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知县》 第一章 初来古城 来古城有一年了，萧灵昀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将金银细软全部分给身边的同事。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大家都懂。一个个静静的看着萧灵昀，眼睛里除了敬佩羡慕还有同情。 萧灵昀是药家总店保安堂最年轻的坐堂大夫，二十七岁，当过十年的赤脚医生，踏遍半个大武国。一年前来到古城，刚找好位置，挂好幡，药家的人就来请。对方很客气，萧灵昀就毫无防备的跟着去了。 接待萧灵昀的是药家当家——药无尘。药无尘五十六岁，身体硬朗，留着一捧花白胡子。他为人很和善，问了萧灵昀的祖籍，以及来古城的用意，便邀请萧灵昀去鹿鸣楼吃饭，那是古城最大最好的酒楼。 刚出门，一位三十来岁，一身白斑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袖裤衩就冲了过来，车夫紧急避让，坐在车内的萧灵昀还是从座位上跌了下去。 中年男子情绪很激动，跟药无尘说着什么。萧灵昀很快了解了来人的用意。来人叫符贵，在古城以放牧为生。半年前，身上开始出现大块的白皮，那白皮一碰就掉，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开始符贵并不在意，以为是气候变换的原因。没曾想白斑越来越多，符贵才开始着急起来。 符贵在药家治了半年，家里的羊卖了，值钱的东西也都当了，可是身上的白斑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多，最后蔓延至全身。 病没治好，钱也花光了，别说吃药，吃饭都成问题。走投无路的符贵，日日蹲在药家大门口，等着药无尘，找他讨一个说法。 萧灵昀行走江湖多年，对他好的人很少，药无尘是一个，至少那个时候，萧灵昀是这么认为的。 “病现于表而发于里。我觉得你应该看看内科。”就因为这一句话，药无尘认定萧灵昀是个神人。事后也验证了萧灵昀的说法，富贵得的并不是皮肤病。 萧灵昀本来决定在古城待三个月就离开，药无尘强行扣押了萧灵昀一年。每当萧灵昀逃走的时候，都会被药无尘给抓回来，迎接萧灵昀的是一顿毒打和关小黑屋。 萧灵昀乖巧一阵，养好身体之后，继续策划下一次的出逃。 萧灵昀不是没有想过报官，只是被扣押的这段时间，被迫签了卖身契。官府的人收了药家的钱，并不管他。反而巴不得萧灵昀多逃走几次，这样药无尘就能继续给他们塞钱。 药家垄断了古城的医药行业，外地大夫想要在古城立足，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加入药家；要么改行。 加入药家容易，脱离药家可就难了。像萧灵昀这样经验丰富，长相又俊美的年轻大夫，药无尘怎么可能放他走。 为防止萧灵昀逃走，药无尘特意安排两位侄儿：药不来、药不去全天候监视着萧灵昀。 萧灵昀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养好了身体，准备第十三次出逃。 药家总店除了萧灵昀还有二十三位坐堂大夫，萧灵昀背着药箱从他们面前走过，他的内心平静的好像一滩死水。 萧灵昀没有选择夜间出逃，他选在大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闷热的天气可以让人情绪变得暴躁，丧失思考的理智，增加逃跑的可能性。 药不来和药不去发现萧灵昀背着他的药箱，朝着大门口走去，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拦住萧灵昀的去路：“干嘛去？” 萧灵昀冷冰冰的回答：“出诊。” 药不去恶狠狠的说：“别耍花样。” 古城占地面积三百六十六亩，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古城山多水多树多，物产丰富，交通却不怎么便利。硕大一个古城，三千九百九十九户人家，衣食无忧，却极缺医生。 本来古城还有几家个体户医馆，药家崛起后，就彻底垄断了古城医药行业，倒是大夫这个行业在古城越发没有出路。 萧灵昀曾经亲眼目睹一个五岁的孩童，因为高烧，家里出不起医药钱，死在药家壹号店门口。萧灵昀也试过偷偷的给那吃不起药的人家塞药，不过很快就被药家的人发现，迎接萧灵昀的处罚，是吊起来，鞭笞了他三天三夜。 萧灵昀人微言轻力薄，改变不了古城的局面，决定离开古城。他救不了别人，但是他想尝试救他自己。 萧灵昀到达东区，萧灵昀直径朝着一个卖西瓜的小摊走去。药不来和药不去不远不近的跟着，萧灵昀先一步从西瓜摊前走过。那卖西瓜的小贩，三十来岁，皮肤娇嫩的好像一层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包裹着血肉。他头上戴着一顶宽沿草帽，双手紧紧握着装西瓜的桌板。等药家兄弟靠近的时候，双手一用力，往上一掀，上百个西瓜瞬间将药家兄弟吞噬。 卖西瓜的小贩忙完这一切，压低帽檐，迅速撤退，朝着最近的小巷跑去。 药不来和药不去从西瓜堆里爬出来，萧灵昀已经没有了影子。连忙招呼蹲守在东城城门口的药家人，寻找萧灵昀。 此时的萧灵昀已经原路折返，他没有趁乱从东门口逃走，而是朝着北区的方向走去。 帮助萧灵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萧灵昀初来古城的时候，他的第一个病人——符贵。 萧灵昀用一剂药治好了符贵的白斑症，符贵为了报答萧灵昀，答应帮萧灵昀逃走。 两人在东区富贵街碰头，互相调换了身上的衣物，萧灵昀往北区跑，符贵把药家人往西城引。 萧灵昀来到了古城的正中央，这里有一座宽敞的广场，广场正中央有一座塔，名叫无极塔，这座塔有十二层，每一层又比普通的建筑高一倍。 更古怪的是，无极塔是建在地下的。塔尖立在地面之上，塔顶高高竖起一根铁杆，这铁杆底下有多深，无从考究，露出地面这一节有一百八十八尺高，直冲云霄。在铁杆顶端，还挂着一面黑色镶金线的龙旗。 这塔每一层有八个角，每个角上挂着三尺来高的铜铃。这塔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古城多水，却不曾将其淹没过。 在外地人眼中，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对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来说，他们从来不会花时间去奇怪，这东西打哪来？谁造的？做什么用？ 第二章 新任知县 几百年来，不少英雄侠士想要进入塔中一探究竟。有些人还在观望，有些人付出了行动，却再也没有出来过。 有人说，那是地狱的入口。有人说，塔里关着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有时候萧灵昀就想，如果药家人逼他太甚，他就从这里跳下去，瞧瞧下面有什么，就算死，也无憾。 无极塔是古城的守护塔。大灾年间，总有无良富户被无极塔收割。这个时候，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就可以得到足够的钱粮度过危机。 那些得到足够钱粮的穷苦人家，还会得到一片金叶子，上面写着——无极塔，背面写着——肃杀使者。意思是，这一户人家，他们无极塔保着，不许那些无良的富户找他们的麻烦。如果有人不听，无极塔的主人——大先生会安排肃杀使者出面解决。 无极塔也不会一直护着某个人，灾情过后，他们会派人收回金叶子。 有些贪财的人家，不舍得归还，将其藏起来。但是无论他们藏在哪里，都会被肃杀使者们，悄无声息的取走，就像他们悄无声息的来一样。 曾经有一人，将金叶子藏在又臭又脏的茅坑里，本以为万无一失，但是当家里急用钱的时候，那人去茅坑寻找，哪里还能找得到。 还有一人把金叶子熔了，打成一只金镯子，日日夜夜戴在手上。过了几十年，以为肃杀使者不会再找他的麻烦了，就把金镯子送给他未来儿媳妇。未来儿媳妇找人鉴定，发现镯子是镀金的铁镯子。因为一时的贪念，因此断送了一段好姻缘。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赘述。 关于无极塔的事情，萧灵昀听说过不少。有人说，无极塔的肃杀使者就是一群没有底线的刺客，只要付得起钱，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有人说，无极塔的肃杀使者是一群学识渊博的老学究，教化世人向善。 古城的北区，是平民区。这里人多，房屋杂乱，无名小巷多不胜数，死胡同更是层出不穷。萧灵昀曾经来这里给人看病，如果没有专人带路，是很难从错综复杂的北区走出来的。 北区，是萧灵昀逃亡的路线之一。他经常给北区没钱看病的人家塞药。古城山多水多物产丰富，漫山遍野的草药，但是鲜少有人认识。萧灵昀不止一次偷偷上山采药，送给北区贫苦的人家，甚至还教会他们怎么辨别草药，生了什么病，用什么药可以治好。来的多了，萧灵昀认识的人也就多了，认识的路也就多了。 他一头钻进北区，在迷宫一样的小路自由穿梭，从北口进，从东口出，绕了一个大圈，朝着东大门，飞奔而去。 古城四个门，都有药家的人专门看守着。之所以会选择东门，原因有二。第一，萧灵昀就是从东城失踪的，萧灵昀赌药家人在东城找不到萧灵昀，会疏于防守。第二，东门出了城就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可以更快的隐藏踪迹，增加逃走的可能性。 他想要脱离药家，只有往深山里跑，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就越有希望脱离药家。 只是萧灵昀没有想到的是，他刚从北区出来，药不来和药不去就出现了。萧灵昀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第一反应，就是朝着第一大街飞奔。 萧灵昀不知道的是，为了防止萧灵昀逃走，药家人出高价请了玲珑楼的刺客。萧灵昀逃亡的一举一动，都在那刺客的视野之内。 萧灵昀还没有跑到第一大街，就被追上了，迎接萧灵昀的是一顿拳打脚踢。 萧灵昀双手护着头，像一只抱头乱窜的老鼠，左冲右撞，终于被他冲出一条光明大道。只是这大道不太长，没跑几步，就又被追上了。萧灵昀就像老猫爪子下面的老鼠，被他们玩弄着。给他逃跑的希望，又把他抓回来折磨。 萧灵昀像一只无头苍蝇，一头撞进了一条仪仗队。就算如此，那两个人还不罢手，对着萧灵昀又踹又打。 仪仗队内传出一声呵斥，那声音很是响亮，很有穿透力，殴打萧灵昀的两个人住了手，不过他们并不怕，而是叉着腰，等那人上前。 萧灵昀歪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那从光里走出来的人。 他穿着红黑相间的捕快服，腰上挂着两把刀，一把官刀，一把唐刀。那官刀很新，像是没有出鞘过。那唐刀就有些旧了，手柄被磨得乌黑锃亮，可以肯定是经常使用。 药不来和药不去并没有将那个捕快放在眼里，扯扯自己的衣服，亮出药家的招牌：“想必我们是什么人，捕快大人已经清楚了吧！” 那捕快上下打量着药家兄弟，双臂缠绕，抱在胸前：“好像不太清楚。” 药不来说：“我们是药家的人，古城药家。” 那捕快‘哦’了一声，萧灵昀躺在地上，很清楚的能看到那捕快的反应，就是没有一点反应。他的一声‘哦’，平淡如水，让人捉摸不透，是真明白了，还是没有明白。是明白了装糊涂，还是糊涂了装明白。 药不来说：“这个是我们药家的人，我们要带他回去。” 那捕快说：“你们药家的人，本捕头不管。” 萧灵昀已经麻木了，躺在地上，尽可能的让自己舒服一点。他们官商勾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药不来和药不去刚准备把萧灵昀拽起来，那捕头又开口了：“当街打人，扰乱唐大人的仪仗，你们得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萧灵昀记得古城的知县姓窦，什么时候改姓唐了。腰部借力，支撑起上半身，才看清楚，眼前的仪仗队不是窦知县的仪仗队。捕快们也都是生面孔。 在古城当知县是个高风险的职业。从古至今，还未有哪一任知县能在古城待够一年的。他们或是不愿意受四大家族的约束愤然辞职，或是上面有人调走了，最惨的一种自然是永远留在了古城，尸骨无存。所以古城只有知县，没有知府，也没有太守的职位。 古城知县窦志章窦知县来古城有十一个月了，赚的盆满钵满，也该走了。就算是他不走，古城的四大家族也会联手将其轰走，因为他实在是太贪心了。 第三章 小个知县 药不来朝着轿撵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新上人的知县老爷，我们就不打扰知县老爷过路了，人我们就先带回去了。” 那口气，好像给了新任知县老爷多大的面子似的。 药不来和药不去朝着轿子的方向，拱拱手，言语态度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恭敬。 那捕头一只胳膊搭在药不来后脖颈处，一只胳膊搭在药不去后脖颈处，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是准备说悄悄话。不过他的声音，大家都能听清楚，尤其是距离他们最近的萧灵昀：“我说，你们要跟本捕头去衙门一趟。” 药不来和药不去愣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的冷笑了一声，好像听到一个很好听的笑话：“明白明白，我们跟您走一趟就是了。” 药不来和药不去开玩笑的挑衅：“要不要给我们上个枷呀？” 那捕头冷笑一声：“上枷就算了，绑起来吧！” 在药不来和药不去错愕表情中，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将二人五花大绑。没有一点给药家面子的意思，下手极重，疼得二人呲嘴咧牙。 这个时候，那捕头才想起地上的萧灵昀。他没有碰萧灵昀，蹲在萧灵昀面前两步远的地方，他的声音如洪钟一般洪亮，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却能感觉到他的善意。 众所周知，古城又名自由之都，但是它还有一个隐藏的名字——罪恶之都。这里是是罪恶最喜欢的地方，是善良最难生存的地方。 新旧知县交接，是萧灵昀的机会。他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朝着轿子的方向，跪了下去。性命攸关，萧灵昀哪里还顾得上许多。‘噗通’跪在地上，努力表现出自己的绝望与无助：“求大人救小人一命。” 那捕头弯腰去扶萧灵昀，萧灵昀只是不起来。 萧灵昀油盐不进，那捕头也失去了耐心：“在下许飞扬，如果公子真有冤情，可以跟我们一起去衙门说。” 那轿子并没有落地，四个人抬着，四平八稳。萧灵昀一边磕头，一边观察。那四个抬轿子的轿夫，并不是十分强壮，肩膀并不宽阔，手臂并不粗壮，竟然能稳稳抬起那座百十斤的轿子和轿子里的人。 就算轿子里的人，是甘罗在世，十二岁当官，体重也有五六十斤，就算他生的很瘦小，也得有个四五十斤，为何那轿子那样的稳。 萧灵昀心里猜测，可能是轿子里，并没有人。 萧灵昀跟在仪仗队的身后，始终将自己暴露在许飞扬的视野之中。萧灵昀打量着许飞扬，他个子很高，身材魁梧，那把常用的刀把上，刻着一个许字。 到了衙门，萧灵昀被领到前院的偏厅。整个偏厅空荡荡的，除了桌椅板凳，墙上挂着几幅不值钱的字画，什么都没有了。 萧灵昀向许飞扬道谢：“草民萧灵昀，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许飞扬表情微妙，大声说：“我不是什么大人，就是古城新任小捕头。唐大人在忙，请稍等片刻。” “不着急，不着急。” “你先坐，有需要叫我，我就在外面。” “多谢，多谢。” 许飞扬站在门口守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萧灵昀在室内坐着。他弯曲的脊背，因为思考事情，渐渐挺直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光亮。 萧灵昀长得很俊俏，只是长年累月的四处游历，他被晒得有点黑。他身体很结实，就算挨了一顿打，也没什么。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离开古城。 萧灵昀思考着，怎么让知县怜悯他，然后把他送出去。为此，萧灵昀编了一个很长很长，又感人肺腑的故事。 “大人。”门外的许飞扬，突然喊了一声，惊了陷入深度沉思的萧灵昀。 萧灵昀连忙站起来，双手自然下垂，恭候着唐大人的到来。 门外一共进来两个人，一个个头偏高，一个个头偏矮，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两人并排慢慢走着，谈笑风生，好不快乐。 见到那又高又老的人，萧灵昀知道，他的逃跑计划又完蛋了。因为那不是旁人，正是药家家主——药无尘。 药无尘很爱惜他的胡子，每天早上，都要让丫鬟给他好好的修理一番。他嘴角上勾，带着一抹笑意。他看萧灵昀的眼神，就好像看砧板上的鱼肉，考虑着今天要吃哪一块下酒。 穿着红色家居服的，头戴着四方帽的小个子年轻人，就是古城新任知县了。他个头不是很高，皮肤很白，眼睛很亮，似曾相识。 他们一同前来，想必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为了一个小小的萧灵昀，家主都亲自出马了，萧灵昀心里苦笑，真是瞧得起他。 萧灵昀向来谦虚，如果他知道他过去的一年给药家带去财富，或许就不会觉得药家家主亲自出马，有什么不妥了。 萧灵昀还没有回忆起那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药无尘就关切的问：“怎么了灵昀，在我那做的不开心吗？还是下面的人欺负你，你告诉伯父，伯父替你出气。” 药无尘最会给人灌迷魂汤，当年就是着了他的道，去药家兼任了三个月坐堂大夫，就彻底陷入药家的盘丝洞。 无论人前人后，药无尘永远都是这么的和蔼可亲。如果你知道他一包干草卖五钱银子，就知道他的心有多黑了。如果你知道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发烧的孩子死在他面前，还能心安理得出门喝茶，就知道他有多狠了。 那小个子的知县，进门后就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歪着头，看着他们。 小个子知县，看上去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年龄约莫二十一二的样子，他的脸又圆又白，像个孩子。 药无尘城府极深，又擅长伪装，口才一流。萧灵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过他，也不知道，这个小个子知县能不能从药无尘的话中，分辨出真假。 国家的制度是一流的，如果执行制度的人是蠢才，再好的制度也形同虚设。 萧灵昀决定先观察一下，决不能像上次那样，以为窦知县是他的救命稻草，就什么都说了。像个小丑一样，被人耻笑。 第四章 异性兄弟 药无尘说：“你签了卖身契，又能逃到哪里去。无论逃到哪里去，都会被人当做逃犯看待。” 药无尘连哄带劝加恐吓，说了萧灵昀一阵，萧灵昀只是不开口。 药无尘将卖身契放在唐大人的面前，请唐大人验明真伪。那一刻，好像他才是受害者，萧灵昀是施暴者，欺负他一个老人家。 唐大人拿起卖身契，一字一句认真的看了起来。 药无尘继续说：“大人，我们都是谈好的。我给他一千两银子，他在我这工作，每月五两银子，还包吃住。我稀罕萧灵昀的医术，甚至当初签卖身契的时候，我还在上面写明了，不要利息。他什么时候攒够一千两，随时可以走。” 萧灵昀恨得牙痒痒。这卖身契还不是你逼着萧灵昀签的。至于一千两银子，萧灵昀是一文都没有见过。 唐大人一边认真看着卖身契，一边问：“那他为什么想要逃走呢？” 药无尘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是老朽实在是没有这个魅力留住萧先生吧！” 真是高明，不说萧灵昀不识抬举，只说是自己的问题。这下萧灵昀是真的不识抬举了。萧灵昀依旧不说话，看着药无尘的表演。如果这唐大人有些本事，自然不会只听药无尘的一面之词。萧灵昀保持着沉默，也是在试探唐大人的反应。 唐大人说：“既然签订了契约，这契约就具有法律效应，怎可出尔反尔。” 萧灵昀绝望了，又是一个愚蠢之人，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自知。 药无尘得意极了，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大度的说：“这件事就算了吧，灵昀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嘛，明辨是非的能力有限。只是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那两个侄儿，他日定当重谢。” 唐大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人你带走，本大人留着也没用。” 药无尘态度极其的谦卑恭顺，站起来拱手叩谢。 唐大人看着萧灵昀的卖身契问：“这是原件。” 药无尘和萧灵昀不明白，唐大人为什么会这么问。药无尘忙说：“是原件。” 唐大人将萧灵昀的卖身契折叠起来，当着药无尘的面递给萧灵昀。萧灵昀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并没有接。药无尘伸出手想要拿回萧灵昀的卖身契，唐大人抽回手，明摆着是不想给他。萧灵昀这才肯定，唐大人是要将卖身契还给他。 只是唐大人为什么要把卖身契还给萧灵昀？ 药无尘一脸的疑惑看看萧灵昀，又看看唐大人：“这是何意？” 唐大人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一位单纯善良的孩子：“萧灵昀，没想到你还挺值钱。这一千两银子，兄弟替你还了。既然不想在药家干了，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这刚好缺个仵作，过来跟我干吧！” 唐大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千两银票，朝着门口大声喊：“许飞扬，把你抓的那两个人带进来，一同做个见证。药当家，给本大人写个收据。” 萧灵昀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他说——兄弟。 药无尘同样是一脸的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唐大人，我们家灵昀跟您是兄弟？” 唐大人说：“他是我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是兄弟。他就是欠你一万两，本大人也替他还。药当家，还有问题吗？” 药无尘表情使劲抽搐了几下。 许飞扬带着药家两位兄弟走进来，收据写好，唐思涵站起来，将银票塞在药无尘的手里。药无尘心里纠结，要还是不要。不过肯定是不能要了，毕竟对方是官，而且钱他也没有真的给。 唐大人个子不高，力气不小，药无尘争不过他，拿着那张银票，就好像手心里被人放了一颗烧红的炭火，关键是他还不能动。 唐大人坐回他原来的位置，继续说：“药当家，您是个好人，我兄弟承蒙您照顾了。他要来衙门帮本大人，您不会舍不得放他走吧！” 药无尘忙说：“舍得舍得。那灵昀，跟我回去收拾一下吧！” 萧灵昀还没有从震惊中缓和过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唐大人，心说：“他肯定不是唐小二，唐小二只比我小两岁。” “灵昀。”药无尘口气无比的温和。 萧灵昀‘啊’了一声，药无尘继续说：“跟我回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然后结算一下你的工钱。” 萧灵昀再也不想回药家了，干脆的拒绝：“我不要了。” 药无尘坚持道：“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我担心你年纪轻乱花钱，一直替你攒着钱呢，至少有五十两。” 唐大人说：“明天他过去拿钱，请药当家帮我兄弟做好交接。我们十年没见了，有很多话要聊，可否请您先行一步。” 萧灵昀跟唐小二确实有十年未见了，时间对上了，如果他是唐小二，今年也该二十五岁了，可是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 虽然难以置信，萧灵昀还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发小——唐小二。 十年不见，唐小二看上去生活的不错，而他，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萧灵昀从来没有想过，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在他的身上。 唐小二下了逐客令，药无尘捧着一千两银票，颤颤巍巍的走了。 唐小二目送药无尘出门，看着药无尘的背影，唐小二冷冰冰的问：“他欺负你？” 萧灵昀‘啊’了一声，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唐小二从小就是一个特别叛逆，特别特立独行的小孩。别人欺负他一分，他欺负别人一千分。作为他的兄弟，有好处也有坏处吧！ 萧灵昀虽然是哥哥，但是他从小就心地善良。他的母亲也经常教育萧灵昀，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唐小二从来不会说保护萧灵昀的话，但是欺负过萧灵昀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唐小二给捉弄过。 唐小二拉着萧灵昀并排坐着：“你不用怕他，你的后台是很硬的。” 萧灵昀尴尬一笑：“我这叫尊重。” 唐小二冷冰冰的说：“有些人，你越尊重他，他就越欺负你。” 萧灵昀说：“你总是把人想的这么坏。” 唐小二马上反驳：“你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好。” 第五章 素面真情 萧灵昀打量着唐小二。这跟人说话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口气一如既往，但是别的地方，萧灵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萧灵昀紧紧握着唐小二的手，生怕这是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梦醒了，他还是药家的囚徒，唐小二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萧灵昀之所以选择当赤脚医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寻找唐小二，萧灵昀幻想过无数种找到唐小二的可能，就是没有想过这种。 老天爷喜欢给人开玩笑，在你快绝望的时候，给你一颗枣。在你得意忘形时，给你一巴掌。 “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萧灵昀想哭，明明唐小二过的比他好，他心里就是很难受。 唐小二喝了一口茶：“卖过卤味，当过小千，做过学徒，当过先生，后来就去科举了。第一站就被分配到这，没想到能遇见你。” 唐小二科举的时候，给自己起了一个字，叫思涵。他对他老爹给他起的名字，一直有很大的意见。 萧灵昀关心的问：“你一定受了很多苦，经历了很多事。人只有经历很多超出自身承受范围的事之后，才会发生变化。” 唐思涵伸手捏着萧灵昀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你还是关心关心你吧，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唐小二说着，拍拍他自己的脸颊，他的脸颊像肉冻一样，紧致弹滑：“看我，你还有空担心我。” 萧灵昀笑了，心里却想哭。 许飞扬站在门口说：“大人，饭好了……要不要加菜。”许飞扬有意看了萧灵昀一眼。 唐思涵站起来说：“他不介意。走吧！去吃饭。” 难怪许飞扬会问要不要加菜，唐思涵的饭就是一碗清水煮挂面，加上一颗晶莹剔透的糖蒜。 唐思涵吃糖蒜从来不会剥皮，一整颗直接往嘴巴里塞，啃得满嘴满手都是汁。他倒不是喜欢这么吃，只是懒得剥皮。 没错，唐思涵他很懒，有时候又很勤快，他总是知道把力气花在什么上。 萧灵昀三下五除二就剥了两颗糖蒜，一颗颗晶莹剔透如羊脂玉一般的蒜瓣，放在盘子里，推到唐思涵的面前。唐思涵也不客气，更不会不好意思一口面，一口蒜，吃的香甜。 唐思涵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这么多年，见识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饭，还是跟你在一块吃饭舒坦。” 萧灵昀笑了，唐思涵还是以前那个喜欢被人伺候的小弟弟：“没想过请个保姆或者丫鬟什么的。” 唐思涵说：“我都试过了，没意思。” 萧灵昀说：“你就是喜欢使唤我。” 唐思涵说：“明明是喜欢被人照顾。” 萧灵昀和唐思涵每人都吃了两大碗清水挂面，两颗糖蒜，满意的坐在院子里，打着饱嗝。 萧灵昀感叹：“这是我在古城吃的最好最踏实的一顿饭了。” 唐思涵说：“这是我在古城吃的第一顿饭。” 萧灵昀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思涵说：“昨天下午到的。我刚来，窦志章就拉着我交接。留下一笔烂账也就算了，还粉饰太平。我带来三百人，都用上了，折腾一个晚上，才完成。” 萧灵昀说：“那你去睡一会儿。” 唐思涵说：“不睡了，一会儿窦志章过来找我交接，他着急走。” 萧灵昀太知道窦志章为什么着急走了。钱捞够了，再不走，小命就不保。 “小千是什么行当？”萧灵昀想跟唐思涵说说话，想起他刚刚说，他做过小千，就好奇的问问。 唐思涵说：“就是骗子。” 萧灵昀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爹可是军人，你怎么能干这种损害他名声的事呢。” 唐思涵仰视着萧灵昀，仿佛在说，那是我爹还是你爹。 萧灵昀尴尬一笑，摸摸鼻子，又坐下了。他们都不在少年，不该这么冲动。 唐思涵平静的说：“就做了一次，还遭报应了。那个女人至今像狗一样咬着我不放。” 萧灵昀笑了笑：“你喜欢她。” 唐思涵说：“我把她卖了。” 萧灵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去思考唐思涵的行事作风。拽着唐思涵，让他详细说说。 唐思涵说：“她先欺骗我的。我一个纯情小处男，被她骗的体无完肤，差一点名节不保，我当然要反抗啦！” 唐思涵像个小怨妇，擦拭眼角的虚幻的泪水。 萧灵昀哭笑不得，好一阵才缓和过来：“什么时候回家？你爹娘大哥都想死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人写个信呢！就算当初唐大叔做的不对，你也不该十年了无音讯。唐大娘可担心你了，家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像，每天都会祭拜，就担心你出事。” 唐思涵说：“忙嘛。我忙着读书科举，可辛苦了。十年，我不敢有一丝松懈，终于被我考上了。” 萧灵昀说：“再忙也要给家里人写个信啊。你要知道这十年，没有一点你的下落，我们以为你……” 萧灵昀没有说下去，唐思涵接着往下说：“以为我死了。” 萧灵昀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唐思涵说：“我要是给家里写信，那老头子，铁定把我绑回去。” 萧灵昀说：“大叔改了很多，大娘也很想你。你哥结婚了，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唐思涵‘嚯’了一声：“我老娘高兴坏了吧！” 萧灵昀趁着唐思涵高兴，马上说道：“大娘很高兴，就是想你。有空，你就回去一趟吧！” 唐思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口气是无比的坚定：“不回。” 萧灵昀退而求其次的说：“写封信总可以吧！” 唐思涵站起来，整整衣服：“你写吧，我还有事要做呢？明天去药无尘家，把欠你的钱都拿回来。” 显然唐思涵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萧灵昀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看来需要另外找时机，劝说他了。 萧灵昀本想说那一千两他会还给唐小二的，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这些年，唐家接济他们母子很多，萧灵昀要还的不止一千两，只能另外找机会报答了。 第六章 兄弟牵绊 唐思涵走后，许飞扬领着萧灵昀去住的地方。一边走，许飞扬一边说：“大人的意思是，你们很多年没有见过了，晚上住一块，好说说话。” 萧灵昀点点头，谢了许飞扬。 唐思涵的卧房很大，在里面大声说话，都能听到回声的。床也很大，但是跟房间相比，又是那么不起眼。 床已经铺好，许飞扬说：“这里以前是窦知县的住处，他卸任后就搬出去了，所以显得有些空。有什么需要您叫我，我就在外面。” 萧灵昀谢过许飞扬，许飞扬又问：“要喝茶吗？我给您泡一壶吧，您稍等。” 不等萧灵昀回答，许飞扬已经去泡茶了。茶很好喝，是萧灵昀这辈子都没有喝过的好茶。 许飞扬将茶壶放下，就走了。萧灵昀在茶桌边上喝了茶，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屋内有书桌、茶桌、琴案、奇玩展架，但是没有书籍、茶具、宝琴、古玩。这更像是一间被搬空的仓库。 劫后余生，精神放松，人就很容易犯困。萧灵昀歪在床头，想要眯一会儿，竟直接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服，萧灵昀满足的睁开眼睛，正对上药无尘笑眯眯的脸。萧灵昀一下子跳了起来，脚下一空，差一点摔下床。全身抽搐，睁开眼睛，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了。 梦，是个梦。 唐思涵穿着白色的里衣，他本是侧卧着，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在看一封信。萧灵昀突然惊醒，唐思涵也惊了一下，将手中的信放在枕头底下，这是他的习惯。 “来人，取冰块。”唐思涵朝着屋外大声喊。 很快，两名捕快搬着一盆冰块来了。屋内连个放冰块的方桌都没有，唐思涵让他们直接放在床上，拿着一把蒲扇对着萧灵昀扇风。风吹过冰砖，空气都被冻结了，撞在萧灵昀的身上，热气渐渐被逼退。 萧灵昀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 “晚饭吃点炒面，行吗？”唐思涵问。 萧灵昀这才注意到外面天已经黑了，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天黑。 炒面就是挂面煮熟了，加点酱油和猪肉炒了炒，萧灵昀却吃的很香甜。 唐思涵说：“我刚来，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妥当，吃的都是大锅饭，过两天请个厨子，咱们单过。” 萧灵昀吞咽着炒面说：“我吃什么都行。” 唐思涵说：“人活着，可以不奢侈，但是不能活的太枯燥。” 萧灵昀笑了笑，吃了一口糖蒜，继续大口嗦面。一碗面下肚，萧灵昀心里彻底踏实了。 “有冰西瓜，来点。”唐思涵从冰块下面翻出一个精致的铁盒子，盒子里面放着切好的西瓜。西瓜被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刚好一口一块。银子做成的叉子，上面烫着菊花花纹。 唐思涵叉了一块喂给萧灵昀吃。西瓜被冰的透透的，又甜又凉。 “太奢侈了。”萧灵昀说着，拿着另一个银叉子，又叉了一块西瓜放在嘴里。 唐思涵说：“你不用愧疚，因为有我这样需要冰的人，那些采冰人才有事情做，才有钱可挣，才能养家糊口。” 萧灵昀笑了笑，他很羡慕唐思涵，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正当理由。他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努力。 唐思涵先去睡了，萧灵昀因为下午睡了一觉，便再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去见药无尘的事。 想到药无尘，萧灵昀就想到了符贵。明天去见了药无尘后，要去看看符贵。这次多亏了符贵，萧灵昀才能遇见唐思涵。 萧灵昀去了药家，等了一刻钟，药无尘才姗姗来迟。萧灵昀虽然不喜欢药无尘，还是很礼貌的站起来，迎接这位长辈。 药无尘自顾自的坐下，丫鬟送来热茶。萧灵昀在他面前就好像不存在一样，自顾自的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萧灵昀朝着药无尘行了晚辈礼，没有马上坐下。萧灵昀是想要告诉药无尘，快点拿钱，我好走人。 药无尘并没有任何的动静，萧灵昀便朝着药无尘的方向看去，这一看，惊了萧灵昀。药无尘竟然偷偷的利用茶杯上水渍的反光，在偷偷打量萧灵昀。 萧灵昀就好像一只无忧无虑的松花鸡，闲庭漫步在芦苇丛中，寻找小虫子，植物的种子吃。在松花鸡看不见的地方，一只狡猾凶残的狐狸，正偷偷的打量着松花鸡。松花鸡是狐狸的盘中餐，更可怕的是，本来闲庭漫步的松花鸡也发现了狐狸，它没有逃走，内心的恐惧在重复着同样一句话。这句话就是：小松花鸡，你是狡猾凶残狐狸的盘中餐。 这一对视，药无尘无所谓，萧灵昀心里是极度的不安，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关系，才会用这种眼神，打量一个人。 “坐吧！” 药无尘放下茶盏，嘴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萧灵昀本不打算来见药无尘的，他去了药家总店，总店的人让萧灵昀来药家拿钱。萧灵昀本不情愿来的。但是想到唐思涵，如果他知道，萧灵昀没有去药家拿钱，他肯定会亲自来。 他是无所谓把事情闹成什么样子，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萧灵昀硬着头皮去了药家，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 药无尘第一次是偷偷的打量萧灵昀，被发现后，变成了光明正大的打量。 又一个丫鬟进来，端着一只精致的红木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五个十两的银锭子，那是萧灵昀过去一年的工钱。 药家的规定，你缺钱了，可以去账上支，但是绝对不会每月准时准点将工钱全部发给你。预支自己的工钱，还要写清楚用途，否则也是不给的。 之前为了逃离古城，萧灵昀想过各种办法，预支工钱。 药无尘将那五十两银子装起来，他动作很慢，像只老蜗牛。但是萧灵昀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老才这么慢的。 药无尘装好银子，朝着萧灵昀走过来，他依旧走的很慢，像只乌龟。药无尘越慢，萧灵昀心里就越着急，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药无尘单手将银子递给萧灵昀，萧灵昀伸出两只手去接，银子并没有像萧灵昀想象中那样落入他的手中，因为药无尘并没有松手。 第七章 恫疑虚喝 “你一定在想，老东西，你也有今天。”药无尘盯着萧灵昀，冷冰冰的说。 萧灵昀‘啊’了一声，他并没有这样想过。 药无尘继续说：“你现在肯定在想，你萧灵昀不再是任人摆布，任人宰割的保安堂小小的坐堂大夫了。你是唐思涵唐大人的兄弟，只要他一开口，我们药家就得遭受灭顶之灾，对不对。” 萧灵昀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萧灵昀能理解药无尘为什么会这么想。别人会这么想，但是他萧灵昀不会。 萧灵昀并不是为了表现他与其他人不同，才不会那么想的。他的思维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萧灵昀极其的善良。哪怕是在心里，也不会去嘲笑，侮辱别人。 就算是被人欺负了，萧灵昀的想法也是我躲着你就是了，而不是报复回去。萧灵昀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只想过好当下。 药无尘扶着萧灵昀坐下，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但是萧灵昀知道，他绝对不慈祥。慈祥应该是像唐大叔那样，心里很善良，很温暖，虽然他也骂人打人，但是他真的很温暖。 他对萧灵昀很好，送萧灵昀去私塾读书，给萧灵昀交学费让他去医馆当学徒。 唐大叔给萧灵昀走了后门，所以他忙完店里的工作后，店里的坐堂大夫会单独给他开一个时辰的小灶。不至于像医馆其他学徒那样，在药店干了二十多年，药方还不会开。 萧灵昀十二岁的时候就会开药方了，其中有师傅的倾囊相授，还有唐大叔的钱帛支持。当萧灵昀领到第一份工钱时，萧灵昀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唐大叔，而是母亲。是母亲告诉萧灵昀，要先回报唐大叔。 唐大叔每次都收，然后再以别的方式还回来。 像第一次，萧灵昀用挣来的工钱，给唐大叔买了一双鞋，给唐大婶买了一条围巾，给唐大哥买了一副新拐杖，给唐小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而唐大叔让萧灵昀带回家半头猪，萧灵昀不带他反而还生气了。 萧灵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跟唐大哥最玩的来，唐大哥也最照顾他，可是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唐小二。 唐思涵从小就冷酷拽的可爱，让人又爱又恨。 “你知道玲珑楼吗？”药无尘站在萧灵昀的身后，好像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一把吹毛断发的刀，悬挂在萧灵昀的头顶，随时会掉下来。 萧灵昀摇摇头，他来古城一年了，对古城了解甚少。除了短暂的休息，就是无休止的工作，哪有时间让他去了解身边的风土人情。 给萧灵昀了解古城的时间，仅仅只有三个月。在古城的第三个月，萧灵昀决定离开。一向和蔼的药无尘，也是在那个时候露出了本来面目。 “玲珑楼是一个刺客组织，只要你给得起钱，他们什么都肯做。”药无尘伏在萧灵昀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萧灵昀。 其实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做，因为硕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药无尘之所以这么做，无形中给了萧灵昀一份压迫感，让萧灵昀心理上产生一种跟野兽共处的感觉。这样玲珑楼的恐怖，先入为主，在萧灵昀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哪怕有一天他忘记了，这种记忆在骨子里的恐惧，也会因为某种契机而显露出来。 就好像一个人被某个人打怕了，哪怕过去很多年，听到别人说他的名字，心里也会胆战心惊的。 “青丝白发——你知道吧！” 萧灵昀摇摇头。 药无尘冷笑一声：“你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萧灵昀当然知道‘青丝白发’是谁。他们是两个人，一男一女，武艺高强。传闻两人长得极美，像天仙下凡。只是市面上没有二人的画像，关于二人长相问题，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他们是无极塔首要通缉的对象，大先生悬赏十万两黄金，买他们的项上人头。 萧灵昀之所以说不知道这二人是谁，只是不想被药无尘牵着走。 古城的人，不怕朝廷的官。这也是为什么，药不来和药不去敢当街不把许飞扬放在眼里的缘故。 “曾经皇甫家族是古城第一大家族，四大家族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皇甫家的堡垒，固若金汤，高手如云。可是结果怎么样呢，一夜之间，上上下下千口人被玲珑楼的人屠戮殆尽。固若金汤的堡垒化作一捧黄土。时至今日，官府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依旧不能将玲珑楼给翻出来。” 皇甫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萧灵昀对此了解并不深。对于不知道的事情，药无尘吓唬不了他。 药无尘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继续说：“癸巳年的任志贤知县，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一条街还未走完，肚子上就被人叉了一把匕首，横死街头。朝廷派了大理寺丞前来调查，人还未到古城。在他落脚的驿站里，半夜起夜的时候，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人将任志贤的头颅从坟地里刨了出来，摆在他的案几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看。当时大理寺丞就被吓疯了，送回京城，养了三个月。最后不得不把工作给辞了，提前回家养老。” 药无尘一边说，一边围着萧灵昀走动：“还有丙申年的张知县，在家贪嘴喝了一碗豆汁，结果拉肚子止不住，一天五十趟往茅厕跑。最后身体虚脱的连站都站不稳了，不小心跌倒茅坑里，去了。己亥年的毛知县，庚子年的贺知县，辛丑年的李知县，等等等等，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呀。” 萧灵昀被药无尘说的大汗淋漓，稀里糊涂的就从药家出来了，稀里糊涂的就上了街。 萧灵昀的心很乱，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他开始担心唐思涵。药无尘的话，像唢呐一样，在他耳边萦绕来，萦绕去，经久不散，尤其是那一句“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四大家族。”而药家位居四大家族之首。 以唐思涵的性格，他绝对会先拿最厉害的药家先开刀。 可是他手里就那么一点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怎么跟药无尘斗。 药无尘这么多年，垄断古城的医药行业，富可敌国。他只需要随便拿一点零花钱出来，请个高手。 萧灵昀不敢往下想了。 来古城当官的知县，任职还没有超过一年的。要么死于非命，要么灰溜溜走人。 萧灵昀的心里很乱，因为他知道，药无尘有多狠。 第八章 指点迷津 这一年，萧灵昀极其不顺利，虽然他暂时逃出生天，但是想到自己的兄弟唐思涵，他心里就很烦。 十年了，不知道他的脾性是否改变，是否还像小时候那样固执。 萧灵昀学医的时候，唐思涵也想学，唐大叔不许。唐大叔在乡下养了好多猪，在镇上还有一家猪肉店。唐大叔的规划是这样的。老大腿脚不便，在镇上管理猪肉店，唐小二就留在乡下养猪。他们兄弟齐心，肯定能把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可是唐思涵不想这样，年纪小小的他，就敢赶着家里的一头猪，到屠宰场卖了，给自己交学费去学医。 唐思涵以为他爹看不出来他偷了一头猪。实在是小看了唐大叔。他有特别的方法，每天都数家里有多少头猪，每天早中晚数三遍，没隔夜，这件事就被唐大叔知道了。 如果你想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别把别人想的太蠢。有些人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跟你计较的人，你绝对惹不起。 这下小二惨了，被他爹打的小屁股红肿的好像两盆发面。唐思涵也是血性，由始至终一声不吭，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 在萧灵昀心烦意乱的时候，发现一位算命先生的小店。那是一间很小的门店，只有一间房，前后两扇单扇门，屋子并不宽敞，还有点暗。 前门贴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鱼藏尺素，八卦图中藏日月；下联是：腹有甲兵，五行阵里有乾坤。 古城神算子，算无遗漏，在古城很有名。这家店是他的大徒弟贾半仙的店，贾半仙深得他师傅的真传，门徒上百，遍布古城各地。在他眼里，人不分三六九等，东城的豪门大户，北城的平明百姓，都可以成为他的座上宾。 萧灵昀朝着那家店走去，进门的那一刹那，一阵凉风袭来，萧灵昀心里犹豫，是进还是退。 贾半仙看上去有三十来岁，留着长长，稀疏的胡子，穿着道袍，袍子前后各有一个大大的太极图，袖子上是两个半太极图。 他正在喝茶，看到萧灵昀犹豫是否要进去，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慢悠悠的喝着茶。 如果贾半仙开口邀请萧灵昀坐坐，萧灵昀肯定会扭头就走。人骨子里多少是有点反骨的。反骨不分年龄，不分男女。贾半仙坐着不动，也没有一直盯着萧灵昀看，继续喝他的茶。 萧灵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那张厚实的黄木高凳子好像有一种魔力，在召唤萧灵昀一般。 萧灵昀小心翼翼的坐在那张黄木高凳子上。 “公子心中有难平的心事啊！”贾半仙没有用‘好像’‘似乎’‘对吗’之类不肯定的词语，直接肯定的说出，萧灵昀心里有事。 “大师真准。”萧灵昀由衷的感叹。 萧灵昀本不信命，因为他是大夫。但是这一年，他像一条快要被淹死的鱼，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被人玩弄股掌之间，而无法挣脱的那种窒息感，让他感到绝望。 加上药无尘用唐思涵威胁萧灵昀，萧灵昀越发的孤独无助。 这不是萧灵昀平时的智商，如果是萧灵昀平时的智商，他一定会想明白，贾半仙怎么知道他心里有事难平的。 换句话说，没事谁找算命先生啊？ “我想算我们老家的风水。” 贾半仙笑了：“风水在于心，不在于地方。心地善良，就算命不好，身边也会有高人引路，逢凶化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便是这个道理。” 萧灵昀连连点头：“他是个好人，而且很善良。” 贾半仙说：“他们家族，对你们家族有恩。” 萧灵昀惊讶不已，贾半仙是怎么知道唐家对他们萧家有恩的，他还没有开口说这个人是谁，贾半仙就已经算到了。 萧灵昀已经心悦诚服，连连点头：“我很小就没有了爹，他对我特别好，经常接济我们家。他担心我接受他好意的时候，心里会有负担，还撒谎骗我说，我爹救过他的命。后来我当赤脚医生的时候，遇见我爹以前的战友，从他们口中，我才知道，我爹从来没有救过他爹……” 萧灵昀说了很多，但是并没有点名那个人是唐思涵的父亲。 萧灵昀没有马上抛出唐思涵，他想先试试贾半仙的水准，便拿唐大叔做引子。不过萧灵昀的这点小把戏，很快被贾半仙拆穿。 当贾半仙问萧灵昀要唐思涵的生辰八字的时候，萧灵昀犹豫了。他是不是应该跟唐思涵说一声，他背着唐思涵给他算命，是不是不太好。 “想好了再来，不急。”贾半仙及时替萧灵昀缓解了尴尬。 萧灵昀不由得脸红了，问：“我应该付您多少钱？” 贾半仙笑了：“我给人算命，不是为了钱，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我只是不忍心看那芸芸众生，囚禁在自己用愚昧无知，编制的牢笼罢了。” 萧灵昀感叹了一声，高人，就走了。 出了门，萧灵昀没有再做停留，朝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衙门在十年前进行过一次大的翻修，十年前，在古城任职的包立诚包知县，立了大功，朝廷要嘉奖他，他没有要，而是上书朝廷，翻修了整个古城的城墙，顺便翻修了古城的衙门。 包知县走后，后来的知县，也对衙门进行过几次翻修。几乎每一位来古城任职的知县，都要翻修衙门。 走在第一大街的青石板路面上。这石板是一整块一整块的。萧灵昀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脚只踩一块青石板。有人的时候，就慢慢走，没人的时候，就跳着走。 萧灵昀还不想回衙门，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唐思涵说。 可惜了，天不遂人愿，那段路还是他走完了。 每位来古城任职的知县，都会翻修衙门，唐思涵也不例外。衙门分前后两个院子，后院是唐思涵和捕快们的住处。萧灵昀穿过前院，便来到了后院。 后院不及前院气派，但是比前院宽敞很多。 唐思涵高高提着一只脚，两位捕快个头都比较高，他整个人都被架空了起来。唐思涵脸色不太好，显然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唐思涵对他自己的身高，一直有意见。 第九章 不得不信 唐思涵要翻修衙门，他觉得他住的屋子太大了，不聚气。 既然要翻修，索性将该修的都修了。萧灵昀走后，唐思涵就去巡视捕快房。 捕快房就挨着后院，四间通铺，住着三百来人。 在其中一间通铺巡视的时候，有一块板砖不平整，一头下面是空的，唐思涵刚好踩在上面。那板砖翘起来，翻了一个身，正好砸在唐思涵的脚面上。 听着捕快的叙述，能感觉到唐思涵当时的疼。唐思涵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被砸的不是他一样。 两名捕快架着唐思涵来到卧室，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感叹：“这屋子好大？” 唐思涵说：“大有什么用，既不聚财，也不聚气。等会儿给瓦匠说一声，这个屋子，隔成几个小间，给你们当捕快房用。” 两位捕快明显很高兴。 萧灵昀的注意力在唐思涵的脚上，整个脚面都红肿了起来，还破了一层皮。唐思涵没有穿袜子，受伤的脚面被一条干净的手帕简单包裹了一下。 萧灵昀推测，砸到脚之后，唐思涵肯定是第一时间检查了伤口，做了包扎。 “钱拿回来了没有？”唐思涵还有空关心他。 “拿回来了。”萧灵昀检查着唐思涵的伤口，最担心的就是伤到骨头。 “拿出来我看看。” 唐思涵的不信任，让萧灵昀心里很是窝火。从怀里掏出钱包，丢给唐思涵。唐思涵看了一眼又丢给萧灵昀。 “药无尘没欺负你吧！” 唐思涵要检查药无尘是否真的把工钱结算给他了，他还是那么的强势，那么的刚愎自用，不肯相信别人。 萧灵昀摇摇头。心里在想：“贾半仙没有问他要钱，贾半仙说风水在于心善，不在于地方。贾半仙还说，心善之人，就算命不好，也会有高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为他引路。” 给唐思涵检查了伤口，重新做了包扎。这个时候，进来几个瓦匠。唐思涵拿出一张衙门的平面图展开。在衙门的旁边，有一小溜空白，萧灵昀以为那是走廊，后来才知道，那个地方就是捕快房。 唐思涵的卧室，比三百捕快住的捕快房都要宽敞。 唐思涵要改善捕快们的住宿条件——他很善良。 唐思涵跟瓦匠们说着什么，没有再理会萧灵昀。萧灵昀悄摸离开衙门，又去了贾半仙的小店。 贾半仙依旧在喝茶。后来，萧灵昀也来过很多次。每次来，都看到贾半仙在喝茶。有时候萧灵昀就在想，喝那么多茶，他不想上厕所吗？为什么每次来，都能刚好遇见贾半仙。 回到当下，不等萧灵昀开口，贾半仙就先开口了：“你这兄弟，命不好，又出事端了吧！” 萧灵昀连连点头：“大师您太准了。小二从小命就不好，他爹老是打他，打的可恨了。在他知道廉耻二字是什么意思之前，他都没穿过几次裤子。不是他不穿，是小屁股肿实在是穿不上……” 萧灵昀又说了好多关于唐思涵小时候的事情。萧灵昀只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却不知道，他说的越多，贾半仙算的就越准。 “生辰八字。” 萧灵昀借了贾半仙的纸笔，唐思涵的生辰八字，萧灵昀比唐思涵他自己记得都熟。 写完之后，双手呈上，毕恭毕敬。 贾半仙认真看了一阵说：“你这兄弟是火命，只是这火烧的太旺了。你看他生辰八字字字对应着火。生肖属马，马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午，正午的——午。午为火。五行也属火。这本是一个极好的命，只是万事万物过犹不及，火太旺，会烧掉他的福气。” 萧灵昀忙问：“那该怎么办？” “他不但火气旺，还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萧灵昀点点头：“他从小长得好看，又白又嫩，小小一只。大娘就喜欢给他打扮的特别喜庆，跟年画似的。” 贾半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火太旺，终将会引火烧身啊。” 这句话又对了。唐思涵因为嘴欠，挨了他爹不少打：“大师，您不是说，积善之家有余庆吗。我兄弟家家风很好的，他很善良。大师我跟你说，这件事我谁都没说过。我从小没有爹，我娘身体又不好，我念私塾的时候，总有人喜欢欺负我。虽然小二从来不当着我的面替我出头，但是背地里，总是教训那些人。” 说到这里，萧灵昀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不能在大师面前撒谎，还是说了：“虽然手段有点不光彩，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他真不是一个坏人。” 贾半仙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静静的聆听着。 逆天改命毕竟是有违天理之事，萧灵昀拿出钱包：“大师，求您了，这是我全部的钱，五十两。你帮忙给想个办法吧。他从小就倒霉，他爹回家不到三天，小二就挨了他两顿打。在私塾读书，被同学打坏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不能动弹。要是不够，我可以去挣，可以去借，帮帮忙吧！” “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你给老夫钱，是想我遭余殃吗？” 萧灵昀愣了一下。 贾半仙爽朗一笑：“我不要你的钱。还是那句话，积善之家有余庆。这钱与其给我，你倒不如出去做几件善事，给你兄弟积攒些功德。” 萧灵昀问：“那我该怎么给他积攒功德呢？这样好不好，我去买一些纸钱香烛，去无极塔那边烧烧。” 贾半仙笑了笑，摇摇头：“那是烧给上苍的，你兄弟的福报在民间，你得多做一些利国利民，与百姓有好处的事。” 萧灵昀越急，越想不出门路：“请大师指点迷津。” “自古修桥立庙铺路都是大善之举。” 萧灵昀心里更加认准了这人是高人。听萧灵昀抱怨了这么多，他没有收萧灵昀一文钱。不像其他那些算命先生，还没说几句话，眼珠子都挂在你钱袋上了。 “大师，您觉得我应该是修桥还是立庙或者铺路好啊？”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皇帝还自称天子呢！何为天子，天之子。你想想看，你兄弟初来贵宝地，应该是修桥还是立庙或者铺路呀？” 贾半仙笑了，和蔼的笑了。 第十章 瓦匠食娘 萧灵昀闻着茶香，听着贾半仙开导，紧张的神经得到舒缓。像个跟大人猜谜语的小孩子，萧灵昀说：“应该立庙，立土地庙。” 贾半仙笑的更加慈祥了：“去吧！” 萧灵昀没有动：“谢谢您大师，跟您聊天真愉快。我应该怎么感谢您呢，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吧？” 贾半仙笑着摇摇头：“公子是大善之人，能帮到你，已经为老朽积攒功德了，哪敢再要回报。” 高人，绝对是高人。萧灵昀感动的一塌糊涂，对贾半仙深信不疑。 回衙门的路上，萧灵昀一直在琢磨立庙的事情。他手里就五十两银子，立庙不是小事。况且古城的山里有很多小庙，只是不知道是否有土地庙。 不回到衙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本来宽阔干净的后院，石板全部被起了出来。原来是唐思涵嫌弃院子太大，要隔出来几个小院子来。萧灵昀前脚去找贾半仙，后边就动工了。 天要黑了，瓦匠和工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有一位约莫二十来岁的小瓦匠没有走，抱着一桶生石灰，将整个院子的角角落落都撒了一个遍。 “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萧灵昀问那位小瓦匠。 小瓦匠说：“这地板下面有很多虫子做窝。如今它们老家被掀翻了，肯定到处跑。要是跑到屋子里，爬到床上咬人了，就不好了。” 萧灵昀笑了，这是一位善良的年轻人，便好心提醒他：“这个你不用担心。这屋子里的主梁地板都是用上好的樟木做成的，虫子是不敢爬到屋子里去的。” 小瓦匠尴尬的笑了：“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萧灵昀笑了笑：“您是个大善人，必有好报的。” 小瓦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小瓦匠准备回去了，萧灵昀想起立庙的事情，对此他没有什么经验，便求助小瓦匠：“对了，在古城立一座庙大概要花多少钱？” 小瓦匠想了一下说：“像山里的那些不足一人高的小庙，五六十两就足够了。大庙，三五百的有，成千上万的也有。萧公子您想要立什么庙？” 萧灵昀想了想，跟他说也没有什么关系：“我想立一座土地庙。” 小瓦匠说：“古城有土地庙了。您要不考虑立个别的。” 萧灵昀笑了：“谢谢你，没事了。快回家吧，等下天要黑了。” 小瓦匠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走了。 萧灵昀来到室内，室内还没有动工，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萧灵昀刚坐下，一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站在门口。 萧灵昀忙站起来问：“大婶，您找谁？” 那中年妇女说：“萧公子您好，我是唐大人请来伺候您的厨娘。下午您不在，唐大人让我随便做点，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萧灵昀忙请那位大婶进来。 大婶来到室内，将食盒放在餐桌上。饭菜很丰盛，五个菜，一个汤，还有主食。 萧灵昀一边帮忙一边问：“大婶怎么称呼？” 大婶回答：“叫我食娘就好。” 食娘很慈祥和蔼，做菜手艺也很了得。她话不多，花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虽然穿着旧衣服，但是整体看上去干干净净。她的一双手虽然有些皮松了，但是很干净。指甲修的也很短，里面没有泥污。 萧灵昀说：“食娘您好，您叫我灵昀就好了。” 食娘笑了笑：“您是公子，先生。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萧灵昀尴尬的笑了笑，虽然以前也有人叫过他公子，但是今天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等食娘摆好餐，萧灵昀说：“您先去忙吧，我等大人回来了一块吃。” 食娘不紧不慢的回答，像一位慈祥善良温柔的长辈：“大人让您先吃，他今晚不回来了。” 萧灵昀问：“大人去哪里了？” 食娘说：“大人在千算阁，具体在做什么，老妇人也不懂。” 萧灵昀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便问：“千算阁在什么地方？” 食娘惊讶的看着萧灵昀：“就在前院。您不知道吗？” 萧灵昀尴尬一笑，他能说什么呢？ 打发走了食娘，萧灵昀注意到唐思涵办公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图纸。里面有衙门的平面图。萧灵昀一边吃饭，一边看。他对身边的环境实在是太陌生了，要尽快熟悉下来。 萧灵昀吃的并不多，五个菜他一个菜都没有吃完。吃饱后，收拾好了送到了厨房。 食娘坐在厨房门口发呆。直到萧灵昀靠近，她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接过食盒：“您太客气了，我等会儿会过去收拾的。” 萧灵昀说：“刚好我闲着也没事。” 食娘将食盒提到屋子里，发现就那条鱼吃了三分之一，其它菜就吃了一两口，担心自己的职业就此到头，连忙问：“做的不可口。” 萧灵昀笑着解释：“我一向吃的少。饭菜非常美味。” 食娘松了一口气：“下次我会做的少一点的。明天想吃点什么？” 食娘说着将一本册子递给萧灵昀：“这是菜市场这个季节常有的时令蔬菜鲜果之类的，你看看。” 萧灵昀接过清单，大致看了一遍说：“明天早上给我煮一碗杂粮粥，午餐就一碗阳春面，晚上煮个蔬菜汤就好了。” 食娘惊讶不已：“您就吃这么点。” 萧灵昀笑了笑：“我吃的一向不多。” 食娘笑了笑：“大人给您定的伙食标准是一个月十两银子，您不用担心钱不够。” 萧灵昀吓了一跳，十两银子，够他花两年的了：“我真吃不了那么多。你给大人按照这个标准上菜就好了，我真吃不了。” 食娘说：“大人的饭菜不归我管，他跟捕快们一起吃。” 食娘很为难，萧灵昀忙说：“没关系，我跟大人解释就行。” 食娘‘哦’了一声，显得有些不高兴。将饭菜聚拢在一只碗里，扣起来，放在橱柜当中。 萧灵昀略显尴尬。 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钻入萧灵昀的鼻子里，萧灵昀这才注意到，屋里在熬药，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 食娘连忙解释：“这是大人用剩下，不要的。” 萧灵昀不解：“那为什么不丢掉。” 食娘为难的说：“我丈夫受伤了，砸断了腿，可是我们看不起病。刚好唐大人也伤了脚，这是换下来的药，我想着拿给我丈夫用吧！” 萧灵昀心里很难受，温柔的说：“让我给您丈夫看看吧，我是大夫。” 第十一章 正事要紧 从食娘家回来，唐思涵真的没有回来。 萧灵昀端来一盆清水，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一条洗的发毛的抹布。萧灵昀喜欢干净整齐，哪怕环境再怎么脏乱差，他也一定要将其收拾好了，才能安心躺下。 一夜醒来，身边还是空荡荡的。唐思涵一夜没有回来。 食娘根据昨天萧灵昀的要求，就做了一碗紫米粥，还蒸了一个鸡蛋。 萧灵昀指着那个鸡蛋，食娘连忙解释：“这是我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您不收我们的钱，还帮了大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您放心，这个不从公中出。” 萧灵昀说：“您完全不需要这样，举手之劳而已。明天就不要蒸了，给您丈夫留着，补身子吧！” 食娘感动的掉眼泪：“谢谢您，您真是个大善人。” 萧灵昀说：“我不是什么善人，您千万别这么说。对了，你丈夫的脚好些了吗？” 食娘转悲为喜：“好了好了，今天就能下地走路，我让他再躺两天，他也不肯。说趁着最近活多，多挣点。要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也不会把脚伤了。” 萧灵昀问：“您丈夫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把脚伤成那个样子？” 说着这里，食娘气的咬牙切齿：“他活该。大中午的不回家，在城外那破土地庙休息。结果房梁上掉下来一块瓦，把他脚给砸了。” 土地庙本是保一方百姓平安的，现在却伤了人。萧灵昀心里暗暗记下，等下有空了，一定要去土地庙那边看看。 这次鸡蛋就放下了，萧灵昀坚持不让食娘再给他送鸡蛋。食娘感动极了，一个劲说萧灵昀是好人。 萧灵昀吃了早饭，就去千算阁找唐思涵。 千算阁是历任古城知县办公的地方，唐思涵没有打算把这个地方拆了。 千算阁和厨房都在前院，前院的一切，唐思涵并不打算动。 千算阁四四方方，只有一层，但是很高，进门左右边是走廊，走廊很宽敞，围成一个圈，墙角立着一圈书架，摆着古城历年历代的户籍、档案、物价册子等物。 进门后是一个台阶，一共有七阶，每一阶代表一句话。依次是：廉洁奉公、不偏不倚、不愧不怍、浩然正气、堂皇正大、不徇私情、两袖清风。 下了台阶，在正前方有一个圆形的柜台，里面站着四个人。千算阁文件众多，想要找什么东西，向他们求助，会事半功倍一些。 在台子的上方，虚设了一座二楼，挂着一条新的匾额，上面写着：将一切罪恶翻到阳光下审判。 萧灵昀不懂书法，但是也能看出，书写这几个字的人，书法造诣很高明。这几个字，像有一种力量一般，看到它的第一眼，萧灵昀就被深深的吸引了，就好像在欣赏一位绝世美女一样，纵情的欣赏着这几个字。 它们就好像一个个武林高手，一字一拳，深深的打在萧灵昀的心里。 在左边，是一些书桌，横竖各六排，总共三十六张，三十六名捕快，正紧张的验算着什么？ 在右边是休息区，摆着几张宽大的桌子。桌子的侧面，立着几个置物台。置物台上摆着几罐茶叶，其它的都是空的。 萧灵昀坐在休息区，刚好能看到对面的唐思涵。 唐思涵穿着鲜红的官服，戴着黑色的官帽。手里拿着一把翡翠竹做成的戒尺，背着双手，挺直腰杆，他的腰很细，背很直，肩膀很平，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但是萧灵昀知道，他昨天晚上肯定一宿未睡。 忽的一名捕快举起了手，唐思涵正对着他，手中戒尺一点，那名捕快问：“子丑年胭脂米的价格。” 唐思涵回答：“二两一钱。” 那名捕快继续低头验算。 又一名捕快举手，唐思涵依旧正对着他，手中戒尺一点，这名捕快问：“子丑年甘草的价格。” 唐思涵回答：“一钱三文。” 这名捕快也低头继续验算。 他们在查子丑年的物价，萧灵昀惊讶，唐思涵竟然如此清楚古城子丑年的物价。 在匾额下，挂着一口钟。一名捕快，拿着铜锤，在上面轻轻敲了五下。已经是辰时了。 唐思涵说：“停。” 捕快们陆陆续续的停下手中的活，将桌面的一切收拾妥当，摆在左手边。 五名捕快，每人提着两个食盒走进来，开始给大家分早餐。 早餐是一份虾饺，一杯龙井茶。 唐思涵跟他们吃的一样，端着他那份早餐，朝着萧灵昀走过来。 那一份虾饺一共有十八个，唐思涵一口一个，想来是饿坏了。 “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萧灵昀坐在唐思涵的正对面，双臂交叠落在面前的休息桌上。萧灵昀的眼里只有唐思涵。 唐思涵摇摇头：“古城物价太混乱，我要在半个月内整理清楚。” 唐思涵要掌控古城的物价，必定会获得一部分人强烈的反对，一部分人热烈的支持。 萧灵昀心里不免担心了起来。 许飞扬挎着刀，从外面走来，双手抱拳行礼，不用唐思涵同意，就放了下来：“大人，窦知县回来了。他刚走出古城的地界，就被人抢劫了。” 唐思涵依旧是一口一个虾饺，再喝一口茶。 萧灵昀心里大骇，想起唐思涵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屋子这么大，既不聚财也不聚气。 窦知县很贪财。 纵然是被药家严格控制，每天被繁重的工作压的喘不过来气的萧灵昀，也能了解的消息。 药无尘不止一次抱怨窦知县是一把刮骨刀，可见他有多贪。更让人惊讶的是，他这才刚离开就破财了。正对应上唐思涵那句话：屋子这么大，既不聚财也不聚气。 萧灵昀重新打量着这位十年没见过的兄弟。他的长相跟当年没有多少变化，萧灵昀之所以没有第一眼认出他来，是因为气质。气质可以从内而外的改变一个人，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唐思涵将口中的虾饺吞下：“他是不是说，抢劫他的人，是古城的百姓干的。” 许飞扬肯定的说：“是的，窦知县说，不麻烦大人，但是请大人准许他自己调查。” 唐思涵笑了：“你去告诉窦知县，问问他被抢的东西价值多少，本大人先给他垫上，让他赶紧去上任，别耽误了朝廷的正事。” 许飞扬点点头：“是，大人。” 第十二章 枣木药箱 许飞扬走后，萧灵昀问：“你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吗？” 唐思涵笑了：“他倒是敢？他作为知县，一个月俸禄才多少？” 萧灵昀说：“他在古城贪了不少钱。药无尘，我以前的当家，我听店里的掌柜说，每月至少孝敬他一千两银子。而且还不算每月进贡的补药。” 唐思涵又吃了一个虾饺：“难怪他肥头大耳的，这是把补药当饭吃了。” 萧灵昀不解：“你为什么不参他一本。” 唐思涵说：“让他清清廉廉的来，清清廉廉的走就是了，何必把人赶尽杀绝。大家同朝为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萧灵昀问：“小二你很有钱吗？”问完又觉得不妥：“我不是查你的账，我就是担心，你这么大手大脚的，日后可怎么办？” 唐思涵说：“我挣的钱，足够我不贪污受贿了。” 萧灵昀笑了笑。 看着唐思涵吃完早饭，许飞扬又回来了。唐思涵吩咐许飞扬去调查窦志章被抢劫的事情，他继续查账。 萧灵昀从千算阁出来，就去了城外的土地庙。 这个土地庙不大，只有一间屋子大小，没有庭院，推开门就能进去。 双扇门板丢了一个，里面收拾倒是很干净，就是很破旧。土地爷身上披着一条金色的毯子，里面是空的。他左右两边的小童子，就穿着寻常人家的麻布衣服，也是外面套了一件。 一位约莫七十来岁的守庙人正在吃早饭，早饭也很简单，就是一碗玉米渣滓。 此时此刻已经是艳阳高照，几缕阳光从房顶上射下来，就像清晨茂密的树林中，几缕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穿透下来，那场景很美。 萧灵昀简单的寻问了守庙人几句，守庙人哀叹不已。庙破败成这样，人也不来祭拜了，想给土地爷做一身体面的衣服也不能，只能用曾经的窗帘，给他遮遮羞。 守庙人说到伤心处，流下几滴眼泪，捧着一个功德箱，功德箱上上了好大一个锁锁眼被铜水浇灌，彻底堵上了。 守庙人这么做，是为了撇清关系。他宁可每日粗茶淡饭，也要凑齐修缮土地庙的费用。 萧灵昀把身上的零花钱全掏出来，放进了功德箱。 从外面回来，萧灵昀本想去问问贾半仙，修庙算不算功德。但是想着，刻意为之，还算做好事吗？ 就直接返回衙门，把五十两银子取出来，全部给了那位守庙人。 守庙人得了钱，感恩不尽，马上去联系砖瓦匠，当着萧灵昀的面，将钱箱给砸开了。数了数，一共有六十多两。 砖瓦匠得了钱，马上去采购木材砖瓦，开始修缮土地庙。 在围观的人群中，萧灵昀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贾半仙，贾半仙站在一颗枣树下面，正对着萧灵昀微笑。 萧灵昀拨开人群，朝着贾半仙走了过去：“大师，我没有立庙，但是我觉得修庙更有意义。” 贾半仙问：“为什么？” 萧灵昀说：“这条路上，每天来来往往很多人经过，这四处也没有个遮阴避凉的地方。晴天还好，要是遇见下雨天，铁定得淋坏了。所以我想着，先修庙吧！” 贾半仙说：“萧公子您立庙是小善，修庙之举是大善。” 萧灵昀摇摇头：“我不明白。” 贾半仙说：“立庙是为了给你兄弟积攒功德。你修庙是为了给世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去处，孰轻孰重？” 萧灵昀笑了，看来他想对了。 贾半仙朝着萧灵昀拱手施礼之后，唱着逍遥歌： 人好命好万事无烦恼。 人好命孬高人来指教。 望着贾半仙远去的背影，萧灵昀深深折服。 哼着逍遥歌，萧灵昀心情无比的舒畅，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一样回到衙门。到了衙门，院子里围了一群人，萧灵昀尴尬不已，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 萧灵昀尴尬的摸摸鼻子，来到前院正中央。唐思涵和一群捕快正议论着什么。 “会搜就会藏。你说说你们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吧！” 一名捕快说：“大人，是我们先发现捕快房藏有银子的，您才能找到这么多。” “怎么了？”萧灵昀问。 唐思涵说：“今天他们整理捕快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银子。肯定是有命挣没命花的留下来的。” 萧灵昀瞥了一眼那桌子，好大一堆，好些银子上都长毛了。 还有一些银票，两名长相秀气的捕快，正小心翼翼的将被虫蛀的银票一点点还原。 “我找到的最多。”唐思涵得意不已。 “给你当老婆风险可大了，你得藏多少私房钱啊！”那名被教训的捕快不服气，张口反驳。 唐思涵叉着腰，高高仰起头：“本来想着，这些天捕快房翻修，给你们租个房子，先住着。” “啊！”捕快们异口同声的发出疑问，这口气，是不租了吗！“大人我错了。” “有这些钱还租什么房啊，直接把客栈包下来。”唐思涵豪迈的说着。 捕快们欢呼不已。 什么大人阔气，什么大人最帅。只要夸不死人，就往死里夸。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巡街的捕快，面色凝重的从外面走来，在唐思涵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唐思涵点了几名捕快，带上萧灵昀就出发了。 在古城东区的富贵街，一条死胡同里，有个人，被杀了。 那是一条死胡同，里面堆着人们不要的垃圾。这里平常很少有人来，是流浪猫狗的乐园。如果不是一只饿坏的小猫，叼着一只人手从里面出来，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发生了一件命案。 几名胆子大的捕快先进去收拾。尸体已经被流浪猫狗吃了大半，很是恶心。 收拾完尸体，盖上裹尸布，唐思涵才带着萧灵昀走进去。 这里发生过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萧灵昀蹲在那尸体的旁边，掀起裹尸布的一角。又迅速蒙上，强行压制着恶心的感觉，最后还是决定一吐为快。 萧灵昀趴在墙角，好在早上吃的不多，吐得都是苦水。 擦拭干净嘴角的酸液，萧灵昀注意到一只破碎的药箱。那药箱是用枣木做的，萧灵昀也有过一只枣木做的药箱。在萧灵昀出师的那一天，唐大叔带着萧灵昀去买的，买的枣木的。唐大叔说，果木硬实，耐用。 那药箱萧灵昀格外的喜欢，萧灵昀每天都要擦拭一遍，用了十几年了，还跟新的一样。 ‘呕’萧灵昀吐了，这次吐得比之前来的更猛烈。 第十三章 运筹帷幄 萧灵昀坐在唐思涵卧室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瓦匠工人忙着翻修衙门。他们只知道萧灵昀的一个好朋友被人杀害了，但是他们不能理解萧灵昀看到好友被杀后的心情。 所以他们继续忙碌，继续说笑。想着拿了钱后，给家人买点什么东西。 萧灵昀喜欢吃糖，但是家里没有很多钱给萧灵昀买糖吃。萧灵昀拿到第二笔工钱后，给自己买了一大罐糖，一天吃三次，不到三个月，他的大牙就全坏了。 萧灵昀依旧喜欢吃糖，只是没有以前吃的那么凶了。 唐思涵端着糖盒坐在萧灵昀的旁边，拿着糖盒搓了搓萧灵昀，萧灵昀看着那一盒琳琅满目的糖果，摇摇头。 唐思涵没有坚持，拿了一块糖，放在他的嘴里吃。 “如果我早点去找他，或许他就不会被杀了。”萧灵昀无比愧疚的说，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唐思涵说：“你们分开后，他就被盯上了，药箱都没来得及放回去就被杀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没有想到，药家人竟然这么残忍。” 萧灵昀将头埋在胳膊下，不想被外人看到他的脆弱。 唐思涵继续说：“宽恕是好品德，但是没有原则的宽恕，是对罪犯的纵容。纵容他们继续伤害你，继续伤害你身边的朋友。我知道，你从小就不擅长反抗，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会选择躲开。不是因为你不会反抗，而是因为你太善良了，不忍心去伤害别人，哪怕那个人曾经伤害过你。灵昀，你很善良，善良没有错，你不必太自责。但是如果这一次，你还选择宽容和逃避，我是不能理解的。” 萧灵昀说：“我把我知道的关于药家的事情都告诉你。” 唐思涵无比平静的说：“好。” 萧灵昀将他过去的一年，怎么一步步陷入药家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唐思涵，包括药无尘怎么逼迫他欠下卖身契，包括逃跑未果被抓回去的毒打和虐待，全部告诉了唐思涵。 萧灵昀剥去外衣，露出身上浅浅的伤口。那些伤口像是一位手艺高超的雕刻家，精心雕刻的一般，牢牢的印在萧灵昀的身上。 唐思涵很平静，萧灵昀知道，暴风雨来袭之前，都很平静。 就像小时候，唐思涵要给那些欺负过萧灵昀的人一些教训一样，也都很平静。 萧灵昀不是不会反抗，只是他太善良，不忍心去伤害别人，哪怕这个人曾经伤害过他。 “交给我，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唐思涵口气依旧是那么的冷冰冰，萧灵昀听着却格外的温暖。 萧灵昀把符贵安葬在他曾经放羊的山坡上。因为符贵说过，他讨厌跟人打交道。他喜欢安静，喜欢躺在草坪上，吹着风，看天上的云。 符贵说他讨厌跟人打交道，最后还是因为跟人打交道，丢掉了性命。 符贵喜欢喝酒，因为他身体不好，萧灵昀不许他喝。萧灵昀酒量很好，只是不常饮用。今天他带了两坛子酒，一坛给符贵，一坛他自己喝。 一坛酒，萧灵昀喝的干干净净。喝完躺在符贵的坟墓旁边。萧灵昀哭了，他从未哭的这么绝望，这么伤心。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药无尘控制着的时候，萧灵昀坚信，自己一定会逃出去，也没有哭过。这一次，萧灵昀哭了，哭的很绝望，很伤心。 大哭一场后，萧灵昀躺在符贵坟墓旁边柔软的草地上睡着了，身上铺着阳光做的被子。 这些天，许飞扬一直在调查窦志章被抢的事。几天过去了，那条路来来回回走了十几遍，依旧是一无所获。整个人看上去都颓废了不少。 “大人，属下无能，至今未能将抢劫窦知县的人抓捕归案。” 唐思涵喝了一口茶：“人抓不抓的倒无所谓，但是东西得拿回来。” 为了打发走窦志章，唐思涵个人掏腰包，资助了窦志章一百两银子。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找回来，唐思涵就白白出一百两银子了。许飞扬愧疚的低下头，为他的无能而感到羞愧。 唐思涵又喝了一口茶，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许飞扬看，就像那天药无尘打量萧灵昀的时候一样。只是唐思涵的眼睛里，充满了善意。药无尘的眼里，充满了威胁。 唐思涵问：“窦志章是不是在古城搜刮了很多钱。” 许飞扬点点头。 唐思涵又问：“被抢劫的时候是不是不在古城地界。” 萧灵昀看了唐思涵一眼，什么意思？要推给万城，不管了吗？ 许飞扬点点头：“有可能是故意为之，况且万城有一万兵力驻扎，守城将军欧阳旗昇年少有为，治兵验明，进城的人定会多加搜查，所以他们进入万城的可能很小。” 唐思涵继续说：“那这伙劫匪会不会去别的城市呢？” 许飞扬摇摇头：“距离古城最近的万城，尚且有一百多里，别的城市最近的有五百多里，我让人顺着路找了，没有马车经过的痕迹。” 唐思涵说：“那伙人还会回来对不对。” 许飞扬肯定的点点头：“是的，但是我们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问了很多人，一点线索都没有。” 唐思涵说：“窦志章被抢后，本大人就加强城门的警戒。东西肯定还会留在外面。” 许飞扬说：“不排除他们分批次运进来。” 唐思涵说：“所以，你去城门口查查，看看那些人，进出的次数最多，不要惊动他们，顺藤摸瓜。” 许飞扬点点头：“我明白了大人，我现在就去。” 萧灵昀笑了笑：“人常说，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以前只当是夸张，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唐思涵没有丝毫的兴奋，他是一个不会被身边的万事万物所影响的人，这一点，萧灵昀很佩服他。 萧灵昀是个善良的人，会因为别人的幸福而高兴，也会因为别人的遭遇而难过。他总是想要帮助别人，就像唐大叔当初帮助他一样。 “世间万物都有迹可循，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唐思涵的眼里，这个世界，很简单。 在萧灵昀眼里，这个世界，也很简单。只是两个人的简单，不在一个境界。 第十四章 反将一军 萧灵昀揉揉鼻子，他有什么想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就喜欢做这个动作：“那个小二，你看我在你这住了好些天了，每天混吃等死，也没事做。所以我想着，我要不出去行行医，有点事做。” 唐思涵直截了当的问：“直接开个医馆，不好吗？省的风吹日晒了。” 萧灵昀尴尬一笑：“我哪有钱啊？” 唐思涵反问：“五十两还不够？” 萧灵昀一时间语塞，怎么跟唐思涵解释，他的钱拿去修庙了呢？ 萧灵昀说：“我没有开店的经验，想先积攒积攒经验。” 唐思涵心里觉得好笑：“你都当十年的赤脚医生了，跟我说没经验。” 萧灵昀不擅长撒谎，没几下就被唐思涵察觉了猫腻：“你的钱去哪了？你不会是又去当善财童子了吧！” 萧灵昀有能力后，总想着去帮助别人。所以在老家的时候，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善财童子。 萧灵昀只好说了：“城外那个土地庙破了，我修了修。” “你说的是那个比公共厕所还小一点的土地庙。” 萧灵昀惊讶不已，唐思涵才来几天呀，竟然连那座小小的土地庙，他都知道，不过：“你怎么能这么形容神仙住的地方呢？” “你要给这个庙镀金啊，花了五十两。” “六十七两三千九文。还有别人捐的呢？” 唐思涵点着萧灵昀的脑门：“你钱多是不是啊？有这个钱你怎么不知道给大娘捎回去点呢？” “我有给我娘寄钱的。”萧灵昀不喜欢被这么教训着。 “你现在还能拿出一文钱吗？” 萧灵昀尴尬的摇摇头。 唐思涵冷笑一声：“我说你怎么要去街上行医。” 萧灵昀说：“挣点零花钱。” 唐思涵说：“你们古城的人，还真是一个个的很善良啊！” 萧灵昀害羞的挠挠头。 唐思涵说：“我没夸你。就那个破庙，换个知县修一回，换个知县修一回。那座庙是纸糊的吧！” 萧灵昀摆摆手说：“不可能，我看着修的，都是上好的木头砖瓦。” “除了那个土地庙，古城山里头每年都要修十几座小庙。也不大，就几尺来高，什么女娲伏羲，什么皇天厚土，什么佛陀菩萨，金刚罗汉，一千多座了，这么多神仙护着你们，你们咋还没升天呢？” “小二，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坏。” “你总是把事情想的太好。你给我好好说说，好端端的你怎么会想到要去修庙。”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有些事信就有，不信则无。” 萧灵昀便将那天从药家出来，心里很烦，刚好遇见贾半仙就进去跟他聊了一回，又补充了他去土地庙考察的事情，最后决定修庙：“大师说你火烧的太旺，不日有血光之灾，得修修功德。人家大师是高人，一个钱都没有问我要。修庙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没人让我修。” 得知萧灵昀修庙是为了他唐思涵，唐思涵宽容的说：“这还是可以原谅的。” 萧灵昀哭笑不得：“对吧。” “骗人钱就不对了。” 萧灵昀顿时泄气：“人家没有骗我，人家大师一文钱都没有收。人家大师可厉害了，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我遇上麻烦了。” “废话，家庭美满，心无所求，谁去算命？哥，也是当过千爷的人，让我去会会他。” 这一声‘哥’唐思涵用的是自称。 萧灵昀‘啊’了一声。 唐思涵改口：“弟，也是当过千爷的人，我去会会他。” 萧灵昀领着唐思涵来到贾半仙的小店，站在门口，萧灵昀再三提醒：“大师可厉害了，什么都知道。等会儿你进去，跟人说话客气点。” 唐思涵不耐烦的回答：“知道了，我可以进去了吗？” 萧灵昀还是很不放心，来都来了，还是带着唐思涵进去了。 贾半仙还在喝茶，每次当萧灵昀想要见贾半仙的时候，总是能找到他。他就像观自在菩萨，无处不在。 唐思涵没有像萧灵昀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先打量屋子，而是直接坐在了贾半仙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好茶。” 萧灵昀尴尬一下，刚要介绍唐思涵，贾半仙先开口了：“唐大人找老夫所谓何事？” 唐思涵问：“你见过本大人。” 贾半仙摇摇头：“第一次。” 萧灵昀松了一口气，这就是贾半仙的神通。第一次见你，却能清楚的知道你是谁。 唐思涵指着萧灵昀问：“认识他吗？” 贾半仙说：“萧公子。” 唐思涵说：“他是本大人的兄弟，其他人看到他哪个不恭恭敬敬。只有本大人，在他面前才敢这么嚣张。您能猜出本大人是谁，不奇怪。” 萧灵昀疑惑的看向贾半仙，仿佛在问：“是这么推理出来的吗？” 贾半仙依旧是那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给唐思涵续了一杯茶：“唐大人请。” 唐思涵说：“喝饱了，谢谢。” 贾半仙说：“唐大人，您是来找老夫麻烦的。” 唐思涵双臂交叠，趴在面前的桌子上，直勾勾的盯着贾半仙说：“你跟那个守庙人是一伙的。” 贾半仙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老夫并不认识什么守庙人。” 唐思涵没有证据，但是他并没有放弃：“那你给本大人算算，本大人有什么烦恼。” 贾半仙放下茶盏：“大人的生辰八字，老夫看过了。本不想泄露天机，既然唐大人问了，那么老夫就直说了吧。” 唐思涵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贾半仙说：“大人在为一个女人而烦恼。她本是一个苦命人。你抛弃了她，伤害了她，毁了她。” 唐思涵盯着贾半仙看了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萧灵昀站在唐思涵的身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震惊。 “萧灵昀，我们走。”唐思涵没有再理会贾半仙，也没有等萧灵昀，就先出去了。 萧灵昀跟贾半仙道歉之后，便忙追出去了。唐思涵就站在一棵榆树下面，他瘦小的身躯，在不停的颤抖。萧灵昀有些担心，唐思涵究竟对一个女人做了什么，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强烈？ “小二。”萧灵昀轻声喊了一句。 唐思涵呼吸明显乱了很多：“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我们回衙门吧！” 唐思涵狠狠的点点头。 第十五章 重操旧业 萧灵昀扶着唐思涵，唐思涵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这一刻，唐思涵不是大人，是萧灵昀的弟弟，萧灵昀是唐思涵的哥哥。 两个人就好像回到小时候，萧灵昀背着自己的书包，又背着唐思涵的书包，牵着唐思涵的小手，唐思涵打着哈欠，两个人踩着阳光去上学。 回到衙门，唐思涵要了一壶酒，食娘问要什么菜，唐思涵没有回答。萧灵昀让食娘弄一盘酱肘子，这是唐思涵最爱吃的食物。 五两的酒杯，唐思涵一口气饮了三杯，颤抖的身体，才恢复平常。 食娘端来一碟酱肘子就出去了。 萧灵昀真的很想知道贾半仙口中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她跟唐思涵究竟有什么恩怨。但是唐思涵说了，他不想说，萧灵昀便将其压在心头：“我陪你喝一杯吧！” 唐思涵给萧灵昀倒了一杯，这一次，唐思涵没有像前面那一样，一口灌了下去，而含在口中许久，感受着烈酒的辛辣，许久才吞下。 萧灵昀给唐思涵夹了一片酱肘子：“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有些人喝了酒会哭，萧灵昀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自己兄弟的身上。唐思涵抱着萧灵昀，哭的像个孩子。 萧灵昀从来没有见唐思涵哭过，过去的十年，唐思涵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让他坚强的心，有了破绽。 “大人。”许飞扬跑了过来。 萧灵昀刚准备制止，只感觉身下一松，唐思涵坐了起来。 “什么事。”唐思涵回答，口气依旧是那么冷冰冰的，充满了威严。 萧灵昀再回头的时候，唐思涵已经恢复如初。 许飞扬说：“大人，并没有查到频繁出入古城人的记录。” 唐思涵说：“看来这是一笔巨款。” 萧灵昀不解：“何以见得？” 唐思涵说：“因为太多了，他们也知道扎眼，所以藏在了外面。我猜这些人并不缺钱，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外地人带走。许飞扬，你回到窦志章被抢的地点，一路往回走，留意那些车轮印比较深的地方，再去查查。他们肯定把东西藏在山里了，山里湿气重，肯定会留下很深的车轱辘印。” 许飞扬点点头，又出去了。 萧灵昀松了一口气，准备安慰安慰唐思涵，唐思涵把自己剥的干干净净，露出白花花的皮肤，换上官服：“我去千算阁了，关于你要去当医生的事，你自己决定。” 唐思涵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钱我给你报销，以后不许这么花钱了。” 萧灵昀没有马上去开医馆。他先去了山里，采药材。 萧灵昀在古城被封杀了，所有药店都不卖药材给萧灵昀，萧灵昀只能自己上山去采。 好在山里物资丰富，萧灵昀采集了很多的甘草，甘草的用途很广，可以祛痰止咳，缓解喉咙肿痛，解毒补气。 古城天气正是热的时候，甘草很快就晒好了，挑选质量上乘的，切成片，放在药罐里。萧灵昀提着药罐，就上街去了。 萧灵昀先去了北区，这边人多，而且甘草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一般人都买的起。 一罐甘草，很快就全部兜售一空。 萧灵昀挣了一些小钱，口袋里有零花钱，心里总是特别的踏实。回到衙门，睡觉也格外的香甜。 刚睡着，就被人从睡梦中给推醒了。萧灵昀揉揉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他穿着黑蓝相间的捕快服，着急的说：“萧公子，大人找您。” 萧灵昀顿时清醒了许多，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那名捕快直接将萧灵昀领到了公堂之上。 唐思涵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左右两边是手持水火棍的捕快，不见许飞扬的影子，他肯定还在调查窦志章被抢劫的案子。 在公堂上跪着一对夫妻，这对夫妻很贫穷，从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可以看出来。 富人不穿破衣服。一般人家衣服破了会买同样颜色的布料缝补，以免被人察觉衣服破了。只有真的穷的揭不开锅了，才不在乎把衣服缝补的花花绿绿。这对夫妻就属于第三种。 在这对夫妻的面前是一个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那人看上去有五尺来长，是个孩子。在这对夫妻后面，站着两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巧合的是，这些人，萧灵昀都认识。 那对跪着的夫妻，上午的时候，萧灵昀还给他们的孩子看过病，那对站着的年轻人，正是药无尘的两位侄子药不来和药不去。 “你这个庸医，你这个杀人凶手。” 萧灵昀刚出现，那对夫妻就一起冲向萧灵昀，对萧灵昀一阵拳打脚踢。 几名捕快将那对发疯的夫妻给拉到一旁，并没有松开他们。 药不来上前一步说：“唐大人，您难道要包庇自己的兄弟吗？” 唐思涵白了那人一眼：“灵昀，你看看那孩子怎么回事？” 萧灵昀单膝跪在地上，拉开盖在孩子身上的白布。 “你认识吗？”唐思涵问。 药不去冷笑一声：“唐大人这么问，如果萧灵昀说不认识，唐大人是不是要判他无罪了。” 那对夫妻更是愤怒：“古城给不了我们公正，我们就去万城，就去京城告御状。” 萧灵昀盯着眼前这个面色发紫的孩子看了一眼：“认识。上午的时候，我在北城行医。这个孩子有点咳嗽，他的父母就把他带到我这边，让我给他们看看。” 药不来和药不去得意不已，对着围观群众说：“大家听到了吧，庸医呀，庸医害人呀。” 围观群众纷纷倒向药不来和药不去这边。 药不来说：“中午的时候，这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我们药家壹号店。可惜，来晚了，就算我们动用了最好的医生，给孩子灌下最贵的药材，也不能将其救活。不过来根他爹娘你们放心，孩子没有救活，虽然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于心不忍，行医用药的钱，就不用你们付了。” 来根父母对药不来和药不去感激不尽。谁说药家人都是刮骨刀，周扒皮，人家明明就很善良嘛！ 萧灵昀仔细检查来根的身体，关于耳边对他的污言秽语，他并不在意，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来根救活。 第十六章 风门镖局 唐思涵问：“你们药家真的给孩子用了最贵的要，安排了最贵的医生。” 药不去傲娇的说：“那当然。” 药不来狠狠拍了弟弟药不去一把，愧疚的说：“可惜了，还是没有留住这孩子的命。” 唐思涵深吸一口气：“你们当本大人是傻瓜吗？” 药不去冷笑声：“大人想要包庇自己的兄弟吗？” 唐思涵说：“草菅人命的是你们两个才对。那孩子送来时，本大人就发现，在他的嘴里，根本没有任何药渣。这孩子重病求医，你们因为嫉妒萧灵昀，晾着孩子不管。等他气绝身亡，又怂恿家长来闹事，来人，拿下。” 四名捕快迅速上前，将药不来和药不去扣下。 药不去大喊：“我不服，你包庇，你包庇，我们要进京告御状。” 药不来说：“那孩子是萧灵昀药死的。我们是没给孩子喂药，但是安排了最好的医生。那个时候，孩子已经气绝身亡了。” 萧灵昀解开孩子的上衣，双臂穿过孩子的肘下方，膝盖击打来根的后背。 ‘呕’ 来根吐出来一大团东西，紧接着呕出一大堆酸水。做完这一切，来根像被人掏空了一般，整个人歪在萧灵昀怀里，虚弱无比，好似一滩无骨的烂泥。 那一团东西，是包子，这孩子吃东西太着急。还有半块包子，嚼都没嚼就往下吞。 “来根。” 孩子的父母欢喜不已，捕快们也适当的松开了手。 来根的母亲一把将来根搂在怀里，来根虚弱的说：“娘我饿。” 唐思涵问：“你们药家最好的大夫没有发现这孩子是噎着了？” 药不来和药不去深深的把头勾了下去。 来根父亲听闻，骑在药不来身上一顿打。 来根虚弱的说：“爹爹他们不是坏人，他们是好人，还给我包子吃。” 唐思涵说：“你们查都没查就一口咬定来根是被萧灵昀毒死的，你们哪里来的自信。” 药不来说：“来根爹娘带来根来我们壹号店问诊，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是来根父母说的，来根上午吃了萧灵昀的药，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唐思涵冷笑一声：“本大人看上去很蠢是吗？来人，查查那包子。” 两名捕快端来一碗水，将那包子泡在水里，不知道倒了什么药面进去，那水瞬间变成紫色的了。 捕快大声说：“大人，包子有毒。” 唐思涵不紧不慢的说：“栽赃嫁祸，草菅人命，跟自由说再见吧！” 唐思涵做了最终的宣判。药不来和药不去被抓了起来，涉嫌故意杀人，叛斩立决。至于那对夫妻，他们不过是被人挑唆了，教育一顿，给孩子吃了一顿饱饭，就放他们回去了。 最后是萧灵昀：“你别当什么赤脚医生了，正正经经开个店，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萧灵昀说：“我不想花你的钱。” 唐思涵点点头：“明白，亲兄弟明算账。钱你拿去开店，挣得钱咱们两个分。” 萧灵昀问：“赔了呢？” 唐思涵说：“赔了算我的。” 萧灵昀反驳：“赔了我把钱还你。” 唐思涵上下打量着萧灵昀：“还是这么较真。行吧行吧，按你说的办。我出去一趟，你去千算阁，找梁欣宇给你办营业许可。” “你干嘛去？” “去找药无尘算账。” “你怀疑这件事他是幕后主使？” “他肯定是幕后主使。” “为什么？” “谁让你让他没脸的。” 萧灵昀大吃一惊：“就因为这个，要去害一个孩子。” “理由很充足啊？” 萧灵昀瘫坐在地上，这么说来，来根遭此一难，还是有他的原因。 萧灵昀等到天黑，唐思涵才回来，不过只有他和他的捕快们回来了，药无尘没有来。 萧灵昀忙追上去：“药无尘呢？” “在家吃晚饭的吧，我们也吃饭吧！” 萧灵昀一把将唐思涵给拉回来：“他是伤害来根的主谋。” “证据呢？” 萧灵昀俯视着唐思涵那一双水汪汪，明亮亮的大眼睛，是啊，证据呢。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是药无尘指使的，那证据在哪里。 萧灵昀没有失望，反而笑了起来：“你变了。” “那变了？” “若是以前，你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哥哥，人家也会成长的。”这一声‘哥哥’唐思涵叫的是萧灵昀。 萧灵昀笑了：“很好，这样很好，真的。” 唐思涵牵着萧灵昀的大手：“走啦，吃饭啦。” 晚饭是一碗蔬菜汤，唐思涵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汤，许久问道：“没啦。” 食娘为难的看了萧灵昀一眼。 萧灵昀说：“我吃的不多，谁知道你今天要留下吃饭啊。” “那别吃了，走去客栈。” “去客栈干嘛？” “这些天我们都得住客栈。” 衙门后院在翻修，根本住不了人，屋里的床已经被搬出来，地板都被起开了。 刚走到前院，许飞扬就回来了，他笑的很开心，看来事情有转机了：“大人，快跟属下来。” 唐思涵对萧灵昀说：“你先去客栈，还是一会儿一块去。” 萧灵昀说：“我跟你一块吧！” 许飞扬领着唐思涵还有萧灵昀来到马房，马房空荡荡的，只有几匹马在悠闲的吃着青草。 许飞扬说：“大人，属下先斩后奏，请了风门镖局的人帮忙，望您不要怪罪。” 唐思涵毫不在意。寂静的小门外，马蹄声，车轱辘声，越来越清晰。 宽敞的马房因为风门镖局镖车的到来，变得热闹起来。 风门镖局当家人风正阳亲自押镖，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整整齐齐的立在马房之内。 每辆马车上，还摆着一只大箱子，箱子里或是金银珠宝，或是灵丹妙药，或是丝绸布匹，或是奇玩珍宝。 根据大武国的律法，从土匪山贼手中缴上来的无主之物，一半上交，一半可以留在当地，投入当地建设之中。 唐思涵当即让许飞扬去北城实地考察，将北城的危房全部登记在册。那些有人居住的，优先翻修。无人居住的，想办法联系上屋主人，中秋节前来衙门报备登记。至于那些实在是破败的不成样子，又没有屋主的，就全部推平了。 消息一发出，整个古城北区都变得热闹起来。每天都能看到老的少的端着茶水点心，站在家门口，等着捕快们上门调查。若是谁家的房子，被定性为危房，高兴的比吃了仙丹还开心。 第十七章 逍遥小径 萧灵昀也没闲着，寻找适合开店的店铺。要距离衙门近，要向阳，要有个独立的小院，最好是两层楼高，楼上可以住人，挨着主街。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距离衙门不远，上下两层，楼上有两间屋子，后面一个不大的小院，有厨房，还有独立的茅房。院子中央，还有一个小水井。 进门映入眼帘的是通向二楼的室内楼梯，楼梯尽头是通向后面的小门。正对着楼梯口，还有个小门，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可以用来给客人看私密病症。萧灵昀打算在左手边做一个柜台，卖药用。楼梯边上摆上一张桌子，他就在那边坐诊治病。 在正中央的地方，在摆一张桌子，如果病人多了，他们可以坐在那里喝茶等待。没有客人时候，也可以当餐桌吃饭用。 店铺距离衙门也不远，如果衙门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也方便来找他。 这是自药家垄断整个古城所有医药行业之后，第一家以个人名义开的药店。开店的第一天，唐思涵去道喜了，于是全城都知道，萧灵昀是唐思涵的兄弟。因为萧灵昀药店价格公道，第一天，就抢了药家的生意。 萧灵昀本就是小本经营，加上生意好，不到十天就回本了。一传十，十传百，萧灵昀被传成了古城一代神医。萧灵昀自知，德不配位，越发的谦逊低调。 唐思涵要免费修缮北区的危房，那些因为家庭贫穷，举家搬迁的人们得到消息，拖家带口的返回古城。也有在外面做出一些成绩，积攒了一些钱帛，不愿意回来的。他们答应推平危房，但是地还给他们留着。地在，根就在。 萧灵昀店里的生意很好，每天都大排长龙，为此萧灵昀请了两个伙计，他们是两兄弟，一个叫甄宝儿，一个叫甄玉儿，是双胞胎。 这两个伙计对医药一窍不通，萧灵昀得凡是亲力亲为才行。不过这两个伙计做做打扫卫生，给病人端茶倒水的活。没活了，就帮忙抱抱病人家的孩子，跟病人聊聊天。也帮萧灵昀减轻了不少的负担。 萧灵昀店里的生意很好，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软肋，就是古城药材商不肯给萧灵昀供应药材，萧灵昀只能自己上山去采，也只是杯水车薪。 药家人索性将药材的价格提高了一倍。如果在药家看病，买药可以打五折，如果在萧灵昀这边看病，去他们药家只买药，那么药家就按提高一倍的价格出售。 药家以为凭这些手段可以把病人都拉回去，不过没有多大的用。 药家以前也提过价格，不过没有像现在这次这样，提高了一倍。唐思涵直接下令，把药家的店铺都查封了。为了缓解古城用药的需求，亲自跑去万城，拉了一批药材回来。 渐渐的，去药家的看病拿药的人越来越少。 药材不是古董，会越放越值钱。只是药无尘拉不下脸来求饶，宁可药材在仓库里吃灰，也不降低价格。 药家耗的起，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产，给足他们跟唐思涵打持久仗的底气。 只要唐思涵一走，整个古城的药价，又会回到他药无尘的手中。 一天接待几百名病人，萧灵昀实在是没有那个力气上楼了，就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又是长长的队伍，老的少的抱娃的。 萧灵昀揉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您稍等，我去洗把脸。” “我跟万城的医药协会商量好了，他们会资助咱们古城两名大夫，过两天就到。” 听着声音耳熟，萧灵昀才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不是病人，是唐思涵。唐思涵坐在萧灵昀的对面，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明明在担心萧灵昀，却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大家在等等，让大夫洗把脸，吃个饭。”唐思涵安抚着看病的病人。 萧灵昀来到后院，厨房锅里有热水，洗了一把脸，又兑了一盆温水，关上厨房的小门，在里面擦洗了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又回到座位上，座位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两个大肉包子，一大碗热腾腾的酸辣汤。 唐思涵已经回去了，他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萧灵昀吃的不多，只是最近的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了，不得不增加的了食量。两个大肉包子，一大碗热腾腾的酸辣汤，萧灵昀吃的干干净净。 吃了包子喝了汤，浑身热气腾腾的，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 萧灵昀没有等来应援大夫的消息，却等来了大夫半路被人杀害的噩耗。 那天，唐思涵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想着终于可以早点结束工作，回去休息。 刚躺下，就有人报官，逍遥林外面，有两个人被杀了。 唐思涵点了人马，带上萧灵昀要去逍遥林，一探究竟。 唐思涵邀请萧灵昀上轿子，萧灵昀看着那四个瘦弱的轿夫，好心的拒绝了。他有自己的代步工具，一头小毛驴，额头一块菱形的银白印记。 小毛驴跟在唐思涵的轿子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逍遥林。逍遥林是一片翠竹林，要离开古城，需要穿过翠竹林，翠竹林里只有一条小石板路，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唐思涵下了轿子，萧灵昀将它的小毛驴拴在一根清脆如翡翠的细竹上。这条小毛驴好像以为主人要丢下它，死命的扯着绳子，力气之大，让萧灵昀震惊。顷刻间，小毛驴脖子上缰绳捆绑着的地方，被揪下来一层皮肉。 萧灵昀本就是极其善良的人。虽然只是一头小毛驴，见它如此折磨自己，也是不忍心。只好又解开，牵着它走。 萧灵昀在前面牵着小毛驴，小毛驴跟在后面，颤抖着四肢，一步步紧跟在萧灵昀的身后。萧灵昀心想，小毛驴一定是感激他，没有把它一个丢在下面，所以激动的双腿颤抖。 实际上，人家小毛驴并没有那么通人性，它是在害怕林子里的野兽。人虽然是灵长类动物，感知危险的能力，不及这些动物。 穿过逍遥林，逍遥小径映入眼帘。 第十八章 溺水的鱼 “死胖子，你给我站住。” 一群人沿着逍遥小径，追着一个胖子，朝着逍遥林这边跑来。 穿着昂贵华服的胖子，身上背着一袋钱，跑一步，掉一个金元宝，他捡都不捡的，眼瞅着时候要到了，索性丢了钱袋子，迈着轻快的步伐。 “别追了别追了，钱全给你们。” “敢骗老子，老子不要钱，就要你的命，给我站住。” 老大不稀罕，并不代表小弟不稀罕，一个个连滚带爬，把地上的钱捡起来。只有萧灵昀知道，事后他们的老大，还会让他们吐出来。 这群人，钻入那逍遥林。眨眼的功夫，不见了。 唐思涵看着萧灵昀，又看了一眼他脚下的金元宝。萧灵昀坚决的摇摇头：“君子不趁人之危。” 唐思涵翻了一个白眼：“我是想说，人家千里迢迢的带过来，眼瞅着到家了，又丢了多可惜。捡起来给人送回去。”唐思涵说着，突然就降低了嗓音：“顺便给自己眯点劳务费。” 萧灵昀没好气的看着唐思涵，唐思涵是一个都没有捡。他一个知县，享受着太守的福利。不说家里，单他自己就有很多钱，随随便便身上带着几千两银子，自然不会稀罕这些东西。 “你不管吗？” 唐思涵反问：“是本大人不管吗，他们看到我，就跟没看见一样，直接跑过去了。我怎么管？” 唐思涵做出很受伤的样子，萧灵昀笑了，多日来的忧郁与疲倦，一扫而空。 古城的百姓，宁愿相信无极塔、玲珑楼能给他们主持公道，也不愿意相信官府了。都是窦志章之流干的好事。 命案现场紧紧挨着逍遥林，这两个人死的很惨，被装在麻袋里，活活打死了。 萧灵昀检查完两名受害者，拿出纸币，将自己的发现全部写在纸上，交给唐思涵。 “辛苦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吃早饭。” 萧灵昀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没有坚持，也没有开口跟唐思涵道别，安安静静的收拾好自己的药箱。 药箱还是原来的药箱，萧灵昀拿去修了。实在修不好的地方，用新的枣木补上了。药箱上还刷了一层新的漆，整个药箱像新的一样。 那白色的，上面还带着血的东西。 ‘呕’ 萧灵昀终于还是破功了，没有坚持到最后。 两名捕快一左一右驾着萧灵昀就往回走。萧灵昀回头看了唐思涵一眼，他站在月光下的逍遥小径上，面前是两具惨烈的尸体。 好不容易从万城借来的大夫，就这么没了，他该怎么跟那边交代。 唐思涵是怎么交代的，萧灵昀不知道，只是万城那边，再也没有安排过大夫来资助古城。 萧灵昀牵着小毛驴，此时此刻，他的腿颤抖的比他身后的小毛驴还要厉害。 忽的，一股淡淡血腥味钻入萧灵昀的鼻息。萧灵昀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身后跟着的两个捕快，早已戒备起来，将萧灵昀好好的护在中央。 一人开路，萧灵昀牵着小毛驴跟在中间。漆黑的竹林中，一只庞然大物以极其灵敏的速度，飞快的从他们身边闪过。 那庞然大物逃跑的时候，与萧灵昀对视了一眼。萧灵昀一眼认出来，那是一头狼，一头比普通的狼还要大上一倍的狼。 它身法敏捷，在茂密的竹林中，依旧可以灵活走位。 两位捕快显然也发现了那不是人，一人开路，领着萧灵昀迅速穿越竹林。另一个在后面殿后。 萧灵昀快步奔跑着，身后的小毛驴也加快速度，跟在萧灵昀的身后。突然萧灵昀脚下一空，踩在一个坑里，整个人栽倒在地。可巧这又是个下坡，直接滚了出去。好在他手里牢牢拽着小毛驴的绳子，小毛驴拽着他，才不至于完全滚下去。 萧灵昀仰卧在台阶上。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大，又大又圆又亮。亮到能清楚的照出那坐在纤细的翡翠竹梢上休息的人。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衣服，坐在竹梢上。看不清容颜，不过五官很是端正，月光刚好照在他的侧脸上，手里捂着的好像是一根玉箫。 美！真美！ 两位捕快，将失神的萧灵昀扶了起来。萧灵昀这才醒悟过来。 人，竹林上有个人。 萧灵昀想要指给两位捕快看，再一回头，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再往前，血腥味越来越浓郁。萧灵昀差一点被眼前的一幕吓坏。那是一匹骏马，马脖子上还挂着药家的招牌，它的肚子已经被掏空了。 萧灵昀可以肯定，这杰作，跟翡翠竹梢上的人脱不开关系。 “萧公子，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吧！” 萧灵昀走了两步，脚下软软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萧灵昀想着会不会的动物的肝脏或者肠子之类的。但是那感觉又不太像。 萧灵昀低头去找，是一个布包。布包里有几颗价值不菲的珍珠还有一张地图和一封信。 一名捕快已经贴心的将火把靠近萧灵昀，萧灵昀清楚的看到上面写着自己家和唐思涵家的地址，上面还盖着药家的戳。 萧灵昀不敢想象下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萧灵昀来古城的前三个月，日子过的还算自由，他给家里写过信，也给唐大叔写过信。一定是因为这个。 一想到差一点害了大叔大娘大哥大嫂还有一群可爱的外甥，萧灵昀心里的寒气，就又猛烈了一分。 药无尘果然还是不肯这么容易放过他。 两位捕快将萧灵昀扶到小毛驴上，小毛驴等主人坐稳后，撒开小腿就跑。萧灵昀坐在上面，差一点摔下去。 等萧灵昀坐稳后，有些过意不去，他骑着毛驴，两位捕快跟在后面小腿跑。 萧灵昀感觉到了无助，好像一条快被淹死的鱼，在自己的领域，毫无抵抗之力的，任人宰割一般。 萧灵昀已经没有退路了，往后一步，万劫不复。符贵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药无尘又把魔爪伸向了萧灵昀最敬爱的唐大叔身上。 萧灵昀紧紧抓着手中的布包，指甲刮破了皮肤都没有发觉。 药无尘——你过界了。 第十九章 无理取闹 两位捕快脚力很好，比毛驴跑得都快。 来到东城门，衙门的捕快都认识萧灵昀，所以萧灵昀不用出示路引，就直接放行了。萧灵昀从小毛驴上下来，小心牵着小毛驴，以防冲撞了路人。 萧灵昀牵着小毛驴，慢慢走着，突然就看见那个丢掉金银细软逃跑的那个胖子。他垂头丧气的蹲在墙角下，在地上画了一个大饼，还点上了芝麻粒。 萧灵昀走上前，那胖子抬起头，眼神甚是可怜。他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衣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了，一股子刺鼻的怪味。 萧灵昀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金馒头，递给那人：“我就捡了一个，不过这么大的金馒头，也够你在古城生活了。” 那胖子握着失而复得的宝贝，没有感谢，而是重复着一句话：“你就捡了一个，你怎么会就捡了一个呢，那么多宝贝，你为什么就捡了一个呢。” 萧灵昀心里一阵尴尬，牵着小毛驴准备回去，那胖子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小毛驴的脖子：“不对，你肯定不止捡了一个。你还捡了其它的，只是不给我，你不给我，你为什么不给我。” 萧灵昀惊呆了，这是什么言论。我捡了一个给你了，就是你的。我全捡了，别人不知道，我不给你，就不是你的。 胖子一边絮叨，一边上前来，揪着萧灵昀的衣领，就要搜身。好在同行的捕快没有走远。看有捕快走过来，那胖子就乖乖的缩到一边去了。紧紧抱着怀里仅剩的金馒头，生怕再被人抢走似的。 萧灵昀回到他的药店，一宿没睡。虽然没睡，却不想起床。还没有起床，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这哥两个今天格外的勤快，早到了半个时辰。 萧灵昀披上外套，打开房门。门外不是甄宝儿、甄玉儿两兄弟，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胖子。 萧灵昀还没有准备请他进来，他就一把推开萧灵昀自顾自的走了进来。打量着萧灵昀的药店，翻看着柜台上的账本，俨然一副后台东家的样子。 那胖子巡视了一圈，一屁股坐在萧灵昀看诊的椅子上。他那一身肥肉，挤进萧灵昀的黄藤椅里，勒出一条条的纹路。萧灵昀心里没有嫌弃，只是心疼那把椅子。 等这胖子走后，萧灵昀一定要给藤椅做个保养。虽然是二手货，也花了萧灵昀二十文的巨款。 那胖子开口说话了：“我叫彭吉，昨天晚上咱们两个见过，你捡了我的钱，只还给了我一个。我那个包裹里，一共有二十五个金馒头，一盒珍珠，一盒东珠，一盒翡翠，一盒玛瑙，你看看怎么还给我吧！” 萧灵昀听完，哭笑不得：“可是我就捡了一个，已经还给你了。” 那胖子说：“这跟我没关系，反正你还欠我二十四个金馒头，一盒珍珠，一盒东珠，一盒翡翠，一盒玛瑙。” 萧灵昀说：“我就捡了一个，不信你搜，你要是搜出一颗珍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彭吉蛮不讲理道：“我没那个功夫。你不想还我也行，从今天开始，这家店归我，但是你还在这。我打听过了，你店里生意很好，每天能接待三百名客人，平均一名客人挣一百文，一天就是三万文，也就是三十两银子。我那二十四个金馒头，一盒珍珠，一盒东珠，一盒翡翠，一盒玛瑙加起来得有五百万两。你每天给我二十五两，另外五两，作为开店的成本，和你的伙食费。这样的话，二十万天后，你就自由了。到时候，店铺作为利息归我，你想留——留，想走——走。” 二十万天后，萧灵昀五百七十五岁。 这账？萧灵昀怎么没有算明白呢？ 彭吉拿出毛笔，发现没有墨水，生气的责怪萧灵昀：“研磨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萧灵昀赔笑一声，研墨之后，立在门口，他想继续看看，这胖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胖子长得丑，人品不行，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彭吉写完之后，还不忘对着潮湿的地方吹一口气：“过来吧，把契约签了，咱们的协议就算生效了。” 萧灵昀将契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哪里是契约，分明是卖身契。萧灵昀笑了，他要是签了，他就是傻——瓜。 彭吉脸皮倒是真的厚，萧灵昀好心帮了他，换来的却是恩将仇报。 唐思涵穿着家居服，站在门外，见店开着门，没有进去，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萧灵昀，吃饭去。” 萧灵昀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不着急，签卖身契呢？” 唐思涵这才走进店里：“卖身契，你要买人啊？” 萧灵昀一本正经的说：“不，我要把自己卖了。” 唐思涵一声不响的拿过萧灵昀手里的契约，他就是这么的霸道。唐思涵看完了契约，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人畜无害的问道：“什么是金馒头？” 彭吉说：“我的金馒头。” 唐思涵没有穿官服，昨夜虽然有月光，但是彭吉着急逃命，根本没有看清楚唐思涵。不过倒是把萧灵昀看的清清楚楚，一大早找了过来。 唐思涵问：“你的金馒头，怎么在他那？” 彭吉说：“他捡到了。” 唐思涵越发糊涂了：“他捡到了，为什么又在你那？” 彭吉说：“他又还给我了。” 唐思涵又问：“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彭吉说：“可是我一共丢了二十四个金馒头，还有一盒珍珠，一盒东珠，一盒翡翠，一盒玛瑙，他没有还给我。” 唐思涵眨巴了两下眼睛，萧灵昀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起小时候，他们在私塾读书的时候，萧灵昀没有父亲，没少受人欺负。有一天，唐思涵趁着那些人下课出去玩，把欺负过萧灵昀的人的书包全部抱到院子的空地上，一把火全烧了。 这还没有完，那些被烧了书包的孩子，揍了唐思涵一顿。萧灵昀知道唐思涵是在给他出气，挨揍的时候，萧灵昀挡在了唐思涵的前面。那个时候，他也是像现在一样，不哭不闹，眨巴眨巴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躺，就是两个月。不让人碰他，一碰他就喊疼。让他坐起来，他就哭的撕心裂肺。 第二十章 以恶制恶 整个私塾两个月没有好好上过一天课。一开课，唐大娘就去私塾闹。唐大娘不但在私塾闹，还去那些动手的同学家里闹。那件事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官府。 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在私塾读书，差一点被同学打死。 萧灵昀也以为唐思涵被打坏了。直到有一天，萧灵昀当学徒的药铺放了半天假。萧灵昀飞奔回家，让母亲拿一些她做的云片糕，要去看唐思涵。 唐家没有人，只有唐思涵一个人。他光着身子，蹲在炕上香甜的啃着大肘子。 没错，他在装病。 他装的很像，甚至骗过了当地的父母官，骗过了所有人。 唐思涵拿着那个金馒头：“你怎么肯定这个金馒头是你的。” 彭吉说：“这个金馒头就是我的。” 唐思涵翻看着金馒头说：“这个金馒头跟我丢的金馒头也很像啊，它有没有可能是我的呢？” 彭吉说：“它不可能是你的，它肯定是我的，我有人证。” 唐思涵问：“人证怎么知道这个金馒头是你的。” 彭吉说：“他看到我掉下来了。” 唐思涵问：“掉在哪里了？” 彭吉说：“逍遥林外的，逍遥小径上。” 唐思涵问：“既然你知道掉在哪里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还有没有呢？” 彭吉说：“我不能去那个地方，那边有人找我麻烦。” 唐思涵说：“你不去那个地方，你又怎么证明这个金馒头是你掉的呢？” 彭吉就不厌其烦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唐思涵说：“既然你知道你没有办法回去捡，为什么要把金馒头丢在那个地方呢？” 彭吉说：“总有人会捡到还给我的。” 唐思涵问：“被谁捡到，还给你了呢？” 彭吉指着萧灵昀：“他捡到的。” 唐思涵问萧灵昀：“你在逍遥小径上，捡到一个金馒头吗？” 萧灵昀将头转向一边：“没有，我没有在逍遥小径上，捡到过什么金馒头。” 彭吉的碰瓷可以说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敲诈到萧灵昀，反而丢了一个到手的金馒头。 彭吉刚准备走，被唐思涵叫住了：“还有一笔账没有算完呢？” 彭吉不解：“还有什么？” 唐思涵指着药店问：“这是谁的地方？” 彭吉没好气的，快速指了一下萧灵昀。 唐思涵点点头：“你在店里待了多久了？” 彭吉说：“大概半个时辰。” 唐思涵吃惊不小：“半个时辰，你竟然在萧灵昀的店铺里待了半个时辰。” 彭吉没好气的问：“那又怎样？” 唐思涵转向萧灵昀：“这半个时辰你准备做什么？” 萧灵昀知道唐思涵要发难了，没好气的说：“准备睡觉。” 唐思涵‘哎呀’一声，好像萧灵昀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耽误他休息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要是睡眠不足会伤害身体的。我这兄弟还没有结婚，如果因为这半个时辰导致的睡眠不足，伤害了身体，生不出健康的孩子，不健康的孩子长大后，再娶妻生子，又会生不出健康的孩子，如此循环，你影响了一整个家族的健康发展啊。你……你……你……罪大恶极啊。” 萧灵昀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双手揉揉脸。他为什么要说准备睡觉，应该说准备起床。不对说准备起床，唐思涵又会以耽误萧灵昀工作挣钱的时间，挣不够钱，娶不到好媳妇，影响家族血脉为由，敲诈彭吉一笔。 萧灵昀想，他应该不说话。不行不说话的话，唐思涵又会以彭吉的行为吓得萧灵昀都不能说话为由，影响了他的身体健康等等。 总之一句话，一个人想要敲诈另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有无穷无尽的理由。 彭吉吓得跳了起来，他也反应过来了：“你敲诈我。” 唐思涵低头咳咳了两声，门外的许飞扬走了进来，顺手关上房门，点燃桌上的蜡烛，抽出他的配刀，朝着刀刃吹了一口气，发出一声低沉的龙吟声。 彭吉顿时软了下去：“也是应该的。” 唐思涵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的算起账来：“子子孙孙无穷无尽，都是因为这半个时辰没有睡好，你说怎么办吧！” 萧灵昀心说：“我可真脆弱。” 许飞扬站在点燃的蜡烛后面，擦拭着锋利的刀刃。 彭吉蹲在地上，动作很是灵活，一气呵成，也不知道他那一身横肉是怎么做到的。 胖子是蹲不下去的，就是蹲下去了，也会因为重心不稳而摔倒，但是彭吉没有，他很稳的蹲在地上，可以不借助任何的外力支撑。 彭吉又露出那张天真无邪的胖脸，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跟刚刚的精明世故判若两人：“您说怎么办？” 唐思涵说：“我知道你，大武国有名的商人。没有固定的产业，什么挣钱，做什么。这样吧，我呢替我兄弟做一回主。我们也不敲诈你，也不逼你，你每天挣的钱，六分利润，归我兄弟，四分归你自己，你看可好。” 彭吉点点头：“就按照您说的办吧！” 彭吉爽快的答应，唐思涵很快立好字据，这么荒唐的一件事，彭吉居然签了。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唐思涵看着签好的字据，交给萧灵昀：“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姓唐，名小二，字思涵。是古城的父母官。你要乖乖的，本大人可是会死死盯着你，查你的账的呦。” 彭吉那天真无邪的脸上这才有了反应，‘啊’了一声之后，显然他也没有想到唐思涵竟然是父母官。他估计还想着，我一天能挣多少钱，我不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我说我没挣，你倒是拿出证据证明我挣了呀。 彭吉弱弱的说了一声：“踢到铁板了。” 唐思涵安慰彭吉说：“其实你不想踢铁板也很容易，就是不要伸腿。” 彭吉说：“我告诉你，我朝廷可是有人的哦。你竟然敢敲诈我，你小心点。” 唐思涵笑了一声：“跟谁没人似的。再说了，谁敲诈你了，你自己自愿签字画押的，我可没有碰你一根手指头。” 彭吉说：“我认识的人可厉害了，在京城当官。” 唐思涵学着彭吉的口气说：“我认识的人也可厉害了，她在宫里。” 彭吉说：“我认识的官他能见皇帝。” 唐思涵说：“我认识的人，她能给皇帝生儿子。” 彭吉胖手摊开说：“不比了。” 许飞扬打开房门，清晨的阳光是萧灵昀最喜欢的，今天却喜欢不起来。阳光照亮整间药店，照在彭吉惨白的脸上。 唐思涵热情又亲切的送走了彭吉。 第二十一章 千里追凶 萧灵昀当着唐思涵的面，将字据撕的粉碎：“你还是一点没变。” 唐思涵笑了：“知道你心善，我就逗逗他。” 萧灵昀说：“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馄饨店，我带你去吃。飞扬大哥一起去吧！” 许飞扬不冷不热的说：“萧公子，叫我许飞扬就好。” 萧灵昀说：“那你也别叫我萧公子了，叫我灵昀吧！” 唐思涵插话说：“你也别叫我什么小二了，叫我思涵。” 萧灵昀说：“这么讨厌唐大叔给你起的名字，也没见你把名字改了。” 唐思涵说：“至少小二这个名字，还叫的出口。想想我老爹给我侄子们起的名字，初一、初二、初三、初四。更难以想象的是，我大哥竟然听了。” 萧灵昀说：“大哥一向听话孝顺。” “是没主见才对。” 唐大叔身上有三项品德：善良、正义、服从。唐大哥继承了服从，萧灵昀继承了善良，唐思涵继承了正义。 萧灵昀最后一个出门，将药店的门锁了。药店的门钥匙甄宝儿和甄玉儿他们手里都有，所以萧灵昀不担心一会儿他们来了会进不去。 萧灵昀锁门的时候，唐思涵没有等他，他一向不喜欢等人，慢慢走着，许飞扬跟在唐思涵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萧灵昀锁了门，快跑几步，追上了唐思涵，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认识宫里的人。” 唐思涵说：“骗他的。就像他骗我的时候一样。” 萧灵昀笑了笑，想起小时候，唐思涵虽然调皮，但是听劝。他装病被拆穿，萧灵昀也是像现在这样劝说他。 小时候的萧灵昀说：“你这样做不好。” 小时候的唐小二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不能随便欺负人。” 小时候的萧灵昀和现在的萧灵昀依旧很感动：“他们欺负人，我不理他们就是了，你不可以这样。” 唐小二是怎么被说服的，萧灵昀不记得了，不过隔了一天，他还是下地了。 古城最好吃的馄饨店在小吃街一百三十三号，店家在家门口支了一个摊子，摆上四五张桌子，就可以开门做生意了。省了房租不说，距离家里还近，省的奔波。 这家的馄饨味道很好，皮薄如纸，馅多如包，汤鲜味美。一个馄饨，一口吃不下。 昨夜萧灵昀一宿没有睡好，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唐思涵虽然没有说，萧灵昀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小二，你收拾药家人的时候，算我一个。” 唐思涵笑了：“你萧灵昀也会主动找别人麻烦了。” 萧灵昀将那封信拿出来，交给唐思涵。 唐思涵看了一遍，冷笑一声。拿了一瓶醋，加了一点在汤里说：“就算没有你，他也会去找我爹娘的麻烦。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请我吃一个月馄饨好了。” “请你吃一辈子也可以。”萧灵昀说的是心里话。 吃到一半的时候，隔壁卖胡辣汤的小吃摊上，掀起轩然大波。整个摊子都被人给掀翻了。一个红衣女子一刀将飞向她的桌子劈成两半，只听两声响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从馄饨摊前飞奔而过。几个飞掠，消失在小吃街的尽头。那红衣女子，握着配刀，朝着老头消失的方向，也是几个飞掠，追了过去。 “你们衙门的捕头。” 唐思涵吃了一口馄饨：“正红色的捕快装，京城的捕快才能穿。” 萧灵昀这才注意到，他虽然经常跟衙门的捕快打交道，但是很少观察他们的穿着。唐思涵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捕快们穿的衣服多是黑色，许飞扬身为捕头，衣服里才掺了红色。 唐思涵端着馄饨碗，站在拐角处，观战。馄饨店老板紧跟其后，生怕唐思涵吃霸王餐。吃霸王餐也就算了，再把碗给顺走了，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不帮忙吗？”萧灵昀问。 “那红衣女子，名叫柳潇潇，大武国第一位女捕头，是个一根筋。不过他背景很强大，你不用担心。”唐思涵吃着馄饨，一边跟萧灵昀介绍。 热闹的小吃街，此时此刻格外的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唐思涵吸溜馄饨汤的声音。 只听‘啪’一声，唐思涵手中的馄饨碗应声而碎。击碎唐思涵手中瓷碗的是一颗明珠。萧灵昀看出来，那明珠是从柳潇潇衣服上扣下来的装饰品。虽然是装饰品，但是也价值不菲。唐思涵掀起萧灵昀的裙摆，擦拭干净他身上的馄饨汤。萧灵昀虽然嫌弃，但是也没有办法，唐思涵就喜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不过他有时候还蛮大方的。比如这次，弯腰捡起地上的明珠，递给那馄饨店的老板，作为补偿：“再给我来十个茶叶蛋，打包。” 说是打包，其实站着就吃了。唐思涵吃鸡蛋只是蛋白，从小他的蛋黄都是给萧灵昀吃的。只见他很自然的将去了皮的茶叶蛋掰开，抠出来里面的蛋黄，递给萧灵昀。萧灵昀伸出手，接了也吃了。 因为他挑食这毛病，唐大叔从小没少揍他。越是揍他，他越不乐意吃蛋黄。为了让他少挨打，萧灵昀就替他吃了，没想到，这一替，就是一辈子。 “我说柳捕头，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好了，你追了我一千里了。你放弃吧，我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萧灵昀打量着柳潇潇，虽然穿着捕快服，但是她身段很好，是萧灵昀见过的异性中最好的，不过这丫头，啥审美。那老头子，瘦骨嶙峋，都能给她爷爷了。 “我呸，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本捕头也要将你缉拿归案。” 萧灵昀心里无比尴尬，糟糕，被那老头先入为主了。 “真的不能商量商量，放过我吗？你看看你，长得好，家世好，我真不想毁了你。”老人近乎哀求，凄凄惨惨，看到人心碎。 “你作奸犯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今天。跟本捕头回去。” “我可以解释的。” 柳潇潇冷哼一声：“你跟朝廷解释去吧。” 第二十二章 五条规矩 柳潇潇油盐不进，一心想要将那老人抓捕归案。 萧灵昀很是不解，这人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让天下第一女捕头从京城追到古城来。 刚刚还慈眉善目，一副劝人向善的老者，眼神一变。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刚刚好声好气的他是佛陀，现在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恶魔：“横竖都是死，带上你，赚了。” 柳潇潇冷笑一声，朝着那老人飞去。那老人不知道朝着柳潇潇撒了什么粉末，那粉末是粉红色的，很好看。 柳潇潇大惊失色，捂着鼻息想要逃离，被老人踹了一记窝心脚。柳潇潇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老人飞身离去，自知追不上，也就放弃了。 同朝为官，唐思涵竟然没有帮助柳潇潇的意思，拉着萧灵昀就离开了小吃街。萧灵昀很是不解，唐思涵说：“她一年换了八个上司，所有人都烦她，都盼着她走，唯有她自己不觉得。” “上司被下属逼走了，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柳潇潇背景很硬的。” 萧灵昀又问：“她追捕的是什么人？” 唐思涵说：“采花大盗余光雄。” 萧灵昀问：“你为何不出手帮忙？” 唐思涵说：“柳潇潇会抓住他的。” 萧灵昀说：“我感觉余光雄好像被柳潇潇逼急了，不再顾忌柳潇潇的身份，那一下，他好像真的想要要了柳潇潇的命。” 萧灵昀偷偷观察着唐思涵，唐思涵沉思了一阵：“许飞扬，派人跟着柳潇潇。她要是在本大人这出什么事，本大人可吃不消。” 许飞扬领命，就去安排。 唐思涵和萧灵昀并排走着，踩着清晨的阳光，一个回衙门，一个去医馆。 “我要去万城几天。”唐思涵说。 萧灵昀明白，肯定是去负荆请罪：“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你就看好你的店。” “我担心你，万城的人一向很反感古城的人。更何况这次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还能吃了我啊。怎么说我也是个官，该给的面子，还是会给的，你在这等我好消息。” 怎么可能会有好消息。唐思涵在万城待了三天，回来后依旧跟没事人一样。后来从许飞扬口中得知，那一趟万城之旅，唐思涵是面子和里子都丢在那里了。 唐思涵去万城这几天，萧灵昀心里总是放不下，就去拜访了一位真正的隐士高人。他是萧灵昀在古城那一年，唯一的一道光。 他经营着一亩茶田，一亩茶田只有一棵茶树。茶树如伞盖，铺天盖地。茶树下有一间茅草屋，茅草屋内是一整套炒茶工具。 茅草屋外，有一方茶桌，摆着一只紫砂壶，两个茶杯。 一亩茶田的主人叫郑千通。一百零一岁，头发全白，性格古怪，不爱与人交谈，为人冷淡。唯独见到萧灵昀，才会展露一二笑容。 萧灵昀来拜访，郑千通拿出一罐珍藏的茶叶，数了七片，煮了一壶茶水。 那茶水极香，入口极苦，入喉又有一股子甘甜，让人喝了一口之后，还想再喝第二口。 这茶叫三生茶，一年只产三两，一两郑千通留着自己喝，一两送人，一两出售。 “大叔，您在古城多年，见多识广，可曾见过一位手持玉笛的高人。” “他长什么样？” 萧灵昀摇摇头：“我正对着月亮，所以他能看清我的长相，我看不清他的。” 萧灵昀便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药家人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了。”郑千通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们甚至差一点杀死一个孩子。” “灵昀，你很善良。” “可是善良有什么用呢，我谁都保护不了。那些想要保护我的人，因为我还受到了牵连。”萧灵昀想到了符贵，将双手插入头发中，捂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郑千通将萧灵昀拥抱在怀中，就好像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什么都没有说，行动胜过千言万语。 萧灵昀伤心了一阵，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正是那天在逍遥林捡到的：“您看看这个？” 郑千通双手接过，在布包的正面，印着一个图案，郑千通的双眼瞬间瞪大了许多：“这是玲珑楼的标志。” 萧灵昀说：“对，药无尘请了玲珑楼的人，来对付小二。我猜测那天药无尘让玲珑楼的刺客去抓或者杀我和小二的家人，但是在逍遥林，遇见了什么事。让我和小二躲了过去。” 郑千通认真翻看着那布包，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唐思涵给拿走了，只留着几颗珍珠。郑千通捏着一枚明光的珍珠在手中仔细观察着，又一边询问萧灵昀：“有什么线索吗？” 萧灵昀摇摇头：“除了一匹被杀死的马，一匹很大的狼，并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后来我问小二，有没有遇见一匹死去的马和一头很大的狼，他说他回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到。” 郑千通说：“能把事情做的这么干净，肯定是无极塔的人。” 萧灵昀问：“您是说，小二跟无极塔的人有关系。” 郑千通摇摇头：“是药无尘犯了无极塔的忌讳。” 萧灵昀听过不少关于无极塔的故事，但是关于无极塔的忌讳，萧灵昀还是头一回听说。以至于他没有开口，等着郑千通继续往下讲。 郑千通将珍珠还有布包还给萧灵昀。 无极塔有五条规矩，约束着古城的人，这五条规矩分别是： 第一不许伤害儿童； 第二不许残害妇女； 第三不许欺凌老人； 第四不许私斗； 第五不许离开古城。 随着时间的迁移，第五条规矩，渐渐形同虚设，只是曾经的囚犯们在古城住了十几代了，已经很少有人愿意离开这里了。 再后来，朝廷渐渐注意到这个地方，就安排人跟无极塔的人交涉，古城的管理权正式交给朝廷。 无极塔的人就渐渐隐匿下去了。 很多人被同化，但是还有一部分不愿意交权的，依旧暗中操控着古城。 郑千通说：“无极塔出手，只是为了维护他们那少的可怜的自尊罢了。” 第二十三章 地狱之眼 几百年前，这个古城这个地方并没有城市，只有一座监狱，关押着来自大武国全国各地穷凶极恶的罪犯。 有一年，萧国发动战争，要入侵大武国。古城的狱卒长和狱卒们听说之后，丢下几千罪犯自己跑了。但是有一个人没有跑，他是古城的设计者，他姓鲁叫大福，他把囚犯们从牢房里放出来，武装大家，抵抗萧国。 那些囚犯虽然穷凶极恶，但是他们也有家人，面对国家大义，他们选择加入抗衡萧国的行列当中来。 鲁大福是一位机关高手，所以那一战，他们赢了。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打败的是萧国精锐中的精锐。 朝廷要给鲁大福他们论功行赏，鲁大福去了。 虽然他们打了胜仗，鲁大福手下那些人毕竟是罪犯，有些手上还沾着命案。 现在他们还全副武装，并且打败了大武国最精锐的部队都不一定打的赢萧国精锐。朝廷没有选择握紧这支利刃，而是选择让鲁大福去骗那些人，放下武装，然后将他们全部缉拿。 鲁大福不忍心辜负这些人，就向朝廷提了一个要求。让他把那些人的家人带来古城，让他们在古城安家落户。鲁大福留在古城，愿意一辈子看着他们。 朝廷答应了，那些囚犯并不知情。看到家人来看他们，都很高兴，放松了警惕，卸去了武装。鲁大福又带回来很多的金银珠宝，美酒佳肴，大家开始庆祝。鲁大福就开始他的囚笼计划。 鲁大福囚禁着古城的人，也囚禁着他自己。他一辈子没有结婚，把古城设计成适合这些人居住的环境。 他建了无极塔，所有最高明精湛的机关都收集在其中。 他选了一批良心未泯，武艺高强的人，组成肃杀使者小队。 当大家发现被鲁大福欺骗了之后，为时已晚。整个古城被高高的城墙包裹着，里面机关遍布，谁也不敢踏出古城一步。 鲁大福死后，把无极塔的秘密传给了他的侄子，他的侄子自称大先生。 大先生发现了鲁大福制度上的漏洞，他把这群囚犯逼得太紧，便适度放宽了制度。在鲁大福的基础上，立下五条规矩，并且修建了地狱之眼。 至于药无尘，就犯了第一条规则：不许伤害儿童。 药无尘为了打压萧灵昀，给来根下毒，犯了无极塔的忌讳。 萧灵昀问：“怎么样才能找到无极塔的人呢？” 郑千通摇摇头：“很多年前，无极塔的人杀了一位心善的老人家。当年的知县大为恼火，向朝廷借兵，大肆绞杀无极塔的人。他们就彻底隐匿起来，再也不跟世人接触了。” 萧灵昀问：“为什么要杀一个善人。” 郑千通说：“那个善人，并不心善。他仗着自己善人的名号，四处诱拐儿童。那一任大先生才会派出肃杀使者，将其抹杀。事情真相大白后，并没有人为无极塔沉冤昭雪。心灰意冷的这些人，就越发不愿意跟世人接触了。” 萧灵昀问：“您为什么对无极塔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多。” 郑千通说：“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我幼年时期。小时候我很喜欢下棋，父亲就给我请了一位棋艺高手。我很喜欢他。有一天他问我‘小郑，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我说我不知道。灵昀，你知道吗？” 萧灵昀说：“信仰就是为了大家共同的目标，美好的未来，哪怕牺牲我个人，也在所不惜。” 郑千通苦笑一声：“我想了一辈子才想明白，你这么年轻，就有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 萧灵昀说：“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这辈子，有一个信仰，也就够了。先生说‘小郑，我不希望你觉得我是个坏人。’然后就有官府的人来我家抓他。他还打伤了我的父亲。我恨他。长大后才明白，他是在保护我们。” 远方传来悠远浑厚的钟声。钟声一共敲了十二下，这是地狱之眼有人决斗的信号。 古城是由一群穷凶极恶的囚犯组成的，于是大先生就创建了——地狱之眼。那是古城唯一一个可以合法私斗的地方。 在古城北区郊外，有一个泉眼，泉眼中间有一块凸起的巨石，居高临下的看，就好像一个人的眼睛。又因为泉眼深不见底，所以取名——地狱之眼。 被挑战的人，不可以拒绝，两人会在地狱之眼签下生死状。三日内，发出挑战的人，有一次取消决斗的权利，而被挑战的人，则没有。 最开始的地狱之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后来朝廷介入后，就不许发生人命事件，一切打斗，点到即止。 告别了郑千通，萧灵昀就回他的小小药店了，店门口排着长长的人龙，等着萧灵昀。 萧灵昀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病，采药。古城的朝霞山是萧灵昀最喜欢去的地方。 这里山高水险，物产丰富，风景秀丽，还能俯瞰整个古城。萧灵昀喜欢坐在一棵野生苹果树的树杈上，俯瞰整个古城。 小小药店跟万城的药材供应商达成合作，萧灵昀不再为缺药而烦恼，但是有空了，萧灵昀还是喜欢自己去山上挖药材回来。 除了坐诊，萧灵昀有时候还会去出诊。有些病人实在是不方便来医馆看病，萧灵昀就会选择出诊。 病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像提线木偶一般，被她母亲摆弄着坐在椅子上，方便萧灵昀给她把脉。 病人名叫金凤，刚满十五岁，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闻起来心里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萧灵昀稳稳心神，脸颊微红：“这种情况多久了？” 金凤母亲回答：“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早上起床就这样了？” 萧灵昀问：“嫁人了吗？” 金凤母亲愣了一下，无力的回答：“没有。” 萧灵昀开了几包药，交给金凤母亲。刚刚出门，就遇见了金凤父亲。他蹲在院子里，在磨一把西瓜刀。刀很新，看的出来是刚刚买的。 萧灵昀说：“我觉得吧，这种事……” 萧灵昀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金凤父亲恶狠狠的目光，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你看你的病，其它的，不该管的——别管，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掺和的——别掺和。出诊费，不会少你的。” 萧灵昀连忙回答：“是是是，在下先行告辞。” 萧灵昀本来想说：我觉得吧，这种事，应该报官。既然人家家人不想官府介入，萧灵昀只好闭嘴了。 第二十四章 买断药方 从金凤家离开，萧灵昀陷入了沉思。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唐思涵，把金凤的情况告诉他。可是想到金凤父母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犹犹豫豫中，萧灵昀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萧灵昀惊了一下，整个人的思路从金凤家跳脱出来。拍他肩膀的人正是胖子彭吉。看到胖子彭吉，萧灵昀的第一反应是，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萧灵昀撒腿就跑，一口气到回药店。在萧灵昀离开后，店里又来了几个病人。萧灵昀才不管这些，直接将药店的大门给关上了。店内顿时一片漆黑。 甄宝儿点燃蜡烛，甄玉儿给萧灵昀倒了一杯茶：“老板怎么了？” 萧灵昀马上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萧灵昀个高，腿长，又经常锻炼，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跑得快。等了约莫一顿饭的时候，听不到门外有动静，萧灵昀松了一口气，想着是把彭吉甩开了。 然而萧灵昀不知道，老天爷最喜欢跟人开玩笑。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抽你一嘴巴。 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嗓子熟悉的声音：“萧老弟开门，是我彭吉……哎呦……磕死老子了，这么大的包不知道啥时候能消。” 萧灵昀躲在房门，不敢发出声音。彭吉又喊：“我看见你进去了，快开门。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萧灵昀知道躲不过去了，身体抵在门上，以防彭吉闯进来。同时又警惕的说：“你又想敲诈我。” 彭吉在门外喊道：“误会，误会。许大捕头都告诉我了，您当天晚上就把契约给撕了，我是来感谢你的。我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坦诚的人，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萧灵昀干脆的说：“我不要。” 彭吉解释说：“这是哥哥给你的零花钱，不敲诈你，快开门。” 甄宝儿和甄玉儿还不知道关于彭吉敲诈萧灵昀的事情，便劝说萧灵昀赶紧把彭吉打发走，病人们还等着呢。 萧灵昀知道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外面肯定围了很多看热闹的，只能打开一条门缝，萧灵昀吓了一跳。这彭吉是会变脸吗？刚刚看的时候，还没有呢。现在额头鼓着一个寿桃大小的肿包，是要扮演寿星公吗？ 萧灵昀指着自己干净的额头，彭吉知道是在说他：“刚追你的时候，摔了一跤，磕到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可怜我这丰神俊朗的脸蛋了。倾倒在我绝美容颜下的姑娘们，得多伤心。” 萧灵昀干笑了一声：“你挺自信。” 彭吉嘿嘿一笑：“哥哥我一向自信。”彭吉丢给萧灵昀一袋铜钱：“这个你先花着，用完了跟哥哥说，哥哥再给你送。” 萧灵昀担心彭吉做坏事，连忙问：“你哪里来的钱。” 彭吉又是嘿嘿一笑：“你哥哥我神通广大，自己挣的。” 萧灵昀说：“坑蒙拐骗的钱，我可不要。” 彭吉这才没好气的解释：“说书挣的。” 萧灵昀自然是不信的：“说书你能挣这么多，你骗鬼呢？” 彭吉说：“当然不止是说书了，我跟城里各大酒店合作，说书的时候，顺便推销一下他们酒店的菜品，这是给的提成。回头你去听我说书，你就懂了。” 萧灵昀信了，但是钱是万万不能收的，又还给了彭吉：“你挣钱也不容易。” 彭吉‘嘿’一声：“老子动动嘴，就把钱挣了。拿去花，顺便给我开点药。” 萧灵昀从柜台后拿了一盒他自己配的药，交给彭吉：“拿去涂涂，一两个时辰就消下去了。” 彭吉问：“这是什么药。” 萧灵昀说：“万消膏。” 彭吉问：“多少钱？” 萧灵昀说：“我自己配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是孝敬哥哥了。只要您以后别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您这个哥哥，我就没白叫。” 彭吉嘿嘿一笑：“行。” 彭吉刚准备走，萧灵昀又叫住他：“你的钱，带回去。” 彭吉坚持不过萧灵昀，只能将钱袋子拿回去。回到酒楼后，彭吉洗了一把脸，涂上药，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额头的大包不但消下去了，皮肤更显的光嫩了。 中午说书的时候，彭吉将萧灵昀的‘万消膏’说成‘灵昀膏’，大肆宣扬了一番。当天下午，药无尘就亲自登门，要买‘万消膏’的配方。 药无尘开了一个好价钱，萧灵昀却不打算将药方卖掉。 药无尘以为是萧灵昀嫌少，抚摸着满满两盒新兑换的银子。他表情依旧，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灵昀，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你若是觉得二百两少，可以开个价。” 萧灵昀问：“如果我把药方卖给你，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药无尘说：“我在北区给你买一套有五间大瓦房的院子，另外再配一辆车。你呢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小仵作，没事的时候，研究研究药方，读读医书，岂不也很快乐。” 萧灵昀笑了笑，直接挑明药无尘的用意：“就是说，我的药方，我以后不能配，不能出售，对吗？” 药无尘也笑了：“灵昀，你年纪不小了，不可以再这样恣意妄为了。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将来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一个人，一年又能产几瓶万消膏，又能卖几个钱，对不对。直接把药方卖给我，你拿了钱，把你母亲接过来，好好孝敬她。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母亲，很不容易。” 萧灵昀听着心动，但还是拒绝了药无尘的好意。 药方就像萧灵昀的孩子。卖药方就等于卖孩子。并且买家还告诉你，以后，孩子不能叫你父亲，两人在街上相遇，也不能说话。 药无尘目的没有得逞，出门前，暗骂萧灵昀不识抬举。 萧灵昀太清楚药无尘的用意了，在萧灵昀这买断，他一定会将药价标到天上去。 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就准备结束今天的营业。 第二十五章 邪恶蛇药 一天的营业结束，萧灵昀打来一盆水，准备给店里来一个大扫除。 萧灵昀喜欢干净，整齐。这跟萧灵昀的母亲有关，她就是一个乐观向上，对生活永远充满盼头，充满仪式的女人。哪怕每天要工作七八个时辰，她依旧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把她自己还有她的宝贝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甄宝儿和甄玉儿将一天的营业额结清之后，就准备回去了。临走之前，甄宝儿问：“老板，你要是答应他了，一辈子吃喝不愁，还不用干活。” 甄宝儿的‘他’自然是指的药无尘。 甄宝儿说话的口气，没有一点羡慕嫉妒恨。这兄弟俩跟旁人不太一样，萧灵昀能感觉到，又说不出来他们哪里不一样。今天再听甄宝儿的口气，萧灵昀知道哪里的问题了。这兄弟俩好像不太在意工钱，出来工作纯粹是体验生活。但是不能说，他们兄弟两个干活不认真。他们很认真，但凡是他们两个能做的，都做的格外的好。 甄玉儿说：“老板，你跟着唐大人不好吗。给他当仵作，也不用太辛苦，还有人罩着你。至于工钱吗，他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萧灵昀笑了笑。何止是不会亏待。就凭着唐思涵敢一个月给他定下十两银子的伙食费，萧灵昀就敢肯定，肯定会把他当皇帝供着。皇帝还要处理国家大事，他是完全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萧灵昀不想当寄生虫，他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我给他们家添了太多麻烦了，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甄宝儿问：“什么叫添麻烦？” 萧灵昀说：“我五岁那年，父亲去世了，唐大叔把我抱回家，像亲儿子一样照顾。唐家兄弟有的，也会有我一份。为了让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意，他甚至还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甄玉儿问：“什么谎言。” 萧灵昀没有说，唐大叔肯定不希望他四处招摇的。 谈话间，店里已经收拾妥当。甄宝儿和甄玉儿跟萧灵昀告别后，就走了。萧灵昀给自己煮了一碗挂面，切了一根酸黄瓜，就是他的晚餐。刚准备吃，衙门来人，把萧灵昀叫了过去。 萧灵昀背着药箱，来到衙门。刚踏进大门，一股温热风吹在萧灵昀的耳根子上。萧灵昀汗毛耸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危险的信号，萧灵昀本能的朝着热浪源头的反方向躲开。 在衙门檐廊下的柱子上绑着一个捕快，正是那天万城援助古城两位大夫，两位大夫不幸被人杀害，萧灵昀去验尸，送萧灵昀回来的捕快之一。 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被绑在柱子上。身体像蛇一样，不停的扭曲。萧灵昀打量着这人，就算他不犯错，萧灵昀也会把他绑起来，动作实在是太恶心了。 “灵昀，不要害怕，我带你去见大人。”许飞扬人高马大，身形格外魁梧，为人却很温柔，听他说话，萧灵昀心里只感觉暖洋洋的。 跟着许飞扬，走过平步廊，来到后院。唐思涵正坐在院子里，旁边挨着他的是女捕头柳潇潇。 柳潇潇下完战书之后，就来到了古城衙门。柳潇潇此行只为捉拿余光雄，她父亲不放心她，给她写了一份手书。凭手书，柳潇潇可以住在衙门里。这对她一个孤身闯荡江湖的女子来说，也安全些。 柳潇潇在衙门住了两天，今天夜里，就出了事。她被人棉被包裹着，棉被又被麻绳捆着，好像一个加大号麻花卷。不过纵然如此，依旧可以看出来，她身形婉约如蛇。洁白干净的下巴抵扣在唐思涵的肩膀上，口气格外的温柔：“人家好喜欢你哦。” 唐思涵捧着茶杯，没有一点不耐烦，也没有任何的欢喜，面无表情的回答：“是是是，我也喜欢你。”如果不是下一刻他粗鲁的把人家的脸给推开，萧灵昀就信了。 柳潇潇本坐的就不稳，唐思涵这么一推，柳潇潇就从椅子上掉下去了。许飞扬一步向前，手肘和配刀成三角形，稳稳接住了柳潇潇。柳潇潇躺在许飞扬的臂弯里，脸颊绯红，媚眼婆娑，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许飞扬：“人家也好喜欢你哦！” 许飞扬显然吓了一跳，下一秒就抽回了胳膊，柳潇潇直接平摔了下去。 萧灵昀小心的放下药箱，坐在唐思涵的侧面。唐思涵平静的眼神，这才有点涟漪：“赶紧给她看看，她爹知道了，饶不了我。” 萧灵昀问：“她爹是你上司。” 唐思涵回答：“那倒不是。她爹是宰相。” 萧灵昀一个没坐稳，差一点摔下去。幸好许飞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萧灵昀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萧灵昀有些不敢相信，宰相大人的千金，会来这穷乡僻壤。与此同时，萧灵昀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捕快们，都背对着他们几个。 许飞扬投来担心的目光。萧灵昀说：“先救人吧……帮帮忙，把人先抬到屋里去。” 萧灵昀刚说完，只感觉身边空荡荡的。明明这个院子里站满了人，为什么会有空荡荡的感觉。萧灵昀抬起头，捕快们还在廊下，唐思涵和许飞扬却不在院子中，两人准备丢下他独自逃走。 萧灵昀生气的说：“不许走，过来帮忙。” 唐思涵终于认识到他短板的重要性了：“我个矮搬不动。” 许飞扬则直接转身，背对着萧灵昀，脸贴在窗户上：“我不要。” 柳潇潇的呻吟声越来越温柔似火。萧灵昀本就心善，也顾不上许多。横抱起柳潇潇，将柳潇潇带到隔壁的屋子里。刚进屋，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的萧灵昀心里酥酥麻麻，又暖洋洋的。 萧灵昀剧烈的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将柳潇潇放在床上。柳潇潇面红如桃，肤白如雪，全身滚烫如开水般。萧灵昀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症状。 萧灵昀忙活了半宿。诊脉、熬药、给柳潇潇喂水，以防柳潇潇因出太多的汗而脱水。 天快亮的时候，萧灵昀端着一盆滚烫的鲜血，离开室内。又换了一盆清凉的井水，打湿了手帕，贴在柳潇潇的额头上，给她去热。 柳潇潇已经睡下了，萧灵昀松了一口气。坐在柳潇潇的床头，观察着柳潇潇的情况。她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 第二十六章 恩将仇报 柳潇潇的气色渐渐恢复常态，甚至比常态显得更苍白。 萧灵昀关好门窗，来到院子里。唐思涵和许飞扬他们正在吃西瓜。萧灵就过去蹭了一块西瓜。 这西瓜在水井里冰镇了一下午，格外的凉，又格外的甜，很解渴。萧灵昀吃了一块，周身的疲劳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毒，柳姑娘不是一个中招的。” 萧灵昀在唐思涵耳边小声说，希望能引起唐思涵的重视。 唐思涵啃着西瓜说：“这毒是余光雄下的。” 萧灵昀大吃一惊：“柳姑娘四处在找他，他怎么敢自动送上门来。” 唐思涵回答：“应该是柳姑娘把他逼得太紧了，狗急跳墙了呗。” 萧灵昀问：“这是什么毒？” 唐思涵说：“蛇药。中毒之人会浑身炽热，像蛇一样缠住身边的任何东西。” 萧灵昀补充道：“她还会说胡话。” 唐思涵‘哦’了一声：“是胡话。大家都记住了，是胡话。今夜的事，谁要是敢传出去，拔了他的舌头。” 许飞扬配合的‘刷’的一声抽出配刀。 萧灵昀再一次想到了可怜的金凤。柳潇潇这样的贵女尚且如此，更别提她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可怜女子了。 唐思涵说：“萧大公子，你应该出一本蛇药自传，把解毒之法全部写在上头。” 萧灵昀笑了笑：“唐大人，您可真瞧得起我……柳姑娘很快就会醒了，我就先走了。” 唐思涵又举了一块西瓜，送到萧灵昀面前：“再吃一块西瓜吧！” 萧灵昀拒绝了唐思涵的好意，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就走了。回到住处，已经是黎明。萧灵昀换了一身衣服，需要抓紧时间休息。 萧灵昀感觉刚闭上眼睛，鸡就叫了。实际上，萧灵昀陷入深度睡眠一个时辰有余。只是萧灵昀素来有闻鸡而起的习惯。鸡叫了，他再怎么困倦也睡不着。 刚睁开眼，萧灵昀就被吓了个半死。那是因为，一把白剑悬挂在萧灵昀的头顶。 萧灵昀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抱着被子不住的后退。那白剑落下来，插入床板上，一半没入了床板上，这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力气一定很大，因为那把剑的主人使出吃奶的力气，都不能将那把剑给拔出来。趁着这个时间，萧灵昀才看清要杀他的人是谁。 要杀萧灵昀的人，正是萧灵昀牺牲一夜睡眠救下的人。 柳潇潇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婆子。她皮肤本就白，中了蛇药之后，她血液温度奇高，萧灵昀不得已给她放了一些血。此时此刻，那张全无血丝的脸，加上披散着的头发遮挡了她半张脸，真有点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如果嘴上再抹点鲜红的胭脂，就更吓人了。 萧灵昀顾不上想太多，手中的被子掀起来，蒙住柳潇潇的头，一头将柳潇潇撞倒。紧接着，抓起外衣，连滚带爬，逃到了楼下，躲到外面去了。 萧灵昀站在大街上，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去衙门求助，可能是有些误会。等柳潇潇清醒过来之后，问清楚再说吧。 看到卖早点的，买了两个包子，三五下吃的干干净净。他想不明白，柳潇潇为什么要杀他。为了找到事情的真相，萧灵昀又大着胆子原路返回。 甄宝儿和甄玉儿已经来上班，店里还没有病人，他们在打扫卫生。有人在，萧灵昀的胆子就大了一分，垫着脚尖上楼。房门没有关，萧灵昀的被子落在地上，被子外头，露出一双蓝色的靴子。 萧灵昀拿着鸡毛掸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捅了捅柳潇潇的鞋底，发现没有动静。那把白剑还插在床上，看的萧灵昀触目惊心。 柳潇潇没有一点反应，萧灵昀胆子又大了一分。用鸡毛掸子一点点将被子撩起来。柳潇潇躺在下面，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 萧灵昀用鸡毛掸子戳戳柳潇潇的脸颊，柳潇潇依旧没有动弹。萧灵昀的胆子大了起来，翻看柳潇潇的眼皮，才发现她是真的晕倒了。 柳潇潇流了很多血，本就身体虚弱，又被萧灵昀猛的撞了一下，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晕倒在地。 萧灵昀将柳潇潇横抱起来，放在床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白剑拔出来，锁在抽屉里。锁好房门，放心的下楼做生意去了。 看完上午的病人，萧灵昀伸了一个懒腰。甄宝儿从茶楼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平日里萧灵昀会跟他们一起吃，今天想着楼上的柳潇潇，萧灵昀就装了一碗，拿到楼上。 柳潇潇已经醒了，只是没有起床。坐在床上，膝盖卷起，双臂环抱着膝盖，脸埋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在想事情还是睡着了。 萧灵昀小心翼翼的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轻声说了一句：“柳姑娘，饭我给你放这了，记得吃。” 萧灵昀刚准备走，柳潇潇猛地抬起头。她哭了，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掀开被子，双脚刚沾地，忽然就感觉眼前一黑，头重脚轻，差一点栽倒在地。 萧灵昀一步上前，扶住了柳潇潇，柳潇潇才不至于摔倒。柳潇潇并不领情，一把推开萧灵昀。萧灵昀没有被推开，她一个没有站稳，又倒在了床上，只不过这次没有晕倒。 萧灵昀说：“柳姑娘，你失血过多，身体很虚弱，不易动怒，不易操劳。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我哪里得罪你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告诉我，我向您道歉。” 柳潇潇捶打着床铺，满口的委屈：“你欺负我。” 萧灵昀‘啊’了一声，大为不解。 萧灵昀无辜的表情，越发让柳潇潇恼羞成怒：“老娘一时不查，着了余光雄的道，让你捡了便宜。” 萧灵昀害羞一笑：“我也是歪打正着，意外发现了破解‘蛇药’的解毒方法。” 柳潇潇面红如血，萧灵昀连忙说：“柳姑娘，切不可动怒，你面部充血，你会死的。深呼吸，深呼吸。” 柳潇潇遵照萧灵昀的说的，深呼吸几口气，只感觉头更晕了。萧灵昀解释说：“柳姑娘，你不要太害怕，你只是失血过多，吃点好的，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柳潇潇绝望的说：“你别劝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你给我爹写信，就说你要娶我，其它的都别说。” 萧灵昀吓了一跳，柳潇潇长的并不差，不但不差，而且很美，只是舞刀弄枪的，没有一点女子的样子。此时此刻，她害羞的样子，倒是有了三分女人味。 只是结婚这种事，萧灵昀还没有想过，不禁脱口而出：“柳姑娘，我救了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想赖上我。” 第二十七章 还需学习 柳潇潇小口的咬着猪肝，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灵昀，还是萧灵昀先开了口：“柳姑娘，您别生气，唐大人他从小就这样。他喜欢开玩笑，但是没有恶意的。” 在外人面前，萧灵昀从来不直呼唐思涵的大名——唐小二，以显示他们之间亲密的关系。 柳潇潇摇摇头：“是我搞错了。都怪唐小二。别让我再看见他……” 柳潇潇吃了一碟猪肝，喝了一杯黄酒，就准备跟萧灵昀道别了。 刚出门，唐思涵的仪仗从药店前面飞快走过。他们行色匆匆，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萧灵昀和柳潇潇追出门，许飞扬先发现他们，对着轿子说了一声。唐思涵探出头，朝着萧灵昀喊道：“萧灵昀，快点跟上。” 萧灵昀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找到他，想来很严重，快步跟了上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思涵说：“药无尘被人杀了，刚刚药家管家来报，需要你去验尸，快跟上。” 萧灵昀边跑边说：“我回去拿我药箱。” 萧灵昀快跑几步，折返回药店。萧灵昀的药箱每天晚上都会检查一遍，里面缺什么了，及时补上。所以萧灵昀不用准备验尸用品，背起来就走。 唐思涵的仪仗已经过去好远了，柳潇潇不远不近的跟在唐思涵仪仗的后头。萧灵昀先追上柳潇潇，见她面色苍白，随时会晕倒，担心道：“要不你别去了吧！” 柳潇潇坚持道：“开什么玩笑，我可是个捕快。” 柳潇潇也是个固执的人，萧灵昀本不会劝说人，柳潇潇拒绝，他也没有坚持。 萧灵昀快跑几步追上唐思涵的轿子，向唐思涵解释了柳潇潇要坚持一同查案。唐思涵很容易就让出了轿子给柳潇潇坐。然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唐思涵跟不上队，没一会儿就被甩出一条街。 追不上，唐思涵也不追了。看到路边有卖茶的，走过去，要了三碗，唐思涵一口气灌了大半碗。萧灵昀经常上山采药，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许飞扬就更不用说了。 唐思涵要了三碗茶，另外两碗可不是给萧灵昀和许飞扬点的，他从小就喜欢吃独食。唐思涵喘了一口气，又去喝第二碗茶：“赶紧把这个祸害给我送走……余光雄找到了没有？” 许飞扬尴尬的回答：“我找遍了全城，没有找到。” 唐思涵问：“勾栏瓦舍去查了没有。” 许飞扬三十岁了，说到这些地方还会脸红：“没去。” 唐思涵才二十五岁，说到勾栏瓦舍，跟自己家一样：“他肯定在里头。你马上安排人去搜。” 许飞扬走后，唐思涵又喝第三碗茶。这次是慢慢品。萧灵昀问：“你不喜欢坐轿子，是吗？” 唐思涵回答：“很喜欢。” 萧灵昀说起上次，那次空轿的事。唐思涵说：“你应该庆幸，我当时没有坐在里头，不然给你兄弟磕头，不尴尬吗？” 萧灵昀噗嗤一声笑了：“喝完我们就赶紧跟上吧！” 唐思涵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正都迟到了，不差这一会儿……我问你，我听说柳潇潇在你那住了一晚。” 萧灵昀连忙解释：“我那两间屋子呢，没住一屋。” 这就是唐思涵和萧灵昀的差距，唐思涵从不会解释，萧灵昀总会解释。 唐思涵一脸的惋惜。萧灵昀没好气的问：“你到底跟柳姑娘说什么了？” 唐思涵一本正经的回答：“实话实说。” 萧灵昀坚持问：“你怎么说的。” 唐思涵回答：“我就说，我知道柳姑娘瞧不起我，我特意找的我兄弟。呵呵。” 也难怪柳潇潇会误会了，萧灵昀哭笑不得：“你这么说，不是诚心让人家误会吗。” 唐思涵问：“宰相大人的千金，你还看不上啊！” 萧灵昀解释：“是根本不敢高攀。” 唐思涵反问：“要是人家姑娘主动要嫁给你呢？” 萧灵昀刚准备如实回答，注意到唐思涵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观察他的反应和举动、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只有同归于尽，没有以身相许。” 唐思涵‘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哦’什么。 喝了茶，歇了一会儿，唐思涵叫了一辆马车，两人坐车去了药家。车夫看着唐思涵，穿着官服，身边就一个背着药箱的萧灵昀，还以为他们是唱戏的。 这车夫也是个健谈的人，得知二人要去药家，车夫心情格外的舒畅：“报应，活该。” 萧灵昀和唐思涵坐在马车的门边，被车夫的话给吸引了。 车夫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然这一路上没个人说话，还挺孤独。 车夫说：“药家出事了？” 唐思涵‘哦’了一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车夫笑了一声：“你们是要去药家唱堂会吗？有钱人家就是有钱人家，这么快就开始料理后事了。” 唐思涵点点头：“对，我们要唱——包青天。” 车夫说：“我们古城十年前也有一位姓包的青天大老爷。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唐思涵问：“什么事呀？” 车夫说：“萧国准备攻打我们大武国，就想着在边界线上，撕开一个口子。”车夫破口大骂了一阵继续说：“竟然在我古城的下水道里，埋了大量的火油，想要将我们整座城的人全部烧死。幸好我们包大人慧眼独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现在在万城当知府老爷呢。” 萧灵昀说：“我也听说过他，是个好官。” 自己的评价得到别人的认可，心里总是很高兴。车夫同样如此，对萧灵昀也更亲近了一些：“如果包大人还管着我们古城，我们古城不会这么乱。” 唐思涵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萧灵昀马上说：“现在的唐大人也不错啊！” 车夫点点头，又摇摇头：“比以前的知县好一点，但是跟包大人比，差远了。唐大人要学习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第二十八章 我的病人 马车在药家大门口停下，萧灵昀付了车钱，同唐思涵一起下车。 车夫收了车钱，便扬长而去。萧灵昀继续马车上的话题：“生气啦！” 唐思涵说：“不知者无罪，有什么好生气的。就是拿我跟一个窝囊废做比较，心里不爽而已。” 萧灵昀压低声音，在唐思涵耳畔说：“你小声点，虽然包大人不管古城了，但是他在古城百姓的心中是很重要的。再说了，人家包大人那里无能了。” 唐思涵说：“在万城当了十年的知府了，还没有升职，不是无能是什么？” 萧灵昀说：“万城是驻兵要城，可能是人家包大人，不愿意离开吧！” 唐思涵冷笑一声：“你可真会替别人找借口。” 谈话间，来到药家大门口。唐思涵拿出一串印章，那颗最大的，白色的，便是唐思涵的官印。 出示了官印，萧灵昀和唐思涵就顺利进入了药家。 唐思涵很喜欢收集印章的，用绳子串成一串。他书法很好，只是不常写字。 柳潇潇已经进去了。 这药家是真的好气派，大门占了半条街。进门是汉白玉砌的台阶，金丝楠木做的大门，门上的钉子不是铁做的，是用金子做的，每一个都有碗大。随便扣下来一颗，瞬间实现财务自由。 院子里栽种着各种奇花异草，都是萧灵昀没有见过的。 池塘的水，清可见底，里面养的锦鲤个个如牛马般大小。廊下挂着的丝绸，萧灵昀也就过年的时候，咬咬牙，花了半个月工资，买了一小块，做了一件里衣，给母亲送了回去。 继续往前走，路过隔水亭，一声声污秽不堪的咒骂声传入耳朵。是药家的几位公子在争夺家产。药家有庄园一座，总店一座，分店三十六家。药无尘有六个子女，五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想要药家的庄园，还有最大最能挣钱的几个铺子。 唐思涵双手插在袖筒里，满不在乎的说：“吵什么吵，多简单的事，值得吵吵成这样。不就几个铺子，一个庄园，不好分配吗。你们把它们变现啊，这不就好分配了吗？” 唐思涵说完，一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为他们智商着急的样子。在几位公子小姐的错愕表情中，唐思涵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来到药无尘的住处，里面奢华的不成样子，随便一件古董，几辈子吃喝不愁了。萧灵昀想不明白，药家都这么有钱了，几位公子小姐还有什么可挣的。随便分一点，也足够他们挥霍好几代了吧！ 柳潇潇正在室内查案。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二十出头，实则已经有五年的办案经验了。 柳潇潇先一步来到药家，管家在门口恭迎。连喊了几声：“恭迎唐大人。”也没见里面的人答应。反而是柳潇潇从里面走了出来。柳潇潇穿着一件蓝色的长裙，腰上挂着官刀，还有一把短刀，左右瞧瞧，不见唐思涵的影子。柳潇潇只能代他先行查案。 柳潇潇将自己查到的情况如实告知唐思涵，柳潇潇虽然不喜欢唐思涵，她是绝对不会为了报复唐思涵，而故意隐瞒查案的进度的。 “一剑封喉，是高手做的。伤口很小很细，平常人根本做不到。”柳潇潇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的平静，坚定，没有一丝的动摇。 药无尘的房间很大，是个套间，他就死在里间。门窗房顶都内嵌着铁索，门一关就一座坚固的牢房。 房间很大，门却很小。 外间是药无尘休息，办公的地方，里面是他盛放珠宝的地方。一箱箱装满金砖银饼，珍珠玛瑙，银丝金线，象牙翡翠的箱子，整齐而有序的摆在地上，方便药无尘随时欣赏。 药无尘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体僵硬扭曲，嘴角上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除了脖子上一条很细很薄的伤口，身上再无其它伤痕。没有中毒的迹象。整个人歪在一个装满珍珠的箱子边上。 柳潇潇本就虚弱，早餐并没有吃多少，就跟出来查案了。体力不济的她，心跳加快，身体不住的颤抖，额头冒着冷汗。 萧灵昀做完自己的工作，记录下来，交给唐思涵后，就准备带柳潇潇先离开。 柳潇潇却坚持道：“我可是个捕快。” 萧灵昀无比坚定的说：“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你得听我的。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唐思涵隔着几个宝箱说：“萧灵昀，柳姑娘，没你们两个的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柳姑娘，你明天还有一场仗要打，加油哦。” 萧灵昀想起柳潇潇签下的生死状，明天就是对决的日子了，有些不敢相信：“她都这样了，还能参加吗？” 唐思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她有一次取消权。” 萧灵昀这才想起来，发出挑战后有三天冷静期。作为发出挑战者，有一次取消的权利，而被挑战者则没有。 柳潇潇则坚持道：“我是不会取消的。” 萧灵昀很担心，唐思涵却完全不在意，继续调查他的案子。 萧灵昀和柳潇潇先一步离开药家，不过没有从正门走。从正门走，绕道小吃街，要走好远。从后门出，叫辆车，一刻钟就到了。 两人一起出了药家，后面是一条干净宽敞的小街道，挨着一条河。河上有船，采莲船。萧灵昀让柳潇潇先坐在药家后门口的石凳上坐会儿等他，他去叫了一辆马车来。 车同时来了两辆，一辆从药家出来，是红色的车。一辆从萧灵昀消失的方向出来，是蓝色的车。蓝色的车挡了红色的车，红色车里钻出来一位三十来岁，体型彪悍的妇女，对着蓝色车主一阵破口大骂。 蓝色车主认出红色车上挂着的药家招牌，灰溜溜的走了。 蓝色的车刚走，萧灵昀就回来了，手里抓着一把莲蓬，直接跳上了红色的车。进了车，瞬间愣住了，车里是两个陌生人。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 那彪悍的妇女几乎是将萧灵昀踹出来的。萧灵昀连滚带爬的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柳潇潇的身边。彪悍的妇女在车里一阵骂骂咧咧。那小一点女子不住傻笑，换来彪悍妇女的两巴掌。车夫从药家出来，在那妇女的骂骂咧咧中，离开了药家。 萧灵昀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心里很是纳闷：“奇怪了，车去哪了？” 第二十九章 按章办事 柳潇潇看到萧灵昀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灵昀尴尬的摸摸鼻子，将手中的莲蓬递给柳潇潇：“你先吃点东西，我再去找一辆。” 柳潇潇嚼着甘甜的莲子等着萧灵昀。不多时，萧灵昀又叫来一辆马车，这次他坐在车上，跟着车一起过来。 柳潇潇钻进车里，放下帘子，萧灵昀却没有跟进来：“你怎么不进来。” 萧灵昀说：“我坐外面就行。” 萧灵昀跟柳潇潇遇见的其他人不太一样。萧灵昀跟柳潇潇总是保持着双方都轻松自在的距离，这让柳潇潇感觉很安心。 来到小吃街，萧灵昀先下车，放下脚蹬子。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小吃街的人并不多。 萧灵昀来到他常来的馄饨摊，要了两碗馄饨，五个茶叶蛋，刚付完钱，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弟弟。” 不用回头看，萧灵昀就知道是谁了。 胖子彭吉挨着萧灵昀坐着：“你也爱吃馄饨啊，哥哥也爱吃。老板来十碗，再来十个茶叶蛋。都算我账上。” 馄饨老板说：“这位公子已经付完钱了。” 胖子彭吉说：“以后他来，不要算钱，都算我头上。” 馄饨老板为难的说：“老板，我们是小本经营，一单一结。” 胖子彭吉没好气的瞪了馄饨老板一眼：“以后去哥哥说书的店里吃饭，那可以挂账。” 萧灵昀说：“我在这吃就很方便。” 彭吉说：“我也是吃腻了店里菜，才想着到这来。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早饭太晚，午饭又太早了吧！” 萧灵昀回答：“早上有点事，吃的有点晚。” 彭吉说：“年轻就是好。我早上吃了一顿，说了三场书，就又饿了。感觉早上的饭，白吃了。” 彭吉说完，呵呵一笑，又问：“你自己。” 萧灵昀瞥向柳潇潇，却不见柳潇潇的影子。还没有开口说话，又有掀摊子的声音。那卖胡辣汤的老板也是倒霉，连续两次被人掀摊子，都是那俩人。上次是柳潇潇掀摊子，这次是余光雄掀摊子。余光雄一把将柳潇潇精致的脑袋按在地上，嘿嘿一笑：“柳姑娘，昨夜睡得可好啊！” 萧灵昀跳了起来，真是一会看不住你，你就闯祸啊！ 萧灵昀几乎是跑到余光雄的面前，行晚辈礼：“余前辈，得饶人处且饶人。柳姑娘哪里得罪您了，我替她跟您道歉。她生病了，能不能先放开她。” 余光雄说：“放过她也可以，只要柳姑娘跟老子保证，再也不会找老子的麻烦，且磕头道歉，我就原谅她。” 柳潇潇就算被人制服了，依旧嘴硬：“你妄想。”柳潇潇肤白如雪，余光雄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柳潇潇想要挣扎，却提不上一丝力气。 萧灵昀见余光雄的动作越来越轻佻，大声说：“我替柳姑娘跟您磕头道歉。”萧灵昀说着跪在地上，刚准备磕头，额头上出现一个软软热热的东西，挡住了萧灵昀。 挡住萧灵昀磕头的是彭吉的胖手。彭吉问：“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弟弟给你磕头，可比柳姑娘值钱多了。他是古城知县唐思涵的亲兄弟，这分量够吧！” 余光雄说：“丞相我都不怕，我会怕一个毛头小子。” 彭吉说：“天皇老子厉害吧，我不怕。”彭吉说着拍拍自己的胸口：“不过，县官不如现管，丞相管不了古城，但是唐大人管得了。你在他地盘上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直接关系到他的仕途，他能放过你。” 余光雄思考了一阵说：“本大爷就大度点，不跟你们这群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了。” 彭吉拱拱手：“如此多谢了。” 余光雄走了，萧灵昀从地上爬起来，柳潇潇揉揉脑袋，望着余光雄消失的方向，恶狠狠的说：“我一定要抓住他。” 萧灵昀嫌弃的白了柳潇潇一眼，说大话也不怕闪到舌头。自己实力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这就是一个被身边的人蒙蔽了双眼的傻姑娘。 胡辣汤摊主的老板，双手抱在一起，一脸虚假的笑容，站在萧灵昀他们三人的面前。 萧灵昀顿悟，翻找钱包。彭吉已经先一步付了：“不用找了。” 萧灵昀、柳潇潇和彭吉三人回到馄饨摊这边，这边馄饨已经上桌了，十二碗馄饨，十五个鸡蛋。 柳潇潇双手握拳，捶着桌板，馄饨在碗里跳舞，鸡蛋在盘中弹跳。萧灵昀没好气的说：“可以了。” 柳潇潇愣了一下，长这么大，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的，好像只有他父亲。 萧灵昀剥了几个鸡蛋，推到柳潇潇的面前，压低声音说：“你现在肯定不是余光雄的对手，要不取消比试吧！” 柳潇潇咬着鸡蛋固执的说：“我不。等我吃饱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萧灵昀压低声音强调：“你没看出来，余光雄躲着你，不是因为打不过你吗？” 柳潇潇讨厌别人说她比不过别人，尤其是比不过一个罪犯，不悦的说：“是骡子是马，明天不就知道了。” 彭吉口中含着馄饨，含糊不清的说着：“弟妹，我弟弟也是担心你。” 柳潇潇脸颊绯红，又羞又恼，没来由的想起早上的事情：“谁是你弟妹！” 萧灵昀没有因为这个误会有任何的欢喜：“你别捣乱了。” 柳潇潇不再说话，端着一大碗馄饨，往嘴里巴拉。她这个吃相很豪迈。吃了一碗，又把萧灵昀那一碗也给吃了。 萧灵昀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他心里有事放不下的时候，哪怕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感觉不到饥饿。 柳潇潇执意不肯收回挑战，萧灵昀只好去找唐思涵，看看官府方面能不能出面干预一下。没想到唐思涵干脆的否定：“江湖事，我不管。柳潇潇要以江湖规矩挑战余光雄，我们不好出面。” 萧灵昀说：“余光雄是个坏人。” 唐思涵说：“可是我没有收到海捕文书，我不能乱抓人。” “你以前不这样的。” “现在觉得以前的我好了。” 萧灵昀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以前的唐思涵快意恩仇，做事没有规矩，总是让人担心。但是现在的唐思涵，开始守规矩了，又让人觉得不痛快。 第三十章 过河拆桥 衙门还在修缮中，唐思涵暂时住在前院，捕快们住在客栈。 夜已深，千算阁里除了调查药无尘死因的唐思涵，和思考怎么阻止柳潇潇上决斗场的萧灵昀，就只有两个值班的捕快。 一股阴风吹到萧灵昀的脖子上，萧灵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不过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萧灵昀也没有放在心上。 忽的，又一股阴风吹在萧灵昀的脖子上，萧灵昀警觉的看向四周。捕快和唐思涵并没有任何异样。萧灵昀苦笑了一声，是他疑神疑鬼了。 然而事不过三，当那股阴风第三次吹来的时候，萧灵昀警惕的问：“小二，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唐思涵站在案几前面，勾着背，一张张翻看药无尘的档案：“我都快热死了，你要是冷，过来给我扇扇风。” 萧灵昀朝着唐思涵走去。唐思涵在站着查案，他说过，站着查案，可以让人的精神，高度集中。 萧灵昀拿着蒲扇，给唐思涵扇风，顺便看了一眼唐思涵查案的进度。 药家要亡——这是萧灵昀的第一反应。 药无尘被杀后，整个药家群龙无首，几个儿子也是酒囊饭袋。唐思涵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在查案的时候，顺便把药家的账本，都给搬回来了，药家人竟然没有察觉。 萧灵昀突然觉得药无尘好可怜。他被人杀了，却好像一颗石子丢在大海里，没有掀起任何的风浪。 要知道药无尘活着的时候，是何等人物。如果他知道自己死后，竟然如此的平静，不知道心里作何感想。 药无尘就像一只失去生命迹象的抹香鲸，而唐思涵是最大的掠食者。 他没有着急查药无尘被杀的案子，或许早已胸有成竹。他在查药家偷税漏税的事情。看着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字，萧灵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公平。你非法占有多少，总有一天，会以这种或那种形式，还回来。 烛台上的蜡烛，突然变成了幽蓝色，整个千算阁在那一瞬间，宛若堕入无边地狱之中。 一股旋风吹开房门，卷着桌面的书卷，一个人影从敞开的门口一闪而过。 萧灵昀感觉有人拽着自己的衣服。唐思涵躲在萧灵昀的身后，将萧灵昀板正的身躯当做堡垒，躲在后面，垫着脚尖，四处张望。 萧灵昀安慰唐思涵：“别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唐思涵马上问：“那要是做过呢？” 萧灵昀无言以对，挡在唐思涵的面前，让捕快去拿新的蜡烛来。 ‘啊’唐思涵大喊一声，两位跑出去的捕快，又折返了回来。 在千算阁正门口的房梁上，趴着一个人。穿着药无尘的衣服，头上的脑袋，摇摇欲坠：“唐大人，为什么要杀我。” 那是药无尘的声音。 唐思涵一把抱住萧灵昀：“不是本大人杀的你，不是本大人。本大人也在调查。” 萧灵昀指着药无尘说：“你是谁？少在这装神弄鬼。” “是你杀了我。”药无尘一口咬定是唐思涵杀了他。 唐思涵吓坏了，小脸苍白：“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药无尘忽的从房梁上飞下来，朝着唐思涵飞去。 萧灵昀抱着唐思涵，转个方向，将唐思涵护在身后。 “大人，大人，怎么了。”许飞扬带着十几个捕快从门口冲进来，几个捕快去点灯。灯亮了，哪里还有药无尘的影子。 唐思涵吓坏了，在萧灵昀怀里瑟瑟发抖：“快去请贾大师——” 药无尘之所以缠上唐思涵，是因为唐思涵是药无尘最后一个对手，不管二人有没有恩怨，药无尘是一定要带走他的。贾半仙是这么说的。对于贾半仙的话，萧灵昀向来是深信不疑。 唐思涵吓坏了，裹着被子，不停的打喷嚏。近乎哀求：“大师，救救我。” 萧灵昀搂着唐思涵，他真的吓坏了，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顾了。 唐思涵掏出一把银票，往贾半仙怀里塞：“我有钱，我给您钱，求求您了，救救我。” 贾半仙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萧灵昀一把扶起唐思涵：“大师不会要你的钱的，你要多做善事：铺桥，修路，立庙。” 萧灵昀说完，又陷入了为难：“可是大师，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贾半仙说：“三日后，老夫协众弟子给唐大人做一场法事，可保唐大人三个月内无恙。不过唐大人，您切记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要多做善事。” 唐思涵匍匐到贾半仙脚边：“我等不了三天了，我最怕鬼了。大师我错了，我不该质疑您。求求您，救救我。现在就做法事，把他送走好不好。” 加上萧灵昀的请求，贾半仙也终于答应了。 贾半仙当即回去联系众位弟子前来布置。唐思涵虔诚的跪在地上，贾半仙穿着道袍，一手持着木剑，一手摇着摄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旭日东升，来衙门工作的瓦匠工人陆陆续续到来，看到唐思涵虔诚的跪在地上，也是见怪不怪了。 神算子和他的徒弟贾半仙在古城是很有名望的。这几年，神算子渐渐隐退，他的徒弟贾半仙开始上位。贾半仙相比他的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 历任知县都会拜访贾半仙，唐思涵不去拜访，反而显得奇怪了。 “收。”随着贾半仙一声令下，法事结束。 唐思涵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许飞扬上前扶起唐思涵，在唐思涵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唐思涵转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大师，可以了吗？” 看着唐思涵的样子，萧灵昀心里除了心疼，就是难受。 贾半仙点点头：“切记，要多做善事。” 唐思涵点点头：“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 萧灵昀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唐思涵——过河拆桥。 唐思涵拿下的不止贾半仙，还有来上班的瓦匠工人。 贾半仙一脸错愕：“大人，您这是何意？” 唐思涵一把拉过同样一脸错愕的萧灵昀：“在古城，除了他没人会真心对本大人好。古城什么样，本大人认了，死在这本大人也认了，但是想耍本大人，想都不要想。” 第三十一章 三缄其口 贾半仙问：“唐大人，难道老夫算的不准吗？” 唐思涵说：“很准，准的让本大人不得不怀疑，你们是有意为之。在本大人的床底下，有个密道对吧。可是，地板都掀起来有半个月了，为什么没有人跟本大人通报这件事。” 唐思涵说着看了那一群瓦匠工人一眼。瓦匠工人心虚的低下头。 两名捕快抬着一箱子的蜡烛，放在唐思涵的面前：“千爷，这是从你家搜来的。还要本大人跟你说的，更详细一些吗？” 千爷——是对骗子一行的头头的尊称。 贾半仙错愕的看着唐思涵，在他得意的以为唐思涵终于上钩的时候，唐思涵也给他布好了鱼钩。 唐思涵说：“蜡烛里面兑了麟粉，麟粉易燃，发出幽蓝的火光，就像鬼火一样。这些瓦匠经常加班，本大人奇怪的很。你们是在调查本大人的行踪。知道本大人经常在千算阁待到半休，就通过密道，调换了千算阁的蜡烛。” 萧灵昀明白了，昨晚唐思涵假装吓坏了，是在给贾半仙撒饵，好将他和他的众位弟子聚集在一块，一网打尽。 “你昨天晚上装的可真像。”萧灵昀笑着说。 唐思涵挽着萧灵昀的胳膊，像个撒娇的小孩子：“哥哥，你昨天晚上太让人感动了。” 这声‘哥哥’是称呼萧灵昀。虽然唐思涵喜欢喊萧灵昀的大名，在他心里，还是认可萧灵昀这个二哥的。 萧灵昀推了唐思涵一把：“当着属下的面，注意形象。” 唐思涵‘哦’了一声，继续说：“本大人查到，古城经常会发生修桥、立庙、铺路的事。就让人去调查了一下，结果发现，他们这些人，大部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你贾半仙。你贾半仙算命不收钱，就是最大的漏洞。不收钱，你能喝得起那么贵的茶。” 贾半仙也是极其聪慧的：“原来唐大人那天喝了老夫的茶，就开始给老夫布局了。” 唐思涵笑了：“千爷更厉害，从萧灵昀开始，就给本大人布局了吧。他这个傻狍子，一听我有血光之灾，你别说掏空他的口袋了，就是让他去借高利贷，他都不会犹豫。” 萧灵昀尴尬的往边上挪了挪，他当时确实有过借高利贷的想法。 唐思涵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千爷，下半辈子，好好琢磨琢磨，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贾半仙说：“还记得那个女人吗？” 唐思涵脸色变了变。萧灵昀想起第一次带唐思涵去见贾半仙，唐思涵当时的反应是：恐惧、激动、紧张。 唐思涵脸色铁青，直勾勾的盯着贾半仙看，突然他又笑了起来，灿若莲花，好似将阳光都种在了脸上：“本大人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不知道她接不接得住。” 贾半仙傲娇的说：“死鸭子嘴硬。” 唐思涵保持着灿烂的笑容：“可惜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贾半仙的表情顿时暗淡了下去。 他们两个说的话，萧灵昀听不懂，但是能感觉到贾半仙口中的杀气，让其不寒而栗。而唐思涵并没有被贾半仙吓到，脸上的笑容更甚。 然而当贾半仙被带走后唐思涵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心情变得格外的沉重：“我要去睡会儿。” 萧灵昀点点头：“我得去看柳姑娘的比赛。” 唐思涵点点头，在唐思涵转身的一刹那，萧灵昀叫住了唐思涵：“小二，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希望我能帮上忙？” 唐思涵点点头，在萧灵昀期待的眼神中，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唐思涵的心性还跟十年前一样，只是他的心里多了很多的秘密，很多不能跟萧灵昀开口，让萧灵昀帮他共同承担的秘密。 神算子和贾半仙以及贾半仙手下几位有血案的，都被判了斩立决。其他人视情节的轻重，有的判了终身监禁，有的判了三五年劳改。那些刚刚入行的，教训一顿，登记在册，就放回去了。 除了房契地契，钱帛并没有收上来多少。大部分的钱，都被他们拿去挥霍了。看来他们自己也知道，干这行，朝不保夕。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挣了花了，花了再挣。 萧灵昀喜欢清晨的阳光，清晨的阳光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照在身上，很舒服。 整个衙门都在忙碌，忙着将贾半仙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萧灵昀走到衙门口，衙门口除了两位站岗的捕快，显得有些萧条。 “救命，救命。” 萧灵昀正走着，耳畔传来虚弱的求救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金凤的父亲——金老爹。金老爹手里握着一把菜刀。他的牙齿很大，很白也很密集。上下两排整齐的牙齿，紧紧贴合在一起，在他的嘴唇上，溢出一层黏糊糊的唾液。他举着刀，两只不大的眼睛，强行睁的很大，眼白上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而求救的人，躲在衙门口的石狮子后面，他面色苍白，胯下一片血渍。 两名捕快也发现了情况，两人不约而同拔出配刀，横拦在受伤的人前面，威胁金老爹放下刀。 受伤的人，朝着衙门连滚带爬转了进去。不放心的萧灵昀也紧跟其后，返回衙门。 因为这个受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要跟柳潇潇生死决斗的余光雄。 萧灵昀跑回衙门，已经不见余光雄的影子。不过地上的斑斑血迹，暴露了余光雄的行踪。 余光雄躲在千算阁的一个小角落里，坐在地上，上半身依靠着身后的墙壁。 衙门正是忙碌的时候，自然无人发现有这么个闯入者。 很快，那两位守门的捕快之一找了过来。 余光雄像是受惊的孩子，捕快要把他拽起来，他哭着祈求：“我招供，我都招供，让我在这躲一会儿。不，你们抓我，你们快抓我，把我抓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另一位捕快也回来了：“大人说他累了，要休息。让先把两个人关起来，分开关。” 余光雄好像受到了多大赏赐一样，双手握拳，手肘并在一起，高高举起：“快，快把我关起来。” 第三十二章 如有隐忧 金大叔被关了起来，就关在余光雄的对面。余光雄躺在一顿稻草上，裤子上全是血，眼里无光，生无可恋。 萧灵昀拿着药箱，给余光雄上药。但是看到余光雄伤口的一瞬间，萧灵昀浑身汗毛倒立。 捕快们给金大叔和余光雄办理完入住牢房的手续，唐思涵就起来了，端着一杯茶，一口接着一口：“大叔，下手够绝的呀！” 金大叔说：“不是我干的。有人跟我报信说，我的仇人在翡翠竹林里，让我赶紧去，我就去了。去了，他已经这样了。” 唐思涵问：“那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金大叔低下头：“我想杀了他。” 唐思涵平淡的问：“因为你女儿。” 这句话，戳中了金大叔的痛点。金大叔抹了一把眼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余光雄这个时候也开口了：“不是他干的，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唐思涵问：“谁呀？” 余光雄摇摇头：“我不认识，但是他好厉害。她好美。”说到‘她好美’三个字的时候，余光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身边充满了粉红色的气息，那是初恋的味道。 唐思涵问：“对方是两个人，一男一女。” 余光雄强调道：“是一个丑男，和一个仙女。”余光雄说着又哭了起来：“我好后悔，我为什么要来古城。不，我不后悔，能遇见她，我不后悔。” 萧灵昀拿出止血药粉，一边上药一边问：“她叫什么名字？” 余光雄笑着说：“她说她叫慕容雪。” ‘啪’那是瓷器毫无征兆的碎裂声。 萧灵昀，余光雄，金老爹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瞥向唐思涵。 唐思涵脸上闪过一丝阴沉，随即恢复正常。拍拍手，无所谓的说：“手滑了。” 萧灵昀担心的看着唐思涵。唐思涵手肘支撑着身子，依靠在牢房门口：“余公公，别伤心，至少小命保住了。再说了，你一把年纪了，也该保养保养身子了。觉悟很高吗，本大人很欣慰。” 萧灵昀没好气的看了唐思涵一眼，你这也算安慰。不过萧灵昀也知道，他这是在转移话题，便选择了沉默。 余光雄的伤跟符贵被杀害的时候，伤口一致。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唐思涵并不打算放过余光雄：“那日，药无尘邀请你去他家做客，你在他家做了什么？” 余光雄生无可恋的回答，他还沉浸在跟慕容雪的初次见面中：“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唐思涵说：“药无尘死了，你知道吗？” 余光雄说：“又不是我干的。” 唐思涵说：“可是你没有办法证明，余光雄死的时候，你不在药家呀。” 余光雄说：“你不是一直派人跟着我吗？” 唐思涵说：“可是余光雄的死亡时间，刚好在你脱离本大人监事的空间内。” 萧灵昀没有跟唐思涵告别，就离开了牢房。 从衙门出来，萧灵昀匆匆往地狱之眼赶去。他想第一时间告诉柳潇潇，余光雄自首了。哪曾想，地狱之眼好几年没有开过了，来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萧灵昀与这些看热闹的人不同，他们纯粹是看热闹，萧灵昀则是担心柳潇潇。 正如唐思涵所说，萧灵昀就是心太善。哪怕是跟他没有关系的人，知道对方有危险，萧灵昀也会拼尽一切去帮他，为他担心。 旭日东升，渐渐照亮整个地狱之眼。这里水汽很重，明明是盛夏，却很冷，像冰窖一样。 忽然，萧灵昀在前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费劲力气挤过去，这次是他的手搭在了胖子的肩膀上。 胖子彭吉看到萧灵昀，并没有惊讶，反而是责怪：“你怎么才来。” 萧灵昀惭愧的说：“你来的真早。” 彭吉说：“我昨天都没回去，特意租了一些板凳，这地狱之眼的前三排都被我包了。天还没亮，就全租出去了。” 萧灵昀敬佩彭吉做生意的头脑。他知道萧灵昀要来，特意留了两个最好的位置。 可是萧灵昀该怎么跟彭吉开口呢？ 萧灵昀将彭吉拉到没有人的地方，小声将余光雄自首的消息告知了他。 “钱还没有花吧，赶紧退给大家吧！” “退？”彭吉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萧灵昀：“我为什么要退。” 萧灵昀愣了一下，别人花钱了，没有买到期许的货物，为什么不能退。 “你别管了。回头请你吃饭。”彭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挺着大肚子，像一位常胜将军，又回到了他的生意场。 萧灵昀错愕的看着彭吉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不会被人打死吗？” 柳潇潇已经进场，萧灵昀隔着地下泉，焦急的等待着。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萧灵昀心里奇怪，余光雄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萧灵昀踮起脚尖，朝着比赛场的方向望去。 一个胖子，蒙着脸，从另一个入口，走到了比武场中央...... 胖子彭吉被打的鼻青脸肿，萧灵昀先送彭吉回去，又返回了衙门。先去了牢房，唐思涵已经走了。又去千算阁，那个地方是唐思涵最常去的地方，然而萧灵昀还是没有找到他。最后去了唐思涵的临时卧室。 唐思涵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就好像抱着一个小婴儿一样。他呆若木鸡的坐着，甚至萧灵昀来了，他都没有发现。 萧灵昀第一次见到唐思涵如此失魂落魄，如此绝望无助的表情，他很担心唐思涵，希望他承担一些。 然而唐思涵并不这么想，他快速的把什么东西塞回枕头里，将枕头放回原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恢复如初：“找我？” “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唐思涵点点头：“好啊，吃什么？” 唐思涵一边问一边穿鞋子。 两人来到鹿鸣楼，萧灵昀先要了一壶菊花茶。将菜单递给唐思涵。唐思涵也不客气，接过菜单点了好几样萧灵昀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美食。 轮到萧灵昀了，他点了一个莲藕炖排骨。 唐思涵心情不太好，萧灵昀点了菊花茶和莲藕炖排骨，这两样，都是可以让人心情振奋起来的美食。 第三十三章 善有善报 一顿饭吃完，唐思涵还是什么都不肯说。萧灵昀也没有强迫他，只是隔三差五的，就会找唐思涵一起吃饭。 两人什么都聊，只是大部分时候，都是萧灵昀在说话，唐思涵很少开口。他是一名合格的聆听者，坐在萧灵昀的身边，听他讲过去的十年各种经历。 余光雄的伤很重，萧灵昀去看唐思涵的时候，顺便去给他看看。没有因为余光雄是名罪犯而嫌弃他。 萧灵昀给余光雄看完伤，没有马上离开。提着一篮子鸡蛋一包红糖，寻找柳潇潇。 柳潇潇听说萧灵昀来了，特意换掉难看的捕快装，换上她最喜欢的蓝色襦裙，戴上她平时不喜欢戴的发钗。换成女装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柳潇潇，与京城的大家闺秀，豪门闺女并没有什么两样。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大家闺秀，豪门闺女，自带大家风范。 柳潇潇换好衣服，就又后悔了。不过是一个乡下小子，也值得她这样精心打扮。想要巴结她，攀扯她的穷小子，不知道有多少个。不过是看上她们家的势力，想要借一把东风罢了。 柳潇潇这样想，又把衣服给换掉了，换成了难看的捕快装。鲜红的捕快装，穿在柳潇潇身上并不难看。大家闺秀，豪门闺女转瞬间又变成了英气十足的女侠。柳潇潇对这个打扮很是满意，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就出门了。 柳潇潇并没有直接去找萧灵昀，假装来一个偶遇。萧灵昀却是专门来找她的，柳潇潇心里得意不已，又故作矜持，摆出一张冷脸：“灵昀，你找我。” 萧灵昀点点头，递上鸡蛋和红糖：“我看你不喜欢吃猪肝，就买了一些红糖和鸡蛋。这鸡蛋是吃水果长大的母鸡下的，所以鸡蛋别有一番清甜滋味，没有一点蛋腥气。这红糖也是特别好的红糖，磨得细细的，热水一冲就开了。” 柳潇潇心里对萧灵昀的好感打了一个折扣：“你要给我送礼。” 萧灵昀摇摇头，又害羞的点点头。 柳潇潇心里对萧灵昀的好感又打了一个折扣：“什么事？” 萧灵昀将柳潇潇拉到一旁，小声说：“你在这受伤的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你父亲。” 柳潇潇不解：“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萧灵昀说：“你父亲是丞相，唐大人就只是个小知县。你在这里受伤，你父亲肯定把一切责任怪在唐大人的头上，那么他的仕途就到头了。唐大人不容易，没有靠山背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柳潇潇气极反笑：“唐小二用得着你在这给他当说客，他捉弄我的时候，可是很嚣张。” 萧灵昀强行解释：“唐大人跟关系好的人才会这么相处。他以前也经常捉弄我。这说明你在他心里是这个。”萧灵昀竖起两根大拇指：“你千万别找他麻烦。” 柳潇潇固执的说：“老娘就招他，怎么滴吧。” 萧灵昀着急的劝说：“柳姑娘，你这么年轻，不要动不动就老娘老娘，这样不好。” 柳潇潇得意的说：“老娘我就喜欢，管得着吗你。” 萧灵昀说：“是是是，我管不着。那个说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告状。” 柳潇潇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鸡蛋和红糖，给了萧灵昀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走了。 柳潇潇收了他的礼物，就代表不会告状了，萧灵昀大喜，不住道谢。 柳潇潇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配刀，短刀‘咣当，咣当’丢在桌子上。本想把鸡蛋也丢出去，想想又算了。鸡蛋红糖放在梳妆台上，柳潇潇双手握紧拳头，在梳妆台上不住的捶打：“可恶——可恶啊——” 每天早晨，萧灵昀都会提着药箱，给余光雄换药。虽然他穷凶极恶，罄竹难书，但是在萧灵昀眼里，他就是一个病人。是病人，就应该受到好的照顾。 住在对面的金大叔，面前是三菜一汤，还有他老婆亲手蒸的馒头，吃的格外香甜。再看看余光雄这边，一个草饼，半碗清水。 余光雄躺在干草堆上，口中喃喃之语着：“我听说，古城是个自由的国度，就是杀个人，也不会有事。没想到啊，我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古城，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致。自由的同时也意味着风险。” 余光雄侧卧着，看着隔壁的金大叔香甜的啃着鸡腿，委屈的说：“我想吃烧鸡。” 金大叔冷笑一声，扬扬手中的鸡腿，狠狠咬下来一大口。吃也就算了，他还吐了出来：“这鸡腿真油腻，还没这小咸菜好吃呢。嗯，好吃，小咸菜真好吃。” 萧灵昀哭笑不得。看余光雄一大把年纪了，日子也没几天了，就给他买了一只烧鸡。 余光雄抱着烧鸡，大口大口的吃着：“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烧鸡了。” “那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还有什么话。” “唐大人问我在药无尘家都发生了什么事，有件事，我没跟他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就告诉你好了。” 萧灵昀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又折返回去：“您说。” “药无尘想要我手里蛇药的配方，我怎么可能给他。我打算把它带到阴曹地府去，那东西是个祸害，留不得。” 萧灵昀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给余光雄倒了一杯菊花茶。 余光雄喝了一口，继续说：“我不给，药无尘就想招我孙女婿。本来他挑的是他大女儿家的一个女孩，那女孩子是药无尘的大女婿跟前妻生的，跟他们药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小女儿的亲闺女了。” 萧灵昀不解：“余光雄哪里来的小女儿，他只有一个女儿。” 余光雄笑了：“枉你在药家干了一年，这点事都不知道。” 萧灵昀尴尬一笑：“您继续说。” 余光雄说：“药无尘有两个女儿，小女儿药香儿因为跟家里的下人相好，闹出丑闻，被她爹逐出家门了。所以，明面上，药无尘就六个孩子，其实是七个。” 萧灵昀问：“你是说，药无尘的小女儿药香儿——弑父。” 余光雄香甜的啃着鸡腿：“我可没这么说。” 萧灵昀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第三十四章 提供线索 萧灵昀找到唐思涵，脸上的兴奋色彩不言而喻：“我知道是谁杀了药无尘了。” 唐思涵茫然的看着萧灵昀，又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许飞扬。许飞扬搬了一把高椅子给萧灵昀，让萧灵昀坐在唐思涵的身侧。又倒了一杯水给萧灵昀喝。 唐思涵穿着红色的家居服，没有穿外套，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中央。他的坐姿笔直，腰细如蜂，肩膀窄窄平平，忽略他的身高，俨然一位冷静沉着的俊公子形象。 唐思涵变化真的很大，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处事不惊的态度。萧灵昀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像个小丑。 唐思涵并没有嫌弃他这个兄弟，静静的看着萧灵昀坐下，喝水，又分神了一会儿。 萧灵昀想起来的正事，擦了一把嘴上的水渍：“杀害药无尘的人，是药无尘的小女儿药香儿。” 唐思涵脸上有了动容的色彩，往萧灵昀这边靠了靠，认真听萧灵昀讲。 萧灵昀认真的讲道：“药无尘有七个儿女，对外却只宣称有六个儿女，甚至他的寿宴，家族里面的聚会，也都不会让小女儿和她的家人参加。” 唐思涵托着下巴问：“那药香儿到底做了什么，让她爹这么恨她呢？” 萧灵昀说：“药无尘曾经准备将药香儿许配给古城另一家大户夏家，做已故的夏老爷子的填房夫人。可是药香儿看不上年纪比他大将近三十岁的夏老爷子。跟家里的一个小厮跑了，他爹自觉颜面无光，就跟药香儿断绝了父女关系。甚至药香儿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作为外公的他，都没有出现过。相反，药家的另外几个子女成亲，生子，药无尘可是很大方的，每人打了一个足斤足两纯金生肖摆件。听说那生肖摆件每一个都有一百斤。药家所有的新生儿都有，唯独药香儿的孩子没有。” 唐思涵说：“这也没什么吧，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 萧灵昀说：“如果是彻底断绝父女关系也就罢了。关键是这药无尘，为了教训家里的其他子弟，刻意作践小女儿一家。” 唐思涵平静的问：“那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萧灵昀说：“药香儿过惯了大小姐的日子，跟家里的小厮跑了。她带走的私房钱很快就被她挥霍光了，不得已，又求到了药无尘的门下。药无尘表面大度，给了药香儿的丈夫花容一个管家的职位。” 唐思涵打断萧灵昀：“曾经的大小姐，变成了现在家里的下人，确实挺折辱人的。” 萧灵昀说：“药无尘一旦不高兴，就对小女婿，非打即骂。这小女婿也是好脾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久而久之，心里积攒的愤怒多了，终于痛下杀手。” 唐思涵说：“花容可不会武功。” 萧灵昀说：“所以这个时候，有个关键的人物登场了。他就是余光雄。” 唐思涵点点头：“这个余光雄，进入药家后，我的人就暂时断了跟踪。再发现他的时候，药无尘已经死了好久了。” 萧灵昀说：“没错。可是有一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 唐思涵问：“什么？” 萧灵昀说：“药无尘跟余光雄，他们俩根本不认识。” 唐思涵说：“我知道，药无尘热情款待他，不过是想要他手中蛇药的秘方。” 萧灵昀点点头：“没错。药无尘很贪心，我的小小万消膏他都要抢，更别说蛇药这种举世无双的毒药了。” 唐思涵问：“你的万消膏卖的怎么样？” 萧灵昀顿时被带偏：“超好的。今天早上刚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唐思涵点点头：“有空去丰庆楼吃个茶点，听个书。” 萧灵昀顿觉不对劲，也没有细细往下想：“药无尘很贪心，于是就把余光雄请到家里，热情款待。可是余光雄也不傻，哪里会轻易把蛇药的配方交出去。药无尘恼羞成怒，决定动手抢。余光雄就算轻功了得，那个地方可是药无尘的家，高手如云，还有玲珑楼的刺客坐镇，岂是余光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于是余光雄被侵住了。花荣作为药家的管家，去见一个囚犯，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于是两人一合计，花荣给药无尘下药，余光雄一剑封喉，嫁祸给肃杀使者。” 萧灵昀叙事的时候，巧妙的将‘粉色事件’给略过去了。 唐思涵说：“你怎么知道药无尘是中毒了，我们在他身上可是没有测出任何有毒的物质。” 萧灵昀说：“蛇药，发作快，挥发的也快，自然查不出来什么。但是别忘了，我给药无尘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格外的扭曲，好像蛇一样，这就是中了蛇药的症状呀。” 唐思涵问：“花荣在药无尘身边待了十几年，要下毒，岂不是随时都有机会，为何偏偏要等到现在呢。” 萧灵昀说：“那是因为还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萧灵昀便将余光雄告诉他的那件隐秘事，告知了唐思涵。 唐思涵脸上充满了疑惑：“有一点，我们调查的很像，就是凶手有两个人。但是药无尘死的时候，药香儿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啊。药香儿一整晚都被她大嫂拉着聊家常。” 萧灵昀‘啊’了一声。短暂的疑惑之后，萧灵昀拍了一下巴掌说：“这就说的通了。药香儿也不会武功。药无尘是被高手一剑封喉，所以花荣的搭档一定是一位高手。而药家，刚好不缺高手。把他们全部叫过来，挨个审问，一定能找出其中的猫腻。” 唐思涵拿出一摞口供，放在萧灵昀的面前：“都问过了，这是口供。” 萧灵昀再一次惊叹唐思涵办事的效率，这也太快了吧！ “这是一般的审讯流程，没什么好惊讶的。“ 萧灵昀‘啊’了一声，他可什么都没有说，唐思涵这默契的接话是怎么回事。还是说，萧灵昀说了，只是他马上就忘记了。 不过很快，萧灵昀就想明白了，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许飞扬，把药无尘命案事件的证物，给萧先生拿过来。” 这下轮到许飞扬吃惊了。 “萧灵昀虽然比咱们慢了一大截，那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既然萧灵昀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就给他看看。相信萧灵昀一定会发现很多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药无尘要给余光雄挑个媳妇的事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我们不就不知道么？” 唐思涵又在别人没有提出质疑的时候，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对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许飞扬点点头，抱着一大筐的物证，摆在萧灵昀的面前。 萧灵昀倍感压力，他只是单纯的想提供一点线索，没想改行啊！ 第三十五章 公开审案 物证是一副画，一个碎了的镯子，一张遗书的草稿纸，还有一张病历单。其它大部分都是药家人的口供，有好几百份，每一份都详细的记录了对方跟药家的关系。再加上每个人的档案户籍，萧灵昀整整看了一宿，也不过看了十分之一不到。 萧灵昀把自己发现的几个关键性疑点，交给唐思涵。 做自己不喜欢或者不擅长的事情，果然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萧灵昀喜欢读医书，喜欢研究医术。如果是让他读医书或者研究医术，就是连着三天三夜不睡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唐思涵递给萧灵昀一杯人参花茶：“感觉怎么样？” 萧灵昀喝了一大口茶：“很累，但是感觉这一晚，还蛮充实的。” 唐思涵问：“等会儿要公开审理药无尘的案子，要不要旁听旁听。” 萧灵昀无比肯定的说：“要，肯定要。药无尘买凶杀人，这件事，我肯定要跟到底。”说到买凶杀人，萧灵昀忙问：“查出来，是谁杀了符贵吗？” 唐思涵摇摇头：“药无尘倒台后，玲珑楼的人都悄无声息从药家撤走了。没有一点线索。” 萧灵昀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振奋起来了：“杀害符贵的人，是一个丑陋的，个子很高，人很强壮，不爱洗澡，不爱梳头，不爱刮胡子的男人。他身边跟着一位长得很漂亮，连余光雄这样阅女无数的人，看了都心生荡漾的美女。” 唐思涵拍了萧灵昀一下：“可以呀！” 萧灵昀苦笑一声：“可是怎么抓到他们呢？” 唐思涵沉思了一阵说：“得先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才好下饵。” 道理很简单，但是怎么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就很难了。 萧灵昀跟着唐思涵来到审案现场，说是公开审判，除了当事人，连一个围观群众都没有。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药家肯定是使了手段，不然药无尘被杀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没有围观群众。 大厅里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跪着，或者躺着，十几号人。 许飞扬、柳潇潇和其他捕快们站着；花荣、金老爹还有药无尘的几个子女跪着；余光雄和死者药无尘并排躺着；唐思涵和萧灵昀坐着。 唐思涵说：“想必把大家叫过来，为的什么，大家都很清楚了。杀害药无尘的真凶，到底是谁？” 药香儿突然站起来，指着余光雄恶狠狠的说：“这还用查吗，是他，就是他。我父亲把他敬若上宾，他却狠心将其杀害，求大人给小妇人做主。”药香儿说着又噗通一声跪下去了。 花荣跪走两步，跟药香儿并排跪着，跪拜下去：“求大人做主。” 余光雄翻着白眼，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蠢的他都不想理他们，将头歪在一旁。 金老爹大声质问：“大人，您还在等什么？我的罪我认了，求大人严惩凶手。” 唐思涵不紧不慢的说：“查案是官府的事，谁有罪谁无罪，自有律法来评判。若你觉得谁有罪，谁就有罪，还要我们官府做什么！” 金老爹默默低下头。 唐思涵站起来，走到余光雄的身边，蹲下身子说：“你不要以为你没有杀人，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你虽然没有杀人，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比杀人更可恶。” 余光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那些女人都是自愿投怀送抱的，我可没有逼她们。” 唐思涵说：“如果没有蛇药，我想没有人会对你投怀送抱吧。你四处采花本就罪大恶极，还将人家姑娘折磨的痴痴傻傻，等着被砍头吧！” 余光雄终于感觉到害怕，忙问：“大人您在跟我开玩笑吧！” 唐思涵反问：“本大人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余光雄说：“我觉得像。” 唐思涵想了一想，认真又好像在开玩笑：“你一定会被砍头的。” 余光雄眼睛一翻，露出眼白，直接晕了过去。在牢房里，余光雄只是猜测，但是当事实真的落到他的头上的时候，他还是吓晕过去了。 金老爹噗通一声磕在地上，脑门上磕出一圈鲜血：“多谢大人。” 唐思涵点点头：“金老爹，本大人查了你的档案，发现你风评不错，知道你是爱女心切，但是本大人还是打算关你几天，让你知道知道，病急乱投医的下场。你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如直接请教我们专业人士。事关私密，我们衙门完全可以做到保密。可是你却不信任本大人。” 金老爹又磕了一个响头：“草民认罚。” 两名捕快上前，将金老爹重新收押。 药香儿问：“大人，既然余光雄不是凶手，那么杀害我父亲的人，究竟是谁，还请您明示。” 唐思涵说：“杀害药无尘的是药家大小姐——药昧儿。” 药昧儿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怎么可能。父亲的房间，除了花荣管家，别人是不可能进入的。” 唐思涵说：“如果药无尘用了药，脑袋昏昏沉沉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在意是谁把他送回房间的。” 药昧儿说：“证据，没有证据，都是诽谤。” 唐思涵说：“你父亲曾经给你写过一封信，说想你了，让你带着你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去家里，是不是。” 药昧儿回答：“是。” 唐思涵说：“你一定很奇怪，药无尘为什么要你带上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对不对。” 药昧儿狠狠瞪了花荣一眼：“是，但是我还是做了。父亲从小教育我们，身为药家的人，享受着药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做好为药家牺牲的准备。” 唐思涵说：“药无尘说服你要把你的养女嫁给余光雄，为了讨好你，送了你一个镯子，是你母亲的镯子对吗？” 药昧儿点点头：“我不小心把它弄坏了。” 唐思涵笑了：“你在夫家守寡十多年，膝下无儿无女，在夫家谨小慎微，每日如履薄冰。你的几位养子养女虽然没有把你当母亲，倒是没有为难你。你对几位养子养女，也是尽心尽力，帮助他们成家立业。但是当你父亲对你说，让你把最小的养女嫁给余光雄的时候，你怒了。一旦你这么做了，那么你就会成为夫家的头号公敌。这么多年努力维系起来的和谐，就会烟消云散，你在夫家的日子，就彻底不好过了。” 药昧儿说：“这也不能证明我杀了我父亲。” 第三十六章 藏头护尾 唐思涵说：“你以为你父亲眼里只有药家的利益，所以没有考虑到你在夫家的感受。药无尘觉得，反正这孙女也不是药家的人，为药家做出贡献也是应该的。所以你愤怒后并没有马上想到杀人，真正让你起杀心的是这个。” 唐思涵将药无尘写的遗书草稿放在药昧儿的面前：“药无尘得了重病，随时会死。为了防止药家垮台，他就想到了立遗嘱。首先是药家五位公子不能分家。当然了，这封遗书因为没有盖章，还不具备法律效应。其次，药无尘除了提到五位公子，还提到了一个人，就是七小姐——药香儿，现在的花夫人。” 药香儿抬起头指着自己：“我。” 唐思涵说：“药无尘虽然恨你不顾家族利益跟一个小厮跑了，但是你毕竟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不心疼你。在他的遗书里，你们夫妻二人可以分到一家年收入三百两的小药店。通篇只字未提大小姐——药昧儿。你突然发现，你为家族的牺牲很可笑。” 药昧儿说：“父亲从小教育我们，身为药家的人，享受着药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做好为药家牺牲的准备。我放弃了我最爱的人，跟一个比我大四十岁的老头子一起生活。父亲说，我夫家有的是钱，我不缺这一点，就不给我了。小妹日子苦，所以给她一点。当我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确实很愤怒，跟父亲大吵了一架。我就给我的养子写信，让他多带点人来，把我们接回去。” 唐思涵说：“除了写信给你的养子，你还模仿你父亲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花夫人吧！” 唐思涵说着，看向药香儿。 药香儿说：“我确实收到我父亲的信，他说他生了重病，快要死了，想见见我和孩子。” 唐思涵说：“停。” 所有人看向唐思涵。 唐思涵不紧不慢的说：“信里提到了药无尘生了重病。这件事，五位公子恐怕都不知道吧！” 药无尘的几个儿子羞愧的低下了头。 唐思涵说：“两封信里提出的时间点很奇怪。大小姐让养子本月初五戌时初的时候把养女接走。让七小姐在戌时一刻的时候来。理由就是，药无尘不想被其他子女看到。七小姐一直对药无尘有愧疚，怎么可能不听。大小姐真的是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帮大小姐送信的那位信使目前就在衙门，大小姐，想要见见他，跟他当面对质吗？” 药昧儿没有说话，唐思涵又抛出一个强有力的证据：“虽然你模仿你父亲的笔记模仿的很像，但是毕竟你嫁人后很少回家，多少还是有些出入的。” 唐思涵拿出药无尘近期的书法，跟写给七小姐的信作对比。比如‘永’这个字，那一勾，药无尘的书法写的很粗，写给药香儿的信就纤细了一些。 唐思涵又拿出一张纸，这张纸上有几个墨点：“这个是在大小姐您的房间找到的，这些墨点刚好跟您模仿药无尘的笔迹写给七小姐的信上面的字重合。药无尘对出嫁的女儿真的很小气，准备的纸都是最差的草纸。” 唐思涵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药香儿整个人瘫软在地，指责药昧儿：“大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把自己的亲侄女推入火坑。” 药昧儿说：“把你女儿推入火坑的父亲，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写了信把你们引来了，可是把蛇药端给你女儿的是父亲，不是我。” 花荣跳起来：“你这个毒妇，如果你不把我妻儿骗去药家，又怎么会……” 花荣说到这里，颓然坐下：“罢了罢了，都是岳父造的孽，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药香儿抓着丈夫的手臂：“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花荣按着药香儿的手说：“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吧！” 药香儿错愕的看着她同床共枕十多年的丈夫，好像第一天认识他一般：“那可是你的女儿。” 唐思涵说：“花夫人，你也不要怪你的丈夫，他也有自己说不出口的苦衷。” 药香儿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丈夫看。花荣勾下头，不敢对视妻子的眼睛。 那一瞬间，萧灵昀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唐思涵继续说：“这蛇药不但可以给别人用，还能自己用。余光雄知道药无尘给他设的是鸿门宴，假意答应，跟药无尘一起服用下蛇药。余光雄多次使用蛇药，身体早已免疫，清醒的时间也短。这段时间，花荣管家在干嘛呢，有人告诉你，你夫人来了，于是你就去看你夫人，却意外得知，你夫人是带着女儿来的。外公想念女儿了。你察觉到不好，就去客房找你女儿，然而这个时候，余光雄已经不知所踪，你的女儿已经惨遭毒手。你愤怒至极，就去找药无尘理论。你本不想杀他，只想要一个说法，毕竟你也是一位父亲。你动手之后很害怕，这毕竟是你第一次杀人，你慌慌张张的跑了，但是这一幕被大小姐看到了。” 药昧儿笑了：“大人，你说我跟我妹夫合谋杀了我父亲。” 唐思涵说：“本大人可没有这么说。” 药昧儿说：“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认了吧！我把迷迷糊糊的父亲送回房间，要他改遗嘱，把母亲当年陪嫁的人参田交给我。他不答应，我恼羞成怒，就跟父亲理论了起来。父亲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就磕倒了。我吓坏了，就跑回房间。等我冷静下来后，我发现我的镯子不见了，就回去找。我发现父亲他并没有去世，我是想救他的。只要他答应收回遗嘱，或者把母亲的人参田交给我。他不但不答应，还教训我。我就跟他争吵了起来，错过了最佳时间。我担心被人发现，就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假装成他是被高手杀死的。” 药香儿恼怒道：“大姐你怎么能。” 药香儿话未说完，被花荣拽了一把：“行了。” 药香儿一脸疑惑，越发不能理解丈夫了。 第三十七章 鲸落万象 唐思涵从一个纸袋里拿出指甲盖大小一块碎片，放在药昧儿的面前。 药昧儿说：“这个镯子，确实是跟父亲起争执的时候，无意中打碎的。” 唐思涵接着说：“但绝对不是你把药无尘送回卧房的。我猜你因为某些原因，进入了药无尘的书房，发现了遗书的草稿，于是去找药无尘理论。你发现药无尘的房间没有锁门，就进去了，看到倒在血泊里的父亲，大小姐是想过报官的。但是这个时候，你发现你的药无尘还没有死。药无尘的房间，本大人发现一只被打开的药瓶，你是想过要救药无尘的。可是药无尘一定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你，你就把他给杀了。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把镯子磕破了。因为是母亲的遗物，你舍不得丢。就慌慌张张将碎片全部收走，却不料漏掉了一片。” 药香儿紧紧握着花荣冰冷的手。花荣勾着头，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唐思涵继续说：“花荣冷静下来后，又返回了案发现场，惊讶的发现，药无尘死了，他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是他一定看出来了，凶手不会武功，他就开始布置现场，伪装成药无尘是被高手杀死的模样。” 这就对上了萧灵昀和唐思涵的理论，杀害药无尘的是两个人。 只是这两个人，不是搭档，是两个从未见过面，从未一起密谋过的搭档。两人都是临时起意，都想到了伪装犯罪现场。 萧灵昀想起刚刚花荣的反应，他一定猜到那个看不见的搭档是他的大姐药昧儿。药昧儿之所以认罪，恐怕是也猜到了花荣是那个她看不到的搭档。本着对小妹家有亏欠，她承担了所有。 花荣问：“凶器呢？” 唐思涵继续说：“满屋子都是凶器，还用去找吗？你想到了把这件事嫁祸在余光雄的身上，但是你没有想到，这家伙会投案自首。” 花荣问：“既然如此，那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唐思涵说：“药无尘的宝库里有很多的宝贝，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管弦丝竹，多不胜数。你只需要找到一根金丝，用衣服也行，用窗帘也行，垫在药无尘的脖颈上，只需要一用力，金线穿透药无尘的脖子，就好像一剑封喉一般。做到这一步，应该可以结束了。毕竟余光雄也有可能，趁其不备，勒死他，嫁祸给肃杀使者。可是你偏偏要画蛇添足，给他换了一身衣服。你给药无尘拿衣服的时候，药无尘的尸体已经冷却下来了，身体僵硬，衣服很不好穿吧，在加上他身体扭曲，就更难穿了。你画蛇添足这一幕，让本大人猜到，你就是凶手。需要本大人继续说下去吗？” 花荣心如死灰：“不用了。” 药香儿一把抓住丈夫的手：“不是你干的，不是你。” 花荣说：“岳父的衣服都昂贵至极，有专门的丫鬟打理。每天穿什么衣服，都会登记在册。” 花荣深吸一口气：“唐大人您说的对，我一开始确实没有想到去杀药无尘，我害怕他，怕的要死，但是我也是个父亲，我需要一个说法。可是他呢，他不但没有一丝愧疚之心，还觉得这是我们欠他的。我又欠他什么，他提供了一份工作给我，我也兢兢业业的回报他了。为了他，我把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得罪了，只要谁做了损害药家的事，我都上赶着去处理。有了锅我替他背，有了祸我替他扛，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无边无际的嫌弃。我越是替他背锅扛祸，他就越觉得我是个废物，觉得我想贪他点什么。可是我又贪他什么了。我们一家五口人，至今还租房子住。我爹娘住在厨房里头。我只要回家住，就睡地上，床留给妻子女儿。谁家大管家，做的像我这么凄惨。我在药家十三年，从来没有给我涨过一次工钱。把我当要饭的打发，烂西瓜烂果子，像宝贝似的打发我。” 花荣控诉着对药无尘的不满，药香儿在一旁凄凄惨惨的抽泣着。 花荣越说越激动：“可是到最后呢，他喜欢的那些儿孙们，可有一个正眼瞧他一次。他死了这么久，可有一个人为他掉过一滴眼泪。临了还不是我给他准备后事，却时时处处防着我。不管是谁杀了药无尘，我都感激他。所以我愿意帮她隐瞒。” 药昧儿低下头：“对不起。” 花荣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没有大姐，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药昧儿说：“我进入父亲的房间，是想要把母亲的镯子还给他，顺便告诉他，这个家，我再也不会回来。他不在书房，我就想着，给他留一封信，无意中发现了那份遗书。我去找父亲理论，父亲没有意识到他的错误，还责怪我不该把养女送走，害了香儿的女儿。他把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我本来是要救他的，但是他那么说我，我就害怕了，犹豫了。等我反应过来，父亲他已经去了。我很害怕，不小心把镯子嗑碎了。” 唐思涵将药无尘的遗嘱放在花荣手中，花荣崩溃不已。药无尘究竟是好父亲，还是坏父亲呢？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唐思涵才是那个最大的掠食者。 药家多年来，偷税漏税，欠下五千万两巨额税款。唐思涵并没有因为药无尘刚刚去世，就对药家手下留情。药无尘的几个儿子，在药无尘去世后，还在争抢遗产，唐思涵自然也不会手软。 如果税款他们无法补齐，药家的家产他们一文都分不到。药家五个兄弟因为唐思涵的介入，变得格外的团结。 四处变卖药家产业，填补了税款的亏空，然而留给他们也就不多了。兄弟五人分了钱，就各奔东西。 而药无尘被丢在义庄，无人问津，最后被草草下葬。 药家彻底倒台后，萧灵昀带上美酒，去山坡上看望他的好兄弟符贵。这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 药无尘就像一头巨大无比的抹香鲸，他活着的时候，是海洋霸主。他去世后后，再微不足道的生物，都能从他身上分到一杯羹。 第三十八章 医药工会 药家倒台后，古城医药行业彻底陷入了混乱。被药家控制的那些大夫们，走的走，散的散，归隐的归隐。整个古城本就缺医少药，他们走后，整个古城就只有萧灵昀一个大夫。 这个时候，有人挺身而出，用他瘦小稚嫩的肩膀，迅速控制了古城的医药界，而这个人就是唐思涵。他成立了一个医药工会，推举萧灵昀做会长。 当许飞扬将这个消息告知萧灵昀的时候，萧灵昀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万城医药工会的会长，从医六十年，才混到会长的职位，他才多大，才行医几年。 萧灵昀坚决不接受，许飞扬很是为难。萧灵昀就直接去找唐思涵：“小二，走喝茶去。” “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请我喝茶。”唐思涵笑盈盈的看着萧灵昀。他没有选择自己跟萧灵昀说，想要推举他做医药工会的会长，而是让许飞扬去转告萧灵昀。 看到唐思涵的一瞬间，萧灵昀心里好似明白了什么。唐思涵绝对不是单纯的让他做什么医药工会的会长，肯定还有别的意思。 萧灵昀拉着唐思涵，两人去了三道茶楼。 三道茶是白族人招待贵宾时的一种饮茶方式，一共有三道，分别是：第一道茶清苦之茶、第二道茶甜蜜之茶、第三道茶回味之茶。 第一道茶清苦之茶意味着萧灵昀被药家奴役的那段日子。第二道茶甜蜜之茶意味着萧灵昀结束被药家奴役的日子。第三道茶回味之茶意味着第三段路程开始了。 萧灵昀问：“为什么选我，因为我是你兄弟。” 唐思涵说：“那是因为我只认识你。” 萧灵昀满不在乎的说：“你缺人你跟我说呀。我当年在药家的时候，也认识不少医术高超的前辈，可以推荐给你。” 唐思涵冷冰冰的说：“我不信任他们。” 萧灵昀说：“他们不是坏人。” 唐思涵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接上那天在药家大门口谈论的话题：“还记得包大人吗？” 萧灵昀点点头：“他是个好官。” 唐思涵接着说：“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做好事。” 很残忍，也是现实。 萧灵昀说：“我相信他们的能力。” 唐思涵说：“我不相信，因为我没有跟他们接触过，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认识你。我相信你能做好古城医药工会的会长。” 萧灵昀问：“我知道你了解我。知道我的优点，也了解我的缺点。既然你知道我的缺点，那你也肯定知道，。” 唐思涵说：“萧灵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觉得你之所以能做到医药工会会长的位置，是因为我。你怕自己名不副实，给我造成麻烦。你完全不用担心的。我让你做医药工会会长，就是因为我认识你，我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我知道你能把医药工会做成什么样子，不管能不能做起来，一切都在我可承受范围之内。既然在我可承受范围之内，我为什么不推举你做医药工会的会长。” 萧灵昀问：“其他人怎么想。” 唐思涵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你不会不帮我的，对吧，哥哥。” 唐思涵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一声哥哥，叫的萧灵昀心都要融化了。 萧灵昀点点头：“好吧，我尽力。” 唐思涵欢喜不已：“尽力就行，尽力就行。” 两人喝了茶，就分开了。萧灵昀回到药店，药店门口又大排长龙。送走最后一位病人，萧灵昀回到房间，拿出笔墨纸砚。他要设立一个机构，一个全新的医药体系。 药店每天都大排长龙，萧灵昀感觉吃力，就去拜访那些还未离开古城的大夫们。萧灵昀一个个拜托，一个个的请求，总算是有人愿意留下帮忙。于是萧灵昀把药店的事情，交给他们，一心处理医药工会的事情。 等计划写出来，萧灵昀再三修改，誊写，拿着厚厚一摞计划书，去找唐思涵了。 唐思涵捧着萧灵昀的计划书，看了一个上午。他身边的茶杯，许飞扬给他换了三次，茶水放凉了三次，唐思涵也没有喝一口。 一口气读完之后，唐思涵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般。” 萧灵昀也没有想过一次就通过：“那我再改改。” 唐思涵则直接将计划书甩给许飞扬：“就按这个办吧！许飞扬，你再叫几个人，给萧灵昀打下手。钱不是问题，但是公会要快点给我立起来。” “明白。”许飞扬回答。 萧灵昀和许飞扬来到千算阁，又叫了几个人，接下来就是出预算的时候了。 他们三人依次做了介绍。个子最高，身材最魁梧的叫梁欣宇。那个中等的叫梁浩辰，他们两个是兄弟。高个的那个是弟弟，中等身材的那个是哥哥。那个瘦一些的叫文馨仪，珠算高手。 出预算不是萧灵昀的强项，许飞扬就找文馨仪来帮忙。文馨仪长得白白净净，穿着一样的捕快服，干活一丝不苟。 萧灵昀还发现了文馨仪的不同之处，就是她没有喉结。 许飞扬给萧灵昀泡了一壶普洱茶，两人对坐。许飞扬一边给萧灵昀倒茶，一边打量萧灵昀的反应。见萧灵昀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他忍不住先开口了：“大人委派您做医药工会会长的时候，我还有些奇怪。你猜大人说什么？” 萧灵昀喝了一口普洱茶问：“他说什么？” 许飞扬说：“大人说，他这个哥哥（指萧灵昀）很聪明，很睿智，各方面都比他强。药无尘那个案子，如果是你来调查，那么多线索摆在眼前，您肯定能一眼找到凶手是谁。” 萧灵昀笑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像唐大人那样，想的那么长远。压着药无尘的案子不审，去调查人家的内务。” 许飞扬说：“这就是你的缺点了，过分的谦虚。” 萧灵昀说：“唐大人擅长进攻，我不行。而古城刚好缺一个会进攻的知县。” 许飞扬给萧灵昀续了一杯茶：“所以大人才敢把守成的任务交给你。” 萧灵昀提议：“晚上大家去鹿鸣楼聚聚，顺便聊聊医药工会分工的问题。” 许飞扬满口答应：“那我去订个位置。” 许飞扬猜测，临时安排许飞扬他们给萧灵昀打下手，萧灵昀事先肯定是不知情的。 唐思涵很厉害，只是他喜欢临时起意，做一个决定，让人很难跟上他的步伐。让人有点讨厌。好在许飞扬能灵活应对。 许飞扬猜的很对，萧灵昀并不知情。不过萧灵昀拒绝了许飞扬的好意。他得回药店看一眼，顺便去订位子。 第三十九章 朋酒之会 萧灵昀从千算阁出来，刚巧遇见了柳潇潇。柳潇潇意外的说：“你来做什么？” 萧灵昀没有详细说明：“办点小事。” 柳潇潇追问：“办什么事啊？” 萧灵昀说：“医药工会的事。” 柳潇潇说：“我听说了，大会长。” 萧灵昀尴尬一笑，他这个会长，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不过萧灵昀相信，人会有的。 蔚蓝的天空，飘过几朵云彩。衙门的后院传来阵阵刨木花的声音，和锤子敲打铁钉的声音，整个世界陷入了静止。 修缮衙门的瓦匠和木工换了一波，衙门卧房下的密道，也被填平了。 萧灵昀从来没有觉得，时间会这么难熬。面对萧灵昀的是天下最好的女子，萧灵昀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想快点离开，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那个，你送给我的红糖和鸡蛋我吃了，很好吃。”柳潇潇先打破了沉静。 萧灵昀笑了：“是吗。”谈话又到此结束。 柳潇潇期盼着萧灵昀在说些什么，萧灵昀就是说不出口。 在萧灵昀的心底，有这样一个声音：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有太多的交集。 “那个我先回去了，药店还有很多事等着我。” ‘哦’柳潇潇明显有些不开心。 萧灵昀快步离开衙门，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 鹿鸣楼有很多美食，不过萧灵昀最喜欢的还是烤羊腿。萧灵昀点了一整只羊腿，还选了几样其它的菜还有美酒。 “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饭呀！” 萧灵昀吓了一跳，柳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挨着萧灵昀，趴在柜台上。 “晚上要跟几个朋友聚聚。” “什么朋友呀，我也来好吗？” 萧灵昀想拒绝的，注视着柳潇潇渴望的眼神，萧灵昀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拒绝。 等到天黑，许飞扬带着文馨仪和梁家兄弟就来了。 饭菜上桌，萧灵昀先敬了一杯酒，气氛有些僵硬：“那个，开吃吧！” 萧灵昀一声令下，面前一片狼藉。梁家兄弟、文馨仪包括柳潇潇，都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但凡是咬得动的，就往嘴里塞。萧灵昀不怀疑，如果盘子碗碟咬的动的话，也会被他们一股脑吃下去。 在萧灵昀的错愕中，许飞扬急了，拍着桌子，低声教训：“干什么呢，吃相。” 梁浩辰一口塞下半个馒头，嘴巴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在嘴巴里存储满食物的花栗鼠。梁欣宇半根鸡腿含在嘴里，一手端着酒杯，一手举筷子，疯狂往嘴巴里塞着酒菜。文馨仪拿着分汤的大勺子，疯狂的往嘴里灌汤。 更让萧灵昀惊讶的是豪门贵女柳潇潇，举着一整只烤羊腿，趴在上头啃着。嘴里嚼着羊肉，还不忘抱怨：“我平时吃相不这样的，都是他们给我带坏了。” 许飞扬面红如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人。 许飞扬解释：“主要是最近太忙了，大家都想着节省点吃饭时间，多做点活。” 萧灵昀点点头，依旧心有余悸：“不够还可以再点。” 文馨仪吞下口中的肉汤，先开口辟谣：“我们不是穷，也不是馋。我们的俸禄很高的，衙门的伙食顿顿有荤有素，偶尔还有海鲜之类的稀罕玩意。我们只是习惯了这么吃东西。” 许飞扬尴尬一笑，举着酒杯：“萧先生，我敬你一杯。” 萧灵昀端起酒杯，站起来：“应该我敬你们才对。接下来，就拜托各位了。” 萧灵昀忙活了半个月，统一了药价。从药家脱离出来的大夫们，不是本地人的或离开，或自立门户。有些有钱人家，看出其中巨大的商机，趁机拉拢这些人。不过已经不能再创药家在时候的辉煌。 药价控制在官府手中，谁要是敢哄抬物价，轻则罚款，重则坐牢。个人研制的新药，要经过医药工会定价，衙门批准才可出售。 医药工会创建那天，全城的有钱人，大夫，药师都来了。唐思涵也出席了工会的开张仪式。 开张仪式结束后，萧灵昀受到大家的热情吹捧，争先恐后想要邀请萧灵昀吃饭。萧灵昀这一次学聪明了，这些人哪里是请他吃饭，分明是要吃他。 萧灵昀以有约为借口拒绝，那些人却不想放过他。今天不行约明天，明天不行约后天，后天不行约大后天…… 最后还是许飞扬出面，将萧灵昀解救了出来。 唐思涵坐在轿子里，胳膊肘架在窗户上，正等着萧灵昀。萧灵昀快步走过去：“等我。” 唐思涵说：“是救你啊。你现在身份不一般了，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邀请。” 萧灵昀心里暖暖的：“我知道，我上过一次当了，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唐思涵交代了一句，就回去了。萧灵昀心里感叹，他也是吃了药无尘的一次亏，才知道。别人请客吃饭，吃的可能不是饭，而是你。 这条定律好像谁都知道，还是说，唐思涵也吃过同样的亏，所以才知道呢？ “你明明比他大两岁，干嘛那么听他的话。”柳潇潇穿着家居服，没有带官刀，只带着一把短刀，站在萧灵昀的身后，不解的问他。 萧灵昀笑了笑：“我们这叫兄友弟恭。我听他的话，是因为我知道，他从来不会伤害我。” 柳潇潇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可是天天伤害我……”柳潇潇说着，她自己都笑起来了，显然这句话，并不靠谱。 “还没有正式谢过你呢！”柳潇潇站定，注视着萧灵昀：“萧灵昀，谢谢你救了我。” 萧灵昀笑了：“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这个答案，显然柳潇潇是不满意的：“你打算一辈子窝在这个封闭落后的小城里吗？” 萧灵昀回答：“短时间内我是不会离开了。” “如果你想更进一步，我可以帮你。” “谢谢。” 柳潇潇邀请萧灵昀吃饭，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萧灵昀满口答应：“你要是不让我出钱，这饭就不吃了。” 柳潇潇执拗不过萧灵昀，只能答应了。 第四十章 思念满满 请柳潇潇吃饭，萧灵昀没有再去小吃街。想到唐思涵说过，有空让他去一趟丰庆楼，于是萧灵昀就去了。 丰庆楼是一家早茶茶楼，上下两层，正中央有一个舞台，那是胖子彭吉表演的地方。 现在不是彭吉表演时间。台上一群琵琶女，穿着统一的紧身服装，梳着精致的发髻，在舞台中央，娴熟的弹着琵琶曲。 萧灵昀领着柳潇潇来到二楼，刚好正对着舞台。如果彭吉出来了，他可以第一时间打招呼。 店里的伙计拿着菜单上来，萧灵昀让柳潇潇随便点。柳潇潇随便翻看了一下餐单便说：“那我就要一个鱼翅好了，其它的就都不要了。” 柳潇潇说着，朝着萧灵昀笑了笑，好像在说，瞧我多善解人意，多贤惠。 萧灵昀尴尬一笑，偷偷瞥了一眼柳潇潇点的那道菜的价钱，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月的伙食费，没有了。 店里的伙计赞叹道：“姑娘，您真识货。我们店里的天九大鲍翅，一个月只供应一次，您刚好赶上。这位公子，也来一份。” 萧灵昀用菜单挡着脸，死鸭子嘴硬道：“我最近念经。给我来一个翡翠白菜吧！” 萧灵昀本想点个最便宜的，最后咬咬牙，点了个最贵的素菜，这该死的面子呀。 店里的伙计走后，柳潇潇说：“你跟唐思涵是兄弟，可是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他就像天然黑的石炭，而你则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我很喜欢你。” 萧灵昀一口水喷出去，差一点喷在柳潇潇的脸上。 柳潇潇轻轻躲开，脸红如潮，解释说：“不是那个喜欢了，就是说你好相处的意思。” 萧灵昀干咳着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免费瓜子，飞快的磕着。 柳潇潇又说：“我要走了。” 萧灵昀‘啊’了一声之后，马上就想明白了。柳潇潇本就是为余光雄而来，如今余光雄已经伏法，柳潇潇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柳潇潇说她要走，萧灵昀只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这个时候，彭吉出现了。他穿着长衫，故作风流俊雅。手里拿着一把夸张的折扇，朝观众人鞠躬之后，开始说书。彭吉说的是最近古城刚刚发生的事情，药无尘被杀的经过。 彭吉说：“那天晚上，药无尘要宴请采花大盗余光雄，精心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有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只见余光雄翘起兰花指，端起夜光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琼浆玉酿。”说到水晶宫的琼浆玉酿，彭吉花了大量口水来描述，台下吞咽声不断。 彭吉漏洞百出的给药无尘编了一个死因，至于两名可怜的女子，彭吉还是有这个职业操守的，并没有透漏分毫。 有点损的就是，将余光雄描绘成了一个娘娘腔的公公。 彭吉一场演出完毕，深深鞠躬，又拿出一盒万消膏：“今儿个给大家带福利了。灵昀楼万消膏，一抹立刻见效，包你挨了一刀还想再挨第二刀。” 萧灵昀总算明白，为什么他的万消膏卖的这么好了，是这个家伙，一直在给他做推销。 彭吉结束演出，换了衣服出来，来到二楼。在台上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萧灵昀。 萧灵昀没好气的捅着彭吉饱满圆润又结实的大肚子：“挨了一刀还想挨第二刀，那是脑子有病，得看脑子。” 彭吉自顾自的坐下：“弟弟，一点幽默神经都没有。” 萧灵昀问：“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彭吉说：“感谢什么呀，举手之劳。” 萧灵昀生气的说：“你差点把我累死，你知道吗？” 彭吉很是无辜：“此话怎讲。” 萧灵昀说：“你知道那个药有多难熬吗。我每天熬到凌晨。房东都不知道投诉我多少回了。” 彭吉满不在乎的说：“那就把他的房子买下来。” 萧灵昀反问：“你出钱？” 彭吉反问：“你挣的钱呢？” 萧灵昀说：“都给我娘寄回去了。” 彭吉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孝子。” 萧灵昀没好气的说：“那当然了。” 吃了饭，下午彭吉还有演出，萧灵昀跟彭吉告别后，就带着柳潇潇离开了。 两人又是一路无话。 来到药店，一辆熟悉的拉猪车停在门口。萧灵昀大喜，跑到屋内甄宝儿和甄玉儿正接待唐大叔。 萧灵昀欢喜的大喊一声：“大叔。” 唐大叔‘诶’了一声，萧灵昀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唐大叔：“您怎么来了，这么远。” 唐大叔说：“你去年没回家，你娘可担心了。你往年每年都会回家的，就去年没回去，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我——您还不放心啊！” “放心放心，你们兄弟仨，你最让人放心了。” 萧灵昀笑了笑，给唐大叔倒了一杯茶：“大叔您来看我啊，家里呢？” 唐大叔说：“你大哥看着呢，没事。”唐大叔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萧灵昀不放心的问：“大叔，需要我回去吗？” 唐大叔说：“家里你放心好了，一切都好。你说说你，要么不往家里寄钱，要么寄很多。你娘还以为你干上打家劫舍的勾当，吓得好几天没有睡好。刚好我也闲着，就过来看看你。” 柳潇潇礼貌的站在一旁，并没有插嘴询问。 萧灵昀搂着唐大叔的脖子，撒娇的像个孩子。心里却想着，好险啊！如果唐大叔早来俩月，就会发现他被人软禁的事情。萧灵昀不敢往下想，把唐大叔搂的更紧了。 甄宝儿和甄玉儿端来茶点，也站在一旁看着。 唐大叔问：“你过得还好吧！” 萧灵昀点点头：“大叔就是我的福星。您一来，我感觉就好幸福。” 唐大叔拍拍萧灵昀的脸蛋，心里也是很开心：“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家里做的火腿，还有你娘让我捎给你的云片糕。” 唐大叔打开包裹着云片糕的干净白布，里面是绿油油的一块块方砖形状的东西。唐大叔果断又包了起来，很干脆的丢在垃圾桶里：“我给你带了一点家里做的火腿，还有你娘对你满满的思念。” 萧灵昀看着垃圾桶里，已经坏掉的云片糕，哭笑不得：“我娘还好吗？” 唐大叔说：“好，就是担心你跟小二一样，一走就没影了。” 第四十一章 自投罗网 萧灵昀心里暗暗祈祷，唐大叔和唐思涵可千万别碰到一块去。笑嘻嘻的对唐大叔说：“大叔，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要多住一段时间。我在有墨客栈给你租一间屋子，那风景可好了。” 甄宝儿小声说：“已经给大叔安排住楼上空房了。” 萧灵昀呵呵的笑了。让唐大叔住客栈，就是不想他跟唐思涵过早碰面：“大叔，家里几百头猪，大哥一个人看的过来吗？” 唐大叔没好气的说：“你大哥那个没出息的。娶了媳妇，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听他媳妇的，一点主见都没有。去年过节，跟他几个舅哥打牌，把家里的几百头猪，全输掉了。” 萧灵昀大吃一惊：“大哥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啊。” 唐大叔气愤的说：“他媳妇窜拖的，让他去赌。全没了。” 萧灵昀忙问：“那您跟大娘。” 唐大叔说：“不用担心，这些年，你大叔我还是有点积蓄的。养活我跟你大娘，绰绰有余。现在我跟你大娘，什么都不管，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萧灵昀担心的问：“大哥怎么办？” 唐大叔说：“你大哥跟你大嫂离了又复合了。” 萧灵昀不解：“为什么？” 唐大叔说：“你大嫂那么坑你大哥，你大哥生气，就休了她。你大嫂家的几个哥哥又不想管这个拖油瓶，就把她赶出家门。你大哥没主见，心又软，孩子一哭，他又把人给接回来了。没出息的东西。” 萧灵昀安慰唐大叔说：“我相信，经过这一件事，大嫂肯定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的。不会再做那种糊涂事了。您就给大嫂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唐大叔松了一口气：“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俩什么玩意儿。还是你好，不像你大哥那么没主见，又不像小二那么冷血。” 萧灵昀说：“小二就是看着冷酷无情，心里还是暖的。” 唐大叔说：“十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做了什么，只是关了他几天禁闭而已。小东西，气性那么大。” 萧灵昀有心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劝说唐大叔：“大叔，如果小二能考上，你愿意让他去当官吗？” 唐大叔好像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咋可能。龙生龙，凤生凤。我大字不识几个，他能考上。” 萧灵昀心虚一笑：“也许真有可能。” 唐大叔笑了：“不可能，你别逗大叔开心了。他要是能考上，我把这桌子吃了。” 萧灵昀吓了一跳，又是‘呸呸呸’又是‘百无禁忌’的。 唐大叔叹了一口气：“仨孩子，我就喜欢你。” 萧灵昀说：“我也喜欢大叔。” 唐大叔心里格外高兴。萧灵昀不像老大那样，结婚前，什么都听他的，结婚后又什么都听媳妇的，一点主见都没有，唯唯诺诺。不像唐小二那样，听到不愿意听的了，直接转身就走，肚子里憋着坏水。只可惜，萧灵昀不是他的亲儿子。 萧灵昀将唐大叔的行李拿到楼上。唐大叔的拉猪车宝儿玉儿驾驭不了，但是萧灵昀能。 萧灵昀让甄宝儿和甄玉儿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些现成的酒菜。柳潇潇在一旁作陪，跟唐大叔喝了几杯。 萧灵昀小声劝说：“大叔，小二今年也二十五了，您要是见到他，千万别再打他了。” 唐大叔吃了一片牛肉说：“我不打他了。” 萧灵昀满心欢喜，给唐大叔续了一杯酒。唐大叔一口闷掉，脸颊绯红：“我揍死他。” 萧灵昀顿时腿软，万分庆幸，给家里写的家书上，没有透漏唐小二的行踪。 柳潇潇托着精致的下巴，趴在萧灵昀耳边小声问：“他跟唐小二什么关系。” 萧灵昀小声说：“亲爹的关系。” 柳潇潇恍然大悟，转向唐大叔告密：“大叔，我知道唐小二在哪？” 唐大叔愣了一下：“你知道。” 萧灵昀拼尽全力，一脚一脚踹着柳潇潇小腿，柳潇潇不为所动。抬脚踩在萧灵昀脚背上，就好像在萧灵昀脚背上钉了一颗钉子，脚掌被镶嵌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唐大叔见萧灵昀一脸痛苦，询问：“你咋啦。” 萧灵昀强装镇定：“我——没——事。” 唐大叔说：“这孩子说，她知道小二在哪？” 萧灵昀继续撒谎：“是吗，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柳潇潇得意的说：“我就是知道。” 萧灵昀威胁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柳潇潇道：“我就是知道。” 唐大叔问：“你们到底知道不知道。” 柳潇潇说：“我知道呀。” 萧灵昀心虚不已：“我也是刚知道她可能知道。” 唐大叔问：“那他在哪呢？” “萧灵昀，你门口怎么这么多猪粪啊，难怪店里没生意。”唐思涵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唐大叔呆呆的看着外面这个人，外面这个人也呆呆看着唐大叔。门外的唐思涵果断扭身，撒腿就跑。 唐大叔激动的站起来：“那是唐小二吗，那是唐小二吧，那就是唐小二。” 唐大叔大步追了出去，萧灵昀想拦，脚像被人钉在地里一样，动弹不得，上半身已经飞出去，下半身还在原地，重心不稳，直接栽倒在地。 柳潇潇连忙抬起脚：“哦，不好意思。” 萧灵昀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柳潇潇一把拦住萧灵昀：“干嘛呀，他们是父子。” 萧灵昀解释说：“可是唐大叔一定会揍他的。就算不要命，也要半条命。” 柳潇潇不信：“真的假的。” 萧灵昀道：“真的。大叔可凶了，我们仨，谁犯错，他揍谁。” 柳潇潇心里暗爽。 萧灵昀问：“你很高兴。” 柳潇潇强忍着笑意：“没有啊，一点都不高兴。” 萧灵昀说：“你明明就很高兴。” 柳潇潇忍耐功夫真是一流，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我真的是一点都不高兴。不过这也怪不到我头上，他是自投罗网。” 萧灵昀哪能听不出来这是假话，柳潇潇分明就是在报复唐思涵。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萧灵昀追出店门，也不知道这父子两个怎么就跑得这么快，已经没有影子了。 萧灵昀着急上火，找了好几条街，也没有发现唐思涵和唐大叔的影子。最后想到，唐思涵能躲的地方不多，但是最好的地方，就是衙门。 想到这里，萧灵昀快步朝着衙门跑去。还没有跑到衙门口，里面传出唐大叔雷霆般的咆哮声。 大门口当班的捕快，都被里面发生的一切所吸引。躲在门后面，偷偷的往里面观望着。 第四十二章 拳拳爱意 许飞扬领路，带着萧灵昀。一路上，许飞扬告诉萧灵昀：“这大爷可真厉害，骂了一个时辰了，不带重样的。灵昀，一会儿你可要好好劝劝他。” 萧灵昀担心的问：“大人呢？” 许飞扬说：“听了一个时辰，愣是躺着一动不动的。” 听到这里，萧灵昀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唐思涵还住在前院的偏室内，唐大叔被吊在房梁上，唐思涵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眼睛上贴着两片青瓜。 外面的捕快，偷笑着，萧灵昀听到耳朵里，格外刺耳。萧灵昀以为他们是在笑唐大叔，心里很生气。快步走上前，站在唐思涵面前，生气的说道：“小二，你太过分了，那是你亲爹。” 唐小二掀开两片青瓜，露出乌黑的眼圈一双：“我没动手，自救也不能吗？” 萧灵昀吞了一口口水，气势顿时消了。走到挂着的唐大叔跟前，小声说：“大叔，你怎么能动手呢，还是当着他这么多下属的面。” 唐大叔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低声说：“没忍住。” 萧灵昀劝说道：“不打了啊。” 唐大叔点点头。 萧灵昀想要将唐大叔放下来，那绳子很紧，根本解不开。萧灵昀也生气了：“过来搭把手。” 唐思涵没有动，许飞扬叫来几个捕快，好好的将唐大叔放下来。 唐大叔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年过半百，身体依旧硬朗，大刀阔斧的坐在台阶上。萧灵昀像个小媳妇，检查唐大叔，哪里有被勒伤。 唐大叔虽然有点专横，但是在军营的时候，是最服从命令的士兵。唐大叔虽然喜欢揍人，但是他把最难得可贵的善意都给了萧灵昀。 萧灵昀很小没有父亲，对唐大叔像父亲一样依赖，又带着对恩人的感激。父子两个难得见一面，萧灵昀做主，要带唐思涵和唐大叔去泡温泉。 温泉建在山里，四周盛开着美丽的桃花。可惜现在不是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山上的桃花飘落到下面的温泉池里，每一位上山泡澡的人，回家后身上都会自带一股浓郁的桃花香气，好几天才会消散下去。 唯一遗憾的是，开出那样娇嫩、美丽、芬芳的桃花，却不能结果。 现在即将入秋，虽然看不成桃花，但是漫山遍野绿油油的景象，也是格外的让人心旷神怡。 古城最大的温泉名叫——天上人间。是夏家的产业。 夏家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发了一笔横财，这笔横财供夏家挥霍了好几代人。 夏家人靠着这笔横财，垄断了古城温泉生意，自然是挣得盆满钵满的，跻身四大家族之列。 天上人间修建的格外气派。有十二座庭院，以十二月的花神命名，分别是：梅花苑、杏花苑、桃花苑、牡丹苑、石榴苑、荷花苑、玉簪花苑、桂花苑、菊花苑、兰花苑、水仙花苑、腊梅苑。 萧灵昀他们租了桂花苑其中一小间，现在是泡温泉的旺季，大部分房间都被订走了。 桂花苑有一座八月亭。自从来到天上人间，唐思涵就待在八月亭，对着院子里那一棵开的正旺的桂花发呆。 桂花金灿灿的，满院子飘香，熏得人陶醉。 唐大叔在屋里换衣服，同来的还有甄宝儿和甄玉儿。这两个人不懂医术，留在医馆也无用，带过来，关键时刻，还能劝劝架。 唐思涵也带了人来，那个人就是许飞扬。许飞扬很少离开唐思涵太久。今天要在山里过夜，所以便将他也带来了。 许飞扬站在那棵开满金灿灿小碎花的桂花树下。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衣服，握着一把唐刀，他没有带官刀，带着一把他自己的刀。 许飞扬如一尊石像，不动如山，甚至连他的呼吸，都听不到。 唐思涵坐在八月亭里，托着下巴，随意翻看着一本杂书。这书是天上人间提供的，给客人消遣用。 天上人间除了温泉除名，美食也是天下一绝。听说天上人间没有固定的菜谱，客人说想要吃什么，他们就能做什么。 一到天上人间，唐思涵就在八月亭里读闲书。许飞扬站在桂花树下，守护着唐思涵。甄宝儿甄玉儿得知本次出行是工费，跑到桂花苑的餐厅，点菜去了。唐大叔在屋里换衣服，总算有个人知道，他们此行是干嘛的了。 萧灵昀放下带来的一些东西，换了衣服，跟唐大叔一起去了温泉池。萧灵昀更像是唐大叔的儿子，除了长得不像。 唐大叔毕竟是年纪大了，又在战场上打过几年仗。唐大叔这辈子最大的感慨就是，没想过，他还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不但回来了，还能活到儿孙满堂的时候。 萧灵昀给唐大叔搓背。这一路山高水远的，唐大叔都没有好好洗个澡。就是看见水坑了，跳进去洗洗。没有水坑，就穿着臭烘烘的衣服，继续赶路。 唐大叔身上多了一些赘皮，以前他的身形饱满，能一手托着萧灵昀，一手托着唐思涵，在浴池里做深蹲，现在却不能了。 唐大叔老了很多，皮肤也不似以前那样闪闪发光。有那么一瞬间，萧灵昀觉得，唐大叔好像变矮了，以前的那种精气神，也消失了。 萧灵昀心里生出一丝感伤，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 唐大叔感觉到萧灵昀的变化，担心的问：“咋啦灵昀，你咋不说话。” 萧灵昀抹了一把眼泪，故作轻松愉快：“就是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 唐大叔噗嗤笑了：“小时候，唐小二跟咱们去澡堂子，他从不去男澡堂，说男澡堂臭，要跟着你娘和大娘去女澡堂洗。还真被那小子得逞了。” 萧灵昀笑了笑：“那时候，小二还小，也没有什么？” 唐大叔说：“我当时就特好奇，他那时候才一丁点大吧，就知道女澡堂比男澡堂香。我当时特害怕，我这么血气方刚，在军营屡建奇功，别生出一个娘娘腔出来，让战友笑话。所以我打他比打你和你大哥多，希望能打出一个小小男子汉出来。” 第四十三章 一较高下 唐大叔说着，叹了一口气：“好在，他不是娘娘腔。” 萧灵昀笑了笑：“小二从小就爷们儿，比我跟大哥爷们儿，这一点随您。” 唐大叔说：“是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才三岁。他娘让他喊我回家吃饭。那时候，我才刚回家三天，他竟然敢管我叫贱——人。” 萧灵昀笑了：“大娘喜欢小二，出去串门，都带着他。邻里间的八卦，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他那么小，像一张白纸，可不就记住了。不过您当时打的确实够狠的。” 唐大叔委屈的说：“关键是他不哭，也不求饶，我也想放过他，可是他不给我机会。” 萧灵昀说：“我记得当时大娘来我家让我们过去吃晚餐。还没有到院子呢，就看见小二哭着飞扑过来了。那个小屁股呀，红的像切开的西瓜。” 唐大叔说：“你不知道，我打他的时候和打完他的时候，他就是不哭，也不哼哼一声。你大娘一回来，他就哭。你大娘还是给我面子的，没有当场发作，但是你不知道，你回去后，你大娘把我挠得呀，脸上没一块好皮，我好几天不敢出门。” 萧灵昀笑了笑：“他知道对谁哭有用。” 唐大叔说：“这小子，从小就知道跟我作对。他不像你大哥，从小就听我的话。” 萧灵昀说：“听话未必孝顺，叛逆未必不孝。越是叛逆的人，往往越容易成熟。这是我最喜欢小二的一点，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唐大叔问：“他想要什么呀？” 萧灵昀说：“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不想要什么？” 唐大叔更好奇了：“是什么？” 萧灵昀说：“他不想当猪倌。” 唐大叔不高兴的说：“当猪倌有什么不好的，他只需要躺着，什么都不干，每天就有钱入账。” 萧灵昀打断唐大叔：“大叔，这些话，您跟小二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可曾听过。” 唐大叔纳闷不已：“他为什么就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萧灵昀反问：“或许是我们不明白小二究竟想要什么吧！” 唐大叔脱口而出：“他就喜欢跟我作对。” 萧灵昀说：“这是个谜。大叔，您听我一句，等一下出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都不要跟小二吵架。我们以朋友的身份，跟小二交谈，问问他，为什么不想当猪倌。” 唐大叔说：“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我是他爹。” 萧灵昀轻轻的撒娇。撒娇不但是女人的武器，有时候也是男人的武器。萧灵昀二十七岁了，对唐大叔撒起娇来，不矫揉造作，不幼稚可笑。唐大叔欣然答应了。 唐大叔从澡堂里出来，顿觉身轻如燕。这一下，好像被洗掉了二三十斤负担。萧灵昀给唐大叔梳理了头发，买来的新衣服给他换上。唐大叔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甚是满意。对唐思涵是越发的不抱任何希望了。 唐思涵跟甄宝儿甄玉儿还有许飞扬三人一起，在享用美食。 甄宝儿和甄玉儿，从进入天上人间就开始吃，吃了两个时辰了，竟然还在吃。真真正正是两个吃货。 这两个吃货不但吃的多，吃的还讲究。知道要来天上人间泡温泉，兄弟两个连夜草书了一本菜谱，目测有几百道。这两兄弟不是准备一直吃，吃到明天回去吧。 萧灵昀和唐大叔一起入席。羊肉烩面、松鼠桂鱼、红烧肉、蒸排骨、大乱炖、烤鸭络绎不绝的上来。 唐思涵吃了一根烩面，一块桂鱼，一点红烧肉，一根蒸排骨，一口大乱炖，一片烤鸭，就不再动了。 天上人间最不起眼的酒，在萧灵昀看来，是天上人间的一大特色。 唐大叔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巴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红烧肉，烧的真不如你大娘。” 萧灵昀说：“大娘的手艺，那是天下一绝。我出门闯荡那几年，最心心念念的不是我娘做的云片糕，是大娘炖的猪肉。” 唐大叔说：“你大娘炖的猪肉，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萧灵昀说：“没错。不但猪肉好吃，就是做的火腿腊肉也是一绝啊。每当我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切一片大娘做的火腿，直接吃了，就感觉，活着还有这一口盼头。” 唐大叔说：“人活一辈子，要有滋味。只要觉得有滋味，就是当苦行僧，也不觉得苦了。” 萧灵昀点点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忘年交。 甄宝儿和甄玉儿看看侧卧在地板上的唐思涵，再看看跟唐大叔谈笑风生的萧灵昀，究竟哪个是亲儿子。 正说话间，外面突然进来一大群人，将桂花苑最大的雅间收拾了出来，还收拾了一张最大的餐桌。餐桌正对着一线天天窗，可以看到外面大好山河的美景。 那一大群人，是一些丫鬟婆子，整理餐具的。这些丫鬟婆子，训练有素，哪怕是简单的将餐具摆在桌子上，都像跳舞一样优雅。 她们人虽然多，但是并不手忙脚乱。就像天上的星星，我距离你很近，但是你却触碰不到我一样。 唐大叔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唐思涵说，就被这些人给吸引了，喝着茶，时不时的看她们一眼。 等丫鬟婆子整理好餐桌，进来一行四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骨瘦如柴的，好像一具行走的骨架子外面套着一层皮。那腰肢细的好像一根长成的竹竿，唐大叔真担心有风吹进来，把她的细腰吹折了。不过她的皮肤是真的白，白的发光。 唐大叔又注意到那小姑娘的手。那哪里是手，分明是一双鸡爪子，黑黝黝的。唐大叔喝了一口茶压惊，继续观察那小姑娘。那小姑娘细长的脖子，泛黄无光，脸却白的像珍珠，想来脸上是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她穿金戴银，奢华的不像样子，却盖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病态。 紧跟其后的是一位妇女。妇女打扮的雍容华贵，但是跟前面的小姑娘一比，就逊色了不少。不过她是真的白，不但白，还有点发胖，跟前面的小姑娘，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意，小姑娘入席的时候，她还在旁边照顾着。 跟在妇女身后的是一对男女。男孩子很胖，又高又壮。只是眼窝深陷，眼神迷离，走起路来，头重脚轻。不知道夜宿谁的床，被掏空了精气。 女孩子脸上挂着阳光自信的笑容，看到这孩子，唐大叔脑海中只有两个字——优雅。 第四十四章 刀和刀鞘 饭菜已经上齐，这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两旁。他们端正的坐着，没有一个人动筷子。脸上的笑容也都收敛了，无精打采的也强行打起精神来。唯有那个小姑娘，依旧是那一副不变的表情。所有人落座后，相互之间不说话也不嬉戏。 约莫过了一刻钟，又进来一个人。那人身高八尺，穿着奢华的不成样子的昂贵服饰。他一条腰带，能买下萧灵昀衣柜里所有的衣服。 唐大叔喝了一口酒，继续偷偷打量这一桌人，想知道他们是来干嘛的。 那人来了之后，家人全部都站了起来迎接。等那人坐下后，伸手示意，其他人才敢坐下。每道菜那人尝过之后，其他人才能动筷子。 唐大叔羡慕不已，瞥了一眼自家的小儿子。唐大叔洗完澡出来，这货都快要吃饱了，顿时觉得面前的美味佳肴如残羹剩饭一般不香了。 后厨又上了一碗嫩鸡。萧灵昀选了一个鸡腿，撕去鸡皮，因为唐大叔不吃皮，将嫩鸡放在唐大叔的碗里。唐大叔又顿时觉得，如果是萧灵昀，就算是残羹剩饭，也别有一番滋味。 唐大叔并不想区别对待，只是萧灵昀真的更合他的心意。 唐大叔吃了一口嫩鸡，哀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人家家，孩子多懂规矩。” 唐思涵并没有往下接腔。唐大叔端起酒杯，灌了一口闷酒。萧灵昀小声提醒：“大叔跟你说话呢？” 唐思涵挑挑眉毛，牙缝里勉强挤出来一句：“咱家家教不好。” 唐大叔顿时火冒三丈，差一点就窜出去，让唐思涵好好品味他疼痛的父爱。 萧灵昀眼疾手快，一把拦腰将唐大叔抱住。唐大叔虽然年纪大了，力气并没有减少多少，更何况被唐思涵气了一回，力量更是瞬间爆发。 萧灵昀狼狈的抱着唐大叔，回头向甄宝儿甄玉儿看了一眼。这两个人，愣了两三秒，疯狂往嘴巴里扒拉面条。 喂！是请你们两个来拉架的。 还是许飞扬比较善解人意，第一次冲突结束后，看出萧灵昀带来的两个，纯纯的是来吃白食的。为防止第二次冲突，许飞扬坐在唐大叔的另一侧，萧灵昀投去感激的目光。 唐大叔勉强挤出满脸的笑意，笑嘻嘻的问：“小二，你能告诉爹爹，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回去吗？” 唐思涵平淡的说：“我不想当猪倌。” 唐大叔说：“当猪倌有什么不好的，每天都有肉吃。只要你跟我回去，我让你娘天天给你做烤乳猪吃，天天炖你爱吃的大肘子，中不中。” 唐思涵依旧是一脸的平淡：“不中。” 唐大叔问：“你就那么喜欢跟你老子作对。” 唐思涵说：“我就是不想当猪倌。” 唐大叔气的快要跳起来，他本就没有什么耐心：“当猪倌有什么不好的，你哥哥经营城里的肉铺，你在乡下养猪，你们兄弟两个联手，一定能将家里经营的红红火火。” 唐思涵问：“咱家不是破产了吗？” 唐大叔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谁说不能东山再起呢？只要你跟我回去，爹一定会把失去的那些，都再经营起来。到时候，你跟你哥哥……” 唐思涵放下酒杯，不等唐大叔说完，就走出去了。许飞扬马上爬起来，跟着唐思涵一起出去了。 唐大叔委屈的说：“啥态度，你看看他啥态度。” 萧灵昀说：“大叔您还不明白吗？大哥为了救您，伤了一条腿，您觉得亏欠他，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替他铺好所有的路。但是您万万不该为了弥补对大儿子的亏欠，牺牲小儿子的利益啊。”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因为他们把利益的重心落在自己的头上。 唐大叔将利益的重心放在他自己头上，他希望两个儿子过得一样好，心里的那杆秤，就歪向了最在意的那个儿子。 一壶汾酒，一碟酱牛肉，萧灵昀端着托盘，在温泉池里找到了唐思涵。唐思涵整个身子沉浸在温泉池中，口中叼着一根吸管在换气。 萧灵昀坐在温泉池边上，看着水里的唐思涵：“大叔准备回去了。你挽留挽留他呗！” 唐思涵从水里钻出来，掀起一片水花，抹了一把脸，朝着萧灵昀走来。 萧灵昀递给唐思涵一杯低度汾酒，唐思涵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泉中，口中的吸管一头落在水杯里，小口小口的喝着：“他该回去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大叔出事。但是你的态度，太冷淡了。就算大叔要走，我也希望你跟他好好聊聊。让大叔开开心心的走。” “行，等会儿我去跟他聊。” 萧灵昀笑了：“大叔很想你，他只是要面子，不肯先说出口。你态度好点。” 唐思涵点点头，穿好衣服，就出发去找唐大叔了。 萧灵昀来到廊檐下面。许飞扬一个人坐在廊檐下面喝茶，萧灵昀也过去讨了一杯。 甄宝儿和甄玉儿两个人还在吃，萧灵昀真担心他们撑破肚皮，劝他们休息一会儿。 许飞扬笑着说：“灵昀，你真的很善良。” 萧灵昀笑了笑：“操心的命。你们家大人，不是不孝顺，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叔相处。” 唐大娘很喜欢唐小二，什么都不管他，出门也都带着他。突然有一天，从天而降一个爹，处处管着他，要他学规矩。大叔越是如此，唐小二就越叛逆。 如今唐小二长大了，还考取了功名。萧灵昀想着，他们父子两个，终于可以像个成年人一样，好好相处了。 萧灵昀在这对父子两中间，左右逢源，鬼谷派的手段都用上了，终于把他们安安全全凑在一块，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的聊聊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萧灵昀的美好幻想。他们父子两个怎么可能和平共处，共处一室。没一会儿，就又吵起来了。唐思涵推门而去。 萧灵昀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不该把他们父子两个往一块凑。 萧灵昀跟唐思涵在一起，他们就是刀和刀鞘的关系。刀擅长进攻，刀鞘擅长守护刀，所以他们永远不会起冲突。 可是唐大叔跟唐思涵凑在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第四十五章 恋恋不舍 唐大叔住了几天，实在是放心不下唐大娘，就准备回去了。唐大叔走的时候，唐思涵没有去送他。 同行的还有柳潇潇，柳潇潇也在这天走，萧灵昀就一块送了。他们两个人半路上，还能搭个伴。 萧灵昀他们没有从逍遥林那边出，那边路太窄，无法容马车通过，就从南门的琵琶坡出去。 那是一个很陡的上坡路，过了上坡，就是平坦的小山路。 萧灵昀送了一程又一程，唐大叔让他不用再送了：“你是哥哥，看着点小二，至少你的话，他还听一点。” 萧灵昀安慰唐大叔：“小二也长大了，您就别再像小时候那样，这也不放心，哪也不放心了。” 唐大叔说：“人情世故还是不如你。”唐大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这个我不要，你拿回去。” 萧灵昀有些不解：“给我钱做什么？” 唐思涵没好气的说：“装糊涂不是，你让小二给我的呀。” 萧灵昀数了一下那卷钱，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足足有一百张：“大叔，一万两，我要是有这么多钱，早给我娘盖大房子了。” 唐大叔拉着萧灵昀到一旁的小瀑布下面，瞥了一眼柳潇潇，确定她听不到，才问：“他一个月才几个俸禄？” 萧灵昀说：“您担心他贪污。” 唐大叔说：“这小子，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虽然作为他的亲爹，这么想他，真的很不应该，但是我就是想不出来他的好。” 萧灵昀将银票塞进唐大叔的怀里：“小二知道他在做什么？这是他的优点，您忘记了。他以前做过生意，后来不想做生意了，才去科举的。放心吧，都是正当生意。朝廷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他做了什么坏事，能让他当官。” 唐大叔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小时候就不该拦着他学医，也不用为他担惊受怕了。” 萧灵昀安慰唐大叔道：“这里是古城，地理偏远，他又是最大的官，而且是唯一的官，没人敢得罪他，不会有事的。” 唐大叔重重叹了一口气，思考了一阵说：“小二变了好多。” 萧灵昀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很难想象这十年，他经历了什么？” 唐大叔说：“这小子变得比小时候更调皮了。你知道他给我钱的时候，怎么说的吗？” 萧灵昀摇摇头。 唐大叔说：“我说我不要，家里有钱够花了。” 萧灵昀点点头。 唐大叔说：“他说，你都离开家好几个月了，娘心又软，大哥耳根软，少不得受大嫂挑拨，趁着你不在家，哄着娘把家里的存款拿给他们。我听他说完这些话，我心里好冷。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没有感情，你知道吗?灵昀。没感情的，就是——冷。” 萧灵昀点点头说：“但是小二的预言，一向很准。” 唐大叔说：“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他大哥把家产挥霍光了，还是假的不在乎。” 萧灵昀说：“小二最在乎的是您支持他的选择，而不是阻拦他，也不是家产怎么分配。” 唐大叔心情格外的沉重，抽了两张银票：“这二百两，够我跟你大娘生活了，剩下的，你给小二收着。” 萧灵昀说：“别了。家里四个小娃娃呢，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你们作为爷爷奶奶，难道真的能坐视不理呀。” 唐大叔沉思了一阵，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你说我们家怎么过成这样了呢？” 萧灵昀安慰唐大叔道：“您跟大娘活的开心，才是要紧的。” 在温泉池，萧灵昀的话，让唐大叔反思了许久。看着唐大叔失去了往日的生龙活虎，萧灵昀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唐大叔突然问：“灵昀，我真的很偏爱老大吗？我这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呀！你嫂子家，就是看你大哥一个人，没人帮衬，才敢那么坑害他。” 萧灵昀安慰着唐大叔：“大哥也是极其聪明的。大叔，您要学会适当的放手。这些年，小二一个人，不也小有成就。是兄弟，心在一块就行，也没必要，事事都黏在一块。” 唐大叔说：“灵昀，要不你跟我回去吧。小二我是叫不动他了，从小我就叫不动他。你跟我回去，大叔看到你就开心。大叔在城里给你开个药店，开个最大的药店，行吗？” 萧灵昀笑了，唐大叔以前没少用这招，可是唐小二还是跑了。 萧灵昀说：“大叔，不是说好了，让我看着小二吗？” 唐大叔叹了一口气说：“你跟小二该成家立业了。你是你们萧家的独苗，小二……算了，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你有没有合适的。” 唐大叔一眼就看出，萧灵昀和柳潇潇并非一路人，这才没有盲目猜测，二人是否是一对。 萧灵昀说：“还在路上。” 唐大叔叹了一口气：“小二呢，这几天只顾着跟他生气，都没顾上问问。” 萧灵昀说：“听小二说过，有过一个，不过分了。但是我看小二，迟早还是会找回去的。您知道的，很多东西很难入得了他的眼，一旦入了眼，就谁也别想跟他抢。” 唐大叔脸上才有一丝微笑：“你见过那姑娘吗？品行如何，是否像你大娘一样，温柔贤惠。” 萧灵昀哭笑不得，现在知道大娘温柔贤惠了。虽然大娘经常对唐大叔动手（大多是唐小二引起的），至少唐大叔还是认可大娘的：“我还没有见过，不过他们认识的年头不小了。小二眼光一向很高，应该差不了。” 唐大叔说：“你催着点，能行的话，尽快把事情办了。你们大哥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孩子上学了。” 萧灵昀连连答应。跟萧灵昀聊了一阵，唐大叔心情变好了。生龙活虎的站起来，跟柳潇潇汇合。 柳潇潇穿着捕快服，腰上挂着两把刀，一长一短。骑着高头骏马，英姿飒爽。 萧灵昀扶着唐大叔坐在拉猪车上，又交代了一番。唐大叔还是不死心：“还是不想回去。” 萧灵昀认真的点点头。 唐大叔不再劝说：“过年了，记得回家看看。” 萧灵昀肯定的回答：“我今年一定回去。您到家了，给我写信报个平安。” 唐大叔被小瞧了，嘿嘿一笑：“别小看了你大叔。” 萧灵昀又送了一段路，在唐大叔再三的催促下，才不舍的跟唐大叔挥手告别。 第四十六章 荆棘海案 回到药店，唐思涵和甄宝儿甄玉儿正在偷吃唐大叔送给萧灵昀的腊肉火腿。 萧灵昀生气的说：“你爹要回去，你都不去送送他。” 唐思涵咬着肥厚相间的肉片说：“他不爱听我说话。” 萧灵昀说：“你就不能捡点大叔爱听的说吗？” 唐思涵说：“骗人我不会。” 唐思涵也是个奇怪的人，面对亲人，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会说的。 萧灵昀去送唐大叔，出了一身汗，准备洗个澡。上楼去拿衣服，下楼看到唐思涵还在吃，心里生起一股无名之火：“甄宝儿甄玉儿，你们是谁的人啊。把火腿给我收起来。” 老板发火了，甄宝儿甄玉儿慌忙将火腿收了起来。唐思涵大嚼着最后一片火腿，嘟囔着：“小气鬼。” 萧灵昀下着逐客令：“你赶紧给我回衙门去，今天我不想看见你。” 唐思涵舔舔手指上残留的油渍，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萧灵昀没好气的说：“给他拿一根。” 甄宝儿拿了一整根，唐思涵抱着火腿，心满意足的走了。 甄宝儿问：“老板，晚上吃什么？” 萧灵昀疑惑的回答：“我这不管饭。” 甄玉儿托着下巴，可怜兮兮的说：“那火腿，真好吃。” 萧灵昀叹了一口气，又是两个被唐大娘高超手艺俘获的年轻人：“煮个火腿汤吧！” 兄弟俩，这才开心起来。 唐大叔回到家，写了信来报平安。 萧灵昀趴在柜台后面，一字一句读了两遍。一起送来的还有两套冬天穿的衣服，都是给萧灵昀的。家里的母亲和大娘，没想到唐小二也在这，来不及给他做衣服，就带了点腊肉排骨来。 唐思涵这两月，天天来萧灵昀这蹭饭，点名要吃火腿，腊肉。煮熟的腊肉，切成薄片，和青椒一起炒了，很下饭。 萧灵昀抓起一张包药的纸，揉成一团，砸向唐思涵的后背：“大叔大娘来信了，你看不看。” 唐思涵抓紧时间往嘴巴里面塞饭：“有骂我的话吗？” 萧灵昀回答：“一半一半。” 唐思涵说：“那不看了，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萧灵昀将信好好的收起来：“我看你是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给我留点。” 唐思涵说：“留点是不可能的。” 萧灵昀跳起来，为时晚矣，腊肉已经给唐思涵给挑着吃干净了。还不等萧灵昀发火，唐思涵放下还剩下的半碗饭，溜走了。 唐思涵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吃独食。 萧灵昀端起唐思涵的半碗饭，就着剩下的辣椒，就吃了。甄宝儿嫌弃的说：“老板，那是唐大人吃剩下的。” 甄玉儿说：“要不我再给您炒一盘吧！” 萧灵昀连忙拒绝：“太浪费，这点我也吃饱了。” 唐小二从小就挑食，唐大叔没回去之前，唐大娘不管他。唐大叔回去后，浪费食物——打；说话不礼貌——打；伤害小动物——打。 大叔总有一万个理由，教训唐小二。为了让唐小二少挨一点打，两家人齐上阵，给他打掩护，还是挡不住唐大叔的火眼金睛。 萧灵昀吃完半碗唐思涵剩下的饭，还有半盘辣椒，喝了一杯茶，也就吃饱了。 甄宝儿收拾餐具，甄玉儿收拾桌子。 甄宝儿甄玉儿走后，萧灵昀决定结束一天的营业。自从医药工会成立以后，萧灵昀的日子就开始变得清闲了起来。 古城出现了十多家大的小的医馆，药价由官府统一掌控，穷苦人家也买得起药，治得起病了。 站在人来人往大门口，萧灵昀伸了一个懒腰。他还不敢放松下来，因为那个杀害符贵的凶手，还没有落网。 回到家里，萧灵昀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拿出一本《黄帝内经》，坐在二楼的窗台上，萧灵昀吹着晚风，开始读书。 这本医书，萧灵昀读了十几遍了，每次看，都能发现新东西。 夏天真的过去了，天气也不是那么炎热了。晚风吹得萧灵昀很舒服，萧灵昀却看不进去书，他有点想念柳潇潇了。 萧灵昀苦笑了一声，他只是一个小小大夫，柳潇潇是豪门贵女。更何况柳潇潇不会再回来了。 萧灵昀依靠在窗沿上，遥望着远处的天空。天空碧蓝如洗，偶尔几个黑色的影子从天空下面掠过。那是归巢飞鸟的影子。 此时此刻，萧灵昀的心，平静而满足。 突然，楼下传来几声敲门声。萧灵昀勾着头往下看，许飞扬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仰望着二楼：“灵昀，还营业吗？” “营业。”萧灵昀丢开书，从窗台下跳下去，飞奔下楼，将大门打开。 许飞扬抱着一个十一二岁，瘦瘦小小的丫头走了进来。 那丫头，面黄肌瘦，穿着青色的襦裙。不过那襦裙已经不知道被东西给撕的一条一条的。小丫头没有鞋子，脚底全是血泡。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伤口都是一条条的，又细又长。 在小丫头的身上，萧灵昀找到了一些荆棘刺。这荆棘刺通体漆黑，古城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东西，就是蘑菇山那边的荆棘海。荆棘海那边有很多毒蛇，也不知道这孩子，去那边做什么，有没有被毒蛇咬到。 小丫头怀里抱着一颗南瓜大小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如月光般明亮，纯净无暇，没有一点杂质。 萧灵昀昏暗的小屋，瞬间变得明亮如白昼一般。 萧灵昀嫌弃夜明珠碍事，就让许飞扬把它拿出去。那小丫头，死死抱着夜明珠，怎么都不肯松开手。 萧灵昀安慰小丫头：“叔叔不会抢走你的夜明珠的，我把它放在你的床头好不好。” 昏迷的小丫头，好像能听到萧灵昀的话，竟然真的松开了。紧绷的小脸，也放松了不少。 萧灵昀欣慰的笑了：“好孩子，你别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那小丫头，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开来。 萧灵昀先检查了小丫头，没有致命伤，只不过身上这伤口实在是太多了。 甄宝儿和甄玉儿已经回去了，萧灵昀就自己准备万消膏，烧了一壶热水，准备足够的纱布。 许飞扬帮不上什么忙，就守在门口。准备等那小丫头醒了，询问她受伤的原因，是不是被人胁迫伤害了等。 第四十七章 夏草小姐 小丫头身上的伤很多，如果不好好治疗，一定会留下一身的伤疤。 萧灵昀太知道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了。他格外的小心，用药也特别的舍得。 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这人看上去有九尺高，穿着十分华丽，年龄约在四十岁左右，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萧灵昀讨厌他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断。表情无比的严肃，用命令的口吻，训斥道：“出去。” 那人不为所动：“她是老夫的女儿。” 萧灵昀义正言辞的回答：“她是我的病人。” 那人微微怔了一下，怨毒的看了一眼昏迷的小丫头，继续询问：“那可否让老夫将家传夜明珠，先带走。” 萧灵昀再一次拒绝了：“不行，没有夜明珠，这孩子睡不安稳。” 那人惊讶道：“那夜明珠可是老夫的。” 许飞扬并没有走，他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小丫头。见有人来捣乱，走过来说：“我给萧公子作保，他不会贪污夏当家家里的夜明珠。只是夏草小姐，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夏当家还是请先出来，不但打扰萧先生给夏草小姐治疗。” 迫于许飞扬的威严，夏权只好先退出来。只是并没有走。坐在屋内门口，一直盯着里面的动静。 萧灵昀可不稀罕什么夜明珠，就好像他没有见过好东西似的。 萧灵昀很善良，没有因为夏草小姐是夏权的女儿，就故意用最好的药。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在夏草小姐身上，留下伤口罢了。 只是萧灵昀的善良，在别人看来，就是故意用最贵的药，敲诈夏权。 萧灵昀一直忙了好几个时辰，夜明珠上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夜明珠内，星星点点，就好像天上的银河一般。白天的时候，是一个透明的球体，晚上发光了，才能看出它的不一样。 萧灵昀眼里只有他的病人。对于眼前这个夜明珠，他看都没有看一眼。给夏草小姐留一只嘴巴吃饭喝水，两个鼻孔喘气，两只眼睛看路，其它的部分，全部包裹了起来。 忙完这一切，萧灵昀捶捶酸疼的老腰，准备出去喝点水。萧灵昀刚出去，夏权就钻进了病房。将那夜明珠收走，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 萧灵昀摸黑，从柜台下面翻出一根蜡烛点燃。期间药无尘不停的催促着，让萧灵昀快点点灯。 烛光照应在许飞扬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明显看到他对夏权行为的不耻。 这一会儿的功夫，夏草小姐就醒了。 夏权无比的激动：“女儿，你终于醒了。” 父女情深，也不过如此吧！ 夏权小心翼翼的将夏草小姐抱起来，呵护在胸口。可是他把夜明珠呵护的更好。 夏权对萧灵昀千恩万谢，几个时辰前，他可不是这态度。 夏权出手阔绰，留下一个金馒头，就准备带夏草小姐离开。 许飞扬却拦住了夏权：“夏当家，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下夏草小姐。” 夏权为难的说：“她是个哑巴，可否等她恢复一二了，再询问。” 萧灵昀说：“许捕头，夏草小姐现在很虚弱。不过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让夏草小姐回去吃一顿好的，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能恢复了。” 许飞扬这才让开一条路，让夏权抱着夏草小姐离开。 萧灵昀拦着准备离开的许飞扬，打算八卦一下夏权家的事。 许飞扬也下班了，就答应了。萧灵昀煮了茶水，拿了一些吃的。 许飞扬喝了一口茶，告诉萧灵昀：“夏家是开温泉庄的，也算是古城的大户，夏权是夏家的上门女婿。自从夏夫人去世后，夏家就全权交由夏权管理。这夏草小姐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七八岁的时候，她母亲带她去山上拜佛，遇见了山贼，她母亲被杀了。夏草小姐因为躲在荆棘丛里，没有被山贼发现，躲过一劫。” 萧灵昀问：“夏权说，夏草小姐是个哑巴。但是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许飞扬说：“夏草小姐本不是哑巴，只是经历了她母亲那件事之后，估计是受了太多的刺激，回去后，生了一场大病，就哑巴了。这夏草小姐，自从失去母亲后，就变得很古怪。经常一个人往山里跑。山里有一片荆棘海，她尤其喜欢去那里。” 萧灵昀问：“夏权在入赘之前，是做什么的？” 许飞扬回答道：“夏家的护院。夏家就一个女儿，所以招了他做上门女婿。不过夏夫人对夏权不太好，总是冷冰冰的。夏权对他夫人，那是好的没话说。” 萧灵昀心怀质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来这一年多了，还没有你知道的多。” 许飞扬笑了：“我是什么人？” 萧灵昀说：“捕快。” 许飞扬又问：“你是什么人？” 萧灵昀回答：“大夫。” 许飞扬说：“对呀，你是大夫，专门看病。我是捕快，专门查案。有案件要查，还要防患于未然，知道的自然就比你多了。” 萧灵昀问：“夏草小姐经常去荆棘海，那她经常受伤喽。” 许飞扬点点头。 萧灵昀又说：“小二究竟有什么打算，要对夏家动手吗？” 许飞扬说：“别把大人想的那么邪恶。他只是觉得，夏夫人被杀，有点奇怪，所以特别关注而已。”许飞扬说完就后悔了，一不小心被萧灵昀套话了。 萧灵昀反问：“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了？” 许飞扬无比肯定的回答：“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了。” 萧灵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唐大叔接触的多了，多少沾染了他一些脾性，偶尔不太信任别人：“那就这样吧！明天你去找夏草小姐问话，记得喊我一声，我得去给夏草小姐换药。” “这个没问题。” 许飞扬喝干净杯中的茶，跟萧灵昀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萧灵昀送许飞扬走后，回忆着跟许飞扬的对话。萧灵昀觉得许飞扬说的夏权对夏夫人很好，不太真实。夏草小姐身上很多旧伤，一看就知道是受伤后，没有经过精心的照料，留下来的。 一切明天就回揭晓了。 第四十八章 局外之人 许飞扬如约来找萧灵昀，这一次他穿着家居服，不过腰上还是挂着官刀。 萧灵昀背着他的小药箱，交代甄宝儿和甄玉儿，他去夏家一趟，如果有急症，去夏家找他。 夏家庄园——不似药家那么奢华，但是绝对比药家有品位。几代人积累的底蕴，不是药家可以比拟的。院子里种了好几棵皂角树，约莫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跟他们家的产业也搭配。 夏家庄园建在一条河上，所以夏家庄园多水。 许飞扬和萧灵昀一同进入夏家。夏家当家主母——李绮丽带着四个年轻丫鬟，四个年长的嬷嬷，来迎接他们。 李绮丽面带笑容，衣着华丽，努力表现自己很高贵的样子。发髻梳的很大，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珠宝首饰都装饰在她的脑袋上。 夏夫人——夏无瀛去世后，夏权就娶了李绮丽。因为夏权说，李绮丽的眼睛，像极了夏夫人，所以不在乎她是不是个寡妇，不在乎她是否有一双儿女，坚持要给她一个名分，给娶了回来。 从李绮丽这满头满身的珠宝首饰上，不难看出，夏权对李绮丽是极其宠爱的。 李绮丽领着萧灵昀和许飞扬来到堂屋，便让丫鬟上茶上点心。 “二位尝尝这茶，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是贡品，平常人家是喝不到的。还有这些点心，都是现做的。我们家有三个做甜点的师傅，三个做咸点的，三个做汤品的。你们想要吃什么，想要喝什么都只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来我们家，就像进入自己家一样。” 用来装茶和盛点心的餐具，一看就价值不菲。萧灵昀坚决不肯动一口。李绮丽热情的款待，萧灵昀也仅仅是端起来，抿了一口，放了下来。 “多谢夏夫人的热情款待，我们是来见夏草小姐的。” 李绮丽‘哦’了一声，这才说：“不着急，女孩子家见客总是麻烦一点，我们喝茶，我们聊。” 萧灵昀和许飞扬又等了一阵，有嬷嬷来报。李绮丽才领着他们来到夏草小姐住的庭院——金鑫院。 夏草小姐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套衣服，头上戴着金首饰，脸上还画了浓浓的妆容。跟那日在天上人间看到的差不多。 夏草小姐见到萧灵昀，就想要挣脱牵着她手的嬷嬷。那嬷嬷死死拽着夏草小姐，像一尊雕像一般，不动如山的。那嬷嬷只听李绮丽的，李绮丽让她放开夏草小姐，她才松手。 夏草小姐飞扑到萧灵昀的怀里。这嬷嬷的力气也真是大，将夏草小姐的手腕，都抓的通红。 萧灵昀说：“夏草小姐，感觉好点了吗？” 李绮丽笑着说：“这孩子不会说话。我看着，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劳烦二位费心，还跑了这一趟。” 萧灵昀说：“只是检查一下手腕就好。” 李绮丽这才答应。 萧灵昀卷起夏草小姐的一截袖口，李绮丽一直盯着他们看，看的萧灵昀浑身不自在。但是这里又是别人家，萧灵昀总不好把她赶出去。 许飞扬突然问：“夏夫人很紧张。” 李绮丽有些心虚，马上说：“我当然紧张了。这孩子把自己伤成这样，作为母亲，虽然是继母，但是我这心，也是很疼的。” 许飞扬自然是不信的。 萧灵昀突然捂着肚子，满脸羞愧的说：“失礼了。” 李绮丽刚想领路，夏草小姐已经牵着萧灵昀往外走。李绮丽刚准备阻拦，被许飞扬给拦下来了。夏草小姐牵着萧灵昀，轻车熟路的穿过寿山石桥，来到一座名叫飞鸟阁的破旧院子，找到茅厕，解决了人生大事。 从茅厕出来，萧灵昀注意到夏草小姐的裙摆。夏草小姐的裙摆，脏兮兮的，满是泥泞。因为着急带萧灵昀去上厕所，竟然没有留意到脚下的泥泞。 从飞鸟阁出来，李绮丽已经追过来了：“真是对不起啊，金鑫院有厕所的，这孩子不喜欢别人用她的东西，还把您拉到这么远的地方。” 萧灵昀一脸笑意，浑不在意的说：“是我失礼才对，不怪夏草小姐。” 夏草小姐仰着白净的小脸，认认真真的看了萧灵昀一眼。 萧灵昀半蹲着，跟夏草小姐保持平视，温和的说：“虽然伤口都愈合了，但是还是要小心，要是崩开了，会留疤的。” 夏草小姐乖巧的点点头，嘴上露出一抹天真的笑意。 那寿山石桥是用上百个寿山石搭建的隐藏石桥，下面是激流，上面一条小道。河水将飞鸟阁单独隔绝出来，寿山石桥，是唯一的通道。 从寿山石桥内钻出来，萧灵昀他们此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虽然心疼夏草小姐，萧灵昀也无能为力。 刚准备走，李绮丽身边的丫鬟，突然尖叫一声，随即晕倒了过去。所有人都注意到那晕倒的小丫鬟，唯有许飞扬第一反应是注视那丫鬟晕倒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许飞扬几个飞掠，踩着激流上的石头，将一个趴在水中的不知名尸体捞了出来，横抱到岸边。 李绮丽本在训斥丫鬟，大惊小怪，不成体统。见到那不知名尸体，她的叫声不比那丫鬟小，晕倒的不比那丫鬟慢。 许飞扬的第一反应是，兹事体大，让萧灵昀报告给夏权当家，他去通知唐思涵。 唐思涵来到夏家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安顿好了。李绮丽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趴在那已经冰凉僵硬的尸体上，哀声痛哭。 李绮丽嫁给夏权前，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据说是跟她已经去世很多年的前夫生的。 自从李绮丽嫁给夏权后，李绮丽的一对儿女就改姓了夏。女儿改名叫夏灵芝，儿子改名叫夏芜德。那尸体，正是李绮丽的儿子，夏权的养子——夏芜德。 夏芜德的姐姐——夏灵芝，此时此刻躲在夏权的怀里，哭的同样撕心裂肺。夏权安慰着夏灵芝，他本人同样悲痛，拿着一条蓝色的，价值不菲的帕子，不时擦拭着眼泪。 继父做到这个份上，真真是闻者伤心，观者流泪。 唯有夏草小姐站在一旁，好像个局外人。 第四十九章 一个阴谋 夏灵芝比夏草小姐大五岁，出落的是落落大方，养的是白净标致。跟骨瘦如柴的夏草小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夏草小姐实在是太瘦了，加上她本人又不会说话，穿着好几套衣服，如果光线在弱点，看在眼里就是一副骨头架子，披着好几套外衣。 李绮丽太伤心了，一把抓住夏草小姐的衣领。夏草小姐吃力不住，像一片枯叶，任由李绮丽将她拽的东倒西歪：“你说，德儿为什么会死在你的院子门口，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你嫉妒德儿，所以你杀了他对不对。” 萧灵昀一把扯开李绮丽那一双雪白肥胖，又黏糊糊的大手，将夏草小姐拽到怀里：“夏夫人，夏草小姐住在金鑫院，距离寿山石桥好几百步远，不能用门口来形容吧！” 李绮丽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权悲伤的拍拍怀里的夏灵芝：“送你娘回去休息，这里有爹呢？” 夏灵芝同样伤心，还是听夏权的话，不管李绮丽愿不愿意，将她带走了。 唐思涵坐在夏权的旁边，安慰道：“夏当家，节哀顺变。” 夏权客套道：“多谢大人。” 唐思涵问：“夏当家，觉得这是意外还是蓄谋？” 夏权抹了一把眼泪说：“小儿调皮，定是失足意外跌落水中的。” 唐思涵没有说话——你这小儿，也比夏草小姐大三四岁。 唐思涵喝着夏家那上贡给皇家贵族的雨前龙井：“夏公子身上有几处勒伤。夏当家可有体罚孩子的习惯。” 夏权忙道：“怎么可能。虽然德儿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对他比亲生的还亲。捧着手心里还怕他摔了，怎么会体罚他。” 唐思涵说：“许飞扬，你找几个水性好的，再去下面捞捞，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别的线索。” 夏权说：“那水下极其凶险，水流湍急，就算有证据，也被水流冲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 唐思涵说：“不管如何，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唐思涵，夏权坐在主人和首客的位置上。萧灵昀像抱着小妹妹一样，抱着夏草小姐。小姑娘一定吓坏了，在萧灵昀怀里，格外的安静。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许飞扬回来了。许飞扬面色凝重，汇报案情之前，下意识的先瞥了一眼夏权，这才说：“大人有新情况。” 唐思涵喝了一口茶问：“什么情况？” 许飞扬看了夏权一眼，说：“又捞出来一具尸体。” 闻言，萧灵昀将夏草小姐抱得更紧了。 唐思涵放下茶杯，面色同样凝重。刚走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夏当家，这里是您家，我们一起走。” 夏权连连答应。 夏草小姐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萧灵昀，好像在说：“你不去吗？” 萧灵昀安慰夏草小姐说：“我们不去，就在这里待着。夏草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夏草小姐将萧灵昀搂的更紧了。 也不知道因为找到了依靠，还是一晚上没有睡着，夏草小姐在萧灵昀怀里竟然睡着了。萧灵昀将夏草小姐抱起来，她睡得真沉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萧灵昀抱着夏草小姐来到金鑫院，门口没有人守着。日头当空，萧灵昀瞅着不远处有一棵老榆树，枝繁叶茂如伞盖，站在下方如喝了一杯冷饮一般舒爽。 夏灵芝抱着李绮丽：“娘，你还年轻，趁着现在，给爹再生一个儿子吧！” 李绮丽万分痛苦：“你弟弟刚刚去世，你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呢？” 夏灵芝说：“可是没有儿子，难道要将夏家的家产全都交由夏草一个人带到婆家去吗？” 李绮丽说：“可是我跟你爹成亲的时候，当着夏家的列祖列宗发过誓，不会跟你爹再要孩子啊。如果出尔反尔，夏家的旁支不会坐视不理的。就算我跟你爹再生个儿子，夏家也不会认可他的。” 夏灵芝突然说：“娘，我有办法。对外就说，夏草怀孕了，怀的是弟弟的孩子。到时候，我们在外面抱一个，不就好了。反正夏草就是个小哑巴，又不会写字，还不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绮丽略显犹豫：“能行吗？” 夏灵芝急道：“不行也得行。” 萧灵昀在榆树下听到这一段谈话，他不想偷听的，是话自己进入萧灵昀耳朵里的。 萧灵昀不动声色的离开，来到寿山石桥这边。水下的尸体已经被捞上来，用麻袋包裹着。萧灵昀刻意避开这边，转向夏权，大声说：“夏当家，夏草小姐在客厅睡着了，我不知道要把她送去哪里，就直接带过来了。” 夏权嫌弃的说：“这孩子，睡成这样，成何体统。” 萧灵昀说：“无妨无妨，夏草小姐叫我叔叔，我管她叫侄女，叔叔抱侄女，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夏权叫了两个婆子，要把夏草小姐送回去。萧灵昀特别叮嘱那两个婆子：“刚刚我又给夏草小姐号了脉。夏草小姐，干干净净一个小姑娘，就是身体太瘦弱了，需要吃点好的，多补补。她本人又多思虑，平日里不要把她关在家里，像茶楼，戏院这些人多的地方，常带她去逛逛。她不会说话，但是你们要常说话给她听。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从失去母亲的阴影中，走出来的。” 萧灵昀说了一大堆，婆子看向了夏权。夏权说：“萧公子说的是，我们会注意的。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喜欢乱跑。” 萧灵昀说：“爱跑是孩子的天性，我小时候也爱跑。” “你是男孩子，她一个女孩。现在小，跑跑也就算了。过两年，年纪大了，再这么乱跑，怕是嫁不出去了。” “夏当家，您家大业大，只有别人排着队上门求亲，怎么可能会嫁不出。不过夏草小姐现在还小，这些都不着急。” “呈您吉言。” 经过这半天的观察，关于夏草小姐在这个家的地位，萧灵昀觉得，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第五十章 会长发威 在水下捞出来的，除了麻袋里装着的尸体，还有一块玉佩，写着夏权的名字。 夏权马上说：“这是我去年送给我儿的玉佩。” 唐思涵说：“您对非亲属的孩子，还真是好啊。” 夏权尴尬一笑：“若不是夫人她的眼睛像极了无瀛，我也不会娶绮丽。德儿和灵芝他们都继承了绮丽的眼睛，也都像极了无瀛。我这也是爱屋及乌吧！” 夏权解释了一大堆，唐思涵并没有理他，蹲在尸体旁边，等着萧灵昀的检验结果：“大概死了有三四年了。” 唐思涵点点头，转向夏权问：“飞鸟阁以前是谁住的地方？” 夏权说：“那是我的先妻住过的地方。里面有我们太多的回忆，她去世后，我就搬离了这里。以防睹物思人。” 萧灵昀问：“夏草小姐住在里面吗？” 夏权愣了一下，马上说：“不不不，她跟灵芝一起住在金鑫院。不过夏草经常过来玩，找她母亲的影子。有一次她还在飞鸟阁的杂草丛里睡着了呢？” 唐思涵冷不丁的问了一句：“继母对她那么好，夏草小姐怎么还那么思念亲生母亲？” 夏权叹了一口气说：“主要是小女生性孤僻，天资愚钝，至今无法领略到绮丽对她的好。曾经有一天，小女病重发高烧。绮丽衣不解带照顾她，最后，小女病好了，她却把自己给累病了。” 打捞作业继续到晚上，捞出来很多东西，大部分是枯树枝之类的。还捞出来一把破刀。 就当唐思涵准备收工回去的时候，李绮丽跑了过来，大声说：“老爷不好了，夏草晕倒了。” 萧灵昀不解：“怎么会？” 李绮丽愣了一下：“萧大夫没有走呀，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就叫了南城的齐磊大夫来。” 夏权着急的说：“快去看看。” 唐思涵说：“我们也去看看。” 萧灵昀知道，唐思涵是因为他，心里感激不已。 来到金鑫院，齐磊从夏灵芝的卧室走出来，一见面就恭喜夏权：“恭喜夏当家，马上要当外公了。” 夏灵芝跟着走出来一脸的欢喜：“父亲，夏草怀孕了，是弟弟的孩子。” 夏权使出全力，在夏灵芝白嫩的脸上，甩了一巴掌：“胡说八道。” 夏灵芝洁白的脸颊顿时的肿胀如包。肿包晶莹剔透。五根手指，鲜艳欲滴。夏灵芝更是一脸茫然，接着茫然，变成了委屈。她不明白，她怎么就被打了。 李绮丽扑倒在夏灵芝的身上，一副视死若归的模样：“要打就打我吧，打死我，让我跟德儿一起去了吧！” 夏权舍不得对李绮丽动手，就转身去扭打齐磊大夫。萧灵昀在一旁看着，心里暗爽。唐思涵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瞥了萧灵昀一眼，也就懂了 这一家，人不多，关系挺乱的。 夏权跟齐磊扭打了一阵，被强行拉开。夏权整理了衣服，依旧不解气，转向萧灵昀，态度变得十分的尊敬：“烦请萧公子给我家夏草再看看。” 萧灵昀说：“白天我已经看过了，夏草小姐还是处子之身。” 夏权说：“可能是孩子吃坏了什么东西。烦请萧公子，再给看看。” 萧灵昀这才答应，来到里屋。夏草小姐看到萧灵昀，吐着舌头，假装呕吐。萧灵昀问：“夏草小姐，你在做什么？” 夏草小姐不会说话，继续装呕吐。 萧灵昀耐心的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夏草小姐继续呕吐。 萧灵昀哭笑不得，给夏草小姐重新诊脉后问：“你为什么要假装怀孕。” 夏草小姐显然不懂，继续呕吐。 萧灵昀很是心疼：“不要再干呕了，迟早要干呕出病来。”萧灵昀给夏草小姐倒了一杯茶，喂给她喝了之后，叮嘱她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唐思涵问李绮丽：“夏草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李绮丽说：“夏草午后醒来，就一直想吐，我想着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就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鱼汤给她喝。萧公子说，夏草要吃点好的补补。可是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吃饭。我这一着急一上火，说了她两句，她就晕倒了。我就赶紧找大夫来看。是齐大夫说的，她怀孕了。是吧！齐大夫。” 齐磊大夫含糊其辞。萧灵昀问：“是吗，齐大夫。” 齐磊忙说：“没有没有，夏草小姐没有怀孕。” 李绮丽急了，掏出药方：“怎么会，这是你亲自写的药方。” 齐磊一把抢过药方，囫囵吞了下去。齐磊大夫，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子，瘦瘦高高的，胃口还挺好。那么大一团纸，说吞就吞了。 萧灵昀冷着脸说：“齐磊大夫，我以医药工会会长的名义通知你，你的行医资格被吊销了，三年内，不得从事医药行业。” 齐磊白眼上翻，双腿酥软，歪在地上：“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唐思涵完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托着下巴问：“本大人可以见见夏草小姐吗？” 夏权让一个婆子将夏草小姐带出来。夏草小姐，见人就假装干呕。唐思涵一脸笑意，朝着夏草小姐挥挥手，夏草小姐犹豫着走到了唐思涵的面前。 夏草小姐干呕一下。 唐思涵笑着问：“夏草小姐为什么要装病啊？” 夏草小姐没有理会唐思涵，继续假装干呕。 唐思涵面目突然变的狰狞起来，一把抓住夏草小姐：“谁指使的。” 不但夏草小姐吓了一跳，就连跟唐思涵很熟的萧灵昀也吓了一跳。夏草小姐挣脱唐思涵，躲到萧灵昀的身后。萧灵昀护着夏草小姐，很生气，就好像那是他的孩子一样：“你吓着她了。” 唐思涵又恢复了笑脸：“对不起呀，叔叔吓到你了。” 唐思涵虽然这么说，夏草小姐还是很害怕，竟然哭了出来。 萧灵昀温柔的安慰着夏草小姐：“不怕不怕，唐叔叔跟你闹着玩的。唐叔叔不是坏人，不哭不哭。” 李绮丽暗暗松了一口气。夏权浑然不在意：“哪有那么矫情。唐大人，萧公子，不必在意。来人啊，把夏草领回去吧！” 夏草小姐死死抓着萧灵昀的衣领，不愿意松开。 两个婆子，干脆果断的掰开夏草小姐的手，强行给带走了。 萧灵昀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第五十一章 日久见人心 离开夏家庄园，天色已晚。这夜月明星稀，宵禁已过，除了萧灵昀和唐思涵以及十几个捕快，并无任何人。 古城第一大街本就宽敞，现在更显得空旷无物，好似一颗被掏空的内心。 萧灵昀还在生唐思涵的气：“那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不该吓唬她。” 唐思涵不屑的说：“你要是可怜她，就把她从她爹手里抢过来。不然就少假仙。” 萧灵昀说：“夏草小姐真可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无时无刻不在被继母继姐姐算计着。” 唐思涵说：“她比你聪明多了。面对我的威胁，你的温柔，她誓死不说幕后主使是谁。” 萧灵昀说：“幕后主使就是李绮丽，我亲耳听到的。” 唐思涵说：“那也要夏权默许，她才敢那么做？” 萧灵昀有些难以置信：“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 唐思涵呵呵一笑：“在夏权眼里，死去的夏芜德和被打的夏灵芝，才是他的儿女。” 萧灵昀叹了一口气：“你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夏权默许的。也许他被李绮丽蒙骗了呢？所有人都知道，夏权很在乎他的夫人夏无瀛，所以才会爱屋及乌，对李绮丽和她的儿女过分宠爱。” 唐思涵说：“如果真的在乎夏无瀛，他就不会对自己的女儿，那么狠心了。所以夏权对他的原配夫人，没有一丝爱意，有的只是恨。” 萧灵昀不解：“夏权能有今天，全靠他的原配夫人，他为何要恨他的原配夫人。” 唐思涵说：“我听说，夏权的原配夫人，对他很冷淡，十天半个月，都不许夏权进她屋一步。李绮丽越是伤害夏草小姐，夏权心里就越舒服，对李绮丽和她的子女就越好。” 萧灵昀脱口而出：“变——态。” 唐思涵说：“明天我还要再去夏家一趟，你去吗？” 萧灵昀说：“我就不去了，我对夏草小姐好一分，我怕将来夏权会对她狠十分。” 唐思涵笑着说：“你要是真可怜夏草小姐，就想办法把夏草小姐从夏权手里夺过来。” 萧灵昀反问：“怎么夺呀？人家亲爹还在呢。”萧灵昀说着，脸色一变：“你是说，杀人灭口。” 唐思涵翻了一个白眼：“真把我当冷血动物啦。” 萧灵昀揉揉鼻子，心虚的说：“开个玩笑。” 唐思涵说：“你要是愿意养她，只要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夏权在虐待他的女儿，且夏草小姐没有直系亲属可以领养她或者不愿意领养她，我就可以把夏草小姐判给你养。” 萧灵昀苦笑了一声：“不可能了。一旦夏权有个好歹，不管多远的亲戚，都会蜂拥而至，争着抢着，领养夏草小姐呢。” 唐思涵说：“这不简单，你就把挡你路的人全清除掉呗！” 萧灵昀说：“刚刚还说自己不是冷血动物呢！夏草小姐她母亲的案子，你说有古怪，查到哪里古怪了吗？” 唐思涵反问：“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种话。” 这些是许飞扬告诉萧灵昀的。想着是很不厚道的从许飞扬口中骗来的，萧灵昀没有供出许飞扬：“那件案子当年可轰动了。我想着你肯定会重新查一遍。” 唐思涵说：“夏夫人上山拜佛，并没有带多少金银细软。她本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儿，继承着庞大的遗产。而那些土匪，好像根本不是为了钱才杀她的，把她虐待致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而且……夏草小姐，有可能躲在暗处，全程围观哦。” 萧灵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推了一把唐思涵：“吓死人了，别说了。” 唐思涵笑了笑，继续说：“如果我是山贼，发现夏夫人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且出来没有带很多的钱，那我就把她绑起来，敲诈勒索。反正都是犯罪吗，她是豪门贵女，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这种人最惜命，给多少钱，都愿意，而且不会报官。” 萧灵昀说：“或许他们觉得，杀了她风险更低呢？” 唐思涵说：“问题就在他们虐待了她。更像是蓄意为之，伺机报复。如果是为了风险的高低的话，就不存在虐待了。虐待致死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案子了，是会引起社会的极大恐慌，成为全民公敌的。不单单是夏家，甚至城里的其他有钱人，为了防止自己家人被迫害，会主动要求，严惩凶手。可是这几个凶手，作案之后，就人间蒸发了。所以，他们杀了夏夫人后，肯定得到别的什么好处，可以让他们从此安稳度日。” 萧灵昀说：“一个黑人，站在一堆白人中，怎么看都显眼吧！” 唐思涵说：“我以为你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呢。毕竟在外人眼中，我就是坏、恶、毒的代名词，而你萧大公子是真、善、美的代名词，可是我们还是玩到一块去了。不但玩到一块去了，有人说我坏话的时候，你还替我证明。难道我真的是个坏人吗？” 萧灵昀说：“那是因为我了解你，别人不了解你。” 唐思涵耸耸肩膀，没有再说话。 萧灵昀一时间语塞，对呀，没有长时间的坦诚相待，你怎么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人还是鬼呢。 “那具尸体有眉目了吗？” “不知道，不过肯定跟夏权脱不开干系。” “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儿子被人杀了，我要查，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那水下极其凶险，水流湍急，就算有证据，也被水流冲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 萧灵昀说：“儿子被人杀了。如果是我，把我案发现场翻个底朝天，我还觉得不够呢，怎么会阻止。” “可是夏权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他是假装疼爱他的儿子。” 唐思涵笑了：“故意逗我。” 说话间来到了萧灵昀的药店。萧灵昀邀请唐思涵进去坐坐，喝杯茶。 唐思涵让许飞扬他们先回去，进入萧灵昀的药店。他的药店，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么的干净，整齐。 萧灵昀很快煮了一壶茶，拿了一份点心，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开始讨论那具打捞上来的尸体。 第五十二章 刺客来袭 唐思涵喝了一口茶，眼睛里闪着精光：“晚上睡得着吗？” 萧灵昀说：“别小瞧我，我学医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倒是你，唐少爷，你不害怕吗？” 唐思涵又喝了一口茶：“上次在逍遥小径外——” 萧灵昀不等唐思涵说完，抢先给自己辩解：“那叫恶心。” 唐思涵说：“对对对。神仙有多忙，鬼就不会有多闲，人家哪有空搭理咱们凡夫俗子。” 萧灵昀噗嗤笑了一声：“大家都很忙，就我一个闲人。医药工会成立后，我这个会长，彻底清闲下来了。” 唐思涵问：“店里生意差？” 萧灵昀说：“也不是很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是会长后，那些常来找我看病的，反而不找我了。那些不找我看病的，反而经常来找我。” “老板，回来啦。今晚吃炸臭豆腐。”甄宝儿从后院的厨房来到前院，到柜台后包了一包香料。 这两兄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块臭豆腐，正张罗着做油炸臭豆腐呢。 萧灵昀热情的邀请唐思涵：“一块吃点吧！他们两兄弟的手艺，还不错。” 唐思涵反问：“能吃点有档次的东西吗？” 萧灵昀笑了笑。唐思涵如果说话再好听一点，肯定会更招人喜欢。不过，大多数有真本事的人，都有怪脾气。而唐思涵刚好有这个本事。唐思涵没有恶意的，萧灵昀也不怪他：“你不吃可以，别打击我们。” 甄宝儿说：“唐大人，想象一下。白嫩嫩的豆腐，在热油里滚一滚，酥酥脆脆可香了。再蘸点香料，绝了。” “不吃，走了。”唐思涵说不吃，就绝对不会吃。 萧灵昀去厨房看了一眼。这俩兄弟并非是单纯的炸臭豆腐。 满满一大锅热油，不但有臭豆腐，还有很多蔬菜，一些水果。 萧灵昀吃东西一向简单。他从不下厨，饿了就去旁边的小吃街买点吃的。也就这两兄弟，弄了奇葩食材来，才会开火一二。 甄玉儿先炸了一盘青菜，撒上一些胡椒面和盐粒子，就可以吃了。 萧灵昀端着这第一盘菜，来到外间。唐思涵走早了，这炸蔬菜，清爽可口，不爱油腻的萧灵昀，一个人也吃了一大盘。 将空盘子送回厨房。甄宝儿甄玉儿两兄弟，炸了水果，炸了蔬菜，正准备对那一块臭豆腐下手。或许是知道臭豆腐味道重，特意留到了最后面。 甄宝儿炸豆腐，甄玉儿就准备蘸料，兄弟两个，配合默契。萧灵昀没有打扰他们两个，回到药店，拿出抹布和水盆，将他的小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擦拭了一遍。忙完这一切，萧灵昀拿出一张红纸，写了一张招租的告示。楼上还有一间空房，近来生意不好，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还能收一点房租。 萧灵昀贴好招租的告示，准备关门。一位看上去有五十来岁，实际只有三十多，皮肤黑的像从碳锅里爬出来一样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语气小心翼翼，却有一双明亮精悍的眼睛。那双眼睛让萧灵昀看着很不舒服，明明不大，却有一股大白天见到死神的恐怖力量。 虽然这双眼睛让萧灵昀很不舒服，但是萧灵昀还是将他热情的请到了店里。 病人迈步到萧灵昀的店里，打量着萧灵昀的店。又趴在后门，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看。 厨房的窗户上，倒影出两个人影，正忙着炸臭豆腐。 病人坐在萧灵昀的对面，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萧灵昀认真的问道：“请问这里是怎么个不舒服呢？” 病人说：“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惶恐不安，胆战心惊，毛发倒立。” 萧灵昀问：“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病人说：“我一个朋友，心里最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被人知道了。他担心，那个人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就找到了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萧灵昀说：“安慰你那位朋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病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问题是他做了亏心事，怎么办？” 萧灵昀沉思了一阵，说道：“不管这件事是对谁做的，主动找到他，把事情说开，就好了。在这个世界，因为误会产生的仇恨，多过主动去伤害别人。” 病人叹了一口气：“如果真能说开，他就不找我了。” 萧灵昀不解：“您为什么不去劝劝您这位朋友呢？” 病人缓缓从袖筒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在萧灵昀的面前。那把匕首很亮很亮，上面还有兰花的花纹。萧灵昀大概明白了七分。 萧灵昀强装淡定：“不如把您那位朋友请过来，我顺便给他也医治一下。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您说呢？” 病人说：“没那个必要。先生准备好了吗？” 萧灵昀吓出一身冷汗，你这刺客，还挺礼貌的。 不，他是在麻痹萧灵昀。人只有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才能爆发出强大的潜力。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萧灵昀放下戒备心，以为通过谈话，就可以说服对方。 萧灵昀说：“我能不能跟我兄弟告个别。” 病人摇摇头：“没有那个必要。你跟你兄弟告别后，就不会回来了。” 萧灵昀保证道：“我会回来的。” 那病人说：“或许你会回来，如果带一群人回来，可就麻烦了。先生，我已经不杀人很多年了。纵然如此，但是手法并不生疏，定会让先生，安安逸逸的走。” 萧灵昀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眼里冒出一丝精光：“唐大人很厉害的。看你的穿着打扮，你在辞去刺客的职位之后，应该是个烧炭的。” 病人问：“何以见得？” 萧灵昀说：“你手指甲缝里全是炭屑。” 那病人被萧灵昀说中了，突然捂着手，又觉得有些掩耳盗铃，又把手松开了：“那又如何，古城好几家烧炭的。” 萧灵昀说：“可是你指甲缝里的炭屑泛着金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烧的应该是金木炭。在下有幸得到过一小块金木炭，大概只有这么大一块。”萧灵昀比划出一寸的长短：“那炭火极其耐烧，在药炉里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熄灭。整个古城，烧金木炭的，只有一家。” 第五十三章 故意伤人 那病人身上的病态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萧灵昀又说：“就凭我，大概能猜出来您的身份，更别说唐大人了。我这点微末的功夫，还是跟唐大人学的。就算您杀了我，从这里离开，唐大人也会凭借蛛丝马迹，找到您，为我报仇的。索性您把您那位朋友叫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您看如何？” 那病人说：“那我就把唐大人也一块送走吧。” 萧灵昀忙说：“唐大人身边有一位高手，名叫许飞扬，武艺高强，刀法出神入化。” 那病人不屑一笑：“他也算高手。古城卧虎藏龙，不知道有多少高手。” 萧灵昀心里发寒：“我不信，不可能有人比许飞扬还厉害。” 那病人说：“至少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二十人武功在许飞扬之上。” 萧灵昀继续套话：“你骗人，不可能有那么多人比许飞扬厉害。有本事，你说一个出来。” 那病人狡猾一笑，看穿了萧灵昀的把戏：“比如我。” 萧灵昀说：“我告诉你，唐大人可是古城最大的官。” 那病人丝毫不受萧灵昀的蛊惑：“那也要他命够硬才行。” 萧灵昀说：“你要是伤害了他，朝廷一定会派重兵前来镇压的。” 那病人越发得意，就像看自己陷阱里的猎物一样看着萧灵昀：“要来早来了，何至于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任知县，还不来。” 萧灵昀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这个时候是唐思涵，他会怎么做呢？ 那病人拿着桌子上的匕首，擦拭了两下，玩味般正对着萧灵昀：“先生，该上路了。” 萧灵昀说不过自己的病人，眼看着冰冷的匕首，即将插入萧灵昀那温热的身体里。萧灵昀满脑子想着的，竟然都是唐思涵。如果是唐思涵遇见了这种事情，他会怎么做？ 想到唐思涵，萧灵昀顿时来了精神，反手在病人脸上清脆的抽了一巴掌。病人愣住了，但是唐思涵一定会这么做。萧灵昀笑嘻嘻的说：“是小二让你来吓唬我的。” 那病人揉揉脸反问：“像吗？” 萧灵昀站起来，后退一步。那病人也直起身子，手中匕首的锋利的刀尖，始终指着萧灵昀的方向。萧灵昀说：“不像就是了，小二一向喜欢假戏真做。这么晚过来，还没有吃饭吧。留下来吃点，我去给你拿。” 萧灵昀说着，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刚推开一条门缝，突然感觉身后有点冷，汗毛倒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萧灵昀转身，正对上那病人的一双又小又亮的眼睛。 萧灵昀的腿，顿时下软了，瘫坐在地上。他输了，一开始就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他说的每一句话，在萧灵昀心里都无形的增加了一道名叫‘恐怖’的墙。 萧灵昀近乎哀求：“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究竟做了什么，竟然什么人要杀我。” 病人一把拎起萧灵昀，可是萧灵昀已经站不起来，任由那人将他拎起来。 这人力气很大，萧灵昀百十斤的体重，在他手中，仿佛空无一物。 那病人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此时此刻显得很不耐烦：“都要走了，还那么多的话。” 萧灵昀近乎哭腔：“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 那病人说：“没有那个功夫了……你好像很爱干净，放心，等下把你送走了，我一定把你店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萧灵昀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顺便给我兄弟写个信，就说，这辈子跟他当兄弟，值了。” 那病人很干脆的拒绝了：“那不行，万一留下啥蛛丝马迹被你那位唐大人发现了，得不偿失。所以咱还是干干脆脆的去吧。” 萧灵昀心里好后悔，啊哈哈的大哭了起来：“我才二十七岁，就要英年早逝了。” 那病人严肃的说：“闭嘴，哭的太难听了。我杀了这么多人，就数你哭的最难听。” 萧灵昀顿时闭嘴。 “老板，护头。”不知道是甄宝儿，还是甄玉儿。萧灵昀至今分不清这两个兄弟谁是谁，不过还是很听话的，双手抱头。突然手背上，好像被人扎了十几根针一样疼痛。那病人哇哇大叫了一声，松开了萧灵昀。百十斤重的身体，重重砸在柜台上。 病人想摸他的脸，却是一手湿漉漉，油乎乎的。 也不知道是甄宝儿还是甄玉儿，一把将萧灵昀拉到后院里。 那病人反应过来，挥舞着手臂。虽然他瞎了，依旧武艺高强。 萧灵昀和甄宝儿甄玉儿从后门离开，这俩兄弟还特意将后门给锁上了。绕到前门去，把前门也锁了。这个时候，三个人才敢出去报官。 宵禁后的古城，很是热闹。虽然萧灵昀也有过几次在宵禁后出来，不过都是跟唐思涵一块。第一次自己出来，才发现晚上的古城，是真的热闹。 黑影像蜻蜓一样在房顶上跳跃。萧灵昀和甄宝儿甄玉儿，勾着头，做掩耳盗铃之势，本着我看不到你们，那你们也看不到我的原则，朝着衙门的方向冲去。 萧灵昀的店，距离衙门并不远，三人一路疯狂小跑，竟然感觉不到累，也就一刻钟就到了衙门。萧灵昀是唐大人的兄弟，整个古城，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的。 萧灵昀说明了来意，然而唐思涵还没有回来。古城有个裁缝失踪了，衙门的捕快处理不了，唐思涵就亲自去了一趟。捕快梁欣宇，自告奋勇，要带着萧灵昀他们回去捉拿刺客。 店内一片狼藉，刺客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梁欣宇也是极其聪明的，发现后院墙上的一个血手印，顺着血手印和刺客逃走留下的痕迹，很快在无名巷里发现了躲在一堆柴草后面的病人。 病人被带回了衙门，萧灵昀作为受害者也跟着去了，便连夜审讯。 甄宝儿和甄玉儿两个人将两瓢滚油泼在病人的脸上，简直是惨不忍睹。等唐思涵的功夫，受害者萧灵昀正给刺客病人治脸，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背上，也被几点油，烫出了大包。 甄宝儿甄玉儿两兄弟躲得远远地，生怕别人知道，他们跟刺客之间——施暴者和被害者的关系。 这属于故意伤人，不知道要不要被判刑。 第五十四章 审讯刺客 唐思涵刚刚从失踪的裁缝家回来。虽然他很忙，却时时刻刻保持着充沛的精力，让萧灵昀羡慕不已，年轻就是好。虽然唐思涵只比他小两岁。 唐思涵坐在主位，萧灵昀站在一旁，病人跪在地上。 唐思涵看了那病人几眼问：“你是东城区郊区边上烧金木炭的孙鹏隆吧！” 萧灵昀惊讶不已：“他都毁容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唐思涵说：“你看他的鞋子，整个被金木炭碳灰染色了，整个古城就一个烧金木炭的，不是他是谁？” 萧灵昀竖起大拇指，得意的对孙鹏隆说：“我兄弟厉害吧！我都跟你说了，杀我代价太大，我兄弟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孙鹏隆什么表情，萧灵昀看不出来了，因为孙鹏隆整个脑袋，都被洁白的纱布给包裹着。 唐思涵斩钉截铁的问：“是夏权让你去杀我兄弟的。” 萧灵昀大吃一惊，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是夏权的？” 唐思涵没好气的拍着惊堂木：“我审他还是审你，话那么多。” 萧灵昀尴尬一笑低下头。主要是唐思涵审案子，实在是太让人大吃一惊了。萧灵昀想不明白，他哪里得罪夏权了，甚至让夏权不惜雇佣个刺客来刺杀他。 唐思涵虽然不悦萧灵昀三番两次打断他，还是耐心的跟萧灵昀解释了：“你刚来古城，就被药家的人控制了。这是你得罪的第一个人。只是现在药家几个儿子，在为家产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没人会搭理你。” 萧灵昀点点头，药家的可能性排除了。 唐思涵又说：“第二个就是彭吉，不过彭吉自从得知你撕掉了契约的时候，对你感恩爱的，弟弟弟弟叫的比小媳妇都亲。” 萧灵昀尴尬一笑，彭吉的可能性也排除了。但是夏家，他就去了一次，不可能得罪夏家啊。 唐思涵问：“夏权当着你我的面，打了他最喜欢的妻子，这一巴掌可是要算在你头上。” 萧灵昀十分不解：“我是为了……” 唐思涵打断了萧灵昀，没有让萧灵昀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是为了她，但是你纯属是好心办坏事。本来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现在是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你还握着人家那么大的把柄，你说这个账不算在你头上，算谁头上。” 萧灵昀心里一阵发凉，是他想的不够长远了。虽然解了夏草小姐的燃眉之急，却给她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同时也给萧灵昀自己埋下了隐患。 李绮丽为了夏家的产业，不惜跟女儿夏灵芝扯谎，让夏草小姐假装怀上了儿子夏芜德的儿子。而这个秘密刚好被萧灵昀给听到了。虽然萧灵昀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是夏权还是为了他妻子女儿的名声，决定把萧灵昀彻底灭口了。 唐思涵开始审讯孙鹏隆：“你跟夏权是什么关系？” 孙鹏隆是什么表情，看不出来，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失口否认认识夏权。 萧灵昀吐槽，你都被抓了，还不痛痛快快的招供。 唐思涵则像一只极其有耐心的猎物，也不着急：“等你们成为狱友，就熟了。到时候，你们好好聊聊，你给他们家送金木炭的事。” 孙鹏隆顿时哑口无言，竟然忘记了，每年都要给夏家送金木炭这事。孙鹏隆恼怒不已，有一种场面失控的感觉，他喜欢掌控一切。 本来他想，他什么都不说，就能掌控全场，让唐思涵着急，又拿他没办法。谁知道，唐思涵竟然抛出来一个他无法反驳的问题。就是他每年都要给夏家送好几百斤的金木炭。几百两的生意，说不认识，确实有些难以服众。 孙鹏隆使出自己的第二招——威胁：“我告诉你，你最好放了我，否则我的兄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萧灵昀担心的看向唐思涵。孙鹏隆武功很不错的，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跑那么远。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没有喊一声疼。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保持镇定自若。 唐思涵‘哦’了一声，继续说：“还有兄弟呢，本大人本以为这是你个人所为，原来还有同伙。你放心，你兄弟跟你成为狱友后，本大人会告诉他们，是你把他们供出来的。” 唐思涵在古城所有人的面前，都自称本大人，唯独在萧灵昀面前，自称是我。 萧灵昀听了唐思涵的话，心里那点担忧，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孙鹏隆见状，愣了一下，后悔不已，索性破罐破摔：“我兄弟很厉害的。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就你身边这些歪瓜裂枣，酒囊饭袋，他一刀一个。许飞扬许大捕头……呵呵……给他擦鞋都不配。” 萧灵昀能感觉到室内气息的变化，周围杀气腾腾，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子寒气。 萧灵昀偷偷打量屋内的捕快们，他们的脸色，说不上来的难看。 唐思涵冷冰冰的说：“许飞扬，跟兄弟们说说，大家排排班，挨个学着审问犯人吧！孙鹏隆招供的够多了，本大人够用了。给大家留个作业，就是问出孙鹏隆的兄弟是谁？” 许飞扬从队列中走出来：“是大人。” 唐思涵又说：“当然啦，大家毕竟是第一次，你要求不要太高。每个人审讯一个时辰，审不出来就算了，不算在年底业绩考核里。” 许飞扬再一次回答：“多谢大人。” 许飞扬转向众位捕快们：“知道大家当值一天很累了。” 捕快们异口同声的喊道：“我们不累。” 声音如打雷，萧灵昀连忙躲到他们身后。 许飞扬又说：“我还是希望从你们几个开始。” 捕快们又异口同声的喊道：“多谢唐大人，多谢许老大。” 许飞扬挥舞着手臂：“走。” 许飞扬带着捕快和孙鹏隆走后，萧灵昀揉揉发麻发痒的耳朵，走到唐思涵的面前：“你什么都没有审出来，这就完了。” 唐思涵托着下巴，淡定的说：“我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 第五十五章 搜查炭场 萧灵昀大吃一惊：“他什么都没有说。是不是夏权指使的，他没有承认。兄弟是谁，他还是没有承认。” 唐思涵依旧淡定：“他已经说的够多的了。要求不要太高吗？” 萧灵昀一头雾水，看向甄宝儿甄玉儿，两兄弟一同耸耸肩，好像在说：“我们知道的跟你差不多。” 唐思涵站起来，伸伸懒腰，萧灵昀以为他困了，就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哪知道下一口气，唐思涵突然问：“要不要去郊外走走。” 萧灵昀说：“好啊，反正明天也没有事，我到时候过来找你。” 唐思涵反问：“为什么要等到明天，现在就走啊。” 萧灵昀吃惊的看着唐思涵：“你不用睡觉的吗？” 唐思涵说：“当然睡觉，只是我现在不困。” 萧灵昀本不想去，便问：“去郊外做什么？” 唐思涵抱着肩膀，做出很冷的样子：“冬天快到了，我去孙鹏隆家看看，有没有烧好的金木炭，带回来。” 萧灵昀笑了，唐思涵可不是那种容易收手的人。 许飞扬准备了马车，萧灵昀跟着唐思涵钻上车，甄宝儿和甄玉儿哈欠连连，萧灵昀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如果明天他回来的晚了，有租客上门看房子，让他们两个，先带客人上楼去瞧瞧。客房的钥匙，留给了他们。 马车启动，唐思涵突然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困了。”唐思涵说完，卷缩在座位上，竟然真的睡着了。 萧灵昀哭笑不得，这个时候你说困了。唐思涵像只温顺的小猫，趴在车厢的坐椅上。萧灵昀把大氅给他盖好，像个慈祥的老父亲，替他掖掖边角，以防狡猾的冷风趁机钻进去。 这些年，萧灵昀不知道唐思涵经历了什么。他说睡立马就睡着了，睡得很熟，很死。马车很颠簸，但是他一点不受影响。 许飞扬扬鞭策马，踏着夜色，朝孙鹏隆的烧炭场驶去。萧灵昀撩开窗帘，想看看外面是否还热闹。跟萧灵昀猜测的不差，但凡是跟唐思涵一起在宵禁的时候外出，古城总是很安静。 萧灵昀本不想睡，歪在窗口想事情，想夏草小姐，那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李绮丽是否有为难她，夏权是否会护着他唯一的女儿。 想着想着，萧灵昀竟然睡着了，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唐思涵不在车里。原本盖在唐思涵身上的大氅，现在盖在萧灵昀的身上。原来他们已经到孙鹏隆的烧炭场了，唐思涵没有惊扰他。 跟唐思涵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觉，萧灵昀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睡得这样舒服了。 孙鹏隆的烧炭场跟一般的烧炭场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他用来烧炭的木料，都是极其昂贵的。 捕快们在四处搜寻有价值的东西，萧灵昀顺着地上的脚印，来到孙鹏隆的房间，唐思涵的脚印比旁人的要小一点，分辨起来很容易。 孙鹏隆住在烧炭场，房子是用青砖垒砌的，看上去就格外的结实。房间不大，只有一间房，锅碗瓢盆堆在门口，室内倒是有一张好大的床。 床上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披散着头发，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将被褥包裹到下巴下面，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粽子。地上散落着女子的衣服，贴身衣物，萧灵昀虽然二十七岁，是个成年人了，看到室内的景象，还是不由的脸红起来。 唐思涵和许飞扬站在那女人的面前，萧灵昀心想，你们就不能等她穿好衣服了再审问。 很快萧灵昀就想明白了，不让那女人穿衣服，无形中给她施加了一层压力，问起话来也简单。 这女人叫彩月，是红舟画舫的姑娘，红舟画舫是古城最大的妓院。 看那彩月，二十来岁，皮肤光滑如雪，虽然披散着头发，却是一个精致的美人。 唐思涵问：“这个月来几次了。” 彩月害羞的低下头：“七八次吧！” 唐思涵问：“他除了你，还叫别人吗？” 彩月点点头：“再美味的食物，经常吃也会有吃腻的时候。” 许飞扬呵斥道：“好好说话。” 彩月对上不解风情的许飞扬，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会。” 彩月害羞的如同洞房花烛，准备奉献自己的小媳妇，娇羞的问唐思涵：“能不能让人家先穿好衣服。” 唐思涵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问：“他出手大方吗？” 彩月说：“从来没有见他大方过，但是他从来不赊账。” 萧灵昀暗暗惊叹，刺杀他，竟然还敢叫一个姑娘。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孙鹏隆是在拿彩月，给他做不在场的证明。只是他没有想到，刺杀萧灵昀这么费劲，他竟然失手了。 唐思涵又问了许多，那彩月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候的矜持，说话也越来越大胆。萧灵昀听不下去，就出去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思涵、许飞扬从室内出来，不一会儿彩月也出来了。彩月穿衣服的速度是真的快，顺便还梳了头发，画了妆，手里捏着一条洁白的手帕，俨然一副小家碧玉。 这彩月很清楚自己挣得是什么钱，索性什么礼义廉耻都抛弃不要了。出了门，还不忘招揽生意：“大家有空了，去我们红舟画舫坐坐，到了就找我，我叫彩月，提我的名字，酒水可以打折的。” “想去吗？”唐思涵凑到萧灵昀的耳边，不着调的小声问。 萧灵昀摇摇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那种地方。” 萧灵昀信誓旦旦的说，但是很快就打脸了。 萧灵昀跟唐思涵说话的功夫，几个捕快，拿着大麻袋，准备将孙鹏隆的东西，统统打包了，带回衙门去。 稀里哗啦一阵响，萧灵昀和唐思涵两人被室内的声音所吸引，转身进入房间。 一个捕快在装煤炭，不小心将堆积如山的煤炭堆，给碰塌了。 唐思涵拿了一块煤炭在手里掂量，许飞扬检查了那一堆煤炭，有些像是有好几年年头了，有些则像是刚买的：“这人真奇怪，自己就是做炭生意的，竟然还会去买煤炭。” 萧灵昀说：“煤炭便宜啊。” 第五十六章 空房租客 萧灵昀说：“有首诗写的好：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卖炭的从来不用好炭，卖瓜的从来不吃好瓜。” 唐思涵反问：“你知道，红舟画舫，像彩月这样的姑娘，包一晚上，多少钱吗？” 萧灵昀摇摇头。他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怎么知道内部行情呢！ 唐思涵回答：“一两银子。想想你自己，你一个月才花二钱银子。他像是用不起金木炭的样子吗？” “大人，这炭里好像有东西。”许飞扬递给唐思涵一块黑炭。 唐思涵想要将煤炭掰断，却怎么也掰不开，又丢给许飞扬，许飞扬试了两下也不行。 唐思涵说：“拿水洗。” 一个捕快迅速端来一盆清水，许飞扬拿着一把短刀，将那浸水的煤炭拿出来，几下剥去外皮，清洗干净之后，交给唐思涵。竟然是一块三寸来长，一寸来宽，一寸来高的小金条。 捕快们工作顿时有了方向性，唐思涵则蹲在地上，从那些被剥离掉的黑炭里，捡出来一些油纸。 萧灵昀拿了一块黑炭，从药箱里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一点点削去外面的黑炭，露出里面包裹金条的油纸。萧灵昀将油纸递给唐思涵，唐思涵嫌弃的捏在手里。 “许飞扬。” 许飞扬连忙停下手中的活，站在唐思涵的身后：“大人。” “那个失踪的裁缝，他们家是不是有一样的油纸。” 许飞扬看着已经没黑炭染色的油纸，一时间不能确定：“属下去查一下。” 唐思涵点点头，将证据纸交给许飞扬，许飞扬马不停蹄的跑去验证。 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四十多条一模一样的小金条，就被捕快们给清理了出来...... 医药工会成立后，萧灵昀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客人少，有时候十天半月来不来一个病人。萧灵昀闲的慌，就把过往来看病的病人的病例翻出来，打发时间。 楼上两间房，一间是萧灵昀住，一间是空的。为了增加收入，萧灵昀给租出去了。租房的是一对俏公子，外地人，出手很大方，但是要求也不少。每日要提供一日三餐，每天都要打扫房间，提供热水毛巾，毛巾要新的，浴桶要新的，床单被褥也要新的。平时不许打扰他们，不许过问他们的事情，不许向任何人透漏他们的行踪，等等。 萧灵昀差一点就气笑了，跟谁有那么多时间，专门盯着他们似的。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萧灵昀还是热情的满口答应。 提供一日三餐不难，萧灵昀吃什么，顺便给他们买一口。至于新的床单被褥，毛巾浴盆，也就是花几个小钱的事。每日打扫，刚好萧灵昀也有每天打扫卫生的习惯，顺手的事情。 这天，又是没有病人的一天。萧灵昀坐在柜台后面，甄宝儿甄玉儿他们两个是真的闲不住，一上午，地板擦了三回，茶具洗了五遍。 萧灵昀也不管他们，让他们随便干点，打发时间。 没有病人的日子，简直是难熬，萧灵昀拿着一张病历单，趴在柜台上，等着发霉。 “萧灵昀，忙嘛？”唐思涵像救星一样从天而降，萧灵昀欢喜不已，看向大门口：“我都快闲到发霉了。” 唐思涵一把抢过萧灵昀手中的病历单：“明明就很忙吗？” 萧灵昀反驳：“就是翻看一下病例，没有那么忙？” 唐思涵坚持：“明明就很忙，忙着思念柳姑娘呗。” 唐思涵展示着手中的病历单，赫然是柳潇潇的那一张。萧灵昀一把抢过：“你真是闲的，夏家的案子，查完了吗？” 唐思涵说：“夏灵芝小姐失踪了，有人给我发了一张举报信，让我去蘑菇山找人。有空的话，一起走啊。” 萧灵昀说：“行，我换身衣服。” 唐思涵打趣道：“柳姑娘又不在，你换给谁看啊？” 萧灵昀严肃的说：“不许再开柳姑娘的玩笑。” 谈话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楼。 萧灵昀衣服不多，但是都有用处。出席社交场合穿的，探访好友穿的，居家穿的，外出穿的。 萧灵昀的外出服很厚，他外出多是上山采药，需要穿耐磨结实的衣服。 唐思涵说：“你要是喜欢她，你就去京城找她。” 萧灵昀说：“她是天上的白鹤，我是烂泥里的王八，就不妄想了。” 唐思涵问：“你喜欢柳潇潇是因为她有一个当大官的老爹。” 萧灵昀果断的回答：“当然不是了。” 唐思涵又问：“是因为她们家有钱。” 萧灵昀再次否认。唐思涵急了：“那就追呀。如果我是你，对方就是公主，我也追，我不但追，我还要让她对我神魂颠倒，非吾不嫁。” “放肆。”房门被粗鲁的推开，门口传来一声怒斥声。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小生，怒目瞪着唐思涵。 萧灵昀半穿着衣服，连忙道歉：“打扰到你们了吗？真对不起。” 萧灵昀将唐思涵拽到房内，关上门窗，继续穿衣服。 唐思涵问：“谁呀？” 萧灵昀说：“新招的租客，更像是祖宗。” ‘祖宗’两个字刚说完，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萧灵昀打开房门，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另一个房客。 这位房客跟那位俊俏小生不一样。住进来好久了，还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萧灵昀衣服还没有穿好，里衣倒是穿的整整齐齐，那房客侧着脸，不看萧灵昀，轻声问：“你们刚刚说公主。她在哪里？” 唐思涵说：“宫里，不然还能在哪里？” 那房客刚刚还笑盈盈，顿时冷了脸‘哦’了一声之后，就转身回屋了。 “外地人。”唐思涵问。 萧灵昀回答：“京城来的，说是来探亲。” “探亲住你这？” “他们说，亲戚搬走了，在我这住一段时间。” 萧灵昀在唐思涵耳边又小声说：“实际上他们是来找人的。” “你看出来了。” “他们四处找人打听消息，我还能看不出来呀！” “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喜欢装糊涂。” “我是真糊涂……” 第五十七章 命悬一线 萧灵昀换好衣服，准备了水和干粮，放在他的小药箱里，背着药箱，就准备出发了。 出门的时候，萧灵昀刚好看到唐思涵站在药店门口，一直盯着二楼的客房，时而低声交代着许飞扬什么？ 萧灵昀走出去，也瞥了一眼二楼：“你不会信了他们的话，要找公主吧！” 唐思涵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公主真的在古城，我把她招待好了，对我的仕途百利无害。将来别说你想娶丞相千金了，就是娶郡主都没有问题。” 萧灵昀无奈的笑了笑：“何其荒唐。” 唐思涵不单单只叫了萧灵昀，还带了几个捕快。留下两个捕快，换上便装，盯着楼上的房客，就同唐思涵一起朝着蘑菇山走去。 蘑菇山并不十分高，只是很远。山上也并不盛产蘑菇，只是有一个蘑菇形状的小山头，因此取名蘑菇山。 萧灵昀经常进山，走山路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相比之下，腿短个矮的唐思涵，短板就露出来了。 有时候萧灵昀就想，一定是这小子，满肚子鬼主意，营养都装到肚子里去了，所以才发育的这么矮。 其实唐思涵一家人，个头都不高。唐大叔好一点，也就比唐思涵高一根手指。唐大娘，还没有唐思涵高呢。 许飞扬扶着唐思涵，唐思涵提着裙摆，别人走两步，他得走三步，不过他还是想走在最前头。他是赶路，其他人，包括萧灵昀，都是在慢慢散步。 中间休息了两回，终于来到了蘑菇山。站在蘑菇山上，居高临下的望去，不远处就是荆棘海。蘑菇山刚好在荆棘海后头，他们绕了好大一圈，如果是直线，半个时辰不到，就该到了。 坐在山上，萧灵昀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干粮，准备吃午餐。 那些捕快们，就围绕着蘑菇山，四处寻找，他们不愧是专业的，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那蘑菇山，竟然是个空心的。 萧灵昀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吃着他的午餐，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去探险。 等萧灵昀吃饱喝足，又撒了一泡尿回来之后，入口已经找到了。 “萧灵昀，看你的了。” 入口处不大，只有半人高，下面黑呼隆冬的，有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早就发现这个地方了吧！”萧灵昀问。 “昨天晚上发现的。”唐思涵回答。 “这下面味道很怪，给我点时间。” 唐思涵点点头。 唐思涵之所以带着萧灵昀，是想让萧灵昀帮忙看看，下面的空气对人体是否有伤害。 萧灵昀的小药箱，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很齐全。他能配置出来一种无色无味的液体。如果跟有毒的物质接触，液体会变浑浊。随着毒性的强弱，液体会由无色变为酱红色。 纱布浸泡在液体中，丢向山洞，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间，取回来，纱布变得黏糊糊的。 下面有瘴气，所以纱布才会变得黏糊糊的。 萧灵昀配了药，每人喝了一些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萧灵昀背好药箱，准备下去，被唐思涵拦截：“这入口找的也太容易了，我总感觉下面有阴谋。你也不是我们衙门的人，你就别下去了，在这给我们把风吧！” 萧灵昀知道唐思涵是在特殊的照顾他，但是他并没有听。他是哥哥，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去危险的地方，作为哥哥在一旁望风呢。 萧灵昀自顾自的先跳了下去。下面有一个台阶，萧灵昀心里暗暗庆幸，没有盲目往前走。台阶前三个是好的，第四个只能容一人通过，旁边就是万丈深渊。幸好萧灵昀反应快，没有马上踩下去。 萧灵昀抱着药箱，走在第一位，冲着洞口喊：“你们进来小心点，看清楚了台阶再下步，别掉下去。” 台阶依山而建，只能容一人通过。 台阶很湿润，上面还长着青苔，很黏滑，一个站不稳，就地安葬，还省安葬费了。 萧灵昀从药箱里拿出一节绳子，这绳子是他上山采药用的，很细一根，但是极其的有韧性。 当年塞里村发生瘟疫，萧灵昀就去了。塞里村比古城的交通更不便利，医药运不进来，萧灵昀就自己上山采药。最高记录，一个月上山七十多趟。有时候为了找一味药材，他攀高山，下峭壁。 他的攀登绳在多次救萧灵昀于水深火热之后，终于撑不住，萧灵昀从峭壁上滑了下去，在悬崖下躺了好几个时辰，才被同行的老乡发现，给救回来。 瘟疫止住了，萧灵昀决定离开的时候，塞里村的村民忙活一个晚上，消耗了数十万个雪蚕茧，给萧灵昀编制了一根坚韧无比的攀登绳。 这攀登绳，不怕磨，不怕水，坚韧无比，又洁白无瑕。握在手心凉丝丝的，很舒服。 萧灵昀将一头系在自己腰上，递给身后的唐思涵，唐思涵缠在自己腰上，又传递给后面的人。 一行人穿成一串，一个人掉下去，其他人可以将其拉回来。 “呼” 一个黑影打在萧灵昀的脸上，萧灵昀身体本能的后退一步，就是这一步，萧灵昀一脚踩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啊！”萧灵昀尖叫一声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在萧灵昀的手背上，萧灵昀整个身体停止了下坠。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唐思涵的小手握着萧灵昀的大手，另一只手抓着峭壁上凸起的石头。 萧灵昀上悬的心，顿时稳了。 “前面怎么了？” “有人掉下去了。” “没事吧？” “大家抓紧。” “后面的人不要动。” 唐思涵紧紧抓着萧灵昀，火光照在他白净的脸上，整张脸变形而扭曲。萧灵昀知道，那是因为唐思涵使出了全部的力量，才勉强抓住萧灵昀。 捕快们各个握紧腰间的绳子，身体贴着峭壁，双手抓着峭壁上的凸起。萧灵昀腰上的绳子渐渐收紧，是大家一起使力的结果。 唐思涵——懒，平日端盘菜的力气都没有，却能把一百二十斤的萧灵昀给拽起来。 萧灵昀趴在峭壁上，心脏还在噗通乱跳。 第五十八章 地下宫殿 他们在洞中走了许久，约莫下到五六十丈的地方了，终于到了陆地上。这下面是个天然的溶洞，有丰富的地下泉水，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唐思涵等人点燃了火把，墙上镶嵌着天然的夜明珠矿，不过多是碎矿。碎矿吸收了火把的光芒，反射出同样的光芒，一瞬间，好像天亮了一般，整个溶洞，亮堂起来。 地下有很多的水，不过都不深，只是格外的冷。 溶洞下多是一人来高的不规则巨石，许飞扬和众捕快，都有武功底子，走起来不费什么事情。萧灵昀腿长，虽然走的慢，但是并没有落下太多。 一行人走了大概一里路，巨石越来越小，地面也变得平坦起来。 “大人呢？”有位捕快问。 萧灵昀等人回头，唐思涵还站在另一头，怀抱着双臂，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看。 唐思涵腿短，又不会武功，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许飞扬和萧灵昀，一左一右扶着个矮的唐思涵，就像两个大人，扶着一个小孩子一样。 “知县也是官，你们太过分了。”唐思涵抱怨着。 他这态度，有点脾气的，随时会撒手走人，也就萧灵昀和许飞扬脾气好一些，听着他的抱怨，把他从巨石堆里带出来。 他们慢慢走着，远离巨石堆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唐思涵松开萧灵昀的手，弯腰捡了起来，是一块用黄金打造的钱币。越是往前，用黄金打造的钱币就越来越多。在他们的正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堆的黄金钱币。 “咚”水里发出一声闷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汪清水上荡漾着一个个的波纹，波纹激荡到萧灵昀脚下，便消失不见了。 许飞扬等捕快听到怪声，迅速警戒了起来。 唐思涵将手中的钱币，丢在那一整堆钱币上，提着湿漉漉的裙摆，绕过金钱堆，来到后方，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金钱堆后面有一个人，身体扭曲如麻花，脸上还带着临死前，绝望的表情。萧灵昀作为一名大夫，经常能看到那些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临死前，绝望，不甘的表情。但是他们的表情，跟这具尸体的主人相比较，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萧灵昀希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表情，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死者，萧灵昀的第一反应是，中了蛇药。但是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中了蛇药的人，脸上的表情是都很幸福的。 许飞扬上前检查了那人的身体，他的伤很奇怪，就好像有一个力大无穷的人，捏着他的两头，将他当成面团，扭成了麻花。 在这个人的肩膀上，绣着穷奇的图案。 穷奇：外形似虎，个大如牛，一双翅膀，性情凶狠，喜好吃人。 突然，有个捕快又有了新的发现：“这还有一个。” 萧灵昀三人跑过去，唐思涵跑得最慢，连滚带爬，爬上一个陡坡，又爬下一个陡坑。 另一位死者胸口被戳了两个洞。腰上别着一条布尺，手指上戴着顶针，是个裁缝。是那个失踪的裁缝。 在第一个人身上发现了刺青图案，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许飞扬解开了这个人的衣服。在他的胸口处，也有一个刺青，不过不是穷奇，而是浑沌。 浑沌：人头羊身，腋下长眼，形如巨犬。 唐思涵猜测，应该还有两人，至少两人。穷奇、浑沌、梼杌、饕餮并称为远古四大凶兽。 许飞扬说：“大人，刺杀萧公子的孙鹏隆，他身上也有一个刺身......” 许飞扬跟唐思涵商量着什么的时候，萧灵昀已经打开药箱，拿出两个小镊子，开始检查裁缝的尸体。 插在裁缝胸口的两个窟窿，何其的匀称，每一个都有拇指粗。裁缝身上有伤，躲在膝盖和手肘处。 萧灵昀站起来，撸起唐思涵的袖子和裤腿。果然，在唐思涵的膝盖和手肘处也有类似的伤痕。 唐思涵身上的伤很好解释。他个矮，溶洞下面的路又不好走。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裁缝身上也有伤，但是绝对不是因为路不好走造成的。裁缝一定是在躲避什么东西，慌不择路的时候，摔倒磕伤了。 萧灵昀又去检查那两个窟窿，是什么样的兵器，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那有个宫殿。”又有一个捕快指着远处的水帘后，喊了一声。 唐思涵等人也隐约发现了水帘后的真面目。一定是因为刚刚洞内黑暗，没有发现水帘后面的玄机。等适应了下面的光线，水帘后的玄机，也就展露在众人的面前。 穿过水帘，是一条不长的通道，通道后面，确实是有一座宫殿。 这通道上，爬满了鲜红的花朵，越看越恐怖。墙壁上的石头，一圈一圈的，看久了容易头晕。萧灵昀索性就不看它们，低头跟唐思涵说话。 这里石头很多，也很锋利，表面又很光滑。唐思涵提着裙摆，那样小心了，还是摔了一跤。萧灵昀去拉他，人没拉起来，自己也滑倒了，磕在凸起的石头上，腰部传来触电般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对腰部以下的掌控力。 萧灵昀忍着疼痛，先将唐思涵给推起来。这一步给他赢了一点时间，恢复了一点力气，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萧灵昀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受伤了，也绝口不提，一个人假装很累的样子，慢慢爬起来。实际上是他每动一下，腰上的疼痛就增加一分。 队伍继续前行，几人穿过通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浅水湖泊。湖泊不深，只到膝盖。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活水，里面的水质格外的清澈。水里有小鱼小虾。小鱼小虾察觉到水面异样的波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水上，立着百十座石像，石像等人高，摆出各种舞姿。 唐思涵带来的捕快，扑通扑通跳下水，有的疯狂捡石头，有的抱着石像，不停的亲吻，甚至几个过分的连衣服都脱了。 唐思涵很是恼火：“你们干嘛呢？” 唐思涵刚说完，就被许飞扬拦腰抱了起来。唐思涵威胁道：“给我放下。” 许飞扬泪流满面，抱着唐思涵哇哇大哭起来：“娘。” 唐思涵顿时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萧灵昀尴尬一笑：“他们应该是被墙上的花还有那些图案影响，幻觉将他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给唤醒了。” 唐思涵问：“有办法破解吗？” 萧灵昀不紧不慢的说：“没有。不过理论上说，疼痛可以将人唤醒。只是……” 第五十九章 杀生巨树 唐思涵走在前面，他喜欢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萧灵昀走在唐思涵的后面，不时偷偷回头看一眼。 许飞扬的脸上，有两个红红的五指印，格外的醒目。 萧灵昀愧疚的递给许飞扬一只药膏：“对不起哦，是我说晚了。” 许飞扬接了药膏说：“跟灵昀没关系，是我定力不够。” “这下面湿气大，你赶紧抹抹。” 许飞扬取了一些擦在手心上，就往脸上涂。 定力——萧灵昀摸着自己的下巴，难道我已经达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了。 唐思涵一行人朝着宫殿走去。这宫殿更像是一位皇帝的陵墓，这陵墓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到处都是比人还粗的老树根。地上的石板都被顶了出来。整个宫殿，摇摇欲坠，没有树藤的支撑，随时会崩塌。 宫殿里被洗劫一空，偶尔能发现几个纯金的钱币，散落在宫殿的入口处。想来是盗墓贼们把宫殿里的财宝运出去的时候掉下来的，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外面那些钱没有带走。 虽然宫殿被夜明珠照应的很亮，许飞扬等人依旧坚持举着一根火把，生怕下一秒那墙上的夜明珠就不亮，会出现什么危险。 这个地方他们发现很多狐狸的皮毛。狐狸就喜欢住在墓地里，冬暖夏凉，是个好去处。只是这里，与其说是狐狸乐园，不如说是狐狸的墓场。 虽然这里能见到很多狐狸生活的痕迹，但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一只活的狐狸。 走了几步，唐思涵突然停下了脚步，让所有人掏出配刀，队伍分成三列，一列注意后方，一列注意上方，还有一列注意左右，唐思涵在前方领路。 萧灵昀大为不解，向前迈了一步，是个转角，只一眼，萧灵昀隔夜饭都被吓吐了。 整个地下陵墓被植物包裹了起来，越是深入，植物的根系就越粗壮，甚至有些比人还要高。 宫殿的顶部，挂着不知道多少条藤蔓，萧灵昀仔细观察了一番，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道那狐狸是怎么爬到上面去的，被藤蔓缠绕着，已经是奄奄一息。 唐思涵突然停下来，整顿队列，让萧灵昀大为不解。唐思涵什么时候，这么警惕过。 萧灵昀上前一步，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张皮，一张雪白的蛇皮。还有些韧性，想来是刚刚蜕皮不久。只是这蛇，没有尾巴，蜕的皮明显少了一截。 这蛇皮，比人的腰还粗，想来有好几丈长，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下就说得通裁缝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一定是被腾蛇给咬死的。这么粗的蛇，长着拇指粗的牙齿，不奇怪。 唐思涵又说：“都把火把点上。” 萧灵昀看向唐思涵，霎时间，二十来根火把全部点燃，夜明珠吸收了光源，宫殿里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如同白昼。 突然一个红色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萧灵昀吓了一跳，仔细看后，才发现，是一具火狐的尸体。那火狐看上去，才死亡没多久，完整的皮毛下，流出一股带着很难闻的腥味。 接二连三的有动物的尸体掉下来，萧灵昀抬头向天花板看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无数条蛇在天花板上蠕动着。 不对，是藤蔓在蠕动。 藤蔓怎么会动呢？ 一股寒意从脚心升腾到脑门上。 唐思涵小声提醒萧灵昀，站在光线亮的地方。 “怕吗？”唐思涵问。 “好奇多过害怕。”萧灵昀回答。 萧灵昀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一条甬道口。这甬道约莫只有一人高，很长，很黑，里面没有夜明珠，整个甬道被藤蔓完全填埋起来。 唐思涵伸出手，被萧灵昀拦下：“小心些。” “它还能吃了我？” “还真能。”萧灵昀指指地上动物的尸体。 唐思涵和萧灵昀后退两步，许飞扬举着两把火把走在前头。火把所到之处，并无任何的阻拦。那些藤蔓，好像活了一般，它们害怕光，光亮靠近一步，它们就退缩一步。 约莫走了十几步，走到了甬道的尽头，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树根遍布整个宫殿，树干粗壮如小山，直达宫殿穹顶。在这里，萧灵昀只感觉，自己像一只蚂蚁一样渺小。 这里有很多财宝，还有两具黄金打造的棺材，棺材已经被树根完全包裹了起来。 穹顶上洒下来光芒，如白昼一般。萧灵昀向上看去，以为穹顶直通外面，才发现，洒下来的光芒，不是自然光，而是夜明珠的光芒。 那夜明珠，颗颗如南瓜大小，镶嵌在穹顶之上。 萧灵昀数了数，大概有七八颗。 “三十六颗。”唐思涵好像看出萧灵昀心理一般，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一共三十六颗，夜明珠本不会发光，只有吸收了别的光芒，才会发光。这个宫殿约莫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这是谁的陵墓？” “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爹以前天天在我耳边夸你说，你看看人家灵昀，小小年纪，博览群书，再看看你。” “我读的都是医书。” 衙门的捕快们都说，唐思涵是一个很难被人说服的人。萧灵昀却不这么觉得。 唐思涵说：“传说，在几千年前，有一个不死国。这个国家，土地贫瘠，但是生长着一种植物，这种植物就叫做甘木，生长在山洞之中。它们一半身体是树木，一半身体是藤蔓。吃了它结的果子，人就永远不会变老，不会死去。于是吸引了全世界各地的人，跑到这个地方去采摘这种植物的果子，甚至为了这种果子，发动战争。有一个皇帝，他不但抢走了果子，还把不死国所有的甘木都烧毁了，只留了一株，准备带回去，等甘木开花结果后，分给他的子孙，还有宠臣们。但是他不知道，甘木有母树和公树之分，公树只开花，不结果，母树才会结果。但是这个皇帝，只带回去了公树。把所有的母树都毁掉了。这个皇帝为甘木建造了一个适合甘木生长的巨大的地下宫殿，疏通水系，所有参与修建底下宫殿修建的人，都被留在了这地下宫殿。” 萧灵昀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发毛！ 第六十章 借刀杀人 唐思涵点点头：“皇帝太害怕有人发现这棵甘木，就把所有知情者留了下来。成为甘木的口粮。甘木怕光，皇帝就凭这一点，自由穿梭在地下宫殿之中。这个皇帝除了带回去甘木，还带回去大量的果实，一个盛产夜明珠的国家，派出使者，想要购买甘木的果实，被皇帝拒绝了。使者不死心，倾全国之力，打造了三十六颗南瓜大小的夜明珠，皇帝终于心动了，送了使者三十六颗甘木的果实。” 难怪唐思涵那么肯定的说有三十六颗。萧灵昀这样想，继续问：“想必那果实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只能延缓衰老吧！” 唐思涵点点头：“皇帝也发现了这一现象，日日夜夜盘着甘木快点开花结果，可是甘木就是不结果。因为它本身就是一棵公树。皇帝发现这一现象后，后悔不已，派出很多人，又回到那个不死国度，寻找母树。但是那个国度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萧灵昀说：“因为失去了甘木果实的来源，他们都老死了，所以皇帝才找不到那个地方。” 唐思涵接着说：“长生是要付出代价的，甘木的代价就是，它们极其脆弱，一旦受到致命伤，就会彻底死去。这怕是这世界上仅存的一颗甘木了。” 萧灵昀说：“可是它却是一棵屠杀生灵的树。” 唐思涵说：“等我们离开了，把蘑菇山的入口毁了。四周都是荆棘海，想来不是那么轻易能进入的。我们总要给子孙后代留一点东西吧！” 萧灵昀笑了笑：“想来夏家突然发家，应该是发现了这地下宫殿财富，才会如此。” 唐思涵拍着两具黄金棺材：“不知道躺在这里面的两位，看着自己倾全国之力积攒的财富，被夏家人败光了，心里作何感想。” 那棵甘木实在是大的不像样子，上面的夜明珠也很明亮。 萧灵昀说：“光总有用尽的时候，可是它们却还亮着？” 唐思涵何其聪慧，立马明白了萧灵昀的意思：“有人先我们一步进来了，恐怕还没有走。” 捕快们四散开来，相互之间打手势传递信号。 一个抱着夜明珠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安安静静的站在树下面，仰望着宫殿的苍穹。 这小女孩正是夏草小姐，她看上去比前几天更憔悴，更瘦弱了，只是她的眼睛里泛着灿烂的光芒。见到萧灵昀，还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萧灵昀向前走了几步，夏草小姐便后退了几步，不让萧灵昀靠近，却满脸怨毒的盯着唐思涵。 唐思涵拿出那张纸条：“夏草小姐约本大人来这里，所为何事啊？” 夏草小姐突然开口说话了：“你为什么把萧哥哥也带过来了。” 唐思涵满不在乎的说：“我拉他来垫背。” 萧灵昀有些惊讶：“夏草小姐，你会说话。” 夏草小姐说：“我当然会说话，只是夏权不让我说话。只要我说话，他就打我。” 萧灵昀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是不明白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 唐思涵又看穿了萧灵昀的心理：“夏权不是你爹，寿山石桥下的那具尸体，才是你爹，本大人说的对吧！夏草小姐。” 夏草小姐这次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唐思涵继续说：“你亲眼看到你母亲被人虐杀的全过程，夏权虽然恨你的母亲，但是更怜惜自己的面子，他没有想到，他花重金请的穷奇、浑沌、梼杌、饕餮四位杀手，杀了你母亲，杀了所有见证人，唯独没有杀得了你。他不敢再对你动手，因为夏权发现，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夏家的产业，定会被族里人收走，他一个外姓人，虽然改姓夏，毕竟是外姓人。所以他留着你，却也不让你好过。他打你骂你虐待你，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好父亲好男人的形象。但是他更没有想到，他请的四个杀手，像吸血鬼一样，趴在他的身上，拼命的吸血。夏权不得不每月定期给他们钱，用来堵他们的口。可是这些人，总有那么一两个贪心不足的，他们频频登门找夏权的麻烦，终于被夏草小姐发现了他们的联系。” 夏草小姐说：“这个大人说错了，我发现是夏权买凶杀我母亲，是因为钱毅。他经常趁夏权不在家的时候，跑来给李绮丽做衣服。”夏草小姐说着，仰着头，笑了起来。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甘木的背阴处，竟然绑着两个人。夏草小姐也不是在仰望穹顶，而是在看那两个人，被甘木的藤蔓缠的越来越紧。 唐思涵下命令：“救人。” 许飞扬几个飞跃，靠近夏权，突然一张血盆大口朝着许飞扬扑了过来。许飞扬身法敏捷，轻巧躲开，落在原地。萧灵昀替许飞扬吓出一身的冷汗。 那是一条腾蛇，外面的皮，应该就是它的。它没有乘胜追击，继续盘绕在那两个绑的跟粽子一样的人身边。 夏草小姐仰着头，盯着夏权。萧灵昀第一次觉得，小孩子，也可能不天真。 夏草小姐继续说：“有一次钱毅给李绮丽做衣服的时候，郑关又来找夏权要钱。于是，我就把郑关领到李绮丽住的地方，李绮丽秘密被人发现了，就掏出金银首饰收买郑关。这个时候，夏灵芝出现了，于是李绮丽为了她和夏芜德的荣华富贵，就牺牲了自己的女儿。” 夏草小姐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仰头看着被挂着的夏权。夏权嘴巴被藤蔓堵住了，纵是有一腔怒火也说不出来话。他激动的浑身颤抖，他越是颤抖，那藤蔓缠绕的就越紧。 夏草小姐继续说：“然后是孙鹏隆，他虽然很小心，还是被我发现了。于是我就模仿夏权的笔记，写了一封信，让他去刺杀萧灵昀。” 萧灵昀难以置信的看着夏草小姐：“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夏草小姐说：“因为我知道，如果你被人杀了，唐大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孙鹏隆这个人很谨慎，每天躲在他的烧炭场。他武功很高，小黑的尾巴就是他砍掉的。我不能冒险，就想来一个借刀杀人。” 萧灵昀反问：“那你跟这些杀人魔有什么区别。” 第六十一章 真真假假 夏草小姐一脸的无辜：“因为你多管闲事。你知道你们走后，夏权怎么对我的吗，他差一点把我打死。于是我就忍痛模仿夏权的笔记，给孙鹏隆写了一封信，夏权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我毕竟是夏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自然有人愿意讨好我，把信拿给孙鹏隆。孙鹏隆见是夏家的人，也没有怀疑，就去找你了。” 唐思涵说：“看来夏权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聪明，高看他了。” 夏草小姐说：“夏家的人一直在吃老本。他们知道我手里握着家族最大的宝藏，都想得到。于是我来到这里，拿走了那颗夜明珠，故意在街上引起骚乱，果然夏权就上钩了。又叫上华凇、钱毅、郑关三人。他们打算搬走我们夏家的财富，离开古城。” 夏草小姐继续说：“华凇、钱毅、郑关、孙鹏隆他们四个人，杀我母亲，杀我家丁的时候，未免自大了些，他们的脸被我牢牢记住。我看到钱毅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萧灵昀敬佩夏草小姐，年纪小小，不但能清楚的说出每一个凶手的名字，还将夏无瀛被杀的惨案，梳理的清清楚楚。 夏草小姐没有一点十二三岁孩子的样子，更像是一个老道的刽子手。但是萧灵昀并不觉得她可恶，反而觉得她可怜。 夏草小姐说：“我们家祖上以前是养蛇的，这条腾蛇我们家养了好几代，世世代代守护着我们家最大的宝藏。有腾蛇的帮忙，我在庄园里可以随便出入任何人的房间，发现不少有趣的秘密。不过唐大人，你是怎么知道，寿山石桥下面的尸体是我亲生父亲的。” 唐思涵说：“本大人搜查飞鸟阁的时候，发现很多你母亲夏无瀛夫人用过的东西。夏无瀛夫人是做生意的鬼才，她掌管夏家的那几年，难得没有任何的亏空。夏无瀛夫人，心高气傲，如果被她发现，自己看上的人，原来是个有夫之妇，还欺骗了她，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并不奇怪。本大人在你们家的望月河里，捞出一把刀，上面写着澜赠两个字。澜是你母亲的小名，你母亲掌管夏家的时候，用的就是自己的小名。而那具被打捞上的尸体，他的手，因为常年握刀，骨头早就变形了。这一点许飞扬可以作证。他能来去你们家，而不被人发现，那肯定是你们家的护院。” 夏草小姐点点头：“他是母亲的贴身护卫，从小一块长大，对我母亲惟命是从。母亲发现夏权骗她后，没有跟夏权洞房，也是出于报复吧。夏权在夏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母亲经常跟我的亲生父亲白山待在一块。虽然他们事后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但是我就不喜欢他。如果我当时知道他才是我亲生父亲，或许我就不生气了。有一天，我躲到夏权屋子的房顶上，白山父亲被夏权抓住了，抓他的人正是孙鹏隆。白山父亲已经查到是夏权杀了我母亲，所以夏权需要提前动手。把白山父亲溺死后，沉到寿山石桥下。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夏权太高兴了，自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说出了他报复我母亲的全部过程。孙鹏隆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他要挟夏权，也被夏权要挟。夏权让他去杀白山父亲，他就做了。所以我才会用夏权的笔记，写了一封信，让他去刺杀萧灵昀，这也是为什么我坚信孙鹏隆一定会上钩的原因。” 唐思涵问：“杀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萧灵昀看向唐思涵，哪有一点被杀的觉悟。 夏草小姐说：“你太聪明了，差一点坏了我的事。” “可是也挡不住华凇、钱毅、郑关三个人对财富的渴望。” 萧灵昀安抚夏草小姐说：“夏草小姐，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果你把这件事上报给衙门，衙门也是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但是自己动手更解气啊。” “被这些人弄脏了手，不值得。” “可是已经弄脏了。” “不，你还小，还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唐思涵冷笑一声：“夏权、华凇、钱毅、郑关、孙鹏隆他们是罪有应得，那夏芜德呢，你为什么要杀他？” 夏草小姐说：“那是私人恩怨，跟复仇无关。” 唐思涵说：“夏草小姐越长越大，家族里开始给夏草小姐相看翁婿。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收了夏草小姐做儿媳妇，就会有数不尽的富贵。李绮丽很着急，她不想刚刚到手的荣华富贵，再拱手送给别人。反正夏草小姐跟夏芜德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于是就让夏芜德去骚扰夏草小姐，夏草小姐嫌他烦，就把人给杀了。准备效仿夏权，陈塘望月河。这个时候，萧灵昀来了，你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让夏权更痛苦的方法。趁着萧灵昀去如厕，你让腾蛇将望月河下的尸体捞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尸体身上会有勒痕的原因。让萧灵昀给你做目击证人，你还拿了夏权的玉佩，想要嫁祸给夏权。” 夏草小姐问：“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唐思涵继续说：“人命关天，本大人一定会深查。深查就会发现，夏芜德并不是夏权的亲生儿子，而夏权以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李绮丽欺骗了夏权，给自己的孩子找了一个爹，夏权欺骗了夏无瀛，什么感觉李绮丽的眼睛像夏无瀛，才不顾李绮丽是个寡妇，坚持要娶她做填房夫人，都是骗人的鬼话。夏权对李绮丽，情根深种。” 夏草小姐噗嗤笑了起来，仰头看着夏权：“夏权，你觉得自己绝顶聪明，欺骗了所有人，将所有人玩弄股掌之中，其实，你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罢了。你对李绮丽情根深种，别人却把你当冤大头。夏芜德和夏灵芝，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钱毅，李绮丽经常拿钱接济孩子的夏芜德和夏灵芝的亲生父亲，你猜猜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六十二章 罚当其罪 正当夏草小姐以为运筹帷幄的时候，捆着夏权和华凇的藤蔓突然就松开了。原来有两个大胆的捕快，偷偷绕到甘木的后院，光线充足的地方，大着胆子爬上了树，放火烧那藤蔓。 腾蛇反应过来，去追杀那两位捕快。两位捕快使出公鸡下墙头的轻功，从树上飞下来。 夏权和华凇得救后，华凇活动了一下筋骨，一把拍在夏权的后背上，忍不住大声嘲笑。 夏权本就不会武功，不似华凇这般铜墙铁骨，被绑了那么久，内力虽然受损了一半，但是并未内伤。夏权就惨了，完好的皮肉下，不知道折断了几根骨头。 夏权将怒火撒向夏草小姐，和李绮丽同床共枕那么多年，夏权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李绮丽的真面目，只是他太爱李绮丽了，宁愿活在李绮丽编造的谎言之中。 如今，夏草小姐戳破了这一切，加上华凇的嘲讽，他将所有的怒火洒向夏草小姐，举着双手，朝着夏草小姐扑去。 只是，刚刚落地时，不会武功的他，扭伤了腿，没跑几下就摔倒了，很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华凇也没有再理会夏权，也朝着夏草小姐扑去。他需要夜明珠，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然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华松的脖子飞去，华凇虽然及时做了应对措施，还是被撕下来一大口血肉，鲜血喷涌而出。 唐思涵一声令下，华凇虽然被腾蛇咬了一口，并不致命，奋力抵抗着。 地下宫殿里一片狼藉，曾经这片土地最大的王者，就像失去生命一样，早就失去了他的威严。没有人将他当回事，在他的宫殿里大打出手。他和她的皇后只能躺在那四四方方冰冷的金盒子里，静静的忍受着。 夏草小姐趁机逃走了，宫殿里不止一个出口。夏权和华凇被带回古城，萧灵昀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将两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伴随着夏草小姐的失踪，夏家的产业一夜之间，被瓜分殆尽，美其名曰替夏草小姐保管着，转头就进入古城的房屋交易所，车马交易行，购置豪华庄园，豪华马车，没几天，诺达一个夏家，就从古城消失了。 曾经的天上人间，一夜之间也关门了。又一天来了好几个老板，将天上人间打造成一条温泉街，十二座别苑，变成了十二家汤馆。萧灵昀有幸去过一次天上人间，至今还记得他的奢华。 华凇脖子上的伤口结痂了，但是他并不开心。坐在古城最大的牢房里，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为什么要救我。” 萧灵昀说：“因为我是一名大夫，不能见死不救。” 华凇说：“我说的不是你，是唐思涵。” 萧灵昀说：“因为他是官，当官的更不能见死不救。” 华凇说：“可他判我斩立决，明天行刑。” 萧灵昀‘呃’了一声，认真的说：“因为你杀了人。” 华凇问：“既然都要死，为什么要废这个力气，救活我呢？” 萧灵昀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药箱，走出牢房，锁上门后继续说：“你犯了法，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萧灵昀敲击了一下铁栅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古城衙门的牢房，跟萧灵昀在别处看到的不一样。别处的是木头做的，只有这是用手臂粗的黑铁做成的：“你伤口已经结痂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华凇温和的问：“既然我明天就要死了，你救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萧灵昀说：“活一天，要有活一天的滋味。” 华凇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萧灵昀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不是坏人的话，或许他们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见华凇这么明事理，萧灵昀也松了一口气，站在牢房三尺外，提着药箱，跟华凇告别：“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个我就不去送你了。” 华凇说：“没关系，我去找你也行。” 还未等萧灵昀明白过来，无形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萧灵昀吸到华凇的手边。 华凇哪有半分刚才的善解人意和温和，凶相毕露，要拉萧灵昀垫背。 坏人就是坏人，不会因为你跟他说了几句交心的话，就改变他的本性。 突然，擒着萧灵昀脖子的臂膀松开了，萧灵昀奋力向前跑了几步，确定安全了，后背抵扣着冰冷的墙壁。此时此刻，萧灵昀的心比墙壁还要冰冷。 华凇武艺高强，但是失血过多，刚刚又消耗了大量的真气，身体虚弱的很，被夏权用手腕上的铁链子一下子砸晕了。 萧灵昀跌坐在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夏权瞥了一眼华凇，他救了萧灵昀，却没有指望萧灵昀感激他，他只有一个问题，就是李绮丽和夏灵芝怎么样了？ 萧灵昀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坐在几丈开外，狱卒们平日里吃饭喝酒的地方，组织完语言，这才说：“她们被卖到红舟画舫去了。” 夏权面无表情的说：“活该。”两行热泪从夏权眼眶里喷涌而出。 萧灵昀本就是心善之人，最见不得别人哭了，他很能理解夏权，从药箱里摸出半瓶酒。萧灵昀不善喝酒，药箱里备着烈酒，也是为了给器具消毒用。 不过这酒是干净的，可以喝。 萧灵昀拿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递给夏权一杯。 夏权盘腿坐在地上，喝了一杯酒，话也多了起来：“你们觉得我买凶杀妻很可恶是吧。” 萧灵昀抿了一口酒问：“难道不是吗？” 夏权摇摇头：“我做的一切，都是希望绮丽和孩子们，幸福富足。” 萧灵昀问：“让你去欺骗夏夫人的是李绮丽。” 夏权端着酒杯，喝了一口：“这酒是在恒记买的吧！” 萧灵昀点点头。 夏权说：“恒记家的酒，都是兑水的。因为便宜，所以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你多久没有去恒记喝酒了？” “入赘夏家后，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早就易主了，只是招牌还留着。” “难怪味道不一样了。” 萧灵昀又给夏权续了一杯酒，一杯烈酒下肚，夏权脸上泛起红光，眼神迷离，似有三分醉意，话也多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夜访画舫 夏权说：“我本是夏家的一个伙计，有一天，夏家大小姐来店里巡视，我接待了她，她喜欢上了我，疯狂的追求我，暗示我。我跟她说，我有老婆了。夏大小姐很失望，就走了。回去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绮丽，我本意是让绮丽觉得我是一个非同一般的男人。可是绮丽不这么想。她劝我跟做夏家的上门女婿，这样她和孩子们就不用挤在一间破屋子里了。我一向听绮丽的话，就答应了。我设计了一个偶遇，告诉夏大小姐，我骗她的。喜欢上一个人，人就会变得很蠢很笨，精明的夏大小姐也不例外。我并没有跟绮丽断掉，隔三差五回家，给绮丽和孩子带些吃的用的。但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当她知道我有老婆孩子的时候，竟然跟家里的护院搞到一块去了。那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啊！她竟然这么伤害我。那我对她还有夏家，就无需手下留情了。她不仁我不义，只要我的孩子过的好。只要绮丽觉得我是个好丈夫，只要我的孩子们觉得我是个好父亲，一切就都值得了。” 萧灵昀又喝了一小口酒：“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夏权说：“我不需要任何的人的同情，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我是个好丈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们。” 萧灵昀说：“夏芜德和夏灵芝未必是你的孩子。” 夏权不以为意：“一定是夏草那个小贱人骗我的，我不信。” 萧灵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突然被夏权给叫住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刚刚救你的报答了。” 萧灵昀问：“您说？” 夏权近乎哀求：“我想再见见绮丽还有灵芝，一眼就行。”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红舟画舫，日落时开张，日出时歇业。一早萧灵昀就让甄宝儿和甄玉儿先回去了。他收拾了一番之后，带足银钱，就去了红舟画舫。 萧灵昀第一次来红舟画舫，到处歌舞升平，丝竹声声不断。 红舟画舫虽然是妓院，并没有萧灵昀想象中那么的不堪。这里很高级，高级的没点身份，没点家底，都不敢踏足此处一步。 在红舟画舫的正中央，有一个八尺来高，两丈来宽，十八丈长的舞台。在舞台的正前方分为三阶，摆着三十六张单人桌。在舞台的左右两边，分为五阶，各摆着七十二张双人桌。 每张桌子虽然都一样，但是价格却不一样。 正前方的三十六张桌子，第一排，一百两一人，第二排，八十两一人，第三排，五十两一人。 左右两边的，第一排，五十两一人，第二排，四十两一人，第三排，三十两一人，第四排，二十两一人，第五排，十两一人。一些犄角旮旯的位置，价格就更便宜了。 萧灵昀选了第五排的位置。 在萧灵昀的后面，隔着一层镂空的屏风，屏风后面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是萧灵昀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也难怪有些人，恨不得住在画舫里。 萧灵昀来的比较早，干坐了好一阵，没有一个人上来招待。 萧灵昀心里纳闷，跟话本里讲的不太一样。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红舟画舫，都是清一色的小厮招待着。萧灵昀干打哈欠，难道是因为他穷，干坐了半天，连杯茶都不给上。 萧灵昀刚刚打完哈欠，就有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客人是第一次来吧。” 萧灵昀点点头。 那小厮笑了：“难怪。” 萧灵昀说：“我来找人。” 那小厮说：“来这的都是找人的。” 萧灵昀急了连忙说：“我要找李绮丽和夏灵芝。夏灵芝的父亲要被砍头了，他想见她们最后一面，所以托我来传个话？” 那小厮一脸的严肃认真：“原来如此。我来红舟画舫三年了，您这借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不高明。” 萧灵昀无奈之际，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小厮指着餐桌下的抽屉：“里面有文房四宝，等晚宴开始的时候，如果公子看上那位姑娘，只管在纸上报价，卷起来，放在这个笔筒里，我们会有专人来收。如果某位姑娘您报的价最高，那她今晚就是您的了。” 那小厮说完就退出去了。 萧灵昀无语至极，他还能不懂吗，报多少价，就要给多少钱。 夜宴开始，红舟画舫的管事碧珠姑娘，领着两位十一二岁的年轻姑娘从舞台后面的旋转门后走来。 那门是个圆形的，从中间推不开，只能从两边推。 那门是用红木做成的，镂空的莲花纹，透着烛光，煞是好看。 碧珠姑娘向大家介绍了第一道茶白玉奶茶，又渴又饿的萧灵昀，顾不得许多，一口闷了下去，那茶又浓又香，回味无穷，就是量有点少。虽然量不多，但是甩天上人间好几条街。天上人间以美食着称，但是里面的食物并不好吃。 萧灵昀喝了一口茶也只是润润嘴，看着身边的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闻着满屋的茶香，看着别人品茶，萧灵昀更饿了。 萧灵昀心里很后悔。以为见到夏灵芝，把话传到，他就可以回去了。所以萧灵昀晚上并没有吃东西。哪里想，见个面这么难。 喝了白玉奶茶，一个穿着白色衣裙，拿着一把二胡的姑娘，从莲花门后面走来，坐在舞台的正中央。 在那白衣姑娘出现在门后之前，介绍完白玉奶茶的碧珠姑娘，原路返回，两人擦肩而过，碧珠姑娘刚好消失在门后，那二胡姑娘，也刚好走到舞台的尽头。 二胡声起，时而如骏马嘶吼，时而如雨落湖泊。屏风后的群奏，竟不如她一人独奏。 萧灵昀深陷悦耳的二胡声中，难以自拔。 一曲终了，萧灵昀缓缓睁开眼睛，二胡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场，那碧珠姑娘又出现了，给大家介绍第二道菜：杏仁佛手。 金黄色的餐盘，花团锦簇，萧灵昀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到那万花丛中一小块金黄的点心。 这点心同样很少一个，萧灵昀这次学会了，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那点心。 第六十四章 夜探画舫 第二场表演开始，是两位古筝手，她们共用一把古筝，面对面的坐着，但是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一曲终了，没有一个杂音错音。 萧灵昀听曲听的入迷，只觉得十两银子花的值了，手中的点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一曲罢了，萧灵昀才反应过来，捡起来，吹吹上面看不见的尘土，放在嘴里吃了。 碧珠姑娘又回来给大家介绍第三道菜了：四色蜜饯 萧灵昀看她走来走去的，也不嫌累得慌。 萧灵昀不爱吃酸的，也不爱吃甜的。这碟蜜饯，如果不是因为饿，萧灵昀是万万不会动的。但是吃了那蜜饯，萧灵昀只想问，能不能再来一盘。 第三场表演开始，是三个拿着琵琶的女子，又是一场听觉的盛宴。萧灵昀尽情享受着，都快忘记，他来是干嘛的。 第四道菜，是一壶美酒，那酒液醇香浓厚，深沉如深渊一般，入口浑厚，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香字。 酒水并不多，只有两杯，萧灵昀喝了一杯，便不再动了。 第四场表演开始，是四个拿萧的女子。萧灵昀突然想到那日在逍遥林遇见的那位拿萧的姑娘。她身高约八尺，一身青衣，瀑布般的秀发，约六尺有余。虽然戴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周身散发着冷酷气质，但是萧灵昀并不害怕她。不但不害怕她，反而还想再见到她，问问她是谁。 萧灵昀像是事情出神，再次清醒过来，第五道菜已经上了，是一个汤：龙井竹荪。第五场演出已经开始，这一场演出，表演的是红鼓舞。 这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萧灵昀结结实实吃撑了。每一道菜，每一个点心，每一种酒，每一味茶，都是极品中的极品。 然而萧灵昀只顾着听曲，吃美食，却忘了这场晚宴，还有一个隐藏的节目。 当碧珠宣布，某位姑娘与某位公子，有秉烛夜谈的缘分的时候，萧灵昀才想起来，他是来传话的。可是他并没有在台上见到夏灵芝她们母女，夏家母女去哪里了呢？ 没有见到人，萧灵昀准备走了，然而这个地方，不是萧灵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他被拦了下来。红舟画舫的大门要等明日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才会开启，其它时间是不是开放的。 萧灵昀刚准备找红舟画舫的管事理论一番，转身差一点撞上碧珠。连忙行礼道歉。碧珠姑娘微微一愣。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给过她尊重，一个是她们的老板，一个就是萧灵昀。 碧珠姑娘受宠若惊，款款回礼：“听下面的人说，萧公子没有留下一笔墨宝，想来那些姑娘是不合萧公子的意了。” 萧灵昀连忙否认：“台上的妹妹们，个个多才多艺，美如天仙，是萧灵昀不敢高攀。” 碧珠松了一口气：“萧公子多虑了，侍奉萧公子是她们的福分才对。” 萧灵昀连忙解释：“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来传话的。既然见不到人，能让我走吗？” 碧珠笑了：“这恐怕不行，这是画舫的规矩，请萧公子不要为难我们。不知道公子来找谁？” 萧灵昀连忙说：“夏灵芝。” 碧珠说：“在我们这的姑娘，都是没有姓氏的，您说的可是灵芝姑娘。” 萧灵昀连连点头：“就是夏家的大小姐，才被卖来没多久。” 萧灵昀说完就后悔了。画舫的姑娘，但凡日子过的下去，谁会来这当差。 碧珠脸色果然难看了些许：“请随我来。” 碧珠领着萧灵昀来到一间屋子，这个屋子甚是奢华，还是一个套间。 碧珠让萧灵昀去里屋稍坐，萧灵昀点点头，端端正正的坐在里屋的茶几旁边。想着快点把话带到，但是他这一夜怎么过呢。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碧珠姑娘又回来了，穿着一件薄纱，高高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格外的温柔。 碧珠的转变，吓了萧灵昀一跳，想逃，又逃不了，忙问：“夏灵芝呢？” 碧珠说：“灵芝姑娘被人叫走了，明天才回来。既然我红舟画舫没有让公子满意的姑娘，今夜就由我来伺候公子好了。” 萧灵昀吓了一跳：“我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张床，我喜欢自己睡。” 碧珠依旧一脸淡然的微笑：“这是自然。喝了这杯茶，公子就早些休息吧。碧珠给您抚琴可好。” 萧灵昀连连拒绝：“这里是碧珠姑娘的房间吧！” 碧珠姑娘温柔的回答：“是的。” 萧灵昀挠挠头：“你去床上睡吧，我拿几个垫子，去外面凑合一夜。” 碧珠姑娘满心满眼的不解：“公子可是嫌弃碧珠，人老珠黄。” 萧灵昀连忙解释：“不不不，妹妹你约莫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岂敢嫌弃。” 碧珠笑了：“碧珠的年纪确实大了，已经二十二岁，主人看我能说会道，升我做管事。若是不能服务好每一位客人，主人定然是要责怪的。” 萧灵昀说：“碧珠妹子照顾的已经很周到了。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碧珠说：“既然公子这么说，碧珠就不强求了。公子请好生歇息，碧珠岂敢让公子睡地上，我与其她姐妹凑合一晚，就行了。” 碧珠也干脆，又给萧灵昀泡了一壶茶，这才走。 萧灵昀检查那门，检查了两次，才安心的躺在床上。温暖柔软的被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萧灵昀疲倦的身体，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萧灵昀可以肯定，他一定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等——他是来传话的。 穿好衣服，将碧珠的房间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账本的痕迹。找到账本，就找到夏灵芝了。萧灵昀猜测，账本一定是在红舟画舫的老板房间里。于是悄悄打开房门，探出一只头，见左右无人，悄悄溜出房间。 萧灵昀来到空无一人的夜宴厅，穿过那扇莲花门，门后是一条长廊。外面宽敞豪华，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如此的窄小简陋。 萧灵昀穿过长廊，进入的第一间屋子，是一个装满乐器的屋子，看来这不是老板的房间。 萧灵昀又看了别的房间，不是进入杂货间，就是进入厨房，不是进入演出间，就是进入茅房。萧灵昀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坐在大舞台上，思考着，如果他是红舟画舫的老板，会将自己处理事务的房间，安放在哪里。 第六十五章 好言不听 “我说，大叔，你溜达大半夜了，想干什么？” 萧灵昀吓了一大跳，黑暗中，竟然有人。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来，跳上舞台，站在萧灵昀的旁边。 萧灵昀打量着他，是个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格外俊俏，穿着一身黑衣，腰上别着一把三尺来长，通体漆黑，有着莲花纹图案的戒尺。这少年不爱笑，语气中透着成熟老辣。 这少年知道他溜达大半夜了，却没有打扰他，又不像是守夜的。萧灵昀回忆着晚宴的时候，这个少年是否在宾客席中。思考了一会，就放弃了。晚宴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美食和音乐，哪里顾得上看人了。 萧灵昀尴尬一笑：“我晚上没吃饱，找找厨房还有没有剩饭剩菜。” 那少年‘哦’了一声，但是萧灵昀知道，他一点都不信。 萧灵昀说：“那我回去睡了，很晚了，你也早点睡吧。” 萧灵昀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他知道，那少年此时此刻正站在黑夜之中，打量着他。就像黑暗里的猎手，但凡他透漏一点胆怯，迎接他的就会是致命的攻击。 这个少年很危险，他身上有许飞扬的气场，却又比许飞扬身上的气场，来的强烈。 萧灵昀虽然不会武功，但是知道，这少年，内力不俗。 萧灵昀返回碧珠姑娘的房间，连忙关上门。刚关上门，就吓了一跳，碧珠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碧珠姑娘也是善解人意，她没有问萧灵昀去哪里了，先开口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房内。 碧珠姑娘半夜给客人们弄宵夜，想着给萧灵昀也准备一份。等碧珠姑娘回来的时候，叫了几声，萧灵昀都没有反应，而且门开着，碧珠姑娘就自己进来了。 碧珠姑娘问：“萧公子您去哪里了？” 萧灵昀解释：“没吃饱，我去找点吃的。” 碧珠姑娘笑了：“我给萧公子拿了一些燕窝，还热着，萧公子快些吃吧。” 萧灵昀连连点头，大口大口吞咽着燕窝。这是萧灵昀这辈子第一次吃燕窝，感觉这一趟十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几口吞了食物，碧珠姑娘又给萧灵昀递上来擦嘴的手帕。萧灵昀害羞一笑，这辈子对他这么好的人，除了他娘，就是唐大娘了。碧珠是第三个。 天快亮了，夏权马上就要被斩首，萧灵昀没有太多时间了，便向碧珠提出一个得寸进尺的要求：“我可不可以见见你们老板。” 碧珠愣了一下，婉拒道：“我们老板很少来画舫的，公子就不要为难我了。” 萧灵昀说：“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碧珠收拾起碗碟站了起来：“我真不知道，公子快些入睡吧，天要亮了。” 碧珠说完，离开了房间。萧灵昀却猜出来，碧珠肯定知道他们老板在什么地方。 天不亮，就有人来敲门，他们该走了。 萧灵昀从楼上下来，来到一个大圆桌前，那圆桌可容纳上百人，分为三层，第一层是粥，第二层是配粥小菜，第三层是各色面点。 第一层固定着，第二层和第三层朝着反方向旋转，想吃什么菜，想吃什么面点，可以自取。吃完了，会有专人续上。 萧灵昀一个晚上没睡，想着如何找到夏灵芝，传话给她。夏权要被砍了，特别想见见她。 吃完早餐，昨天迎接他们的小厮，又一个个的将他们领出去。萧灵昀没有走，落在最后面，找到碧珠。碧珠吃了一惊：“公子若不想走，晚上可以再来。” 萧灵昀斩钉截铁的说：“我想见见你们老板。” 碧珠姑娘为难的说：“老板不在。” 萧灵昀笑了笑：“碧珠姑娘，昨夜十八场演出，一共出场了一百六十二位姑娘，其中三十九位姑娘没有被选中。碧珠姑娘，今夜我还来，每位姑娘我都会报价。” 碧珠笑着说：“欢迎至极。” 萧灵昀继续说：“今天晚上，每位姑娘，我都报价一文钱。等到你公布答案的时候，会发现，某某姑娘一文钱与萧公子结下露水情缘，某某姑娘一文钱与萧公子结下露水情缘，某某姑娘一文钱与萧公子结下露水情缘。” 碧珠姑娘打断萧灵昀：“你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我们老板。” 萧灵昀跟唐思涵一块长大，他不是没有主意，只是不想用罢了。 很快，碧珠姑娘就回来了：“萧公子。” 萧灵昀看碧珠姑娘满脸堆笑的，冷冷的问：“你们老板呢？” 碧珠姑娘为难一笑：“你找我们老板也没用啊，灵芝姑娘她不在这。” 萧灵昀干脆的站起来：“那你等着我今天晚上还来吧。我不但今天晚上来，我明天还来，我后天还来，我大后天还来。” 碧珠姑娘哀求道：“萧公子，不是我不想让您见灵芝姑娘还有绮丽姑娘，主要是她们两个被卖进来没多久，就被人给赎走了。” 萧灵昀冷冷的说：“你又骗我。” 碧珠姑娘大喊无辜：“真的没有。灵芝姑娘虽然漂亮，但是什么都不会，脾气还大。客人上门，她不伺候客人，反而让客人伺候她。绮丽姑娘虽然风韵犹存，这几年养尊处优，身上满是赘肉，看见就让人恶心。有人要给她们赎身，我们巴不得呢？” 萧灵昀问：“谁给她们赎身的。” 碧珠姑娘说：“那人说他是灵芝姑娘的父亲。” 萧灵昀追问：“他长什么样？” 碧珠姑娘说：“这个我真不记得了，只想着赶紧把她们送走，况且那人戴着帽子，脸上蒙着防尘布，真不记得了。” 萧灵昀反问：“那你怎么知道那是夏灵芝她爹呢？” 碧珠姑娘轻松的说：“我把灵芝姑娘和绮丽姑娘的卖身契给了那个蒙面的男人，那个男人特别温柔的安慰着她们娘儿俩，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别怕，爹在呢’。我就算看不到那人的脸，也知道那是她爹呀。” 如此说来有理有据，萧灵昀不再质疑，又继续问：“他们去哪里了。” 碧珠姑娘摇摇头：“赶着一辆牛板车，不知道去哪里了。” 萧灵昀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准备告辞了，被碧珠姑娘给拦了下来：“萧公子，您先别走。” 萧灵昀安慰碧珠姑娘：“放心，我晚上绝对不来。” 碧珠姑娘没有松开萧灵昀的意思：“我是说，您可以不来，但是也别把我们姑娘给贱卖了。” 萧灵昀满不在乎的说：“原来是担心这个呀。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外传的。” 碧珠姑娘对萧灵昀千恩万谢。 萧灵昀走后，碧珠姑娘瞬间变了脸色。 第六十六章 与虎磨皮 离开红舟画舫，站在古城第一大街上。阳光铺在地面上，清晨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清晨的阳光，充满了力量，萧灵昀心里充满了迷茫。夏灵芝是被谁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夏权就要被砍头了。 现在萧灵昀只能抱一线希望于，不管夏权是不是夏灵芝的亲爹，希望夏灵芝看在夏权对她那么好的份上，去送夏权一程。 突然，萧灵昀的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巴掌，是胖子彭吉：“弟弟。” 萧灵昀笑着说：“是哥哥啊。” 彭吉指着旁边的红轴画舫：“刚从里面出来。” 萧灵昀腼腆一笑，连忙解释：“我是来传话的。” 彭吉哈哈一笑：“哥哥都懂。不跟你聊了，哥哥还有事，有空去茶楼喝茶，听我说书啊。” 萧灵昀问：“大清早茶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你去哪里？” 彭吉说：“琵琶坡有一男两女被人宰了，我去看看热闹。” 萧灵昀微微一笑，知道彭吉要去看什么：“看热闹就看热闹，别瞎传什么流言蜚语。” 彭吉嘿嘿一笑，没有答应。别看他胖，有热闹的时候，跑得还挺快的。 萧灵昀没有把夏权的话传到，决定自己去送夏权一程。 今日被行刑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夏家赘婿夏权，一个是烧金木炭的孙鹏隆，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整个头部皮肤，被剥了一层皮，围观的小孩子看到都吓哭了，家长连忙将其抱走。还有一个就是华凇。 午时三刻越来越近，夏灵芝和李绮丽还是没有来，冷漠的夏权突然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围观群众无一不被其悲壮的哭声所感染。 萧灵昀朝着夏权拱拱手，他很愧疚，没有找到夏灵芝的下落。 刽子手一人端着一碗烈酒上台，萧灵昀知道，他该走了，背对着夏权，萧灵昀越走越远。 忽然萧灵昀想到琵琶坡的惨案，一男两女，该不会是夏灵芝她们母女吧。想到这些，萧灵昀加快了脚步，朝着琵琶坡走去。 等萧灵昀到的时候，围观人群早已散去，甚至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萧灵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是下午，萧灵昀走了一天了，早已疲惫不堪，口干舌燥。在琵琶坡不远，有个茶馆，今天茶楼的生意应该不错，屋外满是脚印。 萧灵昀要了一壶茶，又要了一碗阳春面。等面的功夫，萧灵昀喝了两杯茶解渴，顺便打量来茶馆的客人，消磨时间。 这个时间来茶馆的人不多，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条鲜红的连衣裙，吸引了萧灵昀。那个小姑娘白白净净，就是话有点多。 只听她奶声奶气的说：“不打不相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了。” 萧灵昀噗嗤一声笑了，低头喝了一口茶，思考着等会儿去趟衙门，问问被杀的是不是夏灵芝母女。不知道怎么回事，萧灵昀就是能肯定，被害的就是她们两个。 坐在小姑娘对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粗糙的很，很难想象，这样粗糙的人，能生出这样白净的女儿来。 那粗糙大汉被小姑娘给逗乐了：“你要跟我做朋友，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小姑娘说：“我爹爹说，我们家宝贝的朋友一定是多样性的，好人、坏人、聪明的、愚蠢的、善良的、不善良的……” 店家喊萧灵昀端面，这家店不大，只有两个人，老板煮面，老板娘沏茶，客人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自取。 萧灵昀端了面回来，那粗糙大汉吼叫着让小姑娘闭嘴。 小姑娘说闭嘴就闭嘴，然后低头吃她碗里的面条。 老板从卤肉锅里捞出来一根大肠，小姑娘‘嚯’了一声：“我要吃那个。” 粗糙大汉冷笑一声：“口味还挺重。” 老板马上接腔：“不重不重。这大肠我清洗了二三十遍，干净的很，没有一点异味。” 那粗糙大汉要了一份，店家切好后，招呼粗糙大汉去拿。萧灵昀吃着面条，清楚的看到，小姑娘在粗糙大汉的碗里倒了很多很多的醋，又抓了一把辣椒面在手心里，将小手背在身后，接着又假装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自己的面。 那大汉端着一碟肥肠回来，放在小姑娘的面前：“多吃点，养的白白胖胖的。” 小姑娘夹了一片大肠，放在嘴巴里。那粗糙大汉低头去喝汤，顿时酸的眼泪鼻涕一大把。那小姑娘丢下筷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撒腿就跑。 粗糙大汉顾不得去清理眼泪鼻涕，就要去抓那小姑娘，那小姑娘突然转身，手里的辣椒面正好洒在粗糙大汉的面门上。 这边的举动，吸引了店老板和老板娘的注意。 粗糙大汉大骂：“大逆不道的玩意，你要杀死你父亲吗？” 小姑娘反问：“我叫什么呀？” 小姑娘这一反问，让粗糙大汉察觉她的地理位置，朝着那小姑娘飞扑而去。 那小姑娘反应也是灵敏，跳进旁边的一簇迎春花灌木丛里，朝着不远处的山上跑去。 萧灵昀和店家也反应过来了，这人不是骗子，就是拐子。萧灵昀和店家使出吃奶的力气，竟然能无法制服那粗糙大汉。此时，粗糙大汉的视觉也恢复了一二，甩开萧灵昀他们之后，就逃走了。 萧灵昀实在是不放心逃到山里去的小姑娘，古城的山很危险，里面有很多的未知猛兽。萧灵昀让店家报官去，他追到山上，想要将小姑娘找回来。 这小姑娘，真是机灵的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萧灵昀找到天黑，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将那小姑娘从山里喊出来。 萧灵昀又回到那个茶馆，茶馆的老板已经报官回来。捕快们已经上山寻找了，萧灵昀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调查。 萧灵昀回家前，去了一趟衙门。 夏灵芝母女，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冰冷的停尸房。 虽然已经猜到夏草小姐不可能放过夏灵芝母女，但是看到她们的尸体，萧灵昀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寒气。 第六十七章 何许人也 萧灵昀回到药店，过了两天平静的日子，这天终于有生意了，有人约他上门治病，萧灵昀一早收拾好药箱就出门去了。 病情并不严重，萧灵昀开了药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小巷子，小巷子后面传来一阵争吵。原来是一群乞讨的在为难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他们把小姑娘团团包围起来，领头的小乞丐，叉着腰，他一定感觉自己很神气：“东城区可是老子的地盘，你是哪旮旯的，竟然敢跑到老子的地盘上乞讨。” 萧灵昀躲在拐角偷偷的打量，那小姑娘坐在墙角边上，手里还拿着一个肉包子。她的声音，萧灵昀再熟悉不过了。为了找到她，萧灵昀独自在山上，逛了大半天，嗓子都喊哑了。 只听那个小姑娘说：“你们在这里乞讨，太没有前途了。” 顿时有人不乐意了。那乞丐头头故作大度高深，制止了骚动的小弟：“告诉你，老子在这，乞讨到过一颗金珠子。”小乞丐说着，炫耀脖子上挂着的一颗金珠子。 小姑娘不屑的说：“那就是一颗镀金的扣子，连个包子，你都买不到。要我说，你们应该去人多的地方做生意。” 乞丐头头一头雾水，萧灵昀听的也是一头雾水：“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小姑娘说：“你们看看我，白净可爱善良，懵懂天真无知。你们给我换身新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人多的地方去。人喜欢看热闹，你们当街打一架，肯定能吸引很多人来围观，趁着他们看热闹入迷的时候，我悄悄的把他们钱包收走，我们不是就有很多钱，买包子吃了吗？” 听此一言，萧灵昀惊的从拐角处摔了出去。 萧灵昀摔了一个狗啃泥，虽然他没有看见，但是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萧灵昀的头上。 萧灵昀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大喊一声：“再不走，报官了。” 那些乞丐一窝蜂一般散了，唯独那个拿着一个小包子的小姑娘还坐在墙角下，安安静静的看着萧灵昀。 萧灵昀走上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跟我走吧！” 小姑娘平静的问：“去青楼吗？” 萧灵昀哭笑不得，他能想到小姑娘说好，也能想到姑娘会拒绝，唯独没想到，她会说出青楼两个字来：“是去衙门。” 小姑娘‘哦’了一声，继续说：“叔叔你是个好人。” 萧灵昀笑了笑：“我们走吧。” 小姑娘这才坐起来，她不让萧灵昀抱她，一手牵着萧灵昀的衣角，一手拿着包子，往嘴巴里面塞。 去衙门前，萧灵昀先回了一趟药店，进门就喊：“宝儿玉儿，我回来了。” 甄宝儿甄玉儿一起出来迎接，看到跟在萧灵昀身后的一个小女孩，惊讶不已。 小女孩也是很乖巧的，礼貌的叫人：“宝儿哥哥好，玉儿哥哥好。” 萧灵昀欣慰的笑了，放下药箱，他喜欢这个小姑娘，吩咐甄宝儿和甄玉儿：“给她下碗面，再弄个荷包蛋。等一下去衙门，一套流程走下来，估计要饿肚子了。” 甄宝儿问：“用鸡汤下面可以吗？” 萧灵昀反问：“哪里来的鸡汤。” 甄玉儿说：“楼上客人吃不惯酒楼的饭菜，偏偏喜欢吃我们下的面条。” 甄宝儿继续说：“今天弄了两只嫩鸡，让我们给他炖了，报酬就是分给我们一只嫩鸡。” 萧灵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鸡汤就算了，你们做饭也挺辛苦的。把鸡端出来吧！” 甄玉儿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乖乖将刚刚炖好的嫩鸡给端了出来。 小姑娘是个自来熟，捂着小嘴偷偷的笑了。 萧灵昀给小姑娘洗干净手脸，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小姑娘扯了一根鸡爪子，萧灵昀以为她是矜持，拽了一个大鸡腿在她碗里：“吃肉。” 小姑娘说：“我喜欢吃鸡爪子。” 萧灵昀笑了笑：“那我们就先把鸡爪子吃干净，剩下的都是你的。” 小姑娘笑了捏着鸡爪子，慢慢吃了起来。吃完一只，萧灵昀又把第二个递给她。萧灵昀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如果她无父无母，或者找不到家人，萧灵昀已经做好领养的打算。 “萧灵昀，有没有吃的？”唐思涵领着许飞扬，带着两个捕快，押着一个犯人来到萧灵昀的小店落脚。 萧灵昀、小姑娘、甄宝儿、甄玉儿不约而同看向唐思涵。 萧灵昀注意被抓的犯人，竟然就是那个粗糙大汉。小姑娘见到粗糙大汉，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嘻嘻的走到那粗糙大汉的面前。唐思涵一屁股坐在小姑娘刚刚坐的位置上，拿着鸡腿就吃：“为了抓到这家伙，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萧灵昀将盘子里剩下的鸡肉，推得离唐思涵远远的，担心他把鸡肉全部吃光了。唐思涵将盘子拉到他的领域。 萧灵昀对甄宝儿和甄玉儿说：“给唐大人下一碗清水挂面去。” 甄宝儿小声问：“要加个荷包蛋吗？” 萧灵昀睁眼说瞎话：“家里没有鸡蛋了，就不要加了。” 唐思涵白了萧灵昀一眼：“怎么，我失宠了是吗？” 萧灵昀没好气的说：“你来的正好，一会儿把这个小姑娘领回去。” 唐思涵瞥了小姑娘一眼，‘哦’了一声，继续吃鸡腿。 那小姑娘捂着嘴，笑的格外开心灿烂：“叔叔，我爹爹很够分量吧！” 粗糙大汉恐吓小姑娘：“你给我等着，等老子出来了，杀你全家。” 小姑娘明显被吓着了。 唐思涵吃着鸡腿，平静的说：“唐心。” 小姑娘转身‘啊’了一声。 唐思涵继续说：“不要害怕他，这辈子，你都不会再遇见他了。” 唐心点点头：“我爹爹很够分量吧！” 萧灵昀虽然听懂了，但是有点不愿意相信：“小二。” 唐思涵咬着鸡腿‘啊’了一声。 萧灵昀问：“她是谁？” 唐思涵胡搅蛮缠道：“放心，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萧灵昀发起火来：“少来这一套，她是谁？” 唐思涵没好气的说：“我女儿。” 第六十八章 惴惴不安 萧灵昀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你结婚啦。” 唐思涵摇摇头：“没有。” 萧灵昀问：“没结婚哪里来的孩子。” 唐思涵反问：“没结婚就不能有孩子了。” 萧灵昀问：“领养的？” 唐思涵回答：“亲生的。” 萧灵昀问：“弟妹呢？” 唐思涵强调：“没有弟妹。” 萧灵昀问：“她妈呢？” 唐思涵不确定的说：“在家吧！” 唐心说：“娘亲出去办事了。” 萧灵昀问：“你是亲爹吗？” 唐思涵说：“是啊。” 萧灵昀又问：“弟妹是亲妈吗？” 唐思涵说：“是亲妈，但不是弟妹。” 萧灵昀有些算不过来：“亲爹亲妈，没结婚，有个孩子。” 唐思涵说：“不合，分了。” 唐心静静看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拉着唐思涵的衣角小声问：“他是谁？” 唐思涵说：“你灵昀干爹。” 唐心开心的跑到萧灵昀身后，一把抱住萧灵昀，甜甜的喊了一声：“灵昀干爹好。” 萧灵昀的心顿时融化了，肚子里的火气也从七窍散出去了。一把抱起唐心，放在腿上。又严肃的问唐思涵：“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干抛妻弃子的事呢？” 唐思涵一副无辜的表情：“谁干抛妻弃子的事了。是她娘，太无趣。我就是抽她一巴掌，她都不知道还手的，所以分了。” 萧灵昀愤怒的说：“你还打人。” 唐思涵说：“我就打个比方。” 唐心替唐思涵解释：“爹爹不打娘亲，娘亲不爱说话，爹爹还让我多跟娘亲说话。” 唐心真的是一个好孩子，萧灵昀为她责怪唐思涵，她还替唐思涵说话。 “你别吃了，给孩子留点。”萧灵昀将剩下的嫩鸡拉到唐心的面前。唐思涵觊觎嫩鸡油光水滑的鸡翅膀，伸出罪恶的小手。要是以前，唐思涵吃一整只鸡，不给他留一口都行。但是今天不行。 萧灵昀狠狠打在唐思涵的手背上：“让孩子先吃。这两天我们唐心都没有吃好。” 唐思涵问：“你怎么来了。” 唐心啃着鸡腿继续说：“娘亲有事要出去几天，让我来找你，让你照顾我几天，我就来了。” 萧灵昀脸色变得很难看，唐思涵连忙保证：“我保证，这几天啥都不干，天天带娃，行吗？” 萧灵昀点点头，稍微满意一点。 唐心仰望着萧灵昀，笑了起来。这个孩子很爱笑，笑起来，让人莫名的温暖。就算她做了坏事，也讨厌不起来。 吃了嫩鸡，唐思涵就带着唐心，身后跟着许飞扬，许飞扬指挥两个捕快，押着一个囚犯，就回衙门去了。 自从知道唐思涵有个女儿，萧灵昀就坐卧不安。唐心在街上流浪了两天了，真不明白，这亲爹亲妈是怎么教孩子的。临睡觉前，萧灵昀决定再去看一眼唐心。拿出一盒他都舍不得吃的点心，赶在宵禁前，去衙门看唐心。 唐思涵果然说话算话，回来后就再没有出去过。先陪唐心玩了一会儿之后，又教唐心写字，读书给唐心听，还讲睡前故事给唐心。 等萧灵昀到的时候，唐心已经睡着了，唐思涵就坐在床边，看着唐心安然入睡。 萧灵昀来了，唐思涵会小心的将床帘放下来，悄悄的出门去。到了院子里，才放大声音：“你来干嘛？” 萧灵昀递上点心：“我来看看唐心。” 唐思涵说：“你来晚了，她刚睡着。” 萧灵昀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准备回去，被唐思涵叫住：“别回去，我们两个喝一杯，聊聊吧。” 许飞扬弄了两个下酒菜，一个酱牛肉，一个拍黄瓜，还有一小壶酒，一壶茶。唐思涵在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又将茶水倒满：“让唐心闻到我一身酒气也不好。” 萧灵昀将酒壶放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我们就以茶代酒吧。” 两人碰了一杯，唐思涵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问吧，今夜你问我答。” 萧灵昀吃了一片酱牛肉：“你一向讨厌别人问你问题的。” 唐思涵满不在乎道：“这么大的事，如果就这么放你回去，晚上睡得着吗？” 萧灵昀笑了，唐思涵总是在需要善解人意的时候，善解人意：“我就想知道弟妹叫什么名字，将来我要是遇见她了，别不认识。” 唐思涵吃了一块小黄瓜：“她叫皇甫依依，我们俩认识有十年了吧！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个男的，认识两年，才发现她是个女的。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萧灵昀掰着手指算着：“那除了唐心你们还有别的孩子吗？” 唐思涵喝了一口茶，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就一个。” 萧灵昀问：“弟妹找过你吗？” 唐思涵说：“找过一次，我说她了，她就再也不找我了。有空的时候，我会回去看她。” 萧灵昀说：“或许，你给她一个婚姻，她会好很多。” 唐思涵摇摇头：“给过。她总是怕我跑了，整日提心吊胆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我索性就跟她分了。” 萧灵昀提起地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一杯，哥哥敬你。白天是我太冲动了，不该那么说你。” 萧灵昀和唐思涵碰了一杯。话题转向一个轻松一些：“之前琵琶坡死了人，我去看，没有赶上，回来的时候，见过唐心一次。” 唐思涵笑了笑：“我听茶馆的老板说了，说有个年轻人，让他去报官，他跑到山上去找小孩了。” 萧灵昀很是愧疚：“对不起啊，我没找到。听说捕快出动了，我就心安理得的回家了。” 唐思涵笑着说：“不怪你，换成是我，我也这样。” 萧灵昀说：“我记得唐心当时说了一句话很有意思。” 唐思涵问：“什么话？” 萧灵昀说：“她说，‘我爹爹说，宝贝的朋友是多样性的，有好人，有坏人，有聪明的，有愚蠢的，有善良的，有不善良的……’这些话是你教她的吧！” 唐思涵点点头：“她这一辈子，会遇见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公民，也有罪犯。我能教她的，就是当她遇见这些人后，她该怎么跟他们相处，方能保全自己。” 第六十九章 潜龙在渊 萧灵昀又倒了一杯酒，这一次，唐思涵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醇香的酒液：“就一杯。” 萧灵昀说：“这次还敬你。” 唐思涵笑着说：“我敬我自己。” 萧灵昀笑了：“还是一点都不谦虚。” 唐思涵说：“没有骄傲过，又怎知谦虚的价值。” 萧灵昀同唐思涵又聊了一阵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宵禁。萧灵昀准备回去，唐思涵要送他，萧灵昀不许，担心屋里的唐心。 然而他一个非官身，就算是唐思涵的兄弟，也不能没事在宵禁后，独自一人在街上瞎溜达，最后决定，在唐思涵这凑合一晚。 两人在唐心的床边上打地铺，唐思涵在门上上了三道锁，才放心的钻进被窝里。 萧灵昀只当是唐思涵担心唐心。半夜的时候，萧灵昀突然感觉肚子上被人踹了一脚，人也清醒了许多，耳边传来‘咣当咣当’拉门的声音。萧灵昀吓出一身冷汗，借着月光发现是唐心。唐心拉不开门，又转身从萧灵昀身上踩过去，爬到了床上。 萧灵昀捂着肚子：“唐心，你是不是要上厕所。” “她是梦游。”旁边的唐思涵，身体卷曲如同一只煮熟的大虾，捂着肚子，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 “我给她治治吧！” “那就拜托你了......” 古城有四条出城的路线，一条是逍遥林逍遥小径，一条是琵琶坡，还有一条路，一条峡谷。 水路名叫忘川河，宽约百丈，出城得坐船。 峡谷名叫思过谷，谷内很多秃鹰，它们从不主动袭击人，只是黑压压一片，如人间地狱，很是恐怖。 思过谷虽然恐怖，却是出城最近的路。古城的风门镖局并不忌讳这个，经常穿梭在山谷之中。风门镖局是古城外来人口最多的地方，就连他们的大小姐，也是外来人。她是个弃婴，在二十多年前，被亲生父母抛弃在送子观音庙，当时风门的当家和主母，结婚五年，膝下无一儿一女，就将其抱回家。 那孩子怕不是送子观音转世，被领养的第二年，风门镖局的当家主母，就怀孕了，三年生俩，一男一女，组成一个好字。 这夫妻两个并没有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冷落了那弃婴。他们相信，之所以会实现三年生俩，是因为那弃婴，那是送子观音对他们的考验，以至于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这天风门镖局大小姐风雨晴刚刚走完一趟镖，给家里的父母，弟妹买了礼物，归心似箭，路过思过谷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具半截埋在土里，被秃鹰抛出来的尸体。 思过谷阴冷无比，普通人从这里走过，要穿上棉衣，以至于那尸体，腐烂程度并不深，只是被秃鹰啄食的不像样子。 消息传到衙门的时候，萧灵昀正陪着唐思涵和唐心吃早餐。 厨娘很会做菜，有鱼有肉，有山珍有野味。 唐思涵在，唐心还会乖乖的吃早饭。唐思涵刚走，唐心拉着萧灵昀的手：“灵昀干爹，我们出去吃吧！” 萧灵昀有些惊讶：“早餐没有你想吃的吗？” 唐心像个小大人一样：“我就是想出去吃。” 萧灵昀笑了：“你是想出去玩吧！” 唐心嘿嘿笑了。 唐心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看什么都喜欢，有好吃的，都想尝一尝。 萧灵昀就陪着唐心逛街。唐心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不直接要，而是指着那样东西，看着萧灵昀。 “买。” 这天早上，萧灵昀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已经好久没有去看望郑千通，萧灵昀准备了一些吃的，抱着唐心就去了。 还是那一棵熟悉的茶树，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屋，还是那个熟悉的老人，老人坐在茶树下，在捧着一本书看。 萧灵昀抱着唐心过去，放下礼物。 郑千通一眼就注意到了唐心：“好可爱的孩子。” 萧灵昀心里无比得意，比夸自己心里还高兴：“唐心，这是郑千通爷爷，打个招呼呀！” 唐心乖巧的说：“千通爷爷好。” 郑千通很高兴，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你好，唐心。屋里有苹果，灵昀你去拿几个，洗洗给孩子吃。” 萧灵昀放下唐心，转身进屋，窗户上果然有好几个大苹果。萧灵昀拿了一个，清洗干净，切成块，端了出来。 郑千通陪唐心玩了一会儿之后，让唐心吃苹果，转向萧灵昀，脸上的笑意减轻了一大半：“这次这么久才想起来看我。” 萧灵昀尴尬无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郑千通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 萧灵昀问：“您知道大先生吗？” 郑千通说：“肃杀使者的老大，无极塔的主人。” 萧灵昀点点头。 郑千通沉思了一阵，转身进屋拿了茶具，泡了一壶茶。一想到之前有一次来，郑千通讲的那个真实的故事，那茶水，他就喝不下去。 郑千通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品着，想了一会儿说：“大先生，千变万化。他可能是一个乞丐，可能是一个商人，可能是一个大夫，可能是一个无辜的路人。他可能就在你身边，那一天你去饭店吃阳春面，可能他就跟你拼过桌。” 萧灵昀认真听着，没有打断郑千通的意思。 听郑千通讲了许多玄而又玄的话之后，萧灵昀问：“他有什么特征吗？” 郑千通摇摇头：“若真的那么容易被人看出来，无极塔早就被铲平了。” 萧灵昀说：“夏家的夏权没了。” 郑千通说：“我听说了。” 萧灵昀问：“也没见您离开过一亩茶田，怎么城里的事，您都知道。” 郑千通笑着说：“不然怎么能叫郑千通呢。我年轻时候，就是靠贩卖消息养活自己，养活全家的。” 萧灵昀反驳：“不是因为逞凶斗狠吗？” 郑千通尴尬一笑：“我活了一百多岁了，是你几个前半生，人生阅历丰富，什么没干过。” 萧灵昀发现，他敬佩的郑千通，有时候也会说谎话，不过萧灵昀并没有打算拆穿他。萧灵昀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这个世界上，真正能让萧灵昀百分百相信的，只有唐思涵一个。 第七十章 皇甫依依 郑千通继续说：“为了拿到劲爆，私密的的消息，我花重金悬赏，然后再高价卖出去。挣了不少钱，也被不少人记恨上。好几次死里逃生，终于决定，痛改前非。我现在也会收集很多消息，纯属是为了自保。” 萧灵昀说：“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郑千通说：“鬼我不怕，我就怕人。我就害怕那天我正睡觉呢，有人敲我的门，我刚打开，他就捅我一刀。” 萧灵昀一连呸了好几口，郑千通乐了：“你这孩子心太善了，善良的犯傻，总会要吃大亏的。” 萧灵昀说：“至少我晚上睡得安眠。” 郑千通说：“安眠就不会来找我了。” 萧灵昀说：“我答应夏权一件事，给夏灵芝捎一个口信，但是我没有做到。” 郑千通说：“夏权不会怪你的，在黄泉路上，他会遇见李绮丽她们娘俩。到时候夏权就会知道，不是你不办事，是这事办不了。” 一壶茶喝干净。唐心的苹果也吃光了。萧灵昀就跟郑千通告别，该回去给唐心熬药治梦游症了。 唐心才来几天就要回去了，萧灵昀很是舍不得。唐思涵在尚锦轩订了一桌酒席，邀请萧灵昀一起去吃。 萧灵昀早早去赴宴了，因为是家宴，唐思涵并没有带许飞扬，萧灵昀也没有带甄宝儿甄玉儿。出席家宴的一共有四个人：唐思涵、萧灵昀、唐心、皇甫依依。 唐思涵是守时的人，萧灵昀和他基本上是同一时间到达尚锦轩酒楼。来到二楼的雅间，饭菜已经点好了。四人一起入席。 皇甫依依是坐轮椅来的，萧灵昀还以为她是一个残疾人，所以才会自卑，饭桌上闭口不谈这个问题。 萧灵昀还是希望他们尽快把婚事给办了。唐思涵自认为，他就是一个俗人，娶妻生子赚钱养家是他的人生目标。 萧灵昀旁敲侧击的暗示唐思涵，唐思涵就假装看不见，跟唐心讨论哪一道菜好吃。 皇甫依依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皇甫依依看上去比唐思涵要年长，其实比唐思涵还要小一岁。她个头有点偏高，虽然她坐着轮椅来的，作为大夫的萧灵昀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给人一种错觉，就是她比唐思涵大。 皇甫依依很温柔，也很在乎唐思涵，她看唐思涵的时候，目光都快要拉出丝来。唐思涵则是有意的避开皇甫依依的眼睛，对待皇甫依依，就好像一个陌生人。 唐思涵冷淡，这一点萧灵昀深有体会。他对所有人都很冷淡，对妻女也是一样。 萧灵昀把唐心带回家的时候，身为父女的两个人，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打招呼，而是各忙各的。 唐心也继承了萧灵昀的冷淡气质，只是这孩子话多。她父母一辈子加起来说的话，说不定还比不上唐心一天说的。 唐心很爱说话，唐思涵就很有耐心的听，没有一点的不耐烦。 有时候萧灵昀就问唐思涵，为什么唐心那么能说话，唐思涵就说：“要想学会闭嘴，先把一辈子要说的话说出来。” 唐思涵教育唐心的方法，是反向教学：要学会谦虚，先教她学会骄傲。要学会勤奋，先学会偷懒。要学会奉献，先学会自私…… 唐思涵的教育方式，有时候让萧灵昀捉摸不透，在细细想来，又觉得不无道理。 皇甫依依长得很美，但总是透漏着一股子忧伤。这顿饭基本是萧灵昀跟皇甫依依在说话。唐思涵就在一旁逗唐心。 唐思涵真的很有耐心，又博学多才，唐心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答不上来，他会说一句：“这个问题，超出了爹爹的学识范围，如果有一天唐心知道了，可以来告诉我。” 饭后，店小二送来茶水，那茶水红艳如赤，名曰——赤潮。唐思涵不耐烦的挥挥手：“小孩子喝什么茶，不要不要。” 唐心问：“什么是赤潮？” 唐思涵耐心的解释：“赤潮是一种茶叶，茶叶本身是绿色的，经过特殊的加工之后，泡出来的茶色就是红色的。这是一种古城特有的茶，有茶中贵族之称。茶树并不高，约有三尺长，叶子极小。” 店小二能拿出这么贵的茶，自然有讨好唐思涵的意思了。 吃完饭，该送母女两个回去了。来到楼下，萧灵昀抱着唐心，唐思涵去买单。 唐心关心的问：“娘亲，你怎么又受伤了，这一次好像更严重了，你都不能走路了。” 皇甫依依安慰唐心：“过两天就好了。” 唐心搂着萧灵昀的脖子说：“灵昀干爹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夫。” 皇甫依依笑了：“真的呀！” 唐心说：“灵昀干爹还读医术给我听，我感觉自己现在可有学问了。” 萧灵昀笑着说：“真让我意外，竟然有小孩子对枯燥的医书感兴趣。” 唐心傲娇的说：“我要当世界第一的大夫，无论什么病，都能马上治好。如果娘亲再受伤，我一下子就治好，娘就不用吃苦苦的药了。” 萧灵昀赞叹道：“唐心好棒！” 唐思涵付完账，走过来。皇甫依依突然很不高兴：“舍得回来啦？” 唐思涵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皇甫依依继续说：“那老板娘漂亮吗？” 唐思涵知道皇甫依依老毛病又犯了，很不耐烦的说：“没你漂亮，但是别有风情。” 萧灵昀心里替唐思涵着急。 唐心很是无奈的说：“娘亲爱吃醋。” 萧灵昀说：“人都会吃醋的，尤其是遇见自己在意的东西。越在意越吃醋。” 唐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唐思涵跟皇甫依依拌了一会儿嘴，唐思涵推着轮椅，朝着外面走去。 唐心说：“娘亲武功很厉害，但是娘亲就是害怕爹爹。” 萧灵昀说：“娘亲不是害怕爹爹，是尊重爹爹。毕竟你爹爹那小身板，也经不住你娘亲一巴掌拍啊。” 唐心点点头：“好像是这样。他们会吵架，但是不打架。” 萧灵昀问：“吵得很厉害吗？” 唐心说：“每次爹爹回去看我们，娘亲就哭的很厉害。” 萧灵昀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呢？” 唐心说：“娘亲不想爹爹走，可是爹爹每次都会走。” 萧灵昀替唐思涵解释：“爹爹只是有点忙，等他有空的时候，就会回去看你们的。” 第七十一章 千里家书 唐思涵扶着皇甫依依上马车，又同车夫一起，将轮椅抬到车后头：“唐心，走啦。” 萧灵昀抱着唐心来到车旁：“那个小二，弟妹受伤了，要不唐心留我这，等弟妹好了，我再把唐心送回去。” 唐思涵一把将唐心拽走：“唐心不回去，谁照顾她娘。” 唐心得意的点点头，一副成熟可靠的大人模样。 萧灵昀有些难以置信，唐思涵究竟是怎么想的，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照顾一个成年人。 唐思涵说：“说个话，解个闷，端个茶，倒个水，总是会的吧。” 唐思涵又一次在萧灵昀开口之前，回答了他的疑问。 唐心认真的点点头：“放心交给我的，我保证将娘亲照顾的好好的。” 唐思涵恭维道：“你好棒哦！” 唐心骄傲的鼻子都快要飞出去了：“我好棒。” 唐思涵将唐心抱上马上，皇甫依依的头从马车里探出来，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皇甫依依的情绪真的很不稳定，在家宴上，沉着冷静，对萧灵昀的问题，对答如流。在结账的时候，又会耍脾气，使性子。分别的时候，是皇甫依依最脆弱的时候。她拽着唐子涵的衣领，伴随着马车的启动，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唐思涵则表现的没有一点留恋，胡乱挥挥手，让马车快走。 等母子两个走远了，萧灵昀又有些心疼唐思涵：“弟妹这是心病。” 唐思涵气愤的说：“她是脑子有问题。我对她越好，她情绪就越不稳定。” 萧灵昀笑了笑，唐思涵也就会在他面前过过嘴瘾，当着唐心和皇甫依依的面，他是万万不会这么说的。萧灵昀自然也不会当真，过眼就忘了。 萧灵昀邀请唐思涵去他店里坐坐。唐思涵拒绝了：“叶家当家被人杀了，叶清臣天天堵我的门，我得回去处理。” 在十字路口跟唐思涵分开后，萧灵昀就直接回到了店里。今天还是没有客人，萧灵昀就坐在柜台后面清账。 刚算了一小会儿，差役又来了，给萧灵昀送来一个很大的包裹。那包裹很沉，约有一百来斤。萧灵昀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常年四处游历，登山采药，力气也是很大的。 萧灵昀长得很英俊，身材匀称，腰细肩宽，抱着一百来斤的包裹，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油纸包裹了好几层的包裹，一股绿色粉尘扑面而来，萧灵昀连忙后退几步，打开窗户，让街上的凉风吹进来。 萧灵昀将那一包绿油油的东西拿到一边，又小心翼翼的打开，是一包绿色的，像糕点一样的东西。 萧灵昀将那些东西，丢在垃圾桶里，朝着家乡的方向说：“娘，您的心意儿子都收到了。” 第二个包裹，这里面是一些腊肉火腿，保存的倒是好好的。萧灵昀将腊肉火腿拿到厨房挂在通风处，又回到房间。 第三个包裹，里面是几个散碎银子，还有一封信。 萧灵昀记得，他母亲是不会写信的，这笔记也是他没见过的，应该是拜托街上写字先生，帮忙写的。 信一共有两封，第一封是母亲写的。第二封是唐大叔写的。 母亲写的信多少关心他衣食温饱的问题，几两碎银子也是萧灵昀的母亲担心儿子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给他的。萧灵昀看完之后，好好的收在抽屉里，躺在床上，看唐大叔的信： 灵昀，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真被那小子说中了。你大哥受到你嫂子的怂恿，让你大娘把家里的钱全掏出来，给了你大嫂。这样就罢了，但是他怎么那么蠢。 你大嫂说，想让亲家人过来住几天，你大哥同意了。就让你大娘先去你家住几天。这下倒好，住几天变成了住一辈子。我打听到，你大嫂家的几个兄弟，都不想吃亏，推来推去，没人愿意养他们二老。你大嫂倒是孝顺，把你大娘赶出家门，把亲爹亲妈接过来住，让你大哥伺候他们一家老小。 我回去后，得知这个消息，我都快要气死了。现在你大娘跟你娘一块，在街上摆摊，一个卖云片糕，一个卖卤味。 我回去，找老大理论，连门都进不去。 我这辈子都没有晕倒过，我觉得晕倒是懦夫的行为，但是我这次回去，真的被气晕过去了，在你家躺了三天，才有所好转。 我醒来后，你大哥来看过我一次。说亲家不容易，生了一群儿子不孝顺，所以才答应把亲家接过来住。让我跟你大娘住在你们家，他给我们交房租。 他可真孝顺。 我才不信你大哥的鬼话，等过几天，你大嫂不想出钱，我们就得自己交房租了。 你大娘在街上卖卤味，你大嫂天天去打秋风，说是给孩子们吃。有一次，你大娘卤了一只猪头。你大嫂倒是自觉，直接从锅里捞出来，提走了，吓得你大娘以为是遭贼了，坐在街上大哭。 我回去的时候，小二给了我一封信，让我交给你大哥。他说不许我看，你知道我的，他说不许那我肯定就不看了。我不想交给你大哥的，我知道小二什么德行。但是我看你大哥越来越离谱，索性就给他了，以后他就不是我儿子了，我要跟他断绝关系。以后我就跟你大娘，我们两个一起过。我去给你大娘打下手，看摊子，谁再敢白吃白喝白拿，我就打他。亲儿媳妇也不行。 我不知道小二信里写的什么，你大哥看完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把你大嫂给休了，还把亲家赶出去，一步一磕头，求着我跟你大娘回家。 你大娘心软，看见大儿子变化这么大，就欣然答应了，然后我也就答应了。没几天，你大嫂的哥哥们，把你大哥给告了。说是不赡养岳父母。 我真没想到小二那封信那么厉害，你大哥没有请讼师，就自己去衙门了。他一个人把官司打赢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本以为，老大会向我求助，但是真的没有，一点都没有。 老大变得很懂事，很孝顺，但是变得有点冷漠。 你大侄子，吵着要见娘，你大哥就把老大给赶出家门了。 第七十二章 叶家当家 你大嫂家那几个哥哥，在老二老三上学的路上，把他们带走了，威胁你大哥复婚。你猜你大哥怎么做的。他把还在吃奶的那个娃娃给你大嫂抱去了，他说他不要了，随便他们怎么弄吧！ 你大娘好不容易抱上孙子，哪能不要呢。让你大哥把孩子抱回来，你大哥就是不为所动。你大娘气的天天骂他，打他，他就是不为所动。早上做好饭说：爹娘，我去找活干了。 有一次你大娘实在忍不住，去亲家，想要把孩子们带回去。你大哥知道了，扛着你大娘，把你大娘扛回来了。媳妇他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 没过多久，你大嫂家的几个哥哥就受不了了，让我们把孩子领回去，还要付他们食宿费，不给钱，就把孩子给卖了。 你大哥转身进屋，起草了卖儿文书，你大娘当场就气晕过去了。 出于报复吧，他们竟然真的把孩子卖了。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老大转身就把孩子们给买回来了。那四个孩子，本来是家里的宝，现在彻底变成草了。除了最小的还吃奶的孩子，另外那仨，天不亮就被你大哥叫起来。大一点的，去院子里劈柴烧火，老二扫地，打扫卫生，老三给我们倒尿壶，叠被子。 以前哪里让他们干过活。现在什么活都让他们干。你大娘心疼，你大哥就说：他们是我买来的，不是这家的小姐少爷。 你大嫂的几个哥哥见状，以为你大哥心里有孩子才把他们赎回来。故技重施，几个孩子受不了你大哥，就去找他们的娘了。你大哥转头就报官了，说是有人偷走他的奴隶，你说荒唐不荒唐。关键是这官司还被他打赢了，亲家几位大哥，不但挨板子，还罚钱了。我们两家，算是彻底决裂了。可怜的是你大嫂还有两位亲家，里外不是人。 邻居看你大哥一连打赢两次官司，以为他是神人，有什么纠纷，都会上门来请教。你大哥现在在咱们老家，可出名了。 灵昀，我就想知道小二到底给他大哥写了什么，竟然让他大哥变化这么大。 请速回信。 萧灵昀看完信，心里的疑惑不比唐大叔少。翻身下床，整理好褶皱的床铺，对着镜子梳梳头，来到厨房，取下来一块腊肉，清洗干净，丢在锅里煮。煮透了之后，切成厚片，荷叶包裹了，放在食盒里，准备去一趟衙门。 萧灵昀提着食盒，走在第一大街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唐思涵究竟给他大哥写了什么，让一向柔肠似水的大哥，变得如此铁石心肠，甚至亲生儿女都不要了。虽然不是真的不要了。 因为想事情出迷，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辆马车，一辆豪华的马车，从萧灵昀面前疾驰而过，一下子将萧灵昀撞倒在地。 萧灵昀摔了一跤，食盒里面的腊肉撒了一地。 那马车也意识到撞到人了，停了下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撩开车窗帘，看向那被撞倒的人。 那个被撞倒的人，第一时间没有找马车的麻烦，而是将地上撒着的腊肉片，一片片捡起来，小心翼翼擦去上面的尘土，又装回到盒子里。 车里的人，朝着萧灵昀撒了一把金豆，让马车继续赶路。 萧灵昀将腊肉捡起来，又把金豆子一颗颗的捡起来，一起包好。朝着衙门的方向，继续往前走。 衙门距离药店本不远，这一趟，萧灵昀走了大半个时辰，期间因为太出神，甚至走过了好远，才反应过来。 萧灵昀来到衙门，里面在打官司，萧灵昀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飞扬来叫萧灵昀，让萧灵昀进屋。 屋里除了一群捕快，就是两个陌生人。巧合的是，这两个陌生人，萧灵昀都有过一面之缘。 一个是在红舟画舫见到的那位黑衣少年，那天光线昏暗，萧灵昀只觉得这少年英俊无比。如今在阳光下，这少年更是完美的无可挑剔。 他慵懒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玩世不恭的依靠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戒尺，盯着那位差一点害萧灵昀出车祸的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长相清秀，只是他态度激动，显得面目可憎。 萧灵昀绕到唐思涵面前，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唐思涵问：“给我吃的。” 萧灵昀点点头。 唐思涵伸手将盒子打开，拿了一片就准备往嘴巴里送。萧灵昀连忙制止：“洗洗再吃。” 唐思涵问：“掉地上啦？” 萧灵昀点点头。 唐思涵不屑的说：“又不是掉屎上了。” 萧灵昀一阵反胃：“要真是那样，我就不捡了。” 萧灵昀给唐思涵毒药，唐思涵会吃。别人给的山珍海味，唐思涵未必会吃。更何况只是掉地上的腊肉。 萧灵昀站在一旁，听下面两个人吵架。 情绪激动的年轻人名叫叶清臣，是叶家当家叶无秋的养子。叶无秋有三个儿子，一个养子。三个儿子分别是：叶清安、叶清问、叶清天。 叶清安贪财。有一次外出收账，遇见一群打劫的，要钱不要命，然后就把命丢了。 叶清问贪权。跟他老子叶无秋争权。结果被他老子狠狠羞辱了一番，上吊自杀了。 叶清天贪色。整日莺歌燕舞，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叶清臣是叶无秋的养子，叶无秋对叶清臣恩重如山，叶清臣肝脑涂地报之。 坐着的那位少年名叫叶赫，是叶清天的儿子，准确的说是私生子。半年前，叶家三个孩子先后离世，叶无秋才想着把这个孙子接回来，好好培养。以便继承大统。 谁承想，叶赫刚刚被接回来，叶无秋就失踪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尸首分离。 叶无秋出殡那天，叶赫表现的很冷漠，这让叶清臣怀疑起叶赫的身份来。当初老当家说把叶赫接回去，还未来得及验明正身，叶无秋就失踪了。 不过这叶赫也真是有本事，他没有依靠叶家的产业，自己开了一家红舟画舫，几个月挣的钱，比叶家几代人积攒的财富还要多。 第七十三章 高手对决 叶清臣不信任叶赫。或许是因为他对老当家的冷漠，让深爱老当家的叶清臣难以接受。叶清臣本就是习武之人，声音洪亮，加上情绪激动，嗓门又增加了一分，萧灵昀听在耳朵里，只感觉像是打雷一样，头晕脑胀的。 叶清臣说：“你亲爷爷去世了，你作为孙子，不但不掉一滴眼泪，甚至还能心安理得的吃饭睡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叶赫反问：“四叔，我都没见过他，何来的感情。再说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个短命的爹，还有两位短命的伯伯去世了，你们能想到我还流浪在外吗？” 萧灵昀小声对唐思涵说：“这孩子真厉害，我在红舟画舫见过他。” 唐思涵说：“他是红舟画舫的老板。” 萧灵昀顿觉五雷轰顶。 叶清臣指责叶赫：“老当家尸首异处，出殡之日，你为何不出现？” 叶赫说：“头都没了，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我爷爷。” 叶清臣坚定的说：“那就是你爷爷。我从小在老当家膝下长大，我一眼就能认出，那就是你爷爷。” 叶赫反问：“四叔为什么这么肯定那就是爷爷，万一不是呢，万一爷爷被人囚禁起来了呢？四叔又不是我叶家人，我父亲死了，伯伯也走了，现在爷爷也不在了，四叔如此针对我，有何目的？” 叶清臣顿时被怼的面红耳赤：“我只是想要还给老当家一个公道。” 叶赫冷漠的说：“那你自己慢慢找，小侄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在这陪您耗着。叶家上上下下上千口人，还等着本家主养活呢？” 叶清臣问：“敢问家主，我们叶家未来向何方向发展，开妓院吗？” 叶赫冷笑一声：“我倒是想要赤潮的经营秘方，可是你们给吗？赤潮是我叶家的东西，你们却处处针对我，不肯将赤潮的秘方交给我，有何居心？” 叶清臣说：“家主总要先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才敢将赤潮的秘方交给家主，以防其落在宵小之人手中。” 叶赫说：“我的身份就是叶家家主叶赫，你们若心存质疑，就拿出证据来，而不是让我自证，我是不是叶家家主。” 叶赫虽然才十四岁，对上比他年长几岁的叶清臣，却是丝毫不惧怕，不卑不亢，一言一行都有条不紊的。 反而是叶清臣被叶赫的气势，逼得节节败退。 萧灵昀小声问唐思涵：“这少年真的是叶家人吗？” 唐思涵说：“我怎么知道。叶家人都死绝了。现在叶家，一大半听叶赫的，还有一小部分，坚决反对。” 萧灵昀说：“这少年果然不一般。” 唐思涵说：“没错，这少年厉害的很，还很会花钱，收买人心。” 萧灵昀问：“叶家家主是怎么死的。” 唐思涵说：“叶无秋的武功，听说在古城，排名前三。不过他死的有点惨，秃鹰吃了他大半个身体，头不知道去哪里了。脚脖子，手腕上的筋被挑了。” 萧灵昀听的头皮发麻：“那是很疼的。” 唐思涵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凶手出刀很干脆，直接就给切断了，没有用第二刀。连求饶的机会都没给他。” 萧灵昀问：“我听说，叶家家主三十年没有出过家门了，究竟是谁能潜入戒备森严的叶家，杀了他又抛尸荒野。” 唐思涵说：“叶家没有一点叶无秋失踪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将其引出叶家，然后杀害。” 萧灵昀问：“可是凶手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把叶无秋跟引出叶家呢？” 唐思涵摇摇头：“这个我还没有想到。” 叶清臣说：“你这次回来，有很多疑点。比如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偏偏今年回来。” 叶赫说：“因为今年你们请我了。” 叶清臣问：“请你，你就要回来吗？” 叶赫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叶清臣说：“你武艺高强，内力深厚，你的骨气，不允许你回来，你回来自然是为了报复我们叶家。” 叶赫说：“我回来是为了证明我自己。我回来半年了，你们叶家可曾资助我一点。反倒是看我的红舟画舫挣钱了，纷纷向本家主抛出橄榄枝，想要分一杯羹，本家主本着都是一家人，也都答应了。” 叶清臣质问：“如果不是靠着叶家的招牌，票号可会借你那么多钱，让你开青楼。” 叶赫说：“本家主向票号借了十万两，半年过去，已经回报叶家三十万两，不知道四叔，还有哪里不知足。” 叶清臣与叶赫你来我往，唐思涵本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原则，一句话都不说。等他们吵够了，唐思涵就打发他们回去。 二人刚出门，就在外面大打出手了起来。两人武功都不俗，捕快们不敢插手，就去请唐思涵和许飞扬。萧灵昀也有幸目睹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对决。 叶赫的功夫，总是不急不躁不温不火的。再看叶清臣，出拳猛烈，出招霸道。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比他小几岁而手下留情。不过叶赫也没有因为叶清臣比他年长几岁而怕他。 叶赫的功夫很诡异，萧灵昀是看不懂了，总觉得他很厉害，就询问身边的武林高手许飞扬。 许飞扬是一个有话直说，实话实说的人，在他眼里，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他比我高。” 萧灵昀尴尬一笑，没比试过，怎么就先认输了。 萧灵昀小声问：“你觉得，叶赫有可能是杀害叶无秋的真凶吗？” 许飞扬摇摇头：“这个我不确定。” 萧灵昀反问：“什么？” 许飞扬说：“叶无秋身上的伤口是被利器所伤，但是叶赫的兵器是一把戒尺，根本没有刃，怎么伤人。” 萧灵昀点点头，又问：“会不会存在剑气之类的呢？” 许飞扬说：“那一定要内力修炼到极致，才能修炼出剑气来。” 萧灵昀问：“那你呢？” 许飞扬害羞的点点头：“就一点。” 萧灵昀说：“也很厉害了。” 第七十四章 玉华剑法 许飞扬说：“修炼到极致，是可以甩出空气刃的。比如我师父，练了五六十年，才勉强甩出空气刃，不过也就飞个一丈来高。” 萧灵昀说：“也不短了。” 许飞扬说：“我师傅说，真正的高手，可以踏叶飞行。” 萧灵昀脑子里闪过在逍遥林的那个夜晚，问许飞扬：“那能不能做到飞到纤细的竹梢上，坐在上面发呆呢？” 许飞扬说：“这就有点夸张了。” 萧灵昀说：“可是我见过，在逍遥林，一眨眼她就不见了。” 许飞扬相信萧灵昀不会骗他，同时也震惊不已：“古城真是卧虎藏龙啊。难怪以前来过古城的同事，都不愿意来第二趟。” 萧灵昀担心的问：“你不会也打算跑吧！” 许飞扬双手握拳：“不，这是真正的高手，此生如果有缘结识一二，也不枉此生了。” “你能别打扰他吗？”唐思涵如鬼魅般出现，吓了萧灵昀一跳。 唐思涵问许飞扬：“怎么样？” 许飞扬说：“就目前来看，这两个人的武力值是杀不死叶无秋的。” 唐思涵问：“这两个人会不会隐藏实力。” 许飞扬说：“这也不是不可能。” 叶赫使出一招怀柔掌，将叶清臣打翻在地。叶清臣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实在是爬不起。两个跟班，火速上前，将叶清臣给扶了起来。 唐思涵眼睛里闪出一丝金光，看向许飞扬，许飞扬摇摇头：“还不够。” 唐思涵纳闷不已：“杀死叶无秋的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萧灵昀说：“听说叶无秋能一掌将拍断腰粗的石板。” 许飞扬说：“我也能。” 萧灵昀尴尬不已，以为提供了一个好的参考数据。 唐思涵说：“明儿个去一趟朝霞山，玉瓒宫，找高手……灵昀明天有空吗，一起走一趟。” 萧灵昀欣然答应。 衙门口的战斗已经结束，唐思涵和许飞扬就回去了。叶清臣被手下的人给带走了，叶赫上了一辆豪华马车。 萧灵昀望着叶赫远去的背影，看了许久，对其产生极其浓厚的兴趣。 萧灵昀一大早就来找唐思涵，唐思涵在忙着打包叶无秋，萧灵昀就独自在院子里闲逛。许飞扬在晨练，他每天早上都要练一个时辰的武功。 许飞扬的武功很高，只是他很谦虚，从不与人逞凶斗狠。他是捕头，捕头的工作就是抓捕凶手，只要能将凶手绳之以法，有没有绝世武功，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萧灵昀突然想看看传说中的剑气，拿了一个苹果，放在桌子上，让许飞扬展示。 许飞扬退后一步，举着唐刀，刀尖与苹果之间，保持着一指距离。许飞扬沉下气，猛地一劈，果然在苹果光滑的表面上，划出一个锥形的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苹果肉。 两个成年人开心的像个孩子，萧灵昀是因为见识到了剑气，许飞扬是因为他的功力又进步了。 唐思涵冷不丁的泼了一瓢冷水：“你们两个多大了。” 唐思涵将叶无秋的尸体包裹的像粽子一样。现在刚刚入秋，天气还很炎热，为了保存好叶无秋的尸体，唐思涵买了很多的冰块，将叶无秋的尸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准备出发去朝霞山玉瓒宫。 朝霞山不是蘑菇山可以比拟的，它比蘑菇山高，还比蘑菇山远，山上种满了各种颜色，各种品种，各种季节的梅花。 山路并不好走，只有一条能容下一人通过的小台阶，他们还抬着一具尸体，走起来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唐思涵依旧走在最前头，他体力最弱，腿最短，走的最慢，不过他胆子最大。走到凶险的地方，下面是被浓雾遮挡，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脚踩空，不用送医，直接办事。 萧灵昀将脸贴在墙壁上，不敢往下看，一点点的往上走，唐思涵就好像走自家楼梯一样，一步一个脚印，丝毫没有恐惧，也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不知不觉，竟然被他拉开了距离。 越过这最凶险的地方，一座山峰被人从中间切成两半，这个地方还算平坦，还有山上的清泉流淌下来。唐思涵让大家原地休息，喝了水，吃了午餐，继续赶路。 玉瓒宫很远，不过沿途都种着梅花，也不用担心迷路。赶在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玉瓒宫。 玉瓒宫没有想象中那么金碧辉煌，就是一座建筑典雅的小庄园。这里梅花更多，更像梅花的海。 这里景色很美，萧灵昀只觉得自己被迷住了。等到将来有钱有闲的时候，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建造一个院子，也不赖。 只有唐思涵不这么想，他的想法一向很奇怪，跟别人反着来。 比如这次，眼前的美景，他视若无物，双手按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最后很不解风情的说了一句：“把家安在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的人，都需要去看看医生。” 萧灵昀反驳他：“你倒是住在闹市，休沐的时候，也没有见你出过门，下过床。这样的景色对你来说，确实白费。” 庭院干净典雅，地上的石子小路也都是拼成梅花的形状，墙上镂空的窗户，也都是梅花形状。 院内无人，萧灵昀等人绕到正门门口，不多时，便有一位穿着白色衣裙，蒙着面的女子，拿着一把梅花剑，前来开门。 此时此刻萧灵昀心里想的是，这里不该叫玉瓒宫，应该叫梅花宫才对。 外面看上去是一座典雅的小庄园，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玉瓒宫宫主韩少华偏爱梅花，也擅长画梅花，收了十二位女弟子，传说各个美若天仙，只是谁也没有见过她们的真面目。 韩少华的玉华剑法，举世无双，是当今世上当之无愧的国之剑手。相传，这玉华剑法是韩少华的独创。十五年前，韩少华在一棵青梅树下练剑。忽看那梅花飘落，甚是感伤。抽出玉华剑，在树下翩翩起舞，剑风卷起飘落的梅花，梅花如影随行，盘绕在韩少华的身边。 突然间，韩少华便顿悟了，收回佩剑，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韩少华闭关三年，终于创造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剑法，那就是玉华剑法。 第七十五章 密室谋杀 玉华剑法，如云，如风，如水一般轻柔，身法像舞蹈一样轻盈，很难想象，这是绝妙高深的剑法，而不是舞蹈。 萧灵昀不懂武功，但是看着也觉得心旷神怡。那十二位女弟子一起使出来，更觉得非同凡响。 “几位客人，请随我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唐思涵他们身后传来。是一个头发花白，个头矮小的婆婆，脸上还有一块朱红色的胎记。婆婆自诩是玉瓒宫的管家，领着萧灵昀他们几个人，到迎客厅等候。 婆婆很热心的送来茶点说：“客房已经准备好，几位大人想先吃饭，还是先沐浴休息。” 唐思涵站起来说：“有劳婆婆了，不知道婆婆怎么称呼。” 那婆婆说：“叫我璃玉婆婆就好。” 唐思涵礼貌的说：“璃玉婆婆好。这次前来主要是想请韩前辈帮忙检查一位无辜惨死的受害者身上的剑伤，出自何处？” 璃玉婆婆说：“有劳大人跑一趟。宫主他在闭关。” 唐思涵问：“前辈他闭关多久了？” 璃玉婆婆说：“长则三五年，短则七八月，这次才闭关几天，大人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唐思涵问：“韩前辈闭关，可有人照顾，是否可以帮忙传个话？” 璃玉婆婆遗憾的说：“宫主闭关，从不见外人。” 唐思涵说：“总要吃东西吧！” 璃玉婆婆说：“都是从门上的小洞里放进去。” 唐思涵问：“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璃玉婆婆说：“昨天刚放过，下一次是十天后。” 唐思涵追问：“能不能破例一次。” 璃玉婆婆遗憾的说：“请大人见谅。” 但凡大能多少有些小脾气，多少人希望自己变强，不也是为了贪图这小脾气的福利吗？ 唐思涵虽然嚣张跋扈，对老人还算尊敬，并没有为难璃玉婆婆。吃了晚饭之后，他们就回房休息去了。 半夜时分，萧灵昀起夜的时候，忽的见到一个灰白的影子从面前闪过，紧接着楼上的青瓦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 萧灵昀解决完人生大事，并没有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唐思涵的房间，里面传来热闹的笑声。 唐思涵这屋里，满屋子都是人。韩少华的十二位女弟子，还有璃玉婆婆，她们都在。那十二位女弟子，跟传说中美若天仙根本沾不上边，看上去她们年龄平均在四十岁左右，不过一个个天真的好像小女孩。 璃玉婆婆坐在众人中间，切下来一片苹果递给唐思涵，唐思涵咬着苹果，招呼萧灵昀过去。 萧灵昀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房内，坐在床边。萧灵昀低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唐思涵回答：“姐姐们从来没有离开过玉瓒宫，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我当然不能让姐姐们失望了。” 璃玉婆婆切了一片苹果给萧灵昀。萧灵昀注意到璃玉婆婆手指头上有伤，想要帮忙切苹果，被拒绝了。 一位女弟子问：“药家的几位少爷真的那么冷血吗？亲爹死了，不管不问的，忙着争家产。” 唐思涵说：“这也不能怪他们冷血。药无尘整天忙着挣钱，十天半个月的还不见孩子们一面，儿子生出来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却从来没见过爷爷，能有什么感情。” 璃玉面带微笑，切了一片苹果，给那位女弟子吃。 唐思涵问：“你们师父是不是很严厉啊？” 一位脸上有红痔的女弟子说：“可严厉了，走路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吃饭每道菜只能吃绿豆那么一点，而且每道菜只能吃一口。” 又一个女弟子说：“我们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闭关，我们就自由了。” 璃玉婆婆也给她们切了一片苹果。看的出来，璃玉虽然是下人，但是跟这些女弟子们的关系相处的很好。 唐思涵问：“韩前辈经常闭关吗？” 一个女弟子说：“以前经常闭关，后来练成玉华剑法后，就很少闭关了。” 璃玉婆婆放下果盘：“好啦，很晚了，都回去睡觉吧！回头你们师父出关，看到你们一个个偷懒耍滑，小心你们的皮。” 璃玉婆婆的恐吓真有用，那些女弟子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送走了璃玉婆婆他们，萧灵昀才不信唐思涵是单纯的要给她们解闷，低声询问：“你把璃玉婆婆他们引到你屋里，让许飞扬夜探玉瓒宫，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唐思涵不以为意：“韩少华这个人好大喜功，自从练成天下第一剑法玉华剑法，四处吹嘘他玉华剑法多么多么的了得。不过这玉华剑法，也确实厉害。所有向他挑衅的人，都无一例外，败在他的手下。他突然要闭关，我觉得很奇怪，让萧灵昀去瞧瞧，不行吗？” 说话间，房顶上传来青瓦破裂的稀碎声，几个呼吸后，敲门声响起，萧灵昀走进来：“大人不好了，韩少华——死了。” 唐思涵喝了一口茶：“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许飞扬说：“像狗一样，脖子上拴着一条铁链子，死在了密室里。” 唐思涵说：“把大家都叫起来，换好官服，我们去瞧瞧。” 唐思涵等人站在韩少华的房间门口，刚刚还一团和气的玉瓒宫十二女弟子，顿时拔刀相向。璃玉婆婆一路飞跑过来：“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唐思涵脸不红气不喘的说：“接到密报，有人要刺杀韩宫主，我们来瞧瞧。” 璃玉婆婆说：“我们家主人，剑法天下无双，没人能杀的了他。” 一个捕快在楼顶大声喊：“大人，有情况。” 唐思涵说：“璃玉婆婆，请开门。” 璃玉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钥匙，将房门给打开了。 屋子不单单是从外面锁着，里面也锁上了。 唐思涵问：“既然里面都锁上了，为什么外面还要锁上。” 璃玉婆婆说：“这没什么吧！” 唐思涵没有再追问，指着门边一个突兀的小门问：“那个地方，就是婆婆给韩宫主送吃的东西的地方吗？” 璃玉婆婆点点头：“没错。” 唐思涵没有再说话。房顶那位捕快，掀开瓦片，使出公鸡飞下墙的轻功，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公鸡飞下墙虽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轻功，但是很实用，也很容易学，衙门的捕快都会的。 第七十六章 舐犊之爱 房门打开，里面极其干净，想来主人生前，是极其爱干净的。 韩少华的房间有一个密室，许飞扬从房顶能清楚的看到，在室内，他们还要找一下密室的入口。 萧灵昀跟在捕快后面，也四处打量着，一丝风从墙上飘出来，吹在萧灵昀的脸上。萧灵昀打量着那墙壁，墙壁上有一张很大很大的画，掀开那幅画，一扇小门映入眼帘。萧灵昀连忙喊：“找到了。” 捕快们蜂拥而上，想要将那门打开，却是怎么也打不开的。 石门从里面抵住了，还是要从房顶进入，将抵住石门的置物柜挪开，那石门才能打开。 石门打开，墙壁足足有一尺来厚，密室四四方方很是宽敞，正中间有个凹陷下去的八角形池子。在池子的四方，立着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的石像。每个石像上都缠绕着一条手臂粗的铁链。 四条铁链汇成一体，束缚在韩少华的脖子上。 萧灵昀拿上药箱，走到韩少华的身边。地上的尘土粘在身上也浑然不在意。 韩少华死的很惨，身上的伤口不足以致命，是活生生被饿死的。根据尸体腐烂程度，大概有半个月了。他的裤子里，很多屎尿，不禁让人猜测，韩少华死之前是否受到了残忍的虐待。 萧灵昀退场后，许飞扬登场。白日的时候，许飞扬见识过玉华剑法。一眼便看出，韩少华是死于玉华剑法。 女弟子们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大声争辩：“师父的玉华剑法，独步天下，谁能用玉华剑法制服他。” 许飞扬尴尬一笑，捉拿凶手，他是好手，查案是一窍不通。许飞扬急的面红耳赤，躲在唐思涵身后。 萧灵昀也想不通，韩少华可是天下第一剑客，怎么在自己最熟悉的领域，被人杀害了。难道真的应了那一句话，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 注意到衣服上的白色灰尘，萧灵昀拿出手帕，想要将其擦拭干净。 唐思涵盯着萧灵昀看了几个呼吸，突然转向璃玉婆婆，口气无比的严肃坚定：“婆婆，您早就知道韩少华死在密室里了。” 所有人惊讶的看着唐思涵，韩少华的十二个女弟子，义愤填胸，不约而同，拔剑相向。 璃玉婆婆镇定自若的询问：“大人有何证据证明我知道宫主已经死在这里？” 唐思涵说：“满屋子都是证据。首先，进来时，本大人在门后面发现一包干粮，璃玉婆婆能说一下，上一次您给韩少华送食物，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璃玉婆婆说：“前天。” 唐思涵说：“本大人怎么看着像是有大半个月了。” 璃玉婆婆问：“何以见得？” 唐思涵说：“灰尘。屋子里很干净，唯独那包着干粮的包袱里有灰尘。” 璃玉婆婆心口的那口气，泄了下去，人看上去，越发矮小了。 一名女弟子真是蠢得可爱，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唯独她不明白：“不可能，婆婆没有理由帮助凶手，她可是师父的母亲。” 萧灵昀惊讶不已。什么样的孩子，让自己的母亲，在家里做下人的工作。 璃玉婆婆无奈的摇摇头：“报应，都是报应。” 璃玉婆婆步履蹒跚，朝着韩少华走去，扑倒在韩少华的身上，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一刻，她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璃玉婆婆在女弟子的簇拥下，来到客厅，她面如死灰，一瞬间好像苍老了三十岁。花白的头发，在那一瞬间，全部变白了。 璃玉婆婆喝了一杯茶，收敛起自己的情感，慢慢讲道。 韩少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璃玉婆婆对他极其宠爱，韩少华想要什么，璃玉婆婆就给他弄来什么。韩少华想要玉瓒宫宫主的位置，璃玉婆婆就让位给他，心甘情愿做一名管家。 韩少华想要绝世武功，他嫌修炼太慢，璃玉婆婆就把一身的本领，全部传给他。韩少华年少成名，又有璃玉婆婆几十年的功力，越发目中无人起来。 有一年，韩少华带回来一个小女孩，璃玉婆婆一眼看出，那小女孩是个练武奇才。 韩少华说，小女孩家太穷，孩子又多，就把她给卖了。韩少华也看出那小女孩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好手，所以买回来，调教调教，将来玉瓒宫好后继有人。 那小女孩天赋实在是太高，也许是从来没有被人重视过，她格外的听话，很会讨好韩少华，练功又努力。 一个午后，那小女孩在院子里的青梅下读剑谱，读着读着就睡着了。璃玉婆婆就在旁边陪着她。虽然不是亲孙女，但是璃玉婆婆就是喜欢她。 小女孩睡着了，说着梦话，说梦话的时候，还不忘背着剑招。 璃玉婆婆虽然没有了武功，毕竟曾经是高手，她发现睡梦中的小女孩，气场变了，等她醒来，突然抽出佩剑，在青梅下使出一套精妙绝伦的剑法。璃玉婆婆知道，这剑法一旦出世，定能惊艳世人。忙像献宝一样，将小女孩领到韩少华的面前。 璃玉婆婆无比的后悔自己这一举动。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儿子骄傲善妒，还把小女孩领到他的面前。 有剑法就有心法，心法不像剑法那样，可以看得到，摸得着，可以模仿，但是心法不能。有那么精湛的剑法，必然有举世无双的心法做支撑。心法那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全靠领悟。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又怎么能说得清道的名。 于是韩少华偷偷打造了一间密室，厚厚的墙壁可以隔音，房顶修建如铜墙铁壁般。韩少华以为，是小女孩不想把心法交给她。没有心法，那剑法再精妙，也只是花架子罢了。 韩少华将小女孩锁在密室里，日日夜夜的折磨逼问，鞭打辱骂。 璃玉婆婆很是后悔，开始还劝说韩少华，可是韩少华疯了，嫉妒的疯了。璃玉婆婆无比后悔，是她把韩少华给惯坏了。几十岁的人了，还任性的像个小孩子，看到好的东西，就都想要。 第七十七章 杀人凶手 开始璃玉婆婆还会劝说韩少华，可是失去武功的璃玉婆婆又怎么管教的了韩少华。韩少华发疯起来，甚至连璃玉婆婆都敢打。渐渐地，璃玉婆婆知道劝说不过，就不再劝说了。一日三餐给小女孩做好吃的。挨打了给她送药。 只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小女孩被关了三年，她终于疯了。好好的饭菜不吃，抓地上的虫子吃。给她洗澡，她就在澡盆子里拉屎。 小女孩也并没有全疯，偶尔还有清醒的时候。 看着她瘦的皮包骨头，璃玉婆婆也是心疼。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偷了韩少华的钥匙，打开囚禁着那位小女孩的枷锁，把她推到大雪里。 与其在密室里备受煎熬，不如去外面的世界讨生活。 韩少华得知璃玉婆婆把那个小女孩放跑了，暴跳如雷。璃玉婆婆就拿了一件血衣哄韩少华，就说小女孩被山里的野兽吃了。 韩少华很容易就相信了，没有再追究。虽然没有得到玉华剑法的心法，韩少华凭借着几十年的功力，东拼西凑了一套心法，竟然也能运用自如。虽不如玉华心法精妙，却也别出心裁。 那日雪很大，大雪封山，饿疯了的野兽出没。璃玉婆婆本以为那小女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要么就被山里的野兽吃了。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她如风一般落在房顶上，脸上再无笑容，眼里再无光芒。 那日，韩少华将女弟子们支开的远远的，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像他这样的高手，最喜欢做的事情，竟然是拆礼物。 这种事情，太掉面子，于是他就把女弟子和璃玉婆婆支开，才导致韩少华被杀的时候，竟无一人发觉。 璃玉婆婆给韩少华送宵夜的时候，忽然就发现了站在房顶的女子。虽然十多年未见，璃玉婆婆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她看曾经照顾过她的璃玉婆婆，那眼神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样。或许在璃玉婆婆选择不报官，做儿子帮凶的那一刻，她们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她走了，像风一样走了。 璃玉婆婆进屋后，满地狼藉，一看便知，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她走了，韩少华在哪里？璃玉婆婆四处寻找，终于发现被关在密室的韩少华。 也许是出于愧疚，璃玉婆婆并没有声张。她很努力的想要打开密室的石门，甚至将手都划破了，可是并没有什么用。 璃玉婆婆不敢呼喊别人帮忙，一旦被人知道了，就会传入小女孩的耳朵，她还是会再来追杀韩少华。 璃玉婆婆想凭自己的力量，救走韩少华，离开这个地方，隐姓埋名，安度一生。可是这密室，韩少华修建的太牢固，璃玉婆婆一个失去内力的普通老太太怎么可能打的开。 有时候，璃玉婆婆趴在密室的门口，敲敲石门，里面还有回应，只是后来，一点回应。璃玉婆婆知道，韩少华去了。 璃玉婆婆准备为凶手隐瞒，她准备了一包干粮，放在小门口，假装韩少华在闭关。然后开始收拾屋子，抹除凶手的痕迹。 屋里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璃玉婆婆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点的搬出去，丢在无人出入的山沟里。 这也是为什么，包裹上有尘土，而屋里干净如新。 萧灵昀震惊不已，惊艳天下的玉华剑法竟然是一个小女孩创建的。 许飞扬自卑不已，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就能成为绝顶高手。他三十了，还是一个碌碌无为，毫无惊艳之处的，普通小捕头。 唐思涵淡定的询问：“那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璃玉婆婆说：“我给她取名玉素。” 唐思涵看向许飞扬，许飞扬愣了一会儿神，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从未听过这个人。” 璃玉婆婆说：“想来是改名字了……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璃玉婆婆画出玉素的画像给唐思涵，萧灵昀心里成奇。璃玉婆婆七八十岁了，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视力。夜晚落在屋檐上的人，长什么样，隔了这么2，竟然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唐思涵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然后平静的说：“璃玉婆婆虽然没有直接害人，但是你本有机会救人的，不是吗？” 璃玉婆婆痛苦的低下头：“我没想过，他竟然会饿死在里面。我是要救他的。人年纪越大，不但人越糊涂，连常识都忘记了。” 唐思涵说：“只能请婆婆跟我们走一趟了。” 璃玉婆婆点点头：“应该的。只是玉素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老妇人愿承担下一切。” 唐思涵干脆的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未有过替罪一说。” 璃玉婆婆抹了一把眼泪：“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造的孽。” 唐思涵没有在理会璃玉婆婆，转向许飞扬说：“许飞扬，你跑一趟，去本大人前婆娘家，把前妻叫到衙门去。” 萧灵昀不解：“叫她做什么？” 唐思涵将玉素的画像塞到萧灵昀手里，萧灵昀看了画像，表情大变。 皇甫依依竟然就是玉素。 那她受伤，是因为跟韩少华交手的缘故喽。 唐思涵等人带着璃玉婆婆从山上下来，一路上萧灵昀都在担心，如果弟妹是杀害韩少华的凶手，唐思涵该怎么办？ 虽然萧灵昀知道，他一定会公事公办，但是他一定会很痛苦，而且会把这份痛苦隐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一路从山上下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中间也都没有休息。萧灵昀看向璃玉婆婆。璃玉婆婆一大把年纪了，虽然年轻时候武艺高强，现在毕竟是个普通老太太，走了这么远的山路，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这么热的天，甚至连汗都没有出，萧灵昀不由的心生敬佩。 霹雳乓啷—— 路过红舟画舫的时候，大门里传出一阵骚乱。里面人影绰绰，如果不是里面传来女子的哀嚎声，外人肯定以为，里面在装修。 第七十八章 识破诡计 唐思涵带着璃玉婆婆直接进入了红舟画舫里。 红舟画舫正遭受一场浩劫。几十个粗糙大汉，对着精致的红舟画舫正进行一场残酷的打砸。 那扇精致的镂空门此时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萧灵昀脚下。 红舟画舫的姑娘们，躲在安全地带，哭哭啼啼。碧珠姑娘跟领头的人理论，被狠狠推倒在地。 那些昂贵的琴弦，被割断，砸成碎片。 唐思涵大声说：“都住手，不许动。那个穿衣服的，你别跑。那个穿青衣服的，放开那位姑娘。那位穿背心的，放下那把琴......” 唐思涵的声音并没有什么用，那些人看到官府来人了，做鸟兽散。唐思涵身边带的人并不多，还要保护唐思涵，萧灵昀和犯人璃玉婆婆，腾不出手，就让他们逃走了。 萧灵昀扶起摔倒在地的碧珠，碧珠完美无暇的手掌擦出一大片伤口，血淋淋的。 “谁能跟本大人解释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碧珠抹了一把眼泪，上前说：“今天一早，我们送走客人，正准备关门歇业，他们就突然闯进来，什么也不说，打伤护院，四处打砸抢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 一个女子说：“这些人一看就是眼红我们红舟画舫，寻衅挑事的。” 又一女子说：“我看是当家的家里人——” “闭嘴。”那女子还没有说完，就被碧珠给呵斥了一顿。 唐思涵问：“叶赫不在？” 碧珠说：“一大早，当家的就被三大长老叫走了。” “等叶赫回来，让他来衙门一趟。” “是。” 唐思涵带着璃玉婆婆回到衙门，直接拿出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摆在璃玉婆婆的面前：“婆婆好眼力，那么黑的夜，那么远的距离，隔了那么久，还能将杀害韩少华的凶手画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请婆婆帮本大人一个忙，把那些在红舟画舫寻衅闹事的人，画出来。本大人感激不尽。婆婆帮我们衙门办事，将功补过，给您减刑，本大人还是说的算的。” 萧灵昀心说：“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使唤人。” 璃玉婆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唐思涵看了许久，在璃玉婆婆的眼睛里，没有了对晚辈的慈爱，有的是咄咄逼人的气势。 唐思涵也不示弱，直勾勾的盯着璃玉婆婆的眼睛，这个时候，谁先避开目光，谁就输了。 萧灵昀没有打算帮助璃玉婆婆的意思，他觉得璃玉婆婆有些古怪，又说不出来哪里古怪。从山上下来，所有人都或累或热的大汗淋漓，唯有璃玉婆婆面不改色，一切如常，说不出的诡异。 璃玉婆婆接过唐思涵递过去的毛笔，抚着肥大的袖口，鼻尖触碰到洁白纸张的那一刻，突然调准方向，朝着唐思涵的心口处出打了过去。 萧灵昀大惊失色，然而为时晚矣。 ‘簌’ “啊——” 璃玉婆婆应声尖叫，但是那个声音，并不是璃玉婆婆的。那个声音很年轻，很动听，甚至比萧灵昀听到过的所有声音都好听。 璃玉婆婆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道口子，口子又细又长，伤口看上去还不浅，但是璃玉婆婆愣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萧灵昀学医的，他知道这种程度的伤，不可能不流血。然而真实情况却是，璃玉婆婆就是一滴血都没有流。 “拿下。”唐思涵一声令下。捕快们蜂拥而上，将璃玉婆婆团团包围住，又像个莲花绽放一样，飞的到处都是。 ‘簌簌簌’ 又是三声。 璃玉婆婆像一只灵巧的蜜蜂，轻巧躲开。璃玉婆婆的身姿很是优美，有一种不一样的老年魅惑，萧灵昀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璃玉婆婆比红舟画舫所有姑娘加起来，都魅力动人。 “你竟然还敢回来，我们走着瞧。”璃玉婆婆说完，就破窗逃走了。 击退璃玉婆婆的是四根发簪。那发簪或镶嵌在柱子里，或镶嵌在书桌上，或镶嵌在地板上，还有一根镶嵌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上。 簪子扎的很深，唐思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给抽出来。 那是四根一模一样的发簪，有拇指长短，每一支上都镶嵌着一颗洁白干净的大珍珠。 而发出这四根簪子的，正是唐思涵的前妻——皇甫依依。 皇甫依依坐在轮椅上，由许飞扬推着，走了进来。这次唐心没有来，毕竟传唤皇甫依依有审判她的嫌疑，让一个五岁的孩子，亲眼目睹父亲审判母亲，总归是不好的。 唐思涵将簪子还给皇甫依依，皇甫依依没有接：“我不要了。” “去金鍂鑫首饰店随便挑，我买单。”唐思涵大方的说，又很小气的将皇甫依依不要的簪子给收起来。 皇甫依依问：“叫我来干嘛？” 唐思涵祸水东引，反问萧灵昀：“是啊萧灵昀，你找我前妻来干嘛？” 萧灵昀‘啊’了一声。 皇甫依依狠狠的瞪了唐思涵一眼：“我本来今天是要去拆石膏的。” 萧灵昀没好气的看了唐思涵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弟妹，我来给你拆吧，我也会。” 唐思涵说：“咱家就有高手，何必找外人。我先去忙了，你们玩的开心一些。” 唐思涵说完就溜。皇甫依依想要抓住唐思涵，唐思涵像条狡猾的泥鳅，溜走了。 皇甫依依撒娇道：“二哥你看他。” 萧灵昀笑而不答。 给皇甫依依拆完石膏，皇甫依依试着走了几步：“我怎么感觉我的腿一个长一个短了呢？” 萧灵昀说：“心理作用。因为右脚受过伤，下意识的就会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左腿上，所以才会感觉，自己一个腿长，一个腿短。” 皇甫依依又试着走了几次。 她是一个很端庄优雅的姑娘，虽然偶尔会耍一些小性子，但是恋爱中的女子，谁不耍小性子呢。因为被爱着，所以耍小性子。 “二哥，小二都不跟我说话。” “他是外冷内热型的。” “他只愿意跟他喜欢的人说话。” 萧灵昀心里得意，又觉得不对劲。 “算了，至少他的钱包在我这，我们去逛街吧！” “我就不去了吧！” “走吧！”皇甫依依拉着萧灵昀就出门了。 来到金鍂鑫首饰店，皇甫依依看上什么就拿什么，最后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不但吓了店小二一跳，还吓了萧灵昀一跳。 皇甫依依一脸的愧疚：“我是第一次自己花钱买东西，够吗？” “够够够——” 店小二已经语无伦次。 第七十九章 错失先机 从首饰店出来，皇甫依依去逛第一大街，逛第一大街又去逛第二大街。因为买的东西太多，叫了三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回到衙门。 “逛街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练功呢？” 萧灵昀哭笑不得。唐心喜欢出去玩，估计跟她娘喜欢宅在家有关吧！ “我回去陪唐心了，二哥再见。”皇甫依依起身告辞，虽然已经是个孩子的娘，但是皇甫依依依旧像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她的声音依旧清脆。萧灵昀真为唐思涵找到这样一个老婆，而感到高兴。 “你的东西？” “我不要了，留给你和小二送人吧！”皇甫依依已经走远。 萧灵昀望着满满三大车东西，几千两，就这么送人了。 “蠢娘们儿。”唐思涵突然冒了出来：“花钱找乐子都不会。” 萧灵昀开心不已：“你应该高兴，娶到这么好的老婆。” 唐思涵说：“是前妻。” 萧灵昀劝说唐思涵：“复婚吧！” 唐思涵干脆的咀嚼：“不要。” 萧灵昀反问：“那你把钱包留给她？” 唐思涵嘴硬道：“我留给唐心的。” 韩少华的案子解决，那个假冒璃玉婆婆的人，依旧没有找到。玉瓒宫的弟子在玉瓒宫附近发现了璃玉婆婆的尸体，她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 萧灵昀很好奇那个嫁祸皇甫依依的人是谁，唐思涵知道，但是他不肯说。这其中有什么恩怨情仇，唐思涵不愿意说，萧灵昀也没有问。 然而，叶无秋被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叶家又出事了，叶清臣受了叶赫一掌，回去后没两天，就死了。 现在叶家分成两股势力，剑拔弩张。一股以叶赫为首，坚决拥护叶赫为叶家正统。一股以叶家三位族老为首，他们坚持叶赫杀了叶清臣，杀人偿命。 双方人马，大战一触即发。 族老们的拥护者砸了红舟画舫，叶赫的拥护者砸了赤潮楼，两败俱伤。 不但外面打，家里也打。等唐思涵带着三百捕快到的时候，刀剑相向的声音，伤者哀嚎的声音，能奏出十几个曲调了。 叶家三位族老：叶无春、叶无夏、叶无冬也加入了战斗，三个加起来两百多岁的老爷子，打起架来，也是那么的生猛。 如今又闹出人命，叶家的运势，算是到头了。 唐思涵迅速控制了场面，唐思涵在人群里没有看到叶赫，便问：“叶家主呢？” 叶赫从房梁上跳下来：“大人这可不怪我。我让他们不要打，可是他们不听。族老们的人先动手，我的人纯属自卫。” 唐思涵不悦的说：“你倒是会躲。” 许飞扬低声汇报情况：“死了一个人，大人要把他们全带回去吗？” 唐思涵小声说：“衙门没有那么大，就在这审了……萧灵昀呢？” 萧灵昀背着药箱闯入叶家，如入无人之境，也确实是无人之境了，都在院子里打架呢，谁去守门。 萧灵昀来到叶家，指挥捕快将受伤的人，分成轻重缓急，排排队，挨个治疗。叶赫让他手下的人收拾了院子，又从屋里搬出九把椅子。 正对门摆三张，左右各三张。 主位的三张，中间坐着唐思涵，左边是萧灵昀，右边是叶赫。 左边三排，坐着叶赫身边的三位拥护者：碧珠、吕小小、海瑶。 右边三排，坐着叶家的三位族老：叶无春、叶无夏、叶无冬。 在九人中间，躺着的是叶清臣的尸体。 在叶清臣的腹部，有一个清楚的巴掌印，五脏六腑已经寸断，死的不能再死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伤口。 萧灵昀趴在尸体上，一寸寸一毫毫，检查那具尸体，甚至连头发丝，一根根的都检查过了，证据对叶赫极其的不利。 那沉静的少年，也终于有了些许不淡定：“我那一掌只用了三分力。根本死不了人。” 叶无春冷笑一声：“谁知叶家主是用了三分力还是十分力。” 叶无春的冷笑，让萧灵昀头皮发麻。 叶赫反驳：“他要偷袭我，招招致命，我纯属自卫。” 叶无春一脸得意：“老夫怎么没看出来，叶清臣想要你的命。他只是需要一个说法，一个你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说法。” 叶赫生气道：“说法说法，无论我什么说法，你们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与其让我证明我是叶赫，倒不如你们拿出证据来，证明我不是叶家人。” 毕竟是死了一个人，人命关天，淡定的孩子也终于不淡定了起来。 叶无春大声说：“好，既然你要我们拿出证据，那老夫就拿出证据给你看。” 叶无春叫来一位名叫叶晓，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那男人长相普通，弓着背，乖巧的立在叶无春的身后。他走起路来很不平衡，竟然是个瘸子。 叶无春说：“他叫叶晓，是老夫的养子。” 萧灵昀心里吐槽，叶家人还真是喜欢替别人养孩子。 叶无春说：“叶晓从不撒谎，为人忠厚老实。就让叶晓告诉大家，那一夜的事情。老夫以人格担保，叶晓的话，完全可信。” 叶无夏、叶无冬先后站起来表示，如果叶晓撒谎，他们就辞去族老职位。 吕小小说：“我虽是外姓人，承蒙老当家厚爱，在叶家做采买的工作。这位叶晓大哥的人品，确实是好的没话说。我虽然拥戴正统，但是也不说假话。” 叶无春得意不已：“叶晓忠厚老实，全族人皆知。老夫的话可以不信，但是他的话，大人可以百分百相信。” 唐思涵教训道：“是不是真话，本大人自会判断，用不着你在这多嘴。” 叶无春本想给叶晓立一个诚实不撒谎的人设，不想在唐思涵这碰了一鼻子的灰。顿时觉得丢了面子，灰溜溜的又坐了回去。 唐思涵转向叶晓：“你看到什么了？” 叶晓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偷偷瞥了一眼叶赫，叶赫怒目相对，好似在威胁叶晓。 叶无春说：“叶赫，唐大人面前，容不得你放肆。” 叶晓唯唯诺诺的说：“那一夜，我看到叶赫当家偷偷潜入祠堂。他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不然就打我。” 叶无春提醒：“详细说说，叶赫家主，进入祠堂做了什么？” 萧灵昀也对那一夜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第八十章 受伤巨兽 叶赫虽然武艺高强，毕竟还是个孩子。瘦小的身板跟宽大的椅子极其不相称，越发显得叶赫弱小，可怜，腹背受敌，孤立无援。 萧灵昀是个善良的人，不免为叶赫担心了起来。 叶无秋之死，叶清臣之死，唐思涵他们很被动。萧灵昀虽然是衙门的仵作，但是又能怎么样。他一点武功都不会，就算尸体上摆着证据，他也发现不了。 萧灵昀又开始为唐思涵担心，这样被动的环境，他该怎么绝地反击，拿回主动权呢？ 正在这时，许飞扬面色沉重的走来，他没有直接去找唐思涵，而是在萧灵昀耳边耳语几句，萧灵昀转向坐在正中间的唐思涵：“我去一趟。” 唐思涵点点头。 许飞扬带着萧灵昀来到叶家的小花园。叶家的小花园种着各种各样的茶树，用来观赏。 在小花园的后面，有一片石林，像个迷宫，索性就叫它——小迷宫。许飞扬领着萧灵昀来到叶家的小迷宫，在迷宫里传出一阵低沉有力的声音，这声音很具有穿透力，震得萧灵昀每一寸皮肤都颤抖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人渐渐多起来了，二十来个捕快，围着一只受伤的巨兽。 一个捕快尿急，找不到厕所，就钻到这里面解决，意外发现了这巨兽。这巨兽比人还要高，除了尾巴尖上，爪子上，脸上有几道黑色的条纹，通体银白。 许飞扬说：“灵昀，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像老虎，又不是老虎，像豹子，又不是豹子。” 萧灵昀说：“这是一只白化的彪。不过彪一般很难生存下来，这只——也太大了。” 许飞扬说：“想来是经过人精心照顾的，你看它脖子下面，还有一个挂坠。” 那挂坠是个心形的叶子，萧灵昀猜测：“会不会是叶家人养的。” 许飞扬说：“问过叶家人了都说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它就躲在那边水帘的后面。你看它的后腿上，有一道剑伤，已经溃脓了。再不治疗，恐怕它会死。” 萧灵昀说：“它伤口并不深，只需要一包药，好好调养几天就好了。但是你看伤口都溃脓了，想来是偷偷养的。藏在水帘里，伤口受潮感人，才会这样。” 许飞扬点点头：“我们想办法制服住它。” 萧灵昀点点头。 那彪低吼一声，不等许飞扬等人动手，它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捕快们有些难以置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给捆上了。 这彪伤的太严重了，萧灵昀拿出刀子，浸泡在烈酒当中，第一刀，那彪吃痛，扬起头来，任凭他如何咆哮了，二十多个人，几十根绳子压在它身上，它本就伤势严重，越发动弹不得。 萧灵昀看大家那么努力，也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将伤口的溃烂的部分清除掉，给伤口缝合起来，撒上止血药粉，用光了药箱里全部的纱布，才终于把它这条腿从鬼门关救回来。 几个捕快上街买铁笼子去了，回来后，将五花大绑的彪放在铁笼子里，才敢剪开那绳子。绳子剪开之后，所有人瞬间躲开。可是那彪卧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捕快们才敢大着胆子上前，那彪突然跳起来，低吼一声，将笼子撞得七零八碎。刚刚缝合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它朝着水帘的方向走去。 但是它没有走多远，又一头栽倒在地。 萧灵昀等人故技重施，不过这一次，那彪没有反抗，或许是感受到萧灵昀等人的好意了吧！ 重新包扎后，许飞扬命人找来一个板子，将彪固定在板子上，抬回去，关到衙门特制的牢房里。 牢里的犯人，看到这庞然大物，个个提心吊胆，生怕这位暴躁的兽爷，哪天凶相大发，钻出牢笼，将他们生吞活吃了。 萧灵昀忙完这边的事情，就又回到了前院。前院又吵得不可开交。萧灵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吵起架来怎么也跟外面大字不识一个的泼妇一个样，甚至比泼妇，还泼妇。 萧灵昀小心翼翼的挪到唐思涵的身边问：“我错过了什么？” 唐思涵回答：“叶赫篡改族谱，把他母亲加进去了。” 萧灵昀问：“这没什么吧，毕竟是叶赫的母亲，叶家家主的母亲，为什么上不得族谱。” 唐思涵小声说：“叶赫的母亲是个妓女。” 萧灵昀恍然大悟，让一个妓女进入族谱，那么叶家祖祖孙孙，无穷无尽，都要背负妓女后裔的骂名了。 萧灵昀对这个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杀人证据。 唐思涵没好气的说：“哪有什么证据，就是篡改族谱这件破事，吵了一下午了。” “族谱也是大事。” 眼看着日落西山，午饭都没吃，就听他们争吵，唐思涵顿时来了脾气，拍打着扶手，一声怒喝：“行了。叶赫对你们家族的族谱做了什么，本大人不想听，本大人只想知道，你们是否能拿出叶赫杀人的证据。” 叶无春指着地上的尸体说：“这就是证据啊。大人，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啊。叶赫打了叶清臣一掌，叶清臣回来后没多久就吐血身亡了。” 叶晓大声说：“我可以作证。三位族老为了救叶清臣，把自己的内力，汇聚到一块，全部打到叶清臣身体里了，结果还是没救活。” 空气突然变的出奇的冷，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萧灵昀小声问身边的许飞扬：“怎么了？” 许飞扬小声回答：“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需要的是静养。如果一下子给他灌输太多的内力，就像一个饿坏了的人吃五斤干黄豆，又给他灌了十斤水一样。” 叶赫冷笑一声，稳坐钓鱼台：“原来是栽赃嫁祸，借刀杀人之计。本家主确实玩不过你们。” 叶无春顿时跳了起来：“叶晓，你怎么能撒谎骗人呢，你究竟拿了叶赫多少好处，如此诬陷与我。” 叶无夏、叶无冬也随声附和：“你怎么能诬陷养育你长大的干爹呢？” 叶晓说：“我是干爹们这一边的。” 吕小小轻飘飘，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叶晓不会撒谎。” 第八十一章 匿影藏形 所有挡着叶赫路的人，死的死，入狱的入狱。叶赫终于登上了叶家权力的巅峰。 叶赫想要扩张红舟画舫，看上了赤潮田那座天然的人工湖泊，想要将红舟画舫扩建在人工湖泊这边，这样文人雅士可以品尝美食，享受乐曲，欣赏赤潮田的美景。 在赤潮田旁边有个制茶屋，叶赫命人将其拆了，迁移到别的地方去。 挨着人工湖泊的那几亩茶树，叶赫也不可惜，让人连根拔起。赤潮的秘方，三位长老终究是没有给叶赫。然而让萧灵昀奇怪的是，叶赫对赤潮的秘方，好像不怎么感兴趣。难道叶家以后真的打算靠开妓院过日子。 古河城衙门里关了一只彪，它不吃不喝，整日卧在地上，越发的消瘦，怕是没几天的好日子了。 萧灵昀每天都来看它，开始给它带生猪肉，放在它的嘴边，一天一夜都没有动。 萧灵昀想着，彪是野兽，或许对野味感兴趣，特意去猎户家，买了野味，放在它的嘴边，依旧是一天一夜没有动。 萧灵昀又买了鱼，买了水果，买了馒头，买了包子。它还是不吃，一心想要等死。 这天，萧灵昀又来看它，把老家带的腊肉煮了一块，想着它应该会吃了，可是它还是没有吃。 唐思涵端着一叠刚刚煮好的牛肉，切得厚厚的，一边吃一边说：“你也太爱心泛滥了。” 萧灵昀没有理唐思涵，而是从唐思涵盘子里拿了一片厚厚的牛肉。唐思涵警惕的挪开一步远，将盘子护的死死的。 萧灵昀现在已经不怕彪了，捏着牛肉，将牛肉放在那彪的嘴边。 唐思涵嚼着牛肉，好心提醒：“小心咬断你的手。” 萧灵昀置之不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那彪闭着眼睛，鼻子动了动，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萧灵昀一眼，小心翼翼咬了那牛肉的一边，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大白屁股对着萧灵昀，开始享受牛肉。 彪吃东西了，萧灵昀欣喜若狂，想要跟唐思涵分享。唐思涵躲得远远的，护着盘子里的牛肉：“我从早上忙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你有没有良心啊。” 萧灵昀笑了，开心的像个孩子。他已经看到了希望，心情格外好：“我自己去买。” 许飞扬突然推开牢房门，大声喊：“唐大人，出事了。” 唐思涵问：“多大的事。” 许飞扬说：“人命。” 唐思涵将嘴里的牛肉吐在盘子里，放在桌子上，刚准备走，转向萧灵昀：“走吧，验尸去。” 萧灵昀站起来，直奔那盘牛肉：“这个你不吃了。阿彪给你放门口了，记得吃。” “关系真好啊，这么快就给它起好名字了。你干脆别娶媳妇了，跟它过好了。” “它要是愿意，我不反对。” 萧灵昀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从箱子里拿出几钱碎银子，让看守牢房的捕快再去买几斤酱牛肉回来，给阿彪吃。就跟着唐思涵，风风火火，跑到了叶家赤潮田。 叶赫站在赤潮田的高处，下面一片混乱，两股势力，没有因为三位族老被抓，而停止内斗。叶赫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没有帮忙的打算。 唐思涵一出现，震慑全场。两股势力顿时偃旗息鼓。 “尸体呢？”唐思涵问。 叶赫指着不远处的赤潮田。动工的时候，在一株茶树下，发现了一具孩童的骨骸。 叶赫说：“工人发现了尸体，立马报告给我。但是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拦着我。” 叶赫话里有话，萧灵昀突然有一种感觉——叶赫恨叶家。 叶家作为古城的四大家族，名誉，金钱，地位都有了。开妓院这种自毁名声的事情，叶赫竟然做了，还做的风生水起。 他恐怕是要把整个叶家拉入地狱。 萧灵昀马上验尸，这骨骸被埋在这里有七八年了，根据骨骸的高度，萧灵昀判断，这孩子估计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唐思涵让许飞扬回去取历年来的人口失踪册，又让捕快们加入挖掘工作，以防地下还有。 经过几天几夜的辛苦挖掘，叶家整个赤潮田都被毁了，在下面发现至少五十六具完整的孩童骨骸。 那骨骸有上百年前的，也有近几年的。年龄大小也由成人到幼儿。 叶家人被连夜提审，叶赫一问三不知。他就只是想要单纯的扩建红舟画舫的业务，不明白三位族老为什么百般阻挠，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唐思涵又把那三位族老给领了出来，一番严打拷问，将线索抛到叶家一处别院中。 这别院很是清幽雅致，里三层，外三层。 外三层，层层有人日夜把守，还喂养的有大狼狗。 里三层养着十几个年龄在三岁到十岁之间的男孩女孩。男孩女孩们穿着干净的衣服，每天喝的是露水，吃的是嫩茶叶。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每隔半年有人给他们采一次血。 这些孩子，有些是从外地拐来的，有些则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叶家的茶叶赤潮，之所以鲜红如潮，自然是因为这儿童的鲜血。 唐思涵捂着心口，面不改色的说：“我生病了，我的心跳的有点快。” 萧灵昀没好气的说：“赶紧把事情办完，回家抱抱唐心就好了。” 叶家赤潮制作方法一经公开，就受到了整个古城的集体讨伐。 作为叶家家主的叶赫突然间就人间蒸发了，那关在牢里的彪，吃了很多牛肉，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冲破牢笼，逃走了。 萧灵昀，骑着小毛驴，努力回忆着，他那天在叶家，到底有没有喝他们家的茶，不知不觉，来到了传说恐怖之地——思过谷。 今天的秃鹰飞的很高，萧灵昀骑在毛驴上，慢慢走着。远处的拐角，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别勉强，我们休息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的怒吼。 萧灵昀从毛驴上下来，拿出他的万消膏。这万消膏是萧灵昀特别做的，好大一盒，可以用盆来形容了。 第八十二章 功成身退 萧灵昀朝着那拐角走去，在拐角后面，是叶赫和那只彪。 萧灵昀找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坐着。其实他知道，碰上叶赫，哪里都不安全。这只能当做是一种心理安慰。 萧灵昀问：“叶无秋是你杀的吧！” 叶赫冷漠的说：“他武功那么高，我怎么杀的了他。” 萧灵昀笑着说：“你有帮手啊。阿彪吸引叶无秋的注意，你再用极快的速度，斩断叶无秋的手筋脚筋就可以了。” 叶赫说：“叶无秋是被利器所伤。” 萧灵昀说：“我遇见过一个人，她只有一根很细很细的簪子，就能在人脸上划出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更何况只不过是割断人的手筋和脚筋呢。你绝对有这个实力。” 叶赫问：“证据呢？” 萧灵昀不温不火的说：“那天在叶家，你说你答叶清臣的那一掌只用了三分力。我们回去研究了一下。许大哥虽然内力不如你，但是推断一个人，能不能用钝器甩出刀刃的能力，还是有的。” 叶赫说：“这也不能作为证据吧！” 萧灵昀问：“那你为什么要跑。” 叶赫说：“叶家造的孽，没理由让我来买单吧！” 萧灵昀问：“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叶赫点点头。 萧灵昀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赫。” 叶赫犹豫了一下，他显然是没有想到萧灵昀会问他这么简单的问题。 萧灵昀笑了笑：“你为什么那么恨叶家。” 叶赫说：“换做是大叔，你从小被人抛弃，你的母亲要靠着做皮肉生意养活你，你难道不恨他们吗？” 萧灵昀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叶赫：“你在撒谎。没有人会把自己母亲是妓女这件事，挂在嘴边。” “因为我没心没肺。”悟悔双臂环绕在身前，挡在阿彪的前面，阿彪大口喘着粗气，它伤的很重，很痛苦。 萧灵昀说：“叶家三位公子，接二连三去世，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叶清天好色是出了名的，所以你就散布谣传，说你是叶清天的儿子。你担心叶无秋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想办法把他约出来，杀害了。” 叶赫反问：“我那么厉害呢？” 萧灵昀说：“叶无秋根本就不相信你是他孙子，也不可能是他孙子。你想了一个办法，把叶无秋约到这边，让阿彪埋伏起来，趁机偷袭叶无秋。你的目的从来不是叶家家产，而是赤潮下的秘密得到曝光。” 叶赫说：“那我为什么这么做呢？” 萧灵昀说：“你恨叶家。如果我没猜错，叶家三位公子的死，跟你也脱不开关系吧！” 叶赫说：“猜测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 萧灵昀问：“还记得叶家三位公子是怎么死的吗？叶清安贪财，死在路上、叶清问贪权，死在家里、叶清天贪色，死在妓院。除了叶清问，叶清安和叶清天都是非正常死亡，官府都有参与，都给他们验明正身过。叶清天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这是个隐秘。叶无秋肯定知道。” 叶赫反问：“叶无秋的儿子都没有了，他只能让权给三位长老。但是如果他有一个孙子，就完全不必让权了。叶无秋就算知道我不是他的孙子，也不该为难我。既然他不为难我，我为什么要杀他。” 萧灵昀一时间语塞。 叶赫笑了笑：“所以，叶无秋不是我杀的。” 萧灵昀盯着叶赫的眼睛，叶赫的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就好像月亮一样，靠的萧灵昀越来越近。突然，萧灵昀飞到了月亮下面，竹梢在风中飞舞，在萧灵昀的面前，一棵棵翡翠竹听话的弯下头颅，为萧灵昀铺了一张宽敞的道路。 逍遥林见到的那个人影，就在萧灵昀的面前，她背对着萧灵昀，像个谜一样，等着萧灵昀去揭晓答案。 萧灵昀迈开腿，慢慢的走。她会是谁呢？不管她是谁，答案马上就能揭晓了。 萧灵昀走到那个谜一样的背影身后，伸出手，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哪背影里钻出来，把萧灵昀远远的推开。 萧灵昀猛地睁开眼睛，分不清楚，眼前是幻境，还是现实。 许飞扬牵着萧灵昀的手，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挥舞了两下：“你没事吧！” 萧灵昀‘啊’了一声。 许飞扬说：“刚刚有一辆车，差一点撞上你。我告诉你，撞着你了，也是你活该，人家不付一点责任。” 萧灵昀‘哦’了一声，想起自己的毛驴：“我的毛驴呢，我的毛驴呢？” 许飞扬指着萧灵昀后面，毛驴的绳子系在萧灵昀的手腕上，毛驴就跟在他的后面：“你没事吧，我认识一个大师，你要不要去看看。” 萧灵昀尴尬一笑。 “傻笑什么？” 萧灵昀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刚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小和尚。” 许飞扬说：“说到和尚，我刚好要去明觉寺一趟，一起去吧！” 萧灵昀问：“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明觉寺，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许飞扬笑着说：“大人让我去明觉寺供两个娃娃塑像，顺便问个话。” 明觉寺的千眼佛是守护孩童的佛。他身上张满眼睛，可以全方位无死角的照看孩童。古城谁家有了孩子，都会做一个娃娃塑像，把孩子的名字藏在其中，烧成瓷器，供奉在千眼佛的面前，这样千眼佛就可以帮你照看孩子了，可以保用孩子一生平安顺遂。 萧灵昀不解的问：“为什么是两个。” 许飞扬说：“大人没说，我也不敢问。可能是给夫人做的吧，毕竟有时候大人会叫夫人小姑娘。” 萧灵昀笑了笑：“一起吧！” 明觉寺这几年的香火不怎么好，尤其是近几年又建了一座送子观音庙，明觉寺的香火就越发不景气了。 明觉寺在玉山，是一个不大的小庙。萧灵昀走进去，两个正打扫的小和尚，站在大殿的门后头，双手合十，口唱：“阿弥陀佛。” 萧灵昀双手合十：“两位小师傅，我来找阮挲主持，请问他在吗？” 小和尚说：“真是失礼，师父在上面。” 萧灵昀连忙道歉：“真不好意思，节哀顺变。” 两个小和尚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萧灵昀意识到自己可能理解错了，也跟在‘啊’了一声。 第八十三章 老衲不知 小和尚示意萧灵昀往佛像上看，那佛像头上，脸上，赤裸的身上，有好多张眼睛，乍一看怪吓人的，上面趴着一个人，一个白白胖胖的和尚，嘴里喊着：“跑了没有，跑了没有？” 两个小和尚，脸颊绯红，白净光秃的小脑袋，勾的比其他出家人要低一点。两人一字一顿，不紧不慢的说：“师父生性胆小，惧鼠如虎……” 许飞扬捐了两个金锭子的香油钱，把两个娃娃塑像放在千眼佛的面前。 这千眼佛，浑身上下大大小小上千个眼睛。加上做工粗糙，看上去很是恐怖。跟脚踩莲花的送子观音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萧灵昀还是恭敬的跪在千眼佛的跟前，祈求千眼佛能好好保佑唐心，让她健康顺遂的长大。 明觉寺的主持领着两个小和尚，在一旁敲着木鱼，念经诵佛，萧灵昀的心也渐渐的平和了起来。 忙完正事，许飞扬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光头小和尚，看上去有七八岁的样子，虽然是画像，但是他的眼睛透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沉感，让人看着很压抑。 许飞扬询问阮挲主持：“大师可认识此人。” 阮挲主持约莫二十多岁，长得白胖，并不难看，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这是老衲的第一个徒弟。” 许飞扬‘啊’了一声。 阮挲主持尴尬一笑：“收徒比较早。” 许飞扬笑了笑问：“请问他法号是？” 阮挲主持回答：“悟悔。” 许飞扬问：“为何要起这样一个法号。” 阮挲主持说：“他自己起的。老衲本来给他起的发明是悟明，希望他能冲破黑暗，走向光明。不过这孩子失踪好些年了。” 许飞扬说：“他回来了。我们在叶家家主叶赫的房间发现了这个。” 许飞扬说着，拿出一个娃娃塑像，是一个光头小和尚的塑像。 阮挲主持说：“这是老衲给我徒弟做的，希望千眼佛能保佑他平安。” 许飞扬又拿出叶赫的画像：“你看这个是不是叶赫。” 阮挲主持辨认了一阵说：“很像。” 阮挲主持很狡猾。很像——就是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了。 许飞扬问：“那您知道悟悔跟叶家的渊源吗？” 阮挲主持叹了一口气说：“悟悔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无父无母，跟妹妹在街上乞讨为生。有一天，他遇见了叶无秋，叶无秋说要照顾悟悔，悟悔就跟着他回了叶家，做供血童。他们供悟悔吃穿，每半年只需要提供一小碗鲜血就可以，于是悟悔就把他妹妹也带来了。但是有一天，他们为了赶制茶叶，把悟悔妹妹的血放光了，悟悔才知道，他不过是叶家家圈养的一只畜生，然后他就逃走。” 许飞扬问：“叶家戒备森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阮挲主持说：“叶无秋信佛，刚好那一段时间，别院里闹鬼，请我们去念经。也就是那个时候，老衲遇见了悟悔，他装扮成小和尚，钻到老衲的袈裟下面。他求我带他走，老衲心生怜悯，就没有声张，悄悄把他带回来了。回来后，他就把他在别院里的遭遇告诉了老衲，老衲就告诉了老衲的师父，老衲的师父就去报官。” 许飞扬问：“后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呢？” 阮挲主持说：“官府说，悟悔在撒谎，他根本没有妹妹。叶家也说，悟悔精神有问题，还请了大夫，给他治了几个月。然后他就不愿意说话了，每天坐在千眼佛面前。后来有一天，他跟老衲说，佛祖无法消除他心中的孽障，他要走了。他这一走，老衲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就能理解，为什么叶无秋不承认叶赫这个孙子了。或许叶无秋也认出了叶赫，明白叶赫是要给他妹妹报仇。所以他不可能将一个隐患留在家里。 更何况叶无秋就算没有儿子，三位长老也不一定能顺利从他手里拿走权利。他还有一个优秀的养子——叶清臣。 阮挲主持问：“悟悔真的没有妹妹吗？” 许飞扬说：“衙门的户籍室，没有找到相关记录。” 许飞扬也是很狡猾的，没有找到，不代表悟悔的妹妹不存在，也不代表她存在。 许飞扬问：“悟悔是什么时候出走的。” 阮挲主持回答：“七年前的一天早上。” 许飞扬问：“悟悔要走，你们就真的让他走了。” 阮挲主持羞愧的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练成了我们明觉寺的绝技——千眼术，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许飞扬问：“千眼术是什么东西？” 阮挲主持说：“一种幻术。可以将一个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引出来，中招之人，只能任由施展幻术的人，任意摆布。” 许飞扬问：“明觉寺里会千眼术的高僧都有谁?” 阮挲主持干咳两声：“没有人会。” 许飞扬反问：“那他怎么学会的。” 阮挲主持脸色微红：“老衲不知。” 许飞扬问：“可有秘籍给在下一看。” 阮挲主持指了指千眼佛：“秘籍就摆在那？” 许飞扬围着千眼佛看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什么名堂。 萧灵昀问：“悟悔的武功谁教的。” 阮挲主持脸颊绯红：“老衲不知。我们明觉寺没有武僧......” 回到衙门，许飞扬给唐思涵汇报完消息，说：“大人给我一点时间，一定能查出千眼佛身上的秘密。” 唐思涵说：“你想带薪休假一年半。” 许飞扬握紧拳头说：“为了正义。” 唐思涵说：“你想带薪休假一年半。” 许飞扬尴尬一笑：“那大人我下去忙了。” “去吧！” 萧灵昀笑了：“许大哥就是个武痴，你就索性放他几天假，让他好好研究研究呗。” 唐思涵说：“我不会武功不也活的很好。” 这几天忙着叶家的事情，萧灵昀差一点忘记找唐思涵的正事：“大叔给我写信了，说你给大哥写了一封信，大哥看完，整个人性情大变，你写了什么？” 唐思涵说：“我就给他寄了一张银票，随便写了一句话。” 萧灵昀问：“什么话？” 唐思涵说：“我说，把爹娘送来，我养。” 萧灵昀说：“大哥能在这个时候把大叔大娘给你送过来吗？大哥有时候是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被人枪使了，还不自知。但是并不代表大哥不孝顺大叔大娘。大哥是极其聪明的人，好好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唐思涵说：“就是因为他没主见，还喜欢犯迷糊，才要打他一巴掌，让他长长记性。” 萧灵昀反驳：“你不能这么对大哥，你小时候喜欢挑事，大哥替你打了多少架。” 唐思涵反驳：“我挑事？还不是因为你太软弱，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反抗的......” 第八十四章 霉运连连 今天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不过也没关系了，每天帮衙门做事，他也能拿到不菲的报酬。 萧灵昀一早起来，就收到衙门的传票，让萧灵昀过去一趟。 萧灵昀来到衙门，唐思涵跟许飞扬坐在院子里，正商量事情，见萧灵昀进来了，便停止了 萧灵昀问：“怎么不在家多陪唐心几天。” 唐思涵说：“我怕皇甫依依给我吃了。” 萧灵昀‘切’了一声，提着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叫我来，什么事？” 唐思涵拿出两个金元宝递给萧灵昀，萧灵昀‘嚯’了一声：“给我的。你们衙门的福利也太好了吧！” 唐思涵和许飞扬相视一笑：“别客气，收下吧，这是活动经费。” 萧灵昀将金元宝塞进怀里：“什么活动经费啊？” 唐思涵站起来，拉着萧灵昀坐在他刚刚坐着的位置上，绘声绘色的说：“经过严密多方的讨论，我们一致决定，推举你去参加武林大会。” 萧灵昀笑了笑：“让我参加武林大会，别开玩笑了，我又不会武功。” 唐思涵安慰萧灵昀：“别紧张，主要是这武林大会是民间举办，我们官方不好插手。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萧灵昀马上抓住唐思涵的漏洞：“你都不好插手了，怎么保护呢？我不去。” 唐思涵说：“你活动经费都收了。” 萧灵昀指着怀里的金元宝：“这不是我的劳务费吗？” 唐思涵笑了：“你当你金子做的，劳务费这么高。” 萧灵昀将两个金元宝掏出来，放在桌子上：“老子不干，一不小心命没了。” 唐思涵说：“武林决斗，那么多名门正派看着呢，点到为止，不伤性命。” 萧灵昀说：“刀剑无眼，缺胳膊少腿也够我受的。我呀，还是躲得远远的。” 唐思涵义正言辞的说：“萧灵昀，难道你想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活着吗。将来你有儿子了，孙子了，想给他们讲讲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却发现一片空白，好意思吗？” 萧灵昀说：“我跟他们讲，他们有一个叔叔，叫唐思涵就够了。” 萧灵昀一边说，一边往门外撤。走到门口，就头也不回的溜了。 回到药店，萧灵昀松了一口气。甄宝儿说：“老板，这个月的药材送来了，单子你签收一下。” 萧灵昀：“。”一阵龙飞凤舞，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签的字好看。 不对，这好像不是签收单。 唐思涵从门口跑过来，一把夺走那张签了萧灵昀大名的字：“这当然不是签收单了，这是武林大会报名表。都当上会长了，还这么粗心，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多值钱啊。下次看清楚了再签字。许飞扬，替他交上去。” 萧灵昀连忙去抢，还是晚了一步，许飞扬拿着那张报名表，已经飞出去了。 甄玉儿说：“老板，大人把您的活动经费送来了，我收起来了。” 唐思涵和许飞扬赶在萧灵昀回来之前，布好了局，就等萧灵昀上钩。萧灵昀提醒甄玉儿：“以后我不在，唐大人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甄玉儿‘哦’了一声，跟甄宝儿一起收拾药材去了。 唐思涵安慰萧灵昀：“兄弟加油，回头我让许飞扬教你几招。” 萧灵昀冷冷的说：“你就不怕我给唐大叔写信，让他过来收拾你。” 唐思涵得意一笑：“武林大会三天后举行，他除非飞过来。好好加油，多吃一点肉，养的肥肥胖胖的，胖人抗揍。我先走了，有事去衙门找我。” “我就是连吃三天，也养不出一身抗揍的膘。” “我会保护你的。” 萧灵昀一把拽住唐思涵：“你到底想干嘛。不是单纯的想看我去送死吧！” 唐思涵吓了一大跳：“兄弟冤枉啊，我怎么会想你去死呢？” 萧灵昀问：“你想干嘛？” 唐思涵说：“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给古城的武林高手们，分分类。” 萧灵昀反问：“你不能让捕快去做吗，许飞扬就很合适。” 唐思涵说：“他记忆力没有你好，记住两个人名就极限了。” 萧灵昀无奈的说：“就不会拿小本本记。” 唐思涵惊讶的说：“这么明显的间谍行为，找死啊！遍观整个古城，也就数你萧灵昀的记忆，最好了。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唐思涵已经想要了一篇一万字的赞美词，赞美萧灵昀的智商。 萧灵昀冷漠的说：“行了，别拍马屁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唐思涵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萧灵昀叹了一口气，去了彭吉说书的酒楼喝茶，想要跟彭吉聊聊，结果他又不在。 萧灵昀喝了一肚子茶，吃了两盘花生，肚子胀气难受，准备出去走走消消食。转身遇见租他房子那两个租客其中之一，她穿着女式的骑马装，打扮的英姿飒爽。萧灵昀忍不住盯着人家笑了：“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还是有异装癖啊。” 那人反手给了萧灵昀一嘴巴，暗骂一声：“流氓。” 萧灵昀心里委屈，在他这住了那么久了，开个玩笑怎么也不行呢。 一只手搭在萧灵昀的肩膀上，萧灵昀没好气的说：“有病吧！” “你说什么？”柳潇潇一脸无辜的看着萧灵昀。 萧灵昀语气顿时软了下来：“你拍我肩膀，我以为你有病。” 柳潇潇‘哦’了一声，毫无征兆的在萧灵昀脸上打了一拳。萧灵昀仰卧在地，脸上多了一个五指印，又多了一个黑眼圈。 一个年轻人咬着烧麦，笑嘻嘻的走出来，蹲在萧灵昀面前，忍不住笑了起来。 柳潇潇怒道：“柳五行，你笑够了没有。” 萧灵昀从地上爬起来：“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你们不要跟我说话。” 柳潇潇口气温和了许多：“你怎么啦，感觉你跟我走的时候，不太一样。” 萧灵昀哭腔着嗓音说：“命都快没了，感觉能对吗。” 柳五行问：“你得绝症了？” 柳潇潇焦急的看向萧灵昀，萧灵昀回答：“差不多。” 柳潇潇信以为真，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你没事吧，你什么病啊，还能活几天，我让我爹找宫里的太医给你治。花多少钱，咱都治。” 萧灵昀眼泪掉了下来：“得绝症，我还有的药医治，可问题我得的是，药治不了的病。” 柳潇潇扑到萧灵昀怀里，紧紧抱着萧灵昀，失声痛哭：“我不要你死。” 萧灵昀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公主出宫 柳潇潇有两个兄弟，大哥柳三味，三弟柳五行，她是老二。 柳三味结完账，转过头发现自家妹妹抱着一个陌生男人痛哭。虽然那男人长的一表人才，像根木头一样站着，柳三味就是喜欢不起来。责怪柳五行，不知道拦着点。 柳五行说：“这位哥哥，你别哭，你到底得的什么病。是马上死，还是五十年后死。” 萧灵昀说：“可能马上死，可能不会死。” 柳家兄弟不约而同的指指自己的脑袋。萧灵昀真的有病。 一行四人要了一间雅间，柳潇潇焦急的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萧灵昀说：“我要参加武林大会。” 柳五行‘嚯’了一声。 柳潇潇说：“可是你不会武功啊。” 柳五行竖起大拇指：“刺激。” 柳潇潇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问：“可你明显不想参加啊。” 萧灵昀委屈的说：“小二给我报的名。我不想参加的。目的是当间谍。”说到‘当间谍’萧灵昀故意放低了声音。 柳五行‘哦’了一声：“舍生取义，大义。” 柳潇潇没好气的说：“唐思涵这不是胡闹吗。你不会武功，有个三长两短，他养你一辈子啊。” 萧灵昀说：“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 柳潇潇气恼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 柳三味不像柳潇潇这般急躁，也不像柳五行那般幸灾乐祸，淡然的问了一句：“你可以把报名表拿回来的吧！” 萧灵昀顿时茅塞顿开：“对呀。” “那就快去拿回来。”柳潇潇催着萧灵昀赶快行动。 萧灵昀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地狱之眼报名处，想要拿回自己的报名单，却发现，许飞扬就站在报名处的外面：“灵昀。” 萧灵昀问：“你在这防着我呢？” 许飞扬说：“我们大人想了想，太早交你的报名表不太靠谱，担心你拿回去，所以他先收回去了，等报名时间快截止的时候，再替你交上。” 柳潇潇愤怒的说：“唐思涵不要太过分，走，我们找他去。” 柳潇潇牵着萧灵昀的手，刚准备走，柳五行喊：“慢——我拿一张报名表……给灵昀哥哥保驾护航。我的武功，在整个大武国可是排名前十的哦。” 柳潇潇恍然大悟：“我也拿一张，我比我弟弟还厉害一点，我们两个保护你。” 萧灵昀感动不已：“你们真可靠。” 柳潇潇安慰萧灵昀：“不哭了，再找个地方，我们去聚聚。” 萧灵昀三人又回到茶楼，柳潇潇和柳五行仔细的签上自己的名字。柳三味品着茶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柳潇潇说：“哥，你总是这样扫兴，公主才不想嫁给你呢？” 柳三味顿时无语。 萧灵昀问：“潇潇，我想起来一件事，这是民间组织的活动，当官的不能参加。” 柳潇潇平淡的说：“我辞了。” 萧灵昀问：“为什么？” 柳潇潇将报名表折叠起来：“公主跑出宫了，我作为她的好姐妹，当然要来找她。其实也怪我，我不该跟她说，我在古城，见到有位姑娘，跟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就跑出来了，说要找到她，看看是不是她的孪生姐妹。如果是，就把她嫁给我大哥。” 萧灵昀顿时一头雾水：“这跟你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柳潇潇说：“皇上给我大哥和左安公主赐婚了。左安公主不喜欢我大哥——喜欢我弟弟。”最后五个字，柳潇潇说的格外嫌弃。 柳五行伸出剪刀手笑嘻嘻的说：“就是在下。” 柳潇潇翻了一个白眼：“我有官身，不能随便出京，我就辞了。毕竟是我惹的祸。” 柳三味继续说：“选一个武林盟主，不但能跟天下第一美人共度良宵，还能拿到五十万两银子，怎么听，都像是骗人的。” 柳五行说：“五十万两而已，又不是很多。” 萧灵昀顿时觉得抬不起头来，我真的是个穷人。 柳潇潇说：“大哥你真会扫兴。” 萧灵昀笑了笑，柳潇潇和柳五行没有明白柳三味的真实意图。他们两个怎么可以随便把皇家秘闻告诉萧灵昀。 柳三味说：“那我先回客栈了。你们叙叙旧，早点回来。” 柳潇潇说：“跟贵人说一声，我很快回去。” 萧灵昀问：“公主已经找到了吗？” 柳潇潇看了一眼四周，柳三味出门的时候，特意将门关的紧紧的。柳潇潇小声说：“这个贵人是皇帝的昭仪，也是跟我们一起来找公主的。” 柳五行笑嘻嘻的说：“这位昭仪，跟公主情同姐妹，转身就嫁给她爹，当了她小妈。” 柳潇潇责怪柳五行：“你小心你的脑袋。” 柳五行说：“灵昀哥哥不是那种多嘴会四处传话的人。” 萧灵昀尴尬一笑，他倒是敢啊！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大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胖的神乎其技的男人走了进来：“弟弟，我听店里人说，你在这哭了一场，没事吧，遇见感情问题了。是这小子吧，情敌，我帮你教训他。” 萧灵昀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彭吉，柳五行已经制服了彭吉。掰着彭吉的拇指，死活不肯撒手。萧灵昀再三解释，再三求情，柳五行才放开彭吉。 彭吉揉揉手指头，指着柳五行说：“误会误会，原来是弟弟呀。” 萧灵昀拉着彭吉坐在一旁：“你太冲动了。” 彭吉见萧灵昀不领情，也恼了：“你哭什么呀？” 萧灵昀倒了一杯茶给彭吉：“命快没了，能不哭吗。想跟你唠唠，找不到人。” 彭吉说：“我接到一个大活，你们知道不。” 萧灵昀问：“什么大活。” 彭吉小声说：“武林大会。你们不知道吧！” 萧灵昀没好气的翻着白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会武功。” 彭吉激动的说：“武林大会，江湖上各种奇葩的人都会出现。还有天下第一美人，多少素材啊！” 萧灵昀抱着拳：“恭喜恭喜，挣钱了，送我一口棺材。” 彭吉一头雾水：“兄弟你口味真奇葩。” 柳五行噗嗤笑了，他真的很爱笑，但是很快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柳五行说：“他要参加武林大会。” 彭吉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在屋里团团转，踩得地板咯吱咯吱的叫：“你参加武林大会干嘛啊，你又不会武功。贪恋五十万两，还是天下第一美人。” 萧灵昀恶狠狠的说：“我嫌我命长。” 第八十六章 大会初赛 武林大会在地狱之眼举行，大赛一共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淘汰赛，十人一场，最后还站着的那个人，晋级下一场。第二部分对决赛，两两对决，评委打分，规定时间内，得分最高的，获胜。第三部分总决赛，不再限制时间的长短，一方投降或者没有反抗能力，另一方获胜。 “请问，比赛的时候可以带保镖吗？” “您说呢？”主持人，笑盈盈的问萧灵昀。 萧灵昀脚底升腾起一股寒气，他想喝酒，给自己壮壮胆。 主办方将所有参赛者的报名表投入比武场上那巨大的抽签箱里，然后随机抽出十张。第一个被念到的就是萧灵昀。萧灵昀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默默祈祷那一叠纸里，有柳潇潇或者柳五行的名字，然而并没有。 恶魔之眼的比武台被隔成了四个部分，四组，四十人，一起比赛，十进一。 柳潇潇被分到了第二组，柳五行被分到第四组。 自从到达恶魔之眼，萧灵昀就在寻找唐思涵的影子。然而，别说唐思涵了，连衙门的捕快，他都没有看到一个。 参加比武的人，一个个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厉害。唐思涵要怎么保护他呢？ ‘哦——’萧灵昀悟了，唐思涵是让他来做间谍，收集武林高手的名单的。上次叶无秋的案子，他们就是吃亏在对武学不熟上，才会被叶赫牵着走。 萧灵昀悟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那些看上去很厉害的武林高手搭讪，暗暗记下他们的名字，武功学派等等。 “阿弥陀佛，好久不见，萧施主。” 萧灵昀抬起头，撞上笑嘻嘻看着他的阮挲主持。 “和尚也贪财。”萧灵昀脱口而出 阮挲和尚坐在萧灵昀边上：“不不不，这不要举行武林大会了吗，定然造下众多冤孽，我是来普度众生的。” 萧灵昀面无表情的说：“大师您真善良。” 阮挲和尚一脸认真的说：“顺便挣点外快。” 萧灵昀‘啊’了一声。 阮挲和尚一本正经的说：“冬天快到了，需要银子，修修佛堂。需要银子，做几套棉衣棉被。需要银子，那俩小和尚快吃死老衲了。” 萧灵昀质问：“你是正经和尚吗？” 阮挲和尚说：“非常正经。老衲很厉害的，如果我们遇上了，萧施主还是缴械投降的好。” 萧灵昀干脆的说：“好，我一定投降。” 第一场比赛开始，第一个叫的就是萧灵昀，萧灵昀顿时觉得犹如五雷轰顶，前往比赛场地的时候，别人想着怎么赢，他想着怎么投降。 主持人在场上洪亮的介绍着：“首先上场的是古河城——萧灵昀。请萧灵昀挑选你的兵器。” 萧灵昀害羞的挥舞着手臂：“大家好，我叫萧灵昀。走到兵器堆边上，捡了一根狼牙棒。” 主持人继续介绍：“下一位，狮子头——沐中......白面兽——高志......大旋风——柴井......玉老虎——卢小俊......扫把星——尤勇......天行者——武空......入海龙——公孙不败......双龙小子——步出、步进。” 狮子头——沐中说：“原来是双龙小子——步出、步进兄弟，早就想领教二人的绝地双钩。” 白面兽——高志说：“公孙兄，久仰久仰。” 大旋风——柴井说：“天行者——武空，武大侠别来无恙。” 玉老虎——卢小俊说：“尤勇兄弟，请多关照。” 场上十个人，九个人假客套，一个人不说话。那一个不说话的，就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萧灵昀。 两名工作人员，抬进来一口金黄色的铜锣。一个光着臂膀的大汉，握着比成年人手臂还粗的铜锤，使出全身力气，敲在铜锣上。响声震耳欲聋，一直传到九霄云外。 恶魔之眼上空飞行的鸟儿，都被吓的忘记飞行，从天而降，落在恶魔之眼的泉水中。一名妙龄少女，撑着竹竿，划着一条小船，将那落水的鸟儿捞起来，丢在船头，或去或留，鸟儿自行决断。 比试开始，真是一场激动人心，酣畅淋漓，拳拳到肉，招招致命的精彩比试。 只是他们是不是忘记了，这是十人赛，不是九人赛。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狮子头——沐中......白面兽——高志......大旋风——柴井......玉老虎——卢小俊......扫把星——尤勇......天行者——武空......入海龙——公孙不败......双龙小子——步出、步进兄弟，同归于尽，同时倒地，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主持人用洪亮的声音宣布：“获胜者——萧灵昀，掌声鼓励。” 萧灵昀看着倒地一片的人们，有一种被人瞧不起的感觉，虽然他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但是萧灵昀不开心。 其他另外三场比试还在继续，萧灵昀从场上下来，寻找柳三味的影子。 在柳三味旁边，还坐着柳潇潇和柳五行。 “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你们的比试不是还没有结束吗？” 柳五行拉着萧灵昀坐他旁边：“赢了别嘚瑟。” 柳五行说：“我们那组有个人，江湖排名刚好排在我前头。” 萧灵昀转向柳潇潇，小声问：“你也输了。” 柳潇潇不开心的纠正：“是大意了。” 柳五行说：“输了别泄气。” 柳五行说：“你那叫狗屎运，你不要太得意，我告诉你。” 萧灵昀说：“我没有。” 柳潇潇正眼不瞧萧灵昀一个，生气的说：“明明就很得意，在赤裸裸的炫耀。你心里肯定在想，哈哈哈，我不会武功就从淘汰赛里脱颖而出，你们还江湖排名前十的武林高手呢！” 萧灵昀无辜的说：“我没有。” 柳三味说：“你不用跟他们两个解释，他们两个在嫉妒。” 柳五行跳起来：“谁嫉妒了，我就是觉得这场比赛不公平。” 柳三味说：“打不过自己的对手，就别嫉妒人家的好运。” “呵呵呵，我嫉妒他，一个弱鸡。”柳潇潇傲娇的说。 萧灵昀很受伤，他做什么了，只不过是站着赢了一场比赛而已。 第八十七章 眼红心绿 大浪淘沙，武林大会，十进一淘汰赛进行了一天，就结束了，一共选出来三十二位选手，连胜四场者，可进入决赛。 淘汰赛结束后，主持人宣布了晋级名单，第一个叫的就是萧灵昀。围观群众中，突然冒出一个胖子，啃着西瓜大声说：“我兄弟，萧灵昀是我兄弟。” 萧灵昀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柳家姐弟很愤怒的走了，又不是萧灵昀打败他们的，不明白，他们生气在哪里？ 从地狱之眼比武场出来，一群晋级的江湖人士，拉着萧灵昀要去喝酒庆祝。古城的酒楼顿时爆满。江湖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能说上一句话，那么大家就都是兄弟。都能坐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萧灵昀坐在一群彪形大汉中间，像个温顺的小媳妇，吃着卤好的牛肉，有人向他敬酒，他假装喝一口，扭头倒在别人碗里，大家忙着聊天吹牛，也看不见。 热闹进行到半夜，萧灵昀想到得去给柳家姐弟解释一下，顺了一只烤鸭，一瓶酒，悄悄出门了。来到萧家姐弟落脚的客栈，好大气派，直接包下了整间客栈。得知萧灵昀是来找柳三味的，通报一声，就上去了。 萧灵昀决定先去找柳三味，柳三味一看就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不明白这公主眼睛是不是有问题，竟然看上他弟弟了。如果萧灵昀是公主，肯定是非柳三味不嫁。 走到柳三味房门口，里面传来砸桌子的声音，萧灵昀犹豫着要不要进，领他进来的小哥，已经推开门了。 兄弟姐妹三人在吃核桃，萧灵昀小心翼翼的放下烤鸭和美酒：“都在呀？” 柳三味和颜悦色的问：“灵昀你来找我吗？” 萧灵昀说：“这不是因为白天比武晋级了吗？” 柳五行阴阳怪气的说：“来炫耀来了。” 萧灵昀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 柳潇潇也阴阳怪气的说：“恭喜你呀萧大侠，是我们学艺不精，输了比赛，我们活该。” 萧灵昀站在门口，越发的窘迫。 柳三味制止住阴阳怪气的姐弟两个：“你们不要再阴阳怪气了，先听听灵昀怎么说。灵昀你坐下说，不要紧张，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耍阴招的人。” 萧灵昀知道柳三味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也就不隐瞒：“其实是我运气好。” 柳五行说：“分明就是狗屎运，屎的不能再屎了。” 柳潇潇正吃核桃，听柳五行这么说，满脸嫌弃，将核桃仁砸向柳五行。 这三兄弟姐妹吃核桃真奇怪，满地的核桃皮，却没有砸核桃的工具。 萧灵昀说：“我真没想赢。对决赛肯定更难打，我一定会被打死的。” 柳三味将一盘核桃推向萧灵昀：“灵昀这件事我大概听明白了，你其实是想输的。” 萧灵昀说：“我只需要一张跟这些武林高手打交道的入场券就行了，我没想赢。我自己几斤几两还不清楚啊。” 柳五行问：“你又不会武功，你跟他们打交道做什么？” 柳三味说：“是为了唐思涵吧！” 萧灵昀点点头。 柳五行说：“你弃权不行吗？” 萧灵昀为难的说：“可是大赛有规定，一经参赛，除非被淘汰，不能弃赛。” 柳潇潇说：“你可以在场上认输吗？” 柳五行说：“就是呀。比赛一开始，你就跪地上，高举双手大喊一声，我认输了，他们能拿你怎么样？” 柳三味敲着桌子：“什么心态，你们输了，就见不得别人好是吧。把鸭子拿去厨房处理一下……一起去。” 萧灵昀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核桃。很快一盘见底，柳三味又端出一盆，疯狂的往嘴巴里塞。 萧灵昀惊讶不已：“哪来的这么多核桃。” 柳三味说：“他俩砸的……咱们要认输，但是也不能认输的没骨气。” 萧灵昀点点头，低头寻找砸核桃的工具。 柳三味说：“这样，我给你编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等到了比赛场上，你就声泪俱下的说出来，然后干干脆脆的认输就好了。又体面，别人又不会说你闲话。” 萧灵昀连连答应：“好的呀好的呀。” 柳三味走到书桌前，很快就想出一个认输的理由，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萧灵昀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 柳家端着一份乱七八糟的烤鸭上来：“吃吧。” 柳家姐弟像徒手砸核桃一样，将那只无辜的烤鸭，给大卸八块，撕的七零八碎，惨不忍睹。 柳三味不满的说：“你们两个怨气很大啊，不就输了一场比赛吗？你们的比赛我去看了，不亏。跟你们对打的两位都是成名多年武林高手。现在知道差距了吧。这个世界上比你们厉害的人，比比皆是，只是人家不张扬，你们不知道罢了。” 柳五行说：“你不是习武之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然这么说了。” 柳三味义正言辞的说：“我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你们的行为很小人。” 柳家姐弟低下头。 柳三味继续说：“明天灵昀的比赛，我们都去，帮忙出出主意。” 柳家姐弟异口同声的说：“是。” 萧灵昀感激不尽。 柳三味收回教训柳家姐弟的语气，对萧灵昀说：“你把这个故事背下来。” 萧灵昀点点头：“我已经背下来了。” 柳三味惊讶不已：“这么快。你都二十七了，记忆力还这么好。” 萧灵昀害羞的笑了笑，突然想起来唐思涵交给他的任务，忙问：“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纸笔。” 柳三味问：“你要给这个故事润润色吗？” 萧灵昀解释：“不不不已经很好了，十个我也写不出这么好，这么感人的故事。我用纸笔，只是想把今天我认识的那些武林高手记录下来，这是唐大人给我布置的作业。” 萧灵昀低头记录名单，没有发现柳三味的脸色变的格外耐人寻味。 柳三味冷笑一声，小声说：“原来你也很小人。” 萧灵昀不单单是为唐思涵写，也为他自己写。不知道你们还记得符贵吗，萧灵昀一直没有忘记。 第八十八章 好运连连 对决赛开始那天，将地狱之眼比赛场分割成四份的铁网给收走了，整个场地宽敞了四倍。来观看比赛的人，比第一天还要多。只是萧灵昀还是没有找到唐思涵的影子。他究竟在什么地方，要以怎么样的形式，保护萧灵昀呢？ 主持人依旧用她洪亮的嗓音介绍着：“首先上场的是古河城——萧灵昀。请萧灵昀挑选你的兵器。” 跟萧灵昀对决的是一个拿着长棍的年轻人，主持人用最洪亮的声音介绍到：“再次上场的是奇招快似剑飞虹，义震乾坤浩气冲。八卦龙游翻上下，千钧棒扫指西东。凝神始聚三才气，蓄势如弯九石弓。极演阴阳生四象，环游物外有无中的神棍手——剑飞虹。” 剑飞虹先耍了一套看上去格外精妙的棍法，萧灵昀笔直的站着，时而鼓掌两下，如果口袋里有铜板，萧灵昀一定会打赏一二。 剑飞虹耍完精妙的棍法，场上气氛越发热闹非凡。 萧灵昀已经做好投降的准备，只要他一冲过来，萧灵昀就滚到地上，顺利输掉比赛，也不会挨打。 剑飞虹刚助跑两步，脚下一滑，原来是被他的长棍给绊倒了，直接把自己摔晕了过去。热闹的赛场，顿时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被人听见声音。 主持人‘诶’了一声，然后用洪亮的声音宣布：“获胜者——萧灵昀，掌声鼓励。” 萧灵昀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赢得了比赛，一下打都没有挨，自己都觉得运气好的匪夷所思。 丢掉狼牙棒，好像这是个烫手山芋，快步离开了比赛场，回到观众席。 阮挲和尚向萧灵昀道喜：“萧施主刚刚一定是用了十分浑厚的内力，将人震晕在地，伪装成绊倒了，我一眼就看出来。” 萧灵昀尴尬一笑：“大师眼神真好。” 阮挲和尚说：“我虽然是出家人，也做过几年武僧，一眼就看出来。这在我们……不，在咱们武道圈，不算啥。” 萧灵昀连连点头：“是是是。” 阮挲和尚说：“萧公子伪装的太好了，老衲都被你骗了。” 萧灵昀呵呵一笑：“惭愧惭愧。” 阮挲和尚站起来说：“下一场就是老衲，老衲去也。” 萧灵昀挥挥手：“慢走。” 阮挲和尚，这一走就没回来，他比输了，又不肯认输，被人拖出了地狱之眼比武场。萧灵昀松了一口气，这个胆小，聒噪，自以为是的家伙，终于走了。 萧灵昀赢了比赛，心情却格外的沉重，狗屎运不是每一天都有的。 柳家兄妹弟三人，用同样的表情，看着萧灵昀，萧灵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样的目光看着他，太痛苦了。 “白白浪费我那么好的故事。” “获胜者——人间混元雷霆手的——雷无霸。”主持人用她洪亮的嗓音宣布着，场上响起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就连柳潇潇和柳五行都把手拍的震天响。 柳五行说：“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柳潇潇说：“他的招式，很是纯粹。没有个三五十年，是练不出来的。” 柳三味说：“我不喜欢这个人。” 柳五行和柳潇潇异口同声的说：“大哥，你真会扫兴。” 柳三味说：“有件事很奇怪，这么大的活动，古城的衙门，一个人都没有来。” 柳五行和柳潇潇异口同声的反问：“你旁边的是啥？” 萧灵昀尴尬一笑。 柳三味冷笑一声：“唐大人可真会节约成本。” 萧灵昀上午比试一场，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又比试了一场。 主持人依旧用她那洪亮的嗓音介绍另一位参赛者：“接下来出场的是叹嗟悬剑陇，谁识梦刀祥，快刀手——梦刀祥。” 那梦刀祥长得很高，胡子像故事里的李逵，嘴里叼着一根茅草。话说胡来，跟萧灵昀对打的人都这么有诗情画意吗，介绍他们不是诗就是歌的，介绍萧灵昀就三个字：古河城。 萧灵昀深吸一口气，在主持人介绍完之后，估摸着梦刀祥也耍完刀了，干干脆脆的转身。一个黑影挡住了萧灵昀的视线，那黑影‘啊’了一声后，倒在地上，太阳穴上，还流着血。 场上协助者，检查了梦刀祥的伤势，最后判定其——晕倒。 场上短暂寂静后，主持人用她洪亮的嗓音，大声宣布：“获胜者——萧灵昀。” 柳潇潇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说好了，认输的。” 萧灵昀朝着柳家三兄弟姐妹走过去：“那个，我又晋级了。” 柳五行又当萧灵昀在炫耀，没好气的说：“我们看到了。” 柳潇潇反问：“你确定你不会武功。” 萧灵昀说：“我真不会。” 柳五行反问：“你不会武功，一头把人撞晕了。” 柳潇潇附和：“对呀，还那么的精准。” 萧灵昀拼命解释：“他自己撞过来的。” “萧大侠，真是精彩的比武啊。”一位老者走来，看萧灵昀的眼神，满是欣赏。 萧灵昀尴尬一笑，他能说什么呢？ 老者说：“这梦刀祥老夫认识，少年英才，只可惜品行不好。他这次来参加比武，恐怕是冲着五十万两银子和天下第一美人来的。萧大侠一招制敌，老夫佩服。” “前辈过奖了，晚辈只是运气好。”萧灵昀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来这参加比武的，哪个不是为钱，为名，为美人。把自己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晚上一起喝一杯。” “却之不恭，晚辈一定去。” “那就说好了，晚上见。” 老者走后，柳潇潇冷笑一声：“你不累吗？萧大侠。” 听到萧大侠三个字，萧灵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柳五行问：“那人谁呀？” 萧灵昀说：“等晚上喝酒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柳五行冷笑一声：“你还真敬业。” 柳三味制止住冷嘲热讽的姐弟俩：“你真不会武功啊。” 萧灵昀无奈的解释：“我要是会武功，出门让我被车撞死。” 柳三味说：“也不用赌这么毒的咒。” 第八十九章 逆水行舟 有人敬酒，萧灵昀假装喝，又偷偷倒在别人碗里。躲在酒馆柜台后面，拿出小本本，将这些人的体貌特征，出生年月，所用兵器，内功外功，全部记录下来。 突然，三个黑影将萧灵昀包裹了起来，萧灵昀连忙护住小本本。 柳三味，柳潇潇，柳五行，三个人将萧灵昀团团包围起来。 柳潇潇说：“萧灵昀，你是个成年人。” 萧灵昀一脸的痛苦：“唐大人说，这是为了让古城变得更美好。” 柳潇潇反问：“你信吗？” “我信。”萧灵昀不掺杂一点杂质的回答。 “就因为他是你兄弟。” “我是他哥哥，我应该帮助他的。” 柳五行胳膊搭在柳潇潇的肩膀上：“同样是当哥哥姐姐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作为你唯一的亲弟弟，想问你借一千两银子，都不给。” 柳潇潇一把推开柳五行的胳膊：“你问问自己，借钱的理由正经吗？” “拯救苍生，怎么就不正经了。” 柳潇潇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不作回答。 柳家姐弟聊天的功夫，萧灵昀又记录了好几条。 柳三味问：“你就不担心唐大人拿到名单，用在别处。” 萧灵昀说：“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柳三味说：“你们很多年没有见过了，你了解他吗？” 萧灵昀说：“已经成才的大树，是不会长歪的。” 萧灵昀的第三场对决赛开始，又是那个熟悉的主持人，用她洪亮的嗓音介绍萧灵昀：“首先出场的是古河城——萧灵昀。”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萧灵昀托着一根狼牙棒，在观众席上，寻找熟悉的身影。这次萧灵昀没有去找唐思涵，而是去找柳潇潇。柳潇潇在，萧灵昀就特别的安心。 主持人洪亮的嗓音又出现了：“接下来出场的是袖内光藏神武剑，他年待正天西北的神武剑——正西北。” 萧灵昀严肃以待，准备等神武剑正西北出来的时候他就立马跪地认输。 萧灵昀心里一遍遍的重复着，就算是认输也要高贵体面。 主持人洪亮的嗓音叫了三遍，神武剑正西北才慢慢走出来。他夹着腿，捂着肚，一脸便秘的模样：“不比了，你赢了。” 萧灵昀着急不已：“你还没动手呢，我很好打的。” 神武剑正西北说：“可是我忍不住了。” 萧灵昀说：“打我呀，你只要出手，你就赢了。” 神武剑正西北停顿了两个呼吸：“我有个约会，不得不去，告辞。” 神武剑正西北说着，夹着腿，捂着肚，迈着小碎步，跑了。 主持人都替神武剑正西北感到尴尬：“看来我们神武剑正西北先生被我们萧灵昀先生的气场，深深震慑了，那么这一场比赛，我宣布获胜者——萧灵昀。” 从比武场上出来，萧灵昀第一时间去找柳潇潇。还没有等萧灵昀开始，柳家兄弟姐妹三人，异口同声的说：“不用解释，我们都习惯了。” 萧灵昀尴尬一笑：“有个事，你们可能不太习惯。” 柳潇潇问：“什么事？” 萧灵昀说：“我刚刚过来找你们的时候，很多武林前辈都主动跟我打招呼。” 柳五行问：“然后呢？” 萧灵昀说：“我发现我赢的越多越轻松，越能跟各种大师接触。他们都觉得我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柳三味说：“灵昀，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柳五行说：“指不定你下一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一定会被人活活打死。” 柳潇潇锤了柳五行一下：“闭嘴。” 萧灵昀说：“总之呢，我想拼一拼武林盟主。” 柳家三兄弟姐妹依旧用同样的表情，凝视着萧灵昀，不约而同的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 “获胜者——人间混元雷霆手的——雷无霸。”主持人用颤抖的声音喊出这一段话。 雷无霸穿着一件橘红色衣服，身上的大块肌肉将衣服撑得肿肿涨涨。在恶魔之眼的比武场中央，那位曾经跟萧灵昀搭讪的老者，头发胡子被拔的精光，左手手臂被拧成了麻花形状。老者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柳潇潇离开座位，拉着萧灵昀：“走，我们去找唐思涵。” 柳潇潇带着萧灵昀来到衙门，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唐思涵去万城了。 皇甫依依和唐心就住在万城，唐思涵在万城结婚，他曾经的家，就在那边。 柳潇潇不满的嘟囔：“这个时候，他去万城做什么？” 捕快说：“好像是家里什么人死了，唐大人回去看看。” 萧灵昀忙问：“那唐心和我弟妹呢？” 柳潇潇不悦的问：“唐心是谁？” 萧灵昀解释：“我女儿。” 柳潇潇有些意外：“你成亲了。不对，你女儿为什么姓唐。从实招来。” “干女儿。唐大人的独生女。” 柳潇潇‘哦’了一声：“唐小二也有人要。” 萧灵昀没好气的说：“他怎么了，一表人才，又聪明，又顾家，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柳潇潇不屑冷笑一声：“你弟妹是有啥缺陷吗，看上他。” 萧灵昀反驳：“没有，我弟妹温柔体贴，美丽大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柳潇潇，你不许再说我家人的坏话，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那捕快说：“小姐和夫人都很好，二位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从衙门出来，柳潇潇追着萧灵昀问：“你很在意唐思涵哦。” “他是我的亲人。” “可是你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唐思涵对你又不好。天天把你指挥来指挥去的。”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我很小就没有爹，心里很自卑。唐大人比我小两岁，但是他一直在偷偷的保护我。” 柳潇潇说：“你把他想的太好了。” 萧灵昀笑了，他跟唐思涵的关系，旁人是无法理解的：“我们去尚锦轩吃点东西吧，我还有一场比试要打。” 柳潇潇问：“你真打算冲决赛。” 萧灵昀说：“我想明白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倒不如，主动出击。” 第九十章 胡说八道 彭吉说书的酒楼尚锦轩，这里人山人海，肩并肩，脚并脚，还有两个年轻的小伙，一个骑着另一个的脖子上，伸长脖子，往台上观望。甚至有些会武功的飞到房梁上，飞到房顶上，往下观看。 胖子的演出也由原来的一天三场变成全天候不间断。 只见胖子穿着宽松的大褂，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面前是一大杯茶，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泡了些什么。 胖子彭吉说：“有人说，使用狼牙棒的人，都应该断子绝孙，为什么呢，杀伤力太大。” “胡扯，萧灵昀萧大侠也使用狼牙棒。” 彭吉说：“这位客官说了，为什么萧灵昀萧大侠也是使用狼牙棒的，他不但没有被人厌弃，反而越来越多的人尊称他一声萧大侠呢？” 台下一片好奇，彭吉很会拉节奏。 “那是因为兵器没有好坏，好坏是看用兵器的人。我们萧灵昀萧大侠，光明磊落，无论黑道白道见到萧大侠，都会说一声，仁义萧大侠。萧大侠身高八尺有余，腰细肩宽，五官分明，英气十足，翩翩公子，俊俏不凡，内力深厚，武艺超群。他不但长得好，他功夫还高。他不但功夫高，他品行还好。” 柳潇潇上下打量着身边的萧灵昀，身高八尺有余，这个身高有点夸张，最多八尺。腰细肩宽是说他身材很单薄吗？五官分明确实有，英气十足就纯属胡扯了。俊俏倒是很俊俏，不凡就夸张了。内力深厚，武艺超群可以略过，品行好这一点柳潇潇是一点都不怀疑。 彭吉说：“为了戳破药无尘的伪装，我们萧大侠使用天地玄黄金针术，封锁自己身上奇经八脉，隐藏武功，潜伏在药无尘的身边。” “他为什么要隐藏武功呢？” 彭吉说：“药无尘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他身边有很多来自玲珑楼的刺客。这些刺客武艺高强，无恶不作。为了不被他们发现，顺利拿到证据，我们萧大侠，只能藏匿武功。在我们的萧大侠拿到药无尘哄抬物价，拿假药骗人的证据，准备离开的时候，为了救一只落水的小猫，不得不展露武功，结果被药无尘发觉。他们出动三百六十人，跟我们萧灵昀萧大侠苦战三天三夜。我们萧大侠终寡不敌众，被药无尘擒获。然而我们萧灵昀萧大侠快人一步，在落入药无尘之手的时候，将证据交给了一个他无比信任的人。药无尘没有拿到他的罪证，恼羞成怒，将萧灵昀给软禁了起来，日日夜夜的折磨他。他每天早上给萧大侠灌毒药，晚上在给他吃解药，半夜不许他睡觉，拿这么粗的铁钉子，敲他指甲盖，奏高山流水，我们萧大侠的指甲盖非同常人，在他指甲盖上敲出来的高山流水比世界上任何乐器都动听。” 萧灵昀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整齐的手指，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彭吉继续说：“指甲盖多脆弱啊，别说敲一下了，就是被门缝夹一下，都得疼上三天三夜。可是我们萧大侠愣是一声不吭，一个表情都没有给他，不屑给他。就药无尘折磨了我们萧灵昀萧大侠七天七夜后，我们萧灵昀萧大侠的神秘朋友，终于将证物交给了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唐思涵唐大人，我们唐大人才能迅速瓦解药家。就在我们唐大人准备找药无尘要人的时候，药无尘死了。萧大侠被关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萧大侠被关在什么地方，他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出来呀？” 彭吉得意一笑：“这怎么可能难倒我们萧灵昀萧大侠呢。我们萧灵昀萧大侠衔玉而生，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为什么会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萧灵昀拉着柳潇潇从人群里挤出来。 柳潇潇笑了：“怎么不听了。” 萧灵昀揉揉耳朵：“我明天就去改名。” 柳潇潇咯咯咯的大笑不止。 萧灵昀顺顺利利打入决赛，跟他对决的人不出意外，就是号称人间混元雷霆手的——雷无霸。雷无霸身强力壮，孔武有力，有力可拔山之势。 雷无霸看人的眼神很不善良，他不像其他那些跟萧灵昀对决的人，那些人眼睛里没有杀气，萧灵昀跟他们对视的时候，心是平静的。 雷无霸看萧灵昀的眼神，太像药无尘，太像孙鹏隆，让萧灵昀心里很是不安。如果这个时候，唐思涵在他身边就好了。就算唐思涵让他去上刀山火海，只要说一声，萧灵昀不会犹豫。 萧灵昀突然后悔了，他不想跟雷无霸打。萧灵昀将头埋在胳膊肘下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阮挲和尚坐在萧灵昀的前面，转身双手合十，向萧灵昀道喜：“恭喜萧施主进入决赛，我就说嘛，萧公子绝非凡夫俗子。” 萧灵昀说：“大师，我今天没心情说话，您能直接告诉我，您想干什么吗？” 阮挲和尚说：“冬天快到了，需要银子，修修佛堂。需要银子，做几套棉衣棉被。需要银子，那俩小和尚快吃死老衲了。” 柳五行问：“你是正经和尚吗？” 阮挲和尚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非常正经。” 萧灵昀生无可恋的说：“大师，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捐款的。” 阮挲和尚感恩不尽：“如此多谢萧大侠。” 萧灵昀感觉快要崩溃了，能不能不要再叫他萧灵昀萧大侠了。 柳三味小声对萧灵昀说：“别跟他打，这个人我调查过了，不是好人。他是全国通缉犯，各个衙门都常年备着他的通缉令。” 萧灵昀‘啊’了一声。 柳三味说：“赶紧通知唐思涵，来抓人。” 萧灵昀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柳三味小声说：“他老婆给她戴绿帽子，他把他老婆吃了，还杀了他老婆的爹娘，不但如此，他自己的亲爹亲娘就因为说了他几句，被他直接丢到锅里。朝廷派了一百多个捕快抓他，非死即伤，还有一个，生生被啃掉了半条腿。” 萧灵昀胃里一阵干呕。 第九十一章 大仇得报 柳潇潇担心的说：“灵昀别打了。” 柳五行也劝说：“管他什么破规则，咱不打了，回家。” 这次他们姐弟两个是发自内心的劝过萧灵昀。 萧灵昀苦笑一声：“我想打。” 柳三味说：“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柳潇潇近乎哀求：“别打了。” 柳三味说：“朝廷的头号通缉犯，赏金十万两。这家伙百毒不侵，又铜墙铁壁的。力大无穷，万一被他抓住，肯定将你撕成两半。” 阮挲和尚柔声说：“几位施主，我去那边坐坐。” 阮挲和尚说完，朝着雷无霸的方向飞奔而去。萧灵昀只是跟雷无霸对视了一眼，浑身上下，竖起数不清的鸡皮疙瘩。 雷无霸朝着萧灵昀做了一个撕鸡腿的动作。萧灵昀却越发坚定了跟他打一场的决心。 主持人用她洪亮的嗓音喊道：“恭喜两位进入决赛的参赛选手，他们分别是古河城——萧灵昀；人间混元雷霆手——雷无霸。有请两位登场。” 柳潇潇腿一软，整个身子跌倒地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柳潇潇挽着萧灵昀的胳膊，死死拉着他：“不许去。” 柳三味也有些不解：“你又不会武功，你不要命了。” 萧灵昀说：“有件事，我想问问他。” 柳三味反问：“什么事比命重要。” 萧灵昀回答：“就是比命还重要的事。” 萧灵昀不顾柳潇潇的反对，毅然决然的登上了恶魔之眼的比武台。 主持人说：“请挑选你的武器。” 萧灵昀这次没有选武器，他是背着他的小药箱上台的。 雷无霸冷笑一声：“没被吓跑，是条汉子。” 萧灵昀问：“你还记得符贵吗？” 雷无霸说：“你会记得吃过的每一道菜吗？” 萧灵昀举着药箱：“这个还记得吗？有一个病人，他皮肤雪白，拿着这样一个药箱。” 雷无霸说：“想起来了，特殊的菜，我还是记得的。很难吃。” 萧灵昀强压着满腔怒火：“你杀了他。” 雷无霸说：“杀他的是你，本来他可以不用死的，如果死的是你的话，他就不用死了。” 萧灵昀心如刀割，雷无霸就像个恶魔，不过萧灵昀已经不再害怕他了。 萧灵昀举着药箱朝着雷无霸砸了过去，雷无霸优哉游哉的打了一个哈欠，反手握住萧灵昀细长的脖子，萧灵昀顿时全身使不上来力气，药箱也在雷无霸身上不轻不重的嗑了一下之后，落在地上。 萧灵昀抓着雷无霸又粗又硬的手腕，使劲的抓挠，都不能伤其一分。 雷无霸又优哉游哉的打了一个哈欠，等萧灵昀最后的力气用尽之后，这才展露笑容：“没力气了？到我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是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萧灵昀问：“我与你究竟何怨何愁，你如此恨我。” 雷无霸说：“我不是想要你的性命，我是想看唐小二他痛苦的表情，你是他很重要的人，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萧灵昀犹如五雷轰顶：“你要对付小二。” 雷无霸说：“要怪就怪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萧灵昀说：“你们不许动他。” 雷无霸说：“我们不会动他，但是我们会把他身边在乎的人，一个个的拔——掉。” 萧灵昀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雷无霸小声说：“我们是肃杀使者。” 雷无霸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一把利箭刚刚好插在雷无霸的太阳穴上，利箭在雷无霸脑门上停留了两个呼吸，自行掉落在地。可见，雷无霸的硬功很厉害，而射箭的人，力度也很强。 “还真是铜墙铁壁，扎不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萧灵昀耳畔响起。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握着一把弓弩，站在恶魔之眼的最高处。 雷无霸的太阳穴上，有一个明显的印记，雷无霸硬功再强，也受了一点伤。 “唐小二——”雷无霸话还没有说完，一只铁拳从萧灵昀面前飞过，重重砸在雷无霸的手脉处。 雷无霸手掌顿时麻痹，握不住萧灵昀细长的脖子。萧灵昀这才得以逃脱。 十位打了三天酱油的裁判，飞身而起，将雷无霸团团包围起来。 唐思涵大声说：“雷无霸你杀妻、杀父、杀母、杀子、杀人、杀官。证据确凿，本大人要将你缉拿归案，还不束手就擒。” 雷无霸嘻嘻的笑了，拍着光了半个头的脑袋，挑衅的说：“来呀。” 十名裁判不约而同的向雷无霸发难，他们才是真正的高手——只是跟雷无霸比起来，差了点。 十名裁判只是短暂的压制了雷无霸，又很快被雷无霸挣脱。雷无霸抗揍，他只需要找到十名裁判的破绽，获得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十名裁判虽然武艺高强，只是不抗揍。 十名裁判战败后，许飞扬一马当先，捕快们蜂拥而至，将雷无霸团团包围了起来。雷无霸什么都不怕。一拳一个，很快密密麻麻的捕快，被他要么撂到河里，要么狠狠摔在地上。 唐思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太丢脸了，上百名捕快，竟然拿不下一个杀人犯。 萧灵昀一直没有离开，这是他的战场，他不能看着别人去送死，他偷偷逃走。 萧灵昀从药箱里拿出他最粗的一根银针，在雷无霸将最后一名捕快打倒在地，放松警惕的一瞬间，萧灵昀趁其不备，将那根银针插入雷无霸的肚脐眼里。 雷无霸可以练一身的铜墙铁壁，但是肚脐眼被肚皮和脂肪包裹着，怎么练？ 雷无霸的硬功被破，整个人软绵绵的。抓着萧灵昀的肩膀，想要将其丢出去，却也提不起来分毫。 萧灵昀伸出食指，点着雷无霸的眉心，轻轻一用力，雷无霸缓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伤势比较轻的捕快们一拥而上，将没有还手之力的雷无霸五花大绑了起来。 萧灵昀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好像看到符贵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面带笑容，牵着一只白色的小羊羔，朝着他走来。 第九十二章 乐极生悲 武林大会结束后，武林大会的余温则是有增不减。各种周边层出不穷。甚至有人闲得慌，还编撰了一本武林排行榜。柳五行也买了一本，跑到客栈，客栈人说，柳三味和柳潇潇他们去萧灵昀的药店了。 来到萧灵昀的药店，萧灵昀抱着武林盟主的牌位，不停的擦，摆在店里的那个位置都觉得不够瞩目。 萧灵昀的状态，跟范进中举差不多。整日抱着武林盟主的牌位，哈哈傻笑。 柳五行拿着武林排行榜的小册子，摔在桌子上：“姐你看，我们两个都排在一百多位以后了。” 柳潇潇不相信的抓起册子翻看，三百零二——柳潇潇。 柳五行脸上的笑容又没有了：“更可气的是我的排名，一百五十开外了。” 柳潇潇又连忙翻找：“四百五十六——柳五行。” 柳三味说：“排名不代表实力。” 柳五行说：“什么不代表实力。这册子是经过多方考察，综合评价最后排出来的。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回家，闭门苦练，再战江湖。” 柳三味问：“你不是还要参加武林大会吧。你当这是萝卜白菜，满大街都是。” 柳五行说：“下一届武林大会五年后举办，我要闭关五年，争取夺得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宝座。” 柳潇潇握着拳头说：“我陪你。” 柳三味说：“这本书我也看过了，你们真没发现问题？” 柳潇潇翻看着册子，反问：“有什么问题？” 柳三味提醒：“书要从第一页开始看。” 柳三味翻开那本册子，第一页只有一个名字：“天下武林第一高手——萧灵昀。” 柳五行顿时变了口气：“这册子真水。武林盟主也水，纯属水做的。” 萧灵昀并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抱着武林盟主的牌位说：“我要去给小二看看，让他知道知道，他哥哥当上武林盟主了。” 柳三味好心提醒：“灵昀你清醒一点，你这样迟早是会被人打死的。” 萧灵昀已经跑远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继续讨论武林大会的事情。 萧灵昀一口气跑到衙门，最近古城来了很多武林中人，街上治安很乱，大部分捕快去维护治安了，萧灵昀经常来衙门，守门的捕快也懒得拦他了。萧灵昀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进入后院。后院更是人迹罕至，唐思涵不在，萧灵坐在柱子后面，抱着自己的武林盟主牌位，洋洋得意。 忽然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这东西可不能被人看见，尤其是萧公子。” 萧灵昀好奇不已，悄悄跟了上去。来到一个空旷点的小院，生了一堆火，许飞扬正在批一个很大的木箱子，一下，两下，批下来的木头，丢在火堆里。 两个捕快抬着一箱子衣服，胡子，假发，丢在火堆当中。 “你们在干嘛？” 许飞扬等人看到萧灵昀，一个个大惊失色，不敢说话。 “我们走了。”一个洪亮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萧灵昀的耳朵。那是武林大会的主持人。主持人也发现了萧灵昀，连忙挡着自己的脸。接着从他身后，又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是武林大会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个是收集报名表的。 萧灵昀连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飞扬说：“灵昀你就别问了，我们说了，明天仕途就到头了。” 萧灵昀冷笑一声：“那就玩个游戏，点头和摇头。我说对了，你们点头，我说错了，你们摇头。” 于是许飞扬等人坐成一排，坐在走廊涂着红漆的栏杆上。萧灵昀问：“武林大会是唐思涵举办策划的吧！” 许飞扬等人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怒火：“让我做武林盟主是防止别人发现事情的真相。” 许飞扬等人第二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点点头，又问：“目的是拿到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林高手的名册。” 许飞扬等人第三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说：“给我留的作业我作不作都无所谓，因为报名表已经在你们手里了。” 许飞扬等人第四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又问：“跟我打的人，都是你们乔装打扮的。” 许飞扬等人第五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再一次将升腾起来的怒火压了下去，继续问：“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抓捕雷无霸。雷无霸太强了，衙门的捕快根本拿不下他，所以他想了这个把戏，把雷无霸吸引过来。” 许飞扬等人第六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指着他自己：“我就是唐思涵引出雷无霸的诱饵。” 许飞扬等人第七次默契的点点头。 萧灵昀问：“雷无霸是肃杀使者，要跟唐大人争古城的管理权。他是官，不好动手，就拿我们动手，吓怕他。” 许飞扬等人第一次默契的集体摇头。许飞扬又说：“这个是不知道的意思。” 萧灵昀紧握着双手，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唐小二在哪？” 许飞扬等人再一次默契的集体摇头。许飞扬又补充：“可能回家了，最近他家事比较多。” 萧灵昀问：“小二家死了一个人，谁死了？” 许飞扬直接回答：“是个护院。” “是肃杀使者干的吗？” “这个真不知道，大人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们。” 唐思涵不在衙门，萧灵昀抱着武林盟主的牌位又回去了，回到药店，丢垃圾一样将武林盟主的牌子丢在桌子上，拿着柳潇潇刚倒好的茶，灌了一大口。 柳五行稀罕的拿着武林盟主的牌位：“别把它摔疼了。” 萧灵昀看到那牌位就难受，怎么那么像春节时候，家里的老娘，将老爹的牌位拿出来烧纸的那个呢！ 萧灵昀没好气的说：“拿去烧了。” 柳五行不解：“胡屠户把你打醒啦？” 柳潇潇柔声细语的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唐小二笑话你啦。” 萧灵昀没有回答，对柳三味说：“柳大哥，你的猜测是对的。” 柳三味笑了：“果然。” 第九十三章 最大赢家 来到衙门，衙门的值班捕快看到萧灵昀，就连忙关门。柳五行一个健步，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用手里的佩剑抵扣在上面：“小哥，我们是来领奖的。” 柳潇潇推着萧灵昀上前：“他是武林盟主……牌子拿出来。”柳五行配合的拿出牌子。柳潇潇继续说：“五十万两。” 柳五行补充：“还有天下第一美人。”柳潇潇用手肘狠狠捅了柳五行的背一下。 值班捕快苦笑了两声：“就是因为拿不出来五十万两，才推举萧公子当武林盟主的。” 柳家姐弟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 柳五行不死心：“钱没有，人总该有一个吧！” 柳潇潇对着柳五行的背打了一套组合拳。 那值班捕快恍然大悟，拿出一张欠条：“我们大人写好了，萧公子，随便去玩，花多少钱，填个数字就可以了。” 柳五行拿过欠条，上面签着唐思涵的大名。值班捕快‘咣当’将大门彻底关严实了。 柳五行将欠条递给萧灵昀：“我开始有点同情你了。” 柳潇潇将欠条拿过：“我开始同情唐小二了。” 柳五行说：“我们就在上面写，能写多大数，就写多大数。” 萧灵昀抽走欠条，撕了个粉碎：“小二有爹娘老婆孩子要养，别太过分。” 柳家三兄弟姐妹惊讶的看着萧灵昀，换成是他们也会选萧灵昀做武林盟主吧！ 柳五行失望的说：“真扫兴，好不容易可以让唐思涵放放血。” 柳三味说：“唐大人不是花十万两宴请江湖各路豪杰吗，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柳潇潇问：“还没结束呢？” 柳三味说：“要大搞七天七夜。” 柳家姐弟一左一右拉着萧灵昀，朝着地狱之眼走去。现在的地狱之眼更像是一个热闹的集市。比武的擂台上，架着一个巨大的烧烤架。上面烤着一整头牛，约有上千斤。四周堆积着各种点心水果，一个光头的和尚，领着两个小和尚，一边吃，一边装。 柳五行走到烤肉前，指着牛的尾巴，烤肉师傅斩断一整条牛尾，递给柳五行。 相比之下，柳三味吃的就斯文多了，他端着盘子，盘子里放着几颗葡萄。柳潇潇端着一杯清露。不管认识不认识的，看到柳潇潇这位大美女，都会主动上来搭话。 阮挲和尚走到萧灵昀的面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恭敬：“萧大侠，好久不见。” 萧灵昀顿时头皮发麻，幸好那天没说资助多少。萧灵昀说：“大师放心，过冬的棉衣棉被，我已经安排甄宝儿甄玉儿去采买。” 阮挲和尚笑盈盈的问：“还有呢？” 萧灵昀将头歪在一旁：“没有了。” 两个小和尚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比虔诚的看着萧灵昀。 柳五行啃着牛尾巴说：“他的五十万两，打水漂了。大师，如果我是你，趁着这个机会，多装点。” 阮挲和尚笑盈盈的看着萧灵昀：“萧施主。” 萧灵昀委屈的点点头，但是他不能把唐思涵供出来：“主办方真的只给我发了一块牌子，你要是喜欢，拿去吧！” 柳五行是知情者之一，不过他们家人的嘴巴都严，萧灵昀愿意跟他们分享，他们自然不会乱说。萧灵昀不愿意把唐思涵供出来，他也就撇撇嘴，继续啃牛尾巴。 阮挲和尚顿时变了脸：“还大侠呢，这么小气，不想给就不给，装什么穷啊。” 阮挲和尚说着，带着两个小和尚继续去打包。 柳五行说：“这绝对不是一个正经和尚。” 萧灵昀苦笑一声。拿了一个空盘子，要了几片烤牛肉，拿了一些果子，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个人慢慢吃。 柳三味端着几颗葡萄坐在萧灵昀的身边：“怎么不去玩？” 萧灵昀说：“累了。” 柳三味忍不住笑了，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感叹道：“托你们的福，这俩孩子，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以后不再敢那么莽撞了。” 萧灵昀把玩着手中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说：“我也受了很大的教训：恐慌、无助、暴躁、骄傲、自满、得意、失落。” 柳三味说：“说真的，第一次见到你，我并不喜欢你。” 萧灵昀说：“那我赚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 柳三味问：“恭维我。” 萧灵昀说：“讨厌别人，对身体不好。” 柳三味笑了笑：“跟你聊天真有意思。” 柳五行喝着美酒说：“咱们是热热闹闹一场空，人家外面的人赚翻了。” 柳五行一边说一边挨着萧灵昀坐着：“有人在外面组了一个赌局，早知道我也下点注赌你赢了，不求发家致富，至少不用来蹭酒喝。” 柳三味笑了笑：“我也听说了，有人靠着那个赌局，赢了一百多万两。” 柳潇潇说：“这不能叫捡钱了，这叫钱主动掉进他的口袋里。” 萧灵昀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这是唐思涵自己掏腰包，花十万两组的局。 萧灵昀咬了一口的苹果，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萧灵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唐思涵可不是那种他栽树别人好乘凉的善男信女。这次大手一挥，拿出十万两，办这场宴会，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萧灵昀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刚刚听柳三味和柳潇潇说什么场外赌局，有人赚了上百万两。萧灵昀每月的零花钱是二钱银子，一百万两足够萧灵昀生活五百万个月。 萧灵昀需要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如果是真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这次必须让唐思涵吐出一半来。 萧灵昀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衙门。 值班捕快笑嘻嘻的说：“我们大人不在家，这几天都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萧灵昀问：“他干嘛去了？” 值班捕快说：“说是给老婆孩子送点零花钱。” 萧灵昀说：“回来了烦请告诉我一声，这个苹果送给你。” 值班捕快拿着那颗咬了一口的苹果，在风中凌乱。 第九十四章 见仁见智 萧灵昀没有再去地狱之眼庆祝，回到店里。甄宝儿和甄玉儿在做沙包，两个人笨手笨脚的，怎么都缝不好。 萧灵昀卷起袖子：“给我吧，当初练习缝合术的时候，师父没少带我们去绣庄看人绣花。” 萧灵昀拿着几片碎布片，这碎布片在萧灵昀手中，就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很快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沙包就做好了。 甄玉儿又捡了几片：“我也要，我也要。” 萧灵昀又给甄玉儿缝了一个。期间有人问：“武林盟主在家吗？” 萧灵昀讨厌他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断，让那人再等一会，萧灵昀很快将第二个沙包做好，丢给甄玉儿。收拾了桌子，萧灵昀才上前：“请问先生，哪里不舒服。” 萧灵昀打量着眼前这人，比他高一头，胡子很多，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很臭。说着一口奇奇怪怪的方言：“我是来挑战武林盟主的。” 萧灵昀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不在家。” 这个时候，有个认识萧灵昀的人，从门口走过，热情的打招呼：“武林盟主好。” 那人问：“你还有何话说。” 萧灵昀求助的看向甄宝儿和甄玉儿，两人对视了萧灵昀一眼，迅速避开，假装整理草药。 那人双手一抱拳：“在下关西田罗袖，要挑战武林盟主的气功。” 萧灵昀极其聪明，他都不知道他自己会气功，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是胖子彭吉在外头吹嘘的呗。 萧灵昀连连制止：“别别别，我这地方小，万一磕着碰着，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田罗袖说：“我明白了。” 萧灵昀松了一口气：“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田罗袖说：“你是怕你的气功太厉害，伤到我，不肯出手对不对。” 萧灵昀难以置信的看着田罗袖：“话还能这么理解吗？没有那么深刻的道理，我就是不想跟你打。” 田罗袖惊叹不已：“不愧是仁义萧大侠，你不想跟我打，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肯出手。”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田罗袖可以打萧灵昀，萧灵昀绝对不会还手一样：“不不不，你理解错误了，这件事就算了吧！你很厉害，你赢了，你走吧！” 田罗袖说：“都说你低调，果然低调。” 萧灵昀在心里已经将彭吉问候了几百遍了。 田罗袖瞅见柜台上的药罐，拿下来两个，摆在两张桌子上：“既然萧大侠怕伤了我，那我们就不武斗，我们文斗。看到桌子上的两个药罐了吗，你一个，我一个，谁能用气功将药罐震碎，碎的不能再碎了，算谁赢，我先来。” 萧灵昀连忙制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田罗袖的气功从口中发出，一声怒吼，萧灵昀只感觉耳膜发痒发疼，脑壳子快要裂开了。那药罐一瞬间，碎成了七片。 萧灵昀大叫一声：“我新买的，五文钱呢，你赔。” 田罗袖‘啊’了一声。 萧灵昀揪着田罗袖的领子，指着药罐的尸体说：“一个新药罐，五文钱，你赔。” 田罗袖说：“大侠就是大侠，见不得人糟蹋一点东西，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药罐都不行。这个钱我赔。” 田罗袖摸遍全身就掏出来三文钱：“武林盟主，您等着我，我去街头卖个艺，把另外两文钱给您凑够了。您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田罗袖说着，朝着外面跑去。 甄宝儿甄玉儿从柜台后面钻出来，两人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耳朵嗡嗡的，走路摇摇晃晃。 萧灵昀看着田罗袖远去的背影，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去了：“今天应该不会有太多生意了，先关门吧！” 甄宝儿和甄玉儿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将门板立起来。三个人不敢点灯，围在一张桌子旁边，不说话，不动弹。外面有人敲门如雷，也没有一个人去开门。 三个人躲到天黑，甄宝儿和甄玉儿，跟萧灵昀告别之后，翻墙离开了药店。 萧灵昀摸黑收拾了一遍药店，这是他的习惯，这才摸黑来到楼上，刚巧遇见那天打她的租客出来：“你可回来了。” 萧灵昀都快要吓死了：“你有事啊？” 那人说：“交房租啊。” 这几天上蹿下跳，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萧灵昀都忘了收房租：“看你这么实诚，你打我的事，就算了。” 那人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萧灵昀不想跟她理论，将人推出房门，直接关了门睡觉。 鸡叫一遍，萧灵昀打着哈欠，准备起床。 “武林盟主您醒啦。” 一个哈欠没打完，吓得萧灵昀直接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跌坐在床下。床上躺着一个人，比萧灵昀矮一点，年纪大个三十岁，留着小胡子，眼睛很小，笑眯眯的看着萧灵昀。 萧灵昀抱着被子，跌坐在地上：“你是谁啊？” 小眼睛说：“武林盟主您装的可真像平常人啊！昨天晚上您都发现我躺在你身边了对不对，故意假装不知道。” 萧灵昀‘啊’了一声，有个陌生人在他床上躺了一夜，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小眼睛说：“不过您刚刚受惊吓的反应，还是出卖了您。反应真是灵敏啊。” 这竟然也能被人夸。 小眼睛从床上走下来，竟然还穿着鞋子，在萧灵昀干净整齐的床单上，留下两个黑黑的脚印。萧灵昀连忙拍打，不干净处理掉，就洗不干净了。 小眼睛走到桌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叫覃流芳，是来挑战武林盟主您的。” 萧灵昀说：“你说挑战就挑战。” 覃流芳说：“武林盟主不是你自个的，是大家的。你要接受我们的挑战，才能促进整个武林的进步啊。” 萧灵昀将被单卷起来，打算一会儿去洗一洗。 覃流芳放下茶杯说：“武林盟主，咱们别废话了，开始吧！” 萧灵昀白了覃流芳一眼：“你当本武林盟主是什么，你说打就打。” 覃流芳问：“你不敢打。” 萧灵昀感觉被小瞧了，虽然是实话，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就算认输，也要体面：“我是武林盟主，你要挑战我，至少先送个拜帖，拿个号吧！” 第九十五章 一〇〇一 萧灵昀写了一张纸条，盖上自己的印章：“好了，你留个地址，回去好好练武，好好生活，等着我去找你。” 覃流芳问：“我是第一个挑战对象。” 萧灵昀纠正道：“你是第一千零一个。在你前头还有一千个呢？” 覃流芳着急的说：“可是我都六十了，就不能通融通融。” 萧灵昀说：“在你前面，第九百九十九个人，还八十了呢，人家啥话都没有说。” 覃流芳再怎么不情愿，萧灵昀都把他给推出了房门。 萧灵昀胡乱套了一件衣服，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抱成一团，匆匆下楼，交代了甄宝儿甄玉儿看好店，趁着黎明天刚亮，街上没有人，萧灵昀偷偷来到衙门。 唐思涵还没有回来，萧灵昀拉着许飞扬躲在唐思涵的屋里，小声说：“我得在这躲几天。” 萧灵昀大致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许飞扬说：“要不你就住大人这屋，大人回家看孩子去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萧灵昀拉着许飞扬小声提醒：“但是你别告诉别人我在这。” 许飞扬说：“这肯定是不会的，但是我就担心吧，你一个人在屋里关疯了。” 萧灵昀拿出一摞厚厚的医书：“不怕，我打算趁着这几天把这些书都背下来。就是需要许大哥给我送个水，送个饭。” 许飞扬满口答应：“这个没问题。” 条件谈妥，萧灵昀就在唐思涵的屋里住下了。没人的时候，萧灵昀在屋里走走，晚上睡觉，就躲在衣柜里。好在唐思涵的衣柜不小，能容下他一个大活人。 第一天平平安安的过去了。第二天柳潇潇来大闹了一场，萧灵昀不见了，唐思涵还没有回来。第三天晚上，萧灵昀厌倦了读书，躺在衣柜里，品味着美味的酱牛肉，想着事情。 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萧灵昀以为是唐思涵回来了，闭住呼吸，想要给唐思涵一个惊喜。 紧接着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俏皮，一个沉稳。 俏皮的声音说：“这就是唐思涵的卧室，我还以为多么的卧虎藏龙，难以靠近呢。我现在不但靠近了，还躺在他的床上。” 沉稳的声音说：“小心点，唐思涵很敏锐的。” 俏皮的声音说：“我真不明白，唐思涵有什么了不起的，先生这么怕他。” 沉稳的声音说：“他可了不起了，搞了一个武林大会，不但让朝廷的人认可了他的能力，要升他的职，做古城的太守。武林中人，也被他的一场宴会，迷得五迷三道，没了立场。” 俏皮的声音说：“杀了他不就好了。” 沉稳的声音说：“杀他代价太大。怎么说，青鸟也是他大舅哥。就算再不喜欢他，他总不能让他妹妹难过吧。” 俏皮的声音说：“先生智力超群，我等真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沉稳的声音说：“当然是让唐思涵痛苦了。” 俏皮的声音笑了，笑声很好听，却格外的阴森诡异：“是时候让唐思涵知道知道，我们肃杀使者的厉害了。我们才是正统，古城的神。” 沉稳的声音说：“没错，先生才是潘王的后裔，古城容不得外人插手。” 俏皮的声音说：“有人来了。” 一队捕快走过之后，那两个说悄悄话的女人，就走了。萧灵昀躺在柜子里，却再也吃不下手里的酱牛肉。 萧灵昀日盼夜盼，盼望着唐思涵赶快回来。 带来的医书，萧灵昀是再也读不进去一个字了。每日如坐针毡，几乎快要疯掉。萧灵昀不知道肃杀使者要怎么对付唐思涵。 终于，唐思涵回来了，萧灵昀等唐思涵关好房门之后，才出现。结结实实吓了唐思涵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萧灵昀面对唐思涵，却又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你怎么才回来。” 唐思涵换掉外出服，洗了一把脸：“你找我？” 萧灵昀想想还是算了：“我需要在你这住一段时间。” 唐思涵说：“你住嘛，我又不会不同意。” 萧灵昀看着唐思涵，纠结的问：“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吧！” 唐思涵干脆的回答：“那肯定。” 萧灵昀继续说：“我们永远不会吵架，不会变脸，不会记恨对方的，对不对。” 唐思涵浑不在意的说：“我们肯定会吵架，会变脸，会记恨对方，但是不会分开。” 萧灵昀笑了笑。 唐思涵说：“我要累死了，得躺一会儿。”唐思涵躺在外面，拍拍里面：“给你留的。” “你都要了吧！”萧灵昀将覃流芳的事情说了：“我现在看见床，我就害怕。” 唐思涵说：“就为这个，这辈子跟床无缘了。那你直接睡棺材多好。” 两人并排躺着，萧灵昀问：“小二，我们会吵架，会变脸，但是永远不会分开对不对。” 唐思涵说：“我们也会分开，分开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更好的团聚。” 萧灵昀说：“你就不能说几句我爱听的。” 唐思涵说：“唐心想你了，这个爱听吗？” 萧灵昀笑了笑：“爱听。” 唐思涵说：“那就睡觉。” 萧灵昀拍拍唐思涵：“那个搞武林大会成本多少？” 唐思涵得意的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两。” 萧灵昀一下子跳起来：“成本只有三十两，你名利双收啊。可是麻烦都让我担着了，钱分我一半。” 唐思涵将头歪向一旁：“没有。” 萧灵昀推搡着唐思涵：“钱呢？” 唐思涵回答：“花光了。” 萧灵昀拍着唐思涵的大屁股：“一百多万两，我得花四十万年，你咋花的。” 唐思涵委屈的说：“依依当年生孩子的时候，留下了病根，我得养她一辈子吧。” 萧灵昀点点头。 “我不能让她吃糠咽菜吧！” 萧灵昀继续点点头。 “然后就没钱了。” 萧灵昀问：“都给弟妹了，你没给自己留点。” 唐思涵说：“给自己留了十万两。” 萧灵昀又伸出手：“分我一半？” 唐思涵说：“款待贵宾花光了。” 萧灵昀说：“你骗人，那钱是朝廷出的。” 唐思涵说：“是我替朝廷出的。我拿出十万两，让朝廷少出十万两。这样大家就会看到，这个人真好，拿出十万，而忽略了，装进我口袋里的其它钱。而朝廷会看到，这个人真好，自掏腰包替朝廷施恩。” 有唐思涵在身边，萧灵昀总是感觉，莫名的心安。捅着他的小脑袋：“奸诈。” 第九十六章 临终托孤 新春快要来临，就算是江湖人也会顾念家庭，武林大会的热潮终于过去了，萧灵昀终于可以回去了。 回到店里，甄宝儿甄玉儿一人给了萧灵昀一个巨大的拥抱。甄宝儿担心的说：“老板，你没事吧？” 甄玉儿说：“你走的时候，钱都没带，担心是我们了。” 甄宝儿看着外面飘摇而下的雪花说：“棉衣也没带一个，万一冻死在外面怎么办？” 甄玉儿给萧灵昀倒了一杯茶：“您去什么地方了，也不说一声，担心死我们了。” 萧灵昀打量着药店，跟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辛苦你们两个了。” 甄宝儿说：“老板，这都要过年了，您挣那么多钱，是不是给我们点奖金啊。” 甄玉儿说：“也不用太好，一人给我们买一件大氅好不好。” 甄宝儿说：“我们开门做生意，风吹进来，柜台后面可冷了。” 萧灵昀放下茶杯说：“好了好了，把账本拿过来，我瞧瞧我们今年挣了多少钱。” 甄宝儿甄玉儿一个拿算盘，一个拿账本。萧灵昀飞快的换算了一遍：“我走后，生意不错嘛？” 甄宝儿说：“主要是我们店里药材好。” 甄玉儿说：“物美价廉不骗人。您不知道，有人拿黄牛角当犀牛角卖，唐大人可生气了。” 甄宝儿说：“我们当时还去可能热闹了，太丢脸了。” 甄玉儿说：“大庭广众挨了一顿板子。” 甄宝儿说：“然后我们的店生意就好起来了。” 甄玉儿说：“以前一月进一次货，现在是五天一次。” 甄宝儿说：“还有人眼红，要卖假药给我们呢？” 甄玉儿说：“我们不认识，只认识老板教的几样，所以没敢收。” 甄宝儿说：“但是我们留了心眼，留下样品给行家看，一看就看出来问题了。” 甄玉儿说：“我们赶紧报官，差一点被牵连。” 萧灵昀笑了笑：“你们两个都辛苦了。今天就提早关店，给你们买新年礼物，然后再去吃一顿好的。” 甄宝儿甄玉儿欢呼不已。 来到冬衣店，萧灵昀给甄宝儿甄玉儿每人选了一件蓝色兔皮大氅，又买了一件杂色狐皮大氅。甄宝儿甄玉儿觉得杂色狐皮大氅显老，给萧灵昀指了一件雪白的貂皮大氅。萧灵昀也都包了起来，一共花了三十五两。甄宝儿和甄玉儿两兄弟赶忙换上，叫了一辆马车，去买了一些瓜子点心，蜜饯水果。萧灵昀让甄宝儿和甄玉儿把白色的貂皮大氅给唐思涵送去。哥哥给弟弟送件衣服不算行贿，那件杂色的狐皮大氅，虽然不好看，却是最贵的一件，萧灵昀打包起来，连同瓜子点心，蜜饯水果包成一团，准备去看看郑千通。 萧灵昀已经很久没有去见过郑千通了，带上礼物，来到郑千通的一亩茶田。郑千通坐在房门口，品着茶，看着雪，好不惬意。 雪下的很大，比刚出门的时候还要大，地上积攒了厚厚一层雪花。 萧灵昀来到郑千通的住处。郑千通没有站起来，乐呵呵的迎接：“欢迎武林盟主光临寒舍。” 萧灵昀哭笑不得：“大叔您就别笑话我了。” 郑千通说：“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萧灵昀说：“躲祸去了。” 郑千通笑了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灵昀将瓜子点心，蜜饯水果放屋里，拿出那件杂色狐皮大氅：“大叔我给您买了一件衣服，天冷了，您得注意保暖。” 萧灵昀扶着郑千通起来将大氅给郑千通披上，整理了一下：“有点大了。” 郑千通乐呵呵的说：“晚上可以当被子盖了。” 萧灵昀笑了笑：“吃饭了没有，我买了点心，吃一点吧！” 郑千通满口答应。 萧灵昀来到案板前，突然注意到床上鼓鼓的一个东西，郑千通看着萧灵昀的背说：“打开看看。” 萧灵昀看了郑千通一眼，笑了笑，好奇的打开，下面是一只很大的陆龟，有脸盆大小。 郑千通解释说：“它叫白菜，有一年清明节，我在树下祭拜，它就突然跑过来了。我感觉这不是一场巧合，冥冥之中，只有定数。我拿了白菜给它吃，它就索性赖在我这了。” 萧灵昀好奇的问：“我怎么没见过它。” 郑千通说：“它是个贪吃鬼，一天到晚啃我的白菜。所以我就叫它白菜。它天不亮就爬到菜园子里去啃白菜吃，天黑透了，才会跑回来，在我床底下睡觉。别说是你了，我也很少见到它。天冷了，它要冬眠，我就把它抱到被子里，以防冻坏了。” 萧灵昀将白菜重新包好，露出两个小鼻孔，拿了点心来给郑千通吃：“您应该叫它贪吃鬼，而是白菜。” 郑千通笑了笑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了，就拜托你一件事。春天叫它起床，夏天在菜园子里撒一把白菜籽，秋天它就自己去菜园子里啃白菜吃了，冬天记得把它抱床上冬眠。自从它来了之后，我晚上总是能睡得很安稳。” 萧灵昀递了一块点心给郑千通：“我一定照办。” 郑千通拿在手里，咬了一小口，有滋有味的吃着，他看上去很疲倦，吃东西很慢：“这些天，你躲在唐大人家吧！” 萧灵昀尴尬一笑。 郑千通说：“你明明是哥哥，却像小弟一样，听他的话。” 萧灵昀解释：“小二他爹管他太严了，所以他喜欢做主，这也没有什么？” 郑千通说：“唐大人能力不行，但是他知道怎么去争取，去抢。你刚好相反，你能力强，却什么都不去争，不去抢。” 萧灵昀替唐思涵辩解：“别这么说。小二他很厉害的。他天生过目不忘，我却是后天培养。其实他比我强。天生的能力总是有限的，后天的培养，潜力是无穷的。你该自信一些。” 萧灵昀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我煮晚饭给您吃！” 萧灵昀去菜地里挑了一个没有被白菜染指的白菜，回来发现郑千通坐在门口睡着了。没有打扰他，做好了饭，才去叫。却发现，郑千通身体已经僵硬了。 第九十七章 灵昀相亲 郑千通去世了，他没有子孙后代，萧灵昀主动包揽郑千通的后事。 萧灵昀收拾了郑千通的遗物，除了那只乌龟，什么都没有带走，能让郑千通带走的，都同郑千通一块火化了。带不走的，就跟郑千通一起埋在地下，埋在那棵茶树下面，跟他的妻子孩子们一起。 回到药店，萧灵昀就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高烧不退，一连持续好几天。 他梦见，父亲走了，母亲也走了，唐大叔走了，唐大娘走了，唐老大走了，几个侄子侄女走了，皇甫依依走了，唐心走了，郑千通走了，柳潇潇走了，甄宝儿走了，甄玉儿走了，许飞扬走了，彭吉走了，他们走都走了，最后甚至连唐思涵也走了。 萧灵昀在梦里崩溃，他其实一点都不坚强，他希望在乎的人，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萧灵昀哭了，在睡梦中，又哭又闹，吵得租户频频投诉。甄宝儿和甄玉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能让一个清醒的人闭嘴，你怎么能让一个昏迷的人闭嘴。只能一遍遍找来大夫给他看病。 萧灵昀在睡梦中很不安稳，身边轮流有人守着。 这一场大病，要去了萧灵昀的半条命。他憔悴不堪，像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 他洁白干净的皮肤，也因为这场大病，变得枯黄黝黑。 唐思涵来看过几次，拿了燕窝来。春节来临，各行各业都开始冲业绩了。因为他们的勤奋，衙门频频出勤，唐思涵已经持续好久，没有给自己放过一个假了。 萧灵昀吃着唐思涵拿来的燕窝，柳潇潇也来看他了：“我们家有血燕，回头我跟家里人说一声，给你送一些来。” 萧灵昀拒绝了柳潇潇的好意：“这白燕吃着也挺好的。” 柳潇潇捏着萧灵昀的脸蛋说：“你都瘦了了，瘦的皮包骨头的。” 萧灵昀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思涵领着许飞扬走进来，坐在萧灵昀的床边：“我想清楚了，得找个人照顾你。” 许飞扬将十几个画卷放在桌上，抽出标号为一的画卷展开，唐思涵说：“这个漂亮吧！” 萧灵昀点点头，吃了一口燕窝。 唐思涵说：“下一个。” 许飞扬又展开一张，唐思涵说：“这个温柔吧！” 萧灵昀摇摇头：“这个看不出来。” 唐思涵指着桌子上的点心盒子：“那个拿过来。” 许飞扬连忙拆开，唐思涵捏了一块山楂糕放在萧灵昀的嘴巴里：“这个好吃吗？” 萧灵昀点点头。 许飞扬迅速展开第三幅画：“她做的。” 柳潇潇察觉不对，小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唐思涵让许飞扬继续展示，柳潇潇看向萧灵昀，向萧灵昀寻求意见：“你的意思。” 萧灵昀低头吃着燕窝，一句话不说。 柳潇潇狠狠瞪了萧灵昀一眼，又狠狠瞪了唐思涵一眼，出门的时候，将门狠狠的甩上。 柳潇潇有多愤怒，萧灵昀就有多难过。他们本不是一路人，还是早早断了念想吧。 唐思涵还在摆弄画像：“你想先看哪个？” 萧灵昀说：“会做饭的那个？” 唐思涵拍着萧灵昀一巴掌：“会过日子……许飞扬，约一下，下午就见。” 吃了燕窝，唐思涵给萧灵昀好好的收拾了一番，领着萧灵昀去见会做饭的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长得有一点胖，不过很有福相，坐在她妈妈的身边。她对萧灵昀是一百个满意的。医药协会的会长，有自己的店，长得一表人才，还是唐思涵的兄弟。 那姑娘叫梁文倩，十六岁，如果不是因为萧灵昀自身条件够硬，是够不着这朵鲜花的。 梁文倩的妈妈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彩礼五十两。” 唐思涵满口答应。 梁文倩的妈妈见唐思涵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三金就要的多了一点：“纯金头面两套，纯银头面两套。耳环项链手镯，都要两套。” 唐思涵说：“钱都不是问题。我们的要求是，首先要会疼人。” 梁文倩的妈妈替梁文倩答应了。 唐思涵继续说：“得会伺候老人。灵昀最孝顺了，得对他娘好。不能把他娘当老妈子使唤。” 梁文倩的妈妈连连答应：“我这闺女最孝顺了。” 唐思涵继续说：“灵昀也最孝顺了，每月都会给他娘零花钱，作为媳妇不能反驳，还得支持。” 梁文倩的妈妈点点头：“可以给，但是必须跟我女儿商量后才能给。” 唐思涵说：“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 梁文倩的妈妈说：“这你们就没有诚意了，把我女儿当什么，丫鬟吗？” 唐思涵说：“灵昀每月会给媳妇四钱银子的零花钱。” 梁文倩的妈妈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家里的财政大权，必须得我女儿掌控，不然我们没有安全感。” 萧灵昀从炕上爬起来，穿好鞋子：“我们走吧！” 唐思涵‘哦’了一声：“那我们换一家吧！” 唐思涵迅速换好鞋子，追上萧灵昀。 大雪早就停了，勤劳的居民将积雪铲在道路两旁。萧灵昀和唐思涵都没有穿大氅，裹着棉衣，走在清冷寂静的小路上。 萧灵昀问：“我给你买的大氅，你怎么不穿。” 唐思涵说：“你不也没穿……这个姑娘你觉得哪不合适？” 萧灵昀说：“梁姑娘的眼睛太木讷，这说明她性格软弱，没主见，而且糊涂。她母亲又太强势，处处想着干涉我们的婚后生活。你知道的，我母亲性子软，身体又不好，不能生气。我娶了媳妇，肯定是让她回去照顾我娘的。我担心会发生像你大哥那样的事。” 第一场相亲以失败而告终，萧灵昀和唐思涵回到药店，彭吉在等着萧灵昀了。唐思涵就先回去了。 胖子彭吉找萧灵昀是来分红的，这一年，他在茶馆说书挣了不少钱，打了两片三两的金叶子：“特意给你打的，留着娶媳妇。” 萧灵昀说：“这都是你挣的血汗钱，跟我无关。” 彭吉不乐意了：“怎么就无关了，哥哥能在古城混的风生水起，少不了你的帮忙，这个你必须拿着。” 第九十八章 兄弟决裂 萧灵昀的第二场相亲，约在丰庆楼里。 唐思涵和萧灵昀早早的就到了，然后进来了柳家三兄弟姐妹。 萧灵昀有些不敢抬头看人，唐思涵倒是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双手抱拳：“在下姓唐，名小二，字思涵。” 柳三味回礼说：“在下姓柳，名三味，字品之。” 萧灵昀猛然抬起来，感觉他们的自我介绍不太对劲。柳五行笑嘻嘻的，肯定的有恶作剧。柳潇潇穿着一件蓝色的衣裙，鲜少佩戴首饰的她，今天却佩戴了不少。 唐思涵一本正经的说：“请坐。” 双方入席。 唐思涵先开口了：“这是我们家灵昀。” 柳三味说：“久仰久仰，这是我们家潇潇。” 唐思涵说：“你好你好……那我先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们家灵昀每月花销二钱银子，如果柳姑娘嫁过来，每月的零花钱是四钱银子。去年半年灵昀的营收是三百六十两，抛去房租，伙计的工钱，日常开销，家具耗损等，一共是三百两。我们家灵昀孝顺，挣得钱会给老家寄一半过去。我们家灵昀有存钱的习惯，他喜欢未雨绸缪，所以他会把大部分节省下来的钱，全部存起来……这是钱通银行的存单。我们家灵昀没有买房，也没有车。城北的房子倒是便宜，但是那个地方远，不方便接受教育。所以我们灵昀的目标是在城南买一座五百两的房子。马车倒是可以先买，我们灵昀目前出行是骑毛驴。一匹马十两银子，一月开销一两，我们灵昀也是供的起的。这是我们灵昀的情况，我说完了。” 柳五行‘刷’的抽走唐思涵的面前的算盘，抢着说：“我们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家潇潇二姐以前当捕快的时候，每月二两银子，有服化补助。刚刚辞了捕快的职位，所以是无业游民。我们家潇潇二姐，每天早上要吃燕窝，中午至少八个菜，有荤有素有海鲜有山珍有粗粮有细粮。晚上至少是一碗鱼翅汤了。我们家潇潇二姐，不喜欢买首饰但是衣服每月得添四套，得是真丝的。我们潇潇二姐每月要换四双鞋子，她习武，鞋子总是坏的快。我们家潇潇二姐，手里的嫁妆有，在京城有一座别院，在郊外有庄子一座六十亩，凤钗十二支，金钗十二支，玉镯两对，金镯子三十六对，珍珠玛瑙翡翠蜜蜡各一盒，绸缎一千匹，黄金千两，白银万两。黄金和白银，婆家是可以随便使用的，但是不能干涉她不让她继续习武。她每月的开销是，一百两。” 萧灵昀揉揉发僵的脸颊，简直是自取其辱，扯着唐思涵的衣角，两人说起悄悄话：“你安排的。” 唐思涵摇摇头：“我吃饱了撑得消遣丞相家的女儿，嫌命长啊？” 萧灵昀自是不信：“不是你是许飞扬啊？” 唐思涵小声说：“他不敢，但也绝对不是我。” 柳五行笑的格外灿烂。 唐思涵问：“继续聊吗？” 萧灵昀小声说：“别聊了，我们根本就碰撞不到一块去。” 唐思涵提醒：“你可别后悔。要不咱们把药店的生意扩张扩张，我听说药家总店要被拍卖了，我们买下来，扩大经营，争取达到她这个标准。” 萧灵昀拒绝了：“我还是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我长这么大，就吃过一次燕窝，还是你送的。” 唐思涵说：“那今天的相亲就到这结束。” 萧灵昀无奈的点点头。 柳三味一本正经，柳潇潇愤怒的盯着萧灵昀，柳五行快要把五脏六腑笑出来了。 唐思涵站起来：“今天聊的很愉快，就到这吧！ 柳三味也站起来：“我们也很愉快，常联系。” 两人假客套一番，就各自分手了。唐思涵提醒：“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人家姑娘要是愿意，被养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夫妻之道就是你开心，我开心。比如我，我很有钱，但是我老婆就是不开心。我给她再多的钱也没用。” 萧灵昀知道唐思涵是为他好，拉着唐思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 这件事萧灵昀想了一夜，他想快点找个妻子，结婚，彻底跟柳潇潇斩断联系。一大早就去找了唐思涵。大家都很熟悉他了，也就都没有拦着，萧灵昀直通唐思涵的卧房，撩开床帘，话还未说出口，看到眼前的一幕，萧灵昀想要喊，却喊不出来。 柳潇潇伏在床上，发髻混乱，唐思涵怕冷，屋里烧的暖暖的。柳潇潇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受不了屋里的燥热，半个身子裸露在外面。 一丝冷风吹在柳潇潇的脸上，柳潇潇睁开眼睛，看着僵若石像的萧灵昀，揉揉昏沉的脑袋：“你怎么来了。” 意识到她还没起床，柳潇潇尖叫一声，连忙拉好被子。 萧灵昀撩开床帘的手像触电了一般，迅速抽回来，身体本能的后退。心口快要炸开了，炸了，终于一口腥甜的鲜血喷出，萧灵昀逃离这个屋子，撞上了归来的唐思涵。 萧灵昀一把将唐思涵推开：“我当你是兄弟，你这么对我。” 唐思涵扶着萧灵昀：“你没事吧，你吐血了，我送你去医馆。” 萧灵昀厌恶的推开唐思涵：“别管我，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为什么要干涉我的事。” 唐思涵呆立在原地，俨然一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萧灵昀冷笑一声：“你一个劲的劝我接受柳潇潇，是想借着我攀上丞相府这棵大树吧。唐大人真是好手段。” 萧灵昀冲出衙门，唐思涵带着许飞扬在后面追。萧灵昀没有回药店，去了逍遥林，躲在灌木后面，任凭唐思涵他们怎么寻找，都未能将萧灵昀找到。 萧灵昀若是想要躲起来，就算唐思涵手眼通天，也是找不到他的。 萧灵昀摆脱了唐思涵的监视，爬上思过谷，站在高地，俯瞰着整个古城。 这个古城，曾经让他想要逃，因为唐小二，他选择了留下，现在还是因为唐小二，萧灵昀决定离开。 站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上，萧灵昀拼尽全力喊了一声：“唐小二，我恨你——” 第九十九章 奇怪的人 古城的钱通票号总部，有一个神人。他年纪不大，十六七岁，他不会武功，没有背景，也没有很多钱。住的是票号为优秀员工提供的房舍里，吃的是馒头咸菜，出行全靠走路。要说他平凡，他比谁都平凡，要说他不平凡，他又很惊人。 他是钱通票号地下金库的仓库管理员，拿的是钱通票号最高的薪水。他虽然挣钱多，花的却不多。他留着钱，梦想是娶一房娇美的媳妇，盖个房子，置办几亩地，生几个小孩。 他看上去憨憨傻傻，实际上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他叫朱凡，平凡的凡。他的名字跟他的人一样，看上去普普通通，但是他的工作又是那么的不平凡。 他每天守在钱通票号地下金库五个时辰，地下金库有十二个房间：这个房间装的金条，那个房间装的银条；这个房间装着碎金，那个房间装着碎银；这个房间装着铜板，那个房间装着残币；这个房间装着金首饰，那个房间装着银首饰；这个房间装着各色珠宝，那个房间就装着各色古董；这个房间装着银票，那个房间就装着契约。 朱凡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地下金库的中央，守着这十二个金库。 朱凡每天的工作在别人看来很枯燥，唯有朱凡乐在其中，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的特殊能力。 每天下班，交接完班之后，朱凡都会拿两团棉花，将耳朵塞起来。他耳朵塞起来，听力也比常人好。 这天，朱凡结束一天的工作，想着今天是他十七岁的生日，回家的时候，买了一只烧鹅回去。那烧鹅烧的很不一般，油光锃亮的。一路上朱凡不知道吞了多少口口水。 回到住的地方，朱凡迫不及待的将烧鹅装到盘子里，去叫住在柴房的杂役。 员工房舍有三十多间，最大的可以容下七八桌麻将，那间屋子常年空着，东家前来巡视的时候，才会启动。还有几间能容下五六桌麻将的，那是给总部的高层管事准备的。再往下是通铺，一个屋子住十多个人，最后是小小的隔断单间，朱凡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独享单间的底层员工之一。 除了朱凡，还有一个人可以住在单间里，他是新来的杂役，平日里负责给大家收拾屋子，倒尿壶，洗尿壶之类的。因为他的工作，所有员工都不喜欢他，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怪味，好像挨着他，就会被传染似的。他没有资格住在单间里，就住在下面集体厨房旁边的柴房里。在柴火堆上，铺了一床被子，就是他的住处。 所有人都嫌弃朱凡，因为他虽然是底层员工，却拿着最高的工钱，享受着单间的福利。 所有人都嫌弃新来的杂役，因为他身上脏，他身上臭。哪怕他身上并不脏，他身上并不臭。只因为他的工作，包揽了尿壶和马桶，所以他就脏，他就臭。 用的人总比维护的人，要干净，要高贵，所以也没有人跟他玩。 他并不脏，并不臭，每天都会用柚子叶水清洗自己的身子还有衣服。 他每天都要把所有房间扫一遍，再擦一遍。甚至走廊的地板，他每天都会蹲在地上，认认真真的清理一遍。 三十多间屋子，要全部清理干净，再擦一遍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从早上工作到晚上，他却从来不怕累，不怕脏。 他很有耐心，做着重复的工作，却没有一点的不耐烦，总是认真的，用最高标准，完成这些工作。 他每天都把朱凡的屋子擦洗的干干净净，让朱凡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间小屋。心里盘算着，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也一定要每天这么仔细认真的打扫它。 朱凡不讨厌他，他不但不脏，而且不臭，还很会煮鸡汤面。他说他吐血了，每天要吃鸡汤面，熬鸡汤的时候，还放了很特别的药材，让鸡汤面闻起来更香更醇。 有一次，他又在外面下鸡汤面，其他人被香味吸引，偷偷喝了一口，那鸡汤很苦，是那种一放到嘴里，就马上会吐出来的苦。苦的你的大脑拒绝你支配理智，将其吞下肚子。可是他吃下去了，而且每次都吃一大碗。 他每天都煮，明明闻着很香的鸡汤面，煮出来却苦的像窦娥。终于有一天，有个人将他的锅砸了。理由是，那东西根本不是给人喝的东西。 朱凡不能理解，砸锅的那个人是什么心理。又不是给他煮的，又没有让他喝，为什么要砸了人家的锅。 那天晚上，朱凡学会了一个成语——持强凌弱。强者欺负弱者，没有什么不可以。 那天晚上，朱凡发现杂役是个很有学问的人，他总是很忧伤，朱凡还不懂忧伤，却已经能感受到他的不开心。 今天是朱凡的生日。朱凡本是一个乞丐，直到有一天，朱凡的特长被钱通票号的东家发觉，邀请他来钱通票号工作，那一天，就是朱凡的生日。 朱凡将还热着的烧鹅放在桌子上，去柴房找那个杂役。那个杂役总会在朱凡去票号上班的时候，出来工作，朱凡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来了，他会赶在第一个人回来之前，收拾好东西，回到他的柴房。 朱凡准备好，就去柴房叫那个杂役了。 柴房这地方，乱七八糟的，但是被他收拾的格外的好。 他用木材给自己做了一张床，还搞来几个筐子，将引火的茸草装在筐子里。筐子是他自己去古城外的逍遥林，砍得翡翠竹，做的筐子。整个柴房，被他整理的比朱凡的房间，看上去还要舒服。 没事的时候，那个杂役就一直平躺在他的床上，什么事情都不做。但是朱凡知道，他没有睡着。 柴房的门，从来不锁，也没有锁，朱凡推门就进去了。 在怎么整齐的床，朱凡只要躺上去，哪怕就是躺一小会儿，起来的时候，也一定会把床弄得乱乱的。但是柴房这位神人，朱凡觉得，就算他睡到海枯石烂，不会弄乱自己的床。 朱凡猜测，他一定是一个讲究的人。 第一百章 装腔作势 朱凡不爱热闹，前些天的武林大会，搞得热热闹闹的，钱通票号所有伙计，包括东家都去凑热闹了，朱凡是一次都没有去。不但不去，也不问，也不好奇。所以他也不会在意去年的药家倒台事件，以及药家倒台后，应运而生了一门行业——医药工会，也不认识眼前这个憔悴的，总是不愉快的年轻人，曾经是医药工会，风华绝代的会长——萧灵昀。 更何况，隔行如隔山。萧灵昀的名头在药师行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在别的行业，就显得泯然众人了。 朱凡邀请萧灵昀跟他一起吃烤鸭。这烤鸭足足有四五斤，荷叶包裹了十几层。 朱凡一边夸老板精细，一边扯下来一条鸭腿，递给萧灵昀：“还有点烫呢。” 萧灵昀笑了笑，将烤鸭包裹这么多层，这老板是真的很会做生意，将客户照顾的很好。 萧灵昀吃了一个鸭腿，朱凡又扯了一条鸭翅膀给萧灵昀，萧灵昀本来决定结束战斗的，朱凡直接将鸭腿，塞在他的手里。 朱凡说：“我第一次知道，肉是甜的。” 朱凡说着，憨憨的笑了笑：“等我将来有孩子了，我天天给她买。” 萧灵昀笑了笑，吃鸭翅膀的速度慢了许多。 萧灵昀笑起来很好看，朱凡有那么一瞬间，都看呆了。嫁给这样的人，走出去，会很有面子吧！ 朱凡拿出一把小刀，将鸭肚子上精肉切下来两块。朱凡的手，不是拿刀的手，鸭肉切得格外费劲，又拿出两张卷饼，将鸭肉卷起来，递给萧灵昀。 萧灵昀示意一下手中的鸭翅膀：“我还没有吃完。” 朱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烤鸭。” 萧灵昀说：“不，我喜欢吃，尤其喜欢吃皮。因为皮是甜的。” 朱凡笑了笑，连连点头：“真的是甜的，越嚼越甜，你尝尝。” 朱凡撕了一片鸭皮，递给朱凡：“你吃这个……你说鸭肉为什么是甜的呢？” 萧灵昀放了一片在嘴巴里：“因为烤制之前，在外面涂了一层蜂蜜。” 萧灵昀将未吃完的烤鸭翅膀用一张荷叶包裹了：“我可以带回去吗？” 朱凡点点头：“你不吃了吗？” 萧灵昀说：“我吃的很饱，也特别的好，这是我今年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谢谢你。” 朱凡十分惊讶：“你吃的可真少呀？” 萧灵昀说：“其实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需要那么多的食物。” 朱凡摇摇头：“我听不懂。我只觉得，把肚子吃撑了，是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 萧灵昀笑了笑。 朱凡又说：“你这么高，真的很难想象，吃的这样少，你不会感觉饿吗？你每天要做那么多的活？” 萧灵昀说：“因为我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朱凡又问：“什么是多余的事情？” 萧灵昀说：“干完活，我就去睡觉。” 朱凡问：“如果睡不着呢？” 萧灵昀说：“那我就躺着不动。” 朱凡问：“想事情吗？” 萧灵昀摇摇头：“想事情是最消耗精力的事情，也是最痛苦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想，又不得不想。” 朱凡问：“为什么会不得不想。” 萧灵昀说：“因为放不下。” 朱凡问：“那怎么办呢？” 萧灵昀说：“数木头。” 朱凡问：“不觉得闷吗？” 萧灵昀说：“不会。很有意思。” 朱凡不懂：“我觉得什么都不干是最累人的事情。” 萧灵昀说：“我不如你。” 朱凡笑了笑：“我觉得你很有学问。” 萧灵昀不解：“为什么觉得我很有学问？” 朱凡说：“因为你心里有事，你总是很忧伤。” 萧灵昀摇摇头：“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朱凡摇摇头：“你很了不起。我觉得会想事情的人，都很了不起。因为我不会想事情。” 萧灵昀说：“不会想事情的人，都很幸福。” 朱凡摇摇头：“我不觉得我幸福。我觉得幸福就是有个家，有个老婆，有一圈孩子，置办几亩地，每天为他们的衣食住行而发愁。” 萧灵昀说：“为什么觉得为别人操心是一件幸福的事。” 朱凡说：“什么别人的事情啊，那是我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啊。” 萧灵昀笑了笑。 朱凡更加不能理解了，这样好看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心事，为什么总是那么的不开心。 萧灵昀准备回去了，回去的时候，萧灵昀提了一个请求：“鸭油可以给我吗？” 朱凡指着烤鸭屁股上那一坨肥油，萧灵昀点点头。朱凡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将烤鸭肥嘟嘟的屁股掰下来，荷叶包了，递给萧灵昀。 萧灵昀再三感谢朱凡，临走之前，将桌子上的鸭骨头，全部收集起来，还用随身携带的毛巾，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纵然朱凡再三表示没关系，萧灵昀还是将桌子擦得不见一滴油花之后，这才告辞。 萧灵昀走后，朱凡摇了摇头：“越有本事的人，越喜欢装。” 萧灵昀将鸭屁股带了回去，但是并没有吃，刚刚入春，天还很冷，放一夜，也不会坏掉的。 萧灵昀将鸭屁股用荷叶抱着，挂在窗户上。春天的风，吹着敞开的窗户下的鸭屁股，将烤鸭的香味，传到屋子里。 今天是满月，又大又圆的月亮，刚好出现在萧灵昀的窗口前。 月亮上，挂着一个鸭屁股，虽然那个鸭屁股用荷叶包裹的四四方方，萧灵昀还是知道那是鸭屁股。 萧灵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雅的。有一次，唐思涵家吃烤鸭，叫萧灵昀一起去吃，回去的时候给萧灵昀打包了一个鸭屁股。那天刚好是父亲的忌日，母亲刚刚交了卖云片糕摊位的租金，给萧灵昀置办了一身春天的衣服，家里已经没有钱了。但是父亲的忌日不能不做点好吃的，不让未来一年，父亲就得在另一头吃苦。 母亲就将鸭皮切成细条，放在锅里炼油，又从院子里摘了一些自己家种的青椒，父亲最爱吃青椒了。母亲就将青椒切成块，放在鸭油鸭皮锅里炒，炒了满满一大盘，配上一碟云片糕，就是祭祀的食物。 祭祀完之后，母亲将鸭皮挑出来给萧灵昀吃。她说，祭祀的食物，被先人尝过后，后辈再吃，会来带一年的好运。 萧灵昀想念母亲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她总是很温柔，无论萧灵昀做什么，她都支持。 萧灵昀想念母亲的怀抱，如果永远长不大就好了，长不大就没有烦恼。会因为得到一件新衣服而欢喜，会因为得到一个新礼物而得意。 第一百零一章 礼尚往来 明日的祭品，萧灵昀已经想好了。他还有一些米，还有几根葱。虽然让父亲吃鸭屁股很不孝，萧灵昀却没有办法。 他知道，父亲不会在意。萧灵昀心里就是难受。他做不了坏事，因为他会因为一点小事，愧疚不安。 被凉风吹了一个晚上的鸭屁股，已经完全冷却下来，鸭油也都凝固了。鸭屁股上还有很多的肥肉，萧灵昀将其切成薄片，在锅里煸炒出油来，放进去一碗青辣椒片，辣椒炒软之后，就可以出锅了。 新鲜刚蒸好的米饭，萧灵昀盛出一海碗，放上半碗青椒炒鸭屁股，就是今天的祭品。放在灶台上，没有灵位，灵位在萧灵昀的心里。 萧灵昀上了一炷香，念了一段往生经之后，又拿出一个小食盒，将还冒着热气的米饭装在食盒里，把剩下的青椒炒鸭屁股放在上头。 以前起的最早的人是朱凡，自从萧灵昀来了之后，起的最早的是萧灵昀。 朱凡起来了，萧灵昀已经准备好早饭，都已经吃饱了 今天跟往日不同。 往日里，朱凡起床后，就直接出去了，不会跟萧灵昀打招呼，萧灵昀也不会跟他打招呼。 今天不同，萧灵昀主动跟朱凡打起招呼。萧灵昀一边跟朱凡打招呼，一边往厨房里走，将准备好的食盒，拿出来，交到朱凡手上：“我们老家的习俗，祭拜先人的食物，祭祀完之后，后人吃了，会带来一年的好运。这个给你。” 朱凡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好。” 萧灵昀说：“你昨天还请我吃烤鸭了。” 朱凡尴尬笑了笑：“我只是感谢你，每天将我的房间收拾的那样好。” 朱凡觉得萧灵昀不是一个一般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声音也很好听，待人也很温和，做事情更是一丝不苟。潜意识里，朱凡觉得，萧灵昀一定是能干大事情的人。 朱凡喜欢萧灵昀，愿意跟萧灵昀说话，愿意跟他做朋友。 朱凡没有拒绝萧灵昀的好意，带着食物去了票号。早上跟往日一样，吃两个包子，一大碗豆浆。午饭吃萧灵昀给他装的饭菜。虽然凉了，但是很好吃。下午快要下班的时候，朱凡却无法静下心来工作。萧灵昀对他这样好，还煮饭给他吃，他怎么回报萧灵昀呢？ 朱凡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对别人好，毫无压力的好。如果别人对他好，他就很有压力，总想做点什么回报。 回去的路上，朱凡买了一个舍不得吃的鸭梨，带回去后，给了萧灵昀。 如果你要问朱凡为什么只买了一个，因为朱凡觉得，他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把这么好的东西，带回家，给配的上它的人吃，是一种幸福。 萧灵昀叫住了朱凡：“我总不能每天都吃你的。晚饭过来一起吃吧！” 朱凡扬扬手，晚饭提在手中，是两个馒头和一块糖蒜。 萧灵昀说：“就当是可怜我，陪我吃吧！” 朱凡不好再拒绝。 晚饭萧灵昀准备的是鸡蛋炒番茄，就一小碟，萧灵昀将汤汁倒在半碗米饭里，搅拌均匀后，就不再动盘子里的鸡蛋炒蛋，却一个劲的催着朱凡多吃，把鸡蛋炒蛋，全部吃完，萧灵昀才放朱凡走。 吃了萧灵昀一碟鸡蛋炒西红柿，朱凡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搭在一起了。 每天早中晚，萧灵昀做好饭菜，早饭午饭，朱凡带到票号去吃，晚饭就跟萧灵昀一起吃。有时候，他们还会讲故事，萧灵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朱凡不会让他的好朋友吃亏，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全包了，因为萧灵昀吃的并不多。一个馒头，他分成两半，一碟菜，他就吃两三口。不过萧灵昀喜欢喝汤，喝的还不少。 朱凡的饭量是萧灵昀的四五倍，只是萧灵昀吃的慢，很慢，在外人看来，他吃的就多。有些好事的人，就劝说朱凡，不要跟萧灵昀搭伙，他吃了大亏了。朱凡总是笑笑，并不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萧灵昀很会做菜，炒青菜，炒青瓜，炒青豆，他很会做蔬菜。 过清明节的时候，朱凡买了一块猪肉，让萧灵昀做好了，他们一起祭拜祖先。虽然朱凡并不知道他的先人是谁，不过先人在心里，朱凡找不到他们，他们未必不能享受朱凡的香火。 这些都是受萧灵昀的启发。 只是萧灵昀很不会做肉菜，炖了几个时辰，越煮，肉越是腥骚，丢给外面的流浪狗，流浪狗都不吃。两人只能连夜去酒店置办了三菜一汤，草草把清明节过去了。 朱凡给萧灵昀讲了一个笑话，一个真实的笑话，就在白天，有人趁着票号人多，偷偷潜入地下金库。被朱凡的千里耳听到了。 朱凡告诉萧灵昀。早上的时候，朱凡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一阵不协调的声音。有人在鞋底上垫了棉花，来应对票号的响石。 响石是一种很特殊的石头，表面有很多的气孔，人走在上面，带动地面的风，响石就会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声音，一般人听不到，但是朱凡能听到。 他们将棉花垫在鞋底，走在响石上，以为可以瞒天过海，还是被朱凡给发现了。 萧灵昀真的很聪明，笑着说：“贼不止一个吧。” 朱凡神秘一笑：“你猜猜有几个？” 萧灵昀说：“至少有两个，一个是内应，而且在票号的职位还不低，知道金库的地板，铺的是响石。” 朱凡愣了一下，接着又点点头：“真的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你去票号了，你看到了。” 萧灵昀摇摇头：“很好猜的。” 朱凡说：“我就没有猜出来。” 萧灵昀问：“那你们是怎么抓到那个内应的？” 朱凡又不解：“你怎么知道我们抓到那个内应了。” 萧灵昀笑了笑，不爱动脑的人真幸福：“如果没有抓到那个内应，你就不会肯定我的回答了。” 朱凡又得意了起来：“猜猜看，那个内应是谁揪出来的。” 萧灵昀说：“那肯定是你了。” 朱凡害羞的笑了，萧灵昀说：“都写在脸上了。” 朱凡说：“东家奖励我带薪休假三天。” 萧灵昀问：“你准备去哪里玩？” 朱凡说：“我准备睡三天。” 萧灵昀点点头：“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睡三天的。” 朱凡得意的笑了笑。 萧灵昀问：“明天早上要给你留饭吗？” 朱凡说：“不用留，我起来照常吃，吃饱了，再回去睡。你把饭做的这么好吃，如果因为睡懒觉而错过了，那就太可惜了。” 萧灵昀笑了笑，没有谦虚。 朱凡睡三天的计划并没有实现，结果是第一天就打破了这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