭了!” 何氏也乐呵呵地,招呼人往饭厅去。 罗大丫帮忙把碗筷摆好,朱氏几人就把饭菜都端了上来。 下午何氏让大儿媳逮了只大鹅给宰了,仔细把它肚里头的苦胆抠出来用碗装好,只等着明儿冬至回来睡午觉时给她抹上了。 黄豆焖大鹅,味道是真香,几人吃到一半,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陈氏筷子一顿,笑着摇了摇头,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看看……芸娘,再去拿三副碗筷……我估计是冬至她们回来了。” “诶!” 柳芸娘也担心冬至晚上会找她,这小丫头晚上一定要捏着她的袖子睡才睡得安稳,听到她娘一说,柳芸娘连忙起身去端碗筷。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屋里的人就听见冬至嚎啕大哭的声音,连陈氏都哄不住。 “爷,奶,爹,娘,我回来啦~呀!今晚吃好吃的!” 陈念蹦蹦跳跳地走前头,没一会儿就顺着廊下走进了饭厅,记下就蹦到何氏面前去,小鼻子一动,就往凳子上爬,陈二舅顺势拉了她一把,让女儿挨着自己坐好。 柳芸娘从她娘怀里接过哭得都打嗝的女儿,心疼的不得了,连饭都顾不得吃就抱着冬至去一旁哄,在廊下走了两圈,柳芸娘才发现不对劲。 “娘,许妹妹呢?没进来坐坐就走了吗?” 抱着冬至,柳芸娘又回到饭厅,小家伙已经不哭了,还在小声抽泣着,柳芸娘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问道。 “可不是?冬至这小丫头太闹腾,她和你熊婶儿根本弄不住,连念丫都哄不住她,想着还是给送回来了。我喊她们进来坐一坐,不肯,哎呀,院子里头还有个食盒子没提进来……老二,你去提一哈。” 陈氏又坐下,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刚端起碗,才想起来熊妈妈刚刚提了个食盒没拿进来,正好二儿子放下碗,陈氏赶紧让他去提。 第231章 骟猪匠 柳二舅拎着的人食盒沉甸甸,大家都好奇地歪过脑袋去瞧,尤其是几个小的,陈念滑下凳子,吧嗒吧嗒就跑过去,仰着头对着陈氏说道,“姑婆,里头有糕糕,还有肉肉!” 陈念和冬至都是在许家吃了晚饭的,吃晚饭后,冬至就开始犯困,许佳贤和熊妈妈帮俩娃娃打了洗脚水来,先头冬至都还好好的,哪成想许佳贤抱着她往屋子里走时,刚踏进屋里,冬至就开始在她怀里扭动起来,随即便开始哭,不管她怎么哄都哄不住,嘴里直喊着“娘”。 这一声娘倒让许佳贤颇为触动,抱着冬至又哭了场,陈念和熊妈妈也过来吼,可惜冬至这小家伙吃饱喝足了就不认人,哭得震天响,哭声大到陈念都用手捂住耳朵。 最后还是许佳贤开口,说送她回去找娘,小家伙才含着泪没哭出来,要哭不哭的可怜样让许佳贤和熊妈妈都心疼不已,当即就收拾东西,吩咐车夫套马车。 一进马场,冬至又想开嚎,陈念连忙捂住她的嘴巴,把嘴凑近冬至的耳朵,小声说道,“妹妹别哭,我奶说晚上在外面别乱叫,会有吃人的熊嘎婆,咬人可疼啦!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回被鸡咬一口,疼吧?” 冬至想到那只大公鸡就一哆嗦,一害怕就又嗦起手指头来。 许佳贤搂着冬至,自然听见二人自认为很小声的“悄悄话”,叹了口气,摸了摸冬至的脑袋瓜子,只吩咐外头驾车的车夫快一些。 估摸着这个时辰大家都在吃饭,所以许佳贤和熊妈妈二人也早早商量好就不进去坐了,把娃娃们送到就往回走,倒让抱着冬至的陈氏讶异得很。 从陈念嘴里听到这些后,也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戳了戳女儿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外孙女的小脑袋瓜子,“嘿,你这小家伙,吃了你姨姨这么多好吃的、穿了你姨姨给你做的新衣服新鞋子,怎地半点没记得你姨姨的好?大晚上可折腾得人够呛!” “可能再大些就好了,有个三岁多四岁,就不认人了,先头我们念丫也是这样,黏人得紧!” 卫氏抱着小初一也在哄睡,闻言也接了句。 朱氏几人收拾了碗筷,小初一睡熟了,卫氏把它抱去摇篮床里头,让几个娃娃帮她看着,自己也去灶房帮忙去。 陈大舅先提了木盆来,随即提了一大桶冲好的热水倒进盆里,示意几个娃娃洗脚,罗大丫几人也加入其中,娃娃们嘻嘻哈哈但又小心翼翼地,没把盆里的水浪到地上。 何氏给罗二丫和罗三丫找了纸笔墨,林秋缘今儿作业不多,还把自己先前的课本贡献出来,还当起了小老师,主动教着二人。 事后,林秋缘只能表示“费曼教学法”确实名不虚传,先前有些自己不太懂或是不太记得住的东西,自己重新理解之后又教给别人,倒让她又多了不一样的体会。 娃娃们写完作业就被催促去睡觉了,陈念被卫氏抓去同她们一道睡,罗家三姐妹则挨着林秋缘和陈思思睡。 五个人打横了睡,位置也还有余,但是陈念这小丫头睡相不好,为了避免她晚上无意识抢被子、踹人,卫氏还是把她带去了自己屋里,让她睡中间。 为了避免几个娃娃晚上冷抢被子,陈氏还新抱了两床被子到床上,交代几人早些睡后,便替几人带上门出去了。 五个女娃娃叽叽喳喳了好久才陆陆续续睡着,林秋缘是最先撑不住的,她现在的生物钟强得可怕,到点睡到点起,很是精准。 等第二日林秋缘起床时,旁边睡着的三姊妹只有罗三丫还在睡着,陈思思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秋缘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挪动,刚挪到旁边坐着,脚还没塞鞋里,罗三鸭揉了揉眼睛,盯着蚊帐顶看了好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咻的一声,就翻身坐起来。 罗大丫早就已经跟着去了店里,上午客流量一般,于是柳二舅便驾着车,同陈大舅去了镇上,一是为了与骟猪匠约时间,再一个便是店里还需要炖汤的骨头、炒菜的肉菜、还有其它有待补充的调料,陈二舅也一并补上。 陈大舅同骟猪匠约好了时间,最近这段时间要骟猪的人不少,骟猪匠还按照村子给他们分了类,又听闻他们同一天还有好几处需要骟猪,骟猪匠翻了翻本子,大手一挥,给他们把日子定在了十五号。 十五正好赶上娃娃们休沐,得知这一消息,各个都激动得不行,所以学堂近期的谈资都变成了“骟猪”。 有不少娃娃都见过骟猪的具体步骤,但是大部分娃娃都是没看过的,一个个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是期待十五号的到来。 林秋缘当然知道骟猪是什么意思,别说是骟猪了,便是阉鸡和鸭她都是见过的,小时候没少瞧她外婆请人到屋里来阉鸡,要是请到个手艺好的,那阉过的鸡也会活蹦乱跳,恢复的快,长得也快;若是运气差,碰上手艺一般的那个阉鸡人,那屋里的鸡多半是要遭罪的。 听说骟猪、阉鸡能让它们长得更好更壮,尤其是公猪,若是没骟过,等到其能出笼进行屠宰时,它的肉就会异常的腥气,且肉会发柴,肉质也不大好。 也不知道骟猪阉鸡是从哪流行起来的,反正有需求的地方就会产生对应的能满足需要的产物。 骟猪匠靠着这一番学来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很吃香,想请他上门来,不提前预约的话,还真的很难请,但他在哪学会的这番技能?大家就不知道了,就连问到骟猪匠面前去,他也只会打着哈哈把问题套过去,久而久之,便让骟猪匠变得更加神秘了。 第232章 盘算 娃娃原本都期待着亲眼见骟猪到底是什么样的,哪成想,同狗蛋儿一样,大人怕娃娃们在家一惊一乍的,若是干扰到骟猪匠,万一失手了,惹毛了小猪仔可不得了。 别看猪仔小,发起脾气来可是很不得了,怕是要把猪圈都拱翻天,猪圈撞烂了倒是小问题,修一修就成,但是猪还会拱人咬人啊! 为了安全起见,三月十五一大早,俩小的都被打包送去了许家,林秋缘和陈思思则往店里头跑。 陈家和同林夏至则背着小背篼上陆家去,正好今儿天气好,上回唐大夫跟他们约好了休假带他们上陆家的山里头踏青采药去,二人昨晚激动了半宿没睡。 因着今儿家里头的猪要骟,柳幺舅便给罗大丫休了一日的假。 原本何氏想着到时候让儿子跟着走一趟帮忙看着就成,后来想想,罗家大丫现在也是自己当家做主的人,还是需要留个主家在家招呼骟猪匠,他们啊,就去帮着搭把手就成。 休假一天,罗大丫也没闲着,送走了骟猪匠,罗大丫就上菜地除草,罗二丫两姊妹也帮忙抬水浇菜。 肖大脚和孙子割好了猪草,背着往家走,看着俩姊妹抬水很吃力,肖大脚想上前帮忙,但想到家中还有活计没做完,于是便瞧了瞧背着猪草走前头的孙子,心里头有了主意。 “云哥儿,你一会儿没啥事吧?” 肖大脚把背篼放下,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望向在逗狗的孙子问道。 “我有事儿呢奶,我想去帮大丫姐她们抬水,我看二丫和三丫抬半桶都吃力,木桶也太沉了。” 云哥儿弯腰把点点抱在怀里头答道,手上揉摸着点点的肚子,点点也亲昵地舔着云哥儿的手掌。 “诶!奶正好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那你快去吧,男娃娃,多干些活没事儿!” 祖孙俩想一块去了,云哥儿把点点放地上,又去屋里换上了草鞋,就想往外走,肖大脚连忙唤住他。 “乖孙!等一哈!你娘烙了饼,你带几个去,记得分给大丫她们吃哈……这个竹筒里头是糖水,别噎着。” “诶,我晓得了奶,我先去找下狗蛋,我俩力气大……” 云哥儿接过他奶手里的篮子就要往外走,何氏一听孙子的话,连忙喊道。 “诶诶诶,你找狗蛋做啥子?你自己去就是了嘛!你小心狗蛋他后娘不安逸他!人狗蛋估计也忙……” “奶你忘啦?骟猪匠等哈还要去显仓叔家呢!狗蛋儿肯定能出来,大人真是奇怪,为啥子就不让我们去看骟猪嘞?” 经孙子这么一提醒,肖大脚竖着耳朵听,果然能听到隔壁院里传来的说话声,骟猪匠果真还在隔壁家忙活呢,孙子后头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肖大脚倒是没听清,等她转过头来,她乖孙早跑没影儿了,连带着他养的狗,也不见身影。 “嘿,这娃娃!哎呦,燕儿,小麦是不是醒啦?这孩子,哭得震天响哟!乖乖莫哭,奶来咯!” 何氏才笑骂两句,就听见儿媳屋里小孙女哭了起来,连忙对着灶房喊了声,自己步子一转,就往屋里头去。 赵小麦如今也快周岁了,小丫头身体也很结实,此时正在床上拳打脚踢,把铺盖得乱七八糟,闭着眼睛干嚎,听见她奶的小声,小姑娘才睁开了眼睛,也不嚎了,对着她奶伸出手去,笑得露出几颗米粒牙。 “乖乖睡醒啦?走,奶抱你出去洗脸脸,你娘又给乖宝炖蛋蛋咯,咱们吃蛋蛋去~” 或许是大人面对人类幼崽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夹了起来,肖大脚瞧乖孙女对自己笑得灿烂,也不由得笑得一脸褶子,拿了衣服鞋子帽子给孙女套上,便抱着她走了出去。 过完年后没多久,牛氏就把奶给女儿断了,开始喂些辅食,鸡蛋羹是这小丫头目前最喜欢的吃食。 牛氏把锅里蒸好的一小碗蛋羹端了出来,见婆婆抱着女儿出来,自己则廊下取了帕子,婆媳二人帮小麦擦了擦脸和手,牛氏这才从婆婆怀里接过女儿,一手抱着她一手捞了勺子在手上,开始喂女儿吃蛋羹。 “先别急,娘帮你吹吹,还烫呢!” 小麦现在已经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指令,听到她娘发话,就乖乖坐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勺子里头的蛋羹看。 小麦吃饭很认真,等她吃饱,牛氏就把女儿递给婆婆,自己则端起刚刚的洗脸水倒进廊下的阳沟里,回屋放好木盆,正准备拿起碗准备去洗,就听婆婆唤住了她。 “燕儿,先别急,你坐下,娘跟你商量件事儿……” “啥子事哟,娘,您说嘛,我听着嘞!” 牛氏顺势也挨着婆婆坐下,一边逗着女儿,一边问道。 “娘想着,去年点小春的时候,我菜种下的多,现在地里头大白菜、圆白菜都还有不少,开了春,我又点了些菜种,我想着,干脆再去捉对猪儿回来喂,面对菜烂地里头做肥料也浪费了。圈里头那头,就等着打谷子前杀来吃,做成坛坛肉,到时候打谷子就有肉吃。两头小猪嘛,就一头留着过年卖,一头留着来年打谷子的时候杀……你觉得咋样?” 肖大脚盘算了挺久了,她前儿还去村里打听了谁家有小猪仔来着,打听到今年刘二娃家的猪仔长势还阔以,她就动了心思,于是就询问下儿媳的意见,至于自家男人的意见?那不重要,横竖他还不是听她的? “成啊!昨儿我去地里头砍白菜,就说烂了那么多,可惜嘞!院里头的鸡鸭子都吃不赢!娘,干脆现在暖和了,咱们再挑点种蛋,再孵点鸡鸭鹅出来,到时候让志勇在院院后头,挨着竹子边边,圈块地出来,让鸡都去那里放,鸭子和鹅就撵田里头去……到时候喂得多,差不多能卖了,就让志勇拉起卖掉。” 牛氏想都没想见点头应下,甚至还给她婆婆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想到自己从怀了小麦起,婆婆就丢下大半的活计专心照顾自己,牛氏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听着婆婆干劲十足,自个儿当然也不能落下。 第233章 胃口还挺大 “是这个理儿,可是咱能忙活过来吗?这马上谷雨一过,就要开始插秧,插完秧地里头还有豆子要收,到时候端午前后,又要割麦子咯……等到时候地里头忙起来,我也得跟着下地去忙活,地里头的活计耽误不得,家里的活全都要要交给你,你还带着小麦,你能忙活得过来?” 肖大脚也被儿媳的壮志豪言给惊了一跳,她原本还以为儿媳会拦着她呢,毕竟先头她跟自家老头儿商量的时候,老头儿就笑她悠闲日子不过,非给自己找事儿做,但又觉得儿媳说得也在理,一想到马上要忙起来的春耕,她也有些纠结和犹豫不定。 牛氏盯着女儿红嘟嘟的小脸蛋仔细想了想家里头的活计,无非就是做饭、洗衣、扫地、收拾屋子、喂猪、喂鸡鸭,放牛……放牛倒是用不着她,男人出门干活的时候顺手就牵出去了;打猪草,也用不着,二人每天下学回来就会去打猪草;除去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活计;至于女儿,醒着的时候就把她用背带背背上,睡着了就放床上去,横竖她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头,时间安排妥当的话,倒是周转得开的。 “能的,娘,横竖一窝也是喂,三窝也是喂,到时候鸭子和鹅大了,就让云哥儿早上上学的时候撵田里头去,傍晚它们回来,都吃得饱饱的,倒是不用费什么心……” “那猪我就只喂一头小的算了……不然你忙活不过来。” “娘,还是两头吧,我能忙活过来的!哎呦,我的娘,您放心,我能行的,您瞧瞧我,现在也养得一身膘了!我抱着小麦出去,原先那些相熟的嫂子们都不敢认我,您瞧瞧,我现在都有原来两个我那么胖了!” 牛氏索性靠着肖大脚的肩膀撒起娇来,还站起身转了一圈让肖大脚瞧,她可没说假话,她身上穿的衣服全是肖大脚给她制的新衣服,上头的花样是自己咻的,把以前的衣服拿出来一比,可是宽松了不少。 “胖什么胖?这不是正好吗?胖胖的有福气!对了,燕儿,你先头那些衣服……” 肖大脚斜了儿媳一眼,半点不觉得她胖,只觉得她现在这样正正好,圆嘟嘟瞧着就喜气,听儿媳提到了旧衣服,便顺口问了句。 “哎呦,娘,我知道您的意思,我都洗干净装好了,我看大丫都抽条了不少,这孩子舍不得自己穿,好东西都紧着俩妹妹,上回天气好,我把穿不了的衣服都收出来晒了晒,我还有两身是新的呢!都是您给我制的,您瞧瞧我这腰,现在跟个桶似的,塞都塞不进去咯!您瞧我这记性,自从生了小麦后,总记不住事儿!” 牛氏早就把衣服收拾好单独放在一旁,只是一忙活起来就忘记了,听牛氏一问,才一拍大腿,边说边往外头走,没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大布包进来,另一只手还拿着卷成一圈的背带。 “都在这儿了,旧的、有补丁破洞的那些我都裁来给小麦做尿片了,好的都在这儿,正好,大丫今儿在家,您给她送去,对了,娘,您先帮我把小麦绑我背上先。” “先不急,你坐下,咱婆媳俩再谈谈刚刚的事儿,娘是真担心你忙活不过来,你若是没有个小的拖着还成,可是现在小麦还小呢……” 肖大脚还是心疼儿媳和小孙女,先头还兴致勃勃,此时也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娘,您忘啦?我刚嫁过来那年,家里头不也是这般忙?我带着云哥儿,不照样干?那时候家里头还养着羊呢!诶,娘,咱也再养头羊呗?” 牛氏越聊眼睛越亮,竟然还打起了养羊的主意。 “诶呦,不成不成!就两头猪,三窝蛋,多得没有了!你这小妮子,胃口还挺大!那可说好了,到时候我下地忙活去了,你可别喊累!” 牛氏是一点儿没被吓到,她听了还笑嘻嘻地直点头。 想了想,牛氏又掰着手指头道,“我带着小麦,地里头好几年都帮不上什么忙,我想着,现在云哥儿也一年年的大了,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多存些银子,以后好给您娶个乖巧的孙媳妇回来,那可是一笔大开销哟。还有咱小麦,多可人呀,以后怕是要从她哥她爹她奶这骗不少糖吃哟!” 肖大脚听到这儿也笑出来声,低下头没忍住在小孙女脸上吧唧了两口,乐呵呵道,“哟,都想到我孙媳妇儿这事儿上了?你这小妮子,现在瞎操什么心?” “哎呀,娘,你让我先说完嘛!咱们多喂点家禽牲畜,投入也少,那卖出去可是现银子嘞!蛋生鸡,鸡生蛋嘛,娘,咱们赚头可大呢!再说了,这马上来的春耕还八九月份的秋收,那可都是辛苦活儿,爹和娘也得补补身体不是?要是碰上服役,那可是要脱层皮的,还得给志勇也补补,横竖都是自家养的,咱杀来吃也不心疼,咱也不用花钱去集上买嘞!” 牛氏掏心掏肺的盘算着,都是为了自家人,肖大脚听着也熨帖,听儿媳提到服役,眉头也不由得皱起来。 “也不知道今年服役不?去年去疏通水渠,可把志勇累惨了,成日泡那水里,可不好受……” 肖大脚说得不是假话,去年村里大部分人都被分到上游去服役,前年那儿的水渠堵了,导致他们溪江村夏汛的时候,不少人沿着溪边的田都被淹没了不少,服役回来的人都瘦得不成样。 “就依你的,咱多养点鸡鸭,这一茬鸡也不卖了,留着下蛋,好蒸蛋蛋给咱小麦吃,平日里也多蒸点蛋,咱一大家子都吃!诶,正好,来,小麦,去你娘背上,奶出去一趟……” 肖大脚想了想,打算去村长家打听打听情况,顺带把衣服给罗大丫拿去,抱着小麦起身,便示意儿媳拿背带来。 小麦也被用背带背习惯了,牛氏背着她来去自如,小姑娘也不哭不闹,趴在她娘背上玩手指头,玩累了,乖乖地就自己睡了,让牛氏也很是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