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气红娘》 第一章 淘气小天使 甘子莹把笔袋-向天空,跳着,欢呼着:“大功告成啦!大功告成啦!” 李爱诗、毛小董和陈美茜,跟在她后面。 “你真好运!”大家异口同声。 “你们还不都是一样好。”她跳高,及时接住了笔袋:“我的朋友个个顶刮刮!” “就是没有你好!”李爱诗永远是多愁善感,和甘子莹的性格恰恰相反。 “你们其中一个,最少也有四个优,一定可以升回母校。”甘子莹拍拍胸口:“我保证!” “我们不是说这些。”毛小萱说:“我们说你情场、战场两得意。” “战场?” “考试场!” “那,情场呢?”她傻傻地问。 “白马王子——吕元健。” “啊!我表哥,那是上天安排的。我一出世,他就是我表哥,表哥多半娶表妹,就是如此这般,没什幺了不起!” “但未必所有的表哥都年轻、有型、英俊又高大威猛!”美茜在赞叹。 “外表其实并不重要。”甘子莹挥挥手:“我不是那幺表面化。主要是他对我真的很照顾、很关心、很疼爱,对于表哥,我真是没话说了!” “你看你多幸运,表哥未必英俊,但你表哥挺好看。好看的表哥不一定好性格,他品德又好。品德好的表哥未必喜欢你,但他又那幺爱你。你算算吧,幸运之神全都眷顾着你!” “我对你们三位也实在有点歉意,好象什幺都让我拿走。不公平,是不是?”甘子莹伸长手搭在她们的肩膀,小萱要拼命挤过去。“有时候我想,如果表哥是我哥哥,那幺,你们三个都有机会!” “你也不愁寂寞,我知道我哥哥暗恋你。”李爱诗说:“碍于你有表哥,他把情意藏心里。” “我哥哥才把你爱惨呢!”毛小萱嚷:“他已公开发表宣言了!” 陈美茜点点头:“我虽然没有哥哥,但我知道想追求你的人真不少。” “我不明白,其实,我又不是绝代佳人、艳光四射,李爱诗就比我美丽!”甘子莹摇了一下头,为好朋友不平。 “但你富有青春活力,健康,人见人爱,也没有人说你不美。” “五官端正也算不了什幺,少年十八无丑妇。”甘子莹不以为然。 “我们去吃红豆冰好不好?好口渴。顺便庆祝会考圆满结束!” 甘子莹一看表便叫:“哎哟!时候不早,表哥在家里等我!” “真要不得,重色轻友!” “他已等了几个钟头,恐怕腿都麻了。改天,改天请大家回家吃饭!” “你下星期真要去美国?” “爸妈答应我会考完了就让我去美国度假,顺便探望舅舅,表哥特地由美国回来接我的。喂!拜拜!通电话……” 甘子莹跑去地下铁入口处,她是个十分快乐的女孩子。 当然,快乐是要有条件的。首先,她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很宠爱她的父母,爸爸是位牙医,母亲以前也做事,如今在家里照顾丈夫和女儿。 甘子莹身体极好,健康就是快乐的泉源! 在家里,甘子莹是个独生女,父母的宠爱都集中于她一身。 在学校,由于她无论室内室外,功课和运动都有极高的成绩。所以,老师赞赏她,同学拥护她,在学校有很高的地位,院际比赛常胜将军嘛! 最重要的,是她从小就得到异性的疼爱,表哥十分珍爱她,而这表哥又是那幺出色、惹人羡慕! 她由地铁站出来,走两条街便到她家。 她正要伸手按铃,铁门便开了,她把头钻进去,吕元健己候在内门,她走上去,吕元健双手托起她的腰,旋转着她,甘子莹开心地咭咭笑。 大家都玩倦了,吕元健放她下来,吻一下她的鼻尖:“考完了?” “嗯!”她气呼呼点头,刚才转得真够刺激。 “考得好不好?” “当然好!”甘子莹昂昂头,意气风发:“保证科科a,今年做女状元!” 吕元健搔搔她的脸:“你好骄傲啊!” “事实嘛!太谦虚是虚伪,我才不要做伪君子!” 吕元健忍不住捏一下她的苹果脸。 “别嘛!”甘子莹打他的手:“肉都给你每日一捏,捏光了!” “谁叫你那幺可爱,我还想咬你一口。”吕元健装模作样。 “虐待狂!”甘子莹呶呶嘴。她并不觉得自己美丽,但是她常认为吕元健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她很庆幸他属于自己,他是她最大的宝藏。 “是不是子莹回来了?”甘太太的声音。 “妈!”甘子莹奔进客厅,扑进母亲怀里:“我今天一定又拿个a!” “ab都无所谓。”甘太太抚住女儿那头贴服乌亮的短发说:“但求尽了力就是了,不要太计较得失。” “我尽了力呀!我天天看书,表哥没来前我没多说一句闲话。不过……”她侧着头:“圣经嘛!垂手可得,考的时间最少,但是我有信心!” 甘太太拍了拍女儿的脸,望住吕元健笑咪咪。这侄儿,不!这未来女婿,她真是……真是疼到心坎里去。 “你也饿了吧!我叫英姑拿点心出来。” 英姑本来是甘子莹的保姆,她从小就把甘子莹带大。如今佣人难请,她由保姆变成全管女佣,同时也是个管家。有个钟点男工来打理花园的花果,另一个钟点女佣专做全屋清洗;别小看清洗工作,一幢房子三层楼,花园除外,也有几千尺要清洗。 又多了一个疼甘子莹的人,她当然是英姑,自己没生养,甘子莹由她一手一脚带大,孩子又那幺有趣可爱,根本就是甘家的开心果,她怎能不疼她? 甘子莹拖了吕元健到厨房,缠住英姑告诉她,预测今年女状元是她自己。 英姑不是点头就是笑,开心?! 吃点心时,甘子莹忽然对吕元健说:“真有点过意不去!” “什幺事?”吕元健紧张地望着她。 “都是你!李爱诗她们叫我去吃冰,我想着你不肯去,她们骂我重色轻友!” “什幺叫重色轻友?” “这……”甘子莹望望甘太太,她忙为女儿解围:“这话原本是说男性的,女孩子哪会重色?她的女同学的意思是怪子莹为了男朋友便不顾女朋友了!” “那也很正常!”吕元健说。 “也不算正常,男也是朋友,女也是朋友。”甘子莹摇摇头:“男女还分什幺彼此?” “我不同,论年资吧!我们从小就要好,你的女同学大不了在一起十年八载,何况我又不是你普通男友。” “对!你还是我表哥!” “表哥是比朋友亲。”甘太太说。她吃过点心,去看英姑做的南乳鸡。 “莹莹!”吕元健拉住她的手:“我不单只是你表哥,也不是普通朋友,我是你男朋友!” “拍拖?”甘子莹推开他的手,指了一指正从厨房走回来的甘太太说:“我答应过妈未拿到会考成绩之前,决不会拍拖。” “你刚才不是说科科是a?” “我说我是华人港督!”甘子莹瞟他一眼:“等八月吧!八月才放榜。” “子莹还小,十六岁还不到。”甘太太插上一句:“上了预科才正式交男朋友还不迟。” “也只不过等两个多月,我乐意等,反正也等了十五年半。” “我一出世你就决定追求我?如果我是个丑八怪呢?” “不会!你是个漂亮的bb!” “小时候是,大未必佳!” “我有眼光,你越大越可爱!” “真的?”甘子莹托起头:“你不觉得李爱诗比我美丽,陈美茜比我有女人味?” “我的天!你没近视吧?脸尖尖的是李爱诗,眼睛飘飘的好迷人。”甘子莹低叫:“长长秀发,发育很好,比我大一岁的是陈美茜,走路很婀娜的那个?” “对不起!真没看清楚,大家才只不过吃过一次茶一次饭,你又不准我去学校接你上学下课!” “那还得了?又接又送,况且考试场又不一定在学校,我们学校严禁中学生交男朋友,而且妈也不喜欢!” 英姑来收拾东西:“你们小俩口到客厅聊好不好?那儿舒服。子莹,你回家还没把衣服换下来,带回来一身尘!” “你有洁癖,一天到晚换衣服,你洗衣不烦!”甘子莹边说边站起来。英姑盯住她,她伸伸舌头说:“换就换,有什幺了不起?” 她跑出去,吕元健跟着她,一直到楼梯,甘子莹指住他说:“你坐在客厅等我半小时行不行?” “打扮一下,晚饭后上的士高。” “你就想!我倦死了,吃过晚饭便上床睡大觉。”她整个五月都为会考而忙。 “换件衣服要半小时?” “顺便洗澡、洗头,吃饱饭倒下床便可以睡觉,多省。” “我送你到楼上,唏!别瞪我!我知道我们都长大了,我在房外信道安乐椅等你!”吕元健牵起她的手:“我只是不想离你太远!” “我们一向是一个东,一个西,你在美国,我在香港!” “就因为常分开,相聚的时间少,就靠每年暑假,所以我要争取多看你。”吕元健边上楼梯边看着她,眼睛充满深情。 吕元健对她一往情痴,她知道。她也喜欢吕元健,在她眼中,没有任何男孩子比元健更英俊,待她更好。她常感激上天对她的恩厚,好家庭,好父母,好表哥——他将来也必是个好丈夫。 她一生都会很幸福、无憾。 “想什幺?”吕元健在她耳边说。 “想你,也想自己!” 到二楼,二楼尽头有张小圆桌,四张椅子,墙角还有张安乐椅。 “刚吃饱东西不宜洗澡。”他拉她坐下:“先休息一下,聊聊!” “再不更衣英姑会骂的!” “她没空管你,这时候她最忙,准备晚餐有很多工作!” 甘子莹坐下来,伸伸腿,好倦呀!是心理压力吧?每年的会考状元都说很轻松,但她怎幺也不相信他们都没有心理压力! 她功课最好,不像毛小萱她们那样紧张得瘦了几磅,但是一进五月,她就感到心里有压力,不重,但存在。 过去那些日子,只说尽量考得最好,因此,从不感到吃力,考试完了,人一松弛反而疲乏起来。 二楼的另一端,有个冰箱,只有二楼有,甘先生夫妇住三楼。二楼两个套房,甘子莹和吕元健各占一间,还有一个客房和一个小型图书馆和音乐室。子莹父母对吕元健好得不得了,像对亲生儿子一样。 未来的女婿啊! 二楼摆个冰箱是甘太太的意思,她常说孩子都馋嘴。甘子莹的确吃得很好,消化力强,幸好她也不停运动,所以人结实不发胖。 吕元健倒了两杯冰冻杨梅汁过来,甘子莹接了便喝。 安乐椅旁的电话分机响,吕元健去接电话,一会过来对甘子莹说:“你的电话,姓毛的同学。” “啊!毛小萱。”甘子莹走过去,坐在安乐椅里摇呀摇:“小萱?你们还没有吃完红豆冰?” “你不肯去我们就散了。我哥哥说,你下星期去美国,他明天请你吃饭,给你送行。” “就请我一个?” 毛小萱顿一会,好象身边有人:“不!当然也请你表哥。” “倒不如把李爱诗她们一块请,人多热闹才好玩嘛。” “好!我哥哥说全依你,明天你和你表哥早点来。” “吃过午餐便到。”甘子莹挂上电话,一面对吕元健说:“明天毛小萱请吃饭,替我们送行。” “你的同学真好,你去美国度假她们也请吃饭。” “毛小萱、李爱诗、陈美茜对我真的很好。”甘子莹继续喝她的杨梅汁:“你虽然没注意她们,但是,她们都很留意你,留下好印象,希望能交上像你这样的男朋友。其实,我觉得很不公平。我们四个是好同学、好朋友,大家都应该有个合心意的男朋友!” “她们没有吗?你年纪最小,你都有了,你不是说她们很漂亮?” “个个漂亮,只是不同类型吧了!都怪你!” “怎幺?关我什幺事?”吕元健好笑,摸她的下巴:“蛮不讲理!” “不是吗?不是吗?你应该有三个兄弟,这样,我的朋友都可以有喜欢的男朋友。”甘子莹摇他的手臂“你为什幺也是独生子,为什幺没有兄弟。我去美国,看见舅舅,我一定要他给我一个完满的解释。” “不可理喻!”吕元健捉住她的手轻咬她的小手指:“你不是气死爹爹便笑死他,姑姑为什幺不给你添个妹妹?” 甘子莹打他的手:“她们埋怨我有个好表哥,我心里是有点内疚,好象负欠她们似的!” “你把我让给她们,不就不用内疚了吗?” “对呀!我不骗你,他们三个都漂亮,各有千秋,都配得上你!” “但我只有一个人,她们三个,怎样分配?” “这也是!”甘子莹搔了搔头:“或者猜包剪踏,或者抽签,总有办法。我们学校比赛也常闹了双冠军,都相安无事,不怕!” “抽签多烦,我索性三个都要,那岂不更好?” “呀!好办法!”甘子莹拍了一下手掌:“这样就皆大欢喜,没得怨!” 吕元健望住她,她也回望他。一会,她指了指自己问:“你分给她们三个,我呢?我将来没有男朋友了!” “你伟大,舍己为人,你可做修女,把自己奉献给国家,或做老姑婆会首届创办主席!” “你就想!我才没那幺伟大!”甘子莹指住他:“你变心,感情不专一,你还花心呢!竟然三个都要……” 甘子莹走过去捶他、打他,吕元健边笑边去捉她的手。终于把她捉住,拉她坐在膝上:“看你还敢不敢再打我的主意!” “什幺意思?”她挣扎着。 “你真没有良心,连男朋友也可以让给别人,你以为我是洋娃娃?” “三个都要不是真的?”她喘喘气。 “你以为我是什幺人?色狼?心理变态?发女人狂?我连她们眼睛是大是小都没兴趣看,还会要她们?”他突然放开手,眼眶红红的:“她们既然那幺漂亮,你自己要!” “我们都是女孩子,我怎能要?”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表哥,”甘子莹双手捧住他的脸:“你生气了?” “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我才开心呢!”他赌气地说。 “开心?你快流眼泪了,跟你玩玩嘛!老古板,没半点幽默感。”甘子莹想想,觉得自己是理亏些:“好啦!我就霸占住你了,人家送我一万我也不卖你,好了吧?” 他眼睛再次看她:“多少才卖?” “千千万万都不卖,无价宝啦!” “真的?”吕元健好开心,竟流出一颗眼泪,他想吻甘子莹,但她马上垂下头,吕元健柔声问:“不喜欢我亲你吗?” “喜欢,我不敢。”她指了指嘴唇:“妈妈说,除了这儿,你哪儿都可以吻!” 吕元健展欢颜,在她脸颊上分别吻了吻:“你已是我的无价宝,我爱你!” “唏!这话暂时不能说出来,也是妈妈的禁条。” “我真不明白姑姑,她总是限制我们,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怎会不喜欢你?你每年暑假回来,她都特别开心。她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 “她虽喜欢我,但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也不是,你别心急。妈妈的意思:说我年纪还小,而你尚在求学,妈妈也说过,等我升上了大学,便可以正式谈恋爱了,其实,我们现在也很好,我已经很满足。” 吕元健想想,点了点头:“我们的确比其它人幸福。我是贪心些,看见你那幺可爱,便忍不住想亲你!” “不难!只需等两年。”她由他膝上跳下来。 “莹莹,你去哪儿?” “洗澡。别担心,我的食物早消化掉了,很安全。” 吕元健望着她的背影甜蜜蜜地笑。 主人毛小靖、毛小萱,贵宾甘子莹、吕元健和客人李爱诗、李明宗、陈美茜七个人都在毛家。 毛小萱的父母十分体贴儿女,双双出门找节目去了。 大家又吃又喝又谈笑、玩游戏又听唱片。 几乎七个人都是歌迷:喜欢佐治米高、张国荣、阿伦、小虎队、梅艳芳、成龙和西城秀树。唱片播放着,garelesswhisper。 李明宗静静地坐在一角,一直在看着甘子莹转来转去。 他人是斯文些,但可不是不会说话,但当他看见甘子莹和吕元健在一起,他便无语了。 李爱诗也是这样,她和毛小萱、陈美茜不同。毛小萱和陈美茜跟着吕元健,他笑,她们也笑主动去接近、交流,但无意横刀夺爱,只是把喜恶都表露无遗。 李爱诗也是偷偷看吕元健。 终于让甘子莹发现李明宗偷窥她,眼也不转。 她坐到他身边去。 “明宗,你有话跟我说吗?” “我……”他脸略红,瞄瞄吕元健:“我无话可说了!” “说说我们小时候,在天台放风筝,你放的风筝总是最高!”甘子莹在逗他开心。 “那些日子像个梦,像个美梦。”他回忆,面露笑容。那时候大家还小,他并不知道自己爱上甘子莹,也不知道甘子莹的表哥,会成为他的情敌。 “你喜欢,我们改天去放风筝,九月,九月秋风起!” “是不是太迟了?”他又瞄瞄吕元健:“现在没用了!” “不迟,现在才五月。况且,每年都有秋天!” “但我们都长大了!” “有多大?我还没拿成人身份证。你大我几岁也算不了什幺?成人吧!成人不准放风筝吗?” 李明宗不知道该怎样说?是不是因为甘子莹实在太年轻,人又天真,对感情的事,她总是爱理不理,一知半解。 不是成人不可以放风筝,只是那时候他喜欢甘子莹,所以一起玩很快乐。现在依旧喜欢甘子莹,可惜,他的表哥加情人已经占住她。李明宗哪儿还有心情放风筝?开飞机都没有用,美梦都成空了! “噢!说好了秋风起去放风筝。”她开心地拍拍他的手臂。 李明宗也只好答应了。 毛小靖就不同,胆子大些,明枪明刀,他乘吕元健被妹子缠住,就把甘子莹拉出露台。 “有秘密吗?” “你就这样飞了不理我们?” “飞?哪儿?我又不是风筝。” “你下星期不是去美国吗?” “我是去美国呀,你们请我吃饭也是因为我去美国。”甘子莹好奇怪:“今天不是你生日吧!还赶得及给你买个蛋糕。” “你连我的生日也忘记了?”毛小靖好心痛:“我复活节生日,那晚你还表演霹雳舞,说是给我庆祝。你还说花了一整个时期才学会,原来是骗我的!” “谁骗你?我是那种说谎的人?我学霹雳舞是学了足足七天,第一次表演是给你们看。”甘子莹也不开心,她不喜欢别人冤枉她。 “你记得霹雳舞,为什幺忘记了我的生日?” “那种舞好难学,很费力,当然记得。”甘子莹嘿了一声:“你年年生日。而且我们一班人十个八个,每个人的生日我都要记住?我又不是计算机!” “吕元健的生日你记得住吗?” “记得住!他是……” “是不是?是不是?你偏心。”他指住她低叫:“你就记得吕元健!” “那不是偏心,是多……,我朋友十几个,要我把每个朋友的生日都记住我实在办不到。但我只有吕元健一个表哥,记一个人就容易了。嘿!嘿!你这人怎幺这样无理取闹?拉我出来就不停的烦我!” “还能烦你多久,反正过了这个星期便各奔东西。”毛小靖扶住栏杆说:“你连我的声音也会听不到。” “回来还不是一样听到!” “我想,你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幺不回来?毛小靖,我只不过去美国度假,两个月便回来,你听清楚,我是度假,不是移民的。” “移民也合理,现在谁不想到外国去?美国领使馆天天排长队,人人拼命想飞出去,你表哥家在美国,你去美国是理所当然的事。” 甘子莹瞪了瞪他:“不错,我们学校有三分之一同学走了,怕嘛!我可不想走,这儿我有家有父母有同学朋友,我在这儿出生,这儿长大!” “你真的会回来?”毛小靖变了态度,很小心地问:“不怕一九九七?” “香港人是很善忘的,而且适应力又强。一九九七这四个字,香港人很快就把它忘记,大家又会为前途拼命。毛小靖,我不走,起码我现在不会走,将来老了不担保,但我八月一定回来等放榜,我还要做今年女状元!” “那真是太好了。” “你为什幺这样开心?”甘子莹觉得今天的男孩子很奇怪,一时一样,又愁又喜。 “当然开心,因为我还有希望。” “什幺希望?” “这是我心里的秘密。”毛小靖拍拍胸口,突然又紧张地问:“吕元健不会又跟你一起从美国回来吧?” “跟我回来干什幺?他在美国还要上学,他只不过趁暑假回来接我去度假。” “那就好!嘻!那就好……” 吕元健发觉甘子莹不在大厅,他到处看,正要起来找她,陈美茜已来到他的面前。 “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些事情?” “什幺事?我所知的,一定告诉你!”他边说边到处看看,心不在焉。 “吕元健!吕元健!”陈美茜坐在他身边:“是不是我打扰了你?” “咦!不!”吕元健只好把精神集中起来,不能对子莹的朋友太没有礼貌。 “你想知道一些什幺?” “关于美国的大学。”她补充说:“我父母准备送我出国留学,香港大学少,又不大安定,他们不放心我继续留下。爸妈希望我去英国,但我认为美国好,我选了美国。” “女孩子到英国念书,其实比去美国好。美国太开放,女孩子要提高警惕!” “譬如吸食大麻、滥交……美国的女孩子对感情比较随便,是吗?” “差不多,大致如此,也不是全部。在美国念书比在英国舒服一些那是真的。而且也没有贵族制度,念书好或者体育项目出色便容易进名校。”吕元健终于忍不住:“对不起!失陪,我要去看看莹莹,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 毛小靖和甘子莹刚由露台进来,陈美茜走过去:“你表哥好担心你!” “担心什幺?” “怕你偷偷跑了不理他,刚才我请教他美国大学的事,他人坐在我身边,心已飞到你那儿。” “你好夸张,心还会飞!”吕元健已经过来:“你去了哪里?” “和毛小靖在露台聊聊,你找我有事吗?” “我没事,是怕你有事!” “真傻!毛家我常来玩,这儿的老鼠都认识我。毛小靖说可以吃点心,我们到那边去!” 吃过晚饭时间还早,毛小靖开了唱机,说要开个小型舞会。 毛小靖第一个请了甘子莹,小萱也请了吕元健。 “真不公平,女多男少,你看,李爱诗和陈美茜在呆着!”甘子莹说。 “李明宗可以请美茜跳舞!” “留下李爱诗一个人更糟糕,李明宗好为难!” “如果你不走开,肯陪我打电话,我保证五分钟后便可找来一个男孩子,凑合成四对!” “好!我陪你,只要大家开心!” 毛小靖找了个住在隔壁的胖小子来。 “好啦!功德完满。”毛小靖很风骚:“各就各位,我们可安心跳舞。” “你怎幺搞的,那叫什幺罗拨的,根本不配李爱诗。” “跳一晚舞罢了,又不是要他们成亲,配不配有什幺关系?” “你有没有清楚看过李爱诗?”甘子莹边说边跳。她怕毛小靖也像表哥,谁是谁都没看清楚。 “这幺多年了,看清楚啦!”毛小靖和李明宗不同,他好动,跳舞就精神。何况他一直称赞甘子莹跳舞够劲,是个最佳舞伴。 “她是不是长得很美?” “是呀!” “哪儿美?详细说,不准乱讲。” “面型好,眼睛美!” “还有,还有的,继续说!” “温柔、斯文、有气质……够了吧!”毛小靖的霹雳舞跳得不错。 “你承认她是个美人儿?” “承认!”他毫不考虑。 “有没有想过做她的男朋友?” “没想过!”也答得很快。 “但你刚才承认她是美人儿!” “你要我说真话,她是漂亮,但我并不喜欢她那一类型的女孩子!” “啊!她还不够好?她几乎是我们学校的白雪公主,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孩子?”甘子莹忿忿不平,爱诗是她好朋友。 “你!” “我?”甘子莹指了指自己:“你真差劲,豆鼓眼、品味低,谁都看得出李爱诗比我漂亮!” “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认为你比李爱诗好看。” “哈!跟你说话,说了等于没说。”甘子莹呼口气:“唉!我真替你可惜!” “我知道,你有了个表哥吕元健。但是你一天未结婚,我一天不放弃我追求你的权利。何况吕元健迟早要回美国,一年才来一次,近水楼台先得月。” “发你的春秋大梦!” “你表哥是美男,你看,我妹妹、李爱诗和陈美茜,看见他如蚂蚁见了蜜糖,但我也不差。”毛小靖有活力,有自信,“大学也有不少女生追求我。” “臭美!”甘子莹笑弯了腰:“真不要鼻子。” “事实嘛!太谦虚是虚伪,你也说过的,不是吗?” “是的!”甘子莹还在笑:“你很好玩!” “我明白的,你在向我推销李爱诗。大概是为李爱诗好又为我好。但我坦白告诉你,没有用的,李爱诗暗恋你表哥;而我,妹妹第一次带你回来,我就感到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几年来你日渐长大,除了你,没有人能令我更开心。因此你今晚推销失败,罗拔如何?” “不!他不行。” “吕元健吧?” “我不肯!” “真的那幺喜欢他?” “我们差不多十六年感情,你说,谁能代替?我总不能嫁给我爸爸。当然,世事常变。我不敢保证什幺,但目前我和表哥相处得很好……” “对不起!”吕元健过来,带开了甘子莹:“我今天才看到,你和毛小靖感情真不错!” “好朋友的哥哥嘛!” “我看并不那幺简单,刚才你们跳舞多乐,你开心得几乎站不住。” “好笑嘛!咦!你脸色很难看,哪儿不舒服?” “我很好!还是说回你和毛小靖的事吧!”吕元健拉长了脸。 “刚才我想做媒呀!”甘子莹很惋惜:“我常觉得毛小靖和李爱诗很配,两个人的外表都不错,人品又好。虽然毛小靖好玩、外向些;李爱诗内向文静,表面看来两个人性格不和,但加起来平均了便刚刚好!” “做媒?”吕元健面部的肌肉放松了:“毛小靖的意思怎样?” “他才真气人,竟然不领情。” “他大概也没看清楚李爱诗,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好。” “他看清楚了,他也承认李爱诗是位美女。但是,他声言不会追求她!” “什幺原因?” “他说他不喜欢李爱诗那一类型的女孩子。” 吕元健望住甘子莹:“他喜欢你这类型的!” 甘子莹讶然:“你怎会知道?你刚才听到?糟糕!要是给李爱诗听到了那才惨!”甘子莹用眼睛去搜索李爱诗,她刚和毛小靖跳舞。 “你不用担心!我根本听不到你们说话,李爱诗也不会听到。我是用一双眼睛看出来,很明显,毛小靖追求你!” “他说着玩玩。大学里有很多女生追求他,他追求我没有用,我这年纪根本不会谈情说爱,我根本不懂,也不想懂!真的,太烦!” “我们都等着你长大。” “你们?” “我、毛小靖和李明宗!” “什幺?还加一个李明宗?他不会啦!他从未表示过喜欢我。三个太多了吧!”甘子莹忽然觉得累了。 “我肯定李明宗是喜欢你。大概他心事细,比较了解你,知道你不懂,等你长大了,懂了才向你表示。” “我懂了也没有用。毛小靖和李明宗都是我的好同学的哥哥,我会把他们当朋友。但是,我不会和他们谈情说爱。如果我长大了,懂了,我想,我只会跟你谈恋爱!” “莹莹!”吕元健捉住她的手,两个人站着不动:“你说的是心里话吗?” “是千真万确的!”甘子莹用力点一下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我几乎一出生就是你的女朋友!” “就因为我们有亲戚关系,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我?” “都是原因。天生我们是表兄妹,你爱我,而我也喜欢你。十几年加加加,好多的感情,若我恋爱,不爱你爱谁?是不是!” “是的!”吕元健把她拉进怀里,揽住她的腰,低头吻她,她忙把脸颊送上。她答应过未进大学不和人亲嘴,她只能和吕元健发展到这个地步。 毛小萱兄妹、陈美茜都看到了。 毛小萱颓然说:“看来我们都白费心机,你看吧!他们是相爱的!” “我不是那样想。”陈美茜很乐观:“亲面颊很普通,这部分父亲、叔伯兄弟都可以亲,何况他是表哥。他们又没有亲嘴,怎能算恋人?” “也许在这里不会,在其它地方你又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们。”毛小萱真是好失望。 “你是庸人自扰,你刚才没看见子莹别过了脸?子莹好天真,她可能真的不懂爱情。”陈美茜喃喃的:“不过,吕元健对子莹痴心一片,是千真万确。” “你们都不用担心,只要子莹未出嫁,我们都有希望。表哥表妹那一套,现在不流行了。如果子莹爱吕元健,那幺两个早就订了婚!” “你或者有希望。”小萱瞟她哥哥一眼:“我们三个女孩子,绝不会抢好同学的男朋友。” “对呀!不能为了男孩,破坏我们四个人多年的感情。”美茜也抢着说。 “你们真的死心眼,若将来我和子莹结了婚,反正吕元健便没人要,你们大家互相退让,双手把吕元健送给外人,有没有更笨的事?” “这也对呀!”两个女孩又感到希望在人间…… 吕元健虽然每年暑假都回来,但是香港每年都有些新东西让他欣赏。 香港是东方之珠,名字没有改错的。 比如海洋公园,吕元健每年回来都去一次。今年呢!多了一个巨型影院。 这个影院,半圆形,站着看,看到紧张之处,人还会乱抓身边的东西,十分新奇刺激。 甘子莹看得最开心,甘太太看完心跳脚软。 甘医生半扶半抱把她带出来。 “妈妈,”子莹见母亲脸色发白:“你没事吧?” “姑姑是不是吓着了?” “谁吓她?” “刚才放映的影片!” “那影片很好玩,紧张刺激,怎会吓人?” “你妈妈胆子小,谁像你,胆子那幺大!”甘医生轻拍妻子的背:“早知道不应该带她去看,那只适合年轻人!” “妈妈,你真被吓着了?” 甘太太点了点头:“那场车子追逐,我好象在车上,车每分钟会堕下山坡,真是好危险。” “我去给你买杯热奶!”吕元健连忙跑开去。 “这孩子乖!真有心!”甘医生扶太太坐下休息一会儿。 “还去不去看水上杂技、表演?咦!今天好象有一男一女跳水,打破自己的纪录。” “别再吓你妈妈了,你和元健两个去看吧!” “妈妈不去看,我们也不看了!到香港仔吃海鲜……” 去年吕元健来,沙田新城市广场还未完全完工,如今已经全部开放。 新城市广场的面积一百三十万平方米,里面有全港面积最大的日本八百件百货公司,连地库一共八层,吃的、不能吃的……各式百货俱全。 此外,服装公司、商店、玩具店、超级市场、欧化牌家-公司、快餐店、餐厅、酒楼、茶楼…… 另外还有露天游乐花园、沙田火车站商场……当然,还有那些圆形喷水泉、柱形喷泉、瀑布喷泉等……最吸引人的,不用说,是那多姿多彩,由计算机控制的音乐喷泉了。 单是这广场,一天都跑不完。 沙田的乳鸽是全香港闻名,以前甘医生喜欢带家人去大园吃烧乳鸽,然后再去吃鸡粥。 现在,乳鸽和鸡粥在新城市广场可以一起吃到,而且水准甚佳。 新城市广场内,还有间电影院。甘子莹贪新鲜,也不管放映什幺影片,吵着要看电影。 甘太太没有什幺兴趣。 “你去美国的衣服还没有买,我是准备来这儿大量选购。”甘太太说。 “美国什幺衣服都有得卖。” “我知道,但贵呀,还要打税。小孩子穿衣服不用太名贵,漂亮就是!” “妈妈,我宁愿不穿衣服!” “姑姑,我们就去看戏吧!” “元健,你真把她宠坏了……” 在家中,吕元健看了甘子莹几次在打呵欠:“很疲倦,是不是?这几天你不停带我到处玩。” “不疲倦,玩哪有疲倦的道理,我是越玩越开心,不过每天一早起床,有点困是真的!” “想睡就上床休息吧,不要再看电视了。” “不!我喜欢看这粤语长片,陈宝珠的电影我最喜欢,我一定要看完才睡觉。” “靠着我看,舒服些。”吕元健把她拉过去。 甘子莹坐在吕元健的漆上,头搁在他的胸前,这样子看得很舒服。 由小到大,甘子莹就喜欢坐在父亲或吕元健的膝上看电视。 第二天,甘太太到女儿房间,为她收拾衣服,她和吕元健明天乘夜机飞美国。 甘子莹哼着歌,跳来跳去。 “子莹,你又去哪儿?” “我到表哥的房间,找他陪我玩绳圈子游戏!” “你先别去,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甘太太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子莹坐下,拉好了身上的粉黄色运动套裤:“母亲大人有何吩咐?” “昨天晚上你坐在元健膝上看电视,后来睡着了还要元健抱你进来睡觉,有没有这回事?” “有呀!我喜欢坐在表哥膝上看电视,好舒服,太舒服就容易睡着了。” “子莹,你快十六岁了,还坐在男孩子身上,你羞不羞?” “不羞!又没有做什幺坏事。况且,我坐在表哥膝上又不是第一次,以前妈也没说这样不好!” “那我现在警告你,不要再坐在元健膝上。” “妈妈,不要嘛!坐他膝上我不会和他谈情说爱,更不会出什幺乱子,这些事从小都做。” “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知道吗?”甘太太叹口气:“是的!你们是表兄妹,感情又好,自小亲亲密密,可能习惯成自然。小孩嘛!揽揽抱抱,甚至睡在一张床上都没有关系,但是长大了就应该避忌,小时候做的事长大了不能做。” “妈妈!”甘子莹鼓着腮:“我发觉你越来越不喜欢表哥了!” “乱讲!我最疼你和元健了。你为什幺这样说?” “你不准我和表哥谈恋爱,不准我和他亲嘴,说亲嘴容易做坏事,坏到……甚至可以生bb。好啦!我还小嘛!我告诉表哥,未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和他谈恋爱。他可以吻我的额头、鼻子、眼睛、眉毛、面颊、下巴,但我不会让他碰一下我嘴唇,我已经完全依照你的话去做。” “我知道你是乖孩子!” “但你不准我坐表哥膝头,我就不明白。坐坐膝头很平常,如果坐在他身上便会生孩子,妈妈,我也常往你身上躺。为什幺我没有bb?” “你!”甘太太指住她,好气又好笑:“你什幺时候才长大?” “你不是说过,我最好不要长大!” “但你已经是中学会考生,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会生孩子吗?” “不会!因为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做……不做那些事。”她脸红红:“我和表哥也不做那些事,所以妈妈不用担心我们会生孩子!” “但大庭广众之下你坐在表哥身上,人家会说你不知廉耻,没有家教!” “好啦!妈妈,我答应你,在别人面前我和表哥会保持距离,没人看见的时候,不谈恋爱、不亲嘴,但我还是喜欢坐表哥膝盖,好舒服。”她站起来:“放心吧!妈妈,我不会做令你丢脸的事!” “你……将来你就明白我的苦心!” “我现在已明白了,妈妈总是好的,我去玩啦!” 第二章 快乐的假期 美国的洛杉矶,时间比香港慢了十六小时。 舅舅没有来,司机在机场也等了超过两个小时。 吕元健每年暑假回香港一次。 甘子莹还是第一次去美国,但坐飞机是第二次,不过长途飞机还是第一次。 去年一家三口和表哥,去日本迪斯尼游玩,才只不过坐四小时多的短程飞机,吃呀、谈天呀、看天上的云呀,云像海一样地过去……初次嘛!在不断好奇的发问中,日本便到了。 但这一次坐长途机,吃过了便睡,看了电影又吃,人变得很懒。 “回家好好睡一觉!”坐在车子上,甘子莹靠在吕元健怀里,他轻声对她说。 “坐着睡两条腿好麻,真想跑一个圈子但又想睡觉,不争气。”甘子莹看看司机:“舅舅在家里等我们。” “我们回来他大概醒来了。自从妈过世后,爸就变得很消沉、很弱,否则,他会到飞机场!” “我都知道,妈妈说过了,他还有那幺多生意要管。妈妈说,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提议你学牙医,学商科可以助舅舅一臂之力!” “我对做生意完全没有兴趣,爸妈都知道,我和姑父性格近些。” “还没有到?” “快到了,前面是日落大道,过了日落大道便是比华利山。” “哗!这儿的房子好漂亮,连车子都是名牌车!” “那当然,这儿是比华利山。一路上,你看到很多汽车,要不是巨型的美国车,便是日本车。名牌车不是没有,但不多,一进这儿,就不同。看,平治、劳斯莱斯、法拉利,又是平治、保时捷、莲花,看这劳斯莱斯多簇新。” “好象汽车展览。巴士不走这儿的吗?我没见过一辆巴士。” “以前各种车都会在比华利山走,后来比华利山的人嫌车发出噪音和污染空气,便纷纷向政府投诉;现在各式公共汽车都不准驶进来,连旅游车都不可以。从此,这儿清静多了。” 汽车在粉红和白色外墙的房子前停下,有人来开了铁门,汽车才驶进去。 一个外国男人过来,“少爷!” “阿祖!”吕元健对甘子莹说:“他是我们的管家。阿祖,这是……这位是……”吕元健回头问子莹:“子莹怎样说?” “照译英文,我没有英文名字!” “我替你改一个如何?” “无所谓!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 “阿祖,这位是蜜糖小姐。” “蜜糖小姐?欢迎你!”阿祖忙帮司机拿行李。 “蜜糖?”甘子莹低叫:“你有没有更肉麻的?” “你说不介意,名字是一个代号。” “但也应该正正当当改个名。蜜糖!你要不要吃!”子莹努努嘴。 “你样子的确很甜很可爱,蜜糖这名字很配你。”吕元健拖她的手又被她摔开:“honey总比candy特别些。candy太俗,是不是?” “你就只想到吃!”她推了推他:“快走吧!舅舅已经在等待着了!” 甘子莹跳上台阶,跑进去:“舅舅!” “呀!子莹,没见你只有大半年,你又长高了。”舅舅用手搔了搔她头上的短发丝。 “妈妈说,这是发育期,她给我买的衣服,几个月便不合穿了。” “很好!”舅舅胖胖的有个大肚子,人挺和蔼:“快快长大,越大越美!” “爸!” “元健,你也胖了,在香港一定很开心?” “开心!和表妹一起就开心!” “傻小子!”舅舅笑着:“饿不饿?阿祖为你们准备了丰富的食物。” “在飞机上就是吃,饱死了!” “子莹就想睡觉。”吕元健怜惜的看着她,第一次坐长途机是很疲倦的。 “你们好好睡一觉,喜欢睡多久便多久。今晚不请客,明晚才请些朋友来吃饭欢迎子莹光临!” 舅舅对儿子说:“阿祖已为子莹准备了房间,就在你隔壁,你带表妹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吕元健拖着甘子莹上二楼的房间,一个雪白白的房间,透着淡淡的花香,十分清雅。 “喜欢吗?会不会太素?”吕元健细心地到处看看。 “床呢?我只要我的床!” “床在这!” “噢!”甘子莹甩掉鞋子,倒在床上,抱住枕头。 吕元健看着她,含笑为她盖上银白色的薄丝被。 比华利山的人在家请客是很平常的事,大宴多半是有舞会,远近亲友都请。小宴呢!只请些很亲近的朋友,吃顿丰富的晚餐,大家聊聊,热闹一下。 甘太太为女儿收拾衣服很周到,几乎第几天穿第几套衣服都分清楚。甘子莹把一条长裙拿出来,白色雪纺上衣,腰下是白底彩色花的同料子晚装裙。那是甘太太看法国时装杂志,亲手缝制的。 衣服穿在甘子莹的身上,红扑扑的苹果脸,短短的秀发,呀!去竞选青春公主保证拿冠军。 吕元健一看见她,赞叹中把她整个抱起,转呀转,直逗得子莹咭咭笑为止。 甘子莹喜欢玩,最喜欢表哥抱高她四边旋转,她说在上面好象会飞似的,人飘飘然,好好玩。 然后,吕元健拖着甘子莹进房间,拿了个相机:“你今天像位仙女,我要替你拍好多相片。” 又是室内,又是室外,最初十来张甘子莹还正正经经扮淑女,乖乖上镜,后来她又扮鬼脸、吐舌头、狗耳朵、老山羊、还打功夫…… “别玩吗!别玩吗!”吕元健不停在叫。 “你烦呀!我又不是广告模特儿,哎唷……” “怎幺了?”吕元健慌忙上去,她跳来跳去差点摔倒。 “哗!踩了什幺鬼东西?香蕉皮?那幺滑!” “是你的白漆皮皮鞋,这皮鞋有个小撑子,你平时喜欢穿运动鞋、便鞋和平跟鞋!” “对了!就是这可恶的鞋子,妈妈真害人,怎幺替我配这双新鞋,我要回房间换一双球鞋,可以尽情地跳。” “不要换!”吕元健拉住她:“你穿这双鞋子很好看,斯斯文文,球鞋根本就不配你的这件美丽晚装!” “很好看吗?”甘子莹把双脚合抬起来,看了一会:“嘻!却实不错,温柔的一面,呵!” “所以才要多拍点相片留念,来!站在那边,斯斯文文!” “还要拍,你不是拍完了吗?” “还欠几张就拍完一卷。” “一卷有多少张底片?” “不多,才三十六张。” “三十六张?”甘子莹尖叫:“要命呀?” “已经拍了三十张,只不过差六张了!拍好一卷,今晚开通宵给你冲晒好,明天你一起床便有靓相看!” “那!”甘子莹无奈挥挥手:“继续吧……” 吕元健请来了几个男同学,舅舅的知交全是中年人,只有一个例外,他随父亲一起到。 他是山伯伯的儿子,叫山秀城,比吕元健长一岁,是吕元健的世兄。 他和山伯伯来时,甘子莹和吕元健的同学玩“星球大战”电子游戏。 “元健,听阿祖说。你家来了位贵客,叫misshoney的表妹。”山秀城喝着冻宾治:“阿祖说她非常可爱,像个俏皮娃娃。” “我表妹的确很可爱。” “为什幺看不见那可爱的小表妹?” “她在那边玩,我来给你们介绍。”吕元健带他来到甘子莹的面前。 “莹莹,这是秀城,山伯伯的儿子。” “嗨!”甘子莹继续埋头埋脑地玩:“你好吗?” “你好!honey。” “什幺?”她停下手:“你怎会知道我这个名字的!” “你不喜欢?对不起!”他忙道歉。 她抬起头,看看他三件头的西装,绅士模样。她笑笑:“喜欢!随便!” “咦!我还以为是旧的那一套,这是最新的。”山秀城在一旁看。 “爸特地买回来送给莹莹的,刚刚买的,当然是新的。” “能不能让我参加?” “你也玩电子游戏的吗?” “为什幺不玩?” “我看你穿了笔挺西装,像个大老板,我还以为你要和舅舅谈生意。” “生意由老头子谈。都是老头子,硬要我穿西装!”他把西装外衣脱下,扔到一边,加入战围。 甘子莹和他们玩得很开心,吕元健因为是主人家,不能把全部精神投进去,山秀城常代他的位置。 今晚天气好,舅舅安排了一个露天烧烤晚餐。他知道年轻人怕拘束,甘子莹喜欢吃烧猪皮和小猪脚,吕元健为她盛了一碟。 “吃得惯吗?”山秀城拿了食物来到她身边坐下。 “惯!为什幺怕我不惯?” “听说吃在香港,最美味的食物都在香港。香港人来美国吃不惯!” “别人也许不惯,香港人的确很讲究饮食。但我无所谓,我喜欢吃东西。心情好,能吃得下就可以了!” “今天心情好吗?” “很好!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我算不算是你的新朋友?” “今天才认识,当然是新朋友。”甘子莹边吃边看他:“你念书还是在做事?” “我去年大学毕业,爸爸便要我帮手,跟他到公司上班。” “那就是做事!”男侍者捧了一盘海鲜沙律过来,甘子莹要了两大匙:“结了婚没有?” “为什幺以为我结了婚?我才只不过比元健大一岁。”他忙为自己辩解:“我才二十二岁。是不是因为我穿了西装,还是我的相貌看起来很老?” “你这个人也很多疑,不错,你和表哥的同学不同,你穿得太隆重,但你已经解释过原因。”甘子莹坦坦白白,有话直说:“你说你已经做事,有事业便可以结婚。二十二岁也不小,我可能二十二岁也结婚了!” “对不起,我想歪了。”他又忙道歉:“年纪大小结婚都不成问题,但一定要找到理想对象;我还没有找到我喜欢的,可以和她一直相伴的人。” 甘子莹看他,他也长得不错,美式小绅士,或者吕元健英俊漂亮些。但他也不俗,仪表风度好,又会讨女孩子欢心:“你女朋友呢?别告诉我还没有女朋友,你这种人才不可能二十二岁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朋友总是有的,男朋友、女朋友,你年纪虽然小,但漂亮可爱,你也一定有很多男朋友吧?” “没有!”甘子莹十分肯定的:“我只是有个表哥。” “就可能因为你有表哥,男孩子看见你身边有个亲密男孩子,就不敢追求你!”山秀城问,尽量小心避免得罪她:“元健算不算是你的男朋友?我的意思是:特别的男朋友。” “我明白,谈情说爱的男朋友。”甘子莹摇一下头:“不是,他只是我的表哥,甚至是男朋友,但还没到谈情说爱的时候。” “表妹是不是都会嫁表哥?” “差不多,因为相处的时候多,感情自然是比较深厚。” “元健的条件其实也很好,人品又不错,还不符合你的理想?” “我没说过他不符合理想,只是时候未到,我年纪还小,才十五岁半,十六岁都不到,我还答应我妈妈,上了大学才谈恋爱。” 山秀城暗喜,他应该还有希望。起码,时至今晚,他们还未相爱。但是,他又担心,他比吕元健还大一岁呢! 发问前,看见她碟子的食物差不多吃完了,刚巧待者捧了串烧过来,山秀城忙为她拿了一串。 “谢谢!蛮滑的,准是羊肉!”甘子莹吃得开心。 “你不介意男朋友比你大几岁?我是说,差不多六、七年。” “不介意。妈妈常说,男女同年,大家都不相让,常会和男朋友吵架。如果男朋友比自己大,他会成熟、稳重。而我也会受到男朋友的疼爱和照顾。表哥就比我大五年多,所以他总让我,而且也很宠我。” “伯母说的是真话。女朋友年纪小,当然疼她,怎忍心跟她吵,大的应该让小的,男朋友年纪大些好。” “是啊!”甘子莹舔舔上唇:“我好渴,那碟串烧……” “我替你拿杯果汁。” “不!最好是水果沙律。” “好的,马上到。” 山秀城走开,甘子莹在抹手。 吕元健过来,递给她一个碟子。 “哗!小猪脚!哪儿找到那幺多小猪脚?”甘子莹哈哈笑。 “你喜欢吃烧猪脚,我当然要想办法。快吃,还热的!” “我好口渴,山秀城为我拿水果沙律。” “解渴要西柚汁,我叫阿祖给你先榨一杯来,你等我。” 吕元健跑开去,山秀城就回来了,看见甘子莹手中一碟食物,讶然。 “表哥给我拿来的,我最喜欢吃烧猪脚,好香!” “你口渴,先吃水果沙律吧!” “水果沙律可能会填饱肚子,但是,真的不能解渴,表哥已经为我去拿西柚汁。” “啊!”他一脸失望神色:“这碟水果沙律……” “放下吧!真对不起。不过,吃完肉类我还是会吃这碟水果沙律。” “没关系的!”他不能那幺没风度:“我也想吃水果沙律,我先吃,等会你要我再替你拿。” “女孩子吃东西,都是蜻蜒点水,我意思是:斯斯文文,吃一点就够了。像我胃口这幺好的女孩子你没见过吧?真失礼!”甘子莹难为情地说:“我在学校常运动,打一场篮球,又是攻又是守,出了一身汗,吃下的东西全消化了。人家四小时吃一次东西,我三小时肚子就饿,所以每顿要多吃点。” “我外婆常说能吃有福,吃是一种享受。我不喜欢装模作样的女孩子,叫一大盘食物,吃一两口就说肚子饱了,既浪费又虚伪,我才看不惯。” “真谢谢你,总算有个人支持我。” “元健不喜欢你吃太多?” “表哥很了解我,知道我运动多自然也吃得多,他是我知己。是我爸爸妈妈和几个女同学怕我不停吃下去会变成小肥猪,怎会呢?吸收与消耗量相等,我身上真没有一块脂肪,一小块都没有!” 他看看她:“我相信!” “西柚汁来了!”吕元健过来。 甘子莹接过西柚汁便喝,吕元健问:“秀城,刚才你说相信谁?” “相信蜜糖小姐身体很健康,没有多余脂肪。” “她身体真好,能吃、能喝、能睡、能玩,一整天跑跑跳跳,哪来脂肪!” “你带她去迪斯尼乐园玩过没有?” “还没有,我们昨天刚回来,今天家里请客;而且莹莹在这儿住两个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我来美国除了度假,主要想多陪陪舅舅。自从舅母去世,舅舅身体不好,又寂寞,表哥上学要回宿舍,只有假日才回家。我看舅舅的病,八九是闷出来的。” “怪不得你舅舅那幺疼你!” “你怎知道?” “他对谁都说,你和元健是他最疼的孩子。” 甘子莹推开前面的食物。 “你去哪儿?要什幺我去给你拿。” “舅舅喜欢吃牛油果布丁,我给他拿一个。”甘子莹说着便走向放甜品的长餐桌去。 吕元健浅笑,看着她一举一动:“她还是小孩子脾气。” “其实,十五、六岁也不算太小了。” “她是东方女孩子,没有西方女孩子那幺早熟。” “但是她发育不错,一点也不比美国女孩子逊色。”山秀城也在看甘子莹,她已站在舅舅身旁笑弯了腰:“我怎样也不相信她晚熟。她十五岁半,大概一年半载,她便会懂爱情的甜蜜,元健,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担心什幺?” “你们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香港,相距那幺远,蜜糖小姐那样的可爱人儿,香港一定有不少追求者吧!等她懂事了,被人抢先一步岂不双手奉送?” “我每年暑假都回香港。” “回去两三个月,其余九个月叫她坐着等?那些男孩子会让她等?” 吕元健被他那幺一说,心里很乱,刚才所吃的食物,都好象全压在胃里。 以前甘子莹真是小,起码外型小。现在已经亭亭玉立,偏偏又好象什幺都不懂。吕元健以前完全不担心,现在如果说不担心是假的。 “没什幺好怕!”口还是硬:“我对莹莹有信心。” “啊!真是胸有成竹,已经和蜜糖小姐私订终身了,恭喜你啊!” “我们之间还没有什幺协议。我这方面当然考虑清楚,我对她的感情,是不会变的。但是她年纪还小,心智尚未成熟,如果我现在要求她保证一生爱我,永不能再爱别人,这样做很不公平,好象存心欺负她。” “她会长大,她会变。” “她会长大,但不会变。我知道她从小对我很好,她也说过,不会对别人比对我更好,我在她心内,和她父母一样,都是排第一位。” “你刚才也承认她心智未成熟。”侍者捧一盘咖啡过来,山秀城拿了两杯,把一杯交给元健:“她还小,心智未成熟,她会认为你最好。但若她长大了,想法有了改变,喜欢另一类型,你是英俊斯文型,忽然换了个英雄豪迈型。又或者,少女怀春,正当她需要爱情的时候,你还在美国,恰巧又有一个条件不错的人出现,及时占有她的芳心,她对你既无任何承诺,你不能说她移情别恋。” “你说的也是,我要小心留意她的心智发展。”吕元健拍了他的肩膀:“谢谢你提醒我,我现在就去守住她,等会儿谈。” 山秀城看着他的背影摇首微笑。 甘子莹捧着碟切成方块的牛油果,一面吃,一面按电视遥控制器的按纽,一个台转一个台地看。 突然她叫起来:“咦!这节目我看过,在哪一个电视台?” 吕元健过来,坐在她身边:“就是你们香港的翡翠台。” “无线电视的翡翠台?”甘子莹睁大了眼:“在美国一样看到中文节目?” “不是整个美国,是整个加州。譬如:我们这儿洛杉矶、三藩市,这个台全日都播放中文节目。不过,也不是完全一样,你们香港观众幸福些。” “有什幺不同?” “你们在香港看电视是不用付款的,但,这儿要交费用。” “交多少钱?” “数目很少,每月大约几十元美钞。详细情形我不大清楚,因为这是阿祖特地为你而设。除此之外,香港的都是新剧集新制作,是不是?” “对!但也常回放。” “回放都是不重要的时间……” “非黄金时间。” “对!非黄金时间。但这儿的全部制作,除了新闻报告,都是香港曾经播映过,分别之处就在这几方面。” “美国毕竟不是华人社会,有一个中文台已经很不错。阿祖待我真好,我明天就要向他道谢。” “你不必向他道谢,他的休息间也安装了。” “他为什幺要花钱安装,他又不懂中文。” “除了收看翡翠台还有其它几十个电视台收看。最重要的,是翡翠台常有小礼物赠送。” “礼物?什幺礼物。”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问阿祖,相信也只不过是一些新产品样本。” “其实,香港人能在美国看到翡翠台,应该已经很开心。最近,很多人移民外国。那些移民外国的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婶婶伯伯,他们既找不到麻将搭子,又不会说英语,闷都闷死。现在不同,每天对着翡翠台,日子容易过,他们在香港最大的娱乐,还不是看电视?况且香港地小人挤、动荡、居住、教育……问题都很多。相信现在的老人家也不会怕移民外地会寂寞。 “莹莹!”元健揽住她的肩膀:“你也移民来美国?” “我就没有这个需要:我家居环境很好,我能应付香港的教育。而且香港有爸爸妈妈,三个知己和许多朋友。在这儿,只有你和舅舅。”她打个呵欠,关了电视:“我要睡觉了!” 吕元健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了晚安才出去。 甘子莹真是喜欢运动,就如同她喜欢吃东西一样。她每天六点便起床游早泳,一游便两个半小时,等舅舅和吕元健起床吃早餐,她便穿上泳袍陪他们一起用早点,直至送了舅舅上汽车,眼看车子离开花园,舅舅上班去了,她吹干头发,换套网球装,便要吕元健陪她打网球。 她是篮球和排球的高手,但是却不精于网球,她要趁这两月时间操练,回学校以最佳状态加入网球组,不久又可以为学校争光。 舅舅家有泳池、网球场……玩运动十分方便,起码甘家的房子就没有私人泳池和网球场,只有前后两个花园。 吃过午餐,稍作休息,吕元健习惯下午游泳保持身型体重,他也是学校的篮球队队员,常出赛打败各州校队。 甘子莹跑来跑去,找寻她的嗜好,她也喜欢到天台打筋斗做各项体操,因为天台上全铺上人造草皮,还盖了个露天茶座,玩倦了坐下喝杯冻奶昔。 这天她靠着围墙喝蜜瓜奶昔,左看右看,看见左边邻居的花园有许多黄玫瑰,两只贵妇狗在草地玩,一只叫小芝华华,在一辆有篷的bb车睡午觉。 “咕,咕!”甘子莹看得笑了起来,那些小狗好有趣啊,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怎样,只见一个穿制服的黑人女佣,拿了瓶奶喂小芝华华。 右边嘛!她一看再看,眼睛瞪得好大,越看越稀奇,她放下玻璃杯子便一直往下跑,一口气不停地跑到花园,把吕元健由泳池拉上来。 “莹莹,发生了什幺事?” “艳遇,快点。” “艳遇是什幺意思?”吕元健匆匆拿了条毛巾,往肩膀一搭。 “我……我不会解释,你看了便知道,总之担保你大开眼界。” 到天台甘子莹拉他到右边:“你看,你们家右面领居,有位惹火宠物,大胆豪放是不是?” 一位金发女郎,全身只穿了一条极小的红色三角形内裤,伏在一张沙滩椅上,动也不动。 “就为了这个?” “啊!她还不算吗?金头发,身材好,差不多都脱光了,还不够香艳?” “外国的女孩子,很喜欢晒日光浴。你若到沙滩一走,担保你眼睛都花了,她们连内裤都不穿,有些还正面躺下,这儿的女子不害羞。” “你是说,你以前已经见过?” “见过?常见,这儿是比华利山,女明星特别喜欢裸体晒日光浴。” “你真好艳福,可以欣赏那幺多美女。对了!比华利山是荷里活明星聚居之所,隔壁那位是不是明星?” “我不大清楚,我和邻居没有来往。阿祖会知道,一般管家常会聚会。” “你常看她们不穿衣晒太阳,会分不清楚谁是谁?” “谁说我常看?我哪有这幺无聊?我根本不喜欢外国女孩子,人高马大又粗又不斯文……” “哎唷!你为什幺这样生气?”甘子莹见他呱呱大叫,满脸通红,便拉他坐下来,给他一杯薄荷冰:“来!下下火,气就消了。” “我不是生气,是怕你误会。” “误会什幺?” “误会我常偷看那些女人。” “看看也平常,又不收费,看见漂亮的不看,是白痴。你看的是正常人,不看白浪费,傻瓜!”甘子莹摊摊手,她是真不介意,她自己也看。 “我没有兴趣。” “好好!不谈这个,谈别的。你和舅舅住这儿,荷里活的大明星你一定都见过?” “这问题,你同学毛小萱也问过了。刚巧他住广播道,广播道是叫四台山,几个电视台都设在那儿。电视红星也在那儿居住,方便上班拍戏,我问毛小萱是不是全部电视红艺员都见过了。” “噢!”甘子莹很有兴趣地望住吕元健:“我们倒没留意,她怎样说?” “她说她只见过几个做奸人的艺员,那些阿哥阿姐,她见过两次郑裕玲,一次汪明荃;有次她看见黄日华停车,她跑上去想请他签名,他进了制作中心,毛小萱告诉我她很失望。” “哈!原来她迷黄日华。” “我的情形比她更差。第一,平时我住大学宿舍,而且他们又不是在这儿拍戏,出入坐汽车,遇上也未必见到。”吕元健说:“以前这儿的确住了很多大明星,最近不同了。而且,电影并不那幺好看,有多少位大明星?第二,一部分明星搬到度假胜地去,他们想清静;有些在欧洲买屋造别墅,比华利山留下来的明星已经日渐减少,你有闲情逐户走,可能还碰得上。” “我向来不迷明星、歌星、艺员。戏我会看,歌也喜欢听,但不会迷进去。碰见当然会看,逐户查就不必,黄昏散步逛逛街还可以。” “好!我换了衣服,陪你走走。” “浑身汗,我也要换衣服……” 在比华利山没碰到什幺大明星、大歌星,俊男美女倒是有,一走出比华利山,便是日落大道。 “你看见广告牌吗?” “看见,大大的。” “这广告牌很贵,放在日落大道上,每天一万五千元美金。” “哗!那幺厉害,那广告公司岂不是很发达?” “这区域特别贵。” “这条日落大道范围很广?” “这两边都是,我们往这边走。” “你看,这儿有许多店子,都是法国名设计家的店铺,里面真的卖他们的物品?” “是的!这一列都是,在美国买欧洲货贵得要命,特别这几间,只有明星、富婆、高级顾客才光顾。”吕元健问:“要不要进去?” “进去干什幺?” “参观!参观!” “走进去不买东西光逛,多难为情,我才不要丢脸。” “你进去看见喜欢的可以买。” “钱呢?”甘子莹摇头:“我花不起那幺多钱。” “我送给你。” “你带了钱没有?”甘子莹拍了拍他的口袋。 “匆忙出来,忘了带钱包,钱和信用卡都不在身上。妈在世是可以签单的,不过已取消几年,我改天一定带你再来。” “改天吧!我们这身衣服也不适宜进去。”甘子莹看看表:“舅舅应该下班,我们回去吧!” 山秀城打电话来,甘子莹接听:“表哥正在洗澡。” “我没说找谁,你和元健都一样。既然你听电话,我找你。” “找我有什幺事?山先生。” “你叫我山先生?你表哥是我的世交,他叫我世兄,你是他表妹,也等于是我的表妹。当然,我不能叫你表妹或莹莹,那是他的专利权。” “你叫我表妹我一样喜欢,但你叫我蜜糖小姐,你叫我小姐,我当然叫你先生了,不对吗?” “你叫我秀城哥哥,我叫你蜜糖妹妹。同意吗?” “没意见,怎样叫都是我。” “表哥和你去过迪斯尼乐园没有?” “还没有!大概下星期。” “人多一同玩比较热闹,决定那天去通知我。” “我也喜欢热闹,不过,我们去的日子不适合你。” “你们不是找吉卜赛人占卜选良辰吉日吧?” “当然不是。表哥说,暑假人多,无论要看哪一个馆,都要排长龙,何况星期六和星期日?” “我们不应该选假日。” “但你要上班,除了假日,根本没有空。” “自己公司,少上班一、两天没有关系。” “贪玩不上班就不好。” “我可以早一天把工作先做好,或是星期日补上班,随便我。” “你在洛杉矶出生,罗省的迪斯尼乐园你去过十几次了吧!” “是去过不少次。但你好玩,和你一起玩一定很开心。” “好!我们决定那天去,叫表哥先通知你。”吕元健带着香?味出来:“表哥来了,你要不要跟他说。” “不说了!我还要换衣服跟爸爸去应酬,你代我转达吧!” “谁的电话?”吕元健交给她一个nectarine。” “唔!好爽多汁。”子莹咬了一口。 “阿祖刚买回来,挺新鲜。”吕元健望着她:“你还没有告诉我,谁来的电话?” “秀城哥哥!” “哗!好亲热,哥哥。”吕元健的心情很容易受影响而产生变化,是有一点点酸吧! “他说他是你世兄,我是你表妹,也等于是他表妹。我不可能再把他当外人叫他山先生。但是,他不能叫我表妹或莹莹,因为那是你的专利权。奇怪,他不能叫我表妹,是因为我不是他亲表妹,但是,他为什幺不能叫我莹莹?”她傻气得可爱:“叫莹莹又不用申请注册的。” 吕元健笑一下,他高兴山秀城那幺说,起码,他不用心酸,因为山秀城显然没有不良居心,也了解他对子莹的感情。 “看样子他很喜欢我做他的妹妹。他自己没有妹妹吗?” “她妈妈只是生了他一个,但他继母却有两个女儿。” “啊!”她放下桃核抹抹手:“他没有母亲的,一个从小就失去母爱的人很可怜。” “照道理是悲剧。但他爸爸特别疼他,可能他是唯一的男孩她继母因为没有儿子,因此不单不敢欺负山秀城,而且侍候周到,仿佛像个保姆。因此山秀城在家里地位反而高,人人让他。” “他不疼继母的女儿吗?因为她们是继母生的?” “没听过他欺负妹妹,不过他两个妹妹很怕事、很内向,看见陌生人就躲回房间,没有你那幺活泼可爱。” “我明白了,他喜欢有一个活泼的妹妹,怪不得他说我好玩?” “莹莹,你还没告诉我,山秀城找你有什幺事?” “他没有找我,他说谁听电话便找谁,我看多半是找你。” “有事吗?” “我们去迪斯尼乐园通知他,他和我们一起去。” “什幺?他还有这个兴趣?” “迪斯尼乐园不是老少咸宜的吗?他说人多玩热闹。我也喜欢一大伙人,排上一条龙才开心呢,你说是不是?” 吕元健可不是这样想,他最喜欢和莹莹单独两个人。去年暑假去日本迪斯尼,是四人组合,因为加上甘先生夫妇,他以为这一次必可享受二人世界。因为他爸爸从不去太多人的地方。 甘子莹就不同,只要可以玩个痛快,两个人她无所谓,一大堆人更开心。 她似乎并不享受二人世界,也许她实在还小,不懂情。“表哥,你不高兴?” “高兴,你高兴我便高兴。” “我们什幺时候去迪斯尼乐园?” “你决定吧,我是专诚陪你的,当然一切都依你。” “最近舅舅很忙,根本不用我们陪,我看最好星期一,因为星期六、日的人散了,应该清静些。如果你不反对,就通知秀城哥哥好吗?” “好的,等我给他打电话。” “哗!”她开心地叫:“我去洗澡了!” 由山秀城亲自驾车,载着吕元健、甘子莹和美国女孩子——马莉安,一起前往anaheim。 马莉安是甘子莹迫着山秀城带的,子莹的意思,两男一女倒不如两女两男更热闹,他不肯带女朋友,就不让他参加。 山秀城无可奈何带了马莉安,但他声明她绝对不是他的女朋友,她是他继母娘家的亲戚。 山秀城停好车,甘子莹看见一些路轨,路轨上一排排小轮车,由人驾驶经过。 “多半是工作人员用的。”山秀城走前去购买入场券,吕元健向甘子莹解释:“也有载游客的!” “什幺游客?” “住宿在迪斯尼酒店的游客,他们可以由酒店乘坐那些小车直奔迪斯尼。” 洛杉矶迪斯尼乐园入口,是一排过,不像东京的迪斯尼那幺散。 时间尚早,看来人也不算太多,里面也是一块大草坪,草坪上一个米奇老鼠的大头标志。 “莹莹,我替你拍照!”元健叫。 “现在拍照?趁现在人少些,我们先去玩,下午排队一小时一小时的晒,女孩子受不了的,那时候最好拍照!”山秀城反对,说着便去拉吕元健。 经过“主路”,两旁全是卖纪念品的小店子,此外花店、戏院、咖啡室也有……走完了mainroad,便看见一座座的卡通片式的皇官堡垒。 虽然说时间早,但是,几乎每个馆都有人龙。 “先去看加勒比海,莹莹最喜欢。” “我绝对同意!”他们忙跑前排队:“这是最刺激的节目。” “过山车呢?” “也很刺激!”山秀城说:“等会就玩过山车。” “是不是比日本的大宇宙更刺激?”莹莹又问吕元健。 元健想了想:“这儿我都忘了,日本的记忆犹新。” “日本我没去过,那迪斯尼是不是更好玩?”山秀城问。 “其实都差不多,只有少许分别,但是大游行日本的就太简单,还是美国的壮观。” 美国的夏天虽然也炎热,但早晚很清凉,早上排队虽然麻烦,也很舒服。 以天气来说,特别是夏天,欧洲、美洲都比亚洲好,香港的夏天又-又热、又湿又闷。外国的夏天热得爽爽的,不会跳出一身汗。 坐机动船入加勒比海,看了一场激烈的卡通人物海盗战——紧张得犹如置身其中,外国那些男孩故意大声尖叫。 由加勒比海出来,马上排队玩过山车。去年在日本,子莹玩完一次大宇宙,马上拉元健排队玩第二次。 甘太太飘飘的,靠在丈夫怀里,按住胸口不停叫:“啊!真刺激……” 今天,子莹玩了一次过山车,就要排队进小小世界馆。 排队的时候,吕元健对甘子莹说:“刚才你问我大宇宙和这儿过山车比,那样刺激些,我不敢回答你。” “怕先说了我会失望,不想玩。” “聪明的女孩!”吕元健拍拍她的苹果脸:“渴不渴?” “唔!好渴!排队光说话。” “我去买饮品。”吕元健跑出长龙。 “你表哥好疼你。”马莉安说。 “对呀!我好运,人人都疼我,父母、舅舅、表哥、同学朋友,最可惜的是我没有兄弟姐妹。” “怎幺没有?我就是你哥哥。”山秀城说:“我不疼你吗?迪斯尼乐园,我来过最少八次,还陪你来。” “是!我还有位秀城哥哥。” 吕元健捧着个咖啡色鸡皮纸袋回来,右手拿给子莹一个长袋子。 原来是雪条,子莹咬一口,叫了起来:“哗!好硬!” “当心牙齿,不要咬!”山秀城忙叫住:“元健,你为什幺买这样的冰条给蜜糖吃?应该买雪糕三文治嘛,她真的很喜欢吃雪糕。” “雪糕三文治她在日本一天吃三次,我怕她嫌厌,这里面又没有什幺出色的雪糕,我看这个挺特别,莹莹喜欢新鲜,让她开心一下。” “好硬!到底用什幺做的?” “里面是一支香蕉,上面淋上朱古力酱和一些碎花生米,然后把它冰得像石头一样,当波板糖吃就差不多。”山秀城解释:“别咬,会咬坏牙齿。” “雪香蕉条?别致呀!”子莹不敢再咬了。 “慢慢吃,反正排队无聊!”元健开了罐汽水送到她嘴边:“喝口汽水,先解解渴。” 马莉安边喝汽水边说:“我也怕这种硬冰条,小孩子才会喜欢呀!” “莹莹是小孩子,适合她。” “蜜糖还是小孩子?”马莉安上下打量她。 “我样子很老是不是?” “样子是很小,你有一张babyface嘛!但你身材那幺高大……” “她十六岁不到,算不算小?” “她十五岁多?她是香港人,那幺高?” “啊!我明白了,以前中国女孩子,个子都比较小,五-三时已经很标准。但时代不同了,现在中国女孩子和外国一样,十五、六岁已经有五-六、七,五-九-、十-的也不少。”子莹突然停了嘴巴,指着小小世界馆前的钟塔,这时正开了门,一个个娃娃排队出来;那些娃娃有男有女,相貌和头发全不相同,还穿上各国不同民族的服装,他们随音乐绕了一大圈,便回去了,门又关上。 “多可爱!多可爱!”子莹开心得直拍手掌,香蕉冰条早塞给吕元健:“我最喜欢看他们巡行。在日本,我站了半小时始终看不到各国小娃娃巡行,很可爱,你们说是不是?” “像你一样可爱。” “我是人,他们都是娃娃玩具。” “这儿大如大笨象,小如小蜜蜂,都是人造的。” “这才可爱呀!” “快!我们进馆内参观,冰条不要了!”四个人一起坐上电力船,船沿着水滑进小小世界,早就听到“世界细小”这首歌!既奇妙又神奇,七彩闪耀的卡通人物全出现在眼前,看的人头一忽左一忽右,一忽上一忽下,目不暇接。 馆内有各样的可爱的小动物(不可爱的被美化了),各式各样的花草,各式各样的人物,跳肚皮舞的阿拉伯美女、珠光宝气的小公主、宫女、荡秋千的小美人、王子、小武士……跳舞的、唱歌的、表演杂技的、歌诗班的诗童、有翅膀的天使……天上的云彩、星星、太阳、月亮…… 船停了子莹还坐着不肯离去。 “这儿的小小世界就比日本的小小世界好,看那些娃娃唱歌,口型的活动,完全配合歌声……”他们大伙去参观“鬼屋”时,子莹还不断称赞。 加勒比海、小小世界、过山车、鬼屋,都是最受人欢迎的,因此人龙也特别长。 “鬼屋怎样?恐怖吗?”秀城问。 “和日本的一样,比较有气氛的,是那灵魂舞会,恐怖根本谈不上。” “你胆子大!” “是它差劲,老婆婆都吓不倒。” “我们乘小船环游乐园一周便去吃午餐,好不好?” “好,我赞成!”子莹跳起来,一提到吃和玩,她便开心。 坐小船一样要排队,何况水上的原始森林探险乐园,更是值得一看再看的好节目,水上和两岸,有许多野草、斑马、群牛、猿、猫头鹰、猴子、狮子、老虎、豹、长颈鹿、山羊……简直栩栩如生,真像进了个恐怖森林,还有猎人被兽群迫逐爬上树顶的有趣构想、土人、生番…… 最有趣的是象的家庭,小象们在喷水玩耍,大象为他们洗澡,大象小象玩在一起,既有人情味又好玩。 最骇人的是突然有条鳄鱼在船边冒起,张大嘴巴,虽然早知是假的,但大家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由森林探险出来,甘子莹他们开心又开胃。 于是大家走进了复古而又美丽的餐厅。 秀城和马莉安选座位,吕元健陪子莹排队取食物、付款……全部自助。 价钱很便宜,子莹看见喷满鲜忌廉的?哩才几角美元,五角都不到。 甘子莹要了一盆海鲜沙律,一客牛扒,半个橙色肉的美国蜜瓜、半个夏威夷木瓜、一份士多比厘布丁、咖喱、一大角合桃奶油、牛油、鲜忌廉上面铺满杏蛋仁片的糕,和一大杯奶昔。 吕元健要了一只烧鸡,半个西瓜,黑森林蛋糕,什果沙律和一杯提子汁。 秀城和马莉安也各自要了一大盘。 “美国的水果实在太好吃。沙律很滑,沙律油多。那块蛋糕用料特别多,营养丰富,根本价廉物美……”这顿午餐甘子莹吃得很满意。 “很便宜吗?”山秀城问。 “比起日本的确便宜,”吕元健说:“同样四个人,我姑姑还吃得很少,但钱要比这儿多付三分之一以上。” “食物如何?” “简直差劲,种类少,用料省,食不知其味,根本没有什幺好选择。如果他们还不改进,就太落后了!”子莹按按肚子:“这儿还有不少美味食物都没吃,肚子实在放不下。” “你喜欢,晚餐可以再来,把每样食物都尝遍。” “晚餐?” “我们趁现在安排好!”大家已在喝饮品:“我们看白天的巡行还是晚上大巡行?” “当然是晚上的!”山秀城说:“夏天晚上放烟花。” 吕元健凑近甘子莹说:“别指望有你们香港的‘新鸿基之光’那幺大规模的烟花盛况!” “一年才一次!”甘子莹吸一口他的提子汁:“我喜欢看烟花,大规模、小规模也不会放过。” “白天看大巡行最没有意思,晚上才精彩——那巫婆出现打上激光,气氛音响第一流!” “真的呀!”子莹欢呼。 “真的,说到大巡行,日本真的比不上这儿,这儿的大巡行值得花时间一看。”吕元健点点头:“日本可能还算新,很多方面都要改善,暂时还追不上美国。不过,也幸好有日本的迪斯尼乐园。” “为什幺?” “以前的罗省迪斯尼乐园已经有点陈旧了,失去光彩。” “不是嘛!这儿一切都很新。” “这是商业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美国就因为日本有个迪斯尼乐园,怕游客减少了,所以便来个大装修,不信你问世兄。” “这是真的,这儿还特别新开了小飞侠馆,坐上电动飞船在银闪闪的星空中飞翔,美得很。” “噢!我要去小飞侠馆。” “我们什幺时候拍照?”吕元健看看甘子莹:“莹莹打扮得那幺可爱!” 甘子莹穿了条紫罗兰色的工人裤,蛋黄色t恤,外罩一件粉红色手织的毛线衣,紫色皮鞋和黄色短裤,短发上还有顶蛋黄色太阳帽,非常活泼可爱。 “三时半大巡行之后开始今天的拍照时间我认为最好。” “对,那时候许多扮演卡通人物的人出来给游客拍照,”吕元健完全同意:“由那时起可以一直拍到黄昏!” “晚上灯饰又是另一番风景!” “晚上也拍,灯光下的迪斯尼是美丽而神秘的。” “我们要不要出去打个印?”甘子莹知道,出大门口再回来,要在手背上打个印,便在一天内可以自由进出。 “我们在这儿吃晚饭,又看晚上的大巡行,我们不会出去,尽量利用时间玩遍整个迪斯尼乐园。” “那我们有许多时间!”甘子莹发现马莉安很少说话:“你同意吗?” 她看看山秀城,微笑:“我没有意见!” 一个早上,可以看得出马莉安十分喜欢山秀城。只是,山秀城却有点敷衍,两人并不协调。不像吕元健和甘子莹,金童玉女般似的。 餐后他们去看三百六十度的圆形银幕电影院。仍在放映“美丽的美国”,大家站着看,眼前有四个大银幕放映美国各大城市,美国人的生活,头转呀转,还有人解释影片。这和日本的迪斯尼电影院不同,日本是坐着看,银幕会不断转动,放映的是日本发展史。 跟着去看动物大会演和乘坐马克吐温号汽船游古代的美国亚马逊河,这项目最沉闷的了,根本没瞄头嘛! 当他们乘坐美国西部古代火车绕场一周俯瞰全场时,听见有人大声叫道:“大巡游快开始了!快开始啦!” 差不多绝大部分人都跑往广场,霸好位置,希望由头看到尾。 吕元健他们乘机再去“加勒比海”馆和坐潜水艇看海底世界。 然后,开始拍照。 甘子莹一忽儿揽住古惑狗拍照,古惑狗还搔她的脸蛋,她又和米奇老鼠手挽手,还有当奴鸭、小矮人、小猪妹妹和大耳狗哥哥…… 一直拍到太阳下山,他们去完“爱丽斯梦游仙境馆”,然后便去吃晚餐。 他们换了另一间餐厅,情调不同,但食物同样丰富,他们吃得饱饱的,才进入灰姑娘古堡。 在灯光下,古堡华丽而神秘。 他们首先进入新开的小飞侠馆,然后看小熊表演。 那引进机动小熊有大有小,扮男扮女,又唱歌又玩乐器又跳舞。一只小熊穿了一件灰红色的露臀女侍应制服,扭扭拧拧扮性感,十分有趣。 堡内每个馆如:木偶奇遇记、白雪公主、睡公主、灰姑娘、未来世界……甚至骑电动木马、飞船、飞象、碰碰杯、独木舟……都一一玩过了。 于是他们乘坐古代马车到mainroad的店子去买纪念品,别针、手袋、大头笔、画报、锁匙扣、吕元健又买了只粉红色小肥猪娃娃给甘子莹……甘子莹收获甚丰。 九时半他们去咖啡店喝饮品,甘子莹发觉不少迪斯尼纪念品例如:手袋、锁匙扣等,竟然是香港制造。 “我们上当啦!”子莹叫。 “香港买不到的,都是出口货!”山秀城毕竟是个少年商人。 “这证明我们香港人了不起!”甘子莹非常得意。 十点不到,他们便去占有利位置,吕元健还为子莹铺了个纸袋在路边让她坐下,那儿最接近游行队伍。 十时半。篷!篷!篷!燃放了一回烟花,紧接着传来了奏乐声,有小孩叫:“巡游开始了!” 果然,由米奇老鼠领头,全部卡通动物先出场,然后分开每一个馆,跟着第一辆花车。 王子走在前面,后面的车上,放满玫瑰,公主睡在玫瑰上面,王子去吻她一下,睡公主便醒来和他边走边跳。 跟着是穿布衣的灰姑娘,王子拿着一只玻璃鞋,花车是个大番瓜,车上有后母和她的两个姐姐。 七个小矮人出来了,多可爱、好玩,一个小矮人和甘子莹握手,子莹便站了起来。 白雪公主索性把她拉出来一起跳舞,甘子莹开心得很,白马王子过来吻她一下,吕元健连忙不断为甘子莹拍照。 玩了一会才放开甘子莹,甘子莹兴奋得满脸通红。 突然有小孩尖叫声和欢呼声、喟叹声,白雪公主那个穿黑袍,拿着毒苹果的巫婆后母出场,她站得高高的,被推动前行…… 音响、激光加上巫婆的吼叫,她那铁青的脸凶恶无比,气氛极佳地把每个人都唬住了。 甘子莹的位置已被人占去,她站着靠在吕元健的怀里看。 昂起头,张着嘴巴…… 大巡游足足四十分钟,大家看得又紧张又满意,当然阵容庞大,目不暇接,大家都看得很出神。 “莹莹!你觉得好看吗?”他们去停车场时,吕元健揽住她的肩膀问。 “好看!真精彩,比日本的大巡游不知精彩多少倍,我好开心。”甘子莹眼睛也在笑:“表哥,刚才你看见的,那白马王子吻了我。嘻!我常会做梦,梦见白马王子,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 “他不是王子,”山秀城凑近头来说:“他只是个扮王子的人物。开心的是他,他占了你的便宜呢!” “秀城哥哥你好残忍,为什幺不让我开心一下?幻想又不犯法!”甘子莹嘟起了嘴。 “任何小女孩碰到刚才的事都会兴奋,”马莉安也说道:“我来过多次了,也没有让那小人物亲过呢。” “还有白雪公主呢?她拉你出去一起跳舞。”吕元健用手拍拍她的肩,说:“刚才你真是出尽风头,那些鬼妹鬼仔不知道多羡慕你!” “但是秀城哥哥……” “哎唷!蜜糖妹妹,这回你被我骗到了,我演技一流吧!”山秀城马上改口说:“其实我是妒忌你呀!唉!我来迪斯尼乐园,由八岁到二十二岁,连只小笨猪也不肯拉我的手,你和白雪公主跳舞,又被白马王子亲了一下,你说,我有多伤心?” “真的?” “我敢发誓!”他可没有举手,“不过回心一想,我们四个人中,三个美梦落空,只有你大受欢迎,你总算为我们争了面子,好啦!明天送你一个八五最新颖的椰菜娃娃,奖励你,高兴吧?” “你会不会骗我?”甘子莹更开心。 “有两个公证人,跑不掉啦,好了!蜜糖妹妹,请上车,我们回家了……” 吕元健送她进房间,把纪念品放下,粉红小猪放在她枕边:“莹莹,快洗个热水澡睡觉吧!” “表哥!”甘子莹揉揉眼:“我好困,我可不可以申请今天不洗澡?站了一天腿都酸了,看了那幺多眼睛也花了。” “好吧!别洗澡了!”吕元健宠爱地捏捏她的脸,她像个可爱的洋娃娃。他替她脱去外套,扶她躺下,为她脱去皮鞋,盖上被,轻拍她:“睡吧!” “谢谢表哥!”她喃喃的。 吕元健检查了冷气机:“不会太凉吧?” 没有响应,吕元健走到床边,甘子莹已甜蜜蜜地睡着了。 “小孩子!”吕元健含笑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颊上吻了一下,再过一会才为她关上房灯,让她睡得更舒适。 他打个呵欠,自己也有点疲倦。 不过,他还不能睡,他要把今天拍下的相片,全部冲晒好,明天莹莹醒来便可以看到相片了。 看样子,他今晚要在“黑房”中,通宵工作了,因为相片实在不少。 甘子莹把相片散满一张小圆桌,口里不断地叫:“好漂亮!好有趣!” 吕元健坐在她身边,就是微笑。 突然,甘子莹把相片左翻右翻,都翻遍了,她看了看椅子和地上的照片,然后又在翻。 “找什幺?”吕元健还是微笑。 “那王子吻我的时候,你不是替我拍了张照片的吗?”“是的。” 相片呢?怎幺没见到? “对不起,莹莹,那张相片,我不小心,弄坏了!” “弄坏了?再晒呀!” “弄坏了底片,晒不出来了!” “你!”甘子莹气呼呼,脸颊胀得红红的:“你怎幺这样不小心?这些相片全弄坏了我也不希罕,我只要那一张。我准备带回香港,给爸爸妈妈看,给英姑看,给毛小萱、李爱诗、陈美茜……我所有所有认识的人看的啊!” “对不起,莹莹!”吕元健苦起了脸。 “对不起有鬼用,底片都坏了。再去一次,也不会那幺好运,让那白马王于再吻一次!” 甘子莹扔掉手中的相片站起来:“你故意的,你像秀城一样的妒忌,弄坏了我的相片,我三天三夜不跟你玩,别和我说话啊!” “莹莹,你别走!”吕元健拉住她的手歉意地说:“如果我想办法把那底片弄好,相片完整无缺地弄出来呢?” “你能吗?”甘子莹盯了他一眼:“骗白痴!” “我发誓一定可以,我从不骗人,更不会欺负白痴!” “真的?”她心动了。 “唔!我答应给你那张珍贵照片。不过,有条件!” “什幺条件?”甘子莹咬住食指:“好啦!答应手织一条羊毛颈巾送你,这是你一向想要的。” “还有个附带条件!” “什幺吗?婆婆妈妈想半天。” 吕元健指了指她的嘴唇:“让我亲一下。” “不,绝对不行。我答应过妈妈,未进大学之前绝不和男生亲嘴,人怎可以言而无情。”甘子莹马上反对,甩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可以在我脸颊上亲一百次。” “我不是跟你亲嘴,只不过轻轻碰一下,就只那幺一下。” 甘子莹叉起腰,头望天花板想了想,问:“你真的可以给我相片?” “莹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而且,你可以先看相片。” “好!”甘子莹点一下头:“不过,调转来,我碰一下你的嘴,如何?” “男生应该让女生,”吕元健把脸凑过去:“你主动!” “先看照片,除非你不信任我!” 吕元健在他那红白格子衬衣口袋内,拿出两张相片。 甘子莹抢过一看:“两张,还拍了两张?呀!好美!” “我担心一张拍不好,多拍张可以挑选,可惜后来人太挤。莹莹,你说过的话呢?” “唉!是的!”甘子莹咬咬上唇,然后啄木鸟似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这就算了?不行,再来!”吕元健嚷着抗议。 莹莹瞧他吐了吐舌头,扮鬼脸。突然她侧着头想:“你刚才说底片坏了,你想办法把底片弄好,但你没进冲晒房,一直坐在这儿。啊!相片还是在口袋拿出来的。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底片根本没有弄坏,是你故意骗我,想讨便宜。你好坏啊!大哥哥骗小孩。嘿!我要报复,来啦!” 甘子莹挨在他身上,用她十只手指搔他的要害:脖子、肋下、腰……吕元健左闪右避;甘子莹玩起来很疯的,吕元健差点没笑死,只有大声求饶:“莹莹停一下……我错啦!……不敢啦……放过我……呀!要命,我会笑死的……我道歉!我认错啦!” 甘子莹也倦了,倒在吕元健怀中喘气,一时间,静了下来。 吕元健抚着她的头:“看你的头发,乱得像一团丝!” “你替我弄好嘛!”甘子莹懒懒的。 吕元健很细心地替她弄好头发,又把她玩时飞甩到圆桌上的黄色皮鞋拾起,替她穿上。 然后,甘子莹乖乖地躺在他怀里,像个可爱bb女。 这一切一切,都给由外面回来的吕老爷看见。 吕老爷把吕元健带进书房。 先和他谈谈一些公司的事,由于他近年身体不好,吕元健偶然是要代父亲出席董事会,因此,不能对父亲的生意一无所知。 “……就是这样了!当然你最好去公司看看。”吕老爷突然问:“子莹呢?” “在天台做自由体操,她说美国的食物把她吃胖了!”吕元健一提起甘子莹,人便轻松,笑容很快出现:“其实她小孩子心态,馋嘴!” “元健,”吕老爷似乎颇为难于启齿:“有一次,我看见你把子莹抱进怀里。你们两个……看来很亲热,我是否看错了?” “没有,爸爸!”吕元健点着头。 “这样的事,发生过多少次?” “数不尽!我们常常玩在一起,莹莹最喜欢坐在我膝上看书,看电视,她说坐得舒服!” 吕老爷定了眼珠子:“你知道,你是男孩,她是女孩吗?” “当然知道,不会男女不分。” “一男一女这样子抱着……那样亲近,那怎幺可以?” “有什幺不可以?我和莹莹从小一起长大,玩惯了。她躺在我身上,坐在我膝上,我们甚至一起同睡一床,我们一直都是如此!” “元健,以前你年纪还小。小孩子怎样玩法,同睡一床都没关系,但是,你们现在都长大了。男女长大就不能像小孩时一样,要避嫌。” “向谁避嫌?过去、现在我们都没做过坏事,都见得人。” “人非草木,草木亦有情,接近多了,难免,难免……” “爸爸,我明白了,你怕我们未结婚便做了结了婚的事,我们不会,你信任我们!” “我不是不信任你们,但是,将来你们各有爱人……” “如果我们将来要结婚?” “你们不能结婚!” “不能结婚?”吕元健倏地站起来,很意外:“我一直以为你很喜欢莹莹,想不到你竟然会反对我们!” “我何止喜欢,根本就疼爱她。她是我唯一的甥女,我从小爱她,你知道的!” “但你反对我们的婚事,你爱她应该娶她为媳妇。” “那是两回事,结婚就不好,你先坐下来,冷静地听我说。”吕老爷按了按吕元健的手:“你在美国长大,洋思想,我们中国人,姑表不成亲,因为姑表是近亲。你妈妈小时候也给你说过红楼梦的故事,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事被拆散,就因为他们是姑表;林黛玉的妈妈是贾宝玉爸爸的妹妹,这情况和你们一样,子莹不是叫我舅舅,你叫她妈姑姑?薛宝钗就不同,宝钗的妈妈是贾宝玉的妈妈的姐姐,宝玉叫宝钗的娘为姨妈,这是姨表。姨表没那幺亲,可以结婚!” “但妈妈不是这样告诉我。”吕元健很反感:“宝玉和黛玉的婚事所以被拆散,是因为黛玉患了肺病。荣国府的人是怕黛玉的肺痨病会传染给他们宝贝的宝二爷。如果黛玉她健康又富有,就不会产生悲剧。” “元健。”吕老爷满眼的忧伤:“你真的是很爱子莹,非卿不娶吗?” “我不敢说非莹莹不娶。我已经成长了,但,莹莹还很小,性情还没定下来,就只知道玩。”吕元健轻叹了口气:“如果我冒然把全部爱情放出去。她成长了,思想改变了,发现另一个人才适合做她的终身伴侣,那我岂非要自杀?我是在等,等她一天天长大,等她懂性,等她知道什幺是爱情。在她未完全成长之前,我不会强迫她向我保证些什幺;不过,我也不会去交别的女朋友,除非她已另有爱人!” “唔!这样好!关于你和子莹,你姑姑有什幺话说?” “姑姑没有和我谈过,也没有劝我不要和莹莹接近。但莹莹要上了大学,姑姑才让她谈恋爱!” “好!好!到子莹上大学,她的思想应该成熟,她自己会决定是否爱你。其实,我和你姑姑想法都一样,不希望你们在先天环境造就下,错订终身。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常在一起,感情好,于是顺理成章便结为夫妇。但你们之间可能只有感情,没有爱情。我也是希望你们相爱才结合!”吕老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万不要以为爸爸是拆散鸳鸯的罪人!” “怎幺会?”吕元健握了握父亲的手“我知道爸爸疼我和莹莹,你是关心我们!” “你明白就好。”爸爸还是不厌其烦地再说一次:“子莹可能真的还小,不懂情,她做什幺都可能贪玩。但你已成长了,和小表妹那样亲密,一定要小心把持。你俩将来的幸福,都靠你!” “我知道了,爸爸!你相信我,我决不会做伤害莹莹的事。令你丢脸,使姑姑伤心!”吕元健许下诺言:“我会不断警惕自己。” “爸爸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该吃点心了,去看看子莹。其实她一点都不胖,只是较一般女孩子健康、结实。她不是娇弱型。” “我不喜欢弱不禁风的纤纤弱质,健康给人一种活力充沛的感觉。”吕元健开心的上天台去了。 第三章 尝试做厨师 下午,吕元健刚要游泳,看见潘经理扶着他爸爸回来,阿祖在另一边护着。 吕元健边跟上房间边问:“潘叔叔,爸爸怎幺了?” “他差点晕倒,我本想马上送他到医院,但他坚持回来。” “我马上通知坚尼迪叔叔。” 甘子莹也从房间赶去看舅舅,她正要准备把录说话的录音带寄回家,她懒写信。 坚尼迪医生为吕老爷打过针,放下药,吕元健送他离去,问:“爸爸不用送医院吗?” “能进医院休息最好。不过,他一向怕住医院,就顺着他吧!不过,真的不能让他受刺激了,他心脏越来越衰弱。好好照顾爸爸,各方面助他一臂之力减轻他的负担,我明天再来……” 吕元健回房间,父亲已入睡,阿祖去为主人准备特别食物,甘子莹坐在床边的安乐椅上。 吕元健把潘经理请到楼下客厅,他问:“我爸爸受过刺激?” 潘经理点一下头:“老岳闯的祸。” “他不是已经被爸爸开除了吗?” “是的!老岳本来是个好人,但自从他娶了第二任太太之后,他可能开销大,他开始不老实了。他负责做买手,经常货不对办,我最先发现告诉你爸爸。总经理警告他几次,他始终改不掉,总经理终于忍无可忍,把他辞退。” “他闯了什幺祸?” “鲍鱼藏毒,被海关发现拘捕。” “幸好爸爸把他辞退,他犯事根本与我们无关。” “是总经理一念之仁,老岳找不到事做,生活困难,他来求总经理让他回来在厨房工作,总经理念他是十多二十年老伙计。况且厨房工作又没有金钱牵连,我们也请了新买手,便让他回来。老岳被拘捕,竟说是替我们办货,因此酒楼便惹上麻烦。” “这个恩将仇报的大坏蛋,通知了夏里士叔叔没有?” “来不及通知。总经理一听到消息便受不住,救人要紧……” “我会和夏里士叔叔详谈。潘经理,你先回酒楼,我随时和你联络……” “爸爸,你可以放心了!夏里士叔叔认为我们有足够证据,说明老岳嫁祸,他已代表酒楼和警方联络,酒楼应该不会受影响。” “孩子你处理得很好。”舅舅感到安慰:“明天回酒楼,我还可以找到更好的资料给夏里士。” “明天,甚至再过四五天你还得躺在床上。坚尼迪叔叔要你好好休息,他明天还要来给你打针。” “我不能不上班,酒楼、公司有很多事等着我做。我不放心由潘经理和公司的人去处理。” “爸爸,我代你去办,你应该可以放心!” “你?”舅舅显然是放心又开心,但回头一想,他皱皱眉:“我到底要躺床多久?” “最少一星期。” “你愿意代我上班一星期?” “愿意,我是你儿子,我应该的!” “但,你上班后谁陪伴子莹?” “这……我会向她解释,而且我一下班便回家陪她。”吕元健坐在床边,很认真地说:“爸爸,刚巧遇上我放暑假,我可以替你。但我开课后,根本抽不出时间,况且我对做生意完全不感兴趣。你身体不好,不适宜操劳,我们钱也不少,足够你去瑞士或百慕达安享晚年,如果你认为力不到不为财,不放心外人打理自己的事业,把生意结束吧!你还可以完成和姑姑环游世界的愿望,更可长寿。何必再为赚钱而劳心劳力?” “唔!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吕元健到甘子莹的房间,她刚录好音:“舅舅睡了没有?” “刚吃了药,应该入睡了!”吕元健坐在她身边,握起她的手,抚弄她的手指:“爸爸旧病复发暂时要躺床,不能上班!” “他根本不应该上班!” “他放心不下酒楼和公司,我明天要代他上班一星期。”吕元健咬咬唇:“爸爸很难过,他担心我上班后没人陪你。” “陪我?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又不是老太婆,为什幺要人陪?你每年暑假回香港度假,我也不是天天陪你,我也是常回学校打球、游泳。”甘子莹摇头:“舅舅真傻,我们是自己人,又不是贵宾。” “但我上班后便留下你,家里没有别的人可以陪你!” “你还怕我寂寞?告诉你我可做的事很多,游泳、做运动、陪舅舅……甚至叫花王教我种花。” “你不介意便好,我不会整天出外,一办好事马上回来陪你!” “你放心做生意,别亏损舅舅一角钱。明天上班,现在快去睡吧!” 吕元健吻了吻她的手指,又把她拉过去吻她的脸:“我去哪儿都会向你报告行踪……” 甘子莹由楼上下来,看见阿祖手拿着花,呆呆地站在客厅中。 甘子莹走过去:“喂!阿祖!” “呀!”他吓了一跳,忙把花插进花瓶里:“蜜糖小姐!” 甘子莹绕了个圈看他:“阿祖,你脸色不大好,有事吗?” “哎!有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还是小孩子,告诉你也没有用。” “小孩子?你敢小看我!”甘子莹指着他:“有什幺事,快从实招来!” “我……唉!说了舒服,我没有什幺亲人,只有个亲妹妹。我妹妹有了孩子,本来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但是她那坏丈夫昨天赌钱输了。喝醉酒回家,两个人大吵,他丈夫拳打脚踢,她晕倒了。他丈夫便离家不管,邻居把我妹妹送去医院,她难产,生死难知,家中还有个三岁小甥女没人照料。” “她丈夫呢?” “谁知道他醉死在哪儿?” “报警呀!” “警方正在通缉他,他把我妹妹打成那样子!” “连警察都找不到他?你还不赶快去看看你妹妹?还有她家中的小女儿!” “你以为我不想飞出去?我担心死了!”阿祖插好花又抹抹台。 “想就去呀!你还站在这儿插花,你这个人真是……” “想去就去?我是这儿的管家。如果老爷不是病倒,他心肠好,我向他请一两天假,花王暂代我的工作,老爷一定会同情我,给我放假。但老爷如今有病,一天四餐我要亲手弄,怎能离开这屋子?” “若那一天四餐有我代你弄?” “你?老爷有病,不能吃牛扒、猪扒,他要……” “他要吃鱼、火腿、鸡肉。我会做的,我在学校学过烹饪。” “但蜜糖小姐是来做客人的,怎幺可以……” “我说可以便可以,你老爷是我舅舅,什幺客人?”甘子莹挥挥手:“你赶快去看你妹妹!” “我请假应该亲自向老爷请求!” “别烦他吧!你还嫌他不够烦?我批准你请假,行了吧?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安心了吗?” “谢谢蜜糖小姐!”阿祖躬身打退步出去:“我每天会抽时间回来,有事情即召我回来!” “行啦!你烦不烦?长气袋……” 坦白良心说,甘子莹从小到大,未煮过一顿饭,一餐菜,但她实在空闲无聊。她走进厨房,看冰箱的食物……她盘算今晚的晚餐,发觉肉不够,也要加点水果,她吩咐司机开车送她去超级市场。 回来看花王在厨房:“你在这儿干什幺?” “我答应阿祖煮餐!” “你们两个的你们自己煮,老爷、表哥和我的,由我来,你到厨房的另一边。”甘子莹拿出一条刚买回来的围裙,穿在身上。 “我们的厨房在后园,我们一向在后面煮食。” “那更好!”甘子莹笑笑:“我不用担心手忙脚乱的时候碰到你。” “这些工作不应该由小姐做,还是由我来吧!一直以来阿祖放假都是由我代他,我放假阿祖便兼理花园。” “我想试试自己能否整理家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应付不了才找你帮忙。现在,我们各自工作吧!” 花王逗留了一会,才走出去。 甘子莹把鱼柳、牛排、罐头……拿出来,今晚舅舅吃杏汁烩鱼,她和吕元健吃牛扒。晚餐单是这样:杂果沙律、杂菜汤、牛扒、-鱼柳、甜品(雪糕)、水果(各式具备)、咖啡或茶。 甘子莹曾跟毛小萱她们一起做过多次沙律,所以冷盘是难不倒她。何况美国有削皮机、切割机,方粒形、圆形、三角形甚至是星形,只要更换所需刀头便可。于是不一会红萝卜、薯仔、苹果……都去了皮,马铃薯切成方形,苹果圆形,红萝卜星形,再加上条形青瓜和酸瓜,开罐杂果,沙律的材料已经齐全。 开了炉,把开了的罐头杂菜汤放进锅里,把它烧热。 鱼柳和牛扒买回来时已经调好味,于是放进碟内,然后分别放入-炉。 咖啡放进咖啡壶,慢慢煮。 最难弄的恐怕是意大利粉,回心一想也不难,拿个盆,把意大利粉放进去,加些盐和瓶装白汁,等会便有白汁-意大利粉吃。 吕家一半时间吃饭,一半时间吃意大利粉。饭她可不敢担保弄得好,水放多放少也是问题。 吕元健下班回来,看不见莹莹,先去看父亲,顺便侍候他吃药。 他去找莹莹,到处都没有她的影,刚才父亲也说整个下午没有见过她,今天连下午茶也没得吃。 吕元健竟然有点心慌,会不会莹莹没人陪她,一个人在家寂寞,被什幺男孩子带了出去? 到花园,看见司机搬花盆,一问之下,才知道甘子莹在厨房。 吕元健跑进厨房,子莹自顾自忙着,看都没看他。 甘子莹穿套棉质蓝色套裤装,身上一条围裙,胸前有小花猫还有七彩蝴蝶,很有趣;她鼻尖、短发都沾了白粉,大概是面粉、粟粉之类,样子看来更可爱。 吕元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小宝贝,你在这儿干什幺?” “别来胡搞嘛!”她扭扭腰想撇开他,一面仍在翻这翻那:“下班去洗个澡吃点心……哎唷!糟糕,我真是忙昏了,我忘记弄下午茶,一定饿坏了舅舅,他够钟吃药了呀!” “不用担心,爸爸喝了牛奶又服了药!”吕元健用手拨去她鼻子和头发的粉:“玩家政游戏?” “游戏?你没看见我在忙着烧晚餐?表哥你帮帮忙好不好?” “阿祖呢?阿祖怎幺让你进来。” 甘子莹把阿祖妹妹的事告诉元健。 “原来你是帮助阿祖,你心肠真好。不过,你从来没有做过家务,会累坏你。还是由花王来吧!花王煮餐并不比阿祖差啊!” “我知道!但我想试试,在家里我永远没有机会。过了妈妈那一关也过不了英姑,我一进厨房她就说我捣乱,赶我出去。我现在做得很好,最差劲是忘了下午茶。也好,早点吃晚餐。”甘子莹终于找到餐盆,她拍拍吕元健的手:“别阻差办公,为市民尽点义务!” “哗!女警口吻!大师姐,你要什幺尽管吩咐,属下一定照办!” “替我准备好餐桌,回头替我把晚餐送到楼上给舅舅。” “yesmadam!”吕元健立正见礼。 甘子莹好笑,他转身走时喝住他:“喂!小鬼,你的编号?” “在下一二三四五六。不,没有那幺多,只有二三四!” “走吧!笑死我!”甘子莹笑弯了腰,突然又叫:“我的妈,汤都差不多煮干了啦……” 甘子莹把蛋糕由-炉拿出来,一看,她皱起眉,苦起脸。 外表已经极差,味道嘛!试一小口,哎唷!我的祖奶奶! 蛋糕苦苦涩涩、干干皱皱、许多许多小孔……这是什幺原因?发粉太多、牛油太少?但都依足食谱分量,这证明照书做不行,其实,做厨房工作,实在不简单。 看看钟,幸而时间尚早,又找到了错误的根源,还可以另外改良重新做一个。 把蛋糕放进-炉,正要看今晚晚餐的材料,电话铃响,她拿起电话:“喂!阿祖吗?” “蜜糖小姐,你真聪明!” “笨人也想得到,除了你,还有谁会记住厨房的电话?你妹妹怎样了?” 他的声音真兴奋:“她刚生了个儿子,真万幸,竟然母子平安!” “那就好了!你妹夫呢?” “他?别提这个畜生,他连个影都没有。蜜糖小姐,我回来烧晚饭。” “你扔下你妹妹和那新出生的小男孩不理?啊!家里还有个女娃娃呢?” “我妹妹和啤啤仔,医院可以照顾她。至于我的小甥女,我……或者我请邻居代为照顾几天,等我妹妹出院。不过,这时候我妹妹也很弱,需要人照顾安慰,都是我那妹夫害人!” “你还是陪着你妹妹,看护你甥女,等找到你妹夫才回来吧!” “那怎幺可以?我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事前又没有向老爷请假,这是很不负责任,还不知道老爷会不会原谅我?” “我已经跟舅舅说了,他很同情你,也知道你有个坏妹夫,你还是照顾你的家人,等你把妹夫找回来你才上班吧!” “找他回来,要是他醉死了?那我就不用回来吗?”他顿一顿:“这样吧!我再多照顾我妹妹一天,明天晚饭前回来。我们穷家人,身体很粗贱,过两天她就会恢复。” “讨价还价!我给你一星期时间,一星期后,假若你妹夫永远失踪你也要回来,我替你做一星期家务。” “蜜糖小姐,你真是天使心肠,我不知道该怎幺样报答你。人好看,心也好。不过,我也该回来,向老爷请示吧!”阿祖真是感激。 “来来回回,你不会感觉烦吗!如果你信任我,就由我跟舅舅说,不信任算了!” “信任,信任!”阿祖又是一串谢,忽然说:“老爷最喜欢喝青萝卜、红萝卜煲猪铮肉汤。” “猪铮肉汤是什幺东西?” “它是,它是,其实,也是唐人街的朋友教我买的,总之不是雪藏肉。” “超级市场没得卖吗?” “超级市场没有,要到唐人街的……你刚来美国,人生地不熟,告诉你也不明白的。呀!司机知道的,他送我去买过一次,我也托他买过!” “好!我马上叫司机买,挂线啦!” “不!要早上才有,今晚你准备了什幺汤?” “罐头忌廉汤!” “老爷和少爷不喝罐头汤。” “哎唷!糟糕。”甘子莹叫了起来。 “老爷和少爷见你那幺辛苦工作,已经很心痛了,他们不会在乎喝一次罐头汤。” “但我不想他们喝罐头汤!” “西红柿、芹菜、洋葱总有吧?自己可以做杂菜汤。西红柿榨汁、煲热了调味加鲜忌廉、芝士粒便可弄成鲜茄汤……” 吕元健一下了班便会直进厨房。 “莹莹。”他两手放在背后,在甘子莹的脸上吻了一下。 “嗯!”她在忙着榨鲜茄汁。 “你猜我今天带了些什幺回来给你?” “机械人、穿梭机!”她正在把锅子放到灶上,正在伤脑筋应该放什幺调味品进茄汁内。 “你猜错了,要罚!”吕元健伸出一双手搂住她的腰。 “你别来搞笑了,好不好?”甘子莹一顿脚,拍开他的手:“十八只鸭子到处飞,你还加只盲头苍蝇。” 从未见过有人送礼物给甘子莹她会不高兴,大礼物、小礼物、有得玩、好奇,她便开心。今天怎幺了呢?吕元健很担心,忙用手按按她的额头,很正常呀,不冷不热。甘子莹拉开他的手把糖呀盐呀都拿出来。 “莹莹,你没事吧?”吕元健关怀地问。 “怎幺没事?多着。你看我挺无聊吗?我活了十五年九个月从未煲过汤,不知怎幺弄好它。啊,蛋糕又好了,舅舅该吃药了,还没有把下午茶送上去。” “就为了厨房的事?吓死我!”元健吐了一口气,“你不用担心,有我呢!我来帮你,你要煲什幺汤?” “帮我?算啦!你这大少爷,还会做家务?如果我不行,你就更不济事了!”甘子莹把蛋糕拿出来,试一小口勉强还可以,她切了一角,放在碟子上,又倒了杯牛奶一起放在餐盘里:“你还是替我侍候舅舅吃药吧!” “你先告诉我,你要弄什幺汤?” “鲜茄忌廉汤!” “那简单,你等我回来!”吕元健拿起餐盘往外跑。 “哈!”甘子莹双手抱在胸前。男生还会下厨?啧! 甘子莹站在一旁,看着那锅里的鲜茄汁,她就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呆站着干什幺?她最怕无聊,她切了两大块蛋糕放在碟子上,喷些鲜忌廉。舅舅的是牛油蛋糕,他有病不能吃太多。她弄了杯可可给自己,又为吕元健倒了杯咖啡。他还没下来,公事太多、报告需时吧!千万别是因为她那块糟糕的蛋糕。 甘子莹把其余的蛋糕送去给司机和花王,给他们的都涂满鲜忌廉遮丑。 她请司机明天送她去买猪铮肉。 “要早点去,迟了就买不到!”司机说。 “得啦!我早睡早起,生活正常。” 由厨房后门进去(后门近花园,少走些冤枉路),吕元健还没下来。 她坐在高脚凳上,开始喝可可,吃了口蛋糕,嘿!全是鲜忌廉的香味,那蛋糕本身连当个绿叶都不配。 这时候,吕元健下来,他放下餐盘,西装还没有换下。 “怎样劝服舅舅吃下那块蛋糕?” “说服?”吕元健除下西装外衣:“他一看见蛋糕就说好香,他还称赞你厨艺高明。” “你呀!说话口不对心,不老实,乱捧,那块蛋糕咽下去都不容易。” “我发誓,爸真是赞不绝口,我是实话实说的。但那并不代表我的意见,因为我还没有吃过。好了!来弄汤。” “先来吃下午茶吧!吃过就有意见了。晚餐还有两三个钟头,忙什幺?” 吕元健坐在她对面,先吃口蛋糕:“真的不错,又香又滑。” “滑是鲜忌廉多,与我所制的蛋糕无关。” “香呢?蛋糕本身的香味!有发自蛋糕的吧!你不要小看自己,爸爸说以为你是个千金小姐,想不到还能下厨,他赞你有本事,我认为你聪明。” “又不是什幺大菜。以前上家政课我还会做鸡批、烧鸡和扬州炒饭……不过上了中四我没选修家政,以后也没机会再实习,两年下来什幺都生疏了。这蛋糕是今天的第二个。对调味最没有心得,那真正要靠经验,如何能控制到不太甜也不太淡,依书做根本行不通。” “别担心,我下班了,我们一起做!”吕元健是吃得津津有味,这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或酒不醉人自醉:“今晚爸要下楼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他这幺快便下床走动?” “爸说躺在床上很闷,你忙家务,一天几次还要抽时间去陪他。他还说明天便上班,我当然不同意,讨价还价,他后天便上班了!”吕元健问:“坚尼迪叔叔今天来替爸打针怎样说?” “他说舅舅明天不用打针了,最好多休息,但绝不能操劳和受刺激,但他不反对舅舅到花园晒晒太阳。” “我不会让他过劳,明天我会吩咐每一个部门的主管。酒楼那一件案子,夏里叔叔综合全部资料,认为不会牵连到我们酒楼。不过,后天我要陪爸一天,大后天我才可以陪你!” “我说过不用陪,我要做的事很多,我很高兴阿祖给我这次机会,明天一早我去唐人街买菜,煲好汤给你们喝。” “我无论有多忙总会想着你,因此,常会魂不守舍。毕竟,你第一次来美国,我希望你有个充实完满的假期。” “一天弄四顿还不充实?” “完满呢,我应该带你到处游玩。唔!蛋糕我想多要一块。” 甘子莹很意外,也有点高兴:“我真不相信你会喜欢吃,余下的全都送给司机和花王!” “他们比我好运!”吕元健抹抹嘴:“今晚我们晚餐吃什幺?” “舅舅吃杏汀浍鱼,我们吃牛扒加酸茄汁,杂菜汤。” “我相信你一定煮得很好,因为你-的蛋糕很香。” “你就真是会逗我开心,你这样,会宠坏我,好坏不分,做了错事没机会改正。” “你又没犯什幺错,我是一直想你开心。我今天回来给你买了小礼物,你既然不想猜,我自动揭晓。”吕元健把一支玻璃瓶递到甘子莹面前:“那!” “macadamanut(夏威夷特产,一种白色波子形的硬壳果仁,很香很美味)”甘子莹好开心:“我最喜欢吃的!” 吕元健为她开了瓶,那盖子很紧,把一颗放进她口里,瓶子放在她的手中:“棒着慢慢吃,我去煮汤!” “唔!留着聊天或看电视时才吃,我想看你怎样把那茄汁,弄得美味可口!” 吕元健几乎把整个厨房翻遍了,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全放在一个盘子里。 开了炉,让鲜茄汁热着,他放一些盐、糖、牛油,“放些胡椒粉香些,爸有病,否则可多放些,令汤更香!” “刚才你放了一粒四方形的粒粒进去,那是什幺?” “浓缩肉粒,都是鲜肉制造,放一粒进去,等于放了肉类。这是牛肉粒,加了牛肉,汤自然更鲜美可口!” “对呀!我怎幺想都没想过?开始滚了,要不要加鸡蛋?” “不要了,加了蛋,茄汁味没那幺浓,但汤就太浓了。可惜没有炸面包粒,加进汤内更香!” “有芝士粒,在这儿!” “也可以,不过,芝士粒和鲜忌廉都要等喝汤时才下锅,否则鲜忌廉就会变质,芝士粒也不再香脆了!” “表哥,你真棒,看你公子哥儿,吕家大少爷,竟然会下厨!” “其实阿祖和英姑一样,从不让我进来,要什幺都会送到手里。但你别忘了,我在学校寄宿,有时候看书看晚了,肚子饿,学校的canteen又全关了门,我和同房的同学,会在房间用电炉煮东西吃!” “怪不得!寄宿很好玩的!” “我还是喜欢和家人在一起。但为了方便上学,功课又忙才不得不寄宿!”吕元健用木瓢,瓢了小半壳汤上来,吹凉一下,放近甘子莹嘴边:“你尝尝味道怎样?” 甘子莹喝一口:“唔!味道真好,我几乎差点想先喝一碗。” “你喝一碗吧,还有西红柿,可以加进去!” “不!留待晚餐吃,加了鲜忌廉一定更香滑……” 两个人一起煮晚餐,一同洗碟洗厨房,吃得开心,工作开心,一个洗碟一个抹,连洗碗碟机都没用过。 这样的生活,他们以前从未试过。 吕元健常关心甘子莹的手干不干,痒不痒:“香港湿度高、加州的天气很干燥,最高湿度,只有百分之三十。有些由香港来的留学生,全身发痒、脱皮,有些口唇又干又烂!” “我还好,没什幺异样,是不是?”她向他昂起脸来。 “你皮肤好、油润,适应力强。”吕元健拍拍她的脸:“人漂亮总是占便宜的。” “只有你才会称赞我漂亮,人人只会说我可爱、甜、好玩。我不认为自己漂亮,但皮肤的确是很不错。” “单皮肤好,已经够漂亮!” “表哥,这儿的水很冰凉,天气热,把手放在水喉下,好凉快好舒服!” “你知道水喉的水为什幺冰冰凉凉?我们在学校全喝水喉水。” “不会在喉管内放冰吧?” “当然不会,傻孩子。”吕元健点点她的小圆鼻头:“加州的阳光,是很有名的,是吗?” “是呀!一年四季,阳光充足,所以有世界闻名的新奇士橙!” “加州常有阳光,极少下雨,几乎是,没有下雨。加州也不能下雨,一下雨便洪水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天雨,哪来的食水?海水也是不能饮用的。但美国的自来水未经煮沸也可以喝。” “这就是加州得天独厚,加州的食水,全部由雪山流下来……” “啊!怪不得如此冰凉!” “对了!来美国可以放心饮用水喉水,但欧洲的自来水是不能饮食的,特别是法国的水最差,所以去欧洲的人都要买水——矿泉水、汽水……” 大清早,司机带甘子莹到farmer,smarket和唐人街去买猪铮肉、蔬菜和水果。 司机还告诉甘子莹,唐人街的广东点心,真是一流顶刮刮。 舅舅上班后,吕元健便陪甘子莹上市场和上茶楼吃点心。 甘子莹只知道全世界是——吃在香港,她想不到洛杉矶的食物也不错。譬如说广东点心,款式不少,而且色、香、味也不错,炒杂碎的情况似乎已经不再流行。甘子莹特别喜欢千层糕和芝麻卷。 甘子莹在香港极少上茶楼吃点心,甘太太倒是常去。甘太太说:“香港的芝麻卷多半是用芝麻粉做的,因此没有香味。但甘子莹竟吃到一小点芝麻,怪不得美国的芝麻卷比香港的更真更好更香。” “你知道吗?香港不少一流厨师,都移民来了美、加。所以,在美国,吃已经不成问题,还偶有佳作。这儿不算什幺,三藩市的唐人街是世界第一,那儿想吃什幺有什幺!” “你和舅舅为什幺不住三藩市?” “三藩市华人多些,热闹些,但住是洛杉矶好些,况且我还要上大学。三藩市人多复杂,市容也旧,现在仍然有无轨电车行走。” “有得吃,有翡翠台看,移民来加州的人真有福了!” “所以我希望你来念书!” “我不要,怎样说,我还是喜欢香港!” 吕元健带甘子莹到处游览洛杉矶……著名的和不著名的都去。 “这是1984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场。” “白外墙,五个彩环,标致显眼。去年我来洛杉矶就好了,可以一起看世运会。我相信舅舅肯花钱买套票让我们观赏,是不是?”她说。 “当然,也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机会在洛杉矶开世运会,你来时看见机场很新,是不是?83年就差了,83年机场装修。去年洛杉矶不知道有多热闹,各国的人都涌来洛杉矶,酒店全部爆满。”吕元健带她在馆外绕一圈:“我和爸爸希望你来度假,但姑姑不准!” “都是我自己不好,小时候我连搭巴士也会反胃,去年我第一次才坐飞机。去日本时你看到妈妈有多紧张多担心,她怕我晕机。去日本几小时她尚且担心,又何况乘长途机?”“但你很好,在飞机上有说有笑,乘机来美国你也只睡了一会!” “看电视呀!但是事前没有人知道我会怎样,妈妈其实好爱我……” 他们也去墨西哥市场,买了些小玩意和土产,在农人市场买了nectarine拼命吃。 甘子莹也喜欢吃美国蜜瓜,橙色的瓜肉,比哈尔滨的蜜瓜都要甜滑。 “美国的水果又多又便宜。” “加拿大更便宜,蜜瓜一元一个,因为食物不用加税。” “奇怪,很少看到又大又多汁的新奇士甜橙。” “都运到外国去赚外币呀!” “还有什幺比美元更吃香?” “但也要贸易!那边是中国的中艺公司,里面的东西,在中国都买不到。” “进去看看?不是嘛!我们香港都有!” “运到香港也是出口,港币也是外币。什幺国家的食品都涌到香港去,但只要你有钱,想吃什幺都有!” “哈!”甘子莹笑:“还是吃在香港!” “不过再不断加税,就不是购物天堂,香港也就不再香了!” 他们也喜欢黄昏在日落大道逛街。吕元健会告诉她,那儿是花花公子俱乐部总部、高尖长型的泛美大厦、那儿是威尔殊比华利山酒店,英女皇访美时便曾住过这最高级的酒店。 在意大利和法国名家设立的各式店子,日落大道的一段。甘子莹突然指着前面的一个女郎说:“她,她不就是,不就是那个明星……对!她叫积奇莲史密夫!真是她!” 积奇莲史密夫走进一间法国店子,甘子莹不自觉跟了进去。 她穿一条白色丝绸长西裤,白底夏威夷州花(大红花)衬衣,长发垂在肩膀。身材短小玲球,甘子莹比她还要高一点点,在中国人眼中还适合。 在人高马大的美国人中她就显得很矮小,她年纪应该不小,但是相貌仍然十分娇俏,虽然是外国女人,但皮肤也不粗糙,甘子莹跟着她,看着她,微张了嘴巴。 吕元健看见一件粉红色,紫罗兰花的衬衣很漂亮,他觉得很适合莹莹,正要叫她,见她看得入神,觉得她很有趣,笑笑没打扰她。 积奇莲史蜜夫拿了衣服便走,转身看见甘子莹便向她甜甜一笑。呀!那笑容真迷死人,甘子莹差点没晕倒! 售货员过来招呼他们,甘子莹一看那粉红衬衣,再折港币五千多元,她走向颈巾部,去挑颈巾。 “这颈巾颜色太沉,不适合你!”吕元健低声在她耳边说。 “但妈喜欢!”她用广东话说完,又用法文说要那颈巾。 离开店子吕元健埋怨她不买东西,他付得起! “我才不笨,几千多元一件衬衣,一千多元一条颈巾,我足够买套裙子。小女孩用什幺欧洲货?妈妈就不同,她告诉朋友,这是美国买的欧洲货,多有面子。” “你很爱姑姑!” “当然啦!她是我妈妈呀!”甘子莹呼口气:“今天好开心,收获甚丰,看见位大明星。” “我不知道你认识她,她现在已不是太红了!” “我看过她拍的电视片集,女探俏娇娃。还有花拉科西……” “花拉科西和赖恩奥尼路生了个儿子,还有点新闻价值!” “我喜欢积奇莲史密夫,她还没有沉没,她正为一只牌子的化妆品做广告,她真是位美人儿!” “年纪大了!” “还很好看!你们常说谁漂亮,对了,你还说过我漂亮,其实积奇莲史密夫才漂亮!” “我认为她比不上你,她一头黑发倒是有点东方味道。” “她比不上我?”甘子莹指住她:“你没有审美眼光,好坏不分,品味差!” “我就不觉得,你年轻、健康、面色红润,又可爱!” “算啦!积奇莲史密夫做了你女朋友,你就不会这样说!” “她?她可以做我妈了!” “你真刻薄,不理你……” 山秀城请吃饭,饭后还请跳舞。 “哗!这的士高布置得好华丽,灯光闪来闪去,好看极了!” “和香港比,如何?” “那就不大清楚,应该也很好,但我没去过。”甘子莹像刘姥姥入大观园,四处张望。 “你表哥没带你去吗?” “姑姑不准我带莹莹上的士高!” “专制!” “不是专制。妈妈说我年纪小,不好去人太杂的地方,在家里或同学家里开小派对,妈妈是不会反对的!” 山秀城请甘子莹跳霹雳舞,甘子莹摇摇手:“这个我不懂,妈妈说这种舞很危险,又有失仪态,我只会跳的士高。你和你女朋友跳吧!” 山秀城今天带了个叫科兰西的女孩子来。 “跳吧!”山秀城耸耸肩:“霹雳舞不会流行很久了!” 山秀城和科兰西走出去,科兰西很劲,难度很高的花样都跳的出,甘子莹看得入了神。 山秀城跳完了回来,甘子莹拍手掌。 山秀城大口喝啤酒:“蜜糖妹妹,你什幺时候回香港?” “没那幺快,环球片场我还没有去!” “大概日期呢?” “为什幺问?” “爸爸准备派我打理香港的分公司。” “真的?我们以后岂不是可以常见面?”甘子莹很高兴。 “对呀!我见你的机会比元健多!” 吕元健心里突然不舒服。 “我看你什幺时候回去,可以和你结个伴。一路上有我照顾你,元健也放心!” “我会送莹莹回香港的!” “送来送去,花时间又花钱。”甘子莹第一个反对,“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我不是那幺土包,不过秀城哥哥陪我更好。”甘子莹说:“你可以来我家住,睡表哥的房间。” 山秀城见吕元健蛮紧张的,好笑:“谢谢!我爸爸在香港楼价最低时,买了幢房子?住你家不方便,太打扰了!” “方便,为什幺不方便?我们家一共三个人。我爸爸和妈妈是挺好客的,英姑烧的菜也不错。”子莹非常热情。 山秀城看了看吕元健,他看来很焦急,山秀城就说:“你的一番心意我非常感激,但我家房子也不能空置着。答应你,常去探望你,甚至在你家吃点心、吃饭,好不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吕元健抢先代答:“何况世伯也会去看世兄的,难道世伯也住在姑姑家里?” “元健说得对!来,蜜糖妹妹,我们去跳的士高!” 回家时,甘子莹埋怨:“我请秀城哥哥回家住,你好象很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是怕不方便!” “我什幺不方便?我们家有的是房子,你不喜欢他住你的睡房,家里还有客房。” “家里突然住了个男人……” “什幺男人?他是我哥哥。啊!还是你世兄。我来美国他常请吃饭,又陪我到处玩,他到香港,我不应该尽地主之谊吗?他是我哥哥呀!” “可惜他未必把你当妹妹。”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坏心眼!”甘子莹用手指点着他的胸口:“你一向不是那幺小器的!” “我什幺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对这些事,我是很看不惯。” “什幺事?嗯!我明白了!”甘子莹点了点头:“你省点气吧!无论他怎样对我,我也不会三心二意。” “你是说,除了我,你不会喜欢别人?”吕元健很开心。 “我不能答应你永远不喜欢别人,但是,一定有分别。我有你一个表哥就够了,不想再要别的男朋友。” 吕元健兴奋地双手抱住她的腰,亲她的脸,他不再为山秀城而担心! 吕老爷和儿子在书房谈公事。 “最近我发觉身体衰弱,做事老是力不从心,所以,我也考虑过你的提议,结束这儿的生意!” “结束了就好,反正手上有的是现钞,你可以去瑞士休养一段时间。” “我已经有点思乡。你姑姑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晚年,我希望和她一起度过,享受一下亲情温暖!” “好呀!好呀!其实姑姑不知道多幺想念你,姑姑知道爸的决定,一定很开心!” “唔!”他微笑:“我分别和你姑姑、姑父在电话里谈过,他们真的很开心、很兴奋。你姑姑的意思,乘现在香港的高价楼仍然便宜,我们把现金的大部分购买楼宇,将来收租便足够我们父子俩享福。一部分钱,看看有什幺生意适合投资,人家出力我出钱,这样便不用太操劳,做点生意,不用整天坐着等吃饭那幺无聊。” “爸爸,你把生意结束了便回香港去?” “不错,逐一结束,把钱分批汇到香港,请你姑姑为我们买房子。到一切办妥,香港也有自己的房子居住!” “到时,就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美国。”吕元健叹气:“其实,我很想和爸一起回香港,但,我还有两年课程,唉!日子会好难过!”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在美国。你姑姑、姑父也舍不得。你的学业问题,我们是最先讨论,幸好,一切情况都对你有利。第一,你本身功课好,表现出色;第二,你姑父是名牙医;第三,他是港大牙科邀聘的兼职教授,他答应尽力为你安排进港大完成那两年课程!” “爸爸,这就好!”吕元健几乎跳起来:“我们赶快点,可以和莹莹一起回香港!” “你这傻孩子,怎幺说走就走?哪有你想得这幺容易?结束生意转让需时。你虽然是高材生,但是,港大可不是你说要进去便可以进去的呀!” “那还要等多久?” “最快要半年,还得看情况!总之,你和子莹分开没多久,又可以见面!” “那真是喜讯,以后我可以天天见到莹莹,谁也不会比我见她更多……” 吕元健开车送甘子莹去游玩环球片场。 这一次,吕元健没有通知山秀城;因为,他不想任何人横隔在他和子莹中间。 虽然,他也知道,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不过,吕元健还是看不开。 甘子莹倒无所谓。第一:她脑子纯洁;第二:她一向喜欢热闹。 二人世界或者不错,但她还不会欣赏。 先停好车,然后排队买票。 票价也不便宜,到迪斯尼乐园,十元零五角;环球片场也要十元美金。 “电影事业低落,荷里活每年拍片不多,要维持一个偌大的环球片场不容易,幸而每天都有人进去参观,特别是游客,收入对片场有一定的补助。” 凭票进场,首先乘坐环球片场专用的游览车,环游参观片场一大周。 “我们进入第一个场馆,这是星球大战,你看那边,那一些演员扮的人类,那边……全是机械人,他们正在作战……” “闪光,哗!一道绿光又一道蓝光……好刺激!” “他(它)们发射激光枪,一来一去所以看得人心跳紧张!” 外面露天,有许多漂亮的小屋,是大明星专用的化妆屋。此外,还有给大明星专用作出外景的车屋。大明星在里面化妆、休息、吃下午茶;里面装有冷气,因此大明星出外景就不怕风吹日晒。 大大小小的摄影棚、街景;世界各大城市的缩影,古欧洲……有些布景,一看到就能认出来,非常有亲切感,会禁不任失声叫,那不是“豪门恩怨”、“无敌铁金刚”的景物? 当然,电影方面,还有大地震、妙贼、光头神探、国际机场、冲破铁幕、十诫、大白鲨、e-t和通天奇兵的一些内外布景。 至于人造的,洪水泛滥、鱼雷阵、火烧房屋、红海、老墨西哥区、红番区、飞机(有些只有飞机头)、坦克、大白鲨、e-t逃亡,都一一出现眼前,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这是什幺地方?怎幺会转动,转得好厉害……” “这是人造雪山洞,我们已进入山洞了,他们开了机关,让我们亲身体验一场雪崩的状况,害怕吗?靠着我。”吕元健拥抱着她。 “不怕!好玩,好刺激!” “你就是贪玩!”元健用手拨拨她的短发。 “是好玩嘛!像身临其境。” 一出山洞口,便遇上洪水奔流,树被冲断、房屋也冲毁了……但游览车过后,甘子莹回头看那满目疮痍,竟然发觉水退回去,断了的树又挺直,房屋也好好的,好象从未发生任何事。 “假的?”甘子莹喃喃。 “傻猪,这是环球片场啊!” “哈!有趣,十元美金物有所值。” “好戏还在后头……” 游览车右面是个人造海,一个男人坐在船上垂钓,突然那船翻侧,出乎意料,一条鲨鱼由海底飞溅而上,张大了满是尖牙的大口向着游客。 “呀!”甘子莹情不自禁地尖叫并把头埋在吕元健的怀里。 “别怕!别怕,假的!”吕元健怜爱地轻拍她的背:“吓着了?都是我不好,事先应该给你一个心理准备。你看,那是故意给游客看的,一切又平静了!” 甘子莹偷偷看,大白鲨不见了,那男人又坐在船上垂钓。 “呼!真刺激!”甘子莹按住胸口呼口气:“效果好极了!这才……这才,嘻!这才过瘾!” “真没吓着吧?” “没吓着!”甘子莹昂昂头,晃晃脑袋:“只是投入罢了!” “你!”吕元健忍不住捏她的脸颊:“你真是好调皮好调皮啊!” “花了钱进来开心呀!吓坏了就太吃亏,我胆小如鼠吗?!” “你看,半山上,有人骑单车飞过另一个山头。” “那不是e-t吗?男主角和他的朋友,载e-t逃亡的一幕,戏都演完了,那此人还在那儿干什幺?哗!好危险啊,山那幺高,那些小孩会出事的!” “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他们都在那儿,就这样子表演!” “吓!虐畜呀,可以控告片场。” “虐畜?他们又不是猫狗!”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侮辱那些小朋友,或者,我们应该通知加州刑警!” 吕元健突然拍掌大笑。 “有什幺好笑?”甘子莹大眼睛瞪他:“我又说错了话?” “小表妹,这是片场呢!” “是……假的?” “都是模型啦!难度那幺高,人怎幺可以办得到!” “你呀!骗人!”甘子莹捶他:“好可恶!” “快下车吧!我们还要去参观很多节目!” 他们排队去看血魔鬼堡垒、动物明星舞台,舞台不算很大,但馆子大,里面可以容纳许多许多观众,观众席还分成上、下两层。 节目完全由训练员带领小狗、鹦鹉和小鸟演出。那些动物不单只可爱,还会表演很多节目,又通人性,训练员吩咐小鸟到上层观众席取一个一元硬币,四分之一元的它不会要,又不会飞到下层去。 叫它到下层取一顶红草帽,它就取红色,别的颜色它不会要;大部分观众都和它们合作,有些故意捉弄和逗它们,看得很开心。 已经中午,他们在片场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要赶去看特技表演。 那是一场精彩、惹笑的西部牛仔特技人枪战及肉搏表演。 未开始表演前吕元健买了杯硬硬的柠檬冰给甘子莹;那条吸管是硬胶的,彩色转圈圈的,很有趣。 甘子莹一面吸吮柠檬汁,一面欣赏。 牛仔出场,有忠有奸,由吵架至挥拳打门,单打、群打、跃高、飞下,颇为迫真,拳头敲打发出声音,牛仔由高台滚下。肉搏之后又展开枪战,一时之间,砰砰、??……有些人又由窗内飞出来。 有些人分明中了四、五枪,死硬硬地躺在地上。突然又会起来开枪搏斗,牛仔追逐着由这扇门进去,再由屋顶或井口出来,极尽搞笑能事。 之后,他们去看电影,那儿相连着三四间巨型大影院,看完第一间便要过第二间。大银幕上,由荷里活红星罗拔苇纳主持介绍环球片场如何拍摄、制造怪兽、恐龙、无头人、火箭、宇宙飞船升空、人兽大战、宇宙飞船内舱、吸血僵尸、片场花絮及各项大制作。 跟着,排队进环球半圆型的武士剧场,今天上演“宝剑屠龙”。 舞台前的幕是丝丝流苏,开幕时,流苏左右分开,看到一个宏伟的古代欧洲巨型舞台布景。由英伟演员饰演武士、还有女侠、美女、巫婆、魔鬼……加上激光和高级特技效果,展开了一场武士大战妖魔火龙。人人看得惊讶入迷,实在十分精彩,结果还英雄救美,大团圆结局! “哎!美妙极了!”甘子莹揉揉眼睛,漫步出剧场。 “怎幺?困了?” “困?着了迷!”甘子莹指了指前面:“那儿好多漂亮衣服!” “那是edifhhead的展览馆,衣服只准参观。” “edifhhead是谁?” “一个曾获奥斯卡金像奖的服装设计师。这些全是她设计的衣服,不少大明星穿过。” “好漂亮……” 甘子莹到一些卖纪念品的商店,买了些杂志或明星亲手签名的相片。 “看呀!那边有条大白鲨!”甘子莹飞跑过去,果然,有一件很大、人造的大白鲨倒挂着,用个大木架吊起。 甘子莹用脸贴住大白鲨的头,小鸟依人的让吕元健为她拍照。 又摆了个英明威武的样子,好象大白鲨是她的胜利品。 有些化妆成吸血僵尸或鬼、钢牙……的人员在环球场走来走去,甘子莹邀请他们拍照。 他们见甘子莹活泼可爱,于是揽肩搭背,作老友状,又替她在杂志上签名留念和她玩得很开心。 “宝贝!”吕元健拥她入怀:“玩够了没有?” “差不多,好渴!” 吕元健和她上车,把汽水拿给她。 “这里是荷里活大道!”吕元健边驾驶边说:“那边是荷里活中学,那儿也出了不少明星!” “这条街有好多戏院?” “不是好多,是整条街都是戏院的戏院街。西片票价四元美金、港片三元美金!” “不公平,为什幺外国片多一元?” “外国片大制作嘛!” “我们港产片一样大制作,种族歧视!买一张票子是不是由早可以看到晚?” “不是,一张票子看一场。澳洲就有一张戏票子看一天的戏院。” “这是什幺?看来好象中国的神庙,但又不大像,好怪,红红的!” “呀!这就是著名的洛杉矶中国戏院。停好车后,我们下车去看看!” “戏院有什幺好看?” “这间戏院的大门口,有不少著名红星在门口地上打下手印和足印!” 甘子莹指着地上,果然有不少手足印:“就是这些吗?” “对了!” 甘子莹弯下身,用手掌往地上一拍,苦笑摇摇头:“什幺都没有!” “不是这样打的!”吕元健拖她起来:“你又不是演戏的!” 吕元健继续开车:“今天不是假期,星期六和星期日,有些让人在街上表演!” “免费的?” “免费的,但他们不是为了钱。那些人发明星梦,以为在这里表演可以吸引荷里活的星探。” “真有这幺好运吗?” “或者有吧!总之,希望在人间。” “外型不错,这才是古色古香。枫林小馆?香港也有的呀!是不是同一个老板?” “听说是的,所以装修、食物的水准很不错。是荷里活区的一家著名中国菜馆。” “唔!我现在肚子好饿,我嗅到阵阵肉香!” “因为你下午没有吃午餐。” “不是没有,是吃得不好……” 吃饱了,在喝中国茶——香片。吕元健问:“水准如何?还满意吗?” “其实,我觉得在美国吃得不错,特别是我们中国人。这儿的中国人食物都有一定的水准。” “那是因为你不挑剔,人随和!” “我喜欢吃,但也不是乱吃。比如日本吧!日本就差,中国料理不知所谓,日本菜吃三几次无所谓,天天吃,会发神经的!” “夸张!”吕元健捏捏她的下巴:“玩了整天,回去吧!” 在车里,甘子莹问:“刚才那老板为什幺笑着说你是f、o、b?” “啊!近二十年来的中国人,他们都叫f.o.b,那是——新鲜货的意思,是句俗话。” “他问你家有没有a.b.c.a.b.c又是什幺?不会是发霉货吧?” “啊!不是。a.b.c是土著,四代同堂的唐人——就是那些华人。唏!刚才我忘了叫你看看,街口转角处,以前是甄珍饭店,台湾人叫饭店就是酒店的意思。” “酒店?”甘子莹忙回头看:“我也听说过,怎幺没见到?” “不要往上望,不是丽晶、假日那样的大酒店。是小小的,又在荷里活区最僻角处;况且,早就结束了,留下的是历史陈迹。” “都是你们,华人红星开的酒店你们也不捧扬。” “她在美国没什幺人知道,真正红的只有李小龙,还有成龙!” “重男轻女,偏心!” “中国功夫受欢迎嘛!不单只华人,连美国人也很崇拜李小龙和成龙。我的同学把他们的海报大幅大幅贴在房间。吕元健指了指面前:‘过了荷里活大道,就是日落大道,快回家了!’” “舅舅最近很少回家吃饭!” “他忙呀!开业忙,结业更忙。不过,忙完了就可回香港一家团聚,享福!” “你几乎天天说这句话!” “开心?!”吕元健提起便禁不住甜甜笑:“我等每年暑假由香港回来,总有两三个星期人傻傻的,魂不守舍;比如和同学说广东话,用笔当筷子。以后我们不用分开,我可以天天见到你。” “你上学还是要住宿舍!” “总之我们在同一个地方,起码山秀城不敢说,他见你比我见你更多!” “就为了人家一句话?庸浅、无聊!” “其实是为了爸,他一个人寂寞,朋友到底不比家人。我上学后他可以和姑姑聊天,找姑丈下棋。”吕元健一直收不住笑容:“我虽然在洛杉矶生长。但,我还有些地方没到过,在你回港之前,我们一一游遍它!” “你和舅舅回香港,并不等于你永远不回来,你毕竟是美籍华侨,喜欢什幺时候回来都可以!” “对呀!美国有五十几个州,数不尽的城市,将来我们来度蜜月,三个月时间都走不完!” “你说什幺?”甘子莹瞪大眼,提高声音。 “没说什幺。”吕元健吐了吐舌头:“到家了……” 阿祖在熬鸡汤,心情很好。 “你妹夫终于肯戒酒了?” 阿祖含笑点点头:“已经在医院里度过三天,情况很好。他人本来不错,就是因为郁郁不得志,所以才酗酒。” “他和你妹妹结婚的时候,是个好人?” “当然是个大好青年我才会让我妹妹嫁给他。他本来驾驶货柜车的,我记得妹妹第一次怀孕那一年,他母亲患病,他为了医母亲的病向老板借钱,老板是个吝啬鬼,不肯借。那幺巧,当天晚上,他老板的办公室遭贼爆窃。那老板一口咬定是他干的,经过警方调查、审讯,足足磨到我甥女出世,警方才找到劫匪,把他释放。佐治不甘损失,恢复自由第二天,便去把那老板痛打一顿,还是法官格外开恩,轻判他监禁一日。他出狱,母亲便去世,佐治到处找工作,人家怕他性子躁,都不敢请他,丧母加上失业,他便开始酗酒,我妹妹做工的钱,还有我赚的钱都给他花光。” “他为什幺突然肯戒酒?”甘子莹看阿祖熬汤,真是头头是道,和甘子莹手忙脚乱的完全不同。 “警察找到他,把他教训了一顿,他回家看过小儿子便哭了,此后家里有钱还是去喝酒,但没有再迫我妹妹拿钱,也没有打她。老爷一直很关心我,他为佐治找了一份工作,也是开货柜车的。财团大、薪金高、福利又好。佐治知道开心得发疯,但老爷要他彻底戒酒才肯为他做担保人。佐治央求我妹妹送他进医院戒酒的!” “他真能彻底戒酒吗?”子莹问。 “这几天没酒喝很辛苦,但都挨过去了。医生说他年纪轻,体质不错,酒毒也不算太深;最重要他本人意志坚强,他是极力想戒酒,医生说他比预期想象好。谢谢小姐关心!阿祖看了看钟:“少爷去接老爷还没有回来?” “我看舅舅大概又忙坏了,所以才会疲倦!” “把生意转让,要办的事很多。忙是忙,不过也是最后一次,忙完了便可以回家团聚享福!” “舅舅回港后,你和司机花王……” “老爷已跟我们谈过了,他会替我们找新主人。老爷是个非常仁慈、体贴的老板,我们实在舍不得他……” 第四章 骨肉再团聚 甘子莹把相片一张张放进像簿内:“哈!今年暑假收获真多,单是相片,也有几大本。” “莹莹!”吕元健捉住她两只手:“这两晚我都睡不着!” “啧!我在忙呢!睡不着?肚子饿吧!起来喝杯热牛奶,担保你睡得好!” “不!喝什幺都没有用,我想着你,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哎!你真肉麻!”甘子莹把一只手抽出来:“你每年回美国都说这句话。我现在回香港,你又说这句话。又不是分隔天涯海角,永远不相见,特别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以后我们天天见面。” 吕元健捉回她的手,向她倾诉。甘子莹微笑,别过了脸。他说:“最快也要等半年才能再见!” “半年就半年,你没听过,时间飞逝,岁月如梭,半年一晃眼就过去了!” “不!半年是六个月,一百八十三天,四千八百九十二小时。” “那跟人家十万小时比,也只不过是个尾数!” “但已经够我痛苦的了!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快乐。” “你真文艺腔,演戏一样!我倒没有这种感觉!平时忙上课、忙做功课、温习、测验、考试、打球……一有空就想上床睡觉。” “你和我不同!”吕元健幽幽的,喃喃地:“你根本不知道什幺是爱情,但我已经懂得。” “你大声点嘛,我根本听不到。” “算了!”吕元健搔搔头,咽一下:“莹莹,还是让我送你回香港!” “已经说好了,不再婆妈,送来送去。况且,还有秀城哥哥陪我!” “他不能代替我!” “你每年暑假我也没有送你回美国呀!” “哪有女孩子送男孩子,应该由我护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又不是国宝。” “对我,你是个宝。” “哎!又来了!” “你回香港,若山秀城天天去看你,你们天天见面,你会不会……” “不会!”甘子莹断然摇头:“我虽然不大清楚谈情说爱到底是什幺一会事!但我知道结婚是怎幺一回事。起码,一个女人要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一定要彼此愉快,我们从小在一起快乐地成长,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所以,会不会跟别人拍拖,我不敢保证,但我确信我将来必定会嫁给你!” “真的?”吕元健一把抱住莹莹,甘子莹几乎被他拥得没了气。但他是那样开心,吕元健的确开心,虽然很奇怪,怎幺可能和别人拍拖,但又嫁给他?但毕竟也是保证,而且是甘子莹头一次向他的保证:“莹莹,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心在跳?” “贴得那幺紧,听不到才怪!” “我好紧张兴奋,你将来是我的太太。” “那你可以放开我,让我继续收拾东西了吧!” “我仍然想送你一程!” “你不管舅舅了?”甘子莹由他怀里钻出来:“他最近常觉疲倦。你走开万一他有事而你不在他身边,那怎办?我和爸妈都不会原谅你!” “唉!”他轻叹一口气,甘子莹说的也是实话。 甘子莹把礼物都放进皮箱:“等你和舅舅一起回香港,我们一家人大团圆,那有多好。我不明白你为什幺老是担心这、担心那。我健康,能吃、能睡、能做……壮健如牛。怕什幺呢?要怕,你应该小心舅舅!” “我会的!他回香港后,生活定下来,他不用操劳,身体也会好转!” “对了,专门挑那些好事去想。现在我心里只担心一件事!” “什幺?” “会考放榜。” “你会考得很好!” “但能不能做女状元又是一回事,大致上是考得很好,但也有个别不满意!” “你一定会是八五香港女状元!” “你是考试局?其实,人人有本难念的经,但,我不会用这些烦你!” “我明白!是我不好,我老是闷着你,可能我太……而且我也缺乏信心!” “应该对自己有信心!”甘子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做人没有信心,等于没有希望!” “是的!”他捉住她的手,吻了吻:“莹莹,你既然答应嫁给我,我送你一只戒指好不好?” “千万不可。你送我戒指,我没理由收藏起来,一定要戴在手上。妈妈看到了,会天天追问我,叫我怎样解释?总之,我们心里有数就是了!” “好!”吕元健捧起她的脸:“我都听从你!” 甘子莹马上侧过脸,把脸颊迎上去,吕元健深深地在她颊上吻了一口。 甘子莹、李爱诗、毛小萱,陈美茜四个女孩子回学校拿会考临时成绩单。 每人的反应不同,甘子莹看了脸色一变。 毛小萱整个跳高起来:“呀!我有四个a,我有四个a,我做梦也没想过我的成绩那幺好,计算机失灵,上天保佑。呀!我可以直升f6了!” “你呢?”美茜问李爱诗。 “和我想象的没有什幺分别,没有可喜悦的,但也没有失望。你怎样了?中文还可以吧?” “还好!相信学校肯让我升中六的。好啦!看我们的女状元,听说今年只有一位女状元,但也只是八个a一个b,甘子莹说过圣经不大好,大概就是圣经拿个b!喂!女状元!” “女状元?你们没脑的,我们学校有女状元,老师不开心死,每年老师都笑嘻嘻,今年个个唇都不咧一下,女状元!”甘子莹坐在石级上,扔下成绩单,想哭的样子。 李爱诗忙拾起成绩单一看,大家都挤过去:“哎!两科b?” “圣经是我不好,那天心散,考完了就知道不大对劲。但化学没理由拿b嘛!必修科拿b还望做女状元?做梦!” “不可能!你一向数、理、化最好,考试测验哪一次不拿a。你自己也说中、英、数、理、化这五科绝对有把握拿a。”大家都诧异。 “我也不知道错在哪里,也许太有信心,我不知道!”甘子莹伏在膝盖上哭了起来。 三个女孩子相顾叹气,她们都把希望寄托在甘子莹身上,要她为她们争光。这也许是造成了甘子莹的压力。 甘子莹一哭,她们更乱了手脚,甘子莹几乎是不会哭的。一向什幺都称心,想她哭就难了! 但这一次,意外失败,好梦成空,她控制不住了。 “子莹,你别哭嘛!”爱诗说:“你哭,我们也想哭!” “对呀!我心里好难过!” “子莹,你不用难过,你的成绩足够上中六有余。” “谁不能上中六?阿猫阿狗都能上。”甘子莹呜呜咽咽:“我才不希罕!” “今年学校一定大失水准。每年女状元都在我们学校,不过,我可以肯定,全校拿a最多的始终是你!” “化学沦落b,地理却拿了个a,真莫名其妙,我才不要!” “化学拿b一样可以进医学院,况且还有两年预科,什幺都争回来,入港大你一定是头五名!” “我可不敢说,化学也会爆冷,谁还能保证?” “别生气,别哭了,今晚我请客,请大家吃牛扒,明天再请鸡鲍翅。”毛小萱最开心了:“庆祝我又可以和大家做同学。” “你们去吧!我要回家。”甘子莹说。 三个女孩子交换看了一眼:“好吧!今天大家回家休息,我改天才请客!” 他们送甘子莹回家,甘子莹箭一样奔进她自己的房间去。 甘太太吓了一跳,几乎以为那不是自己的女儿。 她每天回家,哪天不是开开心心?甘太太正在等甘子莹的成绩报告,毛小萱把情况大概告诉她。 女孩子们离去后,甘太太到女儿房间,一推门,门原来已上了锁。 甘太太有话只好在门外说。 “子莹,元健打了几次电话来,他很关心你,他说等会儿再打电话来。” “我不要听,你告诉他我垮了。” “他知道你不开心,他会很难过的。把电话接进你房间里,好不好?” “不好!我谁也不要理!” “你爸爸刚才在电话里说,他对你会考的成绩很满意,我也很满意。小萱她们说,全校以你成绩最好!” “她们吹牛,她们根本什幺都不知道。妈,让我静一下好吗?” 甘太太是很了解女儿,她由幼儿园、小一入学试、小学会考、中三淘汰试、中五毕业试,每次都是以全胜姿态出现。同学以她为荣,父母以她为荣,表哥更认为她十全十美。但一个中学会考,连个女状元都做不到。主要科又拿个b,这样的打击,她怎受得了。 吕元健的电话又来,甘太太不忍把女儿的情形告诉他,怕他知道子莹不开心会伤心,便骗他说:“子莹有电话回来,一班同学去吃饭庆祝,恐怕会很晚才回来。” “她一定做了八五香港女状元!” “我倒没有问,她那边杂声多!” “不用问,她一定是女状元,她成绩一向那幺好,我已经买了礼物送她。” “元健,我看你还是明天再打电话来,探探她的口气。你知道,考试这回事,有时并不一定要求真材实料。毛小萱你认识的,她功课一向普通,放榜前她才担心死,结果,成绩却出乎意料的好。那不是运气幺?如果子莹真的做了女状元,那当然好,万一她不是呢!你硬祝贺,她会受不了刺激的!” “姑姑,不会的,莹莹好运又有真材实料。” “我是以防万一,你也不希望她感触,不开心!” “当然!好吧!姑姑,我明天再来电话,先听莹莹怎样说!” 甘医生回来,听见女儿的情形也很担心。 “你不要再去烦她了,她下了气,自己会出来,现在先让她冷静一下。” 结果甘子莹连晚饭也没有吃,甘医生去劝慰,也没有帮助。 甘子莹哭了一会,呆了好久,肚子饿,忍着,实在忍无可忍,她开了门出去,外面静静的,父母大概已经入睡了。 她静静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倒了杯牛奶,又打开-炉,哈!还有碟牛扒,大概是英姑为她留的吧! 她吃得津津有味,这时,英姑进来:“嘿!小姐肯赏脸吃饭了。” “我没吃饭!”甘子莹有点难为情:“只不过吃牛扒。” “我以为你这一顿不吃了!怎幺啦?科科担梯?”英姑倒了杯茶慢慢喝。 “担梯?”牛扒几乎跌进甘子莹的喉咙:“你侮辱我,我是什幺料子?我这种人哪会担梯?” “我不知道那幺多。”英姑翻了翻眼:“我只知道,会考科科担梯是悲惨的了!” “谁说我悲惨?”甘子莹死要面子,翘了翘嘴。 “看你!爸不睬,妈不理、锁上自己,连表少爷的电话也不肯听;还有,眼睛红红,不肯吃饭。你一向不是小器种,凡事看得开,如果没有遇上悲惨的事,又怎会那样看不开。” 甘子莹一想,就觉得自己今天表现的一切实在太过分,太失常。 英姑把汤热了倒给她:“怎样!成绩差成怎样令你这幺气?” “七个优,两个良!” “哗!七优二良。成绩那幺好,还不满意,你想怎样?” “女状元做不成了!” “做不成就做不成,有什幺了不起?做了女状元,没有奖金也没有奖品,就是个空衔。空衔有个屁用?”英姑不以为然:“我一直认为你很了不起,和别人不同,不老土、不乡里,做人实实际际。我英姑什幺都不懂,也不知道做女状元有什幺好处,但我知道七优二良已经很了不起。我会送你一份礼物恭喜你!快把汤和菜吃掉,否则奖品就没有了。” 早上,甘医生和甘太太在餐桌上,为了女儿连早餐都吃不下。突然,甘子莹由里面跑出来:花t恤、白短裤、白色结带子皮鞋,小花短袜;短发一飘一飘,面颊儿又红又润。 她走过来,从后面拦住甘太太吻一下:“爸妈,早安!” 又过去吻了吻甘医生,然后笑嘻嘻地坐下来,等英姑送早餐。 “子莹,你……”甘太太本来想问她是否不再为得不到女状元而伤心。可是,又怕再触动她的伤痕,而且,看她开心的样子,当然是事过境迁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妈妈。你要跟我说什幺?” “没有,牛奶先给你喝。”甘太太把鲜奶放到女儿手上。 “今天有什幺节目?”甘医生提都不提学校的事。 “如果没有节目的呢?”甘子莹边喝鲜奶边问。 “你和妈妈来接我下班,我和你们逛公司,给你买礼物,然后去吃晚餐。如何?” “爸爸,今天不行,可不可以改期?” “可以,今天有什幺任务在身。” “小萱的功课爸妈你们知道的,一向是马马虎虎。哈!会考竟然给她考了个四a。今天下午我要陪她吃牛扒,晚上吃鱼翅海鲜!” “那机会不容错过,反正爸爸妈妈的礼物是走不掉的!”甘医生鼓励。 “爸爸,我做不到状元还有礼物?” “有,更丰富!” “要什幺,有什幺。”甘太太加进一句。 “电话、电子游戏机,任选,两样一起要都可以!” “呀!”甘子莹拍手:“好棒!” “小姐!听电话!” “谁的?”甘子莹拿了块三文治。 “表少爷?。” “喂!表哥。”甘子莹一想:“你不用睡觉吗?”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我睡不着!” “肉麻!”甘子莹边吃三文治边说:“我昨晚不知吃得多香甜,吃饱东西,一上床就睡着了!” “大获全胜,当然开心!” “获什幺?什幺意思?”甘子莹猛挥手,示意英姑给她拿碟三文治。 “你终于做了八五香港女状元!” “谁说的?”甘子莹可意外,连手都停下来。 “姑姑说的,她说你昨晚和同学们去庆祝,还不是庆祝你胜利?” “哎!我是大热倒灶!女状元是别人,不是我!”甘子莹用拳头捶着大腿:“大获全胜,我昨天是哭着回家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妈不理、爹不睬,连饭也没有吃……” “莹莹,你没事吧?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状元有什幺好做?没奖品!你要什幺我都可以送给你,妈给我留了遗产。你不要哭,哭肿了脸会很不舒服,而且……” “你有完没完?” “没完,我知道你很伤心,但你知道吗?莹莹,你伤心我更伤心,姑姑瞒我,就是怕我知道你伤心受不了!” “我没有伤心,我已经不再伤心,我差点吃了一碟三文治,等会儿还要赴约呢!你可以平静一点了吧!” “莹莹,你真的没事了吗?” “本来真是好伤心,但昨晚给英姑骂了,人也就清醒了!女状元是什幺?没奖金又没奖品,虚衔罢了!为它而伤心太蠢太老套。我现在七a二b,成绩也不错。况且,只要我已经尽了力,便问心无愧!” “对!对,你真懂事,你是个好女孩,没令我担心!”他吐了一口气:“有奖品,我要送你一份礼物,你喜欢什幺?” “爸爸妈妈要送我礼物,连英姑也要给我奖品。你们对我真好,我失意时极力支持我!” “莹莹,你不是一直喜欢小狗吗?不是玩具狗,真的小松鼠狗,我来香港,送你一只!” “真的呀?好啊!万岁!” “这礼物最好,小狗是我送的,它又可以亲近你。” “我会让它睡在我的床上。” “那就更好,小狗我送定了,不准别人再送。”吕元健忽然顿了顿:“你刚才说要赴约,赴谁的约会?” “毛小萱她们!毛小萱是大冷胜出,她主要科拿了四个a,今天一整天由她请客!” “噢!” “你说什幺?” “没什幺,我只是说,很好!毛小萱应该可以升回原校。” “好了!我不跟你说!我早餐还没吃呢!也快要出门了,拜拜!” 甘子莹一跑出去,便玩了一天。大家见她恢复乐观,都放下心头大石,毛小萱当然更甘心请客!回家,甘太太说:“山秀城找你呢!” “什幺事?”甘子莹打呵欠。 “大概关心你会考的事,他昨天也来过一次电话,他叫你给他回电话。” “已经那幺晚,明天打吧!” “他说多晚也等你,别害人等天亮!” “啊!”甘子莹无可奈何拨个电话:“秀城大哥,谢谢你关心,不过,女状元我做不成了,我只拿了七a二b。” “七a二b也好得很呀!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当中,最出色的一个。” “你在逗我开心!” “是真的,我的亲戚、女同学、女朋友,念书都很差劲,小小年纪便忙拍拖,无心上学。所以,我要请你吃饭,恭喜你!” “又吃饭!”甘子莹笑起来:“我一下子吃香起来。明天不行,明天爸妈有约,要等到后天!” “好,后天我六点钟开车来接你!” “可以驾驶了?” “不!暂时由司机开车,我有国际驾驶执照,技术又好,那不是驾驶问题,是人生地不熟,除了几条大道,其它的我都不懂。” “有司机更好,可以舒服些,后天见!”甘子莹放下电话,拍着嘴巴,上楼睡觉。 甘子莹认为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别的不说,会考成绩不理想,也有这幺多人关心她,给她送礼。 人家说独生女不好,她就觉得,独生女像她是蛮不错,父母待她如珠如宝,集万千疼爱于一身。 如果她有一个妹妹或弟弟,情况便会不同,起码会被(他)分去一半父母的爱,所以,她独个儿反而比较好! 有个哥哥也可以,哥哥多半疼妹妹,有个哥哥,自己将来出嫁,也有个人照顾父母。 除了父母宠爱,又有个多情的表哥,他可是白马王子啊! 虽然没有姐妹,但有三个亲如姐妹的好同学,她根本一点也不孤独。 连表哥的朋友也对她很好,她实在好幸福、好美满! 世间快乐人! 吕元健回学校准备开学的事,他准备念完这一年才到香港去。 突然阿祖电话找他。 “少爷,老爷被送去医院,你马上来啊!” 吕元健真是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他爸病过一阵,但最近半月身体很好,怎幺又病发? 还严重到送去医院! 坚尼迪医生在病房门截住吕元健,他向他摇了摇头。 “不!不!”吕元健的眼泪都飞溅出来:“不会!爸把什幺都办妥,他正计划回香港。最近他很清闲,身体也很好,要有事,也应该在最忙的时候!” “元健,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前些日子,他有一个欲望要办妥一切,所以,他的精神得以支持。当一切都办妥,人松弛下来,就支持不住了。” “怎幺办?”吕元健双手掩住脸。 “孩子,坚强点,我已为你打了长途电话到香港,你姑姑快赶来。但我担心,你爸爸支持不了那幺久。你来了,我为他打支针,我知道他有话跟你说。你不能对你爸爸哭哭啼啼,那会增加他的痛苦。男孩子,坚强点!” “好吧!坚尼迪叔叔!”吕元健忍着抹去眼泪:“我尽量做到最好……” 他爸爸缓缓张开眼睛,看见儿子,微微一笑。 “老爹,你又打败仗了!” “唉!这是最后一仗啦!” “爸爸,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什幺大不了,像以往一样会好的。” “不会像从前一样,我自己知道得最清楚。孩子,在我离去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坚尼迪医生关上门出去,他急不可待地说:“孩子,请你宽恕我隐瞒了你二十二年,我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爸!不!你不要乱说,你静一静,休息一下。” “我一休息,便没有办法把话说完。你妈妈,不!是我太太,她根本是不能生育的,她的检验报告书,由二十几年前到十年前的我都保留着。” “那,我,我是谁?”吕元健好意外,好怕:“我是个孤儿?” “你不是孤儿,怎样说,你也是我最亲的人;只是,你不是我亲生罢了!”他吸了一口气:“你姑父其实是你爸爸;姑姑是你亲生母亲!” “不!”他尖叫,浑身一抖:“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夏里士律师那儿有我的遗嘱,也有一份你从未见过,你舅母(即你养娘)的遗嘱。还有,还有……这是你出生后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那相盒,有你父母的相片,他们……” 不,不,吕元健必须抗拒,太悲惨,太残忍,他受不了!他晕眩,人转了又转…… 甘医生和甘太太赶来只来得及办理兄长的后事。 甘子莹吵着要见舅舅最后一面,甘太太极力禁止她来,表面理由是学校已放完假。其实,他们两夫妇和吕元健之事,实在太复杂,太难处理,她和丈夫非常痛苦,不知道如何解决。 丧事办完,律师也宣读过遗嘱,遗产除了部分拨给慈善机关,余下分成五份:吕元健可得五分之三,现金分别存入瑞士银行及香港银行。其余两份,由甘太太和甘子莹获得。 吕元健几乎有足够的钱可以开一间医院,但是,他父亲(舅舅)去世后,他没有开心过,没有笑过,连说话,也可免则免。 他没有给甘子莹长途电话,反而甘子莹放心不下天天来长途电话,但他都叫阿祖“应付”算了! 大家都明白,吕元健父子情深。自从母亲去世后,父子相依为命,父亲突然去世,他怎不伤心? 他安排好的“晚年清福”都不能享受一天,吕元健想想又心痛。 又何况,突然跑出两个亲生父母来,感觉混乱,心理不平衡,是可原谅的。 吕元健对“亲生”父母十分冷淡,见面只打个招呼,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吕元健对他们的排斥,甘医生夫妇也认为是理所当然。他的拒绝接受,也合情合理。 甘医生夫妇只有陪他,完全不敢增加他心理压力。 让他休息,冷静! 来日方长,儿子总是自己的,操之过急,可能弄巧成拙,他们耐心等待! 甘太太尽能力照顾他的一衣一食,他反应怎样冷淡,她也受得了。 这天,甘太太见吕元健精神好些,便柔声问他:“我们三个人谈谈,好吗?” 吕元健缓缓点一下头。 甘太太很高兴,把丈夫叫到吕元健的睡房去。 “你也知道你祖父,其实是你外公——我的爸爸,他是一个多幺顽固执着又有偏见的人…… 你爸爸是在香港念书,我们是在香港认识、恋爱。你外公对你爸爸本来不错,我们来往是得到你外公同意的,但是,后来不知道怎样的,让你外公查到你爸爸的母亲——她应该是你祖母,有日本人的血统。你外公因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受过日本人的残害,因此,把日本人恨之入骨,虽然你的祖母只不过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统,但是,你外公也认为她是大罪人,严禁我和你爸爸来往,那时,我们已经深深相爱……”甘太太不断地抹眼泪,甘医生轻拍她的背。 “后来你爸爸到日本念牙科,偷偷把我带了去。当时,我在日本的生活也很苦,一方面,言语不通;另一方面,你祖母为了报复你外公,非常刻薄我。你爸爸还是个学生,要依靠父母,也没钱组织二人世界。 大约一年,你外公派人找到日本,终于把我带回香港。那时候,我已经怀了你,你外公要我堕胎。我死也不肯,他又打又骂,但后来终于答应我把你生下来之后,给大哥抚养,因为大嫂入门已多年,经过检验,证实不能生育。 第二年,我生下个男孩,你外公要我抱着你和大哥大嫂一起跪在地上向天发誓,我和你爸爸、大哥大嫂有生之年,不能把你的身世秘密揭穿。我就被迫双手把你送到大嫂怀里,你成为他的儿子。 但你外公深谋远虑,一年后便要大哥带资金到美国去投资;一年半后,大嫂带了你来美国,从此,我和你彻底分开。”甘太太泣不成声。 “四年后,你爸爸学成行医,而你祖父母亦已去世,你爸爸要和我结婚,但你外公仍然不准;我便离家出走,和你爸爸正式结婚。 我和你爸爸结婚后,我们也曾想过把你争取回来。我们来过美国,看见大哥大嫂全心全意疼爱你。你一天到晚粘住大嫂,对我反而十分生疏。我和你爸爸不担心誓言,但是,实在不忍心把你从大哥大嫂手中抢过来,又何况,大嫂终生不能怀孕。 当你六岁那年,我们家添了子莹,我们都认为两个家庭十分幸福!”甘太太接过丈夫递来的纸巾抹鼻子:“但你毕竟是我亲生儿子,我常常因为想你而生病。大嫂十分通情达理,当你上中学的时候,第一个暑假她便带你回来住两、三个月……这十年中没有间断过。她令我可以和你亲近,增加感情,请我们一家人每年团聚一次。” “三年前,大嫂去世,大哥曾主动说过要把你交回给我们,使我们骨肉团圆。可是,我们又怎忍心?大嫂去世,大哥受刺激甚深,你几乎是他的生命支柱,若他再失去你,我们担心他已没有求生的意念……” “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当然希望整个拥有你,但是,大哥大嫂辛辛苦苦养育你,亲娘不及养娘大,我们凭什幺去争取你?再说,你爸有我,我有你爸,我们还有个女儿。大哥除了你便什幺人都没有了。因此我忍下心拒绝大哥的要求,请你继续跟随他。”甘太太说完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和你爸爸,严格来说,根本不配做你的父母,因为我们没有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但希望你原谅我们放弃你是被迫的,上一代的所谓国仇家恨,专横的父亲,以及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的理由……总之,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向你道歉……” “姑姑……”吕元健也握住窗框饮泣:“我明白,我绝对不会怪你和姑父……我都明白了!” “你肯原谅我们?”甘医生也很激动。 “我甚至连去世的爷爷都可以原谅,他有他的感受,他有他的前因后果。或者他有不对,但他是长辈,我怎能怪他?” “你明白事理,胸襟宽阔,我们真感到安慰!”甘医生问:“你喜欢什幺时候跟我们回家?” “我没有想过!” “你父亲的遗嘱,要你跟我们一起生活,你能回香港最好。如果你不喜欢香港,我们可以移居来美国。” “我想静静地思考一下!” “是的!几乎二十二年来,你心目中的父母是大哥大嫂。忽然之间,要你认姑父姑姑为父母,那实在很困难;又何况大哥刚刚去世,丧父之痛还没有过去,换了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是应该好好考虑,我们乐意等。如果你一时难以改口,仍然叫我们姑父、姑姑,我们也不会介意!” “只要和你住在一起,我们什幺都不会计较。”甘医生轻轻抚了抚吕元健的头:“一切都依你,明白吗?” 吕元健缓缓点头。 甘子莹飞奔着,迎出花园。 “爸爸,妈妈!” 吻过父母,又跳扑到吕元健身上,双手绕住他的脖子:“表哥,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吕元健捏捏她的脸,抱住她的腰。 “表哥?你真要改口了,以后叫哥哥。哎!你怎幺这样了,今非昔比,人家会说你们闲话,快下来,你真顽皮!”甘太太连忙去拉女儿。 “哥哥?为什幺啊?他是我表哥,十六年来他都是我表哥!”甘子莹边跟着走进去边嚷叫。 “你知道吗?他根本不是你舅舅和舅母的儿子。元健是我们的亲生儿子,当然是你亲生哥哥!” 谁都没有看见吕元健脸色惨变,因为他走在前头。而甘医生夫妇因为儿子重归大感兴奋。甘子莹呢,她是朦查查呀! “妈妈,你不要唬我,演电视剧吗?表哥怎会突然变哥哥,表兄妹又会变了亲生兄妹。不,不,太戏剧化,表哥,你说是不是?” “叫哥哥!我会把一切告诉你,很快你便会明白!” 甘子莹听完母亲的话,扁扁嘴:“我没见过外公,想不到他那幺凶,妈妈你好可怜啊!” 甘太太眼眶一热,拥抱住女儿。 “妈妈,你不要难过了,如今真相大白,表哥又回来了,我们家以后更热闹,你又有儿子又有女儿,多好!而且两个够晒数,家计会可能会给你颁个奖!” “你呀!就会逗我!”甘太太一时间又哭又笑。 “妈妈,以前我是独生女,你和爸爸最疼我,现在……” “还不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我和你爸爸始终疼你!” “但是,做父母的大多疼爱儿子比女儿多。” “为什幺呢?” “重男轻女呀!” “那种思想要不得,我认为男女都一样,妈妈也是女人。总之,谁听话疼谁。” “妈妈,我一定会听话!” “那爸爸妈妈就疼你。不过元健情况特别,舅舅去世,他心情很坏;你凡事忍让他,千万不要和他斗气,懂吗?” “妈妈,你放心好,我和表哥……” “是哥哥”甘太太马上纠正。 “我和哥哥从小感情最好。他疼我,我也喜欢他。妈妈,有个哥哥好不好?”她就怕不再被宠。 “当然好!有哥哥疼,有哥保护,女孩子做小的最矜贵!” “唔!人家知道我有亲哥哥,以后没有人欺负我!”甘子莹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过,可惜,我多了一个哥哥,就没有了一个表哥。” “表哥有什幺大不了的?傻丫头!” “妈妈,表哥亲还是哥哥亲?” “你真是笨得像小猪,当然是哥哥比表哥亲。哥哥是同母所生,你姓甘,他也姓甘,但表哥是外姓人,又不是亲骨肉。” “对!哥哥是亲骨肉。不过,我曾经想过长大了要嫁表哥。” “胡闹,胡闹!这种事以后千万不要说。妹妹嫁哥哥,有多可笑,简直乱伦,会给人耻笑的。” “过去他是表哥呀!表妹不是嫁表哥的吗?” “谁说表妹一定要嫁表哥?老套!” “但,我不嫁表哥嫁谁?” “哎,我的二小姐,你人那幺可爱,追求你的人那幺多,你就挑一个最好的,不就行了吗?” “以后还会有许多,少一个表哥根本算不了什幺!” “是呢!”她数着手指:“我有爸爸,有妈妈,有亲哥哥,将来有丈夫,有英姑。妈妈,将来哥哥也会结婚的,是不是?” “他当然要结婚,甘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不结婚,甘家便后继无人。不过,他将来生的第一个儿子,一定要姓吕,否则你舅舅便没后了!” “哥哥的太太是我的嫂子。哈!我还有嫂子。嫂子会不会对我好,也像哥哥那幺疼我!” “她爱你哥,自然疼你。若她是你自己挑,比如你的同学、朋友,你们还会成为闺中知己!” “对呀!对呀!如果李爱诗、毛小萱或陈美茜做了我的嫂子,她们一定会对我很好。妈,刚才你还说哥哥会生儿子?” “儿子呀!女儿呀!一大堆,是我的孙子,你的侄子!” “哗!我有爸爸、妈妈、哥哥、嫂子、男侄子、女侄子、英姑,啊!还有我丈夫呢!” “是不是,看你有得数,走了个表哥,来了一大堆人疼你!” “妈妈,我好开心!”甘子莹拍手跳着:“从此之后,我不再会寂寞了!” “跟侄子玩,没那幺快!” “不!我要选我自己喜欢的嫂子,她要对我好,哥哥有了她仍会疼我——我要做红娘! “这些事,还是让你哥哥自主,你不要为他操心了!” “不!我只有他那幺一个哥哥,为他操心,是应该的。” “你不想嫁元健了吗?” “妈妈,这些话你千万不能说,哪有哥哥娶妹妹,笑死乡亲父老!” “你以前不知道他是你哥哥,你没爱过他吗?” “你不准我谈恋爱呀,我就听你的话,等上大学。”甘子莹去缠母亲:“原来妈妈早有预谋,知道我表哥是兄妹,怕我们乱伦。” “你也不笨呀!”甘太太捏捏女儿的脸。 “我当然不笨。妈妈,今年会考,全校成绩我最好!” “妈妈早就知道你有本事!” “好啦!现在我开始进行我的大计划!” “你别尽出外玩,留点时间陪你哥哥!” “你以为我自己出去玩?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呀……” 第五章 妹妹做红娘 甘子莹分别致电话给陈美茜、李爱诗和毛小萱。 她约她们到大餐厅见面,并提醒大家可别忘了带钱,否则吃亏。 甘子莹穿了套粉蓝一身小黄花的膝上裙,脚上一双粉蓝便鞋,一脸春风得意。 “喂!”毛小萱看着不对劲:“你急巴巴找我们来,不是有急事吗?” “急呀!”甘子莹双手托住脸,苦苦的:“我的白马王子没有了!” “吵架啦!” “跟谁去吵?你知道他很宠爱我的,我吵,他也不会驳嘴。一个人怎样吵?况且,舅舅去世还不多久,他郁郁寡欢,我也不好去找他麻烦。而且,你们都知道我不是个无理取闹、乱发脾气的人!” “七级大火似的把我们召集来,原来是你表哥丧父,一时没有心情,找我们来寻开心!”陈美茜点点她的头:“拿我们来玩,你这小鬼!” “冤枉啊!”甘子莹低叫着:“他根本不是我表哥!” “你是说吕元健?” “不就是白马王子吕元健?” “啊!怪不得,你眼睛都会笑,原来你要结婚了!”李爱诗酸酸的。 “结婚?我差点才满十六岁呀!这是什幺年代?红楼梦、三国春秋,二八年华就得嫁?哎!我二八年华还没到呢!唏!怪了,怎幺想到我要和他结婚?” “爱诗的意思我明白。”陈美茜说:“你舅舅就吕元健那幺一个儿子,他唯一的愿望,当然是儿子成家立业。他死前要吕元健和你结婚。所以你们要结婚了。不过,十六岁不到也大小,况且,时间短也来不及结婚,十之八九是订了婚!” “哼!订了婚来向我们示威。好啦!知道你有个出色的未婚夫,恭喜你呀!”毛小萱盯她一眼。 “冤枉大老爷,冤枉大老爷,我有那幺好福气,有这样的俊男未婚夫?吕元健不姓吕,姓甘!”子莹可怜兮兮,想哭的样子:“他是我的哥哥!” “嗄!”三个女孩子没吓死:“你爸妈认他做儿子,免他孤单无依?” “认?我爸爸是他亲生爸爸,我妈妈是他亲生妈妈。那个吕元健,不!甘元健,根本是我亲生哥哥!”甘子莹呜鸣的:“所以,我不能嫁他,我的白马王子没有了!” 三个女孩子互看了一眼,然后急不可待:“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我喉咙好干,这话说来可长,我怕喉咙干死了!” “红豆冰雪糕!”毛小萱马上为她向侍者说。 “杨梅奶昔!”李爱诗忙加上。 “还有,杂果宾治!” “哗!一肚子水,想胀饱我?”甘子莹抗议:“今晚可能还有人请我吃黑椒牛柳呢!” “杂果宾治留给我。”陈美茜讨好地:“给你换个夏威夷木瓜好不好?水果应该不会胀。” “唔,那还差不多!” 甘子莹吃过红豆冰雪糕,毛小萱可有点忍不住了:“现在说话舒服了吧!” “好一点,但我饿啊!来了那幺久,就是冰水一杯。哈!木瓜看来不错!”甘子莹把柠檬汁挤在木瓜上:“我先吃了它!” 大家只好忍了,因为此时此地,甘子莹手上握着一张皇牌,偏这皇牌她们三个都想要。 甘子莹心里忍住笑,她真的好想好想笑出来。 等她喝奶昔,慢慢把奶昔吸吮进口里时,她才把吕元健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大家。 个个瞪起长、中、大眼睛,心里像来个春天,心花都朵朵开放了。 哈!元健现在名草无主了,他自由啦!大家可以放心向他展开追求啦。 真曲折离奇,现实也有这种故事。 “子莹呀!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吕元健,不,甘元健之间的故事,有点像十几二十亿人拥护的名电视剧?” “哪有这幺多观众的电视剧?” “怎幺没有呢?单是中国便有十亿人口,杏子去世,还有个女同志为了追随她自杀呢!” “《赤的疑惑》?” “不像吗?秀夫和杏子一见钟情,两个人正在相爱,突然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于是他们开始痛苦地生活,结局多悲哀,但也感人,杏子死在秀夫的怀里!” “touchwood!子莹根本和杏子不同。”毛小萱拍台:“子莹健康,她不会死。” “当然都不一样,事实上山口百惠也没有死。是演戏嘛,我们只不过说剧情,进展有相似,子莹不会怪我们的,啊!” “不会!是有点像嘛!”甘子莹靠在椅子上舒口气:“不过,当我知道表哥是我哥哥的时候,我不单只不觉得痛苦,反而感到高兴,这就不同。” “你一向喜欢你的表哥。” “喜欢是喜欢,但是就没有爱过。不是我不想爱,而是妈妈早知我和他是亲兄妹,以年小为名,禁止我去爱,既然没有爱,又怎能会痛苦?况且,我一直希望有个哥哥疼我,我终于如愿以偿,所以我很开心!” “但肯定元健会和秀夫一样痛苦,大家认为对吗?” “那很难说。他比我大六年多,他已经很成熟了,他懂得爱,我看他过去是有点爱我……” “不过,他是个有理智的人,他会明白兄妹根本不能相爱;或者他会痛苦,但我不会像杏子那样痴心一片,令秀夫越陷越深。我会提醒他,帮助他,令他忘记痛苦。” “你能吗?” “为什幺不能?找个人代替我就是了,”甘子莹拍一下:“我要为自己找一位嫂子!” “子莹,你曾经说过,如果元健不是你表哥,你会把他介绍给我们的!”陈美茜提醒她。 “是的,我说过,所以,我找嫂子先考虑你们,你们最合适,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好同学,”甘子莹看了她们一眼:“但是,你们也会令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或者在外面挑选会更方便些!” “什幺?你不要我们?” “想一个最好办法,但你们三个……”甘子莹叹口气:“我只有一个哥哥,重婚是犯法的,何况三个?哥哥不可能把你们全娶回去!” “你心目中的理想人选呢?看我们哪一个最接近?” “非常非常的简单,你们三位各有各的美,外表内在各有好处。我的理想人选,只有两个条件:一,要非常爱我哥哥;二,要疼我,我要一个疼我的哥哥和嫂子!” “子莹,”陈美茜抢到最先:“你知道我一向很疼你,把你当亲妹妹。” “我最能迁就你,又会讨你喜欢!”毛小萱急急说:“我们个性最适合,将来一起生活一定会最愉快!” “我一心只想着做你嫂嫂。”李爱诗一向没有她们那幺的直接坦言:“因为我觉得你最好,我最喜欢你!” “那幺说,你们三个做我嫂嫂,都会很疼我。”甘子莹一拍手:“这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怎会对我不好?问题是,始终只有一个哥哥。就算你们不介意好了,但他介意。” “哪最好,元健都认识我们三个的,他喜欢谁,由他来决定!”美茜说。 “这也好!其实,我也应该尊重他,先和他谈谈。” “就这样决定了!”毛小萱挺开心,“今晚我请吃晚饭!” “哈!小萱,还是你照顾我的肚皮。” “我也要请的,相信爱诗也要请的,对吗?”平时三个朋友挺好,亲姐妹一样,真是不分彼此;但一提到吕元健,只要加入这个人,她们就情不自禁地争论起来。 这既是笑话又荒谬,完全没有文化的事。 不过,爱情是盲目的,当然不分青红,也不分东西,再愚蠢的事也可以干出来。 可悲的少女心! 但愿世上只有这三个女孩子才会如此。唉!此风不可长啊! “三个女孩子争请客,aa制好了……好啦!我是一意孤行,决定了谁请我都不接受……” 自从元健由美国回来,整个人都好象改变了。 以前,他可以一天到晚粘住子莹,虽然不是十三点,但人也算乐观的,起码表现如此。 现在呢?他倒是在有意无意之间,逃避子莹,当然不会粘住她,连自动和她说话,正面看她也极少,一下子把子莹当作陌生人。 一家人吃饭,说话最多的,不用问,是甘家大小姐,不,现在连英姑也会叫她二小姐了,过去说话最少的是甘医生,如今反而是元健了。 他竟然叫甘医生和甘太太姑父、姑姑,对于这个称呼子莹有意见。 以前不知道,叫姑父、姑姑是正常。而今一切明白,他怎可以叫自己亲生父母做姑父姑姑呢! “元健是个长情、念旧的好孩子,你舅母很疼他,心肝宝贝,亲娘哪及养娘大。不错,是我把他生出来的,但又怎样?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是我大嫂。我完全没有功劳,我根本没有资格做他的妈妈,叫我姑姑反而心里少了点负疚!” “但妈妈没有蓄意不养育他,那是无可奈何,他怎能怪你?” “他没有恨我,我完全明白,我好希望一手把他养大。”甘太太叹口气:“唉!大嫂去世没多少年,大哥又过世,大嫂去世了那几年,他们父子相依为命,感情牢不可破。他怎可以一下子忘记大哥,马上去接受另外一对夫妇为父母!” “他就这样一辈子怀念舅舅,叫你们姑父姑姑?” “不可能一辈子,时间会冲淡一切,给他一些时间。你也是,由表妹变妹妹,他一下子也不能够接受的!” “他怎幺常出外?一个人逛游?” “他说去找同学、旧朋友!” “他哪来的同学,山秀城又去了公干,根本不知道他已回来。” “我知道!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我怕他闷坏。他出去走走也好!” “他还不能上学吗?” “港大是你要进便进的去吗?恐怕还得要等明年暑假后。” “平白浪费了一年,真不划算。” “他现在的心情也不适宜上学,先留在家温习功课也不错。二十五岁行医还很年轻吗!” “我总不能让他闲着……” “喂!喂,你要干什幺!”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宝贝儿子怎幺样,只是想为他做红娘,替他找个伴儿,好让他开心起来。” “主意好呀!元健年纪不小,也该有个女朋友。有个女朋友,或者可以帮助他忘记不愉快的事,是哪家的女孩?” “现在有三个由他选,你看你儿子有多威风!” “唔!我知道了!”甘太太开朗起来:“李爱诗、毛小萱、陈美茜。” “对了!妈妈喜欢谁?” “儿子喜欢家姑就喜欢!”甘太太捏一下女儿的脸:“你才是妈妈的心肝宝贝,你真乖。” “鬼呀!你心里疼哥哥。”甘子莹扮个et样:“重男轻女!” “你妈妈是这种人吗?你妈妈不疼你?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好意思吃醋……”甘太太追着她、搔她。 “妈妈呀!救命!英姑救我……”甘子莹咭咭笑着,跑上楼梯。 轻轻推开房门,那是元健的套房。 他不在小客厅,睡房也没有人,洗手间没有声音,转过书房那里一看,他坐在书桌前,正在埋首全神看……看什幺? 她蹑足走过去,双手把他的眼睛一掩,元健忙把相片藏起。 子莹嘻嘻地笑,元健沉声说:“不要玩,我闷得很。” 子莹放开手,绕过去,一跳跳上书台坐下,望住他:“在想舅舅?” 元健垂下头,没看她也没回话。 “舅舅已经上了天堂,他看见你愁眉苦脸,他一定为你担忧!” 元健的头垂得更低。 “舅母也是,她希望你快乐。其实,人人都希望你快乐,包括妈妈、爸爸和我。我怎样才能令你快乐?” “我没有说过不快乐!” “但你显然不快乐。妈妈说,你年纪不小,应该交女朋友。” “太早了!” “什幺?” “我没说什幺,也没什幺好说。” “我为你做红娘,给你介绍女朋友!我的三个死党你都见过,你喜欢谁?” “没留意,谈不上喜欢谁,不喜欢谁。” “我把她们三个全约来,你看过了,才告诉我你喜欢谁。” “不要胡闹,人不是货物!” “但她们三个都不会介意!” “我介意!” “你介意什幺?” “把她们叫来,让我挑选,侮辱人家。”元健站起来走开:“伤害人家的事我不做!” “那我替你选一个,好不好?” “我暂时还不想交女朋友!” “你这个时候最适合、最需要一个女朋友。你心情不好,她会安慰你,你不用上学闲着时,她陪伴你!” “没有人可以安慰我!”元健缓缓抬起头,眼神是那样无奈:“我也不要人陪。让我安静些,我甚至害怕被人打忧。” 子莹弯下腰:“你到底还要多少时间?” “什幺?”他更惘然。 “把过去忘记,过新的生活!” “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过去。”他摇摇头:“我不能够重新开始!” “你一辈子去怀念舅舅、舅母,完全不理会爸爸妈妈的痛苦?我虽然不懂事,但,你是错的,有谁比亲生父母更亲?他们虽然没有机会抚养你,但他们从小爱你。” “我不是说这些!” “你到底在说什幺?不要兜圈子,你知道我天真无知,话中话我听不懂,你还是有话直说。” 元健看了看子莹:“所有都改变了,我失去了一切!” “你失去什幺?你仍有爸爸妈妈,还有个妹妹。”子莹眼珠一转:“是的!你失去了一个表妹。但表妹又算得了什幺?表妹是外姓人。妹妹是自己手足,将来你太太就比表妹亲。” “我没有太太,我一辈子都不要太太!”他说,好象很气忿。 “你怎能不结婚?你不单要结婚,还要有许多孩子,因为吕家和甘家都依靠你了!你不想甘、吕两家后继无人吧?起码你爱舅舅、舅母呀!”子莹点点头:“你失去一个表妹,像秀夫失去杏子,你可能很痛苦,但秀夫还是继续活下去!” “你说什幺?” “我在说《赤的疑惑》,这套日本片集有点像我和你的情形。哎!说了也是白说,你根本没看过那片集。总之,你失去一个表妹,但是,我也失去一个表哥呀!” “你失去一个表哥,痛苦不痛苦?” “痛苦就谈不上,但也不开心,很可惜,你毕竟曾是我的白马王子!” “不是幺?”他握着她的手,“白马王子和那个白雪公主被拆散了,怎幺不令你痛心?” “想开一点,就不会心痛了。我虽然失去一个白马王子,但是,我有一个亲哥哥,我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你应该一样,你虽然失去了一个表妹,但是,你有了一个妹妹。”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一个妹妹,我只要我的小表妹。” “我以前是你表妹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爱我?” 元健不断地点头,好象很高兴子莹终于明白他的心意。 “现在我变成了你的妹妹,你不再爱我了?” “不!”他马上说:“我仍然很爱你!” “兄妹不能通婚,爱也是白爱!” “我仍然有思想上的自由!” 子莹把手抽出来:“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因为我是你妹妹,而你根本不爱妹妹!” “我一样爱你,你要我怎样说才相信?发誓吗?我也肯!” “不用发誓,有更好的办法。” “有什幺方法,你说出来。” “如果你仍然爱我,我叫你做什幺事,你都愿意。” “我愿意你说我马上做!” “我要你马上交女朋友,你答应吗?”子莹看着他问。 “不答应!我除了表妹,我谁都不要!” “表妹没有了,只有妹妹。如果你爱你妹妹,你应该答应,否则就证明你并不爱她。” 元健固执地摇着头。 “唉!我早知道你爱的是表妹。”子莹由书桌跳下来:“你不会爱我这个妹妹!” “莹。” 甘子莹已经开了门出去。 “莹莹!”元健伏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 “……哈!我真想不到,元健会是你的亲哥哥!”山秀城公干回来找子莹,子莹在电话里告诉他元健是她哥哥。山秀城不明白,在电话里也说不了那幺多,山秀城请她吃饭,子莹正为做红娘不成而担忧,便答应出去散散心。 “谁会知道?演戏一样!” “现在元健怎样?” “情绪很低落,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是他杀父仇人,对谁都不理不睬,不是关在房里,就是出外乱逛。” “对你呢?” “一样呀!前后判若两人。他自己也说,他爱以前的表妹,但不爱我这个妹妹!” “会不会他不肯接受你做他妹妹,因为他仍然爱你,仍然把你当表妹?” “就是这样呀!看他心事重重就知道了。秀夫知道是杏子的哥哥自己还会远避他方;我看他连秀夫都不如,想不开,放不下。就算他还把我当表妹,爱我吧,但事实我是他的妹妹,妹妹又怎能嫁哥哥呢?妈妈说,兄妹通婚是乱伦,那是罪过。” “兄妹是绝对不能通婚!” “就是呀!他失去个表妹伤心,我失去个表哥就不难过?我还想将来嫁给他呢!可是,目前这情形,我们根本不能结合。既然如此,就应该把那份情变成兄妹情!” “想不到你年纪小,却比元健更会想,更懂事!”山秀城称赞她。 “那是事实。做人不能够太自私,活着不单是为了自己。你看,我们家本来好幸福,就为他,变得死气沉沉,人人苦着脸,连点笑声也没有,我真不想回家!” “子莹,你不要担心!我把元健找出来,劝导他、开导他,令你们一家四口,过得快快乐乐。” “你会吗?你能吗?” “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吧!” “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你……” 元健一连喝了两杯黑咖啡。 “元健,你瘦多了,不要喝那幺多咖啡,对身体害处多!” “我不管,反正做人也没有意思!” “你对甘医生、甘伯母怀恨,不肯体谅他们的痛苦?” “我体谅他们,我知道他们痛苦。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恨他们,那是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牵累我那幺深,我应该拥抱他们唱大团圆。可是,我痛苦,我伤心,你知道不知道?” “父亲去世,家庭破碎,突然来了一对夫妇变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爱人又变成了妹妹,那实在是很悲惨的事!” “最悲惨的事!”憋在元健心里的话,已经藏了很久,终于找到倾诉的对象:“爸去世,心里已经很难过,又发觉爱了二十二年的父母,原来是舅父舅母,姑丈姑母变了亲生爹娘,这事实我相信可以接受。爸的病,我心里有准备。既然养父养母已全部去世,认回亲生父母是尴尬些,但没有理由因此父子母子不相认。可是莹莹就惨了!你知道我有多爱她,几乎爱了她十六年,想着等她长大了,我们将来就是夫妇,她本人也答应过一定嫁我。可是,如今她已经是我亲妹妹,也就是说,我不能够爱她,更不可以娶她,这个我死也不能接受。” “不接受也得接受,假若你硬着头皮和子莹结婚,天天有人指住你们:‘他们本来是亲兄妹。兄妹通婚,真不要脸!’天天说,你不介意,但子莹又怎样?你眼看她只有痛苦没有幸福?” 元健无言以对。 “或者,你们可以躲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生活。但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孩子?兄妹血缘太近,将来生出来的孩子是白痴,是畸形、异形……你怎对得起自己的子女?” 元健更无言了! “你虽很爱子莹,但子莹是否爱你?你能不能证实?” “我可以知道她不爱我,她还小,姑姑又常劝她不要太快谈恋爱。她现在知道我是她哥哥,她更不会爱我;若她已爱上我,知道爱人是亲兄长,怎会不伤心?还能跳来跳去,如常的好玩调皮。” “那幺说,她不会不顾一切,和你双宿双栖?” “肯定不会!你知道吗?她还要为我做红娘!” “她也是为你设想。其实,子莹并不如你说的那幺快乐。她说:本来家很幸福;但为了你,变得死气沉沉,人人苦着脸,连点笑声也没有,她不想回家!” “啊……” “如果她觉得不快乐,到外国留学,你可能永远见不到她!” “不要,不要!”元健急叫着:“本来我也想留在美国不回来,但我不想和莹莹分开,所以我回来了。她不能走,表兄妹也好,兄妹也好,能见面就开心!” “你一直很爱她?” “还用问吗?” “现在还爱她吗?” 元健点了点头。 “但,你们怎也不能结成夫妇!” “哥哥不能爱妹妹吗?我不会伤害莹莹。我不会令她被人耻笑抬不起头。” “你想不想她有幸福?” “当然想!” “为了她的幸福,你可能要牺牲。” “死都可以!” “用不着那幺严重。子莹怕你寂寞,想介绍她的女同学给你认识,好让你们作个伴;但你拒绝了她,她心里很难过,同时也为你担心。” “我交女朋友她便感到开心?”元健苦笑:“那我就交女朋友好了!” “你真的答应?”山秀城想不到自己会马到成功。 “答应,只要她开心,我什幺都依她。你代我转告她吧!” “你自己跟她说比较好,同住一间屋子,连话都不多说一句,为什幺?你又不是讨厌她!” “好吧!我自己跟她说。”元健忽然问:“打算追求莹莹吗?” “我承认很喜欢子莹,就怕……”山秀城瞄他一眼:“怕你不高兴!” “现在轮不到我高兴不高兴。我们是兄妹,我没有权过问她的私事。” “我也不敢急进,因为伯母认为她年纪小不适宜交男朋友,我们暂时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一旦解禁就真热闹了,李明宗、毛小靖,你……祝你好运吧!” “希望你能极力支持我!” “那不是挺讽刺的吗?” 元健来到子莹的房间。子莹正在做功课,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元健很意外。 “哥哥?” “你正在忙?等会你来我的房间!” “不忙,还有一道题就做好,你找我有事?功课可以慢点做。” “不!先把功课做好,我只不过来闲聊!” “你在这儿坐一会,省得跑来跑去,我很快把数学做好如何?” “好吧!”元健点了点头。 元健四周看看,他这次由美国回来,还是第一次进子莹的房间。 子莹床头仍然放着他们一张相,那张相是元健拥着她拍的,当时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看见这照片,元健心里隐隐作痛,他的皮包暗格,也收藏了子莹的照片,经常随身带。 “功课都做好了!”子莹收拾书籍,边问:“今天心情好点吗?” “差不多,普普通通。” 子莹回转身看着他:“想跟我闲聊些什幺?” “你希望我交个女朋友?你的三个好同学!” “是的,如果你不讨厌她们!” “没有理由讨厌别人。如果你要我交朋友,那我就和她们来往好了!” “真的吗?你肯交女朋友?” “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开心,我无所谓!” “太好了!美茜、小萱、爱诗,你喜欢哪一个?” “我并不讨厌她们,但也不会特别喜欢其中一个。还是由你作主,你喜欢我跟谁来往,我就跟谁来往!” “哪怎幺可以?将来拍拖结婚,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一定要你本人喜欢。想想,三个中间,总有一个比较适合你的,是吗?” “我没有怎样注意,而且你了解她们比较深,还是为我作主吧!” “万一我选错了呢?男、女的看法,应该是有分别的!”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你认为哪个比较适合的,我便和她来往。反正,我一切都为了你,就由你作主吧!” “哥哥!”子莹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待我真好!” 元健心里虽然没有什幺奇念,但人感到很温暖。 “……唉!由我选,我三个都喜欢,但是,我只有一个哥哥啊!”子莹开心之余,又有新烦恼。 “其实,这件事我也想过,想得很清楚。”李爱诗说:“元健和子莹的情况有点特别,过去元健和子莹是表兄妹,元健又深爱子莹,他眼中就只有子莹一个。他若对我们全无印象,实在一点也不希奇。” “有什幺办法令他分辩看清楚、认识我们,由他决定喜欢我们当中的哪一个?” “时间!我们分别和元健来往、约会,大家见面多了,互相了解,到时,元健便会知道,谁最适合他。” “时间怎样分配?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星期日元健休息?” “不,不,我反对!”子莹大声叫:“一个星期三个女孩子,我哥哥可不是个滥交的人,同一时期,只可以交一个女朋友!” “哎唷!你们都误会了。”陈美茜说:“我的意思,是半年为期,每人和元健来往两个月,两个月里面,大家起码有点认识吧?而且人人都有机会。” “也未必有机会。如果第一个和元健来往,已经被他接受,好起来,难道她要退出?就算她肯,元健也未必肯。”毛小萱反对,她不是不知道,外在条件,她本人是差了一点点。 “哥哥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子莹当然了解元健:“如果被他爱上了,他是不会变心的,第二个可能没有机会了。” “可不是嘛!第一个最有利。” “第一个是谁?” “不用问,我相信我们三个人,都愿意做第一个,这样争下去,根本没有结果。” “我已经说过不能三个人一起,哥哥根本应付不了,他又不是花花公子。” 毛小萱想了想,今年会考,最幸福的是自己,于是,她提议:“现在机会来了,就得看我们的运气,我认为最公道是抽签,谁抽到第一谁先上,大家不用争。”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也同意,谁有纸?”子莹拿了纸和笔,走到邻桌,把纸分成三份,写了号数,把纸团合在掌中,走回来:“谁先抽第一张?” 三个不约而同地叫:“我!” “好!三个一起来拿,但每人只限拿一张。” 大家拿了纸团,陈美茜看了举起手来又叫又跳:“我第一号,我最幸运。” “糟糕!”,毛小萱拉长了脸:“我第三,没有希望了。” 李爱诗虽然是抽到第二号,她相貌也最美,可是,她一点也不乐观。 陈美茜两大优点:一、身材好,人热情;二、又抽中第一。连甘子莹也认为陈美茜是有希望成为她的嫂子。 约好了在餐室见面,元健先到。第一次是由子莹陪着陈美茜前来赴约。 美茜今天可漂亮,火红裙子,印上大朵大朵的玫瑰,还穿了有跟皮鞋。 三个人坐下,美茜倒会逗元健说话。 甘子莹见他们有说有笑,心里十分高兴,吃过了雪糕红豆冰,便说:“反正今天星期六,大家都闲着,你们安排丰富节目,等会儿看戏,吃了晚饭哥哥送美茜回家。” 于是子莹站起来,元健一手抓住她:“你去哪儿?看五点半还早。” “回家呀,戏是你们两个看。” “赶着回家干什幺?”元健不放手:“你刚才不是说,反正今天星期六,大家闲着?” “就算是我闲着,我也没有理由,插在你们中间。你们拍拖,我不想做电灯泡。” “谁说我们拍拖?我和美茜还是第一次正正式式认识!” “哥哥,你不要告诉我你胆小害羞,人家美茜也大大方方!”子莹把手抽出来:“让我走!” “男孩子怎会害羞,不过,还是第一次,人多些,热闹些,比较好。” 美茜就算更热情大胆,到此也不能不开腔:“子莹,反正你没有什幺急事等着做,陪陪我嘛!” “连你也……” “第一次呀!” “唉!”子莹坐下来,摔开元健的手,她看看美茜无奈的样子,再看看元健带笑的样子,她伏在桌上:“你们继续交谈交谈,就当我聋了,瞎了……最好索性当我没有到……” 看电影,元健拉她在身边,一忽儿问她吃不吃爆谷、冰淇淋,要不要牛肉干,喝不喝汽水…… 甘子莹全都要,双手抱满食物,口里也塞满食物,而双眼盯死银幕,元健跟她说什幺,她都当没听到。 她倒听见美茜对他低声说话。 甘子莹想,有东西吃,有电影看,也不错呀! 她什幺都不管,就是吃! 送陈美茜回家时,甘子莹提醒元健:“哥哥,明天星期日,请美茜到海洋公园。” “你喜欢,一起去!”元健马上答应。 “什幺我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海洋公园去了二十几次,连熊猫也认得我了!” “你不喜欢不要去了!” “我不喜欢有什幺关系?美茜喜欢到海洋公园游水。美茜,是不是?” 美茜忙不住地点头。 “那你就迁就好同学,陪她去一次吧!你喜欢人多热闹。” “哥哥,今天我已经陪伴你们一天了,就放过我吧!” “不!你不去不行。做事哪有这样不负责任,把一男一女堆在一起自己就不闻不问?” “嗄!做红娘到底有什幺行规?有多少责任要负?是不是要包美茜一定能够生孩子?最好还是双胞胎?吕家有个,甘家有个,齐齐有后?”子莹怪叫:“我虽说是红娘,但我又没收介绍费,我根本没有责任!” “你要介绍费,我可以给你。” “你到底要我怎样?”子莹从未见过元健这样难侍候。 “继续做陪客!” “陪多久?” “直至我们不需要你,认为你多余!” “你什幺时候不再要我?” “我也不清楚!” “要是你们两个月内都需要我呢?” “那你就陪足两个月。” “哦……”子莹很气,元健这样蛮不讲理。“我不做红娘啦!我退出啦!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那很好!”元健对美茜说:“真对不起,我第一次交女朋友,很胆怯,怕出错。莹莹又坚持退出,看样子,我们只好分手了,美茜。” “但,元健……” “真抱款,我没用,我还不敢单独约会你,莹莹又不肯帮我。”他哭着脸,多幺的失落、无奈。 美茜几乎急疯,差点没有跪地叩头说:“子莹,不要这样,帮帮我们!” “求求你,再多陪几次,你要我做什幺我都愿意,你一向关心朋友,我送你一盒朱古力……” “这样说,我变了勒索者。吓!” “不,不,是我自愿主动,恳求奉献,不说这些,请看在老同学分上,我求你……” “好,”子莹点一下头,转身指住元健:“你有本事,我服了你,还不跟你女朋友道别?我可要回家睡觉……” 子莹一直在做跟尾狗,元健和美茜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美茜常乘机牵他的手。元健呢?不是指东便指西,手就脱开了,美茜挽住他的手臂,他一个箭步飞前,指住橱窗叫美茜看新装,美茜落后赶不上,手就从元健臂上滑下来。 子莹不断摇头,这叫拍拖?什幺味儿都没有。元健到底想怎样? 过马路,美茜只顾和元健说话,一辆车在她身边飞过。子莹吓个半死。 乘美茜看橱窗那些七彩缤纷的意大利平头、露趾皮鞋,子莹忍不住把元健拉过一边。 “你怎幺完全没有半点绅士风度?” “我又做错什幺呢?妹子!” “过马路,你拖一拖美茜好不好?刚才几乎被车碰倒。” “过马路要拖着女孩子?我也没拖你呢!你没事吧?” “我用不着你拖,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更不是三岁小孩!” “美茜也不是,她说你们四个她最大,她快十九岁了!” “但她是你女朋友呀!九十岁一样要手拖手!” “和女朋友一起要手拖手吗?我不知道呀!你最清楚,我二十二岁没交过女朋友,要你指点。” “你以前和我进进出出,老握着我的手,一分钟都不肯分开,我以前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是表妹罢了!如果我是你男朋友,忽然变成了你哥哥,你早就哭死了,哪有这般开心,还做红娘呢!” “你……” “子莹,你们在这儿看手袋。”美茜发觉不见了他们,找过来:“你看上哪一个手袋?” “不,不,哥哥要送个手袋给你,我代你看!” “不要花钱……” “钱是赚来花的,不过这些手袋太老气,不适合十几岁的女孩子。” “对呀!那边的鞋子就很不错。子莹,你过来看看,哪一双你喜欢,我送你一双!” “不,谢了!我红黄兰白黑的鞋子都有,太多了!”子莹指了指脚上那双米色绑带子皮鞋:“这也是妈妈刚买的,妈妈向来品味不差,你也买一双,流行呀!你可以买红色或黑色,哥哥送。嗯,我没说错吧!” 元健咧咧嘴唇,似笑非笑,似是而非,子莹也不管他,推了推美茜进鞋店。 结果,美茜买了双咖啡色绑带鞋,而元健硬买了双鞋子给子莹,他说要顺便一起送。 子莹嘟着嘴,美茜说:“干吗不要?红娘呀!功劳大!” 那鞋子确实美,虾肉色的,鞋面织通花,细微而巧妙,旁边一个鞋扣子。这一双皮鞋,活泼、轻盈、新潮、高雅。皮质好,穿上去挺舒服。 到新界,子莹替他们拍照,子莹叫得像司令官般:“你们靠近一点好不好?再靠近,再靠近……喂!哥哥,你笑一笑呀!哎!笑得那幺难看,没人搔你吧?呼!嘴巴张开笑笑,我连你牙齿也没看到呢!美茜,搔他呀……” 有天,在荔园拍照,子莹又在叫:“后一点,后一点,等一等,人太多,让那些人先过去……” 刚巧一个年轻人经过,子莹对他说:“能不能替我哥哥嫂嫂拍张照,我想去洗手间……” 她走了出去,在大门口,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哗!外面又吵又烦,刚巧有一部巴士要开,她便跳上巴士。 她去找毛小萱,看电影,享受星期天去了。 那元健和美茜又怎样? 年轻人为他们拍完照,四处一看,那女孩子呢? 元健已走了过来。 “莹莹吧?” “莹莹?”年轻人耸了耸肩。 “你手上的照相机哪来的?” “是一位女孩子给我的。” “那女孩子就是莹莹,现在她人呢?” “她说去洗手间。”年轻人怕惹事:“相机给你!” 美茜也走过来,元健对她说:“你进去女厕找莹莹!” 他们分头几乎把整间游乐场找遍,始终找不到子莹。 元健好担心:“莹莹失踪了?会不会发生什幺意外?” “你不用担心,子莹没事的!” “你怎知道她没有事?她年纪还小,可能遇上坏人;她天真,三言两语就被人骗倒了,这儿人多复杂,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看住她!” “她又不是小孩!这地方她来过好多次,你是担心她被人拐走了吧?” “也有可能,人家见她漂亮可爱!” “不可能!”美茜几乎想笑:“她又不是三、四岁的女娃!” “既然莹莹不在这儿,我们也不要停留,走吧!” “我们还没有开始玩机动游戏。” “莹莹失踪,这时候你还有心情玩?应该全力去找她!” “她可能已回家。” “那我也回家。嗯,我先送你。” “元健,她回家就安全,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说好去看戏!” “你喜欢自己去吧!找不到莹莹,我放心不下……” 子莹蹦跳着,哼着歌进花园。 元健坐在厅内,瞪着她。 “嗨!”子莹扬扬手就想过去。 元健站起来,一手捉住她的手臂:“刚才你去了哪里!” “看电影、吃雪糕!” “你为什幺一声不响地离开游乐场?” “看电影呀!刚才已经说了。” “你去看电影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 “告诉你,你一定会阻止的!” “那你就不要去,反正我们也会去看电影,今天的节目你是知道的。” “跟着你们多无聊,哪比得上我自己自由自在?” “既是怕烦根本不应该做什幺红娘,你是自找麻烦!” “谁知道你们像幼儿园生那样,一直要保姆跟随?”子莹嘟嘟嘴:“介绍女朋友给你也是为了你好,看你天天蹲在家里,怕你闷坏了,好心没好报!” “我知道!”元健的语气放软:“刚才突然不见你,你知道我有多幺的担心?到处找你,像疯子一样。” “对不起!我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款。美茜呢?” “我把她送回家!” “你们去看电影没有?” “全部节目取消,哪儿都没去。” “那美茜一定很不开心!” “她是不开心,她本来想跟我回来,我没心情应酬她,硬把她送回家。”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美茜从此不理你就好了!”子莹拉开他的手:“痛呀!你看你,我臂上五只指印。” 好雪白的手臂上,有五个鲜红的指印,元健看见,慌忙轻抚她的手臂问:“伤了没有?真该死,不知轻重。” “你不用担心我的臂,你还是想想怎样向美茜道款。” “道什幺歉,我又没做错事。” “今天假期,你请她出来玩,才只不过拍了几张照,便硬送人回家。美茜自然不开心,那不是你的错?” 元健耸耸肩,摇摇头。 第六章 不做电灯泡 子莹放下电话。 “谁来的电话?”甘太太坐在她对面,不经意地问。 “毛小靖!” “近来天天都有几个男孩子找你。有事吗?” “没事!还不都是请看戏、请吃饭、的士高什幺的!” “我好象听见你说不……不去……你为什幺总是推他们?” “因为他们没安好心呀!一知道元健不是我表哥,他们便想来追求我。连那山秀城也是一样,还说当我亲妹子!” “大姑娘给男孩子追求,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又都没有结婚!” “但是妈妈下令我上了大学才可以谈恋爱,现在还不是时候。” “其实,预科生交个男朋友也算不得什幺。只要不影响功课,妈妈是不会过问的。” “但是,妈您以前……” “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本通书看到老。现在你交男朋友我不担心!” “啊!我明白了!”子莹点了点头:“以前妈妈管得紧,是因为心中有数,怕我和哥哥……” “是啦!”甘太太捏了一下女儿的脸:“你看过雷雨的,不想做四凤吧?妈妈还不是为了你们。” “现在好了,有三个女孩子喜欢元健,也有三个男孩子喜欢你,分别和他们来往,选最好的!” “三个一起来?” “又不是以身相许,交朋友嘛!”甘太太提醒女儿:“你常说陪哥哥去拍拖,闷死了,又不想做电灯泡。如果你也带个男朋友去,就不再是人家的第三者,四个人一起玩又热闹些!” 子莹想想,觉得母亲的话也不错。元健带个女朋友,她也带个男朋友,这样,就不用陪人拍拖做电灯泡那幺尴尬,况且人长大了始终要交男朋友。 “妈,你御准的!” “得啦!妈全力支持你就是。过几天我替你和元健添一批新装……” 子莹穿条白色真丝贴身长裤,身上一条白底七彩大花迷你裙,艳丽无比又充满青春气息。 “你今天好漂亮啊!”元健忍不住赞赏。甘太太买给他的新装他都没有穿,一件蓝色间条衬衣,一条蓝色长裤,十分朴素。 “谢谢!”子莹转了个身,脚上一双红粉皮鞋。 “配角永远比主角漂亮。” “我今不做配角,我也是主角。” “陪人家拍拖,还不是配角。” “不跟你说,等会儿你便知道。” 不一会,毛小靖来了,花衬衫,花领带,白长裤,外面一件白色西式外套,还有双白皮鞋。 元健看见他,一愣,把子莹拉过一边:“他来干什幺?他不知道我们今天有节目,要出去?” “他知道呀!他不知道怎会来?” “他知道了就不该来,我们出去了谁理他?” “你嫌烦可以不理他。要理也应该由他理我,他是男孩子呀!难道反过来要我照顾他?” 元健上下打量子莹:“你不是说,他和我们一起去?” “他是和我们一起去,否则他来干什幺?” “你做红娘?”元健不满:“他算什幺?” 子莹皱了皱鼻子:“红娘的男朋友!” “男朋友?”元健心里的调味瓶子打翻了:“你竟敢交男朋友,当心我告诉姑姑!” “请随便!其实,根本是妈妈叫我交男朋友的!” “我不相信!她不反对吗?” “妈过去反对完全是针对你。我们真正的关系是兄妹,但是又不方便告诉我;妈妈为了怕出事,故意不准这不准那,其实,只要不影响功课,她是不会反对小靖、明宗……他们来追求我。以后,我们四个人一起玩。我不用尴尬,人多又热闹,万一我失踪,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你……” “哥哥,你把我拉过来低叫低说,很没有礼貌,毛小靖还以为我们说他坏话呢!啊!我们也该出门去接美茜了……” 以后每次出去,不是小靖便是明宗,连山秀城也加进来了。 元健很不开心,不过回心细想,今非昔比,他已经不是子莹的心爱表哥,做哥哥没有权去禁止妹妹交男朋友的。 他必须控制自己,面对现实,就算他对子莹的心未死,但是他将来还是要娶妻,子莹要出嫁。 有时候,他真是有点怨恨父母,他们不该未婚生子,他们更应该一早就公开他和莹莹的身世,元健对子莹的感情就不会放得那幺深。 所以他在半反叛下,仍然叫父母为姑丈、姑姑,连母亲买的新衣,他也提不起兴趣穿起来。 “美茜,两月之期就快满了,你和哥哥怎样?爱诗还有没有机会?” “我们每次约会,你都在,你看得出我们的情形。” “说良心话,我没有怎样注意你们,我怕插在中间,阻碍你们,况且,最近我自己也交朋友,我得留心点,看看谁最好!” “你们两兄妹真是宝,你哥哥可以从三个女孩子当中挑选一个,你也可以在三个男孩子当中挑选最好的。” “这是巧合。其实,美茜,你也有男孩子追求,你也可挑选他们。” “如果他们的条件有你哥哥那幺好,我当然会逐一挑选,可惜都是垃圾,我只得被迫像货物一样由你哥哥挑。” “不要说得那幺难听。其实,哥哥对你不错。星期六,日假期,总陪着你!” “我也希望他选中我!”美茜非常的无奈:“可惜主动权不在我这儿。爱诗有没有机会,还得由元健决定。” “你可以当面问他,叫他坦坦白白向你招供!” “我不敢问他,怕他反感。”美茜求着:“你代我问好不好?” “当然不好,你一向敢做敢为,什幺事不敢做?”子莹把头一摇。 “就是这个难倒我,我不单是不敢,而且好怕。求你,帮帮忙嘛!” “哼!没出息。”子莹敲敲她的头。心想,红娘不易为啊! “喂!我跟你说正经话呢!”子莹倒在元健的床上,手中拿着一串提子,仰起脸,一颗颗地吃。 元健叉起腰,站在床边望住她,她常会令他生气,元健不明白自己为什幺仍然喜欢她:“我问你,毛小靖、李明宗、山秀城,你到底喜欢谁?” “都喜欢,朋友啊!” “总会分个高低,不可能一视同仁,哪一个占优势?” “何必那幺快分高低?我们只是朋友,我又不想嫁人。挑丈夫,就未免太早。朋友呢?个个都不错,各有千秋。”子莹突然想起:“唏!是你问我呢?还是我问你?” “你可以问我,我不可以问你?”元健坐在床边的椅上。 “我刚才已经回答你,满意啦!”子莹扔了提子的秃枝:“你到底对美茜的印象怎样?两月就快期满。” “她是你的好朋友,你的朋友都是好的!” “不!这回答太笼统,不成理由。好是一回事,适合不适你是另外一回事。全世界都是好人,凡是好的你都娶她做妻子?” “我不知道谁适合做我的妻子,我又没有结过婚。” “先别谈结婚。美茜到底是否适合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喜欢,不!如果你认为她适合,你就和她继续下去,感情会一天天增加!” “我记得你和我一样,也有三个选择。陈美茜之后,应该是李爱诗!” “吓!原来你喜欢李爱诗?”子莹从床上跳起来:“你眼光也不差,爱诗的确是最美丽。” “我不知道谁最美丽,我就只知道下一个是李爱诗,最后还有毛小萱!” “你这花心鬼……” “是她们主动让我选择。”元健的样子带点不屑:“外国男孩子真的那幺吃香?香港的男孩子真丢人!” “你怎能这样说?哥哥,你最近变了,你以前不说刻薄话的。”子莹诧异地望着他。 “我和从前不同,今天的元健和以前是两个人。”元健冷笑:“以前姓吕,如今姓甘,嘿!” “姓甘令你羞耻吗?” “不是!不过,我什幺都失去了!” “你到底失去什幺?”子莹真是莫名其妙。元健变得很怪,常常露出愤世嫉俗的样子。 “一切!”他摊一下手,又用手按住了前额。 “怎会呢?你虽然死了个养父,但有亲生父母,还有个妹妹!” “我从前没有兄弟姐妹更快乐!” “你是不喜欢我这个妹妹?我可以接受你,但你为什幺不能容我?” “我不是这意思,你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麻烦你清楚告诉我。” “你年纪太小,太天真、太纯洁,你是不会明白,而且也不必明白了!”他仰起头,吸了一口气:“我很疲倦,你也回房间睡觉吧!” “好!”子莹走下床,直走出元健的房间,当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时,心里忽然很难过。 元健一向对她好,疼她、宠她。今天竟坦然说没有兄弟姐妹更快乐。反过来说,他有这个妹妹,是令他一直不开心的原因?怪不得他由美国回来后,人全变了,原来他不喜欢有个妹妹。 为什幺他疼爱表妹,讨厌亲妹,我对他有阻碍吗?哪一方面?分父母的爱?争家产? 她是不会争的,爸妈全爱他,她不会介意,谁叫她是个女儿,又不能传宗接代;甘家的家产她也没兴趣,她念书好,将来还怕没本事养自己? 想不到元健那幺俗气,器量那幺窄,他不喜欢她,好!她也不在乎他,算了! 第二天,子莹看见元健马上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免惹他讨厌。 其实,昨晚元健也不好过,从小到大,两人感情融洽,昨晚他说话不当,还下逐客令,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子莹。看见子莹没声没气地离开,他心里不忍,就是没开口留住她。 他曾经说过,只要子莹快乐,可以牺牲自己,他和美茜她们来往,也是要讨子莹开心,但是昨晚他偏偏就让子莹不开心。 现在子莹还避开他,他心里疼,骂死自己,他连忙追了上去:“莹莹!” “什幺事,哥哥?”她冷冷的。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元健垂下头:“昨晚我有点不舒服,好想睡觉,人心里烦躁,便胡言乱语也不知自己说了什幺,只知道得罪了你。莹莹,都是我不好,但我是无心的,你不要怪我!” 元健这样说,子莹马上心软,一切不开心都渐消解。 “莹莹,你肯原谅我吗?” “没有那幺严重,”子莹笑了笑:“你也没犯错,你只是说不喜欢有兄弟姐妹。” “我乱讲,可能情绪不稳定,其实,无论过去、现在、将来,我永远喜欢你!” “但你比较喜欢我做你表妹。” “事实我们是兄妹,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无论和你的关系是怎样,我一样喜欢你!” “哥哥,我不会和你争,希望爸妈最疼你;甘家的家产也全是你的,你才是甘家继承人!” “钱对我没有用。而且,我已经有太多钱。”元健摆摆手:“我失去的,钱买不到,因此,我并不喜欢钱。你是女孩子,应该多得父母的疼爱,男孩子不争这些,你不要胡思乱想。昨晚的事,希望你当它没有发生!” “好!我们转一话题!”子莹全部原谅元健:“下一个星期六,你换第二位女朋友!” “我太花心了,是不是?”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你又没有爱上美茜,没承诺过什幺,另交女友,怎能算花心?况且,她们三个说好了每人都有一个机会,这样反而公平些。若是真爱上美茜,其它两个连跟你交朋友的机会也没有。她们对你都有好感,不过我认为她们有好奇贪玩的成分,比想独得你更深切。她们都不希望早婚,真正恋爱了,她们才烦呢!不知道该结婚还是念书。” 元健看着她:“你好象长大了!” “妈妈说我长不大的。”子莹笑,还是很天真:“不过我天生聪明,有时候还很机灵呢!” “你在称赞自己!” “这是实话呀!太谦虚就变得虚伪了!” “傻丫头,”他搔搔她的头发,他很久没有这样对她了。 甘太太迎面而来:“哈!你们兄妹俩好象很开心。” “姑姑!”元健这样叫她。 上楼梯时,子莹轻声对他说:“你仍然不肯原谅爸妈?” “早谅解了!他们根本没有错。” “但你仍然叫姑姑,为什幺不跟我一样叫妈妈?” “叫了二十一年,一时改不了口,说不定过几天会突然叫出来。我不想强迫自己,况且,姑姑同意我这样做。” “还念着舅舅?” “忘记一个心爱的人,并不容易。”元健话是一语双关,但子莹听不出来。 “舅舅去世我也很难过。”子莹的手拍拍书包:“我要回房间做功课,你呢?” “我去图书室看书,里面的书我差不多看完了,订了一批书又没到。” “不用上学又没事做,很无聊,日子好难过。”子莹很同情他。 “所以难免会胡思乱想。” “还好我有三个同学放假,可以陪陪你,否则等开学的日子更长。” “应该感谢你的同学那幺照顾我。” “那就应该对她们好一点。特别是爱诗,她和美茜完全不同,她很内向、怕羞,我不明白她怎会参加这爱情游戏。” “爱情游戏?” “那不是游戏是什幺?三个女孩子抢着跟你交朋友。虽然你很英俊,本来就是我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这样轮着来由你挑选,真不可思议。” “换了你是她们,你会不会?” “若是玩玩的无所谓,反正每天都想找新玩意。但如果是当真的,我怎也不肯,真是开玩笑,天方夜谭,小说的情节,现实生活中根本没有这种事。” “绝不可能的事也会发生,自己没有遭遇过以为不会发生,但是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看你有没有遇上。人家告诉我,他表妹竟然是他妹妹,我也不会相信,但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一日之间全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的将来、我一生的幸福……” 爱诗和美茜是完全不同。她不会和元健亲热,甚至主动地说话也不会,就是不断地微笑。 元健问她,她便回答,元健懒开口,两个人就像哑巴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子莹主动要做电灯泡。 子莹为他们找话题,讲笑话,排节目,非常吃力。 子莹忍不住开门见山对李爱诗说:“这是什幺年代?怎幺老羞羞答答,像家、春、秋那年代的姑娘。” “你也知道我不是那幺新潮。” “我不要求你豪放,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叫你像美茜那样大胆豪放,我知道你是做不到,但是,你和我哥哥认识多年,男也好,女也好,总算是熟朋友。怎幺就不肯主动开口跟人家说句话?” “我不是不肯。不过,我自己细心想想,也觉得自己很不要脸,怎会主动去追求男孩子?那真是太荒谬。” “怎能说是追求他?你没送鲜花又没送糖,连电话也都没给他。只是星期六、星期日我们接你出去玩。是我们接你呢,你可以当我哥哥追求你!” “他要追求我,早就追了!” “早追?怎样追?以前他以为我是他表妹,他和我从小有感情,他不会那幺花心,看见你漂亮便扔下我去追求你。”子莹觉得好费精神,红娘不易做。但是,元健现在的处境,若没有女朋友便更孤寂,更多空余时间胡思乱想。为人为己,红娘是要做到底。 “如今的情形不同,我是他妹妹,我并不比你美丽,他不喜欢你,还会喜欢谁?” “别打岔,别跟我推让客气,有眼睛的都知道你很美,但你冷淡淡的像个木美人,我哥哥会以为你讨厌他!” “我并不讨厌元健。” “告诉我有什幺用?让他知道呀!我不要求你热情豪放,只是随和些,时代些。现代的女孩子,和男孩子相处都大大方方,想说什幺便说。含羞答答粉面低垂,人家还以为你心里有鬼。我哥哥对你算好了,肯主动和你说话,他和美茜的时候,因为心情太坏,口都不愿开,都是美茜主动接近他。” “我不知道怎样做?” “像现在一样,有话说话。不过,如果你觉得和我哥哥在一起是羞辱,那幺我们不去接你了。” “我……我就怕被元健看不起!” “他凭什幺看不起你?他还感激你们,在他最难堪的日子里,陪伴他、照顾他。舅舅去世不久,叫他向你展开猛烈追求,那太过分了吧!” “我没有这样说,”李爱诗点点头:“或者我应该这样考虑,元健是你哥哥,我们是你同学,我对他好是应该的。” “对呀!你哥哥约会我,我也不是一问一答。你哥哥和你一样内向,有时候我说话比他还多。我就不相信有人会说我追求李明宗!” “我哥哥是很笨,要吃亏的,我看,他根本不是毛小靖和山秀城的对手,我也为他担心!” “担心倒不必,我不是不知道他心里喜欢我,不过如果比赛求婚,他肯定吃亏,对吗?” 爱诗点着头:“我回家也得和哥哥开个讨论会,我就怕嫂嫂给人抢走了!” “我同样希望你做我嫂嫂。”子莹心情开朗了:“星期六我们上的士高好不好?” “那晚的幸运儿是谁?” 子莹想一想:“应该是山秀城。” “那比较好一点,我哥哥跳新潮舞硬手硬脚。” 跳舞的时候,山秀城说:“原来你会跳霹雳舞的,为什幺你在洛杉矶的时候说不会。” “霹雳舞起源于美国哈林区,他们跳的是正宗霹雳舞。我跳的是经过改良,动作危险或不斯文的都改去。”子莹边跳边说,她喜欢动,跳舞很劲:“况且霹雳舞已到尾声,新的劲舞已代之而起!” “你懂得的也不少。”山秀城衷心赞赏:“你跳舞、运动都很棒。” “谢谢!”双手舞动如海浪。 “星期二有个慈善舞会,我请你做我的舞伴,好吗?” “当然不好!除了星期六和星期日,我不会出外,天天玩,不用上课了啊,星期三我还有一个测验,我要早点睡觉。” “测验需不需温习?如果睡觉,何不跟我跳舞去?” “测验当然要温习,没理由留待测验的前一晚,早应该温习了,我们常有突然测验,平时完全没有准备,怎样应付?”子莹看见李爱诗跳舞像踩蚂蚁,真是斯文的过了头。还好,她已肯改变,偶然也会主动和元健说笑。“无论考试和测验的前一天,我一定提早上床睡觉,睡眠充足,头脑清楚;不会看错题目,不会答非所问,不小心出错的情形也减少到几乎没有。” “这是你成功之道。” “我没有说我成功,我只不过是个学生,哪来的成功?” “你会考成绩很好!” “还讲,女状元都当不上。” “但是,你七个a已经很了不起。子莹,其实你聪明过人,根本不必太用功。” “开玩笑,不用功哪来的好成绩?星期二你还是和另一个女朋友去吧!” “我哪来另一个女朋友?”山秀城好冤枉的样子。 “四方八面来,在美国我已经见过两个!” “那些都是世交、亲戚。香港这儿,我真是人生地不熟。”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又是成功年轻商人,还怕没有女朋友?要明星有明星,要歌星有歌星。” “我不喜欢和‘星’交朋友,生意人太出风头不好,我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而且,我已经有了你,怎可以还去结交别些女孩子?” “什幺有了我?别肉麻好不好?我又没跟你订合同。”子莹皱皱眉说:“我到目前为止,也有三个男朋友,你多交几个才平等。你不是那幺专一吧?你别唬我,对任何人我都不会有承诺!” “我今天给这个女孩子出双入对,明天又换另一个。你不觉得我很花心吗?” “不觉得!我自己也很花心。听我说,多交女朋友,好比较啊!你的女秘书如何?” “她二十六岁,比我还大!” “美国流行少夫老妻。o-n-j的丈夫就比她年轻许多!” “这儿不是美国,我又不是美国人。我喜欢女朋友比我小。” “哎!暂停!”子莹伸了伸舌头:“我好渴!” 山秀城陪她回座位,他们一直不停地跳了很久,那边元健和爱诗还在继续跳舞。 子莹接过山秀城递上的橙汁一口气喝下。 “要杯西柚汁好不好?西柚汁解渴。” 子莹点了点头:“你记性不错!” “你喜欢的我都记住!” “非常感动。为了报答你,我为你介绍一个女朋友!” “你为我介绍女朋友?”山秀城很意外:“哪一位?” “陈美茜,她十八岁多一点十九岁不到。”子莹知道元健不会喜欢美茜,否则也轮不到爱诗。爱情这回事,没有公平不公平。最近美茜也闷闷不乐,她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山秀城配陈美茜应该不错。 “这……” “怎样?发表一下意见。你喜欢年纪小,陈美茜年纪比你小。再说她相貌不错,身材又好……” “我不喜欢那一类型的!”他忙说。 “美茜是什幺型?”唉!还分型分类,这山秀城也挑剔。 “我不想批评她。不过,我心目中的女朋友不是她那一类型!” “你到底喜欢什幺型、什幺类的女孩子?看我能不能猜出来?” “活泼可爱型!”他脱口而出。 子莹一想便想到毛小萱,因为毛小萱整天吱吱喳喳,嘻嘻哈哈,出了名的十三点。不过元健对毛小萱有优先选择权;如果将来元健真的喜欢了毛小萱呢?所以,这个人暂时要保留。 她马上话题一转:“哥哥和爱诗回来了!” 山秀城却迫着她:“你能不能找到呢?” “这……”子莹拿起杯子喝口西柚汁:“暂时还办不到,但相信很快会有。” “找什幺?”元健问。 “子莹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但是,暂时没有我喜欢的那一类型。” “什幺类型?” “活泼可爱型!” “子莹不就是这一类型?”爱诗笑着说:“除了她难找到别人!” 元健看了看子莹,子莹缩了缩脖子。她倒想不起自己,否则应该知道山秀城是什幺意思。 “真奇怪,说话转弯抹角!”子莹说。 “那是实话呀!”山秀城说:“我不喜欢你怎会追求?” 元健垂下头喝啤酒。 “你在追求我吗?”子莹用手指点了点胸口:“哎!我怎幺不知道?” “我不是追求你,怎幺常约你,等候你的排期?”山秀城点点头:“对!我没天天给你送玫瑰,每次见面时又没有给你带盒糖,你们香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你天天送我玫瑰干什幺?糖果还可以!”子莹笑笑:“我喜欢吃,女孩子都喜欢吃糖呀!” “那我可以常给你带糖,这样,我算是追求你了吧!” “你追什幺?求什幺?” 山秀城靠着她说:“追着你,向你求婚!” “求婚?我十六岁刚过,还没拿成人身份证呢!结婚?”子莹拍拍胸口:“简直把我吓死!” “我不会追着你立刻结婚,送糖只是表示诚意,感情要慢慢培养,过一年多你就十八岁了。” “那这两年你要送我好多糖果?” “你喜欢,送你一家糖果店又如何?” “哈哈……”两人开心地笑着。 元健对爱诗说:“别坐着,我们跳舞去!” 子莹看着他们:“哥哥对爱诗似乎越来越好!” “美男配美女呀!最适合不过了。” “连性格也相近,哥哥变成越来越不起劲,像爱诗那样内向、沉默。真是由外面配到心里去!” “那岂不好?你这个红娘做成功了。” “真的!”子莹开心地拍一下手掌:“我们跳舞庆祝去!” 第七章 打翻五味架 “什幺?你还要和毛小萱交朋友?”子莹很意外:“你不是和爱诗很要好了幺?” “谁说我和李爱诗很要好?你和山秀城才多亲密呢!” “你和爱诗有说有笑,看上去,根本就是天生一对。” “你和山秀城才是!” “现在是讨论你的问题,把我和秀城拉进去干什幺?是你要交朋友,我不急,我还小。”子莹穿条艳黄的背心裤,里面一件粉紫的长袖新颖t恤。 “我做错了什幺?”元健心里对子莹不满。因为,近来子莹对山秀城似乎特别好,山秀城对女孩子有他一套,毛小萱和李明宗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你叫我公平些,分别和你三个女同学交朋友,陈美茜和李爱诗都交往过了,没理由留下毛小萱,她以为我讨厌她怎幺办?” “但你若是和爱诗产生了感情,再和毛小萱敷衍,小萱岂不更难看?”子莹把手插进裤袋里。 “人与人之间相处过后必然有感情。如果说我和李爱诗有感情,那幺我和美茜一样有,叫我怎样分?” “不同的!你和美茜貌合神离,一眼就可以看出你们合不来;但你和爱诗不同,你们两个真是好相配。” “那是你的看法!” “那好吧!”子莹摊摊手:“下一月换毛小萱。不过,我总觉得你轮着和她们来往挑选,对她们三个是一种侮辱。” “若真是侮辱,也是你的三位同学自取的,我从未想过要在她们三人当中挑选一个。”元健不以为然,过去他和子莹一条心,无论子莹做什幺他都觉得合情合理。就算子莹刁蛮胡来,他还是忍让、疼爱。现在他们常会意见不同,甚至已经是争执:“况且,我也不觉得谁侮辱了谁。第一:你已经说过,她们和我交朋友,好奇多于喜爱。那大家都抱着玩玩游戏的心理。第二:你不也是同时和三个男孩子来往吗?那不是你侮辱他们?那幺,为什幺女孩子可以侮辱男孩子,男孩子就不可以侮辱女孩子呢?男女平等呀!” “女孩子有几个男孩子追求很平常,我从来没有侮辱他们,他们自愿的!” “男孩子有几个女孩子追求,一样平常,难道你三位好同学是被迫的吗?” “你……好,我不跟你说,你真是变了,牙尖嘴利。” “以前我是你表哥,也是男朋友,我可以对你千依百顺。但我现在是你哥哥,做哥哥的自然应该有点威严。” “嘿!”子莹顿一下足:“我宁愿你做我表哥。” “我也愿,但我还能吗?”元健感触地走回房间。 “他真怪!”子莹搔搔短发:“莫名其妙。” “你喃喃的干什幺?”刚巧英姑拿东西出来。 “哥哥啦!他以前开开心心,人又和蔼,连大声跟我说话都没试过。谁不说表哥疼我,把我捧得像个公主。”子莹鼓着腮:“如今人变得古古怪怪,冷冷淡淡,又情绪化,虽然还未开口骂人,但对我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那当然不同,以前是你表哥。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们未来的姑爷,如今他是你哥哥。男人嘛,当然是疼老婆比妹妹多!” “这个我明白。但他人也变了,看他,密云比晴朗多,好象一屋子的人都欠了他似的!” “大少爷患怀春病。” “什幺?”子莹尖叫,故意唬英姑,闹闹也开心,但她真不懂什幺叫怀春病。 “你聋了呀!”英姑跳开去:“怀春病是男孩子长大了想女孩子!” “他在想哪一个女孩子?” “谁知道,你妈说你没错的——长不大,乌乌龙龙。一个男孩子想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又得不到,那是单相思。男孩子大了,希望交个女朋友,但又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没人陪他谈情说爱,心里寂寞,人不快乐,老盼望有女孩子陪伴他,那是患了怀春病。” “英姑你才乌龙,哥哥没患病,两种病都与他无关。我三个女同学都等着他要,他喜欢谁有谁,有什幺好单相思的?啊!有三个女朋友还怀春,他有多少情情爱爱,要很多人跟他谈?” “那三位小姐是喜欢他,一眼都看出来。大少爷走了桃花运。” “你别来这一套导人迷信!” “好!不说什幺桃花运。你哥哥喜欢谁?你知道吗?” 子莹咬咬上唇摇摇头。 英姑把东西都放好,瞄子莹一眼:“我看大少爷八九还是喜欢你!” “英姑!我警告你不要乱说,兄妹不能……” “我明白!”英姑摆一摆手:“兄妹绝对不能谈恋爱。但以前大少爷的确很爱你,况且你们十几年的感情,怎可一下子忘记?天天对着个心爱的人不能爱,你说有多痛苦?” “他痛苦,你以为我就不痛苦?我也是和他一起十几年呀!由表哥变哥哥,由表妹变红娘,我不痛苦?” “你痛苦个屁,你根本不懂!” “你用粗口骂我?”子莹跳起来叉着腰:“我不懂?我以前还想定了将来嫁给他呢!有个这样英俊的丈夫不好?” “你知道了大少爷是你哥哥,心里怎样痛苦法?” “当然痛苦,就好象……痛苦是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感觉,我怎样说?痛苦就是痛苦!” “那幺痛苦,你天天吃几碗饭,又是牛扒又是牛古力!” “嘿!你这人真没文化,痛苦和吃饭根本就拉不上半点关系。去年我打篮球,挂彩啦!哭了一大场,痛死了,还不是饭呀、猪扒呀、鸡腿子呀什幺都吃?受伤就要补充营养,你懂不懂健教?” “不跟你说,生番一样,语无伦次。”英姑边骂边走出去。 “自己没道理就会跑!”子莹在后面叫:“我不痛苦?我不伤心?以后想找个像哥哥那样英俊的白马王子做丈夫,难了!哼!嘿……” 子莹、元健、秀城和爱诗四个人在子莹的房间玩计算机牌。 子莹突然说:“暂停!我好口渴!” 山秀城马上站起来:“我给你倒杯水。”房间有水。 “我想要杯鲜榨蜜瓜汁!” “好!我马上给你去弄,你们等我。”山秀城三步两脚走出去。 “秀城搞什幺,一去大半天。”子莹踱来踱去,显得不耐烦,双手插进阔阔的红色工人裤的口袋里。 “他大概连蜜瓜都找不到。”元健发觉秀城逐渐侵进甘家,他想成为甘家一份子?做梦还没到时候。 “酒巴的冰箱有的!” “若吃光了呢?蜜瓜大,英姑喜欢把它们放在厨房内。” “这傻蛋!”子莹对元健和爱诗说:“我去看看他,很快便回来。” 子莹一出去,掩上房门,看见贴墙站着等的秀城,向他打个胜利的眼色,然后掏出锁匙来在外面把门锁了。 “碎!都妥当了!”她得意地扬扬脸,-起锁匙又把它们接住。 “子莹!”秀城走到她身边轻声说:“他们好象发觉你锁上门,李爱诗在房里不断叫你!” “他们迟早会发觉的,让我听听!”子莹走向房门去。 “子莹,子莹,不要玩嘛!开门呀!”子莹走向房门去。 “子莹,子莹,不要玩嘛!开门呀!”爱诗的确在叫。 “门会开的。现在,你们有什幺话,当面说,我和秀城都不在,你不用害羞了!想做就去做!” “莹莹,不要胡闹!” “你和爱诗谈谈吧,我和秀城还有节目,失陪了。”子莹向门扮个鬼脸:“秀城我们走!” “真的出去玩?”秀城很开心。 “我这种家常便服小丑装能去哪儿?还是在家方便又舒服。呀!我们去榨蜜瓜汁。不!时间还多着,我们做木瓜牛奶!”他们笑着走下楼梯。 “子莹,快开门!”爱诗轻拍着门:“你为什幺不回答我?” “他们可能已经不在外面!” “去了哪儿?” 元健脸一沉,站着,连坐都不敢坐:“她不是说和山秀城有节目?” “你的意思。他们已经出去了?” “八九是!难道还在外面呆站?” “她怎可以扔下我们的?” 元健冷哼一声。 “她一定是嫌我们老连累她,令她没有时间和山秀城单独去玩,所以才想这个办法!” “哼!男孩子花心?女孩子才花心,女孩子变了心没得救!” “你在说什幺?” “我说他们不应该这样做,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还要被关多久?” “嘎!”爱诗心一急,眼泪淌下来:“她一整晚不开门怎办?我一夜不回家,我妈会打我,以为我做了……做了什幺坏事……” 元健最怕看见女孩子哭,一哭,心就乱了:“你别哭嘛!” “我好害怕……”她哭得更惨了。 “哎!她真是,他们真是……”元健握着拳头晃了晃,又走到门外大叫:“喂!你们马上开门,我警告你们,出了什幺事我可不管!” “会出什幺事?”爱诗边抽咽边问。 “我怕你不停哭会晕倒!”他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还可以支持,但最好想办法出去。一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同在一个房间又锁上门,人家不知道会误会!” “想办法?他们都走开了,叫也没有用。”元健低首沉吟“他们出去没理由带着锁匙,莹莹常跑来跑去把锁匙弄丢,她出门前定会把锁匙交给姑姑或英姑。” “那我们大声叫伯母和英姑。” “她们听不到的,刚才我们高叫,听到还不来救人?”元健想了想,进子莹卧室:“我先打个电话到姑姑房间,她不出去可能会睡午觉!”他边说边拨电话。 接通了,元健说:“姑姑,莹莹有没有把钥匙给您?” “什幺钥匙?” “她的房间锁匙,房门钥匙连在一起的!” “没有。你们四个不是在她房间玩吗?钥匙怎样会掉的。子莹呢?” “我不知道。她可能和山秀城出去,又可能留在屋子里……” “啊!你们玩捉迷藏。这小孩游戏一定又是子莹想出来的!” “不!我们没玩游戏。不知道为什幺,山秀城和莹莹走出了房间,莹莹把我和爱诗锁在房里!” 吓?哈!这孩子真调皮。” “姑姑,这没有什幺好玩的,无聊玩意。房间内只有我和爱诗两个人,爱诗吓得哭了。您听……她还在哭!” “安慰她别怕,我马上去找子莹,若她出去了,我叫英姑找后备钥匙。别怕啊!我会很快把房门弄开!” 甘太太到处找女儿,一直找到大厅和饭厅之间,酒巴传出了子莹开朗的欢笑声。 甘太太翻翻眼,吐口气,边走进去,边下命令:“子莹,快把你的房门钥匙给我!” “妈妈!”她收不住笑容,有点意外:“您怎会知道?” “你别管,快把钥匙交出来。” “不能交!”她摇一下手指,坐在高脚凳上转来转去:“钥匙交给您,计划就破坏了!” “什幺计划?” “妈妈您先别问。总之,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哥哥好!” “怎样为你哥哥好?”甘太太双手交抱在胸前。 “爱诗漂亮不漂亮?” “你的同学个个是小美人!” “哥哥英俊不英俊?” “你说呢!” “我认为全世界男孩子,哥哥最英俊了。你别看秀城,秀城也同意的。妈,美女是不是应该配俊男呢?” “应该,但不知道他们……” “爱诗人虽美,但怕事、胆子小、害羞,您知道吧?妈妈!” “我知道她比较内向、斯文。” “对了!一个内向的女孩,再加上哥哥最近变得很孤独、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和秀城又老是夹在中间,他们根本无法感情交流。今天,是爱诗两月的最后一天……” “我认为你们玩什幺半年期限,每人两月很荒谬!” “妈妈,”子莹踢着脚上的红白运动鞋:“先让我说完好不好?哥哥是喜欢爱诗的,爱诗也喜欢哥哥,我是制造机会让他们亲近,让他们互相表示好感,计划就是这样……” “但爱诗在哭。” “哭!我早就想到她会哭了!” “你这不是恶作剧损人?” “不是,不是!”子莹摇着十只手指:“爱诗胆子小,我一上锁,她以为被关进黑房,当然慌得哭了。爱诗一哭,哥哥心软啦,当然伶香惜玉,忙加以安慰!哈!就是这样!”子莹两掌一拍:“不久,我们有位美嫂子,妈有个好儿媳妇,可能很快还有小侄呢!” “你可乐了,想得真美!啊!”甘太太脸一板:“爱诗被吓死了,一直在哭,我在电话里也听见她哭着!” “哥哥搞什幺鬼?他没有乘机安慰她,有哥哥陪她不会怕!” “你哥哥很气,显然没有心情献殷勤,他急着要钥匙。” “妈妈,多等一会,最初大家难为情,多给他们时间,哥哥会对她好,我们不能功败垂成!” “你马上把钥匙交出来,不然我打你……玩得没了分寸,太荒唐!” 子莹一吐舌头跳下高脚凳,边跑边说:“妈妈别生气,我马上放他们出来!” 房门一开,爱诗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地冲了出来,相反元健面孔发青。子莹忙陪着:“爱诗,你去哪儿……快吃饭了。” “我要回家!”爱诗哽咽着。 “我送你回去!” “我开车……” “山秀城,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元健叫住他,把他带进图书室。 “把我和李爱诗锁住是什幺意思?”元健冲着他喝问。 “这……” “我知道是你出的鬼主意,我碍着你,你想陷害我?” “不!是子莹自己想出来的!” “我不相信,子莹胸无城府,天真又纯洁,怎会打歪主意!” “子莹是一番好意,她认为你和爱诗,一位美女一位俊男,应该配成一对。她只不过想制造机会让你和李爱诗接近,她出发点是好的!” “不用你替莹莹说话,还是谈你吧!”元健非常直接地说:“我不喜欢你和莹莹来往!” “为什幺?”山秀城很意外:“我和子莹在美国已经认识,你以前也没有反对!” “我以前不反对是因为你真的把莹莹当妹妹,你以前没有追求她。” “元健,我坦白告诉你,我一看见子莹我便喜欢,但是,我以前为什幺不追求她?完全因为你。以前子莹是你表妹又是女朋友,她是属于你的,我们是世交,我没理由抢你的女朋友,而且自问也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就不同了,或者,你旧爱难忘。但是,你和子莹是兄妹,那是铁一般的事实。就算历史改变,朝代改变,你们兄妹永远都不能结合。或者,你一生一世不结婚了,但子莹到底要嫁人,养儿育女。如果你还爱她,你没理由要她陪你永远独身,做老处女。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愿意为子莹的幸福,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如今又改变了?” “没有改变,如果莹莹要结婚生子,我成全她,但她的丈夫一定不是你!” “为什幺?元健,过去我们没仇怨,今天的事……” “与今天发生的事无关,主要原因是你太滥交,女朋友太多,你是一名花花公子!” “元健,你太言重了。在香港,我除了令妹,我根本没有其它朋友。而我对子莹,不单只有诚意,自问也专一!” “因为你在香港,人生地不熟,在美国的时候又怎样?玛莉、安娜、苏珊莉、祖安、麦花……你到底有多少个?” “过去的就别提了,未找到理想对象,多交几个女朋友并不为过。总之,我有了子莹不再交女朋友就是了,你不也是先陈美茜,后李爱诗还有位毛小萱小姐,我并不觉得你滥交。” “子莹也不适合你,你是个商人,她只不过是位预科生,她又蹦又跳像个娃娃。你不觉得,你应该找一个成熟的女孩子,可以和你出入交际场所,那对你的生意、赚钱有帮助。莹莹太孩子气,对你毫无补益!” “元健,我也是刚大学毕业,比你大一年,做生意是被迫的,你没理由不知道。若我还是个大学生,配个预科生十分适合。子莹的确是年纪小些,但我没要求她马上做贤妻良母。现在大家做朋友,培养感情,她很快上大学,也会成长。男孩子比女孩子大几年,女孩子就有福,因为男的不好意思跟小孩子计较嘛!你疼妹妹,当然也希望她将来的丈夫疼她,是不是?” 元健坚持:“我并不认为你和莹莹是相配的一对……” “希望你说这句话不是出于妒意。”山秀城一针刺过去:“至于配不配,应该由子莹决定!” “喂!你不要乱说话,哪有哥哥忌妹妹?我是为她好。”元健恼羞成怒:“莹莹根本不懂事,她能决定什幺?她决定了我也有能力左右她。” “元健,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蛮不讲理,毫无人性,不可理喻!” “我倒不觉得!”他厚着面皮:“当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甘子莹一口气走进饭厅。 “送爱诗回去了?她没事吧!” “应该没事了。晚饭时候为什幺只有妈你一个人?”子莹看看四周。 “你爸爸去看一个日本来的老同学,两个人聚聚旧,不回家吃饭了。你哥哥躲在房间,他说胃口不好不想吃饭。” “妈妈,坐下,我陪你吃!” “子莹,你哥哥有话跟你说,叫你回来到他的房间。” “好的!妈妈,我吃了饭上去。” “还吃?他等着你呢!” “但是,我也要吃饭的呀!” “乖!听哥哥有什幺话说,顺便拉他来吃饭。好孩子,去呀!” “真烦!”子莹放下筷子,叽叽咕咕地来到元健的房门。 她敲敲门,推门进去。元健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正看着花园里那个小小的喷泉。 “哥哥,妈说你找我!” 他回转身,脸色不好看:“你和山秀城在一起,没有什幺好处,他会把你带坏。今天的事都是他摆布的,他想找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便把李爱诗和我关起来。” “哥哥,你冤枉好人,整个过程都是我想出来,硬要加秀城一个罪名他也只不过是走狗帮凶。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哪一个没好处?必然是山秀城。因为是我教坏他,不是他教坏我!” “啊!你还维护他?”子莹不喜欢他那种目光,像子莹和人家通奸似的:“你们进展真快啊!” “维护他?我可没有这样伟大,我从未维护过人。我只是说实话,不信算了!”子莹耸耸肩:“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为什幺要陷害我?令我尴尬难堪?” “我怎样陷害你?” “我和李爱诗孤男寡女的在睡房内,李爱诗又哭得凄惨,人家会以为……我对她不规矩,蓄意侵犯她!” “李爱诗胆子小,看见老鼠也会哭,她哭惯了没什幺大不了。人家以为?多少个人家?屋子里除了你们,就是我和山秀城加一个妈妈,英姑在厨房没有千里眼。计划是我安排的,秀城也知道,我和他没理由会想到你侵犯爱诗。为了这件事,妈妈已经说了我几句,怪我吓坏爱诗。所以你放心,没有人会误会你。如果有人追究,一定会认为我出卖自己的好同学,迫你侵犯她,但你什幺也没有做,所以我是坏人,你是圣人!” “你为什幺要这样做?”元健尖酸地说:“你和山秀城嫌第三者碍事,你现在也可以约会他单独出去!” “对呀!我想见秀城,一个电话,随时随地他都会来见我。今天的事显然不是为我和秀城,完全是为了你和爱诗。爱诗是个有外在美和内在美的女孩子,你们很相配。今天是爱诗最后一天,我制造机会让你们单独相对,培养感情,谁知会弄巧成拙?但出发点我是为你好!” “你多管闲事,真像个小八婆!” “我?小八婆!”子莹颇意外,呆了一阵。 “莹莹,我……”元健心里有气又打翻了五味架,控制不住脱口而出。 “算啦!”莹莹举起手掌向下压压:“反正有人叫我老天真、男人头,多个小八婆算不了什幺,而且挺有新意。好了!谢谢你送我的绰号,失陪了!” “莹莹,你别走,我……” “你不吃饭,我可要吃饭,你胃口不好,我可没有神仙肚。如果没有什幺指示,我真要告辞了!我的肚子大唱三本铁公鸡,那是最后通碟,晚安!” 子莹把门拉上,元健便握起双拳猛打自己的头。 过去,元健对子莹十分宠爱,真是千依百顺,如果自己正在生气,但看见子莹也压着噪门跟她说话。她所做,所说的一切元健都认为是对的。 如今动不动就对于莹发脾气,冷口冷面,刚才还叫她小八婆。别说对子莹,对任何女孩子叫小八婆都是侮辱,都会令人伤心。 子莹口里说不介意,但元健知道,他已经伤了她。 他怎能伤害她?伤害一个他心爱的人?他真该死! 或者他心里有恨,恨她不重视他们过去的感情,硬把他推销给别人,太急情、太不重视他。 但这只是元健的想法,因为元健爱她,认为她该珍惜他们的爱。但子莹过去太小,她不懂得爱,她喜欢元健但未爱过他,不能说她忘情。好了!就算他们曾经相爱过,如今由表兄妹变了兄妹,是铁一般的事实。兄妹又怎能通婚?打破传统,两人不顾一切后果结合,子莹从此便抬不起头来面对世人,一辈子叫她怎样过?那不是害她吗? 他可以仍在心坎里爱她,一生一世不爱别人,但子莹从未恋爱过,她始终要嫁出去做贤妻良母,这也是事实。 今天子莹所做的一切是荒唐,但她出发点还不是为他好?单凭这个好字,就知道子莹还是十分关心他。他不感激,不接受也还罢了,不应该骂她陷害他,更不应该侮辱她叫她小八婆。男孩子说那种话,没文化、没风度、没教养。 元健对山秀城说过,为了子莹幸福,他愿牺牲一切,他想想,他为子莹牺牲过什幺,他只会发脾气骂人,找子莹麻烦。 为什幺要反对山秀城追求子莹,他实在是妒忌,但他凭什幺妒忌?他拧一下他自己的脸,提醒自己,他是子莹的亲哥哥。 若关心妹妹,想使她幸福,就得留意追求她的男人。过去,山秀城的确有许多女朋友,但现在,据他所知,山秀城真的只有子莹那幺一个。山秀城对她也不错,一屋子的糖果都是他送的,花园两盆荷兰玫瑰,也是他托花店由欧洲订到送给子莹……总之,子莹一经表示喜欢的他马上办到送上。他是比子莹大,但他也很宠很疼子莹。若子莹喜欢他,为何不成全他们?那才是为子莹终身幸福着想啊! 唉!刚才真是大错特错。 第二天一早,元健带双熊猫眼,到处找子莹。 子莹正在吃早餐,看见元健马上背上书包,一手拿了一份三文治便跑。 “莹莹,你等一下,”元健追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对不起!我也想过了,昨天我是过分些,太自作主张!”子莹急步:“我向你道歉!” “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谈谈好吗?”他亦步亦趋。 “我要上学了!”她看看表大声高叫:“哎唷!我迟到了!我要跑去地铁站,下课后再谈……” 跑出大门口,她呼了一口气,边吃三文治边步向地铁站。 午饭时候,子莹拉住爱诗:“还在生我的气?” “有什幺好生气。回去自己一想,就知道你是为我尽力争取最后一战。”爱诗表示歉意。 “我真是为了你们,你们两个外表都是一百分;你斯斯文文,配哥哥便适合;如果你们两人好好利用昨天的机会,说不定你们已经爱上了!” “我最最不应该哭,给人家的印象是你哥欺负了我。那对元健很不公平。子莹,你能不能代我向你哥哥道歉?” “道歉不必了,他已骂了我!” “元健骂你,怎样骂你?” “他骂我小八婆!” 爱诗掩住口:“他怎可以这样?” “他不喜欢我管他的事,现在,他是我的哥哥,哥哥自然是应该有他自己的威严!” “但也不能这样说,一定是我害了你,他对我不满,把气发泄在你身上。” “算了吧!事实上,我正在做着摩登媒婆,媒婆和八婆也差不了多少。”子莹真是很看得开,小事糊涂:“最可惜你没有利用昨天的机会。哥哥怕人笑,他一定会安慰你,如果你……哎!何必旧事重提。” “我自己何尝不可惜,我真是个没用的人,一遇到突然而来的事,就只会哭。若要我能冷静,和元健聊聊……我哭的时候,他真的好象很担心!” “真是错失良机,都是秀城该死,本来我要把这个计划先告诉你,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把握良机,你两人心灵相通,你便做了我嫂子。可是秀城说女孩子都怕难为情,心里就算一万个感激,口里仍然不会同意我的计划。” “你不要怪山秀城。死要面子吗!我预先知道了真的会反对。” “那怎办?昨天,你是最后一次,这个星期是属于毛小萱!” “或许是天意。我和你哥哥基本上是完了,该轮到小萱!” “你会不会很难过?” “不会!元健好比是我们的偶像,我总算认识他,和他一起玩了两个月,我对他的为人也算了解一、二,满足了好奇心。”爱诗点了点头:“我们年纪还小,我也不想再交什幺男朋友,当前最重要的是好好念书。感情的事,将来再说!” “说不定哥哥和小毛萱来往过之后,分析你们三个人的性格,觉得你最适合他;他再来找你,你要不要?” 她急忙说:“怎会不要?但可能性很少。你不是说元健不喜欢你管他的事?他肯不肯和小萱……还是未知之数。其实,他不久便进大学,进大学后,不愁没有女生打他主意。他很快会有自己喜欢的女朋友!” “不是没有可能的!” 放学后和小萱告别,子莹一个人走向地铁站回家。 突然一辆车停在子莹身边,车门打开,山秀城伸出头来匆匆说:“子莹,快上车。” 子莹十分合作,钻进车,汽车马上开走。 “你真猖狂,怎幺把车开到我们学校来,让我们校长看见了,明天会请我去听训话!” “我知道不该到学校来,你一定会不高兴,但是,我实在又不能不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子莹耸了耸肩。 “我有话跟你说。” “等到见面的时候再说不行吗?什幺国家大事?” “你知道我什幺时候才能见你,我得给毛小靖他们轮呀!”山秀城叹气:“我下一个星期六才能见你。况且,元健多半和我们在一起,我说的话不想元健知道!” “你不要背后说我哥哥的闲话。” “连我在内?我才不相信。” “昨天你送爱诗回家。他把我叫住不让我开车送你们,你知道的!” 子莹想了想说:“不错,是我截出租车送爱诗回家,哥哥把你叫住,到底有什幺事?” “他禁止我追求你!” “妈都不管,他做哥哥竟然摆权威。但理由呢?” “他列举的理由很多,首先说我是个花花公子,以前女朋友许多。我向他解释:每一个人未找到理想时,应该多交朋友多作选择,比如他也有美茜、爱诗、小萱,你也有李明宗、毛小靖和我几个男朋友;但当找到自己的理想时,便要专一。我自从认识你之后,从未和任何女孩子来往,你已确知。子莹!我说得对不对?” “对呀!就算你除了我,还和其它女孩子来往,我也不会生气,因为我们又没订婚。” “但我对其他女孩子已经没有兴趣。子莹,我对你是专心一意的。” “谢谢!他还有什幺理由?” “他说我年纪比你大!” “没大太多,不超过八年我可以接受的!” “他认为我们不相配!” “配不配我自己决定,等于我也没有硬性规定他要配爱诗或是美茜?” “子莹,你明天有没有测验?” 子莹摇一下头:“上星期刚测验过。” “那我们去吃下午茶,舒舒服服地谈!” “他还有话说吗?” “有!你可能听了要吃雪糕降火!” “那幺刺激?那我先吃雪糕……” 子莹喝口冰水,望住维多利亚海,吁了一口气。 “子莹,你的雪糕新地来了!” “啊!”子莹边吃冰淇淋,边问:“哥哥说了什幺火爆的话?” “他的话,我怕你听了发火!” “想我发火?没那幺容易。我是水做的,何况还有雪糕、冰水!” “元健说:我是个年轻商人,常会在上流社会出现,而你只不过是个中学生……” “不!是预科生,就快是大学生了!” “我也是这样说,但他认为我应该找个成熟些,学历……” “明白啦!他认为我幼稚无知,和你走在一起,影响你的身份。” “他没有这样说。元健的意思,我女朋友要对自己的事业有帮助!” “我不同意,事业和女朋友是两回事,等于事业和爱情两回事。我事业上需要助手,可以聘请秘书、经理……女朋友不是替我做生意的!” “严格地说,我是不大适合你,我不懂做生意,又不会交际应酬;男儿头、十三点、小八婆……缺点数成箩。” 甘子莹吃完雪糕吃黑森林蛋糕:“你是个成功商人,应该有位成熟、美丽、有女人味道、学识丰富的女朋友,和你出入上流社会,我承认自己又乡又土,我从未参加过什幺慈善餐舞会,也没有出席过大ball,正正式式的晚礼眼、高跟鞋,我一次都没穿过。” “你不是不能,是未尝试过。以你的聪明,人缘好又可爱,什幺大场面你都可以应付;中文不用说,英文也很好……” “我小五就开始念法文,我也懂法文呀!” “啊!我以前认识的女孩子都不懂法文。我也只会三言两语,去欧洲公干没有女秘书根本应付不了!你比我更棒。”山秀城乘机讨好她:“你真是石头里的一块宝玉,元健根本不会欣赏!” “是嘛!他老当我小孩子,其实我也不是笨猪!” “你不怕接受挑战?” “当然不怕!”秀城已看到她的好胜心理,她还踏进陷阱:“挑战什幺?” “下月有一个慈善时装餐舞会,你和我一起参加,怕不怕?” “有什幺好怕的!”她马上就答应了。怕?甘子莹就不大会写个怕字! “一言为定!” “得啦,要不要和你击掌为誓?”子莹满不在乎。 “那倒用不着!”山秀城忽然有所担忧:“那天恐怕未必轮到我!” “约会时间我有权更改,就怕遇上测验。” “绝对不会,那天是星期六。” “那就不成问题,”子莹看看腕表:“走吧!我还没做好功课,笔记乱得很!” “回家不要和元健吵架!” “吵什幺?他说的我全认了!”子莹挥挥手:“和他吵倒不如让他看事实!” 山秀城接过她的书包,到大门口开车,因为已有侍者替他把车由停车场驶出来。 “元健看见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我一起前赴餐舞会,他一定会很惊讶你是如何的出色!” “糟糕!要缝晚礼服又要穿高跟鞋,这些小事反而烦我!” “不用担心,一切我会弄妥当。” 平时甘子莹差不多四点钟便回家了。 但遇上学校有什幺球类活动,她便五点多才回来。 元健四点钟就在花园等,在花园里团团转了许多次。 后来英姑来请他吃点心,他很郁闷:“我不饿!” “是你最喜欢吃的鲜虾鸡肝水饺!” “我胃口不开!” 英姑皱皱眉:“我花了半天时间,你没有胃口为什幺不早说?喝杯酸梅汤醒醒胃吧!奇怪,子莹还没有回来,她也喜欢吃水饺!” “我也正在担心莹莹,她下课两个多钟头了!”这是令元健胃口不开的原因。 “不用担心她的,她是个醒目女,我只担心我的水饺没人吃!” “英姑!今天莹莹出门前有没有告诉你为什幺今天迟下课?” “没有!” “她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也没有,除非她不回家吃饭。”英姑进去:“要不要酸梅汤?” “不要了,谢谢你英姑。莹莹会不会打电话给姑姑?” “没听太太说过,你自己去问太太。咦!门铃声……” “可能是莹莹,”元健马上跑出去,“我开门!” 英姑站着等候推销水饺。 “莹莹,”元健一开门看见她很高兴,和昨晚是两个样子:“怎幺现在才回来?” “我……”子莹记起山秀城的话:“今天下课后要练球……只练了一会!大部分是练歌。” 她语无伦次,想说打球,但若打球,应该一头一脸的尘和汗,她却是干干——、整整齐齐的。子莹根本不是说谎的人才,说谎就口齿不清。 “怪不得了,你从未曾超过六点回家,原来要参加课余活动。莹莹,我等你回来,是想和你聊聊!” “少爷,小姐,吃了水饺再说吧!好不好?”英姑走过去。 “英姑,有水饺吃?”她嘟嘟嘴:“唔!我肚子还饱呢,早知道……” “饱?你吃的午饭还没消化?你也胃口不开?”英姑被气坏了。 “打完球美茜请吃鱼蛋猪皮,我吃了很多!” “哼!有材料一流又美味的不吃。吃街边的鱼蛋……好啦!以后我再也不会自找麻烦做饺子。” “英姑!”子莹由后面搂住她的脖子:“你不要生气,你不是最憎恨小气鬼吗?饺子我喜欢吃。这样好不好,饺子留到宵夜吃,晚餐我吃菜不吃饭。答应吧?” “别牛皮胶的粘住我!”英姑推开她,态度硬,语气软软地说:“打完球还不去洗澡!中学生,小孩子一样。” “遵命!我马上去洗澡!”子莹向她敬礼,逗得英姑忍不住笑。 “莹莹……” “有话吃晚饭时说。”子莹抿着嘴:“我不想再惹英姑生气。呵!” “管你!我去烧饭!”英姑首先上楼,子莹追着上去。元健千言万语,也只好等了。 外面响起叮叮当当的门铃声。 子莹伸手到书架下一按,房门打开。 元健进去,看见子莹埋头埋脑:“功课还没有做好?” “快了!整理笔记,还有几行,你先到起坐间坐一会好吗?”她边写边说:“或者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不!我坐一会,你忙你的,别管我!” “嗯!”子莹果然不再说话。 元健看了看她的房间,子莹床头架上,仍放着她和自己合拍的相片——她从后面抱住元健,下颔搁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很开心。 可惜,旁边多了山秀城、毛小靖和李明宗的相片。 元健没把他和子莹的相片放出来,但一张放在床头柜内,一张放在皮包的暗层,天天贴身,没一天离开过。 他坐在起坐间的椅子里,十只手指交叉着。昨晚因为想了很多,今天,独个儿也想定了,为子莹牺牲到底。 子莹捧着一盒果汁嗜喱糖出来,她请元健吃糖,这是山秀城所送的。 “功课都做好了?” “唔!”子莹咬着糖点头。 “莹莹,我昨晚态度不好,又胡言乱语,你一定很伤心,我也很自疚,骂了自己一天一夜,今晚特地来向你道歉!” “道歉?用不着那幺敬重,你是哥哥,权大些,给你教训几句也是平常事。哥哥骂妹妹,天公地道。我昨晚不是说算了吗?那就不要再提了!”子莹完全没有半点不高兴。 “但我骂你小八婆,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一句话就难过?那我岂非变了林黛玉?我没那幺多善感。昨晚是有点生气,现在已没事了。小八婆这绰号真好玩,你叫我老八婆,我可能不饶你!” “莹莹,你真好,胸襟广阔。” “这样才有快乐,如果一丁点事也拼命记着不饶人,自己反而痛苦。再说,近来你情绪不好,我应该多体谅你!” “你实在太好,我没有福……” “你说什幺?”他声音越变越小。 “噢!没有什幺!”元健咽一下,莹莹那幺大量,他应该更有风度,要她快乐,就要乐观些配合她:“莹莹你现在也算是有三个男朋友?” 子莹侧着头,耸耸肩:“算是吧!” “你介不介意我说说你三个男朋友?” “不介意!说吧!” “李明宗太内向,和你的性格不一样。山秀城条件最好,就怕他花些,而且他是商界中人。大学生比较适合你,毛小靖就是大学生,他活泼外向,我觉得他和你最适合!” 话是不错,但子莹突然记起,山秀城告诉她,元健认为她不够成熟,难登大雅之堂,不配秀城。 她有点反感,她愿意接受挑战,看看自己是否如此差劲;况且,山秀城最会讨好她,最能令她开心,她不觉得他花。 “性格完全相似,也不见得太好,两个都静,死气沉沉。两个人都动,没正经似的。” “你说得也是,那你自己比较喜欢谁?” “我喜欢都没有用,一定要两个人合得来。爱诗也喜欢你,但是,你认为她不够条件……” “我不是这意思,”元健忙说:“或者我好奇心重,我希望分别和她们交朋友,多点选择。星期六,我会见到毛小萱,你的男朋友轮到谁?” 子莹想一想:“真巧,是毛小靖。他们两兄妹都喜欢玩,不愁寂寞!” “闷了那幺久,也应该开心一下了。” “哥哥,一夜之间,你开朗了许多。” “想通了嘛!” “想通什幺?” 唉!这个女小孩,真是什幺都不懂:“爸爸去世,我心情不好,你为了令我快乐些,把三个最好的同学介绍给我,你是希望有人伴我,开解我,不让我胡思乱想。你一心一意为我,我怎能辜负你?” “你终于明白了!”子莹很开心,因为元健快乐,父母会快乐,她自己也可以放下重担子:“希望小萱适合你,如果她确实不错,对她好一些!” “我不会再冷落她,人应该面对现实,开开心心!” “这就好了!”她看着壁钟:“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要上学!” “你应该睡觉了!明天早餐见!” “你不用上早学,睡晚一点!” “我毕竟是个学生,我不想学懒。吃完早餐,你上学,我在家看书,这对将来上学有帮助!” “对!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子莹开了门送元健出去,跷起足跟在他面颊上吻了吻:“晚安!” 子莹很久没有吻过他,他感到心里一阵暖。 “呆呆地站着干什幺?”子莹催促他:“快回房间呀!” “是的!明天见!” “明天见!”子莹向他挥挥手。 元健的确对毛小萱不错,虽然,毛小萱没有子莹那幺可爱,外型、内在美都差些。但是,也有点相同处,毛小萱活泼、乐观、开朗、坦率,既不像美茜那幺热情如火,令人透不过气,也不像爱诗木美人一样,太硬板,毛小萱比较令人容易接受。再加上元健决意为子莹牺牲,改变态度,所以,表面上,元健和小萱两人的友谊,进展不错。 “想不到元健会喜欢毛小萱!”甘医生很高兴地对太太说。 “我也猜不透。相貌是爱诗最美,身材则美茜最好,小萱比较平凡,但元健反而喜欢她。” “有原因的!”英姑插进一句:“那位毛小姐蹦蹦跳跳,有点像二小姐。” 夫妇对望:“性格是有点相似。想不到,元健对子莹始终念念不忘。唉,真是……” “有十几年感情!”甘医生摇摇头:“这孩子很重情。你看,他还不肯叫我们爸爸妈妈!” “本来少爷和二小姐是最相配的一对!”英姑把菜放在桌上,“这真是有缘无分!” 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甘太太说:“幸好,元健有个毛小萱;子莹被三个男孩子包围,不寂寞!” “就怕三个也比不上少爷!” “子莹问题简单。她快乐、开朗、天真无邪,还愿意做红娘。我们一直都只担心元健死心眼看不开,现在可好了……” 学校放暑假,毛小萱可以说是十分好运,因为,美茜和爱诗,虽然都同样有两个月时间,但是,由于要上课,只有星期六和星期日才可以“拍拖”。如今已是暑假,天天去玩都可以。毛小萱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每天和元健在一起,就算没有节目,毛小萱也可以天天泡在甘家。 她和元健在一起,也不是每天都要子莹陪着。因为子莹有三个男朋友,几乎每天有节目,她根本没有时间留在家里。最重要的,是元健故意成全她,不去拖她后腿,所以她便有足够的自由去享受。 元健和小萱感情发展良好,她这个红娘,似乎大功告成。 第八章 趁机显颜色 这天她和山秀城吃饭。 “我的别墅就快装修完工!” “我可以天天去游泳了!” “若你喜欢,可以去度假。”山秀城怂恿她:“那儿什幺玩意都有,不用到俱乐部打网球!” “真的?”她很开心:“去年暑假去美国玩得很开心,今年也可以有个愉快假期。” “你什幺时候来,我赶快为你准备一个华丽套房。”山秀城几乎想马上带她去。 “新别墅就只有你一个人?” “不!起码有护卫员,花王和佣人!” “他们都跟你住在一幢房子?” “不!像美国一样,有下人间,他们都住在下人间?” “对了!主人间——主屋就只有你一个人住,我搬进去,那我们……”子莹眼一瞪,摇了摇头:“不!妈妈知道了会不高兴,做母亲的总是忧虑多,我不要她为我担心!” “子莹,你不信任我?”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但我知道妈妈一定不同意我独个儿搬到你别墅去度假。” “爹爹偶然也会回来住些日子。” “偶然就是不常常,去玩玩无所谓,住就不必了!” 山秀城失望,本是大好机会,子莹住在他别墅里,根本可以隔绝毛小靖和李明宗。他虽然不把他们放在眼内,但也嫌烦,突然他说:“如果我把元健和小萱都一起请去呢?” “这办法好。说不定一个暑假完了,哥哥和小萱会订婚。”子莹叫好:“小萱没有问题,就怕哥哥不答应!” “如果他真疼你这妹妹,他会答应,你跟他说几句好话。” “好吧!我跟他谈谈!” “我明天叫装修公司的人为你装修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全部由你选。” “我未必能来,等几天!” “我不相信元健令你失望!”山秀城颇为了解元健的心理,他一直未能接受自己。子莹独个搬去和山秀城住他怎放心;但又不好阻止,结果只有跟着走了。 子莹去看装修,非常喜欢山秀城的别墅。 “地产公司的经理说,现在楼价平,买楼挺便宜的,三年前,两倍价钱都买不到。”山秀城又有新计划:“看这大厦又宽大又华美,外面绕着露台,最适合开舞会!” “好啊!把你全部生意上的朋友都请来,一方面可以热热闹闹玩一晚,又可以打道做生意!” 山秀城衷心地欣赏,轻拍她的脸蛋:“你真会为我设想!” “你常说做生意要应酬,社交关系要好,找借口也要请人吃饭。何况现在是刚搬新居,更是名正言顺。” “对!我听你的话,周未开通宵餐舞会,请两个歌星回来助庆,一男一女,好吗?” “好!最好还有抽奖,”子莹数着手指:“除了三个大奖,最好人人有奖,永不落空。你不是送了个音乐报时闹钟收音机给我?很小巧精美!” “那是我们工厂的新产品!” “每人送一个,大家开心,你乘机可以宣传新产品!” “对呀!一举两得,一个舞会可能接到几批订单。”山秀城拖着她的手:“子莹,你很聪明,思想敏捷,如果你进商界,会做女强人!” “我才不要做什幺女强人,我也不热衷赚钱,我念书为了追求学问,不一定要做老师,也不会做商人。” “愿意做贤妻良母协助丈夫?” “我不会做女强人!”她拉拉头上那白色的鸭舌帽。今天她来监工,穿一件橙色吊带短裤,里面一件白t恤,胸前一朵橙色非洲兰印花。橙白结带子皮鞋,白短袖,样子很cute:“我想,我将来会做贤妻良母!” “真的?”山秀城意外惊喜,几乎全世界的男人都希望娶一个有学问又聪明又美丽的妻子,但都不喜欢妻子外出做事,养在家里最好。 “哈!我又没说嫁你,你干吗开心成这样子?” “但你也没说不会嫁我!” “不说啦!”她满脸通红:“吃饭没有,我去房间看看!” “今天的下午茶不错。子莹,我还有话跟你说。” “别再说下去!我不喜欢……” “我知道,我不敢!”山秀城很会摸人家心事,对女孩子是有他一手:“星期六请客,我当然是男主人。子莹,我很想请你做女主人!” “请我?不要了吧!” “你胜任有余,而且,你是我女朋友,我不请你请谁?” “我不是担心应付不了……” “啊!晚服、高跟鞋、首饰……全包在我身上。” “我也不担心这些。难道我们没钱缝晚装买高跟鞋?名贵首饰用妈妈的好了!” “那你为什幺拒绝?” “做女主人好累的!” “你精力充沛,应付得了的,而且,你不想趁此机会,向元健显显颜色?证明自己虽天真无邪,但跻身于上流社会,同样胜任愉快,甚至非常出色。” “上次我和你去参加慈善餐舞会,他已经知道!” “他只是听你叙述你如何的成功,但他没有看到。他心里可能不相信,那天我去接你,他又去了书店,连你那天打扮的样子都见不到。”山秀城用的是激将法,他也知道子莹好胜:“你来我别墅度假,又是我女朋友,舞会女主人一职,非你莫属。如果我另找人做女主人,元健可能以为你根本不能胜任,那有损你的体面和自尊心!” “好吧!答应你啦!” 元健洗澡回房间,突然记起甘太太交给他的一套紫水晶首饰。 里面包括项链、镯子、戒指和腕表,耳环没带来,因为耳环的设计颇为夸张。 那是子莹今晚做女主人用的,为什幺子莹用的东西甘太太交给元健?因为子莹出了名的大头虾,常丢东西。更怕她由甘家到山家别墅途中已经掉了。 元健拿起手表一看,时间还早,他穿了件运动套装,拿了首饰盒到子莹的房间去。 “进来啊!房间没有上锁!” 元健推门进去,一个房间七彩缤纷,都是花,玫瑰、康乃馨、满天星、兰花、洋兰、非洲兰…… “哗!我还以为走进花房!”元健边看边说。 “今儿要订许多花布置房子,秀城顺便送些给我。其实我这男儿头,不是那幺迷花,也不是那幺懂得欣赏花。” 元健走进她卧室,子莹坐在化妆台前,她穿一件浅紫红的晚装,低腰的,上面是纯色,裙身织上彩色花朵,脚上一双银色高跟鞋,腰间一条一-半有蝴蝶的扣子腰带。 这是套贴身晚服,很突出她的身材。 “你这幺快就换衣服了?”他眼睛不眨地望住她。 “我是女主人嘛!要提早到楼下,和秀城欢迎客人。”子莹站起来,转一个圈:“好看吗?” “非常漂亮,包括你和晚装。” “是吗?会不会衣不称身?这种衣服,应该给淑女穿!” “你不是淑女吗?” “我?幼稚元知,中学生、男儿头而且还是小八……”她忽然停住。 “你一直还在恨我?” “不,不,对不起!我口不择言。其实,我是怕自己不能任做今晚的女主人。” “你没有信心吗?” “信心是人家给予的!”她轻按头发:“我的新发型如何?午餐后秀城带我去理的。” 虽然仍然是短发,也没有烫过,但,经发型师双手一弄,头发变得很有型,连样子也光彩了:“很配你的晚装,一下子,你好象成熟,漂亮了!” “还像不像个小鬼头,中学生?” “不像,我早说过你是个淑女,”元健衷心地说:“你很漂亮,比我所想象的还更漂亮。” “我很开心!”子莹重新坐下,薄薄的涂点粉底,一抹浅浅的眼影膏和胭脂,眼睛更有神采,脸更娇艳,她再涂一层浅紫红的唇膏,就只是那幺一点点,马上判若两人。 没有任何修饰的子莹,只是可爱,但稍加打扮的子莹,不单只可爱,而且十分漂亮。 元健从来不知道子莹这幺漂亮,因为她平时总是短直的头发,干干——的脸,多半穿长裤、运动装,裙子也是很孩子气的吊带裙、背心裙。要就穿平底鞋大踏步,要就穿运动鞋蹦蹦跳跳,在洛杉矶时穿过长裙,但怎也比不上今晚动人。 又有门铃响,山秀城已经穿了白色晚礼服进来,他手中拿着东西,看见子莹也来不及理会元健: “子莹,你好美啊!” “别逗我乐,我会信以为真的!” “是真的,我可以发誓!” “相信你了!”子莹把他的手拉下来,人斯文了,声音柔了。 “我给你送来一瓶香水!” “还要涂香水?”子莹皱了皱眉,不大耐烦。 “你先嗅嗅,说不定你会喜欢它的香味。怎样?” “不错,很清幽,我怕太浓!” “我替你涂!”山秀城在她耳朵背后,脖子、鬓间涂上。 他还拿起一朵紫红的菊花,在厘士托布上的,伴上白色的满天星。秀城放在她左腕上,并为她用粉红绢带绑牢,打上蝴蝶结。 他自己也把一束同样的花饰,扣在白色晚礼服的襟上。 两个人对望,秀城这才发现元健:“元健,你也来看美人?” “啊!”元健看得呆了,这娃娃——这小美人:“我是把手饰送过来,姑姑叫我交给莹莹。” 秀城说声多谢便接了过去:“我为你佩上,好吗?” “谢谢!”她又向元健笑笑,连笑容都特别动人。 “没有耳环?” “我没有要,耳环又大又垂,不适合我的年纪。”她撩起头发:“我已戴了一对穿孔的钻石耳环,是真钻石。” “很闪耀。” “配吗?会不会很不协调?” “配!钻石可以配任何饰物,你年轻貌美,戴这种耳环,已经艳光四射了!” “我先出去!”元健并不认为子莹和秀城眼中有他这个人存在。 “好!等会楼下见!”山秀城继续为子莹服务。 “哥哥!你也应该换衣服了!” “不忙,我又不是主人!” “你还要接小萱呢!虽然同在一间屋子里,可能小萱需要你的帮忙!” “好吧!”元健没精打彩,胡乱地应着:“等会见!” 毛小萱穿件老黄套裙,平底皮鞋,看见子莹:“唷!你穿高跟鞋,婀婀娜娜好美啊!” “你要不要?我多了双白色高跟鞋,叫佣人拿给你!”子莹忙说。 “我自己也有一双,穿过了,一步一步缓行还可以,走快两步就仆下去,等会儿还怎能跳舞?” “我以前穿过也忍受不了,两次下来倒没什幺,我看是习惯问题……” 山秀城突然轻拍子莹的背:“史议员夫妇来了。史夫人很喜欢子莹,见过她一次便常打电话要我约子莹,想要她做干女儿……” 他们已经迎了出去,留下毛小萱和元健。 “子莹今晚真漂亮,若秀城不拖着她我会以为她是另外一个女孩子。”小萱对元健说:“在学校她又玩又叫又跳,人爽快,吱吱喳喳,比男孩子更调皮。现在完全不同,不单人漂亮了,连仪表风度也很棒。我以为她听到人谈生意便打磕睡,想不到她不单可以适应,还谈笑风生,看样子还很有人缘。” “是的,她不单像个娃娃,也能做个出色的贤内助。”元健也一直注意着子莹。 “我们一直认为爱诗最美丽,美茜身材最好,其实子莹更加好。她平时老穿阔阔的工人裤、袋袋裤,连校服也阔阔大大,把优点收藏起来。” “这样出色的女孩子,也不知谁家的幸运儿有福?” “我当然希望是我哥哥,他们性格外型配嘛!谁知道子莹稍为打扮又是另一个样?她现在这样子我哥哥怎能配她?秀城吧!凭良心说,秀城比我哥哥和李明宗的条件好,起码我们没有别墅,也不能为子莹开一个这幺盛大舞会,子莹老穿牛仔裤打球是浪费人才,她不做名流夫人,也有资格做女强人,她有料嘛!学问又好!” 元健心里轻叹一口气。 今晚虽然是自助餐形式,但一张张圆餐桌安排好在绕着大厅的露台外。 子莹约好小萱去挑食物,山秀城故意问元健:“子莹今天做女主人,你给她多少分?通融些,她还是第二次出席这种场合,做女主人是第一次。” 元健毫不考虑:“我给她打满分。” “十分!不行。”子莹一面把龙虾放在碟子里,一边摇头:“我什幺都不懂,很幼稚!” “唔!”秀城忙接上说:“她年纪还小,小孩子呢!” “以前我走了眼,”元健心里明白秀城意思:“忽视你的优点,也忽视你的成长。你长大了,越大越出色!” “元健那幺一说,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子莹,我们距离远了,我真配不上你!” “哥哥你也真是,”子莹很开心,笑着说:“你又怎幺可以这样捧自己的妹子?” “真心话呀!又不见元健捧我……” 他们安排好同坐一张桌子,还没坐下,子莹便被一对美国夫妇拉了去,秀城当然步步跟随。 “真可惜!子莹不能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她今晚是女主人,要招呼所有客人;我们是自己人,用不着招待了。”元健心口不一,他也很黯然:“做女主人不容易!” “对呀!请我就不行,我呆瓜一样,还要主人招待我。才听秀城说,那个美国人是美国富豪,唉!子莹吃的恐怕是政治饭!” “政治饭?” “一面谈公事一面吃饭呀!秀城的公事就是做生意赚钱。不闷死子莹才怪,和我们一起她就开心多了!” “我看倒不是,莹莹有说有笑。她这个女主人很成功,也是秀城的好助手,秀城很有眼光也很有福呢!” “我早就说山秀城是幸运儿……” 舞会开始,男女主人领跳,本来也有几对人跟着,后来秀城和子莹的确跳得很好,大家便站起来欣赏。 秀城为保证子莹这女主人,不单胜任愉快,而且出色过人,给元健一个newlook,所以连交际舞、新潮舞,事前他们也练习过。 元健看他们,一会儿手牵手,一会儿揽腰,一会儿秀城把子莹整个抱起。平时,秀城拖着子莹的手,他已经很难过,现在更心酸。 他乘家人不觉,溜出花园去。 他坐在喷泉旁,魂不附体地看着一条条小水柱。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 “哎!你在这儿!”小萱终于找到他,吐了一口气:“明明还在身边,一转眼便不见了你。现在舞会已经正式开始,你躲在这儿干什幺?” “这儿空气好!”他还是看着喷泉喷出来的水。 “唔!这儿的确空气清新,这花园晚上又有另一番景色。喷泉下的水池,养有锦鲤!有大有小,好好玩,你在看鱼?” “唔!” “还没看够,咦!鱼在水池里,不是在上面呀!你到底看喷泉还是看鱼?”里面传来音乐声:“里面好热闹呢!我们进去跳个舞再出来纳凉好不好?” “不想跳!” “我好想跳,你没听见乐队奏的都是我们喜欢的歌曲?哈!我和子莹虽然是多年同学,但是,她有这幺多优点,我都是第一次才发现。比如跳舞,我知道她会喜欢,但不知道她跳得那幺好。你刚才大概已经出来了,她和秀城表演,棒极了!大家猛鼓掌又喊安哥,啊!好棒啊!”小萱边说边手舞足蹈,随着里面的音乐在元健面前跳:“秀城说,请来的歌星,半小时便到,你猜两位歌星是谁?当然是青春派,女的是林姗姗,男的是李中浩。嘻!”一高一矮,有趣,不过林姗姗样子挺讨人喜欢。看样子她和我们差不了多少,其实,她大好几年,她有孩子脸……” 小萱自言自语,跳来跳去,元健突然有一个幻觉,好象莹莹就在他面前。莹莹定不下来的,饭后散步,她就是这样跳来跳去,而且开心话也多,元健也喜欢听。 他现在就是这样听着。 “今晚最后还有抽奖节目,你猜奖品是什幺?头奖是激光唱盘和唱碟,我不相信我能抽头奖,没关系,反正人人有奖。元健,”小萱走到元健的面前,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他点点头,伸出两只手,揽住小萱的腰。小萱抖了一下,几乎想叫妈妈,她受宠若惊呢,人都定住了,哼都不敢哼。 元健双手捧着她的脸,她的脸发烫了,火一样,他轻吻她的额、她两边脸颊、她的嘴角……呀!她的心房在打鼓,一下比一下急,人飘飘,腿有点儿软,这是爱情吗?元健爱上她了吗?他是不是要吻她的唇了……她怎幺说不出话,甚至哼不出声,她害怕呢?还是陶醉了? 她分不清楚了,要命呀!元健干吗突然对她那幺好?不,不是好,是恩爱,噢!她糊涂了! 元健只是吻她两边嘴角,没吻她的唇。元健从来不敢吻莹莹的唇。然后,元健把她拥进怀里。 彼此听到心跳声,小萱动也不敢动,就让它继续,让他拥抱着很舒服,小萱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爱情来了!她要好好地享受! “……等会儿进行抽奖节目,我们要请元健和小萱帮忙。” “哥哥?我未看见他!”子莹四处张望:“似乎舞会开始后己看不到他了,或者我一直被人邀请跳舞,没留意!” “我也没看见他,连小萱也不见了!” “我们去找找他……” “甘小姐,可以请你跳个舞吗?”一位绅士过来。 “等我去找,你跳舞……” 终于找到花园,刚巧那时元健拥抱着小萱的腰,山秀城一看大喜。连忙回到大厅去,等子莹跳完一个舞,便把她拖走。 “干什幺?拉拉扯扯的!” “你要不要看戏?”他拉着她走。 “那就要看看是什幺戏。” “浪漫、缠绵、伟大爱情戏。” “你还请了明星来?” “嘘!”子莹开心极了:“想不到哥哥会爱上小萱。” “看他们多陶醉……” 子莹禁不住摔开山秀城的手,叫着走出去:“呵哈!原来你们躲起来义演花园相会!” 元健像梦醒一样,打个颤,发现自己拥抱住小萱,吓得人呆了说不出话。 “小萱呀!你好棒!”子莹已来到他们面前。 元健一看见子莹更心慌,连忙推开小萱,小萱也羞得满脸通红。 山秀城已跟过来,拉住了子莹:“你怎幺跑出来做电灯泡?”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子莹开心得咕咕笑:“我这个红娘终于大功告成了!” “不,莹莹……”元健急叫。 “我都看见了,你还想赖?”子莹一直没停止过笑容,她说:“这是人之常情,不用害羞啦!小萱,咕,咕……” “莹莹,”元健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 莹莹拍拍他的脸:“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莹莹凑到他耳边说:“你没选爱诗我一样开心,小萱也很好嘛!得啦,你不说我成熟了?我都谅解。够了,别令小萱的脸更红,啊!”莹莹转身拖走小萱:“你快来给我帮忙,好多事情要做呢。” 子莹毕竟天真,看事物只着重表面,她根本看不出元健不是害羞而是为难。但山秀城宁愿她懵然不知,因此,他对元健说:“子莹今晚很开心,你不会扫她的兴?那就顺着她吧!” “哥哥,秀城,你们还站着?扔下一屋子客人,快呀!” “我们马上就来……” 晚上元健怎幺也睡不着觉,他自责、自怨、后悔。 因为,他竟然拥抱和亲吻小萱,又给子莹亲眼看到,虽然子莹是不会介意。 可惜,他根本不爱小萱。 元健不是瞎子,他也看得出爱诗长得最美丽,但是,他一点也不爱爱诗,又何况小萱? 既然对小萱无意,为什幺要拥抱她?亲吻她? 那完全是一种幻觉。 昨天他想得入迷,竞把小萱当莹莹,所以,很自然地把她拥抱入怀。 过去,他和子莹挺亲热,拥拥抱抱是平常事,但他从不敢吻子莹的唇,所以,他也是只亲小萱的嘴角。 那幺巧,他摆乌龙又被子莹和秀城看见。不过对他们没有影响,因为子莹还为他们开心,秀城更是求之不得。 但对小萱就不公平。 首先她已经做了人家的替身,元健“当众”吻她,但他完全不爱她。 若她深信元健爱她,迷下去,有一天知道元健根本没爱过她,一时想不开干傻事……元健打个寒襟,实在不敢想象。 及早告诉她是明智之举,起码她未入迷,即使难过不开心,也总比她一直误解下去,难以自拔的好。他对子莹不就是难以自拔?他多痛苦! “该怎样向小萱开口?”元健不断在问自己。绝不能把实情合盘托出,那会连累子莹,这令子莹难堪,说不定小萱还会对她怀恨于心。 但一天不解释清楚,他一天不安心。 第二天,吃过早餐,子莹提议网球双打,元健答:“你和秀城玩单打吧,我有话和小萱说。” “吓!真有那幺多话说?”子莹拍一下手:“那就是爱情了,谈恋爱有说不完的话!” 唉!元健也懒得解释。 一向十三点的小萱又脸红了。 “你不是说过不再做电灯泡?现在你这个红娘没用了!” 秀城拉起她:“我们还是去打球吧!”子莹看看元健,看看小萱,忍不住笑,好开心。秀城牵住她的手,她一面走一面回头向他们笑。 “小萱做我的大嫂也不错!” “不要想得那幺美!”秀城给她一个心理准备。 “啊!小萱是没有爱诗美,但我看小萱可能会生许多小孩子,我们甘家和吕家都需要小孩!” “小萱一定嫁给你哥哥?” “哈!你没看见她羞羞答答?小萱天不怕地不怕,她不爱哥哥,还不呱呱吵?你去吻吻她。” “我拒绝,”秀城立刻说:“除了你,我不想吻任何一个女孩子。” “你不是想吻我吧!”子莹用手一挡:“我还没准备好,你别胡来。” “我不敢!况且,太阳下,球场上,太没气氛!” “对,现在的气氛只宜打球,唉!昨晚我吃得太多,今天非消耗不可,否则脂肪会长出来……” 元健和小萱离开餐桌让佣人收拾,元健指了指泳池旁:“我们到那边走走,好吗?” 小萱含羞点头。 泳池旁是张有上盖的金色摇摇椅,可坐下四个人,但元健没坐,站在摇摇椅旁。 “小萱!”他垂下头:“请你原谅我昨晚的荒唐!” “我根本没有怪你!” “但我,我不应该这样做。我从未拥抱过爱诗、美茜或其它女孩子,我……” “你对我特别好,我心里明白的!” “我不是这意思,你不要误会。” 小萱抬起头来看他:“你这样说,我反而不明白了!” “我昨天晚上不是有意的,请你原谅,不要放在心上。” “啊!你放心,我根本没有怪你。我虽然不是豪放女,但也不是太保守、太古老!” 元健很烦,怎样说好呢?他怎样说她才会真明白? “小萱,昨天晚上我对你做的事是无意义的,因为我昨晚喝了酒,人也糊涂了,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你昨晚没有喝酒。” “怎幺没有?我喝了鸡尾酒,我昨天喝醉了!” “鸡尾酒不会醉人的!” “但我连一点酒都不能喝,喝了便会醉,嘿!真没用!” “你仍然知道自己干什幺,便没有醉。” “我是事后才知道。若我不糊涂,我不会侵犯你!” “你没有侵犯我,这很普通嘛!”小萱含笑道:“不管怎样,不管你清醒不清醒,不管你做过什幺,我都不会怪你!” 元健心里叫苦,说爱她是那幺难,说不爱她更难,但更难也要说。 “但我无论做过什幺事情,都没有爱情成分。我从未想过要拥抱你和亲吻你的面颊。小萱,你明白吗?” 小萱惘然摇头。 “我不会拥抱和亲吻我所不爱的人!”他终于说了。 “你……”小萱摇摇头,不肯相信:“你并不太爱我?” “对不起!我根本不爱你!” 小萱对自己很有信心,或者元健喝了点酒有少许糊涂,但自己却是甚为清醒。更何况她已开心了一夜,昨晚她兴奋得没睡觉啊!她恋爱了!她第一次正式恋爱了,还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怎不教人心花怒放。“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有没有拥吻过美茜?” “没有!” “爱诗呢?” “也没有!” “你也承认只对我一个人……那样……那样亲热,如果你对我毫无爱意,你怎会这样做?你何不拥吻美茜或爱诗?你独对我好,是因为你喜欢我!” 唉!真是有理说不清,这种事,也很难说得清楚。所以元健还是一句话:“昨天我喝醉了酒,我做了我不该做的事,但我真是无意的!” “我并不认为你喝醉,有一点醉吧!但也不至于不省人事。你是知道你在做什幺,后来你帮忙抽奖,连号码都没念错过一个,我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你。” “我是一时糊涂!” “算了!别再争论了,其实,我又没有怪你,”小萱仰起脸去牵他的手:“我们把友谊继续。” “小萱,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我一直只是把你当妹妹。” “我知道,不过经过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超越兄妹之情。哈!我就是好运,会考成绩出乎意料的好!抽签呀,我抽第三。心想,哎!经过美茜爱诗,轮不到我了!完了!谁想到最后胜利的还是我。这是缘分,他们连你酒醉糊涂的机会也没有。” “小萱,”元健把手轻轻抽出来:“我还是清楚坦白告诉你,我以后同样会把你当妹妹,我们绝不可能产生感情!” “吓!”小萱站起来,面对他:“你昨天晚上为什幺……” “我说过我喝了酒,一时糊涂!” “不是的!昨晚你对我很好,我感觉得到,我可没有喝醉。”她的眼泪止不住滴下来:“什幺事情令你变心,只不过是一夜之间。你太令我伤心,太令我难过!” “小萱,我对不起你,你怎样处罚我,我也愿意承受,是我该死!” “处罚有什幺用?我有什幺好处?”小萱鸣咽地:“山秀城和子莹都看见,我今天一早还打电话告诉了哥哥……你怎幺这样残忍,和我开玩笑!” “我没有存心玩弄你……” “你再说一遍!”小萱含泪指住他:“你到底爱不爱我?”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别说多余话,爱,还是不爱?” “不爱!”元健垂首说。 “好,你好……”小萱双手掩面,边哭边走了出去。 “小萱……” 小萱来到网球场,子莹见她眼肿、鼻红、唇白,脸上还有眼泪,她吓了一跳,同学几年,没见她哭得那幺厉害。 她连忙走到小萱身边,拥着她:“你怎幺了?啊!要宣布好消息?” “哗……”她哭得更惨。 “到底发生什幺事?哥哥不是有话给你说?他不是向你求婚吗?” 山秀城由另一边走过来,把一条毛巾搭在子莹的脖子上。 “求婚?”小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晚你们看见他怎样待我的?你们看见的。” “哥哥对你很好,你们很亲热,他从未这样对过美茜或爱诗。”太阳渐猛:“来,我们到那边太阳伞下去!” “还是回屋里去吧!屋里有冷气舒服,小萱又可以抹把脸!”山秀城说。 “回小萱的房间去,我也口渴。”子莹对山秀城说:“要些饮品来!” “我去吩咐佣人,你先陪小萱进去……” 子莹递了块湿毛巾给小萱。 小萱抹把脸,抽抽咽咽地。 这时候,山秀城也进来了:“你和元健昨晚还很好的……” “刚才也好好的呀!”子莹说:“我还以为小萱成功了!” “你们两个为何一言不合?” “不是一言不合,我们说了很多。但他说话的内容,只强调他不爱我,以前不爱,将来也不会爱我了!”小萱又用毛巾掩面哭起来。 刚巧佣人推着餐车到门口,子莹看了山秀城一眼,山秀城遣走了佣人,自己把餐车推进来,关上房门。 平时小萱喜欢草莓奶昔,子莹怕她喝不下,给她一杯冻柠檬茶。 “元健跟你开玩笑吧!”山秀城一边待候子莹喝木瓜牛奶,一边说:“昨晚你们拥作一团,他不爱你?” “他昨晚的确对我很好。”小萱喝口茶:“我感觉得到,他对我是真心的!” “我也看得出来!”子莹点点头:“我来到你们身边,哥哥还紧紧抱住你,昨晚我已认定他会向你求婚。小萱,你不会为昨天的事责怪他,令他下不了台,所以死撑面子?” “我怎会责怪他?”小萱抹着鼻子:“我也不瞒你了,昨晚我还开心得一夜睡不着,打电话向哥哥报喜,他还替我高兴,并托我代他向你说好话!” “你们是怎样冲突起来,令你哭哭啼啼?” “我们没有冲突,他一开口就为昨晚的事道歉,我表示不介意,但他介意,他说不应该这样做,因为他没爱过我。” “以前没爱过没有关系,经过昨晚,以后爱你就行了!” 小萱一眨眼,眼泪又滴下来:“他说他不可能爱我。” “他不爱你,昨天为什幺对你那幺好?他连美茜的手都不肯拖。” “他说他昨晚喝醉了酒,酒醉糊涂!” “醉酒,他什幺时候喝过酒?” “他喝过鸡尾酒!” “鸡尾酒怎会醉人?”山秀城不以为然地说:“他喝啤酒、香槟,甚至喝白酒,他也从来都没有醉过。” “他在美国,一有空就自制鸡尾酒,虽然他不喜欢喝酒,但喝一两口白兰地也不会醉,何况是鸡尾酒。”子莹很生气:“我要去问问他,他到底玩什幺把戏?” “子莹,不要,他会怪我的!” 山秀城低头想,昨晚一看吕元健的神色,就知道不对劲,难道他把小萱当作子莹? 若真是这样便严重,证明吕元健仍然爱子莹。 兄妹肯定不能结合,或者吕元健旧情难忘,对子莹依依不舍,又或者他终身不娶,那是他的事。山秀城是不会让他拖累子莹,要她一辈子做老姑婆。秀城认为情况严重,要速战速决。 “子莹!”他来到子莹身边,拖着她的手:“小萱一晚没有睡过,我们让她好好睡一觉!” “我想,我留下来也没有意思。”小萱委委屈屈,又用纸巾抹抹鼻子:“我还是回家比较好,我怕元健看见我尴尬。” “他尴尬是活该,你现在不能走,重要关头,走了岂不攻败垂成?”山秀城说:“你应该留下。你和元健的事,我和子莹一定会再为你解决,当你一觉醒来,可能发觉一切完全不同!” “对呀!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安心休息!”山秀城和子莹把餐车推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你有什幺办法……” “嘘!”山秀城把手指按在唇上:“我们到游戏室谈!” “小萱那幺一哭,都烦死了,还玩电子游戏机?” “不是去玩,是聊天,那儿清静,元健不会单独进去!” “我们应当马上找哥哥说清小萱的事,他这样不负责是很不应该的!” “跟他谈也没有什幺用,我认为问题在你身上。”山秀城把餐车推进游戏室,餐车上还有几杯饮品。 “我?”子莹随便坐在椅上:“关我什幺事?” “你到底关不关心元健?”山秀城一面关上门一面问。 “当然关心,问也是多余。” “想不想他幸福?” “想呀!”子莹没好气。 “要你牺牲自己成全他,你肯不肯?”山秀城进来进去,给她一杯星洲饮品——珍多冰。 “只有他幸福,小萱不那幺伤心,我愿意!” “元健以前是你男朋友,爱过你,是不是?” 子莹点了点头,在吃绿豆冰条。 “他可能要对你们的感情负责,所以,就算情不自禁,爱上小萱,但你一天不结婚,他也不肯谈恋爱,因此而拒绝小萱!” “你是要我结婚?嫁谁?” “你现在有三个男朋友:李明宗、毛小靖和我,你比较喜欢谁?” “我没有比较过,大家都是朋友嘛!” “现在你要考虑一下,如果你真心关心元健。” 子莹咬咬下唇,一杯珍多冰已经喝光、吃光。她暗自思量,三个朋友嘛:外型、学问、家庭背景,最会讨女孩子欢心,当然是山秀城。于是她说:“真要选就选你吧!但是,我十七岁不到,年纪那幺小就要我结婚!我还要上大学,替社会服务!” “我很高兴你选中我……” “我没有选中谁,是你要我作比较。十六、七岁嫁人,太儿戏!” “你对我印象最好,但并不等于爱我,是不是?” “唔!我正是这个意思!” “你年纪实在小,应该多念几年书,多玩几年;要你做贤妻良母,我也不忍心,根本你还是孩子!如果你不肯,也不能怪你,但我们不能帮助元健。” “没有其它办法吗?” 山秀城胸有成竹,还是侧着头想:“有!这办法可以说是十全十美,但是,我怕你还是不肯。” “既然十全十美,又怎会不肯?” “订婚!你若是订了婚,元健对你也应该心死。同时,他可以安心去爱别人,也不会良心自疚,认为对你忘情负义。” “订婚?”子莹心里想:订婚应该和结婚不同,订了婚仍然可以往在自己的家里,不用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更加不会生孩子;最好是不会变成少奶、太太,不必守住个家,仍可继续上学,对她应该一点影响都没有。但对元健就不同,她订了婚,说不定他正式做了牙医便会结婚,起码也可大大方方谈恋爱。 “订婚对哥哥有好处,对我有什幺坏处?我需要牺牲一些什幺?” “订婚最大的坏处,是你有个未婚夫,有些男孩子不敢追求你!” “我可不在乎,三个已经太烦。” “牺牲呢!是牺牲了交男朋友的权利。订了婚的男女,要向对方负责,比如你选了我做未婚夫,那幺,我便不可以再和任何女孩子来往,否则我便是负情;你也一样,选中一个,其它两个男朋友便要放弃!” “那和结婚差不多,束缚!” “完全不同的!如果你结了婚,觉得丈夫不好,婚姻生活不愉快,要离婚,好麻烦,要分居,办离婚手续……去美国结婚离婚方便些,但仍会牵连许多问题,最可怜的当然是子女了。订婚呢?如果你发觉未婚夫不理想,或缺点逐渐暴露,你只要交回他一对订婚指环就算了。实质上,应该没有损失,当然,不开心的是很难避免的了!” “你刚才说十全十美,除了为哥哥好,我自己有什幺好处?” “如果你选别人,我不敢保证。但,如果你选我,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一定很疼你,更宠你。我会保护你,做你的靠山和保护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你有麻烦全部由我出头,而且我会对你专心专意,更会为你改正缺点,你不喜欢的,我不会做,不会想!” “那幺,我岂非全占便宜?” “如果你相信我,我发誓你一定会得到幸福。”山秀城很认真地说:“但你如果不信任我,或选了另一个人,那,我还有什幺话可说呢?” “你能保证哥哥真的会爱小萱?” “我不保证元健爱你三位女朋友,但,我保证他进大学后,很快会交到女朋友,当然,我也会想办法找些美女介绍给他。只要你订了婚,一切会改变。” “既然对哥哥好,而我又没有损失,我不反对订婚!” “跟谁?” “你呀!”子莹瞪大眼:“怎幺?你反悔?” “不!我担心你会选别人!”山秀城一把抱住子莹:“我好开心,我说不出话,怕语无论次。” “订婚毕竟是件大事,我应该和妈妈先商量。” “应该,我也会告诉我爹地妈咪!趁小萱休息,我马上送你回家,等她醒来,便听到好消息!” “好!我们走……” 甘太太听完山秀城的话,如梦初醒:“元健不开心是因为对子莹旧爱难忘?” “或者,他认为太快另交女朋友,是不尊重他过去和子莹的感情。”秀城说:“子莹订了婚,他绝望了,他自然会交女朋友,男孩子长大了怎可能永远不交女朋友!” “不过,既然元健对子莹……” “妈,他对我怎样都没有用。”子莹说:“你会让我们兄妹结婚?” “不……会!”甘太太看了看女儿,咽一下,又对山秀城说:“秀城,我想和子莹说几句话!” “好的!我开车去买两个西瓜,很快回来!”秀城在子莹脸上轻吻一口,识趣地出门。 “子莹,你年轻还很小,现在就订了婚,会不会太早?” “我年纪是小,不过订婚对我没有影响,一切照旧,秀城也不会迫我结婚。”子莹拉着母亲的手说:“哥哥还痛苦不够?你还想他继续痛苦下去?” “他是我儿子,我当然不想他痛苦!”甘太太很苦恼:“都是我自己不好,我常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我做父母的不好,你和元健便不用受苦!” “妈,你怎幺了?我和哥哥都没有怪你们,我们连外公都不怪。现在最重要,是尽快解开我和哥哥的感情结,尽快令他对我心死!” “要你为元健牺牲,我好难过!” “谁说我牺牲?我是已找到户好人家去享福!秀城发誓会永远爱我,令我快乐!” “你爱不爱秀城?” “我也不知道。到底什幺叫爱情?” “我始终认为你太小,所以,我不赞成你太早订婚。” “再不订婚会闷死哥哥,应该是越快越好!” “又是元健!”甘太太叹气:“到底,你喜欢不喜欢秀城?” “喜欢,这个我可以肯定,他对我很好,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否则,我也不会选中他!” “你要认真考虑才好!我爱元健,也爱你。我不能因元健而不顾你。”甘太太说话时眼睛通红。 “妈!别这样嘛!我只不过订婚,我还会陪你好几年。我相信秀城,他会对我很好。” 秀城的意思是要尽快举行订婚仪式,表面为了元健,其实,他要速战速决,把子莹掠为己有。 秀城要举行一个盛大的订婚舞会,希望把全世界的人请来为他们作证,子莹是属于他的。 当然,元健是不能跟他争的了,他是子莹的亲哥,是铁一般的事实。 秀城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很开心,但他们最快也要等一月后才可以回港为儿子主持订婚典礼。 “那更好!有足够时间举行舞会。”甘太太十分满意。 秀城是个疑心重又多心思的人,老防着元健,也许对自己又没有足够信心。他担心一个月内不知道会出什幺意外,最担心还是子莹被别人抢走。 他把子莹拉过一边:“若一个月后才宣布我们订婚的事,那元健和小萱还要痛一个月。” “那怎幺办?”子莹绝无城府。 “哀莫大于心死,一定要令元健死心,他才会爱小萱。而且,若等到一个月后,小萱期满,再让他们在一起就不容易,我们答应过为毛小萱解决难题的。一个月后,帮不到元健,更帮不到小萱!” “对呀!你会想,你想个方法。” “伯母!”秀城对甘太太说:“看哪一天你和甘医生有空,到舍下吃晚饭,我正式向子莹求婚,送只指环给子莹,算是预定未婚妻!” “好,你真礼貌,好教养。” 甘太太满意地点着头,她今天真是好开心,丈母娘看女婿嘛——哈!真是越看越疼进心坎里去:“你甘伯伯星期六不上诊所,下个星期六好不好?我们也顺便到你新别墅玩玩!” “这……”秀城希望越快越好。 “好嘛!”子莹推了推他:“星期六你也不用上班,可以由早玩到晚。有客房空着,爸爸妈妈如果喜欢,还可以在别墅留宿一夜。” “是的!订指环,订衣服,也要一个星期时间。伯母,麻烦你转告伯怕。”秀城看看表:“我们不能扔下小萱太久!” “对!”子莹跳起来:“别墅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她会好尴尬。妈妈,我们要先回去了。” “这孩子……” 第九章 为爱而牺牲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你要保守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我告诉谁呢?”小萱懒洋洋。 “这件事,连你在内,关系到六个人。起码你不可以告诉五个人,他们听了都会伤心。” “那幺厉害,到底是什幺事?” “我和秀城星期六宣布订婚。” “吓!你和秀城订婚?你真选中秀城?”小萱很紧张:“那我哥哥怎幺办?” “我不说了!”子莹倒在椅里,没好气的样子。 “我说错话吗?” “没错!不过你自己想,你重要些,还是你哥哥重要些?不能说一样,因为根本就是不一样,你只能选择其一!” “没办法,我只好选自己。” “是不是?你重要!毛小靖的事,便先放过一旁。我和秀城答应过帮助你,成全你和哥哥。我们经过了商量,秀城说哥哥很死心眼,他仍然不能忘记我们过去的感情。他爱你,但不敢接受你,是怕太早接受你会对不起我们过去的感情。又或者,他认为为了对得起我,我一天不结婚,他也不结婚。为了令他心死,为了令他结婚,所以,我和秀城订婚。当然,结婚最好,但,我年纪太轻,连秀城都觉得不应该太早成婚。好啦!现在我订婚了,哥哥就算不会结婚,起码,他对我死心了!” 小萱边听边点头。 “他可能不喜欢我那幺早订婚,一气之下,找个人结婚,向我和秀城示威,你在他身边,他自然找你!” “他不会那幺快结婚的!” “好!不结婚!我都订婚了,他好意思不交女朋友?不谈恋爱?我们看准他受不住刺激,会一显颜色。谈恋爱嘛!你和他住在一所屋子里,他第一个当然想到你。总之,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哥哥一定是你的。” 小萱脸红红垂下头:“你们待我真好!” “我们答应过帮助你,当然要尽力,你若真走了,就大失机会,到时不知道便宜了谁?” “你和秀城订婚,没告诉元健?” “没有,很难开口,而且谁对他说?又不知道他会有什幺反应。而且,秀城尊重我,要正正式式向我求婚,而且在爸爸妈妈面前,我们不喜欢婚讯传开去便算,我们还会开舞会,秀城父母亲会从美国回来主持仪式,”子莹拍手:“这个暑假会很热闹,我也开心。李明宗、毛小靖、山秀城像走马灯般转来转去,好烦好累,而且,我比较专一。现在终于选中了秀城,我很高兴,心也宁静了,我可以一心一意对他,不必左选右选,多好!” “唉!” “奇怪!你还叹什幺气?我好,你也好,你就很快可以得到我哥哥!” “我好,但我哥哥不好,他要是失去了你,他内心的痛苦会是怎样!” “世事两难全呀!李明宗,甚至美茜、爱诗,也不会好过!” “你确定元健真会对我好?” “应该对你好!他和美茜和爱诗都没有缘,手都不肯主动牵一下,但他对你又拥又吻。过去都因为我,如今障碍消除,他不爱你,爱谁?唉,不再说了,秀城要我去试戒指。”子莹拍拍她:“看见我哥哥,装作若无其事,再耐心等一个星期,我哥哥就是你的了!” 这几天元健老看见子莹和山秀城出双入对,心里很不开心,他当然不会反对,亦无权反对。 今天更奇怪,各人忙忙碌碌,听说连晚餐也是由一间法式餐厅包办。 他忍不住问子莹:“莹莹,秀城今天又请客吗?” “不是请客,都是自己人,不过秀城为了隆重点罢了!” “什幺日子?就我们四个人?” “好日子!”子莹甜丝丝:“除了我们四个年轻的,还有爸爸和妈妈!” “姑丈和姑母也来?” “唔!”子莹含笑点点头:“原来星期六是公众假期,他们还会在这儿住两个晚上。” “原来姑丈姑母来度假,怪不得。今天是什幺好日子?” “是……”子莹一咬下唇面微红:“今晚你便知道了!” “秀城生日吗?” “不!他生日刚过,他二十四岁了。连你的生日都过了,我生日就快到,我很快就是十七岁,长大了!” “秀城不会为姑丈姑母庆祝生日的!” “会呀,他应该的,不过爸爸妈妈不是这天生日的……” “子莹,”秀城走过来:“你的新衣服都送来了,服装公司的人还在等,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呀!”子莹挽住秀城的手臂,回头对元健说:“等会见!” 元健又是一阵心酸。 “他们真是很相配的一对?”小萱在他身后出现,用羡慕的眼光,看子莹和秀城。 “相配?我没有这种感觉。山秀城太会花心思,太懂事,莹莹太纯太天真!” “一个稳重,一个调皮,平衡了,刚刚好!” “莹莹不适合做商人的妻子!” “她交际、应酬、仪态很出色,又有人缘,不用担心她不能胜任!” “我知道她能,但两三次无所谓,若长期过那种虚伪的生活,她讨厌。她最怕烦,我了解她!” “如果两个人相爱,一切便不同了,最厌最烦也变成乐趣。” “我不相信莹莹会爱秀城。” “秀城有什幺不好?谁都看得出秀城很爱子莹,瞎的都感觉到。” “山秀城也没有太大缺点。不过,我始终认为莹莹不会爱他!” “今晚你就知道了!”小萱说。 “为什幺?”元健追问小萱:“为什幺你们都说今晚,今晚到底会发生什幺事?” 小萱笑一笑。 “你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元健握住她的手臂:“告诉我!” “对不起!我答应了子莹不能说,他们今晚自然会宣布,耐心等一下吧!” “他们?谁?”元健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莹莹和山秀城?” “我不知道怎样说,我的手臂……”元健握得她很痛,幸而这时候,甘家的汽车驶进了花园。“甘伯伯和甘伯母来了。” 元健一直心绪不宁,甘先生叫他换套西装吃晚饭。 “为什幺?”他很负气。 “你看饭厅布置得多有气派,气氛又好,法国黄玫瑰,紫烛台,粉红的灯,好罗曼蒂克!”甘医生到处看看,颇为欣赏。 “今晚莹莹会有什幺事?” “我答应过由她说的,你还是去换套西装!你姑姑为你带了几套新西装来。去吧!孩子!” 元健懒洋洋回楼上,穿了套灰西服,灰领带,和他的心境一样。 由楼上下来便听见莹莹和秀城的笑声,子莹的笑声好甜,但元健觉得好烦、好刺耳,真的不想听进耳里。 莹莹穿条红色长裙,像个新娘,山秀城一套白色西服,配以花领带和袋口巾,他襟上一朵钻石花(像白洋兰)和莹莹晚服胸前的一朵,是同款同质,都是钻石。 吃什幺晚餐如此隆重? “元健来了!”山秀城首先发现他。 “哥哥,”莹莹脸上有艳光:“我们正在等你呢!” 元健走进充满罗曼蒂克的饭厅:“等我来分身家?” 大家在欢笑! 秀城一手揽住子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伯伯,伯母,我正式向子莹求婚,希望你们两位长辈答应我和子莹订婚。” 元健坐立不安,每根神经都拉得很紧。 “我们不反对你们的婚事,”甘医生含笑说:“只要我的宝贝女儿答应你便行了。” “子莹!”秀城把她拥紧一点。 子莹在他怀中含着笑点头。 大家在鼓掌,元健的头轰的一声,像爆炸了一样。唉!囚犯被宣判了死刑。 秀城拿出一只锦盒,把一只钻石指环拿出来,套在她的手指上,并在子莹的面颊上深深一吻。 元健的心房,被撕裂着、撕裂着,好痛苦、好痛苦,魂飞天外。 大家恭喜秀城和子莹。 “元健,”甘医生轻声在儿子耳边说:“还不赶快恭喜妹妹,未来妹夫?” “妹夫?”元健差点没晕过去。 “卜!”开香槟声,秀城独自倒了六杯香槟酒。秀城分别向未来岳母、岳丈、小萱和元健敬酒。 元健在发呆,手里拿着酒杯定了眼。秀城碰他的杯:“哥哥,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元健,你做大舅的!应该恭喜妹妹和未来妹夫!” “是的!恭喜你们!”他几乎碰碎秀城的香槟杯:“恭喜你,妹妹。未来……妹夫!” 元健一饮而尽,头一仰,眼眶的泪都吞回去。 粉红暗灯下,只有山秀城心知肚明,而只有甘太太,一直注视着儿子。 晚餐中,元健就是笑,只有子莹和小萱以为他开心。 秀城知道元健在惨笑,甘太太甚至甘医生也感觉到。 饭后,子莹嚷着跳舞,元健也一样跳,他和小萱跳,也和子莹跳。 一直闹到深夜。 元健一回到卧室,西装也没有脱,倒在床上饮泣。 子莹宣布婚讯,对元健来说,是未日到了。 当他知道子莹是他亲妹妹时,他已受了很重的打击。 但是,他还有个很天真的想法,他和子莹是真的无法结合,但他不介意,不能结成夫妇没关系,只要彼此心中有爱,他心里爱子莹,视她为妻,而子莹心里也有他,他便满足,他并决定终身不娶。 后来被山秀城责备,他又觉得,既然那幺爱莹莹,应该为她牺牲,她有幸福,不就等于他幸福?所以,他没有制止子莹交朋友。为了顺从子莹,他也和别的女孩子来往起来。 爱是奉献,不是占有,但当他听到了子莹和秀城订婚,他受不住了,他不能忍受心爱的人转投他人怀抱。 原来说说伟大很容易,实行起来就困难。何况一年来不断的打击,他实在受不住了! 父母相继去世,姑丈姑母突然变了父母。一直以来,他整颗心都放在莹莹的身上,莹莹不单只是他的表妹,还是情人,将来的终身伴侣。由未来妻子一变而为妹妹,一日之间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心爱的未来妻子,他十个手指抓住床单,问自己:为了谁而活?为谁而生?既然失去了,他活着还有什幺意义? 他爬起来,满脸泪痕,靠在床上拿出皮包,把莹莹和他合拍的照片拿出来。 看莹莹可爱欢乐的样子,她就是这样调皮,喜欢突然在他后面拥他一把,他用手指摸抚莹莹相中的脸,他不能忘记莹莹坐在他膝上说这说那,咭咭笑的娇俏样子,莹莹躺在他怀里打磕睡……他每次拥抱莹莹就感到很甜蜜温馨。 但从今天起,他已失去了这个权利,因为莹莹已投进别人怀抱,她不久便是山秀城的妻子。 元健绝不恨莹莹,她年少无知,也倒是有点怪秀城,如果他不是用诡计,莹莹不会答应订婚。 刚才秀城吻莹莹一下,他已心如刀割。他们是未婚夫妇,以后还有很多亲热的时候,他的心能被割多少次?他会心碎,他眼前一片灰,眨眼转黑,他绝望了。 他讨厌自己,恨自己,他鄙视自己,身为兄长竟痴爱自己的亲妹,该死!是的,真该死! 那就去死吧! 他走到书桌前,拿本簿子,写了几行字。 他去锁上房门,突然念头一闪,这儿是山秀城的家,无论如何,他不能死在他家。 他不想死后被耻笑。 他行尸似的走到楼下,到花园,进车房,哪辆汽车有车匙便去开那辆…… 甘医生发觉妻子辗转反侧。他问:“为什幺还不睡?” “我睡不着!” “你极少失眠,有什幺心事?” “元健!” “想元健?想什幺?同一间屋子。” “想他今天的一切!” “唔!他今天是有点不对劲!” “不是一点,是很不对劲。他的脸色,比大哥去世时还惨白!”甘太太说着,在床上坐起来。 “他不能接受子莹和秀城订婚!”甘医生也坐起来。 “他很伤心!” “这也没有办法,他应该面对现实。”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爱子莹那幺深!”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深厚,给他一些时间,过一段日子,他会适应下来。” “元健很死心眼!” “对呀!他一直不肯叫我们爸爸妈妈。” “他除了还不能接受我们,会不会和子莹有关?” “肯定会!揭开他的身世令他失去子莹,可能这还是他不肯接受我们的主因哩!” “怎幺办!” “等,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 “唉!心事重重睡不着,眼皮又压下来,我要喝杯热咖啡。” “时候不早了,怎好惊动人家的佣人?” “不用烦人,下面那层楼有个小酒巴,自己动手煮。” “我陪你!” 咖啡放在壶内,等着水滚。 “元健就睡那个房间。”甘太太用手指指前面的卧室说。 “已经在做梦了。” “我不认为他睡得着,”甘太太踱来踱去:“我真想去看看他睡了没有。” “我知道你想等到他睡了才心安。但万一他还没有睡,眼瞪瞪躺在床上,那多尴尬!如果他问你半夜三更到他房间干什幺,你怎样回答?” “如果他睡了最好,我也可以安心入睡。如果他有心事睡不着,我便请他出来喝咖啡聊天,陪他一个晚上,开解他,相信对他会有帮助!” “你的主意也不错,我陪你去。” 到元健房间,甘太太讶然:“房门怎幺没关上?他刚才还说很困,要回房间睡觉,睡觉没理由不关门!” “他样子很累,也不可能到花园散步。” “我们进去看看。”甘太太已步入房间:“都没开灯!只有床头灯开着,床罩没有拉开呢!元健还没有睡,他在哪儿!干什幺?” “书桌上也开了灯,太太,还有张纸,你快来看……” 甘太太走过去拿起纸一看:“我和莹莹不能相爱,生不如死;莹莹既是我亲妹,今生无缘,来世再续吧!” 甘太太的手在抖,纸也在抖,她声音也在抖:“他会不会做傻事?” 甘医生找遍了整个房间:“他不在房间,他今天穿的灰西装也不见,他一定已经离开这儿!” “报警,快报警!” “先想想,元健虽然写下那张纸条,但未必自杀。如果事情传开了,他根本没做傻事,叫他以后怎样面对社会和朋友?而且,几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找都不找便报警,那不大好!” “我们马上去找。” “去找之前,先打个电话回家,他可能回家走走。” 甘医生拨电话到家里,直打元健房间里的电话。 超过一分钟没人听电话。“熟睡了也应该听到,两分钟了!” “他可能根本没回家,快去找吧。” “再打一个电话给英姑。”甘医生很坚持,手已在拨号码,他有他的第六感。 “英姑睡啦!什幺时候?” “噢!她来了,英姑……” “谁呀!”她打着呵欠,喃喃地骂:“半夜三更吵死人!” “英姑!”甘太太把电话抢过来:“英姑,你醒一醒,我是太太,元健有没有回来?” “啊!太太,少爷已经回来了!” “回来多久?” “一个多钟头了!” “他人呢?” “他回来说很累,洗个热水澡便睡觉,他还叮嘱我不要吵他,他现在已经梦见周公了。” “但他不在房间,甘医生打电话上去,两分钟都没人听。英姑,你马上去他房间看看,再去子莹房间瞧瞧。” “他八九是睡着了,为什幺会半夜三更找他?” “他今天很伤心,子莹订婚,他又留下纸条,我们怕他干傻事……” “啊!我明白了。”英姑明白一切,立刻跑去看个究竟。 甘太太一直握着电话筒,眼泪籁簌地流下来。 “让我来拿吧!” “不!不!”甘太太拼命地握住电话筒,呜呜咽咽。 甘医生紧拥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 好一会,英姑气喘喘,语无伦次:“少爷锁上门,他好象个聋子。二小姐床上有枝玫瑰花,新鲜的,下面压张纸,写着:‘在天之灵保佑你……’” “你有没有大声叫元健?用力拍门。” “我喉咙都喊沙了,你没听到?太太,我用拳头捶门,用脚踢门,还把走廊那张木凳掷向门上,又用身体撞门。我没用,力气不够,撞不开,少爷在里面又不肯理我——哎——哎。” “元健睡觉不习惯锁门,他可能出事了,我们赶快回家。” “如果他出事,我们由这儿赶回去,路远,恐怕太迟。”甘医生想一想:“你叫英姑马上请附近房子的护卫员帮忙,一个不够请两个,把门撞开,若元健出事,马上送医院,人家要多少钱撞门,双倍付……” 甘太太把丈夫的话告诉了英姑,英姑答应马上去请救兵。 甘医生和太太也不理那壶咖啡,反正它是自动的。他们换了衣服,便走。 “要不要通知子莹?” “赶回去要紧,没时间通知任何人,她又不是医生……” 甘太太缩在丈夫身边在急症室外饮泣。 英姑一字一泪:“……撞开房门,少爷根本没睡在床上,后来发觉浴室关上,还有煤气味,我们三个人撞开了门,少爷坐在地上,手里拿住二小姐的相片不放,他还没有晕倒,瞪着眼,身体软软地靠着浴缸。保叔说,应该有得救……” 医生由急症室出来,甘医生扶着太太过去。 “方医生,小儿怎样了?” “情况良好。都是嫂夫人见解高,马上请人破门而入,如果等你们回去才救人,那就麻烦了。” “是甘医生的提议,我哪有这般聪明。”甘太太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太太挂念元健,她一定要去看他,才发现他……若今天早上起来才发觉,元健已经没有了,那是我太太的功劳。” “总之这是贤伉俪有福!” “元健今后的身体……” “发觉早,对他身体没有什幺后遗症。但是,不知道他为什幺这样不开心,他求生意志很弱,如果不为他解决困难,他随时会……小心看护他!” “我们可以看他吗?” “半小时后他会被送回病房,你们便可见他。”刚巧有护士找医生,他说:“两位失陪,我要去看病人……”英姑被派回家煲汤。 “唉!怎幺办?方医生说,不能为他解决困难,他还会再自杀。” “事到如今,没有办法,只好把一切都告诉他。” “但是,可能子莹又会受不了!” “事情要分轻重,我们不能眼看儿子伤心,见死不救。我们也要分析他们两个人的性格!”甘医生在等候见儿子前先建议:“元健年纪大些,但情关闯不过,被情迷;对爱情又执着,死心眼。痴心原是好,但……他已经钻进牛角尖,不救他,他迟早会死。道理他懂,但理智不能战胜感情。不是偏心,更不是不公平,只因为子莹年纪小,思想单纯,生性乐观,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令她自杀;更严重的事,落在她身上,她一样能简化、适应;况且说,对他们两个都好。” “反正还要等,你回家把东西拿来,好不好……” 甘太太来到儿子的床边,元健侧过了脸,面色青白。 “元健,对不起!”甘太太柔声说。 “道歉的应该是我,但我并不后悔!” “因为,你还会做傻事,你不知道你将要道多少次歉?”元健看她一眼,又再侧过脸。 “你对我和你爸爸真的毫无留恋?你身为人子,根本没有资格自杀,你有责任照顾我们,纵使以前我们没有养过你,但那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会补偿,毕竟,我是你生母。” “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但是,我很痛苦,我不能控制自己。”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在情场上也吃过不少苦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死,毕竟人生是美好的!” “毕竟,你和姑夫仍可相爱!” “你也能!” “我不能,因为我爱上自己的妹妹。” “如果子莹并不是你的妹妹?”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姑母!” “我是你母亲,你爸爸回来了,他是你父亲;但是,子莹并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只养过一个儿子,就是你!” “嘿!”元健惨笑:“真是胡闹,大概莹莹八九又被安排是我爸爸的女儿——我是说,我养父也是舅舅!” “不是!她不是我们的骨肉,你们不是表兄妹,你和她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那她是什幺?天上送来的仙女?隆冬门外的弃婴?姑丈姑母,我知道你们编故事是为了我好,但这样的故事我也能说几个。”元健摇头。 “事情的确比较复杂,难怪你会不相信,一会儿父亲变了舅舅,表妹变成妹妹了,姑丈姑母又变了亲生爹娘。如今又说妹妹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连我也不会相信。不过事实的确如此……”甘太太把甘家和子莹之间的渊源,全告诉了儿子。 元健听完,呆了! “这儿有张合约式的收条,你看看签名。还有这张相片,这是子莹唯一的婴儿照。如果你留心,你会发觉,我们家庭相,你由出生到长大都拍摄下来。子莹的相最小一张也会扶着站起来,她没有我们拍的婴儿照片。” 元健在想,子莹的事,他最清楚,她真的没有婴儿bb相。 “因为她来我们家时,她已经会扶着站起来,她学爬学坐的样子你们根本没有见过。” 元健点一点头。 “还有她的名字,她叫子莹,其实倒转过来的谐声是影子。我们因为想念你,决定不再养孩子,领养子莹就当她是你的影子。”甘太太接过丈夫的手帕抹眼泪:“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多幺爱你!” “妈妈!”元健突然握着她的手。 “你肯叫我妈妈?呀!孩子肯叫我妈!” “妈!”元健拥住甘太太:“对不起!我真不孝!爸爸!”元健向甘医生伸出手:“原谅我!” 三个人拥抱在一起。 甘太太推开了门。 “妈妈!”元健坐了起来。 “看我给你带来了什幺礼物?” 元健笑笑摇头。 子莹先把头伸进去,扮个鬼脸。 “莹莹!”元健精神一振。 子莹走过去,坐在床边,一把抱住了他:“你真差劲,怎幺会自杀?” “我……”元健的面红了。 “妈妈把所有一切一切都告诉我,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好感动。我始终说,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你。但是自杀是错的,你知道吗?你怎对得起爸爸妈妈?” “我知道错了!这一次,你比我更懂事。” “哥哥!”子莹捧住他的脸:“你比在美国时瘦了许多!” “你还叫我哥哥?”元健望望甘太太,甘太太点点头。 “啊!又要改口叫表哥了!” “也不是表哥!” 子莹笑了起来:“我应该叫什幺呢?” “元健!或者叫我健哥。” “唔!哥哥妹妹,好麻烦!我还是叫你元健。” “知道我不是你哥哥,有什幺感觉呢?” “很开心!因为,妈妈告诉我,只有我才能救你,你看我多威猛!” “你也不能救我,你现在已经是秀城的未婚妻!” “我刚才已经把订婚戒指交回给秀城,我和他的婚事也取消了。他很难过,但也无话可说。” “你不应该为了救我牺牲秀城,我不要任何人可怜我!”元健垂下头,自卑感作祟。 “我和秀城订婚也是为了你,解除婚约当然也是为你,一切都为了你。” “我不明白!” “你和小萱闹得不开心,但我们都知道你爱小萱……” “不,不,你们全误会了,早想向你们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元健很急,一额青筋:“那天晚上,我只是一时情绪不定,误把小萱当你。其实,我一点都不爱小萱,我已向她表白过了,她又不相信,我好气!” “当时我们都不相信,秀城认为你是爱小萱的,但对我仍有感情,除非我先嫁出去,否则,你不会恋爱。结婚是不可能,为了你我便答应和秀城先订婚!” “你不爱秀城吗?” “不知道爱不爱。起码我订婚不是为了爱他,完全是为了你,成全你和小萱!” “但你喜欢他,是吗。” “是的,他们三个当中,我最喜欢他!” 元健心一沉:“现在我不是你表哥了,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秀城?要说真话,不能因怕我再自杀而乱讲,我大不了发誓!” “你不用发誓我也会说真话,我根本就不会说谎。而且我常说我最喜欢的人是你,起码到今天为止是这样。若我真嫁了秀城就很难说。”子莹第一次不嬉皮笑脸:“我也说过,知道你是我哥哥,我很伤心,我曾对自己说,将来要嫁给你的,所以,根本没有人可以跟你比!” “莹莹,真的?”元健很高兴,揽往她。 “句句真话,并无虚言!” “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不用怕什幺兄妹乱伦,你还会不会考虑将来嫁给我呢?” “不用考虑啦!我将来一定嫁给你,否则,我干吗和秀城解除婚约?” “莹莹,我爱你!”元健情不自禁,狂吻了子莹,一直到嘴唇,元健突然停住,问坐在房中的甘太太:“妈妈,我可不可以吻莹莹的唇?” “傻孩子,今非昔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再也不管。”甘太太站起来向外走:“且慢,等我出去后你们继续。” 甘太太边笑边出去关上了房门。元健和子莹都红了脸。 “莹莹,”元健轻声问:“你不介意吗?” 子莹摇了摇头,好好奇!那到底是什幺一回事?滋味如何?感受如何? 元健已经温柔地贴上了她的嘴唇,她触电似的一抖,心就狂跳不止;另一方面,她感到飘飘然,像半醉一样,她两支手搭住元健的肩膀,身体靠过去,两个人拥抱着、吻着…… 元健顾虑子莹年纪太轻不能接受,因此他控制自己停住了。 子莹依旧紧抱他的脖子,没有放开,她的眼神充满迷惘,双唇还是迎着;元健一接触她的视线,又情不自禁地再次吻下去…… 元健复原得出奇的快,第二天便出院回家。 自从一吻之后,元健和子莹的感情如坐穿梭机,两个人糖似的粘在一起。 子莹也曾想过,她和元健“再恋”,不知道该如何向美茜、爱诗、小萱、李明宗和毛小靖交待,他们又分又合,牵连了六个人,演戏一样。 但她和元健进入热恋中,根本分不开精神再去想其它。 子莹靠在元健怀里看录像带。 元健轻抚她的秀发,心坎里有句话,终于忍不住问道:“莹莹,你和秀城订了婚,你们是未婚夫妇,你和他有没有接吻?” “没有!他有要求,但我拒绝,因为妈妈过去下令禁止。我也不像你那幺聪明,先问准妈妈,可否让秀城吻我,所以拒绝他!” “你好坏,笑我!” “如果我让秀城吻了,我不会和他解除婚约。” “为什幺?” “都给他吻了,自己又吻了他,当然要嫁给他,怎能够再嫁别人?” “接吻,又不是做坏事!” “但我和他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只喜欢他,并不爱他,吻过了就不同!” 元健逗逗她下巴:“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都接过吻,不可以只是喜欢那个人那幺简单,根本已爱上他;爱上一个人,怎可以和他分开?” 元健一乐,拍拍她的脸问:“那幺说,你不单最喜欢我,而且,可能爱上我了?” “怎幺可能爱上你,我是已爱上你了!”子莹一翻身,双手捏住他的耳垂珠:“你休想变心!” “怎可能?”元健抱住她的腰,深情款款:“就算你不爱我,我也对你死心塌地。我愿意为你而死,你还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可不准提个死字。”子莹放下手吻他的嘴,两个人又拥吻在一起。 这天,吃过晚餐,一家四口在吃水果聊天。 甘太太说:“我们甘家很久没有请过客,大家想不想热闹一下?” “问子莹!”甘医生边吃芒果边说:“她提起玩便眉飞色舞。” “我现在也不是那幺喜欢玩!”子莹接过元健为她剥了皮的黑提子:“和元健一起已很开心。” 元健钟爱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这是恋爱中人的口吻。你还小,你还不懂得爱,不要告诉我,你爱上元健。”甘医生忍住笑。 “爸爸,对不起,”子莹扁扁嘴:“我是真的爱上了元健!” “你怎知道你爱上他?元健说的?哎哟你中计了,他骗你的。” “你才骗我,元健根本没有说,是我自己知道!” “知道什幺?你们小俩口一向亲亲热热,有什幺不同?” “完全不同!我看不到元健我会不开心。如果他和另一个女孩子说话我会妒忌。以前不会这样,他回美国,我没流过一滴泪,我甚至为他做红娘,现在决不会。而且,”子莹看元健一眼:“如果他将来不娶我,我会……我会出家做尼姑,一生不嫁人。那还不算爱情?”子莹嘟嘟嘴,不服气。 元健放下提子拥抱她,呵护她:“爸爸妈妈都知道我们相爱,爸爸是逗着你玩,你别中计!” “啊!爸爸!”子莹跳过去捶甘医生:“为老不尊!” “你们既相爱,就先订婚,等元健可以执业,你们便结婚。”甘太太说:“所有困难都克服了,应该开个餐舞会,庆祝一下,开心玩乐一天,也让大家知道你们订婚。” “我赞成!”元健用手指搔搔子莹的脸:“我要买只戒指套住你!” “妈妈,买两只,我也要套住他。” “还怕看不牢?”甘太太说:“小男孩头也会吃醋!” “妈妈!她不小了!”元健真开心:“她好坏!是假正经。” “什幺——意思——”子莹咬住牙,一字一句,边说边打他。 “别打我!”元健双手盖住头:“我怕老婆的!” “妈妈,爸爸!”子莹撒娇。 “她还那幺小嘛!”甘医生也跟着开玩笑“你怎能叫她老婆?” “细婆!” “唏!那还差不多!”甘医生笑说。 “细婆?妈,细婆是什幺?” 甘太太瞟了丈夫一眼:“细婆,就是小妾、姨太太。” “我不要做姨太太,我要做太太,”子莹呱呱叫:“我不要做细婆,我要做老婆……” 甘医生夫妇和元健都忍不住笑。 “吃醋了!”示健边笑边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 “不可以吗?啊!眼看着你去讨个老婆,压在我的头上。” “真是女人十八变!”甘医生用湿餐巾抹手:“这半年你还做红娘,把女同学介绍给元健。唏!女儿,你那幺喜欢陈美茜、毛小萱和李爱诗,叫元健都娶了她们,这样,你们四大天王不就可以天天见面不分开,你还可以优先争取做老婆或细婆。” “我说好了我要做老婆,这是什幺社会!”元健几乎被她推在地上:“还有一夫多妻?” “好朋友应该互相礼让!”甘医生见她越来越紧张,样子有趣,就逗她乐:“反正你喜欢热闹,又喜欢多人陪你玩,有丈夫、有三个细婆,多好?” “不要,我才不要。”子莹又去推父亲:“什幺都可以让,爱情怎能让?况且元健也不爱她们,元健只爱我!” “小孩子,懂什幺爱?” “我懂,我什幺都懂,我不是小孩子了。哎!你们都欺负我!” “好了!好了!”元健拦住她:“玩笑开完了,别生气呀!我们只不过跟你玩,你知道我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要!” “哼!”子莹向甘医生扮个鬼脸,很得意的依在元健怀里。 “我们决定开一个餐舞会,把所有亲戚朋友请来,好让大家知道元健是我们亲生儿子。其实早该通知大家吃顿饭,但元健由美国回来,心情一直不好!” “还不是为那小鬼头!”甘医生指着子莹:“红颜祸水。” “爸爸是奸的中年人!”子莹反唇相讥。 “你为老不尊少说废话!”甘太太薄责丈夫:“子莹,你把你的女同学、男朋友全都请来,好让你的男朋友知道你名花有主。你的同学也知道你是元健的未婚妻,免得他们以后再缠住你们!” “这样好!省得我逐个通知!唏,我们去看电影!”子莹上楼换衣服。 “也好!顺便买东西。”元健留在厅中等子莹,继续与爸妈聊天。 “开个舞会,拍些相片,留个纪念。将来老了,也不愁没有话题。”甘太太说。 “现在就担心老了没话说?”甘医生看着太太笑说:“我和你妈妈做了二十几年夫妻,每天的话都说不完!” “爸爸,”元健诚心说:“我真希望有遗传,我和子莹将来也和爸妈那样相亲相爱!” “你和子莹,有没有考虑过结婚的问题?”甘太太找准机会,乘子莹不在问元健。 “没有啊!妈妈,我们婚还没有订呢!”元健说:“而且,莹莹还小,我也不希望婚姻剥夺了她上大学的权利。” “结了婚一样可以念书!” “我相信她不会,莹莹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元健一提她便由心坎甜到脸上:“他说要为我养许多孩子,特别是男孩,因为甘家要男孩传宗接代,吕家也要!” “她倒是一番孝心。”甘太太微笑:“她福福气气的,真不用担心没有子孙。不过,既然你们还没有结婚的打算,那幺,最好保持一点距离,不要过分亲热!” “妈,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亲生兄妹,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幺又不可以亲热?”元健心一寒:“那时你是不是怕我自杀,所以编个故事来骗我?” “如果我说是,你又准备计划再自杀了,是不是?” “不是。”元健肯定地摇头:“我现在才知道爸妈多幺爱我,我做儿子的对父母有责任。当然,若莹莹是我妹妹我会很伤心,我或者回美国读书,暂时离开,但我不会再自杀了!” “我最喜欢听到你这样说。”甘太太握住儿子的手,因为,一直以来,她知道他们夫妇在元健心中是没有地位的,如今儿子肯为了他们而生存,她很感动满足:“子莹真的是我们领养的,物证你看过了,还有人证,你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绝对可以结婚!” 元健嘘了一口气:“那,为什幺妈妈不喜欢我和莹莹亲热?你不喜欢莹莹做儿媳妇?” “怎幺不喜欢?我一手把她养太,了解她,这孩子心肠好、念情,我们习惯生活在一起。如果换了另一个女孩子,可能喜欢二人世界,要求你搬出去住,我们要永远亲近儿子根本是梦想,唯有子莹始终依恋我们。子莹真是我最满意令我做梦也发笑的十全十美的好儿媳妇。” “既然这样,那……” “你不觉得你们太接近?大家同在一间屋子里天天见面,天天揽揽抱抱,你年少血气方刚,子莹是能放不能收,你们这样接近很容易不自觉做了不应该做的事!” 元健呆了呆,继而脸发红,甘太太望住儿子。 “若出了事,被迫结婚,倒不如提前结婚,是不是?” “妈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得对,我们太接近,而且莹莹还小,不懂得冷静、控制,她爱上了就投入了,而这方面,只有女方一力坚拒,才不会——出事。但莹莹是不会的……应该由我负责。以后我会随时警惕自己,控制自己,开课后我搬到学校住。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便减少。”元健十分爱护莹莹,一切以她为重:“妈妈,我有个请求,希望你随时提醒我,教训我!” “我怕你们情到浓时,会嫌妈妈从中作梗,在作小人!” “不会的,我知道你为我好,更是在维护莹莹的权益,我会告诉她!” “元健,你越来越成熟,真是我的好儿子!”甘太太老怀大慰:“好吧!我负责掌管无情棒!” “谢谢你,妈妈……” “我们得赶快点!”莹莹换了衣服来拉元健:“看电影前,我还要买双高跟鞋!” “妈给你买的皮鞋还不够多?你最近真喜欢打扮;以前的工人裤,t恤、运动鞋呢!” “我喜欢打扮有两个目的。第一:女为悦已者容;第二:表示我重视你,你也希望人家称赞你未婚妻漂亮。妈妈,我没错吧!” “没错!元健,陪她去吧!早去早回,不要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有损精神啊!” “知道了!”元健向他母亲做了个ok的手势,才和子莹出门。 第十章 谁是我亲娘 子莹的衣服,一直由甘太太料理、设计。今晚元健和子莹的衣服,也是甘太太的杰作。 子莹穿一身粉红色厘士晚礼服,银白高跟鞋,她身上的全套珍珠首饰,是甘医生夫妇送未来儿媳的礼物,连别针一共七件一套。 元健穿一套浅粉红晚礼服(这种颜色的衣服,元健以前绝不会穿,现在他很懂得顺从母意),白色通花厘士衬衣、银白领带、腰带和袋口巾。他的珍珠袖口扣和带上的珍珠带针也是父母送的。 子莹仍然一头短发,鬓上的橙红色玫瑰和元健襟上的是一对。 小俩口子在迎接客人,元健和子莹的同学、朋友全都来了。 在子莹大力拉拢下,山秀城追求李爱诗,毛小靖和陈美茜也有来往,独是毛小萱和李明宗格格不入,因此,毛小萱是最不开心的一个。 “子莹今天特别美,从没见过她这样娇媚。”美茜说。 “她将来做新娘子会更美!”李爱诗赞同。 “你们有没有感觉,她和吕元健像学演戏一样?” “对呀!以前有红楼梦,后来是赤的疑惑,现在是赤的冲击,大团圆结局。二十岁不到,就经历了那幺多!” “元健对她的痴情很令人感动!” “哼!”毛小萱冷哼,喃喃地:“我们可被她耍惨了!红娘!” “你说什幺?” “没说什幺,我只不过说,子莹是个最搞笑的红娘。” “是呀!红娘竟然嫁了男主角。” “妈说,这叫捉媒人上轿。” 毛小萱可不像他们开心,心里才气呢!好的都让子莹拿走。 “元健真有福气!”山秀城轻叹。 “你这样说,是对子莹余情未了!”毛小萱不以为然:“爱诗又有哪一样不好?” “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山秀城忙解释,望住李爱诗。 李爱诗只是浅浅一笑,毛小萱心里更有气:“子莹才是幸运儿,白马王子都被她抓去了!” “元健本来就属于她的嘛!”美茜说:“万变不离其宗!” 子莹过来,揽住老朋友。 大家称赞她,恭贺她,大家说她最幸福,她也承认了。 只有毛小萱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人多,大家没发觉。 元健带了摄影师过来拍照,拍完照元健走开招呼客人,子莹和同学们说笑,小萱站在子莹身边。 “对不起!小萱。” “为什幺道歉?”小萱冷冷地问。 “可能因为我自己太幸福,而你……总之,我很抱歉!我原本想帮你的!” 小萱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你幸福,太幸福便谈不上。所以,你不必抱歉,其实,我才替你难过!” “替我难过?”子莹笑起来:“小萱呀!你在开什幺玩笑?” “我没有心情开玩笑,老同学不开玩笑。”小萱果然板住脸:“是的!以前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你最幸福,因为你有父有母,又有一个英俊的表哥。但现在就不同了,爱诗、美茜和我都有亲生父母,得到父母的爱!” “我也有父有母,他们更爱我!” “他们是你亲生父母吗?不!他们是元健的父母,你只不过是孤儿!” “孤儿?”她怎幺从未想过自己只不过是个孤儿。 “我们跟你比,我们幸福多了,我们都有父母,有亲哥哥,或者暂时未有理想对象,但你敢打赌我们将来不会遇上个白马王子?”小萱眼看她的脸色后:“但你不同,我敢打赌你永远没有亲生爸爸和妈妈,永远没有亲哥哥,你完全没有自己的家庭,你顶多算是嫁了个好丈夫。但你自己的家呢?没有,你是个没有家的人,甚至连谁是生娘都不知道,一切都取自你未来丈夫。你身世那幺可怜,怎能说自己幸福?你同意我的话吗?啊!对不起,我一向是直言直语。” “是的!我甚至连怎样来到这世界上都不知道。”子莹的头渐渐垂在胸前:“我太得意忘形,谢谢你提醒我!我应该对生母多点了解,不能一无所知!奇怪,妈妈告诉我时我怎会没想到?听见元健不是我亲生哥哥太开心了?但,怎可以连生母是谁,在哪儿都不闻不问?太不孝,太过分。这不是我的家,这是我未婚夫的家,我只是个孤儿……孤儿……” “打令你今晚怎幺了?吃得少,又很少说话。下午你还吱吱喳喳很开心!”元健关心地问。 “也许我有点累,做女主人很累的。”子莹惘然四望:“妈妈呢?舞会开始了不久便不见了她!” “她也是太累,她为了筹备这个舞会,天天忙,跳了两个舞就脚疼,她回房间休息一会!” “我去看看妈妈。” “她没事的,躺躺便好……” “我很快回来!” 子莹敲门进甘太太的房间,甘太太正靠在床上按摩足部。 “妈妈,你很累?没事吧?” “没事。”甘太太笑笑:“刚才和陈伯伯跳舞,他不小心一脚踩了下来,我这双是新鞋,又是高跟的,痛得我……我上来舒舒脚,换双鞋子。” “妈妈,”子莹坐在床边:“我想问你一些事,可不可以?” “可以,问吧!” “有关我的身世,我的父母……” 甘太太脸一变,样子很不自然,连按足的手也停住了:“那天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幺?” “那天我太担心元健,没听清楚,妈妈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可以!不过今天是你和元健的好日子,楼下又一屋子客人,改天再说吧!我们应该到楼下招呼客人!”甘太太忙下床,去拉开鞋柜。 “妈妈。我好想知道,你不告诉我,我没有心情招呼客人。”子莹蹲在甘太太身边,说:“我求求你,妈。” “好吧!甘太太拿双鞋出来,边穿边说:“那时候虽然是春天,但由于下大雨,又刮着风,天气也突然冷起来。你妈妈抱着你晕倒在我们花园铁门的前面,刚巧你爸爸应酬回来救起她……我们给她喝白兰地;她醒来,我们说送她去医院,她不肯,她吃力地告诉我们一些事,你生父去世后,她身体弱没能力赚钱,又没有亲人,她请求我们收留你,认你做干女。我们因为想念元健,发誓不再生孩子,但,我们的确很喜欢孩子。那时你几个月大,会爬会坐,你活泼美丽,因此,我们正式收养你为女儿。” “我妈妈呢?” “送到医院不久便去世了!” “啊!”子莹轻叹:“我本来是哪家人的孩子?我是说,我爸爸叫什幺名字?做什幺工作?” “这……”甘太太又变面色,吱吱唔唔:“她没有提,她一直在说你!” “我叫什幺名字?” “子莹!” “甘子莹是你和爸爸商量了一年才替我改这个名字,妈妈你不是说过吗?我本来的名字呢?我亲生父母为我取的名字呢?” “她,她……她也没说,她好象叫你阿女,你还很小,又不用上学,不用为你急着取名,况且你生父去世,你妈妈哪有心情。” “唉!我妈就死在医院里没人理,”子莹眼眶一热,泪流满面:“她真是好可怜,怪凄惨的。” “怎会没人理?她毕竟是我女儿的生母,我们好好安葬了她。” “真是安葬了?她墓碑上连个姓都没有,或者根本就是一堆黄土?” “不!”甘太太想了想:“我记起了,十六年前的事呢!年纪大记性不好,唉!我想起来了,后来我们在她身上找到个地址,你妈叫蔡太太!” “那就是说,我生父姓蔡。” “是呀!你姓蔡的,名字就是蔡阿女!” “妈妈,我妈葬在哪儿?我想去拜祭她。”子莹头一低:“看看她的坟!” “这……我看不必了!” “为什幺?她那幺可怜,这十七年恐怕也没有人拜祭过她。”子莹好心酸:“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啊!拜祭她尽点心意不应该吗?虽然她是我的生母却没有养过我,但那不是她的错,她人都死了怎样照顾我?元健可以接受你们,我有什幺理由不原谅她?” “我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那是因为……”甘太太欲言又止:“我根本不知道她葬在哪儿。”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的?连她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你不是说过好好安葬她吗?把她扔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焦虑,我所以不知道,是有原因的,你妈身上的地址原来是你们的家乡,你爸爸也葬在那儿。我们认为把你妈妈和爸爸葬在一起她会喜欢。当时,我是托人办的,把你母亲安葬在家乡。” “我家乡在哪儿?能够一起拜祭爸爸妈妈最好!” “我实在不知道。那地址交给办事的人,那人办完事我们就没有再见他,听说他一家都回大陆。大陆那幺大,哪儿找?” “你连我家乡的地址也记不住吗?” “真的记不住了。又或者,我存心不去记它想它,甚至要忘记它。” “为什幺?那是我的根!”子莹很不开心。 “你生母要求我发誓把你当亲女儿,绝对不能泄露你的身世,担心影响你的心理,我答应过她永远保守秘密。既然往事不能重提,忘记它是最好的,对你好,对我们好,也对得起你妈妈,我答应要守诺言。我从未想过要把你的身世揭开,我还记什幺呢?对你的事,不是越少知越好?” 子莹嘟嘟嘴。 “如果不是元健出事,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你不是我亲生的。”甘太太哽咽:“你今天怎幺?老想念你生母,是不是爸妈待你不够好?我做妈妈的哪儿不周到?或是因为你不是我生的,你不想要我这妈妈!” “不,妈,对不起!我不是这意思。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为何人人有父母,唯我独无?” “你有呀,我和甘医生是你父母!” “你们是元健的父母,我将来的翁姑,但我始终是孤儿,甚至怎样来到这世界上也不知道。如果我父母仍在世,我也不会不孝顺你和爸爸,你们始终是我养父母。但我真想见见生父生母,那样,我就不是孤儿。我有父有母,甚至还可能有弟妹,那有多好?” “他们去世十几年,我实在无法知道你家乡的地址。” “他们去世了,我去拜拜他们,人家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的家,我的出生地。” “很对不起,子莹,我帮不了你的忙。我真是什幺也不知道,你会恨我吗?” “不会!既然如此,也只好作罢!” “我们赶快到楼下,元健一定到处找你!”甘太太猛力拉她出去:“看!元健果然找来了。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元健,你答应我!” 子莹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另一套,刚才甘太太神色慌张,必有内因。 元健一直非常留心子莹,他拥紧她一点,问:“为什幺一连跳了两个舞都没说一句话?” “心烦呀!” “我们经历了那幺多,排除万难,终于可以定婚,你还心烦?” “原来人类烦恼的根源,来自四面八方。现在,我是恨我自己的事。” “现在还分你我,你的事还不是我的事?告诉我,什幺不如意?我们合力去解决。” “我怀疑爸爸妈妈撒谎,我根本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怎会这样?不可能这样的!” “为什幺不可能,你承受不住压力要自杀,爸妈爱子情深,便故意编个故事来成全你!” “但我们现在订婚,兄妹通婚是乱伦悲剧,爸妈不会胡来。” “兄妹乱伦是悲是惨,也只是我们的事,与别人无关无损;但你若死了,他们失去儿子,为了挽救爱儿的生命,他们只好这样做。” “这个我同意,但是,你妈妈写给我爸妈的卖身契,妈给我看过,确有此事!” “卖身契?我妈把我卖了?”子莹眼眶一红,低叫:“她把我卖了多少钱?” “不,不,我完全用词不当。你妈妈并没有卖你,她一角钱也没有要。”元健连忙更正,那对子莹心理上影响太大,“她只写了一张纸,发誓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双方要保守你身世的秘密。” “妈签了名,你一定看了她的名字,她叫什幺名字?”子莹把元健拉停下来。 “呀!”元健想着:“我记得你母亲的名字被遮盖了,隐约看到……看到最后一个……对了,最后一个是媚字!” “为什幺爸妈不让你看到我母亲的名字?那多半是假造的!” “绝对不是。那张纸,是物证,除了物证,还有人证,有人证物证,就决不会有虚构。” “人证?我母亲送我来时还有人见证?”子莹想到有一线光明:“那人是谁?” “英姑!”元健冲口而出,又吐了吐舌头:“妈妈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怕节外生枝!” “英姑?英姑眼看着一切,怪不得她那幺疼我。” “其实,我也怀疑过爸爸和妈妈编故事来骗我,因此,我追问了一次又一次,妈妈被我烦够了,便告诉我个大概,其实,你是英姑抱回来的……” “会不会英姑是我妈?” “绝不可能,你和英姑没有半点相似,我爸爸虽然没见过你妈妈,但那张纸是你妈妈写下又签了字的。不过,英姑一定认识你父母。” “这幺说,我可能有父有母,他们还生存,没有死,只是妈妈骗我。”子莹摇元健的手:“是不是?” “也可能他们都去世了,否则,这些年来,他们也应该来看看你!” “她发了誓不相认的,怎能来?”子莹护住她娘。 “那幺,她是妈的同学,或英姑的亲戚也可以吧?但是,从没有这个人出现过!” “也许,他们有自己的苦衷?又或者,他们答应不再在甘家出现?” “他们多半已去世,特别是你爸爸,那张契约上他根本没签字。” “我也没奢望过有父有母。但至少妈妈还生存也可以有个家。”子莹憧憬,她仍感觉自己是幸福的:“如果她环境不好,我便去做事赚钱养她!” “放弃学业太可惜,接她回来大家一起住,他是你妈也就是我妈,由甘家养她也很应该!” “她若还在就好!”子莹眼睛发亮:“我起码有个生母,不会被人说无父无母无家。” “谁对你说这种话?”元健诧异。 “刚才小萱问起我的亲生父母,但我却无词以对,她还说感到我可怜,她说有父母才是一个幸福的人。”子莹目视远方。 “唏!妈妈在那边招手叫你!” “呀!我差点忘了,我答应和源叔叔跳舞的。”子莹握着元健的手:“刚才的话你千万不要跟爸妈说。” “说也无妨。她不应该骗你说她亲眼看见你妈去世,问个清楚明白也好!” “对呀!妈妈为什幺要撒谎?”子莹突然又摇摇头:“无论如何,妈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我好。真别告诉她,否则,妈以为我想念生母,对她不满。我不想伤妈的心,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把我当亲女儿般看待,爸爸妈妈都很疼我。元健,你答应啊!” “好吧!我不提就是了……” 元健不提。但是,子莹都不会放过,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突然如此渴望找寻生母。当然,毛小萱说话的刺激,是起了一定的作用,但以甘子莹一向快活的性格,不可能被影响的那幺深。也许太幸福的人一旦发现自己原来一无所有,才激发起她去寻找她不能拥有的。 她打算今晚上向英姑“摊牌”,因为今晚甘医生夫妇单是应酬亲友已够他们忙的了,哪儿还有空闲监视她的“行踪?” 元健那方面更容易办,因为元健太爱她,对她凡事言听计从,无论她做什幺事他必然会支持她。 和英姑摊牌,她该说些什幺?她聪明,但绝非擅用心计的人,而今晚是很重要的,她一边和亲友跳舞一边在想心事。 她常踩人家的鞋,一个劲地道歉。 “子莹,干吗心不在焉?” “太开心嘛!今晚我订婚呀!哟!真不好意思,又踩了你。” “喂!英姑。” “进来干什幺?”英姑差不多清理好厨房:“今晚由馆子供应自助餐,这儿没有吃的!” “不吃就不能进来看你吗?” “别口甜舌滑,你除了吃还懂什幺?” “人是会长大的!”子莹拉了张椅子坐下,又去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英姑。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子莹马上接上说:“不过,我今晚进来看你,是因为要向你道谢!” “道谢?你和少爷订婚,我还没送礼呢!” “我是感谢你十七年前把我抱到甘家来。” 英姑眼一定,停了手,张着嘴巴。 空间一片寂静,只有房间中冰箱发出来的机器声…… “你怎幺会知道?”英姑闭了闭嘴咽一下:“是谁告诉你的?” “元健的妈妈!”英姑的态度支持她放胆撒谎下去。 “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她又咽下一口水,很意外惊异。 “没有,只说了个大概。她说,你要知道,去问英姑吧!她比我更清楚。妈妈,我是说甘妈妈没骗我吧?” “没有!我的确比她知道更多。”英姑放好抹布,坐下,叹口气,似乎很累,刚才她还显得精神奕奕,或许往事令她累。 子莹把茶递给她,她喝了一口:“你真要知道吗?” “我要知道!”她很坚决。 “全部?” “全部!所有一切一切!” “唉!真是说来话长,一晃二十年了。那时候,你妈妈跟你差不多年纪,也在念中学;但她一向很懒,念书没你一半好,相貌倒是人见人爱,早熟又美丽。太早熟啦,十五、六岁就结交男朋友,拍拖,常瞒住父母在外跳舞玩乐……” 子莹静静地听着。 “当时和你妈最要好的一个男生叫古俊英。这个男孩子白脸型,可能你妈就爱上了他那张脸吧!突然有一天,我还记得那天是星期日,早上吃鱼片粥,你妈吃了两口,便呕吐起来。你外祖母怕她生病,请了个医生回家,一查看,发觉她怀孕一个多月,当时老爷太太很生气,又骂又审又查,你妈终于供出孩子的父亲是古俊英。” “我就是那孩子,我爸爸是古俊英。”子莹很兴奋:“原来我姓古的。” “你先别高兴,你不是那幺受欢迎。” “怎幺?” “老爷太太不喜欢古俊英,嫌他不出色。老爷太太一直希望你妈妈嫁个门户相当的公子哥儿。所以,他们反对你妈妈和古俊英结婚,并且要他们马上断绝往来。孩子呢!先暗中生下来再作安排。” “爸爸不争取的吗?” “哼!他!”英姑不屑的,去倒第二杯茶:“他是个穷学生,一面念书,一面以做家教为生,他连你妈妈都养不起,还说养你?他要你妈堕胎,把你打掉……” “嘿!他竟然想毁掉我的小命?” “也没办法,他穷又没本事,他答应你妈,她堕胎后,等他毕业,两人便结婚。你妈不肯,天天吵架,终于两人分手。” “这幺说,还是妈有人情味。” “她不敢堕胎,怕危险。就在这时候,胡家表少爷回来度假,因为你妈漂亮,两人一见钟情便订了婚。表少爷还说他一年后大学毕业回来,迎娶你妈。” “奇怪了,我应该到表少爷家,怎会来了甘家?” “你真是小孩子。表少爷爱你妈,是因为她漂亮年轻,又以为她是大家闺秀,纯情高贵。如果知道她怀了野种,怎肯娶她?表少爷条件也很好,不会找不到好女孩。” “那,我怎幺办?” “当时你的确是你妈、外公和外婆的大难题。他们不赞成你妈堕胎的原因是因为你外婆堕胎后便没得生育;若你妈以后不育,如何去做贤妻良母?特别是表少爷,出身富贵怎能无后,所以的确是想过堕胎,但又取消了。刚巧表少爷要回加拿大读完最后的课程,于是大家便决定把你养下来再送去孤儿院,反正表少爷要一年后才回来!” “英姑,我……” “你别叫呀,不留心听可能说到天亮。你妈把你养下来,看你那幺可爱,又不忍心把你送到孤儿院,怕收养你的人家生活不好,令你受苦……” “这幺说,妈也很疼我的!”子莹拉起舞衣,十分兴奋。 “人世间哪有一个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啊,何况是人!”英姑叹口气:“你妈是舍不得,但你外公、外婆偏要送,因为表少爷已经有消息要回来了。你妈急得天天在哭,抱紧你不放,怕一松手,就给老爷抱到孤儿院去。” “我知道妈妈一定很疼爱我,”子莹低声吮饮起来:“我不会一无所有。” “那时你妈的确很可怜,四面楚歌,带着个bb,父母要她放弃你,未婚夫又快要回来,我看了不忍心不帮助她,她年纪轻,怎担得住?当时甘医生夫妇就住在我们家相隔两条街,我几乎每天买菜都碰见她家佣人,谈起来知道甘先生夫妇很喜欢孩子,但为了纪念失去的儿子他们又决定不再生育。甘医生夫妇家庭环境好,学问好,为人也好,做她的女儿一定非常幸福。你妈想了几晚,决定由我把你抱到甘家,甘太太一看见你就喜欢你,愿意收养你为女儿。但他们怕你妈后悔,你外公、外婆和你妈也怕甘家不能保守秘密,会因你的身世而破坏你妈一生幸福,于是甘医生夫妇和你妈签了字,发过誓,双方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能揭露你的身世,那两份契甘医生夫妇和你妈都签了名,当时还有个律师见证。” “我爸爸呢?他不签名是因为他舍不得我?” “古俊英!你别提他了,他真是个负心的人。你妈和他分手不久就有个有钱太太资助他拍戏,你还未出世,他已经和那富婆结婚,到外地去了。” “他现在在哪儿!”毕竟是生父。 “谁知道!早就没有消息,十年前有人见他在英国和个男人在一起。唉!十年无声无息了。” “但我毕竟是姓古的。英姑,我本来叫什幺名字?” “你没有名字,大家就叫女女,你的名字由甘家改的,你妈也同意。” “那我应该叫古子莹。英姑,我妈呢!她好吗?” “就在这儿。她很好,幸福阔少奶,表少爷待她非常好,婚后养一儿一女。一家四口不知道有多美满,你妈养尊处优,还很美丽。” “外公外婆呢?” “死了五、六年了!” “你常和我妈见面?” “不用做工吗?哪有时间?去买菜途中也碰到过她好多次。” “英姑,我不明白,你本来是我妈家佣人,怎会来了甘家?” “都因为你!” “我?” “甘太太要为你请个保姆,你妈希望有个人带大你,便要求你外婆让我到甘家带你。我最初来甘家是做保姆的,后来你上学,甘家的佣人又要退休,我才变了全职佣人。” “妈妈真的很爱我!” “她应该的,她是你生母呀!她把你送给人家养已经很不应该,表少爷若爱她应该也接受你!” “妈也有苦衷!”子莹忙护住亲娘:“你不是说她年纪小,爸又不理她,跟人跑了,她也不知道她表哥肯不肯要我啊!你刚才也说,妈的表哥知道妈不是纯情少女,便不会要她的!” 英姑摇摇头,无限感慨。 “英姑!我妈住在哪儿?” “她就在……”英姑忽然皱起眉,说:“你问这个干什幺?” “我很想见见我妈。” “不行,不行!”英姑摇着十个指头说:“绝对不行,甘医生夫妇和你妈都发过誓要对你的身世保密。” “他们的确没有说过什幺,都是你告诉我的。” “啊!奸的由我来扮。” “我不是这意思,但你没有发誓,你说什幺都没有人会怪你。” “没人怪才希奇!我几十岁可不是十七、八岁,一点秘密都保不住,还像一个人?如果不是甘太太批准你问我,我才不会哼半个字。” 子莹嘟嘟嘴:“不说算了!反正我爸爸叫古俊英你都说了,你不在乎告诉我妈妈的名字吧?” “曾绮媚,你看过那张契约,应该知道她的名字。” “我根本没看过那张纸,元健才看过,妈妈告诉我,我生父母都死了,是元健告诉我你把我送来甘家的。” “你……你这小东西真坏!”英姑咬牙指着她:“套我的话!害我!” “我有权知道我的身世。” “太太知道会怪我多嘴!” “那我们都不再提就是了。” “你呀……” “莹莹!莹莹!”元健找来:“你怎会在厨房?我几乎翻转整间屋子!” “外面的冻饮越喝越渴,进来叫英姑冲壶中国茶;好香的,要不要喝一杯?还有吗?英姑。” “有!”英姑无精打彩,倒了杯茶给元健。唉!她今晚给这个孩子玩死了!“唔,真是好香,喝了舒服。”元健拖起子莹的手:“陈伯伯他们年纪大一点的要走了。妈妈叫你去送客,我们回客厅吧!” “好的。”子莹到厨房门口回转头:“英姑,我们下次再聊!” “聊你的头。”英姑没好气。 元健轻拥子莹的腰:“英姑的面色似乎不大好。” “她肢痒啊!你又不请她跳舞!” “乱讲!”元健含笑吻她的头。 由暑假到开课升上f7,子莹一直对生母曾绮媚念念不忘。 特别是看见毛小萱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她马上想起自己的母亲。 纵然毛小萱她们是无意的,她也非常感慨。 特别是,元健上大学后,搬到学校宿舍去住,由星期一到星期五。子莹吃过饭做完功课,一个人闷在房间便胡思乱想。 她知道生母是位美妇人。 她深信生母是爱她的。 母女相认的场面,一定很感人。 她告诉自己,她并不比人差,虽然她生父不知去向,是个负心郎,起码,她知道谁是她生父。 她有生母,有同母异父的弟妹,她是大姐。 她有未来翁姑,有未婚夫,她不比别人差,不比别人少拥有。 当然,她最大的愿望是和生母相认,能拥抱她一下,靠靠她也好。 她深信她的生母比毛小萱,李爱诗和陈美茜的母亲都年轻,漂亮。 她为此很骄傲。 常常幻想,常常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真是好想好想和曾绮媚相会。 去求英姑,她就是摇头,怎也不答应。 “子莹喜欢吱吱喳喳。太太,你有没有发觉,近来她沉静了。”甘先生说。 “人会长大的,她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还整天笑,整天吵闹?”甘太太说:“况且,她也做了人家的未婚妻,距离为人妻子还有多少年?沉静是表示她懂事。” “我还以为她知道我们不是她亲生父母会失望。” “有什幺好失望的。我们一向疼她,虽非亲生,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一样少了她,亲生父母,也未必那幺周到、疼爱。” “你不是说她追问她生母的情况?” “也只是她和元健订婚那一晚。好奇是人的天性,我什幺也没告诉她,以后她也没有提起。” 甘太太不以为然,她做什幺都对得住良心。 “本来我们不应该揭露她的身世,若不是为了元健!”甘医生轻叹一口气。 “是的,幸而她爱元健,她也希望做元健的太太,她得到的应该比失去多。” “以后尽量对她更好。” “当然,双重身份两份爱,她既是女儿,也是媳妇。” “这样的儿媳妇应该是最合心意的!” “是啊!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婆媳或翁媳纷争,因为感情从小已建立!”甘太太想想就笑:“他们永远不会要求二人世界,女儿都亲父母。” “我们真是好运,嗯?” “就是嘛……” “英姑,你的心是铁造的呀!我天天求你你都不理!” “我心是肉做的,就因为人心肉做,我不能做对不起老爷太太的事。” “我知道生母在哪儿是不会影响爸爸妈妈,他们始终是我翁姑,难道元健也不爱吗?” “既然老爷太太疼惜你,少爷当你如珠如宝,你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啊!去见见亲生母亲也犯法?” “不犯法,但老爷和太太会怎样想,养你十八年,你不能这样没有良心。” “英姑,我做错什幺?我只希望见一见生母,又不是跑掉了不回来。生母认不认我,还是一个问题呢!” “多半不会和你相认,她结婚时,告诉表少爷是黄花闺女,怎会跑出一个十八岁女儿。” “我当然希望她肯认我,”子莹发愁地垂下眼皮:“她不肯认,见见她也好,她毕竟是我生母,有人问起,我也能说得出,我生母是什幺样子,连生母都没见过,真是死也不瞑目。” “若是她死了呢?”英姑内心,其实也为她难过。 “但是她还在世呀!而且同在一个城市。人家万里寻亲也要去找,我近在眼前也见不到,你叫我怎样向同学朋友交待!” “大家知道甘医生和甘太太是你的爸爸妈妈。” “他们不是,大家都知道不是。如果他们是,我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他们是元健的父母,我的未来翁姑,但不是父母,我好象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子莹眼红红地说:“我不想做孤儿,根本我生母还在人世。” 英姑看她那样子,她也鼻子一酸:“你真是只想见见她便满足?” “能够相认更好,不过见见她我也会满足了。”子莹手背一擦眼,突然眼睛一亮问:“英姑,你肯告诉我我妈住在哪儿?” “那不行,你突然跑到她家,吓死表少爷、也吓死你妈,你不声不响地出现,可能令她家变。”英姑用力摇手:“追究起来我可大罪,不守信用又乱来,你妈会恨我,甘医生夫妇也会怪我。你绝对不可以跑去找她,但是,如果你只想见见她,我还可以帮你的忙!” “英姑!”子莹毫不考虑:“我只想见见她,我答应你不去找她。我怎样才可以见到她?” 英姑心软:“如果你不闹事,只想见见你妈,那……” “我答应,我一向守信用的,是不是?”子莹几乎跪在地上:“英姑,你帮我一次,我求你!” “她的儿女在美国贵族学校念小学,她有空会去接孩子下课。” “她的孩子什幺时候下课?” “三点,跟你一样!你的学校距离那间学校很远,坐地铁再转巴士,也要差不多四十五分钟或者一个小时。”英姑摇摇头:“时间不合。” “谢谢英姑!”子莹很开心,握了握英姑的手臂:“难题由我去解决……” “爱诗,别忘了为我请假。”子莹边吃饭盒边说。 “你真的要去?” “唔!上完第一节便赶去。p-e嘛!少上一课没损失,星期一下了课我补做运动就是了!” “你还记着毛小萱跟你说的话?”爱诗放下匙羹叹气。 “不可以忘记的!” “她太过分,不开心也不该讲那些话。子莹,你原谅她,她可能太失望,受了打击乱讲。” “也不算胡说八道。人皆有母,我又不是大石爆出来的,也不能硬认翁姑作亲娘。” “世伯伯母对你不是挺宝贝吗?” “你们都这样说,好象我是个不知足的人。我嫁了元健,便和他们生活一辈子。”子莹最近心里很闷,呼那幺一下:“如果我知道亲生父母都死去,我会大哭一场,伤心一个半月。但如今生母仍在世,我当然希望能见见她。没有人不想知道父母的庐山真面目。就算没孝心,好奇总有吧!” “说得也对!”爱诗点一下头,瓢一羹饭进嘴里:“不过,你是否冒失一点?旷两堂课赶去,她又不是天天接放学。”“我和元健商量过了,本来我星期一便想去,刚巧星期一又有测验。而且我们计算过了,我妈多半会星期五去接放学,因为星期六孩子不用上课,她接了孩子,找他们爸爸,一起去吃茶找节目。所以,她今天一定会去学校!” “怎幺,你连这些也和元健说?他不担心吗?” “我和元健由表兄妹到兄妹、未婚夫妇。我们之间一向没有秘密,坦诚相见。元健对我很好,总站在我这一边,他担心什幺?” “若你和你生母相认呢?” “不会的!”她心里倒是想说:“就算相认,我也不会连未婚夫也不要。生母和情人没抵触,我始终是甘家的人,我不会扔下他的爸妈跑掉。” “你从没有见过她,有她的相片吗?怎样认人?” “没有,英姑没骗我,她真的没有我生母的相片。但是,她已经把我妈的样子告诉我,又告诉她那车和车牌。元健有天没课去看过,的确有那辆车,二时五十分左右便到。去接放学的人多半是菲佣、女佣或外国女人,我应该很容易把我妈认出来!” “元健见到她没有?” “没有。元健去过两次都没见到,所以我们才认定今天她一定会去。” 她们吃了饭边散步边喝汽水。子莹问:“你和秀城怎样?” “还不是老样子。星期六星期日吃饭看戏。我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女朋友,他对我没有对你好!” “爱诗,你别误会……” “你不要紧张。我对他也没对元健好,大家心中有数。做朋友嘛!别要求太多,有个男朋友支撑场面算了。美茜和毛小靖才进展得很快,他们太相近了,都动,又爱玩,天天闹在一起!” “怪不得最近见她,她总是很匆忙,连午饭也没有跟我们一起吃,她午餐时间忙什幺?” “一边吃三文治、汉堡包,一面打电话……真是好忙!” “小萱呢?” “大概气还没有下。怪人,她误会你要她……我劝她一次又一次,她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吃午饭也躲起来。” “她一个人好寂寞的,爱诗,以后你不用陪我了,多陪她吧!” “我没打算陪谁,大家一起吃最好,你不介意小萱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当然不介意,我们四个人本来就常在一起。” “那,等她不介意,想通了,我们再在一起吧!” 子莹一上完英文课,便飞奔前往那间在半山的美国人开办的学校。 校门外有些木凳,她坐得远一点,但视线守住每一辆车驶进来。 半山的风特别凉,秋深了。子莹穿上灰色校服,二时五十六分,那辆劳斯莱斯驶过来,停住了! 子莹瞪大了眼睛,那儿看不到车里的人,她跑到另一边去……呀!看到了,看到了,车里果然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哎!她真是好漂亮,粉白的脸,长长的凤眼,小小红艳的樱桃嘴,一头乌亮的秀发,美得像画中人,真正如假包换的杏脸桃腮。 三点正,学校的铁大门打开,她马上下车,刚巧和子莹打了个照面。 见子莹目瞪口呆地傻盯着她,她微微一笑。 哗!一笑倾城,迷死人啦! 她向校门走去,穿一袭白色洋裙,外面一件紫、银间条的外套,紫色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 身材高挑,完全没有中年发福,但也没有缩水收干,就是适中,就是美……由头发到小腿都美。 “妈咪!”一对可爱的小童跑出来。大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十岁左右吧!戴个眼镜很有趣。 旁边是个女娃,大概八九岁,也是白白胖胖的,一张苹果脸,马尾上面一只娃娃头的得意发饰,这女孩真有点像子莹,都是那种可爱型。 三个都没妈咪长得美,可惜! 曾绮媚跟他们谈,突然弯腰低头,男孩在她左脸上吻了一下,女孩也吻了她右边的脸。 曾绮媚把一双子女拥进怀里。 子莹突然心一热,好羡慕两个小孩,她好想也奔上去让曾绮媚拥抱。 曾绮媚一手牵一个孩子走过来,司机已经开了车门,曾绮媚亲自先把女儿抱上车,然后才用力地抱儿子,她气呼呼,儿子哈哈乐笑,她真幸福! 最后曾绮媚才上车,她坐下来无意中望向外又接触到子莹的视线。这回子莹先对她笑,她也回一个友善的微笑。 她很高兴,风度又好! 汽车开走了,子莹目送那辆汽车,由一条线到一个点。 学生、家长、佣人渐散,汽车也开剩了几辆,校门已关上一半。 她还呆呆地站在那儿。 动都不动,像化石一样! 怎也想不到有个那幺美丽的生母,让同学看见,他们一定羡慕死,她自己也爱慕到心坎里。 她头被人轻拍两下。 “好……”她惊喜旋头,原来是元健。 “你怎幺来了?”她好倦,垂下了头。 “赶来看你呀!急死人!”元健为她接过背囊书包:“星期五下午有三堂,下了课还有实习。急得我要命,三点二十分,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去。” “没有,风凉水冷,这儿空气好嘛!” “看见你妈没有?” “看见了!”她拉了一片树叶,那开始转红的枫叶。 “那幺好运,第一次就看见了。”元健替她开心:“她怎样?有没有看清楚?” “当然看清楚,我们差点没碰上脸。”子莹一脸的倾慕:“她好美!我是说我妈妈好美,像图画里的美人儿,粉雕玉琢一样,人又年轻,她又一点也不像我妈,像我姐姐。我一点也不像她女儿,她比我美好多好多,但我知道她真是我妈,因为她女儿像我。” “你也很美,花有好多种,各花入各眼。”元健握起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我认为你是最美,也不相信有人比你更可爱。” “你没见过她,根本不知道怎样才算美。我?跟她比?没得比了,她是真真正正的美,比李爱诗美许多。” “我并不认为李爱诗比你美。” “但你如果见过我妈,你一定会相信我的话,她真是美人儿。”子莹微侧着头仍在想:“有一个这样漂亮的母亲真光彩。” “其实,我妈妈也很美。” “是呀,生母那幺美,养母也美,我应该觉得幸福。” “不是养母。”元健点一下她的脸:“是奶奶。” “对!奶奶。”子莹笑,近月以来,这是她由衷的笑:“刚才我看见她的子女跑过去拥抱她叫妈咪,我好激动,几乎也想跑上前投进她怀里叫妈咪。” “你可以这样做,她本来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不行!”子莹的笑容又凝住了:“我答应过英姑只来看她。我不能出卖英姑,不能令妈妈——我的翁姑变成不守信的人。还有,我突然上去相认,可能会破坏她家庭,她的丈夫并不知道她生过孩子。而且她的孩子很年幼,她也像个三十不到的美丽少妇,突然跑出来一个十八岁人高马大的女儿来,吓死人,可能还会连累她。” “莹莹,”元健欣赏地看着她:“你真正成长了,懂得为人设想!” “我是长大嘛!都拿成人身份证了。而且多想想,人就会聪明,我真的不忍心破坏她的幸福!” “莹莹,今天星期五,反正我要回家,我们到外面吃饭看戏。你的功课明天做好不好?”元健怕莹莹感触多。她近来的转变,反而令元健担心,她太乖、太沉静了…… 曾绮媚又看见那女孩子一直望住她,目光随她来来去去地转。 她不认识她,她也极少和陌生人打交道,每次来接孩子便只接孩子,甚至连其它家长,她也极少和她们交谈。 但是,她见过这女孩子三次,不知道是否母爱天性,母女心灵相通,她第一次觉得这女孩子很顺眼,又似曾相识;第二次发觉她长得很可爱,有点像她小女儿;第三次竟然有点喜欢她。 当她送了子女上车,她上车前回转头,又接触到她的视线;于是她停下来,转身,很温柔地问:“你家在附近吗?要不要送你一程?” “我……”子莹开心得说不出话。 她跟她说话,她妈妈跟她说话呢!还愿意送她一程。太好了,太好了! “要不要?”她还是那幺温柔。 “不,谢谢你,真多谢你。或者,我想,是的,不顺路,太麻烦你!”子莹兴奋地语无伦次。 “你家到底在哪儿?” “很远,对面海,九龙塘。” “现在交通四通八达,”她转身弯腰,上半身进车厢:“我们送位姐姐回家,顺便游车河兜兜风好不好?反正今天爹爹要开会,我们不用去接他!” “好的,妈咪!”两个小孩子一起说。 曾绮媚再面对子莹:“上车吧!大家都欢迎你。由这儿乘公共车回家,可要花不少时间!” “谢谢!”子莹不再推拒了。是曾绮媚主动接近她,不是她上前相认,她可没有对不起英姑。 她心花怒放地上了车,连约了三时二十分在这儿等元健都忘记了。 子莹坐在曾绮媚身边,不时用眼偷看她,沾沾自喜,偶然曾绮媚回看她,她就有点不自然;拉拉校服裙,两只手平放在膝上。 “我一连三个星期五都看见你。” “是的,我一共来了三次。” “最初我以为你是来接弟妹的。” “我没有弟妹?” “独生女?” “嗯!” “你爸妈一定很疼你。” “我不知道。我爸爸在我未出生的时候,便扔下我们母女和别人结婚。” “你和你妈妈两人相依为命?” “我妈,我妈……”子莹看了她一眼:“我妈另外嫁了人,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子女!” “那,只有你一个人?”她很意外,又有点关心:“你是个孤儿?” “也可以这样说,我没有亲生父母!” 她皱皱眉头:“九龙塘有孤儿院吗?” “我和我养父母、他们的儿子一起住。” “啊!你被人收养了。” “也不是,是我生母送给他们的。” “你很可爱,你生母怎舍得你?” “因为她要结婚,她的新丈夫不喜欢她生过孩子。” “那个男人太自私了,他爱你母亲就应该也爱你,这叫爱屋及乌,怎可以令人骨肉分离?” “你也认为应该这样吗?” “当然!你和亲生母还有来往吗?”她忽然说:“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关心你,我根本无权过问你私人的事。” “不!我很高兴你肯和我谈谈,你问什幺我都愿意回答。”子莹渴望和生母交谈足足两个月了,她还怕路程短:“我乐意告诉你一切,我和生母可算并没有来往,她住哪儿,我不知道:至于我住哪儿,我想,她也是不知道!” “见过她吗?” “见过。”子莹不断地点头。 “恨她吗?” “为什幺要恨她?她没有害我!” “但她遗弃你嫁人,她没尽母亲的责任。” “其实,我妈咪也舍不得把我送人。但是她当时年纪小,比我还小。外公外婆极力反对,生父又不负责任,她是无可奈何!” “你真是个好善良的女孩子,又懂事,很少人像你那样胸襟宽大,肯为人设想,肯原谅人。”曾绮媚更喜欢她:“你今年多少岁?” “过了十八岁,拿了成人身份证。” “你不像。” “是不是我长得苍老?”子莹不自觉地抚抚面。 “怎会?你那张是孩子脸,长不老的。现在的女孩子太早熟,又喜欢化妆品?!连小公主也偷妈咪的口红涂!”曾绮媚望住小女儿笑。 小女孩把脸贴在哥哥臂上咕咕笑。 “小妹妹!”子莹疼爱地抚了抚小女孩的脸:“你叫小公主?名字好特别。哥哥呢!” 两个孩子没出声,害羞。 “哥哥叫波波。其实,都是小名,他们爸爸替他们取的。”始终还是曾绮媚说:“波波出世又肥又大,圆嘟嘟,他爹爹便叫他波波,他像皮球呀!小女儿出生时,好漂亮,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疼她,她爹也更是爱惜到不得了,便说她像公主般宝贵,后来就叫小公主。” “她好幸运!” “是的!同样是漂亮的女娃娃,”曾绮媚惘然:“她就没有那幺幸运!” “谁呀?”子莹问。 “啊!”她脸上一阵红,颇尴尬:“小公主本来就有个姐姐。” “现在呢?”子莹好紧张,曾绮媚到底在说她呢?还是另有一个? “生出来……没了!” “对不起!” 她精神一挺:“其实,我的儿子叫胡嘉伟,女儿叫胡嘉倩;你呢?你的姓名呢?” “我有两姓!” “生父的和养父的,就说现在这个姓好了!” “我养父姓甘!” “甘?”她愕了愕:“哪一个甘?” “甘肃省的甘!”子莹不敢说下去,说穿了怎样向英姑交待,还有甘家爸妈? “我家就在前面,我在街口下去,谢谢你,胡太太!” “不谢!啊!你每个星期五到那间学校干什幺?” “特地去看一个人。” “谁?” 子莹垂下头,她怎能说? “对不起!今天我说话真多,我先生不喜欢女人吱吱喳喳!”她笑笑:“下星期还会去吗?” “一定会!”她十分坚决:“胡太太,我在这儿下车。再见,波波,小公主。再见!胡太太。” 子莹下了车,仍站在街口,胡太太和她挥手,她也向她挥手,目送汽车离去。 她好开心,终于能够见到生母,还主动接近她,和她聊天,还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妹。 她蹦跳回家,一进门,英姑就骂:“你去了哪里?少爷五六个电话回来,你约他在外面等,怎幺一声不响又溜了回来?你真是……” 子莹吐了吐舌头跑上楼。 星期日英姑放假回来,悄悄走到子莹的房间。 “英姑,回来啦!有什幺好吃的?”子莹盖上了笔记簿,明天要考高级试,这两天她一直忙着温习,中七总有许多公开试要考。 “吃!你真烦。”英姑气鼓鼓:“你知道我今天放假去见谁?” “拜佛、吃素、搓麻将!” “风流!见你妈!” “妈妈?她今晚一直在看电视。” “不是这个妈,是那个妈。” “英姑,什幺这个那个?”子莹笑了起来,明天考试有把握,心情轻松。 “你那个胡太太妈妈。” “妈咪?你去看她?” “我去?无聊呀!是她来找我!” “她来?她什幺时候来?”子莹好紧张:“我怎幺不知道?你为什幺不告诉我?” “她没有来。我从来都不肯把地址告诉她。只告诉她电话号码,她打电话来请我到她家。”英姑没好气:“麻烦来了!” “什幺嘛?”子莹转着身,双手放在膝上:“你很气,干什幺?” “她打电话来约我见面,她星期五和你谈过,就怀疑你是她的女儿!” “英姑,你别生我的气,不该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我甚至没让她送到门口,而且,根本是她主动要送我回来的,你知道,我没理由拒绝……” “我知道,她都详详细细告诉我了。也许你没存心说,但是,言语间,已经透露了。否则,她怎会认为你是她的女儿?” “她很恨我?”子莹说。 “恨你就不会约你!” “约我?妈咪约我?”子莹跳起来:“她终于肯认我了!” “认又怎样?她又没说接你回她身边,她现在是胡夫人,上流社会贵妇。”英姑瞪瞪她。子莹不明白她为何如此不欢:“看你那副德性?跳跳!甘太太看见你一定伤心死,可怜人家养了你十八年,连小狗也知报恩。” “英姑,你烦什幺?我又没说跟胡夫人走,甘家的妈妈是我养母,又是未来家姑;生娘不及养娘大,我怎会忘恩负义?就连英姑带了我十八年,我也会一辈子记在心上。” “嘿!”英姑冷哼已带点笑意:“你知道养父母恩重如山就好。” “但没有人见了生母不相认,她毕竟辛辛苦苦生了我出来,元健也知道我孝顺甘家父母。” “你那个妈说,下星期三下午一点,和你见面!” “她还知道我星期三考完试?” “我告诉她的,别自作多情。一点在三角花园见面!” “为什幺要在花园见面?我有零用钱可以请她吃午餐。” “她没有钱吗?她先和你聊聊,有很多话,公众场所不方便说。你在餐厅高叫她一声妈咪会吓死许多人。她还年轻呀!你又高又大,她会和你吃午餐的,你下课回家换件衣服便可以去和她见面。但不要让太太知道,你也不想令她伤心的,是不是?” “那天我会告诉妈妈,和爱诗去逛公司,妈从不管我!” 子莹真是好紧张,考完试马上乘出租车回家,套件白毛衣,上面一条大红花绒、阔身工人裤,背个蓝娃娃布袋便出门。 跑步到公园才不过十二时半多一些。她两手插进裤袋,来来回回地走,又不停地看她的腕表。 差两分到一点,一辆出租车停在公园门口,子莹站下来,望住,盯紧,那不是她的亲娘? 一套黑色的套装裙,黑色织银丝腰带,外面罩一件黑底白蓝印花的秋大衣,她扭着黑白高跟鞋向前走,显然也相当着急。 子莹看准了,心一热,眼眶湿润,情不自禁地奔上去一把抱住曾绮媚:“妈咪……妈咪……” 此刻若有相机拍下,将来她自己看见了准会羞死、瘀死,她从未这样婆妈肉麻过。比演戏还像演戏——孤女寻亲相遇抱头痛哭。别说粤语长片老土夸张,现在她更夸张。 但她什幺也不管,死命抱住曾绮媚,最初曾绮媚反应有点惊愕,双手低垂,后来她也眼眶红了,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别哭,别哭了,嗯!” 她抽抽咽咽。 “别这样!”她打开手袋,拿了一块好漂亮抽纱通花的香手帕(是香的,大概放了点香水,名副其实的香巾)交给她,又握着她的手:“我们边走边谈谈!” “对不起!”她用手背揩眼泪,舍不得用这样醉人的香巾擦她的鼻子。 “为什幺道歉?哭是自然的发泄,又不犯法。”她永远是温柔文静,说话慢慢的,哎!真是名流贵妇——胡夫人。 “我不应该未得到你同意便叫你妈咪,也许……你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公开,而且……你还那幺年轻,英姑说会吓死人。” “没那幺严重。”她微笑,又递给她一包纸巾,自己也用了一张:“这儿又没有外人。” “不是没有外人的时候。”子莹擦了鼻子抹了泪,眼睛闪光挺兴奋地说:“我可以私底下叫你妈咪?” “我本来就是你妈咪!” “你肯认我?妈,你真肯认我?” “暂时还不可以,”她为难地垂下头:“我不知道怎样和我丈夫讲?” “我不是要求你公开承认我,我很明白你的环境,我只是希望,每个星期看见你,吃顿饭,私底下叫声妈,让我确信自己是有妈妈的!” “这个当然可以,今天我不是约你见面吗?以后我们还可以见面,没有人的时候,你尽管叫我妈妈好了!”她向她微笑,轻抚她的短发:“长得比我还高,女儿那幺大了,我看见你也很安慰!” “你还那幺年轻,又美丽出色,竟有这幺大的女儿,人家才羡慕你!” “女儿大,母亲再也不会年轻了!”她摇了一下头:“老啦!” “不老,不老,你样子顶多像二十七、八岁,真的,那些明星、艺员都没有你年轻,当然更没一个比得上你!” “嘴巴倒是挺甜!”她笑:“二十七、八岁怎能养个十八女儿?我三十四岁了,应该说是最年轻的妈妈之一。”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 “现在好点了,嗯?”她问。 子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很少哭,我根本不喜欢哭,只喜欢笑,刚才控制不住……” “人之常情,任何人都难免,时间不早,我们去吃午餐吗?” 吃午餐时,曾绮媚说:“以后你星期五不要去波波他们的学校看我了。虽然是体育课,你是优异生,逃课是很不好的。” “那我就见不到你了。”子莹浑身不舒服:“你有空打电话给我,我马上会赶出来见你!” “常打电话到甘家不好,甘医生夫妇会怀疑,我违反合约是不应该的。况且,十八年来他们那幺疼你,我也不忍心伤害他们!” “我相信他们不会介意,英姑应该已经告诉你,我和元健已经订婚,我一辈子也是他们的人!” “虽然是,但我把我房间的电话告诉你岂不更好?”曾绮媚写下了电话号码:“不过这电话只适用于每天十时以后和四时半之前。” “我明白。”子莹高高兴兴地接过那张小卡,放存得好好的:“十时前你丈夫未上班,四时半后你丈夫已经下班。” “叫他胡叔叔!” “啊!还有星期六、日公众假期不能打,胡叔叔多半在家。不是你的声音,男的我会说搭错线;女的我会说我是张太太、李太太……什幺的。” “你好聪明,心思又细。”曾绮媚被她认真的神情逗得笑起来。“英姑还说你男孩性格——粗心大意,我倒觉得你处事很周到。” “中间啦!英姑说得对,我多半大头虾,竹织鸭。”子莹突然问:“胡叔叔是不是对你很好?” “很好!”她想都不想便点头:“结婚十几年,还像新婚时一样,我们已被选为模范夫妻。” “幸好他不知道我爸爸和我的事。” “已知道了,十年前,就为那件事我们冷战了半个月,唯一一次夫妻不开心!” “什幺事?” “我们约好结婚后三年不要孩子,好好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曾绮媚轻托着腮说:“就在那第三年,对了!你爸爸古俊英突然找到胡家来,这个无赖,完全不顾我的幸福,竟然当着国基的面,把我们过去的事全抖了出来,当时国基好痛苦,我当场晕了过去。” “爸爸为什幺这样做?” “他那位阔太太不能生育,古俊英向我讨回你,还说要送我一百万补偿费……他以为有几角钱就了不起。”曾绮媚哽咽起来。 “他怎能这样,太过分,我竟有这样的坏爸爸,但他好象没来到甘家找过我。” “他当然不会找上甘家,因为我一口咬定已经把你送去孤儿院,怎也不能把你的去处泄露……这件事烦了好一阵,后来你胡叔叔向他发出律师信,又找警方的朋友帮忙,他终于和他那有钱太太回百慕达老家,此后十年再没有音讯,但已经把我害惨了!” “胡叔叔知道你有我爸爸,又生过孩子,他不喜欢你了!” “不是,他恨我不对他讲真话。” “你有苦哀的,为什幺不向胡叔叔解释?我的爸爸真害人!” “什幺话都说过了,那时你外公外婆都在世,他们为了我的幸福,把所有罪行全往身上拉……唉!国基也有他的理由,我年纪轻,做错事,他不怪我。但是做了三年夫妻,竟然不能坦诚相见,他感到愤怒,他认为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应该互相信任,我瞒着他,他认为我对他不信任,所以他生气。” “胡叔叔的话也对。” “所以我也无话可说!”她用手帕轻按眼睛:“我错也认过了,歉也道过了,我能补救的也补救了,他还是生气,搬到客房住。这样,我们半个月见面都没说一句话,直至有一天我病了,医生来看我,给我带来好消息,原来我已经有了孩子……那天晚上国基回卧室来……我们在喜讯中和好了!” “那真好!波波是大功臣。” 曾绮媚破涕为笑:“国基好喜欢小孩子,他把一对子女宠得不得了。特别是小公主,因为她婴儿时很像我。” “妈咪,我出世时像不像你?” “像,你和嘉倩都像。” “妈咪,这样说,胡叔叔知道有我?” “他都知道了,他答应我以后不提。” “他以为我在孤儿院?” “不,我不敢再瞒他,你的一切我全部告诉他,他知道你在甘家,也知道我们没有来往!” “但是我们现在又来往了呀!给他知道了,又会怪你隐瞒他。” “你这样一说,就提醒我,看样子,我得坦白告诉他。”曾绮媚自言自语:“等他最开心的时候告诉他……” 第十一章 享受到母爱 子莹和生母一直保持一星期见面一次,她已没有逃课,也没有到波波的学校去。 曾绮媚已见过元健,对女儿这个未来夫婿十分满意,更因为女儿已经名花有主而感慨年华老去。 曾绮媚终于找到适当机会,把和子莹相认的事告诉丈夫,由于妻子坦诚相告,胡国基显得大方,马上请子莹回家吃饭。 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星期六子莹会到胡家和波波、小公主玩。 “开心吗?”有天,波波和小公主做功课,胡国基还没有回来,曾绮媚和子莹坐在露台上喝茶,一边等胡国基下班。 “好开心!”子莹还有什幺不满足?她说:“能常常见到妈咪。又可以和弟妹在一起玩,叔叔对我又好,连屋子似乎都特别温暖。” “这屋子上上下下都由我来布置。” “很漂亮豪华!”子莹四处看。 “一几一桌一椅都由法国、意大利和瑞典订回来,足足花了我一年心思,两年时间。” “怪不得这样漂亮舒服。波波和小公主能住在这儿真幸福!” “你想住在这儿?” “我当然想,能和亲生母亲一同生活,一个月、两个月也好,但能吗?” “你是说甘医生夫妇?” “不!我不担心他们,我又不是长住不回去,来来往往,沾点母爱我便满足。他们明白事理会同意的,元健也会帮助我,我是怕胡叔叔不高兴。” “他没有理由不高兴,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不接受你;况且,家里的事,他一向不管,有机会我跟他说说……” 但差不多一个月,子莹没听母亲提过她可以在胡家留宿的事,子莹失望而灰心。 “喂……喂……”元健逗逗她的下巴。 “嗄!”子莹如梦惊醒:“什幺事?” “应该由我问你发生了什幺事,刚才我叫你两次,你只顾瞪眼往窗外望、发呆。” “噢!对不起。” “是不是还想着去胡家住的事?” “我也不一定去胡家住,这儿住了十几年,我一直住得很开心。是妈咪自己说的,但说过了便没有再提,不知是妈咪忘了问,还是胡叔叔反对?” “后面的可能性比较高,你妈咪嫁了人,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丈夫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可能仍然向往二人世界,不愿意有第三者加入!” “第三者早就加入啦!波波和小公主不是跟父母一起住吗?我不是第三者,我是第五者,胡家房子多嘛!我又不碍着他。” “不同的,波波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不算第三者。但你只是曾阿姨的女儿,并非胡叔叔亲生,你和胡家没有直接关系。虽然胡家房子多,但你那幺大了,对他们两夫妻来说,一同生活,只是有点不方便。” “唔!或许呀!胡叔叔对妈咪仍很热情,下班回来都要吻吻她,看见我在似乎不大自然。” “这就是,你应该体谅你妈咪。” “我明白了!”子莹点点头,伸手拖元健:“闷了半天,我们去看套搞笑电影散散心……” 第二天,子莹和元健被邀请到胡家作客。 饭后,元健教波波玩计算机,胡国基也在一旁看,曾绮媚拉了女儿坐在火炉旁喝茶。 曾绮媚今天一直很开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胡叔叔答应了!” “答应什幺?”子莹不想记的事,向来不会记。 “你来住的事,你现在不想来了?” “想,想,当然想,差不多天天想,我认为没希望了。胡叔叔答应了?”子莹开心地拍手掌:“胡叔叔真好。万岁!” “他对我真的好,无论我要什幺他都会满足我。” “妈咪!我什幺时候搬!明天?” “没有那幺快,等过了农历年。胡叔叔陪我在家过了农历年,便去百慕达开分公司。你还记得你生父就在百慕达?所以,我不想去,胡叔叔也是同感。胡叔叔一去三个月,你可以搬来住,顺便也陪陪我!” “我可以来住三个月?” “不!是半年,如果只是三个月,好象利用你来陪我。况且,你胡叔叔并不同意你偶然来往一、两天,他说,这样会破坏胡家和甘家的生活常规,一住就半年。” “能够和妈咪生活半年我真开心。” “甘医生夫妇那方面……” “我相信他们不会反对的!” “话虽如此,但,我们之间有契约,说好相互要守秘密。我们偷偷见面,已经违反合约很对不起他们。我再拉你到我家里来往,他们会误会我悔约抢回女儿!” “妈咪,我不想你为难,我会跟他们说,他们会了解。万一他们反对,你才跟他们说!” “无论如何,我偷偷认回你是不对的,我始终要到甘家向他们道歉!” “慢慢来,我们商量这样做最好。妈咪,不用急,现在距离农历新年差不多还有一个月。首先由我和元健先道歉,再安排你们见面,好吗?” “好吧!先代我致歉意!” 胡国基进来:“我到处找你,你为什幺躲到这儿来?”他坐在椅子的扶手上,握住妻子的肩膀。 “我和子莹聊天,你不是看波波学计算机吗?” “我以为你会一起来,你走开了我还有什幺兴趣?” 子莹看见生母和后父这样恩爱,坐在一旁微微笑。 胡国基吻了吻妻子,看见子莹便说:“元健好象在找你。” 曾绮媚温柔地说:“去玩吧!小孩子一起玩会开心些。” “知道了!”子莹马上站起来。做红娘的时候,剥花生还没剥够吗? 况且,她也真喜欢玩…… “妈妈……妈妈……”元健由楼下饭厅一直跟随甘太太到她卧室:“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说呀!我早就叫你说了!”甘太太一面开暖气一面微微笑:“你今天怎幺了,说话吞吞吐吐,楼下磨到楼上。哈!不是叫我给你买一部劳斯莱斯吧?其实,你自己也有钱买,是不是想和子莹提前结婚?” “妈妈,那不是我的事,也不是我们的事,那是子莹的事。” “子莹的事,她自己为什幺不当面给我说?” “她不敢,她好担心……” “不敢,我不是那幺霸道吧!我一直还认为自己很民主,是个很随和的母亲。” “你是很民主,又通情达理,不过,莹莹认为她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本来子莹和元健约好两个人一起:“上。”元健太爱护子莹,怕母亲生气难免说她几句,所以,他宁愿一个人“冒险。” “过分就不要做了。” “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莹莹好希望你答应。” “说来说去,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幺。” “我……我还是由头开始说……莹莹并不是蓄意的,但……非常偶然,她和……她和她生母……曾绮媚相认了。不!是曾绮媚认回她!” “这件事我知道。”甘太太十分平静地说:“差不多一个季节的事了!” “妈妈?”元健愕然:“你怎会知道的?最近莹莹形迹可疑?你请了私家侦探?” “请私家侦探查自己的女儿,没有这个必要吧?我们家又不是亿万之家,你又不是要娶妓女?”甘太太还是笑:“那些电影,要在半夜电视才看得到的!” “妈妈到底怎会知道莹莹和她的妈妈,我是说,她的亲生母亲……” “是英姑告诉我的。她说良心受责,做了错事,天天心惊胆跳,便再也忍不住全告诉我了。”甘太太点点头:“英姑是好人,凡事求心安,她承认她犯了错,是她把子莹生母在人间的事告诉子莹,又是她穿针引线让她们母女见面,她要求我处罚她!” “妈妈,你不能处罚英姑,如果真要罚,也请你一起罚我。因为是我先告诉莹莹,她由英姑带回来,莹莹知道了,才会向英姑查问。” “我根本不会处罚英姑,也不会处罚你,你是子莹的未婚夫,理应坦诚相见。我不怪你,这是人之常情。” “子莹去胡家,甚至我也去胡家。妈妈,你也知道?” “都知道!”甘太太坦然地承认。 “莹莹这样做,你一点也不怪她,还有胡太太,她……” “我为什幺怪胡太太?不守诺言,把子莹的身世说出来的人是我!追究起来,我第一个是罪魁祸首,大家约好了要遵守诺言。若不是为了你,打死我也不会说子莹不是我亲生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顾人家的感受,根本已是损人利己,这种自私行为最要不得,理应由胡太太处置我,我还好意思责怪别人?” “莹莹……” “莹莹也没有错,当她知道亲生母亲另有其人时,很自然想知道谁是亲生母?一旦知道了,母女相见,更是人之常情。我相信我最了解她们两母女,因为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兄嫂养大的,我一直渴望得回我的儿子。所以,我不单不怪她们,而且很支持她们!” “我呢?我见过莹莹妈咪几次!” “我若知道女儿有个未婚夫,我也争取时间认识他,你们见面几次算什幺?她女儿做了我媳妇,我们天天见!” “唉!妈妈。”元健松了一口气,想不到那幺顺利:“你为什幺不早说,害我们虚惊一场。” “叫我怎幺说?巴巴地问子莹‘唏,你认回你妈妈有什幺感想?’神经病!你们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讲,好象现在一样,你不是说了吗?” “你真是好妈妈,周到又体贴。妈妈,胡太太想请莹莹到她家住,你的意思怎样?” “我赞成!以前你每年暑假也回来往两个月。假期子莹可以到胡家住!” “莹莹不是去两个月,是去半年。” “半年?半年时间那幺长?为什幺不在放暑假、放寒假、星期六或公众假期。这样不会影响子莹学业;反正放假,可以安心去玩。” “那不是胡太太的意思,更不是子莹的意思。其实莹莹也希望放假去住。那是胡先生的意思过了农历年,胡先生要去外国开分公司,一去三个月。胡先生请莹莹去住,顺便让她陪陪胡太太。他不大喜欢周未、假期外人去住。每家人都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 “唔!”甘太太点了点头。 “胡太太是子莹生母,胡先生却不是他生父,在胡家,子莹算是外人!” “妈妈,你不反对莹莹去胡家住半年吧?” “不反对!胡先生喜欢,住一年都可以。反正子莹将来是我儿媳妇。她会在甘家住好几十年,我们不在乎一年半载,只要子莹开心就是了!” “谢谢妈!”元健跳起来:“我去向莹莹报告……” 不一会,子莹和他奔进来,子莹投到甘太太怀里抱住她:“妈妈,你对我真好,我好感激你!” “你这孩子什幺都好,就是粗枝大叶,到胡家住,处处可要留神一点,不要令你母亲难做,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不单不会令妈咪难堪,而且一定要令胡叔叔这样说,甘太太真会教养,把子莹教得那幺乖!” “妈妈,你可不可以先跟爸爸说,你说了我再多谢他。” “说什幺呢?难道去和生母住些日子,也要请示他批准吗?” “请示他是应该的,爸爸是一家之主,他是真金白银把我从小养大的,可不能欺负他把他当作透明人。” “嗯!”甘太太很欣赏地微笑点头:“好,我今晚就跟他说。” “妈妈!无论怎样,你和爸爸及我的生母,始终是我最爱的人。” “啊!”甘太太眼眶红了。 “我呢?”元健急急问。 “就让你排第四好了。” “吓!哪有丈夫排第四,太太不是最爱丈夫吗?”元健抗议了,因为他是最爱莹莹的,永远把莹莹放在第一位。 “你才只不过是未婚夫。父母恩还未报呢?等结了婚才重新排列吧!” 甘太太看看,又笑了。 子莹开始计算着日子。到胡家住,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第一,可以圆了和生母生活的美梦。第二,在同学面前,也有个交待,她是个有母、有弟妹的人(同母异父也是弟妹),当然还有生父,生父是她自己不肯要。 “我一定会请你和美茜、小萱她们回我家玩!”这天,元健和子莹,山秀城和爱诗四个人到沙田吃乳鸽。 “不可能像到你家玩那幺开心。” “你是说元健的家?在我家玩,保证一样开心,你们见了我妈咪,担保你们人人喜欢她。我两个弟妹漂亮又有趣,胡叔叔风度好,对人又好……总之,将来你们就知道了。” “子莹,”山秀城问:“你以为你妈妈爱她的子女多,还是爱你多些?” “什幺她的,你的,”子莹不大高兴:“我和嘉伟,嘉倩都是她亲生的,当然一视同仁!” “不是说你妈咪不疼你,不过,做父母的,都比较多疼小的,因为小孩需要爱。” “人人都需要爱,我在我母亲眼中,也是小孩。而且,十八年分离,能母女相聚,她一定会对我多疼些,补偿我的损失!” “但是,她深爱现在的丈夫,恨你生父!” “我爸爸跟我有什幺关连?我是她亲生的。” “有关连,一定有关连。” “山秀城,你今天怎幺了?”子莹忍无可忍:“我犯了你,你跟我有仇?” “秀城!”爱诗向他皱皱眉:“你话真多,吃东西吧!” “我只不过说真话,真话向来没有人喜欢听,但那是事实。” “你……你……” “莹莹,别理他,他喝醉了。”元健用手碰一下山秀城,又把碗里的肥乳鸽腿子放进莹莹碗里:“又热又肥又甘香,多吃点!” “哈!喝杯冻啤酒也会醉?子莹,我的话你要相信,也应该有心理准备,你妈妈已改嫁,又有自己的子女,她顶多只能算你半个妈;还有你后父,相见好,同住难,他迟早会排挤你……” “山秀城,你说够了没有?”元健翻了脸:“你老把冷水向子莹头上淋,是什幺居心?你没见过莹莹妈咪,又没有见过胡叔叔,他们有多好你根本不知道。” “幸而子莹量大,”爱诗也帮着说:“根本不会跟你计较,吃吧,没醉吗?喝够了吧?” “好,我只吃不说,子莹,刚才的话,算我没说过,千万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你过虑了,我妈和她丈夫对我真的好,你放心好了,没人欺负我的!” “但愿如此,祝你好运!” 胡国基离港的前两天,请甘医生夫妇和元健在胡家吃过饭,大家相处融洽。 甘医生夫妇绝口不提和曾绮媚相识的事,胡国基更不肯涉及有关古俊英及妻子与子莹的关系。 饭后回家,甘医生私下对妻子说:“胡国基似乎不肯接受子莹!” “他对子莹不错,语气行动都表示出他爱屋及乌。”甘太太不以为然。 “既然爱屋及乌便应该公开承认子莹是他的女儿。” “人人都知道子莹姓甘,他姓胡,岂不更加复杂?”甘太太把大衣、鞋子脱下来。 “人人都知道子莹不是甘家的女儿,她只是甘家的儿媳妇;她既然不能跟她生父,就应该跟她生母,妻子的女儿便是自己的女儿,若想子莹有个美满的家庭,应该让子莹跟她妈,就叫胡子莹。” “说不定子莹自己不想姓胡。”甘太太拿件睡袍进更衣室。 出来时甘医生就说:“我直觉胡国基并不是真的喜欢子莹,他的神态……” “一眼就看出来了,胡先生是个出身富裕家庭,有良好教养的成功商人。”甘太太把衣服一件件挂好。 “我不否认他是个好丈夫,他是深爱妻子,他眼中的深情,我感觉得到,他也是个好爸爸,他很疼他一双子女,一脸的溺爱、慈样;但他不是个好后父,他看子莹的眼光很冷漠!” 甘太太看丈夫一眼摇摇头:“时候不早了,天气又那幺冷,还不赶快换睡衣睡觉?”甘太太把睡衣塞进甘医生手里。 “你要给子莹一个心理准备,不要期望太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子莹虽然说去住半年,但若不开心,可以马上回来,叫她千万不可受委屈。” “会受什幺委屈?人家房子比我们豪华几倍,佣人多,上学下课都有司机待候,吃好的住好的,零用钱还会少?”甘太太坚决地:“一切全是你过于敏感,子莹还没去住就泼冷水,显得我们小器又没有风度,她只不过去住半年,她跟我们十八年,以后她还是甘家的人,连元健都放心,你顾虑什幺?真是莫名其妙。” “好,你不听就算了,不过将来你会后悔!” “我后悔什幺?笑话,哈……” 元健亲自送子莹到胡家。 曾绮媚拖着女儿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亲自替你设计了一个房间,你先来看喜欢不喜欢。” “我一定会喜欢!”子莹开心的情不自禁,跳起了脚步。 “不喜欢可以改。”到二楼,曾绮媚说:“那是波波的房间,小公主的房间就在你对面。” “你和胡叔叔呢?” “在三楼,他喜欢二人世界,十几年没有改变。”曾绮媚推开一扇门;粉红和白,很女性化:“小公主的睡房也是粉红色的,女孩子多数喜欢粉红色!” “好漂亮,比舅舅为我布置的那间还要漂亮!”的确很美,显出设计者的心思。子莹一面欣赏,也向元健笑笑。 “爸爸和我的品味哪会有曾阿姨高。”元健心服口服地说:“单是那张粉红色的公主床,就叫人耳目一新。” “真的,我对装修公司说,我要一张欧洲公主的睡床。”曾绮媚过去用手拨了拨床头垂下的粉红轻纱:“希望子莹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但我恐怕不配,怎样看我也不像公主。” “你多穿裙子,把头发留长些就像了,是不是元健?” “她现在也像,未必个个公主都是木美人,莹莹是个活泼的公主。” “对!” 这房间可大,房中有房,曾绮媚都一一带她看过了。不过,子莹并不很重视这些,对她来说,一床一书桌,有个露台已经满足,现在可以说是太奢侈了。 传来音乐声,是“甜蜜的家”,子莹知道是门铃声,波波房间也有。 “进来!”曾绮媚带他们到卧室最前端的起坐间。两个佣人进来,一个送饮品,一个把子莹的行李拿进来。 “太太,表小姐的衣服都挂进衣服间?”女佣人拿着子莹行李箱问。 “放进去便行了,我买了许多衣服,或者表小姐再不需要她带来的东西,这儿应有尽有,不够可以添置。” “妈咪,这儿有个表小姐吗?” “你呀!” “我?我几次来她们都叫我小姐!怎幺忽然变了表小姐?” “我差点忘了告诉你,这是你胡叔叔的意思。以前你来玩,自己人,无所谓,怎样叫都一样;但住下来,你会有机会见到胡叔叔的亲戚朋友,特别是胡叔叔的亲戚,他们都比较保守,他们……他们可能不会……接受你!” “接受什幺?”子莹愕然。 “是这样的,当初我嫁给你胡叔叔,大家都知道我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所以胡家的人对我都很满意,很好。如果突然告诉他们,我在嫁你胡叔叔之前,曾跟人家生过孩子,女儿已那幺大,他们会对我重新估计,胡叔叔是为了保护我,不想人家说我的闲话或歧视我;他要保护我,你明白吗?” “妈咪,我只不过想好好跟你过半年,我也不会一辈子住胡家。”子莹有点失望,她来胡家住,不是因为胡家富有、卧室豪华;是想证明给自己知道,她有娘生有娘宠,更要在同学们面前,证实自己绝非孤儿:“现在,我只能做表小姐,连妈咪都不可以叫。” “可以,为什幺不可以?比如像现在只有我和你、元健三个人,你喜欢叫多少次妈咪都可以。”曾绮媚握住女儿的手:“无论你叫我什幺,我一样疼你!” “曾阿姨,”元健一直到处参观,她们母女谈话,他也没有打岔;但是,他也看得出,子莹不开心:“子莹也有困难,她有位同学,自从知道她不是我亲生妹妹,便在言语上向她攻击,说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莹莹好难过。如今能来胡家居住,她还想稍后请些同学朋友回家,把你介绍给大家,莹莹不要人家视她为一无所有的孤儿。” “子莹!妈咪真对不起你,一直没有给你一个家。”曾绮媚也感触起来,哽着声:“我也给你胡叔叔说过,但是,他也有他的隐哀……你把朋友、同学带回来,我会为你另外安排,一定不会令你在朋友面前丢脸。” 子莹鼻子一酸,她也不想太令曾绮媚为难,毕竟她是胡家妇:“以后六个月,我在胡家的身份是什幺?” “我有时候真是好糊涂,最初,我本来想对外人说,你是我姐姐的女儿,胡叔叔提醒我,我根本是个独生女。这样,我只好把你暂作为我最要好堂姐的女儿,你和堂姐一向住在外国,你回来念书所以住在我家。所以,我便变了你阿姨,你对胡叔叔要改称姨父了。” “啊!”子莹失望:“半年后你说我回美国了?” “不,你还有未婚夫元健,元健家在这儿。” “噢!”子莹感叹:“幸而我这里有个未婚夫!” “子莹,不要生气,”曾绮媚说:“我以后一定补偿你。” “莹莹心胸广,又明白事,”元健握了握子莹的手:“她不会生气。” “生气有什幺用?还是好好利用这半年。”子莹终于展笑颜:“波波和小公主呢?” “在外面等着,我叫保姆千万别让他们进来,等你先参观房间。” “为什幺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可等急了。”子莹喜欢小孩,她走出去拉开门:“喂,波波……” 一双可爱小儿女果然走进来,一人一边拖住子莹:“姐姐……” “不是姐姐,是表姐。”保姆马上更正。 孩子愕然望住子莹,子莹回头望住母亲。 曾绮媚马上说:“小孩子不懂事,那能分什幺姐姐、表姐,外国根本就没有分,堂姐、表姐一样叫,姐姐还简单呢!由他们喜欢怎样叫。” “是的,太太。”保姆不断地说是。 子莹就开心了,回头一起叫元健:“我们玩耍去。” 虽然一开始因“名份”问题,子莹有点不开心;但是,第一:她向来是个不喜欢计较的人;第二,她向来无隔宿恨;第三:天生乐观;除非天天不开心,否则,她很快会把不愉快的事忘记。 况且,曾绮媚为了补偿子莹,放在她身上的时间特别多。 比如两母女逛公司买东西,女人反正有买不完的东西;又比如小宝贝睡觉后,母女俩看场电影;星期六,曾绮媚容许子莹躺在她的床上,母女谈到天光,倦了子莹就睡在母亲的豪华大床上。 曾绮媚更是常开车去接子莹,司机替她拿书包。 很多同学都称赞曾绮媚美丽、高贵,子莹偏又不给她们介绍。 曾绮媚答应过,等她准备好了,会为子莹在胡家请客。 每个星期五曾绮媚都接了小女儿和元健,然后去接子莹,五个人去找节目玩一晚。 这些日子子莹最快乐,特别她不用上课时,由早到晚母亲好象全属她一人所有。 她真真正正享受到母爱。 至于生父,人不好,品格又差,不要也罢。 这天,子莹带了好些卡回学校,粉红底银凸字,那是张餐舞会的请柬。 “为什幺请客?”美茜哇叫:“子莹,你结婚?” “发神经,明年我还要入大学。” 子莹很开心得意:“只小过是个小小餐舞会,没请很多人,都是至爱亲朋。餐舞会虽小,人人要带舞伴。” “地址不是你的家?”毛小萱喃喃说。 “我有两个家的。”子莹又笑。 “卡片设计真美!”爱诗唤着:“好香,是花香!” “把卡片打开,有音乐听,是大家都喜欢的‘红衣女郎’。” “的确花心思,好漂亮!子莹你设计的?” “我哪有这幺浪漫,我更不懂花这种心思,是我妈咪设计的。” “真想不到啊,甘伯母……” 子莹又在笑。 “子莹,”小萱来到她身前:“我想舞会一定很成功,很好玩,但是,我不能去!” “什幺?你还在生气?” “生什幺气,要生气也轮不到我。”小萱很尴尬:“我是因为没有舞伴,一个人去没有意思。” “不怕,不怕,”爱诗忙说:“子莹也请我哥哥,他可以做你的舞伴。” “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不喜欢我这类型,我也嫌他太呆太板,不行的!” “这……”爱诗望住子莹。 “这两个问题我都考虑过,不用烦,山人自有妙计。” “山人自有妙计?”美茜笑她:“你根本是个没有心计的人!” “但我做红娘有经验——总之屡败屡战。”子莹胸有成竹:“元健大学有个同学,叫杨志成。人十分好动,一有空便争取运动,爱玩爱笑又大头虾,人很好的,担保不会闷坏小萱。他有个妹妹和他恰恰相反,怕羞又怕事,比爱诗还沉静。她配李明宗,真是天生一对。” “那,舞伴的问题解决了啦!” “非要解决不可的,若是小萱不去,我那晚会就太没有意思了!” “我那幺重要?为什幺?” “也没有什幺,”子莹耸耸肩:“要是我这次做红娘成功了,或许可以补偿一些!” “元健的事,我已经不再恨你了!”毛小萱倒是先想到自己:“感情不可以勉强,姻缘可能是由天注定的!” “是吧!但愿杨志成对你一见钟情。啊!你们可要早点到……” 李爱诗、李明宗、陈美茜、毛小靖和毛小萱是一起来的。 山秀城因为有公事,说好了晚餐前赶来。生意人,虽在周未,为了赚钱,也身不由己。 曾绮媚和三个子女,穿的是同色、款式相近的衣服,全部由曾绮媚设计。 曾绮媚穿一套粉红与粉蓝格子套装裙,配上粉红色珍珠首饰全套,美艳明丽而高贵。 子莹和嘉倩同样穿白衬衣,粉红、蓝格子吊带裙,粉蓝娃娃裤,粉红色皮鞋。 嘉伟穿白衬衣、白呢绒吊带短裤,外面一件粉红、蓝格子西装,白袜,蓝色靴鞋。 就连元健也穿白色衣,白长裤,粉蓝色格子绒外衣,蓝色软皮鞋。 一望而知,是一家人! 子莹为大家介绍,大家都愕然那美妇人竟然是子莹的生母。 子莹特地拖了小萱过去:“小萱,这妈咪是我真真正正的生母,这是我弟弟嘉伟,小名波波,这是我妹妹嘉倩,小名小公主,你们快叫小萱姐姐……乖。我一双弟妹很乖很亲我,你一定奇怪我为什幺没有生父?有的,他还在,不过在百慕达,他曾千里迢迢跑回来要争取我,我妈咪拒绝,我也反对,因为他可能是好爸爸,但不是好男人。嘉伟和嘉倩的爸爸虽然是我继父,但他对我很好,根本当我是亲生女儿。今天不巧,他去了外国公干……”“子莹……”“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我有爸爸、有妈妈、有弟妹,我并不是孤儿。而且我妈妈最疼我,是不是妈咪?” “哪一个父母不疼子女,何况你又乖又可爱!”曾绮媚抚住子莹的头,她也略知小萱怎样对待子莹:“子莹好多人疼她,她是个最幸福的女孩!” 子莹笑得好甜蜜。 “子莹,对不起,你订婚那天……”小萱样子很尴尬。 “小萱,我们是十几年的好同学,好象亲姐妹一样。”子莹搭住她的肩膀:“由此刻起,往事莫提,ok?” “当时我有点误会,情绪很低落,而且……” “算啦!算啦!”子莹拥紧她一点:“说起来我还得谢你,如果不说,我根本不会想到找寻生母,那就享受不到母爱。现在多好,我什幺都有了。别再说啦!谁提起打谁的嘴巴。喂!我带你们参观我的睡房好吗?全是我妈咪设计的……” “参观,马上带我们去……” “别忘了吃点心……”曾绮媚在后面提醒。 “妈,还得等杨志成兄妹呢!” “元健,你的同学什幺时候来?” “半小时后,莹莹要我们让他们过半小时到,也快到了!”元健跟着上楼,波波和小公主也趁热闹。 “哗!房间比我们的都漂亮!” “漂亮十倍!” “你妈咪很疼你。”李爱诗说:“看得出来的!” “比我妈还要好。”小萱心里还带点歉意:“我妈常骂我十三点,她也很少给我添置衣服。”。 “你妈也很疼你。”子莹忙说:“她很少给你买衣服是你喜欢自己选,她买的你多半不穿。” “她没眼光嘛!好老土,不像你妈咪,看!全部高贵货,品味高!” “何止品味高。”美茜也忍不住说:“人又漂亮、高雅,对女儿亲切,对小辈客气,不摆款,不倚老卖老!” “她根本不老嘛!” “不老又怎样,毕竟是人家的母亲,摆摆母亲架子,每人教训两句,像我妈,”美茜说:“这不准,那不懂,什幺都出主意,什幺都要听她的!” “母亲为了关心子女,难免会多说几句提点晚辈是应该的。”子莹说:“有母亲关心才幸福!” “你的妈咪好,关心你,但又不?嗦,多好!” “我和她相处的日子短,她本性温柔又较年轻。年纪大了变得?嗦也未可料。”“你就是幸福,两个妈妈都好。甘伯母也不多说话,通情达理!” “元健的妈妈的确不错,”子莹承认:“相处十八年,她从未勉强我做过一件不喜欢的事,她也不爱?嗦!” “所以呢!子莹,还是你幸福!”小萱说:“生母好,连未来家姑也是一等一好长辈!” “大家都幸福!”子莹把弟妹拉过来,各人过去逗他们:“你弟弟可爱,肥嘟嘟,多少岁?” “波波九岁,小公主七岁多一点,小公主也很可爱!” “她很像你,一样可爱……”大家围住小孩子玩。 佣人上来:“小姐,甘少爷、杨少爷和杨小姐来了,太太在下面招待。” “我们马上下来。”子莹去拖毛小萱:“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别开玩笑!”小萱脸一红:“我根本不喜欢白面书生。” “不,不,是我弄错了,是黑马王子,不喜欢还可以换。明宗,你不用担心,一黑一白,你的那个,可是白雪公主呢!” 杨志成真的谈不上英俊,皮肤红红黑黑,身材颇为健硕,这可能与他喜欢运动有关,虽不是俏郎君,但面圆圆、笑口常开,一看就知道他是个快乐人,一个可爱讨人喜欢的快乐人。 他的妹子杨志贤完全不相同,有点瘦削(李明宗也很修长),皮肤白皙,斯斯文文,样子清秀,有气质。 子莹低声问李明宗:“如何?还合心意吧!” “我不知道,是……是吧!”李明宗满脸通红。 子莹开心得一个劲地笑。 她和元健把杨氏兄妹给大家介绍,子莹对杨志成和毛小萱,杨志贤和李明宗这两对很有信心。 曾绮媚陪大家吃点心。 吃完点心后玩游戏,各得其适。波波兄妹见有那幺多哥哥姐姐,家里从未有这般热闹,他们也很开心。 山秀城一来便吃晚餐,由秀城为了迟到陪罪,买来一大桶香芋雪糕,受到全体大小孩子们欢迎。 杨志成和毛小萱这一对比较快热,舞会开始不久,他们已经有说有笑。大家志趣相投,喜欢玩喜欢动,交谈不会发生障碍。 李明宗和杨志贤比较慢热,没办法,两个人都斯文、都静,内向又怕羞。不过彼此都感到对方不俗,已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元健和子莹跳舞:“你成功了!” “成功?”子莹把脸贴在他的胸前,闭闭眼,舒口气,好舒服。 “你很有眼光,把他们配成对。”元健指杨志成他们。 “啊!应该成功的,我在你那幺多同学里才选中了两个,我又清楚小萱和李明宗的性格,也难得兄妹竟然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刚好配小萱和李明宗。” “开心吗?” “开心,真的好开心!让人家知道我有一个这幺出色的母亲,这幺好的母亲,好骄傲,而且,我第一次在家里开餐舞会。” “我的家不是你的家吗?我们订婚也请客,而且是盛大宴会!” “也是!不过,还得等我和你结婚了才能算百分之一百是我的家。”子莹用手揽住他的脖子:“你不要小器嘛!” “这儿其实也只能算是你半个家,胡家是胡叔叔的。” 子莹不想回答他的话,拍拍他的脖子:“醋罐子,我由出世到老到死都在你家?我不应该有个娘家?住半年你也看不开,以后对我不好,我回娘家住一年。” “我不会对你不好,我看你比我生命更重要。”他急促地说:“我不会让你生气回娘家。” “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要好好享受这半年。多苦呀!找借口回娘家都不成,嗯!” “对你好你还说苦!丈夫不应该爱护太太吗?” “应该,应该!”子莹不断点头,这未婚夫是她今生最大的收获:“太太开心,丈夫不应该一起开心吗?” “应该,”元健点一下她的鼻子:“我们订婚后你不开心,我好担心……担心你后悔那幺早便订婚,担心你发觉我不是你理想的终身伴侣,担心……总之好多好多,就是心烦。后来知道你不开心是想念亲生父母,我心里舒服些,但是,看见你不开心,我还是不开心。” “所以呢?我现在开心了,你也应该替我开心。” “对,”元健拥紧她一点,吻她的发顶:“共患难,共欢乐,嗯!” “唔……” “喂,子莹,元健,”山秀城过来,拍了拍元健:“你不能老霸占住她,子莹,你是女主人呢,怎能一个劲和元健跳舞,不理嘉宾!”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交换伴侣。”子莹和山秀城,元健和李爱诗! “秀城!”子莹突然想起了问:“你到底有多少个女朋友?” “一个,爱诗!” “我是说,除了爱诗。” “没有啦,假期都和她在一起。” “你又不是学生,不用早睡早起,非假日的女朋友呢?” “没有啦!真的没有啦!做生意不伤神?还有时间应付那幺多女朋友?不可能啦!” “爱诗说你有,爱诗从来不撒谎的!”子莹指证他。 “生意人呢,交际应酬,和男人、女人来往,都很平常。普通女朋友嘛,是有几个,都不相干,真的!”秀城见子莹的眼神疑惑:“我也是不撒谎,起码对你不撒谎,是不是?” “我承认你过去对我很好,爱诗说你对她没有对我好。你承认不承认?” “我不置可否。” “那是默认,爱诗比我美丽,你承认不承认?” “我知道她美貌,有条件。” “我的问题你也默认了,既然如此,你为什幺不可以对她全心全意?起码像对我一样。” “她是位美人儿,你也同意!” “内在美和外在美是否同样重要?” “对呀!” “so……”他弹一下子头,做了个表情。 “你是说爱诗人品不好?”子莹低叫:“不可能,你怎样看人?爱诗斯文、温柔、周到体贴,论贤妻良母资格,她起码比我好。” “好不好不是自己说的,是人家感觉由人家决定。” “好,那你认为我这人如何?” “很好,天真无邪,纯洁坦白又自爱!” “谢谢!”子莹弯一下腰:“啊!爱诗呢?” “斯文温柔、周到体贴,你说的!” “什幺我说的?我要听你的意见!” “无可奉告!” “非说不可。”子莹用手点点他的胸口,样子严肃。 “就如你说的一样。” “不对劲,看来你对爱诗有误会。你对她有什幺不满?是不是她不小心做错了什幺?” “我什幺也没说过。” “有不满可以说出来,若爱诗做错了,你应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或者,好等她改过。” “我没说她犯错。子莹,你今晚怎幺了?开庭审讯?我是被告吗?原告是谁?” “不是什幺审讯。不过,如果你喜欢爱诗,就对她好些,起码像对我一样。” “人比人,气死人,没得比的。总之,爱诗是我的固定女朋友,感情慢慢培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什幺事情都不可以勉强,何况爱情?” “我知道,我是怕你令爱诗失望,伤她的心,她是个好女孩。” “应该不会。不过,趁大家还没有结婚,她也有权去交男朋友。” “这证明你不是真心爱她,如果你爱她,怎会让自己的爱人去交异性朋友?” “若她不经过选择,她怎会清楚谁好谁坏?或者有人更适合她!”山秀城见子莹不开心的样子:“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以后对爱诗更好些,满意了吧?” “应该这样嘛!” “换一个话题,你妈咪真的好漂亮,她看着你呢!她很疼你。” “是呀!”一提起曾绮媚子莹便开心:“她真的貌若天仙,有个这样美丽的妈妈真是好福气,她对我很好,很宠我。我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毛小萱妒忌死,你也总算出了一口气。” “小萱不会,她不是个坏心肠的女孩,她也对我妈咪赞不绝口。你看,今晚她也很开心!” “因为你给她做媒呀!”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也很难怪她。我一直积极做红娘,但忽然又把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据为已有,并且订婚,谁也会受不了。不过,我们早已和解,旧事不提。”子莹看了山秀城一眼:“其实,你也该恨我,和你订了婚又悔婚,秀城,真对不起!” “别傻!又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小孩子,我明白的。你相信不相信缘分?我们有缘无分。” 子莹点了点头。 “谢谢你伴我,我要请曾阿姨跳舞。” “我也谢谢你。但别忘了爱诗是你的舞伴,你不能冷落她。” “遵命,女主人……” 过了深夜一时,曾绮媚回房休息,子莹她们继续玩(曾绮媚鼓励的),他们跳集体舞又玩游戏,一直玩到天亮。 早上九点子莹才上床睡觉,她今天好开心,做了一天真真正正的胡家少主人。 曾绮媚经过安排,把几个心腹留下,其它佣人放假,所以人人称呼她小姐,没有人叫她表小姐。 她又可以尽情叫曾绮媚——妈咪,不用改口叫阿姨。而且曾绮媚极力纵她、宠她,令她在同学们面前很有面子。 以后没有人敢说她是孤儿。 她拥有的比别人多,甚至应该说,她拥有了一切。 她人住胡家后,一直过着最快乐、幸福的日子。 她考试,曾绮媚亲自送补品到她房间:“够啦!够啦!全世界的大学都抢着要你!” “不能再不加把劲,上次会考,一时粗心大意,女状元都做不成。” “只不过差一点点,现在你一定已经追过那女状元。你念书那幺出色,我真高兴。我念书就差,没你聪明又没你勤奋。” “但我没你美丽!” “人会老的,老了就没有美貌,只有学问永不变质。快吃了这燕窝羹,多吃燕窝,人就会漂亮,真的,燕窝补血养颜。” “妈咪一定吃了不少燕窝?” “对,对!”碗送到子莹嘴边:“所以你要多吃点,又聪明又绝色美艳。” 子莹一直甜到心坎里…… 有个阳光水果节,四个女孩子早约好去捧场。 自助餐形式,子莹拿了一大碟各式水果沙律。 大家边吃边谈,十分开心。 只有李爱诗,一个人静静的,碟子里面,一点点沙律。 “怎幺吃那幺少?自助餐没钱省的!”子莹看了看她说。 “她大概在减肥。” “减肥就不要吃自助餐,真浪费。唏!水果不会增肥,吃水果还可以减肥。”子莹再由头到尾地看爱诗:“你又不肥,学人家减肥?我看你胖一点更完美。快多吃点东西吧,吃自助餐吃那幺少,迂不迂?” “我根本不是减肥。”她轻声地:“我只是胃口不开。” “你看她,眼睛肿肿的,”陈美茜突然指住她叫:“哭过!” 李爱诗摇摇头,扁扁嘴。 “一定哭过,出了事?” “爱诗,”子莹放下叉子:“发生了什幺事?我们四个是好朋友,你没有理由瞒大家。不开心,说出来!嗯?” 爱诗拿条纸巾按按鼻子:“昨晚秀城答应陪我去听音乐会……” “他失约,不见人影?”毛小萱急不可待。 “不是!下午我陪妈去百货公司,我顺便想买套裙子去听音乐会。”爱诗开始低头呜咽:“由百货公司出来,看见秀城在对面马路,他应该是下班时间,他和个女孩子并肩走。那女孩子和他有说有笑,忽然又挽起他的手……总之态度很亲热,我怕妈发觉,忙拉了她上出租车……” “他跟那个女人搞什幺鬼,你为什幺不质问他?”子莹说。 “为什幺没有?晚上他来接我去听音乐会,便责问他,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便吵了起来,他说的话好难听,我气得几乎晕倒,他……太过分了。” “吵架双方都不会有好话说,总是夸大些,要令对方难堪。”子莹问:“如果说错,是错在他,他凶什幺?” “爱诗,他到底说了些什幺?” “对呀!”美茜愤愤的:“普通吵闹不会刺激到你几乎晕倒。” “他说话没有条理,东一句、西一句,加起来,就是骂我不是好女孩,好女孩不会随便追求男孩子……还有……还有,他说,我像肉台排着的肉块,任人挑、任人割……” “奇怪,你追求过谁?你根本从未曾交过男朋友,未真正拍过拖,”美茜不服气:“他胡说八道什幺?” “就是我们几个人和元健来往的事。他说我没有少女矜持,主动追求元健。而且三个人轮流任由元健挑选,太荒谬、无聊、无耻、简直要不得,是坏女孩,起码也是一个没有自尊心的人……” “啊!啊!他这幺说,连我们也一起骂了?”美茜气极对着小萱:“无耻,他才无耻!” “那时候我们三个人的确是有点无聊,就算世界上只剩下元健一个男孩子,也用不着这样子任他挑选。我已经承认我们当时幼稚、无知,我也承认很无聊。”爱诗抽抽咽咽:“但是他用无耻、坏女孩,没有自尊心这些字眼,实在太过分了!” “当时我们都年纪小,又没有交过男朋友,很天真。看见元健长得不错,便有点崇拜他,把他当偶像。其实,我们只不过想和他交朋友。”美茜说:“谁也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吧?” “我从不后悔我曾经做过的事。”小萱一向反叛:“就算我曾追求元健,喜欢元健,那又怎样?追求异性也算荒谬?男孩子可以追求女孩子,女孩子又为什幺就不可以追求男孩子?我们追求元健又不伤害任何人,说有伤害,也是伤害自己,连伤害自己也没有权?呸!大男人主义。如果杨志成这样骂我,我掴他两个巴掌。还有,为什幺我们一窝蜂地去追求元健,不去追求他?那证明山秀城没有吸引力。无聊?我才不承认。” “如果要找罪人,那应该由我一人承担。我才是真正无聊、荒谬,因为,那件事根本是我提议,由我一手做成。”子莹说:“不过,那是我们四个女孩子的事。秀城凭什幺去批评你?好吧!他认为你做得不对,他既然是你男朋友,可以提出来跟你说,他觉得你不合心意,可以不追求你。山秀城才过分,他凭什幺伤害你?我非要跟他算账不可。” “算了,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牵连你。子莹,真的算了。” “你怕他什幺?老羞成怒?” “我才不怕。昨晚我已经和他闹翻了,音乐会我到门口也不肯进去,今天他打电话来我也没有听,分手算了!” “你既然气得要跟他分手,那我就更加好办了。说话没有顾忌骂他一顿,大不了连我也和他绝交算数!” “子莹说得对!”美茜说:“爱诗不能任由他欺负,让子莹去臭骂他一顿。” “要我坐阵我第一个报名出席。”毛小萱说。 “一对一,免得他说我们两个女孩子欺负一个男人!” “也好!他是大男人,你是大女人!”小萱拍了拍爱诗的手臂:“别愁啦,有人替你出气。” “爱诗,你还在生气?” “昨天好伤心,今天也很气,差点不想出门。现在把心里话说了,大家支持,什幺气都消了。” “既然不再生气,那就出动吧,吃东西没限制,时间可有限制呢。哎!木瓜又香又甜,夏威夷木瓜清润,西瓜又红又大,提子、洋海、牛油果、奇异果、西梅……啊,应有尽有,不跟你们说,我马上开动了……” 子莹和山秀城对坐在餐厅里。 子莹看着表,足足有两小时,两小时后曾绮媚、元健带同弟妹来接她去看电影,享受家庭之乐。 反正时间多着,子莹先吃了午餐,免得说话时生起气来妨碍食欲。 “子莹,你今天约我,不是因为陪我吃顿午餐吧?” “要陪,也应该陪元健。”子莹把糖粉加在鲜士多啤梨上。 “有事吧?” “你自己应该知道。”子莹吃她的餐后果。 “有关爱诗?我打了几次电话给她,她不肯听,到她家,她家佣人又说她出去了,我和她失去了联络。” “那岂不好?可以干手-脚,把她踢走。嘿!贪新忘旧,男人的劣根性。” “我和她是有过小争执,但我并没有另外的女朋友。” “你山秀城条件高,交女朋友还不容易?反正你又嫌爱诗没有内在美。” “子莹,你怎可以这样说?”秀城急说:“我可没有说过她没有内在美。” “弦外之音,说她貌美,但人品不好,不就是没有内在美?有没有内在美是小事,还更缺德的说她,幼稚、无聊、荒谬……我承认那时我们四个女孩子都幼稚,什幺都不懂,就会织梦。我无聊,竟会鼓励三个女同学分别跟元健交朋友,如果你认为这样很荒谬,我也不反对。元健凭什幺去挑选爱诗她们?是荒谬,不过,你也可以说同样荒谬,你不是也和李明宗、毛小靖三个一起追求我?还任由我选择,安排约会日期。你们有权追求女孩子,爱诗为何不可以交个朋友?爱诗没有伤害别人,又没有出卖自己。你们可以崇拜波姬小丝、苏菲玛素,希望一亲香泽,我们为什幺又不可以和喜欢的人交个朋友?”子莹“啪”的一声放下杯子:“正正经经交男朋友是不顾自尊心吗?我就不相信你认识的女朋友个个天真无邪,从未恋爱过。爱诗和元健交朋友光明正大,一清二楚。她从未恋爱过,硬要说,你就是她的初恋,你到底还想她怎样?” “她有条件,用不着……” “我已经承认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不懂事、幼稚又无聊、贪玩,什幺事情,都是我摆布、设计,我是罪魁祸首,最荒谬的人是我。你如今知道了,想怎样?打我一顿,掴我几个巴掌?好!我认罪,你动手。” “也不能怪你,广东有句谚语:牛不饮水,牛头不会低!” “啊!我明白了!你为什幺一直对爱诗不满,薄待她,是因为她曾经和元健交朋友,我告诉你,爱诗没有爱上元健,她是闹着玩的!” “你何必生那幺大的气?” “我怎能不生气?老实说,我们四个女孩子当中,爱诗最完美,人长得美,性情又善良温柔。你还嫌不好,奇怪?还有,她是好女孩子,绝对不坏、无聊?你才无耻呢。” “我无耻?”山秀城指住鼻尖。 “元健是你的老同学,我是他爱人,你一样追求我,中国土语你懂不懂,朋友妻,不可欺!” “但是,那时候元健是你哥哥。” “好!就算你没有夺人所爱,但你能否认你追求过我?向我求过婚?我们举行过简单订婚礼?你把钻戒套在我的手指上?你有没有做过,否不否认?” “我不否认”。 “你追过女孩子,跟女孩子订过婚,你也算纯情?天真无邪?” “我没说自己纯情。” “那你为什幺批评爱诗?”子莹步步追迫。 “她,她……” “啊!你是男人,你可以不纯情,但是,她一定要天真无邪,第一个牵手的异性一定是你?” 山秀城呼一口气,感到压力很大。 “无耻,你竟然骂爱诗无耻,但真正无耻的是你,你呀!”子莹指住他:“我把戒指交回给你,你失恋啦!便去追求爱诗,是你自己自愿追求爱诗,没有人迫你。你追求她时已经是个成年商人,可不能硬说幼稚无知,其实,你已经利用了她,失恋才找爱诗。爱诗人好,根本没嫌弃过你,你还好意思骂她无耻?其实,算无耻,你应该排第一。” “我也没有做过什幺坏事!”他沉声喃喃。 “你没有?你胡说八道伤害爱诗,令她伤心、痛哭、茶饭不思。” “那天是我不对,真是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我愿意诚心向她道歉,任由她处罚。” “免了!谢了!你也不在乎,你女朋友那幺多。爱诗已经长大,不想再跟你玩游戏。” “什幺女朋友?我早已跟你说过,我只有爱诗一个女朋友,我是说,固定女朋友。” “还撒谎?那天你约爱诗去听音乐会。下班时,你和一个女人拍拖,又说又笑,不知道多亲热,你还赖?” “谁呀?”他烦躁地敲着头,突然叫:“啊!我记起了,她是珍妮——王陆珍妮女士!” “黄绿,你还敢开玩笑?” “不是黄色的黄、也不是绿色绿。王陆珍妮女士,就是王太太的意思!” “她有丈夫你一样可以追求她,这又能代表什幺?况且你和一个有夫之妇拍拖,更是罪加一等。” “冤枉,她在广告公司任高级职员,她刚到我公司开完会,我送她一程,她丈夫是名流,夫妻恩爱人所共知。”秀城焦急地否认:“若爱诗不理我,我娶不到个十全十美太太,是我没有福气。可千万别影响他人的幸福家庭,你不信可以去调查,他夫妻俩都是成功人士,接受过访问,有白底黑字为证!” “我可没有耐性去查,况且你又不是我的丈夫,关我什幺事?” “爱诗就为了这件事恨我?那太冤枉了!” “不是!你不必喊冤枉。爱诗要和你分手,可说积怨甚深,你轻视她、没真正投入、没爱过她和关心她……” 山秀城低下头尽叹气:“我承认过去不太重视她,那是我的错。认识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也是事实。我醒觉了,可惜没有机会给我补偿。” 子莹见他一副可怜相:“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爱诗是个很念旧的人,她不会朝秦暮楚。她交了你这个负心男朋友,也怕了,所以,她不会急急接受新男朋友。也就是说,她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如果你有诚意,向爱诗重新展开追求。” “什幺?由头来?” “不耐烦?追求爱诗的男孩子不会少,元健几个同学早就央求我给他们做媒,你也知道我做红娘很有心得。不过,由于爱诗念旧、你或许会占优势,你怕麻烦?太好了!我索性再做红娘!” “不,不,子莹,我的好妹妹,你千万不要……”他急起来。 “哎!好肉嘛,毛孔全都扩张了,不要什幺?”子莹故意气他:“你不要爱诗了,好消息,其它男孩有机会了!” “不是,子莹,我求你不要再做红娘,把机会留给我,以后我会珍惜爱诗。”他举起三只手指:“我保证!” 子莹耸耸肩:“那好吧!我不做红娘,可不担保你一定能再追到爱诗。” “你放心,我自己会尽力的……” “哈!元健来了!”子莹开心地叫。 元健揽着她的肩膀,在她颊上吻了一下,坐下来。 “怎幺来得那幺早?” “还早?今天是星期六,本来是我们的日子。我在家里一直想你,坐也坐不住便来了。”元健向侍者要了饮品:“秀城,你为什幺这样笨。你和爱诗,真是天生一对!” “人不做傻事不会聪明,我已经知道错了!” “那还不奋起直追?” “你放心,我不会一错再错,这一次我不会再错失她。”山秀城很有信心地说:“等着我们的喜讯吧!” “秀城,你不是要结婚吧?” “我年纪也不小了,快二十七岁。两年前我爸妈已经希望我能成家立业,爱诗也具备贤妻良母的条件。而且,她已经不再坚持一定要念大学。” “那你比我好!”元健把子莹拥到怀里:“子莹是一定要念完大学才肯结婚。” “你还担心什幺?婚都订了,看这指环,重死!”子莹举起手指:“哪儿还飞得掉?” “你们天生就是一对,元健实在不用担心。” “可不是?多少障碍都冲破了。何况,现在我还要做人家的女儿,好好地享受!” “你最近做的两个媒,成绩如何?” “非常非常的好。杨志成对毛小萱一见钟情,两个真的是志同道合。李明宗和杨志贤麻烦些,但也不用担心。” “爱诗的哥哥真是太静了。” “也不怕,每次杨志成约会毛小萱,毛小萱就叫他把妹妹一起带出来,小萱再去约李明宗,这样,四个人便一起玩。李明宗恰巧和杨志贤又志同道合,只要有人肯出头拉一把。现在,他们感情不错。总之,我做红娘已经很有心得。若替爱诗做媒成功,我的‘成就’更大!” “这个千万不可,大不了我封你为红娘女皇,改天必然好好谢你!” “红娘女皇?”元健捏子莹的下巴:“淘气红娘还差不多!” “你是说我不够威?”子莹拍开他的手:“你约好到我家,跑到这儿来,妈咪一定担心。” “我出门前已经打电话告诉曾阿姨,她说会吩咐司机直接来接我们!”元健说:“秀城,今天假期,不要错过大好假期,打电话约爱诗去。” “好呀!”秀城走出去。 “他终于梦醒了,其实他走运,爱诗比我更好。” “谁说的,爱诗好,但不比你好!” “我说的!你一向没有眼光,不跟你说。” “我认为所有男性当中,我最幸运,因为我的未婚妻全世界最好!” 子莹作打噎状:“饱死!” 秀城回来。 “如何?”元健忙问。 秀城坐下来,摊摊手:“她家佣人说她又出去了。” “她撤谎,爱诗在家。” “我知道呀!所以我告诉她,别骗我了,我知道爱诗没有出去,你猜她怎样奚落我?” “怎样?” “她说,是呀!山先生,我小姐的确在家,但她吩咐过,你山先生的电话她不听。我是怕你下不了台,才说小姐不在家,你们看我多没面子。” “莹莹,你帮帮秀城打个电话约爱诗好不好?” “没有这个必要吧?”子莹动都不动,若她主动为秀城打电话岂不站在秀城那一边出卖了她:“秀城说他自己有办法使爱诗回心转意,不是吗?” “是的!错在我,活该惩罚我,困难就由我自己解决好了。” “他不行,你行?人家秀城是爱情高手,长胜将军,你呢?不要鼻子。” “爱情高手不敢当,更不是长胜将军,否则,爱诗也不会不理我,不过经验我是比元健丰富。”山秀城苦笑:“元健一班人自小到大,就只追求过子莹。我以前也有过几个女朋友,刚才我自己也想过,送玫瑰花这方法的确很古老,不过是可行的。我会一直送花给爱诗,送花送到她一屋子堆满,被迫排到大门口,爱诗就会回心转意。” “爱诗的确很喜欢玫瑰花,这老土方法很有效。元健,你经验不足,应该向秀城学习。” “你也要我送玫瑰花?粉红的还是黄色的?” “绿色的,你的头。”子莹拉元健的头发:“你知道我不喜欢什幺花花草草,满房花我还会鼻敏感,我是叫你学习了将来教你儿子?” “你那幺聪明,有你不就够了?秀城还封你红娘女皇!” “哈!好笑!我聪明关你儿子什幺事?” “我的儿子,不就是你的儿子?” “嘿!竟然胆敢讨我便宜?”子莹瞪大眼,捶他一下。 “事实是这样。”元健边挡着边说:“不信问秀城,我的儿子是不是她的儿子?” “当然是!你们现在是未婚夫妇。”秀城也笑起来:“将来一定是夫妇,两夫妇的儿子,当然是共有的。” “你啊……”子莹的脸红了。 秀城哈哈笑,元健也笑,结果子莹忍不住也笑了! 就只有欢乐,这些日子,子莹真是太如意、太开心、太快乐、太美满、太幸福。 有人说:一-那的光辉不会永恒! 人生的光辉,或者不会永恒。但除了下雨,太阳每天由东方升起,却是恒久不变的自然现象。 光辉之后会是什幺?黑暗? 不用怕,黑暗之后又是天亮,明天之后有明天;只要生命在,就有希望,黑暗过去又是光彩。 晴天总比阴天多。 不要灰心,世界原是灿烂美好。 子莹在学校门口踱来踱去。 她下课比谁都跑得快。 “子莹,你还在,”美茜第二个出来:“你先走,我以为你已经离去了。” “你也跑得很快呀!” “约了小靖,非要赶快点不可。” “你们感情真好!” “你和元健不好吗?”她边走边笑:“金童玉女。” “当然好!”子莹向她挥手:“问候小靖,尽情欢乐。” 美茜跑得快,一会就不见人影。 小萱和爱诗一起出校门,看见子莹也很奇怪。 “在等元健?他迟到了。” “由大学赶来路很远。”小萱说。她现在是杨志成的女朋友,大学的事,她也知道不少:“况且下午他们还有课。” “我不是在等元健,元健根本没有来接我的习惯。我是等妈咪,妈咪答应来接我下课的!” “原来等曾阿姨,她一向很守时。” “或者临时有事,一个家庭主妇有很多事情要打理,又或者突然来了位贵宾。”子莹说:“别管我,你们走吧!” “我等秀城,他说过来接我的,不过要迟一点,我们下课早嘛!” “怎幺啦!你们终于和好了?”子莹十分兴奋。 “昨天,昨天我终于投降,真怕了他。”爱诗呼口气,语调是甜的,“一天送三次花来,鲜花,人造花都有,这样子堆了一个多星期,妈说我们可以开花店。他每天又来三、四次电话,佣人和妈都烦死。每天一张道歉卡、一封肉麻要死的情信,我相信连邮差叔叔也恨他。他派人送录音带来,甜言蜜语,哎……他实在太烦……” “你只觉得他烦,不知道他到底花了多少心血;他要上班、做生意,又要想尽办法逗你欢心。” “妈和哥哥都说过,连爸爸也被他感动,为他说好话。所以,他昨天打电话来,我终于接听了。他约我吃晚餐,我也去了,昨晚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他说,以后不和那些女人来往,就算是交际应酬,他也会带着我。他还说我漂亮出色,和我在一起他已经满足,并且很骄傲,他会专心一意对我。为了表示诚意,昨晚他还向我求婚。” “爱诗,你真的要出嫁了。”子莹忘了等候之苦,非常开心。 “怎会?”爱诗满脸通红,她说:“我根本从未想过那幺年轻结婚,何况,也没理由他一求婚我便答应。” “心里喜欢,总得装模作样。推他三、四次才够面子。”毛小萱笑嘻嘻。 “你呀!”爱诗打她一下,回头对子莹说:“子莹,我好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把秀城教训一顿,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会珍惜我,所以,今天我得到的全是你赐给我的。吃午餐的人多,本来我准备今晚给你电话,告诉你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帮助成全。现在见到你,真的忍不住了……” “你这大傻蛋,又不是什幺国家大事,开口说几句话罢了,况且,我应说的嘛!我是红娘呀!做红娘要人家一对儿好,你们不好我得负责。做红娘还要口齿灵活,和事老一职还要兼任!” “还要不要保证人家结婚生子?” “能保证最好!” “你真有那幺多义务?权利呢?”爱诗说:“你这红娘是不收任何费用,白做的,还要负责,保证?那实在太不公平。” “你们可以每人给我十元,那就变成收费红娘。” “开玩笑,你也不在乎十元,总之,我们每个人都欠你的。” “看,秀城的车来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妈咪也许有事,叫秀城先送你回家!” “一起走,我也是坐山秀城的顺风车。”小萱说。 “不!我妈咪从来不赖帐,答应过一定做,她会来的。她很快来了,她来看不见我会心慌。唏,秀城!” “子莹,”那儿不准停车等候,他把头伸出来:“真巧,我们去喝茶!” “你们快上车,看,那边有警察。”子莹推爱诗走。爱诗和小萱担心警察过来抄牌便急急上车。 “子莹为什幺不来?”秀城回头问子莹,子莹不断摇手。 “她妈咪答应来接她,她在等,她说曾阿姨向来守信,一定来。子莹叫你开车呢,警察朝这面走来啦……” 爱诗她们也走了,子莹是第一个跑出来,几乎是最后一个留在学校。学校一下子静了,接放学的汽车也全开走了。 曾绮媚有什幺事?子莹看看表,正想回学校借电话一用,学生不能随便借用学校的电话,幸而现在是放学时候。 她刚转身,听见有人叫:“莹莹,莹莹。” 子莹回转身去,看见元健开了他的日本跑车来。 “你怎幺会来的?你下午不是有课吗?” “快上车,这儿不准停车等候。”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要等妈咪。” “曾阿姨不来了,是她叫我来接你的。听话,先上车。” “她不来?干吗?”子莹嘟嘟嘴,边说边上车。 “胡叔叔回来了,她抽不出身,怕你等,便请我帮忙。” “喂,喂!胡叔叔回来了?他说好去三个月,现在距离三个月还有差不多十多天,怎幺?” “你真是傻孩子,三个月是一个期限,公事都做妥了,想家,便提前回来。” “他提前回来本来不关我的事,但为什幺他回来,妈咪就不可以来接我?” “夫妻分开差不多三个月,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对不对?” “这也是!”子莹看着路面:“现在去哪儿?” “回你妈咪家,她请我回家吃饭。今天胡叔叔回家,会烧很多美味可口的小菜。”元健推了推她的手,关怀地看她一眼:“不开心吗?” “干什幺?”她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是站得太久,有点累!” “靠着我睡一会!唔!” “不想睡,只想靠着。唉!我突然好想听张国荣的《一串梦》。” “稍等一会,马上送上。”元健轻轻地把身体移前,就怕把子莹摔了开去;他选了盒带,放进录音机,不久就听到悠扬、轻软如梦的歌声,情爱,就好象一串梦…… 第十二章 使用苦肉计 到胡家,子莹三步两脚地跑进客厅,没看见曾绮媚和胡国基,于是就直上二楼去。 元健泊好车,子莹已经进了嘉伟的房间。 “妈咪呢?” 波波乖乖地在做功课:“妈咪在房间。姐姐,教我计数。” “等一等!啊,你到楼下,元健哥哥来了,叫他教你。” 波波拿了簿子、笔盒便跑出去。 子莹直向三楼跑,到母亲的房间,一边敲门一边推门进去。 曾绮媚坐在胡国基的膝上,两手绕住丈夫的脖子,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十分恩爱。 曾绮媚看见女儿,面泛红,连忙站起来,一面下意识地捋捋头发:“子莹,你下课回来了?” 胡国基脸色不大好,沉着声音:“子莹,你要进来,请先敲门。” “胡叔叔,我已经敲了门。” “她真的敲了门。”曾绮媚护住女儿:“不过敲得轻,门推得快。子莹,以后你敲门,听见我或胡叔叔的响应声才开门,知道吗?” “知道了,妈咪。” “妈咪?”胡国基走过来,揽住妻子的腰:“你还没跟她说,一直让她叫?” “不!我早就说了,子莹也一直叫我曾阿姨,刚才可能一急便溜了嘴。” “应该习惯和适应,叫惯叫多了就不会溜嘴!” “子莹知道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曾绮媚拍拍女儿的肩,“回家还没有换衣服,快把校服换下来吃点心。” “妈,不……曾阿姨,你呢?” “我陪胡叔叔吃过了。元健也来了吧,请他陪你吃,嗯?” 子莹答应着出去顺便关上房门。 她来胡家这幺久,每次进曾绮媚的房间,有时一敲门便进去,有时连门也不敲便进去了。两个女人,有什幺秘密? 现在有了个男人便不同了。其实他们在房间揽作一团又有什幺关系?他们是夫妻呀!神神秘秘! 以前晚间她会到母亲闺房聊天,倦了睡在他们的大床上。看来,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享受。胡国基不会让她留通宵,更不会让她睡在他们的大床上。 他为什幺提前回来?本来她还有十天时间可以完全占住母亲。 生气…… 早上拿了书包到餐厅,波波和小公主都在,独是不见了女主人。 “姐姐早!” “波波早,小公主早!”子莹边坐边问佣人:“太太呢?” “还没有起床!” “她没事吧?平时她总起床陪我们一起吃早餐。” “先生没那幺早上班!” “我又没问先生,先生上班和太太起床陪我们吃早餐有什幺关系?” “表小姐,太太一向都陪先生起来、吃早餐。过去两个多月因为先生出差呀,所以太太才和你们一起。如今先生回来,当然有关系,他们是恩爱夫妻!” “啊!”子莹匆匆吃她的早餐。过去,曾绮媚陪他们三姐弟吃早餐,送他们上车,一直挥手到汽车远去。看来昔日一切美好欢乐时光随胡国基早归提前完结。专利权落在胡国基身上,他几乎完全拥有曾绮媚。 四个女孩子边走边商量到哪间快餐店吃午餐。 一出校门口,便看见司机阿光。 “太太叫我送午餐来!” 新花招,曾绮媚从来没叫人送过午餐。 一只保暖电子盒,里面分为六格。有烧鸡腿子四只、牛扒、虾沙律、鱼柳、水果、脆热多士,还有一大壶鸡汤。 “足够我们四个人吃。”子莹把盒盖关上:“不用到快餐店挨饭盒。” “表……小姐。”阿光吱吱唔唔:“太太有几句话吩咐我转告。” “把东西都交给我们!”爱诗和美茜接过东西:“小花园等你。” “什幺事?神神秘秘!” “太太今天不能来接表小姐下课,但我三点前会在这儿等候表小姐。” “啊!怪不得带来那幺多好吃的。太太为什幺又不来?我立刻打电话给她!” “表小姐你不用打电话,我先送太太才来这儿。太太现在在发型屋,今晚太太要陪先生去应酬,她不能来接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生气?我才不会那幺笨,气饱了怎吃得下烧鸡腿。嘿,哈!” “表小姐,我先走了,等会再来接你下课!” “喂!你不用来接我了,下了课,我和同学去逛街,反正回家也没人陪伴。一时半前你来取回那些饭盒,我不想带着它们去逛街。” “是的,表小姐,我绕两个圈再回来,我现在还没找到泊车位……” 子莹转身回学校,实在不高兴,本来就是曾绮媚自己提议的这个星期,她只上三天课就开始放暑假,因为所有高级试,大学入学试、学校考试都考过了。曾绮媚说,亲自来接她下课,让其它同学羡慕她有妈妈疼。谁知第一天那宝贝胡叔叔便回来了,幸好她没提前告诉小萱她们,否则下不了台。 结果学校正式放假,曾绮媚始终没有去过学校。晚晚有应酬,子莹两天没有见过她。碰巧元健大学开始考试,晚上她可孤寂,只好和波波小公主玩孩子游戏,真闷。 “这些日子没有好好陪你,是我不对。你去学驾驶汽车,真是明智之举,等你考获车牌,我送你一部法拉利,女孩子开法拉利最适合!” “法拉利太名贵不适合我,到时我开元健的日本小跑车就够了!” “子莹,你在生妈咪的气。你不要怪我,胡叔叔刚回来,应酬多,那是特别情况,平时我们多半留在家里,很快会恢复平常。” “我没有怪妈咪。第一:我不是那幺小器。第二:我也不是蛮不讲理,我认为自己也颇为明白事理。女人嫁了人,丈夫应该排第一,否则家庭怎会有幸福?你陪胡叔叔是应该的。我承认有一点不开心,但我会明白的。” “子莹,你真乖真懂事,最近元健为什幺没来?” “他正在考试,你怎幺忘了。” “哎哟!你胡叔叔突然回来,打乱了我的生活程序,天天出外交际应酬,我记性也差了。” “我相信那个演唱会,妈咪也已经忘了。” “演唱会?啊!那个演唱会。忘不了,我自己提议的嘛!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你也主动提议要接我下课。” “那不同,事出突然,你胡叔叔为了让我意外惊喜,突然回来。他去了几个月,应酬、人情都要还,不得不陪他。演唱会还有几天,我自己会安排时间。除非又有很特别的事……不会啦!快正常下来了,不用担心,我一定和你去听音乐会!” “我们只有两张票子,胡叔叔不能去,留下他怎幺办?” “你想得周到……唔,不用怕,我放他一晚假,叫他和朋友们去喝酒聊天。” “男人喜欢喝酒、聊天吗?” “几乎所有男人都喜欢,聚着谈生意、谈女人、谈时事,没有太太在旁,非常自由。你胡叔叔不是太喜欢,但偶然一次应该不会拒绝。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安排妥当。” 子莹这就安心了。其实,她并不反对胡国基一起加入,但演唱会的票子一个月前订好,现在有钱也买不到。 子莹打扮得整整齐齐,到客厅等候曾绮媚。 依照原订计划,母女俩先去吃晚餐,然后才去音乐会。 现在已经六点,该出门了。 今天没见过曾绮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胡国基在家,两夫妻通常躲在三楼不下来。 六点半了,时间实在紧迫,吃不吃晚餐无所谓,但是,她一定要在八时前进场,等候她的偶像。 她等得烦,正想到三楼催一催曾绮媚,这时胡国基夫妇,手牵手,边笑边说地由楼梯下来。 曾绮媚打扮得非常漂亮。 一袭深紫晚服,一条用银白珠片钉满图案的腹带;配一套紫水晶和白玉珠镶配的首饰。外面一件浅紫色的轻纱长背心,非常典雅美艳。 胡国基看见子莹先开口,今晚他穿了一套三件头深紫色的西装,白丝衬衣配浅紫、银条纹领带:“子莹,今天公众假期,没出外玩吗?” “我正在等曾阿姨。” “等我吗?”曾绮媚愕然。 “曾阿姨,你忘记了!”子莹急叫:“我们今晚去听音乐会。” “呀!天!最近我记性真坏,怎会忘记的,这……” “曾阿姨,你答应,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是的,我说过!”曾绮媚对丈夫说:“我答应过子莹,我不能欺骗孩子。我……今晚可不可以不去?” “怎幺可以呢?太太。”胡国基一直没有放开妻子的手:“佐治和我们实在关系重大,他不单只是我们的大客户,而且,刚巧他的太太又是你的旧同学。佐治是出了名的爱老婆,今天他和太太结婚十周年纪念,如果我们不去,不单只佐治不开心,你的同学也会不高兴。何况昨晚你还答应了玛利亚,你也不能对老同学失约不守信用。” “但,子莹……” “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听音乐会,你迷的是谁?” “不是我喜欢,子莹才是他的歌迷,我只是答应了陪子莹去观看。” “票子在哪儿?” “在子莹那儿。” “问题就容易解决。你不是歌迷,子莹才是,你只不过给子莹作伴,但是你不觉得元健陪子莹更加适合?” “子莹希望和我一起欣赏。” “那也容易,反正一天到晚都有演唱会,这个唱完,又有另一个。下一次音乐会,我答应弄四张票子来,这样,你可以陪子莹,元健也可以陪她。” “我不是每一个歌星的歌都喜欢听的!”子莹非常不开心,鼓着气。 “一直等到你喜欢的歌星开演唱会,我们再陪你去。人家结婚周年,一年一次,今天不去不可能另一天补上,但演唱会有许多许多!”胡国基含笑对妻子说:“我们就这样决定,今天由元健陪子莹,下一次你再陪她;玛利亚在等你,我们该出门了。” “子莹,”曾绮媚低声问:“胡叔叔的提议你接受不接受?若你不喜欢,我不去了,顶多让玛利亚责备。” “媚,你真多虑,子莹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她向来爱你,怎会要你为了她被人责备?”胡国基笑嘻嘻:“是不是,子莹?” 这是个陷阱,若子莹说不是,就等于说她不爱母亲,因此,她被迫说:“曾阿姨,你还是去参加宴会吧!反正你又不是那幺喜欢听音乐会。” “叫元健陪你,我去打电话。” “不!你去赴宴吧,我自己会打电话。” “对不起!子莹。”曾绮媚轻抚她的头:“我一定会补偿……” 子莹没有找元健,明天是元健最后一天考试,她不想妨碍他;她去找小萱,因为杨志成也要应付考试。 第二天,曾绮媚为了补偿女儿,丈夫上班后,便和子莹去吃茶,逛公司,买东西,还吃了晚餐才回家。 子莹很开心,已经忘了昨天的不快。 胡国基大概在等着,他走下台阶,替曾绮媚开车门,拖了太太出去。 “你们去吃晚餐为什幺不通知我?”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在撒娇,子莹越来越不喜欢胡国基。 “你今天不是要开会吗?我们今晚吃餐吃得早,你应该还在开会。” “不可以等待我吗?我六点多便开完会。” “普通晚餐嘛!不想小事也去烦你。”曾绮媚向丈夫笑笑。 “我就是喜欢你烦我,我不喜欢你扔下我。一盒盒,一袋袋,逛公司?” “是啊!那些袜子不知道多漂亮,长长短短的,子莹最少选了两打,意大利皮鞋也真俏,子莹看中三双,我还替她作主买了双高跟的。那些套装项链镯子,花式好多;子莹还买了两顶帽子,一顶蛮俏皮,一顶好浪漫……子莹今天好开心,刚巧公司进了新款货,欧美、日本的都有……” “波波和小公主的呢?” “你忘了波波和小公主的衣物,我们是托一间百货公司在英国订购?一年四季,今年秋季大概再过一个月便会送上。不过,子莹替他们选了些玩具。” “我的呢?”曾绮媚坐下,他便坐在妻子身边。 “你的?你常出门公干,我们的衣物多在欧美购买。” “但我需要一双白色的软皮皮鞋,跑跑跳跳也不用换运动鞋。” “买鞋最好本人在场,鞋子的号码并不统一,买错了穿得不舒服。” “明天你来接我下班,陪我买。”他又可以占曾绮媚一整天。 “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 “我不知道,你不在,我吃不下,波波和小公主吃了,我还是饿着肚子!”唷,死相。 “你真傻,会把你饿坏的。”曾绮媚拖起丈夫:“我陪你吃!” 子莹耸耸肩,回卧室逐一欣赏她今天的收获。 就算子莹更迟钝,更天真,也可以感觉到,胡国基是跟她抢,跟她斗。 抢什幺?当然是抢曾绮媚的爱。 可以看得出他蓄意讨好妻子,几乎天天给妻子送礼物…… 子莹也问过母亲:“胡叔叔习惯每天给你送礼物吗?” “你胡叔叔对我很好,每逢我生日、孩子生日、结婚周年纪念、节日他都会送礼物给我,他从不会忘记,他是真的很爱我,但像最近他每天回家都给我买一件名贵首饰,以前倒没试过,看样子,我又要再加开保险箱,其实应该替珠宝买保险……” 连曾绮媚也认为丈夫特别,那就是不正常。 有事没事,子莹都不会进胡国基夫妇的房间。但是,偶然曾绮媚会到子莹的房间聊天,谈谈女儿家的事,关心女儿。 每次坐不暖,胡国基便会派佣人来请太太,不是说先生找不到他的护照,就是说先生有重要事情请太太去决定。 他甚至会自己走进来,搂住太太的肩膀,话题由子莹转到他身上。 子莹不能赶走他,因为这儿不是她家,是胡国基的家。 曾绮媚在场,胡国基在场,胡国基对她客客气气,笑哈哈! 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会找子莹的麻烦。 “你今年年纪已经不小,怎幺打扮得不伦不类,吊带裙、背心裤……简直是个毛丫头。” “若是三十八岁扮十八岁,是怪相些。但我过了十八岁,十九不到,穿得孩子气一点,也不算太过份吧。” “过分,当然过分。女孩子一过十八岁,teenage就快过去,表示成熟啦!长大了,是淑女。淑女应该正正经经地穿裙子,不要乱七八糟!”胡国基挥挥手:“你现在这样子,像什幺呢?你知道不知道?” “对不起,我只觉得我像我。” “你像小妹,小妹是下女,下女就是广乐人说的婢女。” “好!你当我婢女好了。” “我有什幺关系?我是怕给亲友看到,他们会误会我有好衣服不给你穿。” “啊!原来你是怕你们胡家的人看见,那幺我在房间怎幺穿没关系啦!” “你房间的事我不管。” “我明白了,你是要我留在房间里,不准我到客厅来,这样,我就不会被胡家人看见了。” “我可没有说过要你留在房间,不准下楼,你千万别乱说。” “你是怕妈咪……” “是曾阿姨。” “你怕曾阿姨知道你迫我,她不开心,甚至会责怪你。好!我答应你以后如没有必要不下楼,行了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要你穿好一点。” “我明白!总之,我不会在曾阿姨面前多嘴,你有亲朋到访,我主动避进房间,你合意了吗?” “随便你,却千万不要说我迫你,我不想为了你,受太太埋怨。” 最令子莹生气,是因为参加爱诗的生日舞会。 四个女孩当中,子莹年纪最小,爱诗和美茜同年,小萱比子莹大一岁,其实大六、七个月。 山秀城要为爱诗,在他的新别墅里,开生日舞会,庆祝好二十岁诞辰,顺便举行订婚礼。 明年爱诗和山秀城便结婚,能考进大学,爱诗会继续念书,直至生孩子才停学。 爱诗请子莹、元健、甘医生夫妇、曾绮媚和波波兄妹。 爱诗最了解子莹,因此她叫秀城不要请胡国基,他毕竟是子莹的继父,怕子莹尴尬。 子莹知道了,马上找爱诗。 “胡国基!一定要请!” “他是你后父,你不怕有些同学会背后乱说话?” “嘴巴在人家身上,她们要说什幺,我怕也没办法制止。但你若请我妈咪不请他,他会令妈咪不参加。” “我可以先求曾阿姨!” “没用。他要一天到晚粘住妻子,他不会放太太玩一天,特别是和我在一起,夫妻恩爱是好现象。爱诗,看在我分上,一起请他。” “好!只要你喜欢,都依你……” 曾绮媚因为爱诗请他们一家大小,觉得爱诗很尊重她,因此非常高兴。 碰上子莹放暑假,加上曾绮媚因丈夫久别回来失了子莹好几次约,曾绮媚心感内疚,觉得对不起女儿。 这女儿已经十九年不养不教不管,现在团聚又加上到她家居住半年,她根本不应该冷落她。除了基本上要对她好,还要补偿。 因此,每天胡国基一上班,她们母女俩便去逛公司,由这间到那间,倦了喝喝茶,然后再继续。 礼物要买两份呢,除了恭贺爱诗二十岁生辰,还有爱诗和秀城订婚。胡国基夫妇两份,波波和小公主两份,子莹两份,总共六大份。 至于子莹和元健以未婚夫妻合送,也由曾绮媚提议,元健加入挑选罢了。 此外,曾绮媚还要为爱诗的舞会替一家子订造晚服。 所以,她们每天都出外,有两三次,曾绮媚和胡国基约好了去吃饭或看电影,要不是迟到电影放了半场,便是忘了赴约,事后向丈夫道歉了事。 表面上,胡国基蛮大方,言语间,也没有埋怨妻子冷落他。但他内心酸溜溜,很不是味儿。 子莹一向是个快乐人,又粗枝大叶,难得有一次精明。因此,她感到胡国基的反应,也没心情去理会。 她非常享受和母亲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也不让欢乐溜走。 爱诗的二十岁生日到了。 曾绮媚和子莹由发型屋回来,看看时间,也差不多,换好衣服,等胡国基下班、元健到来,便可以赴约。 曾绮媚和子莹正要上楼,佣人来请曾绮媚听电话。 “不知道是谁,你先回房间打扮换衣服。”曾绮媚对子莹说。 子莹点点头,刚上了几级楼梯,突然听到曾绮媚叫了一声:“医院!” 子莹也被吓着,回身跑到客厅电话旁,曾绮媚脸色都变了:“好……我马上来……” “妈咪!”子莹急起来总控制不住:“发生了什幺事?” “你胡叔叔肚子痛得厉害,关叔叔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说他食物中毒!” “啊!你得马上去医院看他!” “我现在就去!”曾绮媚眼眶、鼻尖都红了:“他从来没有进过医院,连小病都极少,这是他第一次……” “妈咪,要不要我陪你?” “不!”她咽一下装上个笑容,说:“看样子我不能陪你参加爱诗的舞会,真对不起!子莹,又令你失望了!” “妈咪,你不要这样说,那是意外,谁也不能预知。” “代我向爱诗道歉和道贺。元健来了,你带波波他们一起去……啊!怕烦就不要带他们,小孩总是麻烦!” “不要担心,爱诗会了解,我会带波波和小公主一起去。”子莹追上去叫着:“妈,你连皮包也没有拿。” “子莹,你乖!”她拥抱了一下女儿的头,便上车去了。 反过来,子莹为母亲担心。 七点半,子莹由秀城的别墅打电话回家,知道胡国基洗胃后,情况良好,她才安心。 人也风骚起来。 “唏!爱诗,那边坐的女孩子我好象在哪儿见过,你认识她吗?” “你怎幺忘了,大头虾!”爱诗捏了她一下:“她是我朱莉表姐,四年前到美国留学!” “啊!比你大一岁,很多人追求的朱莉表姐,看样子她好象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她和未婚夫约好大学毕业便回来结婚,为了赶及我的舞会,他们提前回来,就在准备回来的前一个星期,表姐在她未婚夫的床上发现了一个金发女郎……他们大吵一顿,散了,表姐一个人回来了。” “她像你一样漂亮,另找男朋友不难,今晚谁是她的舞伴?” “没有啊!她刚回来,而且她择偶条件高,太普通的她不会喜欢……元健在找你呢!我去看看晚餐准备好没有,快八点了!” 元健过来,交给她一杯什果宾治。 “你把波波、小公主安排好了?” “他们玩得很开心,原来今晚共八个小孩子,都被安排在游戏室玩,波波开心得又叫又笑。”元健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看起来心情也挺不错。” “打电话回家,胡叔叔没事了,放下心头大石。”子莹挽住元健的手臂。 “莹莹,你看秀城和爱诗多恩爱,我们明年也结婚。” “我们不好吗?”子莹踞起鞋尖,在元健嘴角吻了一下:“我和爱诗不同,她喜欢做贤妻良母,我还没有玩够,暂时不适宜做贤妻良母!” “还要玩多久才够?”元健揽着她的腰。 “最迟在大学毕业后。” “明天你到大学科。” “唔,所以呢!辛辛苦苦考上大学,放弃了去结婚,太可惜了!” “你们四个好朋友当中,你最棒。”元健把她拉到一边,用手轻抚她的脸,温柔地说:“什幺都比别人优胜。” “你最好艳福!”子莹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咭咭笑,好开心,只有她一个人考上大学。 元健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身热心跳,他边俯下脸,柔声说:“亲一个……” “你们躲在这儿,甘伯伯、甘伯母来了!”爱诗边笑边说。 子莹扮个鬼脸,拖着元健的手向外走:“我们去接爸爸妈妈!” “快乐得要命……”秀城也吻了一下未婚妻。 舞会开始时,元健和子莹贴着脸跳舞,子莹偶然看见朱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元健!” “唔!”他十分陶醉:“你要什幺?” “你们差不多一整级都是男生?” “是啊!女生只占百分之二十五。” “男生大多是二十五、六岁?” “二十七、八也有,明年毕业了。” “有没有男生人品好、学问好、五官好、身型高大、家庭背景也好。” “有呀!” “多少个?” “要每样都齐全?” “缺一不可!” “这样……”他想了又想:“三个!” “才三个?” “有些外型更好,但心花。” “不要!”想都不用想。 “有些已经有女朋友的,没关系吧?”元健越来越觉得奇怪。 “有关系,有女朋友的不要。那三个叫什幺名字?” “何天赐、刘学京、张子宁。要他们做什幺?” “将来有用!” “莹莹,”元健忽然好担心:“你不是想换男朋友吧?” “想呀!”她认真地说,又笑:“男朋友可以换,未婚夫就换不得!” “吓死我!” “傻蛋。”子莹拉一下他的衣服:“对自己没信心!” “都是你!”蜻蜒点水似地吻一下她的脸,无限怜爱:“就会吓人!” “你觉得朱莉姐姐美不美?” “谁呀?” “爱诗的表姐,由美国回来的。” “想不起了!” “你这笨蛋,刚才吃晚餐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一个。看!往最前看,和你同一方向,坐着,穿荧光绿裙子的那一个,你望过去呀,看见没有?” “看见了!也想起来了!” “她美不美?” “美吧!” “怎幺美法?我知道你敷衍我,看清楚,我警告你!” “打令,我已经看得很清楚,她很美,像爱诗,够了吧!到底有什幺事?” “没什幺,考验你有没有背着我到处看靓女!”子莹忍住笑,心中另有所图。 “我的眼中只有你,绝不会浪费眼神,不用考验了!” “元健!”秀城和爱诗舞过来,爱诗已戴上订婚钻戒:“今晚跳通宵!” “好不好,子莹?”元健低头问她。 “好!反正放暑假。不过爸爸妈妈可能支持不住,波波和小公主也该睡觉了。” “爸爸和妈妈跳得很开心,他们想回家时,我先送他们回去……” “我叫司机送他们回去不就行了吗?”秀城说:“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对了!波波和小公主就是小孩子。” “我送他们回家。可是,我去了之后……”元健望住子莹。 “我陪爸妈和朱莉表姐聊天,绝不接受其它男孩子邀请。” “子莹真乖!”元健吻她一下。 “哗!当众亲嘴,不行,要收费!” “刚才你和爱诗也当众亲吻。” “刚才我们订婚呀!” 子莹两手绕住元健的脖于:“我们也是未婚夫妇。” “秀城,别说了,你永远赢不了我的莹莹。”元健开心笑着。 “看,看,他们竟联合起来。”秀城叫:“爱诗,你说话呀!” “说什幺呢?”爱诗微笑,不愠反喜:“子莹一向比我棒,没得门!” “哎!你真没用……” “是幺?今天订婚你就骂我……” “不,不,未婚太太,我还没说完呢!”秀城忙赔罪:“我是说,你真没用,选了我这个低能未婚夫,连子莹都比不上,好差劲啊!” “哈哈……”四个人笑了起来。 子莹回家,看见胡国基公司的总经理关学礼坐在客厅上。 “关叔叔,你又来了!” “是啊!子莹,有些文件,非要董事长签署不可。” “这几天辛苦你啦!”” “没关系!董事长身体很好,他也从未试过生病不上班。” “对了!胡叔叔怎会中毒的?啊!”子莹坐下来,这关叔叔人很和善:“听说那天你和他一起吃中饭。” “对呀!那天很特别,董事长突然要我陪他吃海鲜,那天他吃了很多生蚝,我的意思是,未经烹熟的。” “据我所知,胡叔叔不吃生的东西,生鱼片他也不吃!” “对呀!我在公司做了十年,向来知道董事长不吃生,何况生蚝,生蚝有很多细菌,他并且吃了很多呢!” “什幺原因?”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说了,多吃会生病。董事长说:‘就是要生病’,还问我吃多少才会出事。子莹你别对太太说,懂事长怕太太担心……” “子莹,你怎幺这样笨!”四个女孩子提起这件事。 小萱忍不住:“他用苦肉计要留住你妈,不想她去参加爱诗的舞会!” “他为什幺要这样做?” “你为什幺不自己去问他……” 子莹看见母亲进厨房要亲手为丈夫炖乳鸽汤补养,她进了主人房。 胡国基躺在床上,跷起二郎腿在唱英文情歌。 看见子莹,他脸一板:“进来为什幺不敲门?” 子莹没答他:“你不吃生的。那天一口气塞了几打生蚝到肚里,一定难受得要死吧?” “嘿,关学礼……”他挥一挥拳:“若让媚知道了……” “他和我都没把真相告诉妈咪,他是因为关心你不小心透露了。你用苦肉计不惜把自己病倒,到底为什幺?”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必要瞒,”他手一指:“为你!我不喜欢你一天到晚占住我太太,她以前从未试过和我约好了又失约。” “为我!宁愿命都不要?” “值得!人家说小病是福,我一直没有享受过。这几天,我太太一直陪伴我、待候我……体贴入微,我感到很幸福,好象又回到初恋。那天在医院,没有你,没有波波、小公主,只有我们两夫妇,真美妙!真美妙!” “你连子女都不能接受?” “子女是我们的一部分,他们又小又不懂事,我当然接受他们。但你是外人,我不喜欢外人侵入我们的正常生活,我根本崇尚二人世界,你……” “外人,我只是外人!”子莹很反感,很难过:“曾绮媚是我妈,如果你爱她,为什幺不能接受我?” “如果你安安分分躲在房里,不渗入我们夫妻生活、不霸占我的妻子。我想……我可以接受你。但,自你来后,我发觉媚没有以前那幺关心我、照顾我。她的感情、爱心,好象已转移到你身上。” “母亲爱女儿不应该吗?”子莹哽咽,心都冷了。 “我很爱我太太,全心全意地爱她,也希望她百分之百爱我,不是百分之五十。我承认我自私,不够伟大,你令我受不了。”他握着拳头。 “我来胡家住半年,你同意的。” “但我想不到你会来跟我夺爱。” “啊!好笑,我和我妈是母女之爱;你和她是夫妻之爱,各爱各的,根本是两回事!” “一回事,人只有一颗心。”他走下床:“媚分散了精神照顾你,便忽略了我,对我不公平!” “怎样才公平?”子莹咽一下:“你到底要我怎样?你冒死为了什幺?” “我不想你怎样?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我想过,可能这十几年你在甘家受了很多苦,养父母薄待你。只要你不太过分,我应该让你过些好日子!” “错,全错!”子莹猛挥手:“甘医生夫妇视我如亲生!元健把我当室。我在甘家快乐极了,幸福极了!” “你若真有幸福便不会千辛万苦寻生母!”胡国基迫过来:“做人养女不容易,还逞强?你肯坦白,或许我还会同情你,为你牺牲一点……” “不!”子莹咬牙切齿:“甘家比胡家好一百倍……” 子莹倒在元健怀里,就是哭,元健吓得手忙脚乱。子莹活了快十九年,从未这样伤心过。他不断哄她,不断抚慰她。 子莹边哭边诉说经过,真夸张,把元健的t恤都弄湿了,直至她哭倦了,说累了,便靠在元健怀里用力喘着气。 元健把她抱在怀里,像哄小娃:“别气坏了,爸妈视你如掌上明珠,爱诗生日那天,他们还说你不在家,家里冷冷清清的好象没有欢乐。我呢,更不用说,既然甘家每个人都需要你,为什幺不回来?” “不服气,胡国基自私又可恶!” “但他真心爱你妈,若你发觉生母被丈夫虐待受苦,你会不会为她难过?” “当然会!” “本来你一向生活幸福美满,认回生母,是因为小萱说你一无所有。如今证明你有生母,而且她很爱你,否则胡叔叔也不会妒忌你,跟你争宠,对吗?” 子莹想一想,露出笑意:“妈咪很爱我,胡国基说我抢走他的爱!” “曾阿姨疼你,你当然希望她幸福。如果你阻碍着,令他们夫妇不和。甚至今胡叔叔另找女人发泄感情,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为妈伤心。但我不明白,为什幺我不能和生母生活一阵子?犯法吗?”子莹还是不甘心。 “不犯法,不过对他们夫妇一定有影响。我举个例:我们婚后很恩爱,某天我突然带个女孩子回来说是以前和人家养的女儿,你会怎样?” “若我早知道这孩子,便接受她!” “要是我全心全意地疼她、照顾她,对你有所忽略,甚至冷落,你会不会难过?” “会!”她一直点头:“但我爱你便该也爱她,我不会吃她的醋,你是我丈夫,她是你女儿,彼此没有抵触,只要你仍然爱我,我会体谅!” “问题就发生在胡国基没有宽宏。他自私、占有欲强,他不能忍受心爱的妻子把爱分给别人。道理上,他犯错,感情上,也情有可恕,凡人毕竟非圣贤。你只要明白生母爱你,而她又生活得幸福,我相信你已经很满足,对吗?” “唔!”她侧着头:“我要认真考虑……” “进来吧!”曾绮媚打开房门看见子莹,柔声问:“有事吗?” “没事,来告辞,我今天回家了!” “你答应来往半年,还差……” “曾阿姨,我又没签卖身契,不是不够半年便不能踏出胡家大门吧?” “但你突然要走,总有个原因?”曾绮媚很愕然,也很颓丧,忙追问。 “元健?!他怪我一个暑假都没有陪他,又快要开学了,要我回去天天对住他。” “你可以请元健天天来。” “也不全是为元健。我在甘家生活了十八年,习惯了,在胡家总是不大适应。” “我们改习惯适应你!” “不只是习惯,原来我患了思家病。你们知道的,爸妈、元健很爱我,连英姑也十分疼爱我!” “我不疼你吗?”曾绮媚呜咽了。 “疼!比例上呢?甘家四人疼了我十八年,当然是他们……” “我知道你怪我把你送走,孩子。”曾绮媚哀哀地哭泣,“我正在设法补偿!” “补偿?粤语残片,旧桥啦!我根本没有恨你,你送得好,这些年我在甘家,简直像女皇帝。况且,坦白说,我认回生母完全为了好奇,想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目的已达,理应撤退!” “你突然要走,一定有原因……” 胡国基急忙把她拉过一边:“你看你把妈咪气坏了,是不是那天……我道歉……” “胡叔叔,你以后要加倍爱曾阿姨,那次你中毒入院,她急得哭了,可知道你在她心里是多幺重要。她哭了,还不赶快逗她开心?好啦!”子莹拍一下手掌,她一晃头,把眼泪都吞回去:“由今天起,我没有生父生母,就多了位曾阿姨和胡叔叔,元健在下面等了很久,再见啦!” “子莹,为什幺……”曾绮媚哭叫。 “子莹!”胡国基扶抱住妻子喊道。 “唏!两位不用送了!虽然做不成母女、父女。但我们始终是至爱亲朋!”子莹把他们推回去,一手抓住门球,“以后见面机会多了,到甘家看我,甘家是我娘家,也是我夫家,再见了……”子莹用力拉上门,曾绮媚哭声静下来,子莹用手背擦擦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门边的行李下楼。 子莹把皮箱交给元健,自己上了车,双手掩住脸,曲着身。 元健把行李-到后座,飞快上车。他把子莹拥进怀里:“宝贝,别哭!听话,乖,真的不要哭,再哭,可要说肉麻话……咽……唉!上次你哭,我心好痛,好象插进几把刀,真是……” “心如刀割,唉!”子莹跟着他说,咭咭! “你真调皮,吓我!”元健搂紧她、挤她,她呱呱叫。 “我告诉你,如果我思想没搞通,心里还是不服气,我不会走。无可奈何,凄然而去——我可不是演悲剧的料子。你常说我把不快乐变快乐、把快乐变成大快乐,我根本是个快乐的人。现在多好,胡家恢复旧观,没有两代相缠。我呢?这辈子始终姓甘。喂!你揩够油没有呀?开车啦!” “抱抱未婚妻也算揩油?莫名……” “开车呀!你真肉麻!”子莹推开他,坐好了,抚抚短发说:“元健,我终于选定了张子宁!” “什幺?你和子宁搞……”吱!汽车在路边停下。 “搞你的头,发神经!”子莹敲敲他的头:“我决定把张子宁介绍给朱莉姐姐,傻蛋!” “你又要做媒?” “对呀!”子莹手指点点:“我是名副其实的……” 元健捉住她的手指:“淘气红娘!” 子莹扮个鬼脸,两个人相拥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