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的幸福》 楔子 站在「东晨国际」宽敞明亮的董事长办公室中,现年二十六岁,身材纤细,有着一双湛亮眼眸的袁雨初,望着十八岁起便不断扶持、照顾自己,如师如父的优雅绅士——「东晨国际」董事长,宋克莱。 旁边没人的时候,她总是亲热地喊他「宋伯伯」。 看着宋伯伯越渐花白的头发,雨初忍不住想起自己六年前车祸离世的父亲。 雨初父亲跟宋克莱的交情已经有三十多年。虽然雨初父亲不在了,但宋克莱对袁家人的关心,仍旧和从前一样。 日子过得好快,雨初心里想着。 穿着铁灰色手工西服的宋克莱放下卷宗,叹了口气。「小初,你知道宋伯伯多舍不得你?」 穿着简单黑色套装、白衬衫,长发垂肩的雨初一脸抱歉。「当然知道。但宋伯伯也清楚,重开『corner』,一直是我跟我妈努力的目标……」 「corner」,是雨初爸妈结婚时合力经营的咖啡馆。由袁妈掌厨,袁爸负责烘炒咖啡豆、煮咖啡。虽然赚不了大钱,日子却也过得平稳安顺、和乐融融。 但就在雨初十八岁那年,袁爸错信朋友,凭空多了一千多万的负债。一家人不得不放弃心爱的咖啡馆还有公寓,但还是不够五百多万。 是宋克莱二话不说出面承担,才解了袁家人的燃眉之急;同时他也主动表示不收利息,让他们慢慢摊还。 但倔强如袁家人,怎可能只接受好意而不努力偿债?袁爸接受了好友委任,进入「东晨国际」当采购部经理;袁妈到外头早餐店工作;女儿——雨初,则是放弃了从小热爱的绘画,改考企业管理,并同时进入「东晨」当泡茶、送卷宗的工读小妹。 三人以为只要胼手胝足,几年后便能偿清剩下的五百万。怎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两年后,袁爸车祸,不幸丧命。 想起挚友,宋克莱双眼蒙眬了起来。只见他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平复情绪。「对了,我好一阵子没跟你妈联络了,她还好吗?」 「她很好,」雨初秀雅的面容浮现一抹笑。「昨晚上听我说要辞职,她还一直劝我三思,说您一定会舍不得。可是我也看得出来,能够再开『corner』,她很开心。」 宋克莱叹气。 「当初我们说好了,等你把债务还清,存到一百万的开店基金,我就得放你离开。我也很清楚你们母女俩筹备这件事筹备了多久,也不可能拒绝。不过——」他顿了顿。「宋伯伯有一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您干么这么客气?」雨初一脸别见外的表情。「有事说就对了,您知道我一定办到的。」 宋克莱先打预防针。「我要你做的事情不容易。你应该知道我儿子,宋里尔,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雨初心里立刻闪过一张黝黑端正的脸庞,那张脸不仅长得好看,还有一双教人沈醉的电眼,跟极难忘记的灿烂笑容——她跟宋里尔仅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是好多年以前。但他恍若天神一般夺人心魂的样貌,却始终牢记在她心版。 她想,见过宋里尔的人,肯定跟她一样,始终没办法忘记他。 她点头。「记得,您以前曾经提过,他在天母开了家pub?」 宋克莱叹气。「是啊,就是因为他开了这家pub,乐不思蜀,所以到现在仍不肯回来工作。」 「您希望他回『东晨』?」雨初眉一挑,大概知道宋伯伯要她做什么了。 「没错。」宋克莱微笑。他一直想让儿子认识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好女孩,却觅无良机。今天总算起了个头,就看命运之神给不给机会了。「我希望你在离职以前,想办法劝他回来。」 第一章 虽然在宋伯伯面前夸口,一定会把宋里尔劝回「东晨国际」;可说真话,望着宋伯伯写给她的资料,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只能先打电话、约他出来见面聊聊。但她也知道,要是三言两语能够劝动宋里尔,宋伯伯也不会找她帮忙。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找到人。 只是她没想到,宋里尔这么刁钻! 「袁雨初……我认识你吗?」听完了雨初的自我介绍,宋里尔马上在手机里问了这一句。 为了不让宋里尔起戒心,袁雨初刻意没提自己任职的单位——「东晨国际」企划部。 「你应该不认识我。」站在公车站牌前,雨初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手机说话。「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得跟您当面谈,方便拨个时间给我吗?看您要上午下午中午都没关系,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手机那头顿了一下。「你长得漂亮吗?」 她巡眺着公交车的眼神一呆。这跟我长得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她不解地反问:「您这么问的意思是?」 手机传来他低沈的笑声。「一个陌生女人打电话来约我见面,只报了名字,却不肯直说目的,我当然要先弄清楚你漂不漂亮。如果你敢说你长得漂亮,我多少还会有兴趣见你一面。」 没想到他竟是个只会以貌取人的沙文猪!她重吐口气。 「怎么不说话?」宋里尔在手机那头催促。「还是我说中你心事,你长得其貌不扬?」 「我没有其貌不扬。」她忍着气回答:「总而言之,这件事见面谈比较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今天还是明天——」 宋里尔打断她的话。「不至于其貌不扬,但也没那胆子敢说自己漂亮,换句话说,就是长相普通。说真的,我想不到一个非见你不可的理由。」 「见了面之后您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定要见面谈——喂?」她对着手机喊了几声,然后一望手机,他结束通话了! 这个宋里尔,竟然挂她电话!她恼怒跺脚。 恨恨地蹬上开来的公交车,袁雨初挑了最里头的位子坐下,不死心继续拨打。 宋里尔也铁了心,不管她怎么打,他不接就是不接。 「可恶。」她又一次合上手机。看这情况,这个宋里尔不是把她的号码设定成拒接来电,就是在她的号码上键入「不用接」这种代号。 她重吐口气。这种事她再清楚不过,因为她手机里面,也标着几只「可接可不接」,跟「心情好再接」的电话。 早知道刚就说自己很漂亮。她恨恨地瞪着紧闭的车窗。衬着夜色的玻璃窗映出她秀雅耐看的眉眼。怎么知道自己一时的谦虚,竟换来这种下场! 她望着车窗倒影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她又拨了一次电话,确定宋里尔铁了心不理她后,只好放弃电话联络这个选项。 她从公文包翻出宋伯伯给的数据,上头除了他手机号码以外,还写着他开的pub还有他家的住址。她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现在打电话跟妈说不回去吃饭太晚了,妈肯定把菜都煮好了——明天吧!明天一下班就到他开的pub堵他,应该遇得到他本人才对。她盘算着。 吁口气,她望着车窗倒影抿了抿唇。在「东晨国际」的时间剩下不到三个月,她无论如何得说动宋里尔回去,也算是报答宋伯伯几年来的照顾跟帮忙—— 虽然这宋里尔是个没礼貌又好美色的沙文猪。她望着车窗一吐舌头。 「加油!袁雨初。」她握紧拳头鼓励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 过招第二回,雨初没想到自己依旧是铩羽而归。 大概六点半多一些,她人已到他开的pub——「lille」门口。「lille」是一家门面颇低调的pub,颠覆了她心中pub阴暗、吵嚷又混乱的印象,而且里边顾客,多半是拉松了领带,垂挂着肩膀,真的进来喝杯酒小憩一会儿的社会中坚。 因为想多省点钱早点偿清债务,雨初下班向来很少参加同事们的聚会,几年来顶多一、两次被强拉进一般流行的pub里,但不喜欢喝酒又怕吵的她,实在没办法在里边待太久,然而「lille」完全不一样。 抓着一瓶海尼根的她环视店内,原木搭成的吧台与淡褐色的墙漆融为一体,举止利落安静的服务生游走在一张张小圆桌与舒适的单人椅间。吧台旁摆了一架黑色豪气的平台型steinway,这会儿正坐着一名西装笔挺的钢琴手,和一旁的小提琴、大提琴演奏着她没听过,但觉得挺轻快悦耳的曲子。 虽然来这儿的目的是要找宋里尔,但「lille」的气氛,仍然让她放松地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正事未办。 我不是来喝酒听歌的! 环顾四周,没发现宋里尔身影。虽说已经五、六年未见,但她很确信,自己不可能认不出他。 一想起宋里尔,她脑中立刻闪过那双电死人的眼睛,还有那张好看到无法形容的英俊脸庞,加上那种模特儿级的身高,走到哪儿,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但坐在「lille」里面的男人——她连看了三圈后确定,没有,就是没有宋里尔。 该不会是在办公室里边?她眺着紧紧阖起、挂着「非请勿入」牌子的木门,想着可以找什么理由借口溜进去看他在不在。 就在这时候,她身后的女客人突然讲起手机,一听见女客人说了一声「lille」,她耳朵立刻竖起—— 「我是小熏,我现在人在『lille』,你上次不是说lille会在他店里演奏,怎么没看见——什么,只有星期四?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跑一趟……」 女客人一讲完手机,包包收一收人就离开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是!雨初叹气。今天星期五,她错过了遇上宋里尔的最好时机。 早知道昨天就不回家吃饭了……她心里一边嘟囔,一边举手要服务生过来。 「小姐需要什么?」服务生小声询问。 「我听说宋里尔先生星期四会在店里现场演奏,平常时间呢?还有什么机会可以遇到他?」 服务生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把她当成宋里尔的粉丝,制式化地回答着:「对不起,老板的事我不太清楚……」 一般人听到这答案通常就会放弃,但是,雨初不是一般人,她有任务在身。她又问:「那店里面谁清楚?经理还是店长?」 被问住的服务生朝吧台看了一眼,雨初捕捉到他的眼神,顺着望去,目光正好与一名穿着黑色西装背心,带着日本「执事」派头的中年男子对上。 雨初领悟,这人才是自己该问的对象。毫不考虑,她包包一拎跑了过去。 「请问,」她双手搭在吧台上。「除了星期四以外,我什么时间还遇得上宋里尔先生?」 中年男子一脸惊讶。「请问你是?」 雨初答:「我被委托来跟宋先生谈点事,但宋先生太忙了,打他手机一直没联络到他。」 「你现在当然联络不到他。」中年男子微笑。「lille飞到日本去了,去看赛车。」 雨初笑容垮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星期一、二,只是你要找他,最好还是星期四过来。」中年男子停了会儿,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还是联络不到他的话。」 雨初听出对方的言下之意——他根本不相信她有宋里尔的手机号码。 「我是真的有他的电话!」她掏出自己手机,按出宋里尔号码。「这号码没错吧?」 中年男子眨了眨眼睛。还真的没错。 「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雨初伸出手。 「店里人都喊我荣哥。」中年男子和她轻轻一握。「小姐呢?怎么称呼?」 雨初心里想,经过昨晚那通电话,马上透露姓名,似乎不是明智之举。「秘密。」她俏皮地答。 「原来是秘密小姐。」荣哥微笑。「需要我帮你转告lille,有人在找他吗?」 「不用。」雨初答得飞快,不过一发觉自己口气不礼貌,又马上补充:「我说不用的意思是,我要谈的这件事,还是直接当面跟他谈比较好。」 「好。」荣哥不啰嗦。「我不提。」 「谢谢荣哥。」她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从刚才就在猜,乐手们在演奏什么曲子?」 「门德尔颂第二号钢琴三重奏,作品66号,第三乐章诙谐曲。」荣哥流畅地答。 纵使对音乐再没涉猎,她也听过门德尔颂。「你们在pub里面演奏古典乐?」她一脸惊讶。 「lille喜欢的音乐范围很广,」荣哥耸肩,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除了交响乐团塞不进来之外,其它你想得到的,爵士乐、蓝调、探戈、流行音乐、声乐,我们都会想办法安排。」 想不到宋里尔还满有品味的。她再度回头环视了一圈。她本来以为宋里尔只是个爱开快车、爱追求刺激,光会以貌取人的纨袴子弟,但见了这家店后,她不得不稍稍调整一下对他的刻板印象。 只是稍微,大概是五十八分进步到五十九分的程度。她心里想着。 「喜欢吗?」荣哥又问。 「喜欢。」她肯定点头。「我平常不太来pub这种地方,但如果是『lille』,我会想再过来。」 荣哥绅士地弯身。「谢谢你的赞美,期待你再次光临。」 * 要雨初瞪着月历乖乖等到礼拜四再出击,不可能。才隔两天,星期一,她一下班就拿着宋伯伯给她的住址,直接杀到宋里尔家门口。 她本以为宋里尔会住在多豪华、戒备多森严的钢骨大楼,但一站在这幢筑了围墙的三层建筑门口,她惊讶地眺看着,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凡跟朴素。 实在很难跟他抢眼夺目的外貌联想在一块儿。 不过经过星期五「lille」的经验之后,她隐约有种感觉,颠覆一般人对他的想象,似乎是他惯常做的事。 不知他回来了没有?雨初边想边按下电铃,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回应,她又再按一次。 这一回对讲机有了声音——而且还是个女声。 「谁?」 雨初愣了一下,脑中完全没有一个他家里会出现女人的想法,以致下意识报出自己的名字。「我是袁雨初——」 讲了之后她猛地捂嘴,说溜嘴了!完蛋,肯定会被宋里尔认出来!她心里暗叫糟。 「谁?」接着传来的男声有些模糊,大概是站在远方说话。 「她说她叫袁雨初。」女声回答。「你认识吗?」 「袁雨初……好像在哪儿听过——喂?你找我,有何贵事?」最后几句声音清楚了点。 她认出说话的人是宋里尔本人没错。 既然名字已经报出来了,她豁出去地说:「我是『东晨国际』企划部副理,有一件事情想当面跟您谈,是您父亲宋克莱先生委托的。」 「我爸?」宋里尔声音纳闷。「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不等雨初响应,宋里尔已经把对讲机挂上。 雨初在外头傻站了一会儿,突然,门开了。 但站在门里的,却是一个拎着名牌包、身穿黑色紧身短洋装的鬈发美人。 「lille叫你进去。」美人绽出无心机的笑容,回头遥指敞开的锻铁门。「从那扇门进去,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拿着穿。」 说完,美人侧身走过雨初身边。 等等!正打算进门的雨初转头。「你要出去?」 雨初以为美人是宋里尔的女朋友,才会如此诧异美人的举动——一般说来,陌生女子上门找自己的男友,女友都会全程陪同才对吧? 「嗯,我跟我朋友约好了。」美人眨眨眼睛。「对了,等会儿进去,不要忘记把门关上,啊!接我的车子来了——」 美人说完,真有一辆艳黄色的法拉利驶近。美人朝车子挥了挥手,驾驶抱着一把漂亮的艳红玫瑰下车,冲着美人喊了声:「nanako(奈奈子)。」 是个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雨初傻眼地望着nanako扑进男人怀里,仰头接受他的颊吻。 「好想你喔,peter!」 两人又亲又抱了一会儿之后,nanako坐上副驾驶座,开开心心出门去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雨初大惑不解地瞪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宋里尔放任自己的女友跟其它男人约会,而且还是从自家门口离开—— 有钱人的感情思维,果真不是她这个穷人家小孩可以理解的。 她一边摇头,一边换上拖鞋走上水泥做的楼梯。等她头高过扶手之后才看见,老天!这么多名车! 整个一楼,俨然是个车库——她探头张望,光视线范围,就看得到三辆价值数百到上千万不等的房车——更别提后边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还停了几辆! 吓死人了!她捂着心窝想着,谁想得到这么平凡无奇的三楼透天别墅里边,竟藏了这么多辆贵死人的车? 有钱人的世界,当真难以想象。 等进了二楼,她又一次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回不是看见什么贵死人的东西,而是屋子的主人—— 上半身赤裸,仅穿着一件灰色棉裤的宋里尔,一手拿着毛巾擦头,一手拿着iphone说着:「好,我等会儿会过去看一看,大概一个小时……嗯,待会儿见。」 老天!他身材有够棒!雨初眼珠子差点没蹦出来,目光完全没办法从他肌肉结实浮凸的身体移开,不管是二头肌、胸肌还是腹肌,每一寸起伏都无比完美,看起来弹性十足,再配上他晒得黝黑的肤色——她微张开嘴喘息,简直是在诱人犯罪! 以前在报纸上看见女人强暴男人的新闻,她总觉得荒诞不经,直到看见宋里尔,她不得不承认——这是有可能的! 要不是自己自制力够强、理智够坚定,她双手微抖地想着,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扑上去了。 讲完电话的宋里尔回头,正好望见她陶醉痴迷的表情,他不出意料的挑了挑眉。袁雨初的反应,在他早就是常态。可以说他从读幼儿园开始,身边的同学,甚至是同学的妈妈、姊姊,就开始有那种——彷佛他是好吃的糖果,恨不得把他全身衣服脱光,从上到下彻底舔一遍——的眼神在看他。 等上了小学、中学,情况更是严重。 宋里尔打小在日本念书,在他小六的时候,已经有国二、三的大姊姊们会在他上学或放学路上堵他。而他的第一次,也就是被这群大姊姊其中之一拿走的。 他知道自己好看,而且也相当享受女人的恋慕,只是这个袁雨初,他现在终于想起她来,就是上星期四打他手机要约他见面的「普普通通」——这是他帮她取的昵称,在他挂她电话之后,他就在她号码上键入这个代称,意思是不用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外貌已经变成他愿不愿意花时间的标准。不是自夸,而是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从他家门口开始排队,可能绕地球一圈也排不完。要不稍微筛选,他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反过来打量她——她的声音带着一点黑管的清亮,从手机里头听,他以为她应该长得更加冷静,看起来更道貌岸然才对。 没想到本人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纤细,有着一双湛亮眼瞳的清秀佳人,或许称不上绝世美女,不过相当耐看,只是——他望着她身上灰色套装,真是朴素得教他头皮发麻。 从小他就喜欢刺激的人事与物,最忌讳无聊与呆板,雨初这身打扮,正好命中他最讨厌的几项事情之一。 爸也真是,又不是不知道他讨厌什么,派她来的时候,也不提醒她换件衣服再来。他心里想。 他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是吹毛求疵,他只是觉得,她如果出发前能换件有设计感一点的洋装,或者头发上个卷子整理一下,至少会让看着她的他,觉得赏心悦目一点。 女为悦己者容,很基本的道理不是? 看她一副人衣合体的模样,他忍不住怀疑,说不定她衣柜,清一色是这种非灰即黑、中规中矩到令人叹气的衣服? 真是可怕。他放下手机,大剌剌往深色的沙发椅上一坐。「来吧,我爸要你跟我谈什么?」 直到这会儿,她注意力依旧在他壮硕结实的胸肌和腹肌上头。就像小孩子见到喜欢的东西,总会忍不住想凑上去摸摸碰碰、亲热一番,她这会儿的感觉也一样,得竭力克制油然生起的冲动—— 这经验对她来说,是新鲜也是恐怖。她一直认为自己很有自制力,从她毅然放弃心爱的美术,改念她毫无兴趣的企业管理就可以发现,为了家人,为了实现爸妈多年的愿望,她可以牺牲自己诸多喜好,而不觉得可惜——但这一刻,望着宋里尔,她脑中头一回出现「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了」的念头。 她脑中出现极可怕的想象——如果就这样不顾一切扑上前,碰触他赤裸的胸膛、他的脸、他的嘴…… 「袁雨初。」 一声叫唤,蓦地打散她脑中的绮思。她吃惊地看着他挑起的眉头。怎么了?他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宋里尔高跷着二郎腿,酷帅地望着她问:「我爸要你过来,应该不是叫你来发呆的吧?」 啊,对!她猛眨着眼睛。直到这时才想起来意,不禁面红耳赤。老天,难道她从进门到现在,就只做了一件事——看着他? 她暗抽口气,想不到干练利落的自己,也有如此不专业的一天! 彷佛是为了翻转宋里尔对她错误的第一印象,她忙换上公事公办的表情,想拿出自己的名片作为开场白,只是她低头一看才发现,咦?公文包呢? 回头张望,才在沙发椅边看见自己的公文包——老天,它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的?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见眼前跷腿而坐的俊美男子,造成她多大的震撼与诱惑。 她的手足无措宋里尔全看在眼里,说真话,他觉得满有趣的,明明对他着迷得要命,却又要强装出镇定的表情。 看在她这么努力的分上——他挲着下巴想着,让她多待一会儿好了。 他本是打算听完她的来意之后,就马上请她离开的。 「想喝点什么?」他问。 正在掏名片的她呆了一下。「啊?对不起,你刚说什么?」 「我问你要喝点什么?」他起身走向厨房,穿着灰色布拖的脚,在深色木作地板上移动。 两人目前所处的空间非常通透,客厅与厨房仅仅隔着一座吧台。他打开冰箱,念了几个选择。「有苹果汁、红茶、啤酒、白开水,跟现煮的咖啡,你要哪一个?」 听见最后一个选项,她眉眼突然亮起,但是——「我没闻到咖啡味?」 「因为我还没泡。」他慵懒地伸了下懒腰,那均匀起伏的肌肉,活似优游丛林里的黑豹。 雨初又看傻了眼。 「要不要?」他摇了摇手上的咖啡豆罐子。 她眨了眨眼睛,提醒自己不能再恍神了。 专业一点,袁雨初。她在心里吶喊着。 「——还是不用了,给我白开水就好。」 他皱了下眉。「干么不选咖啡?你明明一副很想喝的样子。」 「我是想喝——」她把玩着手里的名片,犹豫是该挑白了说,还是保留一点。 不过一想到不说清楚,说不定就得硬着头皮喝下不甚美味的咖啡——她想算了,还是大胆一点,少讲些违心之论较妥当。 于是她接着说道:「但很怕喝到会让我失望的咖啡。」 换他惊讶了。依她打扮,他以为她说话会更保守小心一点。 说不定这人有着大胆不羁的灵魂,只是一直藏在保守朴素的装扮底下—— 可能吗? 不可讳言,她直白的回答伤到了他自尊——他向来讨厌被人瞧不起。 「这么说,你是咖啡行家?」 他说这话时,虽然脸上挂着笑,但隐不住口气里的不以为然。 他这个反应,对雨初来说也不算陌生。 看来只能露一手了。她放下名片走到吧台后边。「介意让我来吗?」 他定定看了她半晌,然后双手环胸,退开。 他现在表情,已明显带着挑衅。他不相信她能泡出多好喝的咖啡。 雨初呼口气,稳定下心神后,开始烧起热水。看得出来宋里尔在她进门之前,已打算帮他自己泡杯咖啡,一只深黑色锻铁制的茶壶已经装满水放在炉口上。 宋里尔沉默地推过手冲壶。雨初掂了掂,发觉跟自己家里用的重量几乎一样。 在等待水开的时候,其它工具,诸如咖啡杯、磨豆机、双孔滤杯等等,全部准备妥当。 见她折迭滤纸的架势,他心里想着,满像一回事的。 水一烧开,雨初开始一连串动作:把水注入手冲壶、温杯、温壶,嗅一嗅确定咖啡豆的品质,把磨好的中度咖啡粉放进滤纸,然后吸口气,稳稳地拿起沉重的手冲壶,以距离咖啡粉三公分左右的高度,缓缓注水。 细小的水注从中心开始画圆,宋里尔探头,看见咖啡粉表面出现汉堡状的膨胀——这是萃取咖啡最重要的时刻——雨初放下手冲壶,静等大概三十秒钟,接着第二次注水。 看着她专注的眉眼,还有毫不多余的动作,宋里尔不得不承认,她是行家。 从她执手冲壶的位置就可以看出,这人冲咖啡的次数,肯定不下千次。 她才几岁,已经练了这一手好功夫?宋里尔对她好奇了起来。 第三次注水结束,雨初移开滤杯,倒掉事先注到咖啡杯里的热水,再倒了一杯咖啡到宋里尔面前。 宋里尔也不客气,端起闻了闻后,慢慢啜了一口。 一股温润,咖啡特有的风味立刻弥漫鼻间,他惊讶地再啜一口,喝了这么多年咖啡,他还是头一回喝到如此香醇、近乎完美的咖啡。 尤其咽下后,那残留在口中的醇浓香气,更是美好得让他叹息。 单她这手冲泡咖啡的功夫,他想,就足够让他另眼相看了! 「还满意吗?」雨初自信满满地看着他。 他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现下是品尝咖啡的最佳时机,他完全不想浪费时间说话。 直到杯里的咖啡全数喝尽,他才放下杯子,认真地看着她。「你想不想到我这儿工作?」 什么啊?没头没脑的。仍喝着咖啡的她皱了下眉头。 「我想聘你来帮我煮咖啡,薪水你来决定,只要保证我每天一醒来就喝得到。」他意犹未尽地望着已经见底的咖啡壶。要是每天都有这样一杯咖啡,只能说是天堂! 原来如此。她轻笑了声。「承蒙你的抬爱,不过目前,我仍是以『东晨国际』的工作为重。」 「我不接受你的拒绝。」他把喝光的咖啡杯还有咖啡壶全部拿到水龙头下清洗。「等着看好了,你早晚会过来帮我做事。」 或许是财大气粗,他认为所有他人的「才能」,都是能用钱买到的。 看着他执拗的模样,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可以跟他条件交换?以帮他冲咖啡,换他回「东晨国际」工作? 你想他会答应?理智冷静分析。她摸了摸头发,也知道自己太异想天开。 何况她已经订好机票,等「东晨国际」的工作交接完,三个月后,就要飞到拉萨,亲自用她这一双眼,观看已经存留千年的古寺壁画。那是她多年来的梦想,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改变。 即使是宋伯伯的心愿。她在心里对宋伯伯说了声抱歉。 「言归正传。」她走回客厅,再一次拿起自己的名片。「我再一次自我介绍,我叫袁雨初,是『东晨国际』企划部副理。」 「你刚说过了。」他接过名片往桌上一放。「所以呢?你要跟我谈什么?」 「是这样子的,」她开始说出拟好的说词。「我想宋先生应该很清楚,『东晨国际』在宋董事长的带领下,不管是进出口贸易方面也好,连锁咖啡馆的经营也好,饭店也好,表现都极为出色。可是,几天前宋董事长找我到他办公室,向我坦承他多年来的心愿,并且期待我能做到——」 她说得头头是道,他却听若未闻。打从她开口说出第一句时,他已经猜到她的来意,她是来劝他回东晨。 这件事,从他研究所毕业,爸不知提过多少次;开始是暗示,后来是明示,最近这两年,父子俩还曾经为了他不回东晨,而吵了好几次架。新鲜的是——他望着雨初深思,爸还是第一次托人当说客。 若是找阿姨舅舅来说也就算了,爸竟然派了一个他没看过也没听过的「东晨国际企划部副理」?! 为什么是她?他玩味着。是她对说服人特别有一手,还是……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老爸该不会想撮合他们两个吧? 这个想法让他「噗」地笑出来。 老爸也把他的胃口想得太好了,望着她平凡无奇的灰色套装,并不是身分证上写着性别女,他就能接受好吗? 他在笑什么?雨初打住。她低头检查,确定自己衬衫扣子没少了一颗,腿上的丝袜也没裂了条缝。他刚刚的笑,是针对她吗? 「说完了?」他手一摊。 「还没。」距离她说完最少还要五分钟。她继续说:「我星期五那天曾经到『lille』看过,它是家非常棒的店,我很能理解宋先生你对『lille』的不舍。但我觉得,拥有『lille』,跟回『东晨国际』,两者可以同时进行——」 宋里尔一脸不耐烦地挲头搔耳,像是确定自己已经听够了,他突然起身坐到她身旁。 她蓦地合上嘴,僵直地望着他俯近的俊脸。 老天,光是这样的距离——两人之间堪堪能再插进一个人,她已经感觉得到他的体温,还有那似有若无的肥皂香气…… 噢,我有可能会窒息——她心脏狂跳地想。 彷佛觉得她反应很有趣,他甚至伸手捧住她的脸。 这下,她真的忘了呼吸。 她眨巴着大眼睛瞪着他。 「这么可爱的小嘴,一张开,却尽说些无聊事……」他一脸可惜地摇头。「你知道吗?其实人的嘴,还可以做一些……更舒服的事。」 她紧张地望着他越俯越近的嘴巴,她呼吸急促地想——不会吧,他不会是想吻我吧? 「你脸很红喔。」他长指轻刮她脸颊,声音温软似蜜。 他的嘴就停在她唇上一公分处,温热的鼻息简直要把她给烤熟了。 不行、不可以——他们还不是那种关系,她脑子紊乱无比,理智拚命在推拒,情感却欢天喜地。 我我我、不管了! 就在她理智绷散前一秒,他突然挪开双手,抽回身子,有趣地望着她仰脸闭眼的动作。 就差那么一秒,她就亲上去了! 「你想做什么?」他露出无辜的表情。「想吻我?」 被耍了!她猛地张开眼,脸倏地爆红。 我的妈啊!她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情,仰着头一副要亲他的样子——她恨不得立刻冲去厨房拿把刀杀了自己,或者杀了眼前人! 可恶的宋里尔!她在心底大叫着。 「你这个——」看在礼教,还有他体内一半的宋家血液的分上,雨初硬是忍下了几快脱口、足有三千八百万字的痛骂。 她从来、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也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糗! 宋里尔这个臭王八蛋,竟敢用肉体做这种卑鄙下流无耻的色诱举动;最气人的是,他现在竟还敢在她面前露出天真无邪、与世无争的笑容! 「嗳,你表情不太对劲喔?」他装出很关心她的表情。「怎么脸忽红忽青的,需不需要送你去看医生啊?」 「不需要!」被他这么一闹,她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词,这会儿也说不下去了。 她满脑袋只想离开这儿,找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好好发泄她的怒气。她双手握得紧紧的,再继续待在这儿,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 「嗳,不过就是亲不到,别这么生气嘛。」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硬是不让雨初罩上公事公办的面具。「不然我们条件交换,你每天来帮我煮咖啡,我就每天给你一个,会让你双腿发软、全身酥麻的法式深吻——」 这么挑逗她,他纯粹是觉得好玩,也是估料她应该不会做出多激烈的响应——以两人的身分差距。可是她接下来的反应,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你混蛋!」她豁出去了,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是一阵猛打。「就算要把我的嘴巴割掉、烂掉、缝起来,我也不会让、你、吻、我!」 打骂完后,她气急败坏地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头也不回地奔下楼梯。 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宋里尔难以自抑地爆笑,瘫在沙发上,久久坐不起身子。 妈啊!他连连拍打着大腿。谁料得到一个穿着朴素灰套装的平凡ol,竟敢抓起抱枕痛打自己老板的儿子,还大骂他是混蛋! 她真的太有趣、太跳tone、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他想再见她。 虽然她的打扮很恐怖,但她很好玩,基于这点,他愿意多费些时间在她身上。 他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拿起被他放在桌上的名片。 爸托她来说服他是吧! 也就表示,她还得再想奇招来说服他。 他脑子转过好几个捉弄人的点子,不知道她见了会有什么反应? 反正这阵子有点无聊,他想,正好抓她来填补空档。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啊——」收好她的名片后,他继续大笑。 第二章 她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糗过。 从宋里尔家离开已经三天了,直到现在,她一想起自己当时的举动,还有她冲出门时,他近乎疯狂的笑声,满脑子只想杀人灭口! 最恨的是,这家伙仿佛料定了她极想把那件糗事抛在脑后,而他不想让她忘记,所以连发了三天简讯,强迫她得时时想起。 开头先是一则—— 难忘你当时满脸通红,双唇微噘的模样…… 看到这则简讯时她简直想杀人!胡说!她那时只是伸长了脖子“想”扑过去罢了,实际上又没做。 气就气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她找不到证据帮自己证明,只能任他诬赖。 再一则是—— 最近我一在家里冲咖啡,就想起你——哎,你真的宁可把嘴巴割掉,也不肯跟我接吻? 没错! 今天才刚收到的一则是—— 我今天会去“lille”,你来不?会想你耶。 “你想我?应该是你想看我出糗才对吧!”她冲着极其无辜的手机荧幕大吼。这个可恶的宋里尔,老让她失去控制!她像被激怒的野猫,不断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盘算,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用见到他的情况下,劝他回来接掌“东晨国际”? 没有!就算揪断了整头长发,答案还是一样——没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说服他回东晨,只有一个前提——去见他。 想到还得再见那张可恶至极的俊脸,她瘫在椅上呻吟。“宋伯伯,你瞧瞧你出了什么难题给我……” 她低落的情绪还没收拾好,敲门声先响起了。 助手在外边说道:“袁副理,星秀公关的唐经理来了。” 她一凛,眨眼就回复她的专业认真的形象。“你先端杯茶,请他到会客室稍坐,我马上过去。” 一边交代,她一边对着玻璃窗上的倒影整理仪容,这个宋里尔真是帮她制造了不少混乱。她拿起梳子梳整一头长发。进公司七、八年,即使再忙再累,她也不曾让自己露出慌张失措的神态。但因为气他,她竟然把自己的头发抓得像疯婆子一样。 “拿出你的专业,袁雨初。”她望着窗上的倒影提醒自己。“别忘了,宋里尔再帅,也不过是个男人,想想你这几年解决了多少难题,区区一个宋里尔,没必要让他影响你——你办得到的!” 但就像算好了似的,就在她平静心绪准备迎接工作时,简讯铃声又响了。 她下意识抓起一看,又是他! 干么都不给我回讯?喔,我知道了,这是激将法,你要我打电话给你对不对?好吧好吧,给我五分钟,等我忙完我就打给你喔。 还“喔”咧!她啐,恶心透顶,一个大男人装什么可爱!她拿着手机要收也不是,要丢又心疼,毕竟是花好几千块买回来的东西。最后终于想到一个法子,聊解心头的气愤。 她把“宋里尔”这名,改成“王八蛋”。 然后她传简讯给他,简单利落四个字—— 去死吧你! 不待他回讯,她放下手机,施施然地离开办公室。 宋里尔这头,一见她回了什么讯息回来,口中咖啡差点没喷出来。 够呛!她真是应了他先前的推测,她根本不是什么乖乖牌。 平凡无奇的古板套装,只是她用来瞒骗世人,行走江湖的伪装罢了。 他真的好想扒下她的伪装,看看她真实不讳的模样—— 他接着期待地按下通话键。电话虽然接通了,可是无人接听,转入语音信箱。 本想挂断了,可耳边传来的留言语音,又让他浮现捉弄的念头。 “哔”声之后,他对着手机极为甜蜜地说:“你知道我现在做什么吗?我正在想,不知你那嫣红小嘴,吻起来什么滋味——” 他敢打包票,等她回来听见这段留言,肯定会气到爆炸! 可惜啊可惜,没办法亲眼看见她七窍生烟的模样。他惋叹地结束通话,念头一转,他想,回爸公司上班,好象没自己当初想的那么无趣,至少,那儿有个有趣的人—— 袁雨初。 想象她方才用什么表情回这个简讯,他再次大笑。就他以往交往选的女人,从来没人让他觉得如此有趣,如此期待她的回应。 怎么不快点给回音呢?望着喝尽的咖啡杯,他心里浮现焦躁。啊!好想立刻杀到东晨,说不定还能看见她气到抓狂的反应。 不过不行——他按捺自己,“好酒沉到底”,他提醒自己不能太过躁进,非得忍到不能再忍,撑到到不能再撑下去,否则绝不轻易回去东晨。 不然就不好玩了嘛! “好!”他像猫似的伸展身体,然后起身,走到三楼的房间开始练琴。 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袁雨初今晚会去“lille”——说不上什么原因,但他就是不希望今晚的演奏失了准头,尤其在她面前。 他知道自己坐在钢琴前面的样子帅到让人心碎,他就是想让她见识见识他认真专业的一面。 想起她前回看到他看到失神的表情,他希望今天能够再在她眼中看见同样的反应。他就是喜欢看她理智与感情相互交战的迷乱模样。 “宁可嘴巴烂掉也不肯让我亲?”他转头望着窗里的倒影,嵌在俊美脸蛋上的黑眸炯炯有神地回视着。他自信十足地昂高脖子,对着虚拟的袁雨初抛下战帖。 “走着瞧吧,袁雨初,我一定会让你把这句话吞回去!” 只要人在台湾,每星期四的八点以十点,宋里尔就会固定坐在“lille”舞台上的steinway前面,随兴所至、又不失专业的弹奏他中意的乐曲。今晚因为袁雨初会来,他特地挑一一些听起来诙谐有趣的曲子——虽然不确定她是否听得懂,至少他乐在其中。只是他边弹边瞄,舞台下虽有很多女性面孔,但看来看去,就是看不见袁雨初踪影。 他早上留给她的留言她也没回应,他心里有些烦乱——她该不会生气了,决定从此不理他了? 还是她对完成任务的执着,没他想的那般深切? 越想越心浮气躁,可这节骨眼——在台下满座的情况,又不容许他抛下演奏,进办公室打电话弄清楚。他只一边弹琴一边生气,一边又能渴盼地遥望已经很久没打开的大门…… 终于,在八点快三十五分的时候,袁雨初进来了。 雨初今天工作比较多,七点四十几分才从公司离开。一进“lille”,她就看到坐在钢琴前面的宋里尔,他今天打扮极有型,从皮衣,内搭的圆袖衫还有牛仔裤,皮鞋,简直就像刚从伸展台离开的明星男模一样帅气。 也难怪眼前听众,一半全是双眼冒着爱心的女性。 真是人间凶器,她刚在计程车里想到这个词,觉得再适合他不过,他存在世间的任务,似乎就是尽情散发他的男性费洛蒙,让女人神魂颠倒的。 这样的男人,谁爱上谁倒霉,望着他俊美的侧影,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动心,不要当真!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伸手打了个招呼。 “秘密小姐,一样来瓶海尼根?” “荣哥,我今天不喝啤酒。”她站定说话。“我到现在还没吃饭,给我来份可以填肚子的。” “生菜猪肉堡如何?”荣哥选出menu。 菜单上照片看起来相当可口——她瞄了价钱一眼,两百块一份还附赠小杯冰红茶,以“lille”的装潢跟服务,算是公道了。 她推回menu。“就它了,麻烦你。” 荣哥点头,吩咐旁边的服务生到厨房备餐。 没位子坐的袁雨初,还是只有那句话可以说——他真的好帅! 凝视他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即使饥肠辘辘。她眨个眼溜去好几分钟。 餐点送上时,因为实在腾不出空位,荣哥特许她坐在吧椅里头用餐。 “谢谢荣哥。”她放下公事包,疲累地一伸懒腰。“我一直觉得荣哥很有日本执事的味道,你知道那个吗?” 荣哥微笑,“我的确受过管家的训练,也在宋家服务了五年。” 她满脸讶异,“那为什么——” “我太太健康出了一点问题,所以辞退管家工作,专心照顾她。”荣哥回答。 她赶忙道歉。“我不知道,对不起——现在状况还好吧?” “她痊愈了,所以我才来帮忙经营‘lille’。” “管家工作辛苦吗?”她问完后才发觉有些突兀,赶快拿出名片自我介绍,“我在‘东晨国际’企划部工作,也算是同事。” 荣哥一看名片,笑了,“所以现在不能再喊你‘秘密小姐’,要改喊袁小姐了?” “喊我雨初就好。”她说完,咬了一口,而后惊讶地瞪大眼。 她一直以为,世上再不会出现其他汉堡,能够比妈妈做的还要新鲜美味了,但她手里这个生菜猪肉堡,除了面包松软,生菜新鲜,酱汁猪肉也烤得软嫩多汁之外,上面还不吝啬地浇着极其美味的白芝麻酱汁。 “这个好好吃!”真是叫人吮指回味无穷,她就连手指头沾到的肉汁都舍不得放过。“我想我以后会为了吃这个堡跑来你们店……” 荣哥放了两张湿纸巾在小盘子上,供雨初擦手。“能够让你满意,是我们的荣幸。” “哎荣哥,”她眼睛朝宋里尔一望。“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就董事长给我的资料,宋先生在亚洲区,也算赫赫有名的赛车手,他专心发展他的赛车事业就好,为什么还要分神跑来开店、弹琴的?” 而且琴艺还真不赖!她不得不承认。 荣哥看了她一眼。“看过赛车吗?” 她一耸肩。“瞄过几眼,看电视的时候。” “赛车有多耗费精神气力,只有握着方向盘的那个人才能够体会。lille曾经跟我说过,虽然他从小就开始接触小型赛事,至今已经要二十年了,可是每一次坐在驾驶座上,他还是会觉得恐惧,恐惧失败,恐惧发生事故,但他就是没办法放弃,所以只好靠弹琴、开店等等事情,缓和紧绷的神经。” 原来这里是他放松自己的地方——明白这个意义之后,她突然有些了解,为什么宋里尔坚持不回东晨。 商场的紧凑度,简直就像另一个赛车场,所带来的压力与恐惧,恐怕只会更大不会更小。 难怪前几天她说他可以兼顾东晨与“lille”的经营时,他眼里会浮现好笑的闪光。 不不不,一发现自己在帮他说话,她赶忙拉住自己的思绪,不管他保留“lille”的理由再正当,也不表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捉弄她。 这么一想,她就想起被她删掉的那则语音留言,恶心透顶的费洛蒙男!她恨恨地瞪他一眼,又转头继续跟荣哥聊天。 宋里尔就是在这时候发现她的。 就说她会来吧,趁着演奏的空档,他朝她方向瞄了几眼,可说也怪,她自始至终不曾转过头来看他。 干么啊?!他心里暗恼,他应该才是她来“lille”的目的吧?怎么从刚才到现在,她眼睛一直望着荣哥,而且还有说有笑,很熟络的样子! 为了引起她注意,宋里尔刻意加入几个花俏夸张的即兴音,以为她最少会转头看他一眼。 没想到他料错,她目光还是继续盯着荣哥,仿佛她眼中只有荣哥一个人似的。 有没有搞错! 他恼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吃起荣哥的醋。 弹完最后一个小节,他蓦地移开双手,没再继续下一首曲子。 实在是间隔了太久,这会儿不只是舞台下的女人,就连在桌椅间悄声移动的服务生,也都抬起头来。 荣哥也是。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大伙儿心里同时想着。 全场只有雨初,是因为看见荣哥表情,才慢半拍地转头看他。 好样的!竟然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架在一旁的麦克风。平常他只会在台上专心弹琴,很少主动说话,所以一见他举动,台下女客们忍不住骚动。 “谢谢大家今晚的莅临,我刚才弹着,突然想到,光只是弹琴,好像无聊了点。” 他话声方落,女客们立刻发出尖叫。 “好好好……”他抬高手要女客们先冷静下来。“我知道你们很兴奋,等我把话说完——”他停了一下又说:“不知道现场有几个人知道一部电影,大概一九八九年上映的,英文名字叫‘thefabulousbakerboys’,中文片名好像是——” “‘一曲相思情未了’。”台下一名男客人喊。 “感谢。”宋里尔扬扬手,“想必这位客人跟我一样,也很喜欢michellepfeiffer,对,就是这部片。麻烦看过的人举一下手,michellepfeiffer曾在电影里边演唱几首非常经典的歌曲——” 不意外,台下大半男性都还记得,宋里尔眼朝吧台一瞟,带点惊讶地发现,袁雨初一样举着手。 她也看过——他眸子轻轻一眯,真是再好不过! “谢谢各位的捧场。”他微一颌首。“今天呢,我想来点特别的,不过这需要某个人提供一点帮助。”他望着女客们说,“我希望有人能够自愿到台上来,和我一块儿重现电影里的画面。” 不会吧!听到最后一句,雨初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举手的时候她大概瞄过,知道“一曲相思情未了”的女客,加上她还不到一个。 我干么那么老实啊——她懊恼地想。 不要啊,头不要真转过来啊——她怀着恐惧地看着他。 仿佛听得见她的呐喊,宋里尔真的转过头来望着她笑。 “我记得这位小姐,刚才举了手对吧?”他边说,边下舞台朝她走来。 “不知我可有这荣幸,能够请你一块儿到舞台上?” 雨初下意识摇头。要她不经练习,突然就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唱歌,太强人所难了,即使她记得整首歌的歌词,就算她真的会唱,她还是会怕啊! “来嘛,用不着害羞,而且也不需要唱歌。我只是想请你坐在钢琴上,陪我一块儿回味当时场景罢了。”说这话时,宋里尔已经走到她面前,作出邀请的手势。 “不不不,我不行。还有其他人,你可以邀请她们——” 雨初推拒着,可当听见宋里尔压低声音说了什么,她一下子被激怒。 “怕了?”宋里尔打量她。“原来你的胆量就是这么一丁点?” “谁说我怕了!”望着他挑战的表情,她不甘示弱地挺直腰杆。 “不怕就上来啊。”他眼朝舞台上一瞟。“放心,我没要你学michellepfeiffer,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像她一样性感。” 可恶啊,这家伙!到底要把她瞧多扁他才甘心啊?她咬牙切齿。 禁不起激的她,立刻跳进圈套。 “上台就上台,谁怕谁!”她跳下高脚椅,昂首阔步地走上舞台。 “让我们掌声鼓励这位客人——请问小姐贵姓?”宋里尔假惺惺地问。 雨初瞪着他答:“袁。” “袁小姐。”宋里尔安好麦克风,突然抓住她的腰。 雨初还来不及反应,眨个眼,她人已坐在钢琴匣盖上,居高俯视底下五、六十双眼睛。 冷不防看见这么多双眼睛,纵使见识过不少大场面,她仍旧免不了心跳加速,手心直冒冷汗。 “来喽。”宋里尔喊完,双手即放在琴键上,轻快地弹出前奏,慢条斯里地唱道:“anotherbride,anotherjune.anothersunnyhoneymoon.anotherseason,anotherreason——formakinwhoopee(又一个新娘,又一个六月,又能个充满阳光的蜜月,又一个季节,又一个理由——享受欢愉吧。)” 雨初如坐针毡,一方面介意底下客人的表情,一方面所以宋里尔,竟把她丢进这么尴尬的场面——什么“回味当时的电影画面”啊!人家michellepfiffer在电影里的表现跟打扮我多性感啊,一身艳红礼服,又露胸又开大腿的,哪像她,不但穿着上班用的套装,还为了工作方便,把一头长发紧紧绾在脑后。 他逼她上来,分明就是想见她出糗! 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臭费洛蒙男!她歪头送去狠厉的瞪眼,没想到他竟趁唱歌空档,抛给她一记飞吻。 底下女客,自然又是一阵尖叫。 烦死了!她低头瞪着自己脚上那悬在空中,极平凡无奇的黑色包鞋,一边思索,难道真要呆呆坐在这儿等他把歌唱完,然后再灰头土脸的下台? 一味挨着打,哪是她袁雨初的做事态度,她深吸口气,不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他还当她是病猫呢! 心一横,她骨子里的倔强冲破她平常的伪装,她冷不防脱下高跟鞋,突兀响起的两声“咚”、“咚”,是她鞋子落地的声音。 她想干么?仍弹琴唱歌的宋里尔挑起眉,带着一丝疑惑地看着她。 她望着他,绽出极具妩媚的笑靥。说她不及michellepfeiffer性感?她慢条斯理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再解开衬衫上方两颗钮扣。抱歉,去年尾牙,她可是曾经穿过大红色马甲外加吊带裤,在台上领头表演过dymanmde”的哩! 在台下客人们的低呼声中,她解开绾在发上的发带,娇媚地揉乱发丝,随后身子一滑,侧坐着站起。 宋里尔哑然凝视高高站着的雨初,琴声停了下来。 “怎么不弹了?”她把手上的发带朝他方向抛去,随后身一弯,以隐约觑得见她淡粉色内衣的角度,轻巧地拿走他面前的麦克风。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很确定,她是在挑战他! 她以行动证明,她真的不是傻傻坐着任人摆弄的乖乖牌角色。 她拿着麦克风说话,“我想依宋先生高超的琴艺,应该有能力配合我才对。”说到这儿,她望着众人,包括呆住的宋里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来吧。一小段。” 直到这会儿,众人才明白,她真想模仿michellepfeiffer,站在钢琴顶盖上唱歌! 宋里尔也是,直到她清甜的歌声响起,他才开始移动手指。 “alotofshoes,alotofrice.thegroomisnervous,heanswerstwice——(好多鞋子,好多的米,紧张的新郎,他回答了两次。)” 她的个性,向来是不做则己,要做,就要一鸣惊人,回想着michellepfiffer在电影里的姿态,她一边唱着,一边轻扭腰肢,兼抛媚眼。扭动的时候,包在臀上的窄裙碍事,她甚至大胆地往上一拉,露出裹在透明丝袜里的雪白大腿。 台下男客人简直要疯了! 谁料得到,一个打扮中规中矩的粉领ol,会突然摇身成为火辣辣的性感女神? “itsreallykilling,thathessowilling——formakewhoopee!(真是该死,他是如此愿意——享受欢愉吧。)” 唱至最后一句,她甚至平躺在钢琴上面,翻转了下身子,再伸直了手,若有似无地抚过宋里尔脸颊、下巴。 只能用四个字形容他看她的眼神——意乱情迷。 他目光完全没办法从她身上移开,他现在确定了,藏在她古板装扮底下的,真的是一个大胆不羁的灵魂。 他迷上她了! 在她抽回手的瞬间——要不是他忙着弹琴,他肯定要伸手去抱她! 但她就像只优雅的蝴蝶,轻盈地跳下半人高的steinway,结束她蛊惑人心的演出。 在场近一半男客,全部起立鼓掌。 另一半冲着宋里尔而来的女客,则是咬牙切齿地怒视出尽风头的她。 “谢谢。”穿上鞋后,她端庄地行了个宫廷礼,走下舞台。 她一移动,男士们全骚动了起来,掏名片的掏名片,托服务生送字条的送字条,每个男人心里想的全是同一件事——这么特别的女性,非想办法认识不可! 在台上一脸迷醉的宋里尔,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前仆后继涌到袁雨初面前。可恶!不准对他们笑得那么甜蜜!一边弹琴,一边注意台下情况的他,恨不得扑过去挡在雨初面前,当众宣告她是他先看上的,谁也不准抢! 可因为职责在身,他只能把一个个琴键当成男人们的肚子,奋力地敲击着。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越是心急如焚,时间越像长了尾巴似的,一份一秒都拖得老长。他眼角一瞄墙上的挂钟,想不到从刚刚到现在才过了五分钟。 想到再一个小时自己才能离开这位子。啊——我忍不住了!他心里怒吼着。 就在他准备停手不弹的前一秒钟,雨初先有了行动。 只见原本笑盈盈的她,突然公事包一抱,在荣哥指点下,神态仓皇地逃进吧台边的员工休息室。 干得好!还是荣哥了解他。急到快抓狂的宋里尔绽出大大的笑容。 只是此一举动,惹恼了前来认识她的男客们! “怎么这样子——袁小姐呢?” 突然之间,所有人焦点全在荣哥身上,完全没人理会台上的宋里尔——眼下情况,或许是“lille”开店以来第一次。 但他毫不在乎,他现在整颗心,全想着逃进休息室的雨初。 “各位绅士请听我说——”荣哥提高了声音喊,他深知道如何控制这批见猎心喜的男客,也就是安一个漂亮的名称,让他们没法轻举妄动。“袁小姐刚才请我转达,谢谢各位绅士的厚爱,她很开心也很荣幸能认识大家,只是眼下情况太过混乱,她不希望打扰大家喝酒唱歌的兴致。” “我只是想跟她交换个名片!”行列中不知是谁喊道。 “没错。”附和声此起彼落。“交换了电话我们就走。” “但是大家这样子,吓到她了。”荣哥正色。“袁小姐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上班族,愿意在台上小唱一段,只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这样好不好——我统一帮各位转交名片,让袁小姐自己决定她想跟哪一位绅士联络?” 男人们面面相觑,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突然一名身穿深色带条纹西装的男人喊:“袁小姐又不认识我们,光看名片,怎么有办法知道谁是谁?” “只好有劳绅士们各出奇招喽。”荣哥依旧笑容可掬,“看是要在名片上附写些什么,还是捎封情意动人、文辞并茂的介绍信,总之我以我的信誉保证,绝对如实转交袁小姐。” 店经理都这么说了,在场近三十们男客纷纷转回座位,直到这会儿,女客们的抱怨声才扬高了起来。 “搞什么鬼啊!我们来这儿又不是来看人家唱歌跳舞的,闹成这样,浪费我们的时间——” “对啊,讨厌死了!那女的是谁啊?真以为自己是michellepfeiffer——” “各位。”高坐台上的宋里尔往声音来处深看了一眼,女客们一与他眼睛对上,倏地忘了自己还想骂什么。“我得在这儿跟大伙儿说声抱歉,刚才那阵骚动,是我不对。这样好了,为表示歉意,今晚我请客,各位还想喝什么,尽管跟吧台点。” “我想还想听你唱歌。”一名女客扬声。 “有何不可?”说完,他手指流畅地弹了几个音,调好麦克风后,款款地唱了起来,是savagegarden的歌,。 “maybeitsintuition,(也许这就是直觉) busomethingsyoujustdontquestion.(但有些事你从不怀疑) likeinyoureyes(就像在你眼中), iseemyfutureinaninstant……(我瞬间看见的未来……) iknewilovedyoubeforeimetyou.(我知道我会爱上你,在我遇见你以前) ithinkidreamedyouintolife.(我想我己梦了一生) iknewilovedyoubeferimetyou.(我知道我会爱上你,在我遇见你以前) ihavebeenwaitingallmylife……(我已经等了一辈子)” 这首歌,是献给正躲在员工休息室的袁雨初,这是他给她的预告。 他知道她一定听得见。 就在她满是自信地模仿michellepfeiffer的瞬间,他就已经确定了。 可以端庄可以娇媚,可以躺在钢琴上唱歌,也可以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工作,重要的是——她非常有趣! 这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直觉从来不出错。 就是她。 他有信心,他跟她,注定要相爱。 第三章 时针一指向十点,顾不得台下一大半在等着他签名拍照的女客,宋里尔立刻合上琴盖,头也不回地奔进员工休息室。 门里的袁雨初,仍旧松着一头长发,惊叹地看着荣哥带进来的名片堆。 瞧瞧这阵仗,她一张一张算着,副理级以上主管就有十三个,其他两个是教授,两个医生,五个公务员,三个是科技公司负责人,其余是给字条,上头写着手机号码、msn跟facebook账号,每个人都写着——“希望有机会认识你。” 想不到michellepfeiffer魅力如此惊人。她吁了口气,才在台上学了michelle一小段,五分钟不到,就有这么好的成绩。 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从头唱到尾,她想着,说不定出现的追求者群,或许可以从这儿排到国父纪念馆前。 一想像那画面,她忍不住大笑。 “被这么多男人爱慕,很开心?”宋里尔走近,冷不防抽走她手上的名片堆。 “喂!还给我!”她赶忙起身抢。 仗着高人一等的身高,他拿高名片在眼前检视:尽是些不入流的竞争者。不假思索,他一股脑儿往垃圾桶扔。 没有留下的价值! “宋里尔!”雨初大叫。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给她的名片,又不是给他,要扔也是由她来,他代什么劳啊他! 赌着气,她弯腰欲捡回名片,却被他一把抱开。 “不准捡!”他霸道地吼。 “你凭什么命令我!放开我!”背抵着他的胸,她不断踢腿挣扎。 她天性吃软不吃硬;要比倔,她岂会输人! 宋里尔望着扭动不休的她,想抓的更紧,怕弄伤她;放松了,又怕她溜掉。真的是一句——捧在手里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得已,他只好抱她到墙边一角,转过她身子,捧住她脸催促。 “你冷静一点,听我把话说完。” “你这是要人冷静的态度?”她倔强地昂起下颚。 可头一抬,她突然觉得后悔,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可以感觉到他暖热的鼻息。 她的眼一瞠,三天前他耍弄她的画面倏地闪现,一股气从她心底涌上。 他以为她还会上当?哼!也太瞧不起她了! “你别想在故伎重演,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滚远一点!”她恶狠地警告他。“你别以为你是宋伯伯的儿子我就不敢打你!”边说,她边抡起拳头,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望着她眸底那抹光,宋里尔惊奇地发现,她不是在恐吓他,她是说真的。 他再不放开她,她真会抡拳揍人。 多刺激啊!他心里想。难道她不知道,越是刺激难驯的人事物,越能激发他体内的挑战欲? 他更想要她了! 他涎着脸靠近她。“我这辈子还没被女人打过,还挺想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你说的喔,等会儿就不要后悔!”她话刚说完,右拳就朝他腹侧挥去。 没料到他轻轻松松握住她右拳,还有余力调侃她。“力道这么轻,怎么,怕我疼?” 这王八蛋!她眸光一动,左拳跟着挥出,而当左拳也被抓住时,她立刻屈膝上顶—— “嗳嗳嗳,我可没说你可以动脚。” 他整个人把她往墙上压紧,再不留空隙让她挣扎。好在反应得快,他心想,要不真让她踢中,不痛得跳脚才怪。 经过这几下,她全身只剩下头跟嘴巴能动。“你这个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追你。”见她气得两颊通红,他却笑得万分惬意。 “啊?”她一愣,以为自己听错。 “我说,我要追你。”他唇瓣就停在她脸前三公分处,仔细地观察她变得惊慌失措的眼眸。“方才说你不及michellepfeiffer性感,是我错了。你是我见过最有趣、最特别、也是最魅惑的女人——” 最后一个“人”字一吐出,他嘴也同时贴住她唇,坚定而温柔地吸吻着。 雨初呆立着,一时还没办法从他的举动中会意过来。 我被吻了?她怔怔地望着他有如刀凿般俊美的脸蛋,那长又浓密的眼睫,两把扇子似地搁在她颊上——直到这会儿她才真确地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吻了。 老天!她惊慌地想挣脱出他怀抱。这不对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前一秒钟,两人还凶巴巴地大吼大嚷,下一秒他就突然说要追她,还缠绵至极地亲了起来,她理智在脑中大喊——不对不对,不会有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他一定是想捉弄你!快点回想起他三天前做的事,还有这几天的骚扰,你要当真你就中计了! 但是……她的身体她的唇瓣却在说着不同样的事,他的嘴好软喔,他身上味道也好好闻,还有他喘息的声音,他揉蹭她的方式…… 噢噢噢,她要昏倒了,她一定会昏倒—— “傻瓜。”轻啄着她唇瓣的嘴微笑。“谁叫你一直屏着气?呼气。” 她就像个听话的好学生,他一说完,她立刻大大口吸气。 “乖孩子。”他又亲了她一口。他喜欢她张牙舞爪跟自己对峙的摸样,也喜欢她此刻脸带着脆弱,一副无助无依的表情。“你怎会这么多样貌?在你身边,好像都不会无聊似的——” 听着他含着眷恋的语调,她理智倏地回笼。 “玩够了吧你!”她手终于挣脱他的箝制,给了他扎实的一拳。 宋里尔眉心一皱,抑下几快冲口的一声疼。 靠!她还真是卯足了劲打。 “还不离我远一点!”她瞪着他骂。 “不要。”他深吸口气。“你还没给我答复,当我的女人?”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她当他在开玩笑。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她也不可能答应。 她没忘记,三天前才刚看见他女友从他屋子离开。她憧憬的感情,是像自己的爸跟妈一样,恬淡而深邃,而不是像他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速食恋情。 “为什么?”他紧盯着她眼问:“你有男友了?” “对。”虽然她没有,但她仍一口咬定,政府又没规定不能说谎。“而且我非常爱我的男友,他也非常爱我。听到了还不放开我?!” “我才不相信一个看见我裸胸就两眼发直的女人,会多爱她男友。”他戳破她的谎言。“承认吧,你单身,而且你对我非常着迷。” “你少臭美了你!”她怒骂。“我承认我那天有点错乱,可是我现在非常清醒,不会再中你计了!” “是吗?”为了证明她的话是错的,他俯头再亲。 这一次她很快反应过来,拼命用两手搥他搡他。 可他就像一颗大石头一样,不管她怎么推怎么打他就是不动。 他的嘴依旧贴在她唇瓣上,直到她张嘴喘气,他舌尖一举窜进她的唇缝间,尽情恣意地品尝她的滋味。 他的舌尖缠绵地卷绕着她,大掌捧住她的纤巧的下颚。他毫无空隙、缠密地吻着她,直到她气喘吁吁,再也使不出力气抵挡他。 他的吻又热又辣,带着全然的技巧,点燃她身体的欲望。他的手掌沿着她敞开的衣领滑下,隔着衬衫还有内衣揉握她柔软的胸脯。她闭着眼睛发出一声低吟,连她自己也可以感觉到,他指尖下有颗小巧的凸起,随着他的拨弄,辐射出阵阵快意。 “你好甜——”他唇瓣同时在她脸颊颈脖间游移,然后轻轻一顶,让她像跨坐似的撑在他的右大腿上。两人身体交叠,他结实的胸膛抵住她厮磨,火般的激情窃据了两人的意识。 当然她也谈过恋爱,也跟男人亲吻过,但跟这个吻一比,她发觉自己过往的经验,完全不值一哂。 当他的手掌沿着她大腿上摩挲,罩住她臀部,推她磨蹭他强壮的大腿时,雷电般的颤栗窜过她的周身,她当真以为自己会从双腿开始融化,就此消失在这世间—— 但是外头的敲门声唤醒了两人。 他气喘吁吁地移开唇瓣,哑着声音回了句:“什么事?” 荣哥在外头说着。“女客们在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出来拍照签名?” “跟她们说我在忙,没时间理她们。”他低头望着双眼迷蒙的雨初。老天,她好诱人,他多想一口吃掉她。他继续低头吻她。 可是荣哥的打搅,已经让她回过神来。 “放开我。”她使劲搡了他一把。 “雨初——”他一时反应不及,朝后退了一步。 “你别过来!”她惊慌失措地喊,一只手撑得老长,硬是拉开一步的距离。 她害怕地瞪大眼。他对她的影响力太大了,一待在他身边,她脑袋身体就不听使唤,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想到自己刚挂在他怀里缠绵热吻的模样,她震惊地想——要是荣哥没过来,她不知还会允许他做出多离谱的动作。 老天爷,他太可怕了! 经过这一次,她再也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自制力了。 她得离他更远一点——念头一闪过,她又踉跄地退了几步。 “你在做什么,我又不会伤害你——”他惊讶地看着她。 “你别过来!”这会儿她窜到沙发旁边,一把抓住自己的公事包,当它是盾牌似地挡在身前。“你要说什么站那儿说就好,我耳朵没聋,我听得见。” “好,我就站在这儿不动。”他举高双手做出投降貌。“你不需要对我那么戒慎惶恐——” 她连连摇头,说不出自己戒慎惶恐的对象不是他,而是自己。 宋里尔挫败地一揉头发。我太急了吗?他自问。他是习惯行动更甚于说话的人,他本以为点燃她身体的热情,便能说明两个人之间强烈的吸引力,但看她表情,似乎弄巧成拙了。 他亲她,是想更接近她,而不是让她害怕他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往。” “你一定是在捉弄我。”她眼里藏着难以撼动的执拗。“人怎么可能忽然间喜欢上另一个人,又不是吃错药?” “那你对我着迷的事又怎么说?”他反问她。“你能接受你突然间想要我的欲望,却没办法接受我爱上你?” “那是两码子事。”她把公事包当救生圈似地揣得紧紧,仿佛它一不见,她也会随之灭顶般。“我承认,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男人。换句话说,我之所以会有那些反应,是理所当然,我相信所有女人看见你,都会跟我有同样的反应。但那不是爱情,至少它不是我以为的爱情。” 宋里尔眉心皱了起来。直到这会儿他才恍然发现,事情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以为那些——她对他垂涎不已,渴望亲吻碰触的举动,代表她已经爱上了他。没想到在她的世界,如此直接的身体反应,竟还不叫爱情? 搞不懂,她怎么有办法把感情分那么多层次?他连连摇头。 “你是在告诉我,你对我只有肉体上的兴趣,而不涉及心?” 她想答不是,但脑子一转,又隐隐约约觉得是。她不可能爱上他的!他们俩世界差很多,他是一个衔着金汤匙出生,长得帅又多才多艺的黄金单身汉;而她,却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老百姓,稍有理智的女人都知道该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她应付得来的对象。 “总而言之,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而且,你不是还有一个好漂亮的女朋友?她才是你应该钟情的对象——” “女朋友?”他皱眉。“我已经半年多没跟女人交往了——” “说谎。”她沉着脸斥道。“明明是我亲眼看见,她星期一的时候还来帮我开门,不要跟我说你忘了!” 原来是在说奈奈子。他笑着摇头,边审视她带着醋意的神情。还说不喜欢我!他心想。“奈奈子是我阿姨的女儿,是我表妹。” “不要找借口——啊?你刚说什么?”她过了两秒才听见他说了什么。“她是你表妹?!” 他头一点。“不信可以打电话问我爸。”他掏出自己的iphone。 “不需要。”她别开倏地通红的脸颊。可恶。这么一说,弄得好像她多在意他有没有女朋友一样。谁会知道他有一个漂亮又娇艳的表妹—— 乘着她不注意,他一个箭步跨到了她面前来。 感觉到他的体热,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差一点被身后的沙发椅绊倒,好在他及时拉住她。 “放开我!”她僵着身子不肯再软化半分。她从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子,光被他手碰到,她就觉得全身酥酥麻麻,直想再冲进他怀里跟他耳鬓厮磨…… 这感觉太可怕、太离谱了,感情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她完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望着她固执的表情,他深深一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答应跟我在一起?” “不可能。”她用力摇头。“不管你说什么都不可能,我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不认为我们适合在一起。” “要怎样才算同个世界?”他逼问。“回去接掌我爸公司?” 他愿意?她抽气。 他头俯得好低,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直望进她眸底。“如果这样才能接近你,我明天就回去。” 如果这么做就能被囊括进“她的世界”,他愿意。 但是——她被他逼近的体热弄得脑子发胀,好不容易才记起自己想说的话。“赛车怎么办?它不是你最喜欢的工作——” “兼顾。”他伸出手指轻抚她细嫩的脸颊。“为了拥有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答应当我的女人。” 他这样摸——嗯——好舒服——雨初竭力忍住快冲出口的呻吟——不不不、不行!她残存的理智做着最后的挣扎,奋力将公事包往前推,再度逃出他怀抱。 好可怕、好可怕!她抱紧了公事包连连喘气,跟他处在密闭空间实在太危险了——她眼一望紧闭的门扉,心想出去面对外头那一群慕名而来的追求者,会比待在这儿安全五百倍。 “不准出去!”瞧出她的意图,他一个箭步挡着门,他可没忘记外头还有多少狂蜂浪蝶在等着她现身。 她是他的,别的男人休想接近她一步!他霸道地想。 唯一的出口被封住,她只能徒劳地抱紧公事包。“我跟你无话可说了,我要回家。” “我可以让你回去,但是你得给我一个答案——答应跟我交往。” “不可能!”她第三次拒绝。“你要我说几次你才听得懂,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他定定望着她眼。“只要你点头,我就让你看见奇迹。” 他听不懂国语是吗?都说得这么白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他到底要她说几次!她气到眼眶泛红。 “你非要弄到我哭才甘愿?”她很少在人前流露脆弱的模样,但遇上宋里尔,她真的没辙了。“我求求你,我不是你习惯交往的对象,而且你对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只是觉得我好玩有趣,但那不是爱情。” 老天!他扒抓着头发,没意料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更固执的女人,到底该怎么做,她才会明了他之所以想拥有她,不完全是因为她有趣、好玩而已? 真正让他心动的,是她的可能性——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异性,其中不乏好女人,但却千篇一律的无趣——她们的世界仿佛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读书、工作、跟男人交往,然后结婚。看着她们的眼睛,他已经猜得到她们十年、二十年后的样子……人生已有太多限制,他不想让自己的后半辈子,浪费在一个已经被设定好的女人身上。 他要的是可能性,是像水一般的随机变动,难以捉摸——他认为“不确定”才是人生要义,所以他才会投入难以预知结果的赛车运动,并且乐此不疲。 而袁雨初,就是他花了这么多年,遍寻不着的奇葩,他怎么可能放过! “我知道我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你是打定主意拒我于千里之外。”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今晚就到此为止。不过我也要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 “我也要告诉你,我们不可能。” “走着瞧。”他冷静地丢下战书。“来吧,我送你回去。”他掏出钥匙。 “不用。”她才不想搭他车,继续跟他单独待在那么窄小的空间里。“现在还有公车,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你没有别的选择。”他双手环胸望着她,一副不怕跟她耗到底的表情。 迫于无奈,她只能恨恨答应。 她讨厌无助的自己。走在他身后,她把脚下的地板当成他脸猛跺着,可她也明白,在他面前,她很难依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行动。 穿过一条走道之后,两人来到员工专用的后门。 “我车在旁边,”他手一指。“bmw的休旅车。” 虽然停车场灯光不亮,但雨初还是很快认出来——并不是她对名车有什么特殊的了解,而是三天前,她曾经在他车库里看见这辆酒红色的休旅车。 两人上车扣好安全带,宋里尔踩下油门。 “你家地址?”他眼一瞟她问。 “内湖区文德路,在碧湖旁边。”她局促不安地望着飞逝而过的街景,然后再一瞄他。“我以为你会开更贵的车出门。”说真话,听见他开bmw出门,她确实松了一口气,她实在很难想象自己从法拉利或lotus走下来的画面。 “在台湾,除非特别约好,否则我都是开它出门。”他轻轻一拍方向盘。“为什么这么问?” 她抚摸着公事包提把,像是在犹豫该不该把话说出口。“我以为赛车选手都喜欢开快车。” “我是喜欢。”他眼望着前方点头。“但在台湾开lotus代步并不愉快,红灯太多了。”说完,他眼睛鼻子皱成一团,似乎想起很多不畅快的往事。 但帅气的人就算扮鬼脸还是好看,偷用眼角瞄他的雨初轻叹了声。要教她相信这么好看又优秀的男人会爱上自己,实在是太难了,比登天还难! 捕捉到她眼神的宋里尔微笑。他对自己极有信心,确信她不会抗拒自己太久。“跟我聊聊你自己,哪个学校毕业,平常喜欢做什么,家里还有哪些人?” 我干么没事跟你聊?她在心里嘟囔,拒绝回答。 “这么小气,聊一聊你自己都不行?”趁停红灯,他转过头直接看着她。 她扯开唇,皮笑肉不笑地说:“很抱歉,我就是小气。现在你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幻灭了吧?” “你这么说,只会让我更想拥有你。”他眯着眼睛看她。“说句真心的,如果我开头说要追你,你马上答应的话,或许我对你的兴趣还不会这么强烈。” “别以为我会中你计。”她才不会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要她交付出自己的感情换得他的死心——又不是头壳坏掉了。 “啊,被发现了。”他朗声笑。“我还以为你会跟刚才一样,马上同意我跟我在一起。” “我又不是白痴!”她哼。“而且刚才说的事,我得到教训了。我现在知道,人还是不要太容易豁出去的好。” 见她心有余悸的可爱模样,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喜欢,又加深了一点。老天,她怎么可以那么迷人啊?! 吁口气,他换了个话题说:“你的事不能聊,那总该可以说说,为什么你会记得makinwhoopee的歌词?” 她皱了皱鼻子又嘟起嘴吧,过了两秒才老实承认。“我以前就会唱了,然后昨晚,才又在youtube听了几遍……” “就说我们俩注定在一起吧。”他笑眯起眼睛。趁她不注意,他一把掳住她手。 “谁跟你注定——你放开我——”她使劲想抽手。 “嗳,小心,别忘了我还在开车。”他惬意地提醒。 “那你还牵我!”她怒斥。 他涎着脸答:“只要你乖乖坐着不要乱动,以我的技术,没有问题——” “谁理你!”她一根一根扳着他手指。“你这人真的很得寸进尺嗳你——” “这才真的叫得寸进尺。”说完,他飞快地朝她脸颊一亲。 “你真的是——”她气得连搥了他几拳。 “好了好了,别气,我不是乖乖收手了?”他不怕挨打,但怕她气坏了身体。 “哼。”她气恼地别开头。可是衬着夜色的玻璃窗却清楚映出她表情——皱着眉心,一副想扑上去咬断他脖子的气恼。 “你好可爱。”他不怕恶心地喃喃。 对他而言,甜蜜的情话总是说不倦的,而他也不在乎雨初一副不相信他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真心。人生苦短,他不觉得有必要浪费时间说一些违背心意的假话。 “我觉得你好离谱。”她实在憋不住了。“才短短几个小时,你对我的评价就完全改观了。在我上台唱歌以前,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且你跟我第一次见面,还真是难以形容的糟糕。” “你没有过那经验?刚认识一个人的时候,觉得他百般不对劲。可相处了之后,又觉得他好有趣,控制不住想亲近他?” 这经验她当然有,但是,那是一般人际交往,但她现在说的是感情啊! 她不悦道:“不要老跟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之所以无法反驳,是因为知道我说的没错,只是你不习惯用这种角度理解。”他方向盘轻轻一旋,车子稳稳地上了高架桥。 窗外,是一片灯火灿烂的夜景,仿佛永无休止地绵互下去。 “在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恒久不变的道理,今天过去了,不代表明天还会同样到临。就像有人前一刻还爱得要死,眨眼却因为一些小事,吵架然后分手。” 她突然间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排斥跟他交往——他这个人给人感觉太不安全了!永远没办法预料他下一刻还会爱着,或是被他发现什么缺点,他突然间不爱了。感情事件又不是在赌博,谁禁得起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生活? 对他来说,爱情或许只是生命的点缀,是灿烂升起的烟火,闪耀过就好了。但对她而言,爱情却像血液,一旦抽离,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他的话不是没道理,甚至太有道理,但是她知道,自己玩不起他习惯的爱情游戏。彻底地玩不起。 “我还是觉得我跟你不可能。”她甚至不愿意用“我们”这个亲密的字眼来说他跟自己。“而且越了解你,越觉得不适合——” “没想到你这么怯懦。”他深深看她一眼。“就因为担心没有未来,所以你连现在,也要一并取消。” 她惊愕地望着他,他完全扎实地说中了她心事。没错,她所以百般拒绝、百般质疑他的感情,是因为害怕将来会被抛弃。 这就像她常对下属们说的,要先去做啊,做了才会知道成功还是失败;但如果开始就放弃,唯一能得到的,就只有失败…… 她捂住嘴。老天,她竟做了向来最不屑做的事情! 从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明白他意思了。他微微一笑,不愧是他中意的人,一点就通。 “所以,”他大胆握住她手。“冒一次险吧。我跟你保证,爱上我,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不不不不,话不是这么说,我现在还是觉得——我们不适合!”她再一次拒绝他。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快了,她得花时间仔细想想。 虽说早就预料她不好搞定,可扪心说,接二连三被拒,还是让他觉得泄气。 真不知要怎么做她才肯相信他——他叹气。难不成真要像情诗里说的,把心血淋淋地掏挖出来?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结束,在雨初指点下,宋里尔将车停在一幢公寓前。 “我家在三楼。”她指指楼上。“谢谢你送我回家,回程路上小心。” 说完,她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他皱着眉头看着她侧脸,突然伸手将她揽近。 “晚安吻。”不等她反应,他先在她颊边亲了记。先下手为强。 可恶。她怒瞪他一眼,随即打开车门,逃难似地跳出车厢。 虽然不怎么高兴,基于礼貌,她还是在门口跟他挥了挥手,要他先走。 他摇头,按下车窗喊:“等你安全上楼我再离开。” 神经。望着他一扮鬼脸后,她掏出大门钥匙上楼。 他仰头凝视着三楼公寓,直到合起的铁门打开,她站在阳台上催促他离开后,他这才抛出一记飞吻,愉快地踩下油门。 酒红色的x6稳稳地驶出宁静的夜街。站在高处的雨初挲了挲脖子,怀着自己也莫不清楚的情绪走进家门。 望着闻声而来的妈,她一边喊着要妈再进去睡,心里一边想着。真奇怪,能够远离纠缠不清的宋里尔,她应该觉得松了口气才对,但此刻的心情,她扪心细索,怎么会比较像是依恋不舍呢? 走进房里,她望着妆镜里的自己,不解地叹了口气。 第四章 当天夜里,宋里尔一回到他天母的家,立刻拿出手机,发了通简讯给她…… 睡了吗? 等了大概三分钟,简讯铃声响起,她只回了两个字…… 快要。 真是小气鬼。他一边笑着一边键入…… 我想跟你说说话,三分钟就好。 这回她回得很快,但依旧不离两字箴言…… 不要。 他心里想着,要是她在他身边,他还真想伸手捏她脸颊,问她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可他也知道,如果她此刻真在他身边,他才不可能浪费时间做这种事,他一定会跟她做爱。他闭着眼睛一叹,随即拨手机给她。 才响了两声她便接起。 “不是跟你说我要睡了。”她口气不佳。 但他却是用跟情人说话的口气回应。“我也说了,我想跟你说话。” 手机里传来她的叹气声。就说她吃软不吃硬,听着他软绵绵的语调,她心肠硬得起来才怪。“快点说吧,我明天还得早起。” “我明早送你去上班。”他马上说。 “没必要。”她说完之后顿了下,似乎觉得自己口气太冲,她又接着说:“你家离我家太远,不需要浪费时间。” “才半个多小时车程,我可以的。”他往床上一倒,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你知道吗?就算你现在要我再开车到你家去,然后看你一眼,我也万分愿意。” “我觉得你太过头了。”听她声音,似乎还没被他的甜言蜜语弄昏了脑袋。 “我没你想的那么有魅力,我只是一个好平凡的二十六岁女人,没有显赫的家世跟学历,甚至长相跟身材,也都只是中等而已。” 换句话说,她觉得自己没有让他百般思念,意乱情迷的资格。 他当然听出来了。 “谢谢你的坦诚以告,我也要老实跟你说,你真的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但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话,想在你身边,就算你对我生气发怒也无所谓。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想一想我也觉得可怕,我从来没这样子过,这么的死皮赖脸。” 最后一句话,让她“噗”地笑出来。 这样他就明白了,自己在她眼里的评价是什么,就是他自承的那句话……死皮赖脸。 “你真该觉得荣幸的。”他对着手机哼。 “我是觉得很荣幸啊。”她直言不讳。“先不论你家世跟财力,单凭你的外貌跟身材,啧啧啧啧,就足以让女人前扑后继,你根本不需花力气对谁死缠烂打。” “那是因为我爱上的女人不接受我啊。”他装出可怜兮兮的声音。“你不晓得,虽然我看起来很受欢迎,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我没说你随便。”她凉凉地接口。“我只是觉得你遭受的诱惑太多,刚好你有那么一点点缺乏定力。” “哼!”这种说法,他心想,跟说他随便有什么差别? 听见他的回应,雨初在手机那头开怀大笑。 等她笑声稍歇,他再切入正题。“说真的,明早我去接你?” “真的不用。”手机里传来她翻身的声音。“如果你真那么想见我,后天吧。我会再去‘lille’一趟,跟荣哥说声抱歉还有谢谢。” 他望着天花板跛了下鼻头,后天才能见她,而且还是在他店里,她也太不了解恋爱中的男人了!“不要,我要你明天就出来跟我见面。” “我明晚有饭局,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她在手机那头说。 “那你就结束之前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他也不退让。 “我说不要就不要,我不想跟你那么粘……好了,三分钟到了,晚安,我要睡了。”说完,她立刻结束通话。 “喂?袁雨初?喂?”他生气地丢开自己的iphone。这家伙。他恼怒地扒抓头发,多少女人想跟多说一句话不得,她却这样三番两次拒绝他……干么,她真那么不屑他? 有股冲动想再拨电话过去纠缠她,可一想到她明天还得上班,停在通话键上的手指怎么样也按不下去。真的被她吃定了也!他坐起身瞪了手机一会儿,然后抓起,改发起简讯。虽是聊胜于无的言语挑逗,但他知道,她看了铁定会有反应。 舌吻。 传完简讯,他放下手机,大笑着走进浴室洗澡。 她以为他真会乖乖等到后天晚上?哼哼哼!他望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射出虚拟的一枪。 等着瞧吧! 之所以不想宋里尔接送的原因,除了他家太远之外,另个原因……她习惯早进公司。 在大厅挂钟指针指向八点四十。她人已经坐在办公室里,愉快地吃着妈妈准备的爱心早餐……半颗切好的苹果,夹着生菜小黄瓜跟薄火腿的吐司,饮料是温温甜甜的黑豆浆。 通常吃早餐的时候她会拿出行事历看过一遍,今天她却是望着手机不住微笑。 舌吻。 “你以为传舌吻就表示吻得到?幼稚。”她哼地合上手机,过没几秒钟又重新点进收件匣里。望着自己帮宋里尔取的代称“王八蛋”,她心想,好像不应该继续这样叫他? 把它改回“宋里尔”好了。她点了几个键入编辑列,就在这时候,手机传来一声细小的“哗”,简讯进来了。 换置好宋里尔名字之后她进入收件箱,一见是谁传来简讯,她微笑了。 可当察觉自己的反应后,她发出一声叹。昨晚睡前她才跟自己约好,要把持住自己,绝对不能陷进宋里尔织就的爱情幻境中。他跟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一再一再地提醒自己,不过看这样子,她的提醒似乎没有什么用。 要有用,她现在就不会望着手机微笑了。 他简讯上写…… 这时间内外应该进公司了吧,有吃早餐吗?我正在冲咖啡,好想喝你煮的喔! 她本来已经键入“空着肚子喝咖啡,小心胃溃疡”,可想了一会儿,又把它给删除。 不行。她合上手机不给自己回讯的机会,跟他的互动已经太频繁,她已隐约出现快失去控制的感觉了。 “收心收心……”她移动滑鼠点出今天的工作行程,与其想他,不如把时间花在等会儿要开的会议上,她望着挂钟算了一下,要到明天晚上才看得见他,至少还要三十四个小时。 她突然间觉得,早上没让他接送是错的,至少能多看他几眼。 够了喔你。她一拍脑袋,提醒自己理智点。 “专心工作。”她望着电脑萤幕嘟囔。“别忘记你进公司的目的!” 话是这么说,可接下来一个小时,她却还是常常望着手机,犹豫该不该回句什么给他…… 然后,会议时间到了。她起身又看了手机一眼,然后铁了心,硬把这件事推出心门。 这家伙,真的不打算回他的讯息。 坐在餐桌后面,他手环胸瞪视桌上闷不作声的手机。距刚才发简讯已经一个半小时了,她却连一句“我吃过早餐了”也没有。 他沈思着,看样子,她还是坚持拉开距离。 他不可能任她这么做! 他推开椅子站起,把桌上喝尽的咖啡杯还有餐盘放进洗碗机。然后走进衣帽间换上黑色t恤深蓝牛仔裤,再抓来一件黑色皮衣。 他望着镜子抓一抓短发,满意地点头。 出门前,他拨了通电话给他研究所学长,也是东晨国际的总经理……汪觐,说他四十分钟后会到公司去。 汪觐很是惊讶。“天要下红雨了!你这个东晨逃兵,会主动提议要进来?” “一言难尽。”他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有件事得麻烦你,你暂且不要离开公司,等会儿陪我走一趟企划部。” “干么?企划部有人得罪你?”汪觐在手机那头问。 “等我一下。”他把手机放进车架里,按下免持键,才又说道:“我只是想去拜访一个人,但我担心企划部的人不认识我,才搬你出面。”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汪觐的声音颇疑惑,“好了好了,等你过来再聊。还有,中午一块儿吃饭?我请秘书订位。” “我才不跟你吃。”他脚踩油门,酒红色休旅车滑驶出车库。“总而言之,在公司等我,我很快就到。” 十点钟这场会议拖得有点晚,十二点十分才宣告散会,等雨初走回企划部,办公室座位已空了大半。 大家都吃午饭去了。 累死了。她用背顶开自己的办公室门,闷头放下手里的卷宗,突然,她觉得不太对劲,忽地转过身……老天!见到是谁坐在办公室里,她一脸惊讶。 “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里尔帅气地放下叠放在一块儿的长腿。“谁叫你不让我送你上班,发简讯给你,你也不回。” 她嘟了一下嘴,说不出自己很开心能见到他。刚开会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想,先前真该回他一句什么的。 “我刚忙着开会,腾不出时间……”基于愧疚,她撒了一点小谎。 “我知道。”他刚从学长口中听闻了不少她的丰功伟业,她是个能力极强,办事又妥当的企划人才。“走吧,一起去吃饭,我已经订好餐厅。”他昴然站起。 “可是我还有一堆资料得看……”她望着桌上一堆卷宗。 宋里尔不给她机会抗议,拉着她就走。 办公室外边人更少了,只剩两名小助理留守。 “嗳,是谁让你进我办公室的?”走在他身边,她略仰着头看他。 “汪觐。”他一脚踏进电梯门,按下b2按纽。“你看我为了你破了多少次例?我想一想,大概……快十年没过来了。” “正确时间是八年。”她突然说。 他惊讶地看着她。 “我想你应该记不得了,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进来过一次……”她顿了一下,才幽幽地说:“带着你当时的女朋友。” 有吗?他蹙眉思索。真的就像她讲的,他记不得了。 “你怎么会知道?”他突然想到。 “我在旁边。”她一耸肩膀。“就跟现在一样,我跟你搭同部电梯。你要离开,我要到其他部门送卷宗。” 她望着不断倒数的楼层显示想着,自己记忆力真是了得,已经这么久的事,她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突然“叮”的一声,b2到了。他按下开门键让她先走,接着才跟上。 上了车,他又继续先前的话题。 “当时看到我,你的印象是什么?” “长得很帅,个子很高,眼睛很漂亮,应该‘很花心’。”她特别强调后三个字。 他一叹。“都跟你说我不是随便的人……好啦好啦,我承认,读大学的时候,是有比较爱玩了一点。但之后我改了,真的。” “为什么改?”她抚摸着胸前的安全带。“花心挺符合你的外型跟条件。” “问题是不有趣了。”他一手抓着方向盘,轻松将车子驶出停车场。“大概在我大学毕业第三年,我正式接触f3赛车……我这么说或许你没有办法理解,但是,与f3比起来,女人带给我的满足感,就像法国菜跟卤肉饭,前者是享受,后都是无聊时才会想到的点缀。” “那你还说要追我?”她皱了下眉头,带着不满的抗议。 “你不一样。”他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在半年前我决定跟我前女友分手之后,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再浪费时间追寻同样的错误,到那一天才猛然发现,我交往过的女人几乎都是同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论外表或是思考方式,每一个都像得吓人。” 换句话说,分手的理由也都一样……希望他多花时间陪伴她们,希望他为了她们而放弃赛车。 “我那时才惊觉,我竟然花了十几年做同样的事,还不知道要醒悟。”他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听了这番话,雨初没有嫉妒也不觉得荣幸,她只是反省自己……我真的有比她们优秀吗? “我还是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虽然我觉得我还不赖,但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她老实承认。 “光你愿意承认这一点,就足以代表你不同于其他人……到了。”他挑定的餐厅就在眼前,他放置方向盘驶进店前的停车格。 他带她来的是家西班牙餐厅,暗褐色的窗框还有微黄的灯光,让雨初想起爸妈合力打造的小店,感觉很是亲切。 两人走进店里,耀眼的他惹来注目,不过没有引起骚动。 他一边走一边说:esquinica的中文意思是‘小转角’”。 她惊喜微笑。“我爸妈之前开的咖啡馆,也是叫转角,不过取的是英文名!corner。” “还真是巧。”他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原来你家是开咖啡馆的,难怪你煮咖啡的技巧那么好。” “我爸更厉害。”她骄傲地昴起鼻头。“甚至我觉得,他煮出来的咖啡,全台湾第一好喝。” “真的?明天我到你家去?”他笑着将菜单递到她面前。 “来不及了,以后再也喝不到了。”她脸色突然黯下。 啊!他眨了眨眼。她意思是…… 她摸了摸菜单边缘,难过地叹口气。“我爸不在了,车祸,而我说的咖啡馆,也在八年前收掉了。” “对不起,勾起你伤心事了。”他轻轻拍她头顶。见她反应,就知道她跟她爸,还有咖啡馆的感情极深。 她喜欢他此刻的眼神还有动作,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女孩般受宠着。 刚才还在后悔不应该跟他出来吃饭,不过看到他的眼神,她决定稍微放纵一次。 不过是吃顿饭,很单纯的,不必想太多……她说服自己。 她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我好了,没事了。来吧,帮我介绍什么好吃的?” 他多挲了挲她的脸颊后,这才打开菜单。“我很喜欢这儿的蒜香小章鱼、炒蛤蜊跟烤朝鲜蓟也很好吃。” “旁边那个是什么?”她指着隔壁桌低问。 “蒜香野菇。”他举手点了先前介绍的几道菜。“再两份提拉米苏,喝不喝咖啡?”他望着雨初问。 她左右看了看。“应该点咖啡才对味噢?好吧,给我一杯。” “那就再两杯咖啡。”他说。 服务生走后,他才小声补充。“他们的咖啡是机器煮的,咖啡豆用得还不错,不会难喝到哪儿去。” 见他说得那么谨慎,她也装出慎重的表情,压低声音问道:“我看见了。” 他被她表情戳中笑点,忍不住伸手揉乱她头发,“你啊,不让我追还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犯规。” 哪管他那么多!她冲着他一吐舌头。 “嗳,说真的,你平常都带女伴到这种地方吃饭?”是因为她发现餐厅里的男客人压倒性的多,故有此一问。 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没有,你是第一个,比起饭店,我直觉以为带你来这儿,你会比较开心。” “谢谢。”她点点头,这家esquinica”的感觉挺舒服的,装潢服务都是外国餐厅的水准,可是坐在里边,却让人觉得相当自在。她不得不承认他满厉害的,虽然两人认识不过几天,却能观察出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小细节。 “喔。”她正色问:“你真的没打算回东晨工作?” “不是说好你让我追,我就回去?”他四两拨千斤地说,不过一见她皱眉,他马上改口。“好,我说真的……短期内不可能。” 所以宋伯伯交给她的任务,注定失败?她轻轻吐气,问道:“因为赛车?” 他笑了。“没错,确实是因为它,在我觉得自己还可以的时候,我不太会回东晨,这点我爸也很清楚……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了,换你了,我想知道,你在东晨,这几年,有多少人追?” 他刚才跟汪觐打探过,汪觐说,她给人的印象很好,在男员工心目中颇有人气,但不知道多少人采取过行动。 这件事他非先弄清楚不可……知已知彼,再进一步排除所有阻碍! 她肩一耸,反正昨晚的谎……说有男友的事已被他当场揭穿,她认为没必要再硬撑。“如果你指的是追,是指我有跟对方交往……答案是没有。” 他很是惊讶。 “我没时间呐。”她理所当然地说。“东晨的工作很有挑战性,我稍微一松懈,就容易出问题,而且我想多陪陪我妈……” “但你不可能没人追……” 仿佛想印证他的话,她手机的简讯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掀开手机,看见传讯着是谁,眉心先皱了一下,才点开信件…… 雨初妹妹,分享一张照片,我正在这家餐厅用餐,觉得餐点很精致,找机会一起来好不好? 她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然后合上手机。 见她没马上回讯,他心里警钟大响。“垃圾简讯?” “朋友。”她眨了下眼睛。 这个时候,服务生送上蒜香小章鱼跟炒蛤蜊。 等服务生离开后他才又开口。“想追你的朋友?” “干么这么追根究底?”她叉了一只小章鱼入嘴。“喔,这个好吃……”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对,他是想追我,可是我没接受。” 非常不是滋味,知道她应该很受欢迎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她受欢迎,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恨不得在她身上贴上标签。写着大大几个字……我是宋里尔的女人。 “我不高兴。”他直言不讳,“我妒火中烧。” 干什么啊?她歪着头奇怪地看着他。“搞不懂你在气什么。” “气他有你的手机号码,气他能随时传简讯给你,气你说他是你朋友……还有,气他比我更早认识你。” “想太多。”她一翻白眼,然后继续吃她的小章鱼。“你已经很幸福了,自他表明要追我之后,我就没再跟他单独出去过了。” “所以说,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他眼一咪,觉得自己听见了很重要的讯息。 她停下咀嚼的动作,过两秒才干笑了声。 见她的反应,他忽然间明白了,她所以保持单身,是因为不曾心动……在他出现以前。 “哈哈……”他满意笑开。他现在更确实了,她就是自己寻寻觅觅的“命中注定”……否则她怎么会一直保留身旁的空位,直到他出现? “我会好好待你的,相信我。” “你别想太多,我现在之所以会坐在这里,一半是看在宋伯伯面子。”她狠泼他一桶冷水。 这种话听多了,他微笑,现在已经清楚该怎么解读她言下之意了。 他凉凉地说:“一半看在我爸面子,换句话说,另一半是看我面子喽?” “你再罗嗦,我马上出去。”烦死了!她恼怒地瞪他,他的说词,又让她后悔起来,她干么跟他出来呢?留在办公室叫便当吃不也很好? “好好好。”他终于甘愿拿起叉子。“试试炒蛤蜊,我帮你把壳去掉。” “我自己会弄。”她不想他帮,可他仍旧熟稔地分好一堆蛤蜊肉,全部堆在她盘子上面。 “快吃。”他温柔催促。“你等会儿不是还得上班?” “……谢谢。”看了他一眼,她才不情愿地道谢。 她叉了几块蛤蜊肉进嘴,用胡椒、海盐跟橄榄油调味的新鲜蛤蜊柔软有弹性,一吃就像置身海边,满是悦人的海潮味。 “好吃吗?”他笑看她满意的吃相。 她连连点头,一口接一口的她,完全没空暇说话。 半个多小时过,桌上餐盘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包括服务生后来送上的甜点还有espresso咖啡。 “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她轻拍肚皮微笑。“我下个礼拜找个空带我妈来好了,刚才那道蒜香野菇好好吃,她一定会喜欢。” “我可以当司机。”他朝椅背一躺,悠闲地伸长双腿。 “才不要。”她一扮鬼脸,他企图太明显!分明想来个擒贼先擒王,讨好她妈妈。 他哼了一声,真是,哪有人这么难搞定! “好了,”她拿起手机。“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该回去上班了。多少钱你先付,我回办公室拿给你。” 他没吭声,才不想玩什么各付一半的游戏。 当两人离开餐厅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突然静止不动,眺望起对面马路。 “等一下,先别上车。” “怎么了?”她惊讶转头。 “我看见一件很适合的衣服,跟我来。”他主动牵着她过马路。 “你的手……”她抗议地喊了声,但瞧见一旁摩托车骑士的目光,她马上闭紧嘴巴,实在不宜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拉扯扯。 算了,斑马线才那么一点长,忍一下好了……她瞪着他手嘟囔。 一发现她没挣扎,他开心地笑眯了眼。 原来这就是治她的办法……他暗笑,有礼的她,绝对不会在人前让他难看。 为了多享受一下牵她手的甜蜜,他刻意放慢步伐。 察觉他动机,她狠瞪了他一眼。 他凑脸取笑她,“干么一副想扑上来咬我的表情?” “你明知故问。”她一哼。 结果他开心也没多久,一站上人行道,她立刻把手抽回。 “小气。”他连连哼着,接着走向方才发现的精品店。 原来他看中的是一件软如蝉翼的乳白对襟薄毛衣,前u后v的领口下,有一排细致的珍珠钮扣。最特别的是毛衣里附了件精致辞的白色蕾丝内衣,穿着的时候,背部会露出一截燕尾般的圆弧下摆。虽说剪裁带着男装的利落,但搭上柔软羊毛还有蕾丝,却又让人觉得娇媚。 一见宋里尔,两名店员仿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 好……好帅的男人! 但对于雨初,两人只是瞄了一眼,接着注意力便集中在宋里尔身上。 雨初也习惯了,站在宋里尔身边,就得忍受他人的强烈忽略。 宋里尔实在太耀眼,就像太阳,在他夺目的光晕底下,任何人事物都只有黯然失色的分, 宋里尔一进来立刻说:“橱窗模特儿穿的乳白色毛衣,麻烦脱下来让这位小姐试穿。” 店员呆了五秒才回神,“啊是,我马上脱。” 雨初有些局促,她凑在他身边低声抱怨道:“干么啊?我又没要买衣服。” “但它真的很适合你,相信我的眼光。”他把店员递来的毛衣塞进她手里,“快去试,我帮你拿手机。” 望着他鼓励的笑脸,再一瞄两名店员狐疑的表情,她叹口气,认命地走进更衣室。 遇上这么爱突如其来,突发奇想的男人,她想,自己除了狠心拒绝之外,只剩下跟着团团转这个选项。 一进更衣室,她立刻翻看标价,还好,不算贵,两件一套共三千六,她还消费得起,不过接着想到,钱包在办公室,她闷闷地把衣服穿上,想着如果穿起来真的好看,就只能先跟他借钱结帐了。 真是,他挑什么时间在买衣服!她带点不悦打开更衣室门。 一听见开门声,沙发上等待的宋里尔抬头审视。“好看!” 女店员跟着回头,瞧她俩吃惊的表情,就知他所言不虚。 方才雨初一进更衣室,两名女店员立刻奔到宋里尔跟前,又是倒茶又是送杂志,把他伺候得无微不至。 两人都猜雨初跟他的关系,同时渴望取代雨初站在他身边。 但雨初一从更衣室走出来,两人不太高兴的承认,她其实长得不赖。 只是平凡的ol套装掩去了她的特色……一换上剪裁大小样式适合她的衣裳,她就像丑小鸭变天鹅,瞬间闪亮了起来。 雨初对着镜子审视,她不得不承认,宋里尔真的很懂她,这件毛衣几乎是她个性的翻版……利落,娇媚与可爱集于一身。 “好美。”他鉴赏珍宝似地绕着她转了圈。“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 “不用再灌我迷汤,我懂你意思。”她侧头望着店员说。“我买了,多少钱?” 店员不情不愿地敲着计算机。宋里尔的眼神让她们俩明白一切,眼前这个帅到吓死人的大帅哥喜欢他身边的套装女。“定价三千六,八折二八八零,请问小姐付现刷卡?” 不管雨初说话,宋里尔把信用卡掏出来,“再多看一双鞋子好不好?”他在她耳边低问。“配你的上衣。” “我没打算花那么多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又立刻接话;“不准说要送我。” “好,我不说。”他懒得跟她辫,反正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收她还的钱就是。“只是有一双鞋子很搭你衣服,不试可惜。” “先生是说这双鞋吧?”店员取下一双黑底白框的masin高跟鞋。“这双尺寸是37,小姐平常穿几码?” “37。” 店员弯身放下鞋子。“小姐试试。” 雨初只得脱下平凡但好穿的黑色包鞋。 一穿上,她就知道,超级适合自己,连身镜里的倒影,如此光彩照人,果真应了那句话,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宋里尔问也不问价钱。“一起结帐。” “等一下啦。”雨初看了标价一眼,又是三千六百块。 勤俭成性的她,除非换季的拍卖,否则很少拿出五千块置装……她思考着,又多看了镜子一眼。 说真话,这上衣跟鞋子真的很适合自己。 买下吧。她心一横,想想也半年多没购物了。 “我先去换衣服……” “不用吧。”正在签名的他抬头。“直接穿去上班不是很好?” 她眼睛转了圈,压低声音反问;“你确定要我穿这样去见其他男人?” 他想起来了,她昨晚说过今天晚上有饭局。一想到其他男人会用什么眼神看她,他立刻改口说;“马上去换!”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偷笑。“可是我突然觉得……我还是穿着去上班好了。”边说,她边把穿来的外套跟衬衫放进店员递来的纸袋里。 “袁雨初!”他恼怒地喊。 “走了走了。”她勾住他胳膊推门离开。 瞪着她微笑的侧脸,他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不要以为勾我手臂就能搪塞过去。”过马路时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肩膀高度的她。“晚上饭局的时候不准这么的打扮,还有,也不准给其他男人你的联络电话!” 有没有这么爱吃醋啊?她斜眼睨他。“衣服明明是你挑的,现在又不准我穿出门,买它们干么?” “谁教你那么漂亮。”他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加上我又不在,你哪抵得了那群苍蝇蚂蚁。” “够了,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吐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香国色,他之所以紧张,一半是因为他情人眼里出西施。“好啦,我答应你,晚上我会把衣服换掉。” 她所以这么决定,也不单是因为他要求。她本就不习惯高调,再加上今晚的约会者,其中的执行副里对她印象很好,曾经约了她几次。 她不想节外生枝。 见她退让,他再下一城。“吃完饭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不可能。”她停步看着他说;“我到现在还是觉得我跟你不适合,你不要把我逼得太紧。” 他闭着眼深吸气,怀疑老天爷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去太游戏人间,伤了太多女人的心,才会派她过来折磨惩罚他? “好,我不逼你。这样总可以吧,等你饭局结束回到家,传个简讯跟我报平安?”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答应了。 总算,他开门让她上车,坐定位时,他望着她抱怨地说;“你知道吗?看着你的时候,有时我还真分不清到底是想掐死你,还是要扑过去亲你?” “如果你说你喜欢我不是在说谎。”她灿然一笑,“我猜,你会挑后面那一个。” 还真被她给说对了! 可恶!他没好气地踩下油门,把车开走。 第五章 晚上的饭局近九点才告终结,雨初婉拒与会公司执行副理的接送,一个人搭公车返回位文德路上的家。 袁妈还没睡,还在客厅看着重播剧“包青天”,一听见开门声,立刻抬头招呼。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我想喝绿茶。”她把精品店纸袋还有皮包往椅子上搁,随意聊起。“妈,我中午吃了一家超好吃的西班牙菜餐厅,有一道蒜香野菇好好吃,下礼拜我带你去吃?” “好。”袁妈冲了杯绿茶过来,突然想起。“妈今早听楼上的林太太说,昨晚上你被一辆很漂亮的休旅车送回来?” 林太太眼睛还真利——她慢慢啜了几口,才抬头回话。“想太多,他只是宋伯伯的儿子。我说过了,宋伯伯拜托我帮忙劝他儿子回去接掌他公司。” “克莱的儿子,我记得叫什么尔了——”袁妈说。 “宋里尔。”她说。 “对对对,里尔,妈以前见过照片,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老妈问。 妈真是的。她心里嘀咕,不记得人家名字,却记得人家长相。“很帅,简直就像外国模特儿一样。” “既然是他,怎么没请他上来坐坐?他人都过来了。” “太晚了。”她搁下喝完的马克杯。“好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还有明天早上早餐少弄一点,我今天吃太多了。” “好,你快去休息,妈把包青天看完就去睡。”袁妈挥挥手,注意力又重回电视机上。 “妈晚安。”她凑近亲了一口。 “晚安。” 一转进自己房间,雨初立刻拿出手机,传了封短短的讯息—— 我回到家了。 感觉才眨个眼,手机就响了。 她一看来电者,是他。 “这么晚还没睡?” “怎么睡得着。”他手机那头说着。“我一整个晚上在等你的简讯——你也真狠,真的等到回家才跟我联络!” “你以为我会心软让你来接?”她对着手机轻笑。 “可恶!”他恼怒啐道。 “好啦,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也要洗。”手机里传来他撒娇的声音。 “谁理你。”坚决地,她结束通话。接着把手机往床头柜上一搁,拿起睡衣走进浴室。 本以为他会立刻打来纠缠,没想到他还挺识趣,半个小时后才又拨给她。 窝在舒服的床上,她对着手机轻轻“喂”了一声。 “我算得很准吧。”他在手机那头笑着。 “是,跟算命仙一样准。”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干么又打过来?” “想你。”手机传来棉被与床微微的挤压声,大概是他翻了个身。“你敢说你一整个晚上都没想起我?” “当然敢。”她才不让他好过哩。 “可恶,真想扑过去咬你!”他恨恨嘟囔。 “我才不信你咬的下去——”她笑着揭穿他。“嗳,我突然想到,你这个现役赛车手,怎么都不需要练车?” “怎么没有。”他回话。“我十四号一早要飞日本,十八号有场赛事——” 是呦!她坐起身。“什么时候回来?” “当天比完就回来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到日本帮我加油?” “我怎么有空去!”她拿出行事历,闷闷地在14、15、16、17、18日上头标上红圈,写下“宋里尔出国比赛”。 她手指头轻敲着本子,一边思索自己的情绪,她到底在闷什么?赛车是他的工作,她很清楚不是?可盘旋在心头的郁郁,就是挥之不去。 “嗳,你比赛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担心我就跟我一道飞日本,我帮你请假,机票食宿我负责。” 说到机票——“你中午干么溜那么快,我才要你等一下,我上楼拿钱,你车子就开走了!” “欠着欠着,反正你又不会跑掉。”他不以为意。“怎么样,星期日跟我飞日本?” “不可能。”她叹气。“我手边还有四、五样工作等着要收尾,走不掉。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不然我帮你订十六号晚上的机票,十八号星期日,我们可以搭同一班飞机回来?” 她表情有些松动。十六号是星期五,应该不成问题,但是她想到这样一来,几乎等于同意他的追求—— 不行。她轻叹一声。“这提议很吸引人,但我还是不能答应。” 手机那头沉默了半晌。 “你真是我见过最难讨好的女人。”他说这话的口气,除了抱怨之外,更夹带了许许多多的宠溺。 她哼了一声。“抱歉喔,我就是这么死板,不讨人欢心,麻烦你快点反悔。” 他在手机那头低笑。“才不。好了,飞日本的事先搁到一旁,我们来聊其他的。” “先生,你忘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她没好气。 “但我还想跟你说话,而且你又不准我白天去接你上班。”他声音好委屈。 这人!也太粘人了。她皱下了眉头。“明天晚上不是就可以见面了?” “问题是我现在就想见你——” 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兮兮——她哑然失笑。 “我很好奇,对你以前的女友,你也这样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才不会。”他恼恨的说道:“从小到大,都是对方打电话要我多跟她们见面,哪像你,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拼命把我往外推。” “还感激涕零咧,你以为你谁啊?皇帝?”她失笑。 “我是你注定要爱上的男人。”他毫不害羞地答。 “呿。”她啐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哈欠。“——对不起。” “累了?”他声音好温柔。 “嗯。”她说。“甘愿结束通话,让我睡觉了吗?” “不甘愿,可是也舍不得你熬夜。”他顿了下。“这样好不好?你把你手机搁你枕头边,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用回应我。” “干么这样,嫌钱太多?”她一翻白眼。 “只是想多陪你一会儿,把手机开着就好,你睡你的。” “我真的要放了喔。”说完,她真的放下手机,拉好棉被躺下。 虽然隔着距离,还是隐约听得见他呢呢喃喃的声音。 真搞不懂,他怎么会这么执着。叹口气,她勉强自己入睡,但五分钟后,她放弃地张开眼。 这样她哪睡得着? 她把耳朵贴近手机,老爷,他竟然在手机那头唱歌! “…teatnightwhenalltheworldissleeping.idstayupsndthinkofyou……andidwishonastar,thatsomewhereyouarethinkingofmetoo……” 那是首她不曾听过的歌曲,但大概听得出歌词意思。 低沉悦耳的嗓音,完全倾注了对她的思念。 这家伙,耍这么多花招在动摇她——她叹息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她无奈地想,不知道自己理智还能发挥多少效用。每一天,每跟他多接触一次,她都可以感觉自己的心,正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 不应该对他动心的——这点她比谁都还清楚,可是她也知道,要彻底忽略他有多难。 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在乎一个人,单单看着他,听着他声音,自己就觉得幸福洋溢。 “真是的……”她闭起的眼睑下滚出两行泪珠。“我明明都已经下定决心了,离开东晨以后,既要专心经营er’,你干么突然冒出来?” 她实在好难想象,一个知名企业接班人身边站着一名小咖啡馆店员的画面——不觉得太跳tone吗?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清楚知道,两人的世界,真的差太多了。 “宋里尔,你这个讨厌鬼。”她翻了个身,躲进棉被里嘤嘤啜泣。 浑然不知自己挨了骂的宋里尔,仍在手机里深情地唱着——“cuzimdreamingofyoutonight……tilltomorrow……”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不得不搭机飞往日本参赛的那一早,每一天,宋里尔都会设法跟雨初见上一面。 可十四号当天,她一早就有非开不可的会,所以只能坐在办公室里,用手机跟他简单聊几句。 “忘了跟你说,我寄了个小礼物给你,大概下午你就收得到了。” “你寄什么?”她扬起眉毛。 “ipodtouch。” 她听了一叹。“不是跟你说不要老送我礼物——” “你先听我解释,”他在手机那头说:“我送这礼物是有道理的。这几天我不在你身边,又没办法常打电话给你,怕你想我,所以我找了一些喜欢的歌,放在ipod,你想我的时候可以听。” 她望着窗子皱了皱鼻子。“臭美,你不在台湾,我乐得清静,谁会费功夫想你?” “真的是这样?”他早看穿了她的口是心非。 经几天相处,他现在弄明白了,要是她不喜欢他,她根本不会跟他说话,也不会浪费时间力气反驳——拒绝联系不就好了。 而她自己也很清楚,在他面前,她整个人就像玻璃一样透明。 他只消一看就明了。 “好啦,你旅途小心,比赛也要小心。祝你旗开得胜。” 他反问:“如果我得了第一名。你要给我什么奖品?”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请你吃一顿大餐?” “谁要那东西。”他哼。“我要一个深吻。” “不可能。”她答得飞快,而脸,早就羞红了。 两人最后一次接吻是在‘lille’休息室,之后他一直保持绅士风度,强忍着不出手。 而她也看得出来,他多讨厌‘忍耐’这件事。 但为了证明他是珍惜、珍视她的,他只好强抑着冲动等待。 该给他这么“丰厚”的奖品吗?她鞋尖轻蹭着地板,心里犹豫不决。 “没一口拒绝,表示你在考虑。”他呵呵低笑。“我明白了,我会尽全力拿回冠军奖杯,你安心等我凯旋归来吧!” 谁理你!她拿开手机冲着它一吐舌头,不过一听见他说搭机时间到了,她马上不舍了起来。 她突然有股冲动,想丢下工作,毅然决然奔到他身旁,只是她用理智克制住了。 “嗳,我讲真的,有没有拿到第一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全,你绝绝对对不可以有任何损伤,明白吗?” “我明白。”他回话的声音好温柔。“我会记得你的叮咛,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回来。” 她轻轻点头。“你去搭机吧,星期天见。” “我爱你,星期天见。”说完,他附赠了一个响吻。 两人结束通话。 无比甜蜜的,她抓着默无声息的手机贴在胸前。放佛这样,就能离他再近一点—— “怎么办?”她望着窗子上的倒影喃喃自语。“电话才刚挂上,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得再熬四天——她忍不住叹。 “就跟你说不要太接近他的吧。”她瞪着窗里的倒影抱怨。透着蓝天,倒影显得朦胧暗淡,就跟她心情一样。 宋里尔一走,好似也带走她生命里的阳光一般,胸口都郁闷了起来。 “stop!”她阻止自己继续伤春悲秋,又不是再也看不见他了。连这一点时间也熬不过,还有什么资格跟家人谈以后? 只是……她突然想到——他们真的有以后? 不想了!她用力甩开脑中愁绪,逼自己开始处理桌上的卷宗。 工作加忙碌向来很有麻醉效果,等到雨初有空察看手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 “袁副理,”小助理敲门。“有你的宅急便。” “谢谢。”她划开包装纸盒,拿出长型细巧的ipodtouch。这是她头一回接触‘苹果’的产品,很新鲜的左右翻看。 然后她在背后盖上看见一行英文字—— iapletenowthativefoundyou——lille(我变得完整,因为我找到了你。) “傻瓜。”她甜蜜地嗔了句,照着说明书摸索了一会儿,ipodtouch终于有了声音。 他下载的第一首歌,就是他曾经在‘lille’唱过的‘iknowilovedyou’。 听着音乐,她望着电脑荧幕想得出神。 他真的这样想的吗?遇到她之后,他变得完整了? 她扪心想着,自己呢?有因为遇上他,而觉得自己变得更加完整吗? 她并不是那么确定。 她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她只知道这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跟他斗嘴,喜欢他许许多多天马行空,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有喜欢他看她的眼神,喜欢他用宠溺的手势摸着自己头发,喜欢—— 老天!她吓了一跳。仔细想过之后她才发现,这根本就是爱上他了嘛! 亏她还一直不断抵抗,催眠自己只是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心动,不是真的陷进了爱里——这会儿再也没法瞒骗自己。 不管理智再怎么抗拒,她的心,早就是他的了。 “完蛋了。”她抱头呻吟,无法想象两人能共创什么样的未来。 他对她的着迷能持续多久?一个月还三个月?有可能一辈子吗?万一不是,等他着迷退去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听着savagegarden晴朗的歌声,她兀自沈思。 突然,他刻在ipodtouch背板上的那行字从她耳边跳了出来。 iapletenowthativefoundyou——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臭宋里尔。”她捂着脸骂道。“都是你!没事对我这么好干么——”害她都离不开他了! 真的,她没打算爱上他的。 而她也明白,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傍晚六点左右,雨初收拾着桌子准备关电脑回家,突然想起一个语音提示——youvegotmail。 点进信箱,一见标题,她开心的笑了。 里尔把他在日本练习还有赛事的行程表寄来给她。他之前提过,赛前练习时间很长,因为轮胎极贵,单一颗就要日币九万,所以选手们总是会尽力使用到轮胎抓地力快消失前一刻,才会罢手休息。 仔细一看行程表,还真的是这样。 早上八点集合,中午休息一小时,接着又练习到下午五点半。他在邮件上写,日本人喜欢下班约到餐厅喝一杯,虽然他不喝,但基于礼貌,他一定得到。 ……所以打电话给你的时间会减少。他信上写着,又问起她礼物收到了吗? 她点下回复键,手指头轻快移动着。 礼物收到了,谢谢你。我刚看了行程表,练习时间真的很长,辛苦你了。记得有时间就多休息,别累坏了。有事找我,不一定要打电话,太忙的话,写写mail或传简讯也可以,我会回的。 写到这儿,她迟疑了一下,才又补了三个字。 我想你。 不让自己有时间多考虑,她果断地按下寄出键。 她望着荧幕吐了口气。她心想,等会儿他要是收到邮件,应该会开心到跳起来吧?! “好了。”她吁口气,移动滑鼠关机。荧幕暗下的同时,她也拎着公事包踏出办公室。 回家吧! 因为一整天忙着练习还有应酬,等宋里尔回到宿舍,已经超过深夜十二点。 趁洗完澡空档,他连上网络收邮件。见雨初回信,当然先点开她的邮件细读。 一见她信上写了什么,他开心握拳连喊了几声:“yes!” 现在几点了?他一瞄电脑上的时间。可恶,快一点了。他知道她的作息,虽说日本比台湾快一个小时,但这个时间,她一定上床睡觉了。 真想听听她声音。 他握着手机在房里绕了两圈,竭力克制想拨电话给她的冲动。想想她明天还得上班,工作又那么忙,而且又睡了—— 理智还是敌不过情感。 他坐在床沿对自己说,响三声就好,若她没接。就放弃改写mail。 拨出电话,他耐着性子等了两秒,第一声、第二声、第三—— “里尔?”手机那头传来她困倦的声音。 他笑了,心里的满足,比得了冠军奖杯还要开心。 “吵醒你了?”他抱歉道。 “没关系,我今天回来得比较早,有多睡了一会儿……”手机那头传来棉被的悉索声。“你在哪里,饭店还是?” “车队的宿舍,规模跟饭店差不多,只是没那么豪华。”他顿了一下又说:“我收到你的信了,看见你信里那三个字,我好开心。” 她在手机那头低低笑着。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他感觉得出来,她在害羞。 “我也想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思念一个人。以往练习还是比赛的时候,我脑子里向来容不下其他。” 她提醒。“你在场上的时候,还是少想我一点好,危险。” “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尤其现在又有了你……”他忽然想起。“听了我放在ipod的歌了?” “只听了两首——”她老实承认。“本想在搭公车的时候听,可因为还不习惯,车快到站了我才想起来。” “没关系。”他可以想像她记起时的懊恼神情。“现在里面歌还不少,等我十八号回去,我再多找一些歌放进去。” “嗯。”她乖顺地回应。 突然之间,两人都没再开口。不是无话可说,而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有三天。”她叹了一声。光这四个字,已足够证明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她终也尝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心里又甜又酸,多想马上冲到机场,搭第一班飞机飞回她身边。 他对着手机深情地说:“雨初,我喜欢你。” 这一回她没再嘲讽他,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这样就够了。他想。她这声“嗯”,仿佛注入一剂强心针,让他精神百倍了起来。 “好了,我甘愿了,剩下的事,我明天再偷空写信给你,你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她说。 “亲一个。”抛出一记响吻,他心满意足地结束通话,仰身倒在床上。 真的累坏了,只见他躺下不到五分钟,也已进入深沉的睡眠。 第六章 时间就象是一只慢爬的乌龟,深刻而磨人的流逝。不管身处什么地方,每隔一、两个小时,雨初总会打开手机看一看时间,看看他传来的简讯,思念那张挚爱的脸。 好不容易,又过了两天。十七号星期六,雨初带着妈妈到esquinica”尝鲜。母女俩刚把甜点提拉米苏吃完,她手机突然大响。 是没见过的手机号码。 谁啊?她一脸狐疑地按下通话键。 “你好,我是袁雨初。” 对方说话。“我是汪觐。” “总经理!”她吓一大跳,正襟危坐了起来。“您怎么会突然——是不是我负责的案子有了什么问题?” 也难怪她这么怀疑。进东晨这么久,她跟汪觐说话的次数,五根手指还用不完,今天他竟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跟公事无关。”汪觐在手机那头深吸口气。“我刚接到董事长电话,觉得有必要通知你——里尔出事了。” 我没听错吧?她惊呆地望着吃一半的提拉米苏,方才吃进去的美食,突然间象海浪般在她肚子里翻搅了起来。老天!不会吧?! “他怎么了?他出了什么事?” “在练习的时候,一辆原本应该让道的慢圈车打滑接上他车尾,人已经送到医院,目前状况还不清楚——” 里尔车祸!她震惊到连回话的能力也没了,豆大的眼泪不断地从她瞠大的眸子里落下。 一阵寒冷沁入骨髓,她仿佛又重回到那一年,就在午休之后,从老师口中得知爸爸车祸送医院不治—— 不!不要!她不希望三天前那一面,就是他们俩的最后一面! 她失了魂的反应吓坏了一旁的袁妈。 “怎么回事?你在跟谁讲电话?”袁妈问。 “里尔出事了……”她眼睛一眨,痛哭出声。 “好好好,你冷静一点——”袁妈搂着她肩抚慰。“你先问清楚状况,看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 妈一说,她才猛然回神。“现在呢?宋伯——我是说董事长——打算怎么办?” “董事长打算亲自到日本探亲,已经订好机票,两点半的飞机。”汪觐顿了下又说:“你要不要一块儿去,要去我就帮你联络董事长?” “要!”她毫不考虑。“我现在马上回家收拾行李,麻烦你通知董事长,请他帮我订一张机票。” 汪觐回答:“没问题,我等会儿再跟你联络航班。” “谢谢总经理。”结束通话,她转头望着妈说:“妈,我要跟宋伯伯一块儿去日本看里尔。” “我听见了。”袁妈拍拍她手,体贴的不多问。虽然只听了一半的对话,但袁妈已然明了,女儿谈恋爱了,而且对象还是老友的儿子。“快去结帐,不是还要赶到机场去?” “谢谢妈。”她说完,立刻抓起帐单往柜台奔去。 四十分钟后,雨初拉着一个小行李箱奔进松山机场,宋里尔父亲——宁克莱已先抵达,一见她来,马上从位子上站起。 同行还有略长雨初三岁,精通日文的特助andy。 “袁副理,这是你的机票,到日本要住的饭店还有回程机票已经全部预定好了,你不用担心。”andy说。 “谢谢特助,谢谢董事长。”她诚挚地道谢。知道要不是他们俩的帮助,自己肯定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好这么多事。 宋克莱拍拍她的手。“andy不是外人,不用那么见外,喊我宋伯伯喊他andy哥就好。” 她点点头,问起最关心的事。“日本有没有传来消息?知不知道里尔伤势怎么样?” 来机场的路上她不断想着里尔说过的话——没有现在,何有未来? 先前她一直没办法认可这个说法,至少在感情上,她是一个裹足不前的懦夫,就因为害怕将来会被抛弃,所以她连此刻当下的幸福,也不敢正视。 她以为这样,就叫安全。 但她真的那么想要安全? 就在接获他车祸消息的瞬间,她才猛地发现自己做错了。她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在思考未来,却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人生无常,或许眨个眼生命主消逝了,就象爸爸还有里尔的车祸,没有能够预料心爱的人能够在世上话多久,如果里尔真的发生什么不测,她哀伤不已地想,那么他跟她的回忆,就只有这十几天的相处,还有休息室里的那个吻。 她一想到自己的手,自己的嘴,极可能再也碰触不到深爱的男人,她就恨自己恨得不得了!她是笨蛋,竟为无所谓的自尊与安全感,一次次将心爱男人往外推。 我知道错了—— 当时她在车上不断对所有想得出来的神只祈求,求求祂不要如此残忍,不要把里尔带离开她身边—— 见雨初焦急的模样,宋克莱慢慢、仔细地回答:“目前检查报告还没出来,不过车队经理说他手脚四肢没有外伤,意识也还算清醒,我想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听见最后一句,她高悬的心才稍微地放下了下来,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滚落。 “太好了——”她多怕她飞到日本去的时候,看见的,不再是里尔神采飞扬的模样。 “好了好了,别哭。”宋克莱掏出手帕帮她擦脸。“瞧你眼睛肿的。” 一旁的andy没说话,静静等到雨初收拾好情绪,这才小声提醒。“登机时间快到了。” 宋克莱点头,拍拍雨初肩膀。“来吧,我们先出关,其他事机上再聊——” 宋里尔目前身处的铃鹿赛道位在日本三重县,从机场到赛道,中间还得转搭近铁特急跟计程车,等三人来到医院,早已经过了会客时间。 虽然见不到宋里尔本人,但车队经理带来好消息——经医生检查,里尔没什么大碍,只是头部跟腰部肌肉拉伤,几天就没事了。 里尔没事。 一听andy说完,雨初紧崩了六、七个小时的神经瞬间放松,忍不住大哭。 宋克莱疼惜地抱着她拍抚。打从接到汪觐电话,说雨初也要同行时,他心里就有底了。尤其后来在机场看见她神色慌张的跑来,他更明白她对儿子用情多深。 说真的,开始会拜托她说服里尔,他是别有居心——接到汪觐来电,说雨初会一块儿到日本,他不知有多开心,不过一想到笨儿子发生车祸,心情又倏地沉下。 宋克莱叹息,提醒儿子多少次了,想玩赛车,就要有能力不发生任意外。当初要不是看在儿子一直非常谨慎不心,他也不会勉为其难同意儿子投入赛车运动。 眼下,虽然他很清楚车祸责任不在儿子身上,也绝非不担心,不心疼儿子,但就是不值得雨初伤心难过的模样。 尤其这几个小时,对她而言,肯定就象在地狱晃了一圈般煎熬。 宋克莱一边拍着雨初肩膀边想,明儿个见到里尔,肯定要好好骂他几句! andy和车队经理道完谢后,走回宋克莱中雨初身边。“董事长,既然确定见不到里尔,不如我们先回饭店?计程车还在外边等着。” “来吧,”宋克莱轻拍雨初肩膀。“我们回饭店休息。” 宋克莱亲自帮她开车门。 andy雇了两辆计程车,宋克莱跟雨初坐一辆,andy自己坐一辆。 心头大石卸下,雨初总算回复常态。“对不起宋伯伯,我一路上表现都很失态。” “怎么能怪你?”宋克莱微笑。刚要飞机上一直想问,又觉得气氛不对不好开口的问题,现在总算能问个清楚。“你跟里尔,多久以前开始的?” 她蓦地红了脸颊。“严格说来,我们还没真的‘在一起’。” “可是我看你——”宋克莱惊讶。 她一脸尴尬。“因为我不够有自信,也考虑得太多,所以在他出国当天,我都还在抗拒当他的女朋友。” 宋克莱听懂了。 “里尔的外貌,给你很大压力是吧?” “对啊。”她嘟嘴娇嗔着。“都怪宋伯伯,自己帅就算了,还把他生得这么好看!” 宋克莱被她的抱怨逗笑。 “说真的,”他揩去眼角的眼泪。“里尔个性象我,虽然看起来花心,但一找到真正中意的对象,却会比任何人都还要专情。你看对钢琴,对他那家pub还有赛车的执着就知道了。” “就象宋伯伯对宋伯母一样?”她脑中浮现里尔母亲微笑的脸庞。 因为丈夫的缘故,里尔母亲——高洁跟袁家人极亲。她身体还好的时候,最喜欢挽着丈夫的手臂到er”喝咖啡吃蛋糕,即使自家旗下就有相当知名的连锁咖啡馆。 看着宋伯伯宋伯母鹣鲽情深的模样——雨初小时候一直很好奇,轮廓深邃神似詹姆士·邦德的宋伯伯,怎么会娶象宋伯母这样,外貌不是那么出色的女人当妻子? 但不可讳言,里尔母亲给人的感觉相当舒服,虽然她嫁了一个有钱丈夫,却丝毫没有贵妇人架子。 这个疑惑直到今天才有解答。 “对。”宋克莱率直地答:“在遇上你伯母以前,我自己承认,我女友的数目绝对不会输给里尔,但在她们身上,我就是觉得少了一点什么。跟她们长得漂不漂亮、家里有不有钱没关系,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空缺感。” 她想起里尔刻在ipod背盖上的句子——iamaompletenowthati’vefoundyou。 “伯母的出现,填满了您心里的空缺?” “就是那样。”宋克莱点头。“开始我也觉得奇怪,世上比她更漂亮、更出色、更有能力的女人那么多,为什么我非她不可?” 她眨了眨眼睛。“想出答案了吗?” “我也不知道叫不叫答案。”宋克莱移动目光,定在雨初身后的车窗上,幽幽说道:“我只是发现,只在她身边,我才能毫无顾忌展现我所有的面貌。我很清楚知道,只有她,不管我今天变成什么样子,是飞黄腾达还是一败涂地,只有她会初衷不改地爱着我。” “您一定很想念伯母。”望着宋伯伯闪着泪意的眸子,换她反过来轻拍他肩膀。 “想,没有一天不想——你看。”宋克莱掏出皮夹,打开,就是妻子高洁的照片。“我一直随身带着。看着她的照片,我就会感叹,当年怎么会那么傻,只顾着拼命工作,却忘了多找时间陪她,明明她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呐。” 雨初抱住宋伯伯。宋伯伯现下的懊悔她再清楚不过。很多事都是发生之后,人们才会猛地发现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宋伯伯与宋伯母是来不及了,她想,但自己跟里尔,才正要开始。 “你瞧瞧我,”宋克莱按了按眼角,表情有些羞涩。“明明是要问你跟里尔的事,自己却突然感伤了起来。” “是我提起的嘛。”雨初微笑。“我一直很好奇您跟伯母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慢点告诉你。”宋克莱朝前看了一眼。虽说日籍司机听不懂他俩对话,却看得到他掉眼泪。男儿泪不轻弹,尤其是在别的男人面前。“先聊你们的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我决定放胆一试——”她坚毅地说,“虽然我不觉得我跟里尔的结局,会象您跟伯母一样,我还是要试,哪怕几个月以后里尔突然间不爱我了。” 宋克莱沉默了。关于感情,连他这个做爸的,也没办法帮忙保证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唤了声:“小初——” “您不用担心我。”她知道宋伯伯在想什么,他很疼她,一直以来,他就象她另一个爸爸一样。“里尔是个好人,这点我很有信心,就算将来我跟他没办法在一起,也会好聚好散,绝对不会出现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 “我最怕你难过。”宋克莱轻拍她手。“我一直觉得你个性跟里尔他妈很象,我受不了看你掉眼泪。” “不然我改跟宋伯伯在一起好了。”她开着玩笑。 宋克莱轻弹她额头。“臭丫头,竟然吃起宋伯伯的豆腐!” “谁叫宋伯伯这么疼我又这么帅。”她灌着迷汤。“我说真的,跟里尔的事,宋伯伯放心交给我们自己处理。我保证,不管我跟里尔将来怎样,您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宋伯伯,其他事我不敢确定,唯独这件事可以。” 宋克莱叹息,她都这么说了。“好,宋伯伯答应你,不插手。” “谢谢宋伯伯。”她嫣然一笑。 就在此时,计程车停下,两人转头,饭店到了。 三人各自在柜台领了卡片钥匙,宋克莱不忘提醒。“记得打电话跟你妈妈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我知道。”雨初挥手。“宋伯伯,andy,晚安。” 翌日七点,宋克莱、雨初还有andy一块儿在饭店餐厅吃早餐。andy昨晚问过,医院柜台表示八点以后可以探视病人。 只是赶到医院,才发现里尔已经办好出院,据说还是上场比赛。 三人马不停蹄赶到赛车场,车队经理再度出来解释。 “里尔坚持要出赛。” “他在搞什么鬼!”一听andy转述,宋克莱难得大怒。“医生不是交代要他好好休息?” andy回答:“经理说是里尔再三保证没问题,车队才答应的。” “我不允许!”宋克莱望着andy吼道:“你帮我翻译,要他们马上、立刻把里尔抓出来!” andy对车队经理叽哩咕噜说了一串日语,车队经理用力摇头。 “经理说来不及了。”andy翻译。“他说这个时间,里尔已经在车里面,不到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 “荒谬!岂有此理!”宋克莱气急败坏。 “您先别生气。”雨初轻扯宋克莱衣袖。“我想里尔会这么决定,应该有他的用意,我们再忍一忍,要骂,也等他比赛完以后。” “不是我要生气。”宋克莱痛心疾首。“你想一想,昨天他人好好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安全回来,现在脖子跟腰都拉伤了——” 宋克莱还在说着,轰然的引擎声突然响起,那震耳的声量还有骤升的压力,让雨初忍不住捂住耳朵。 心脏在胸口怦怦狂跳,她震撼地想——这就是f3赛车? “&$@%&@……”车队经理不知吼了句什么。 andy翻译。“他要我们到里面看比赛。” “宋伯伯,我想看。”雨初一颗心早飞到场上。“我想亲眼瞧瞧里尔如此醉心投入的赛车运动,到底是什么——” “带路。”宋克莱望着车队经理说。 约莫五分钟,三人被领进车队维修站,一大群工作人员正望着实况转播的电视荧幕高声呐喊,气氛亢奋紧崩。 突然荧幕上出现里尔驾驶的六号赛车,他气势十足地驶过第一弯道,一见他超越前面车辆挤进前三,工作人员无不开心地击掌大喊:“yes!” 瞧见大家兴奋的表情,雨初觉得自己好象知道里尔坚持下场的原因——这么多工作人员为了他聚在这里,如此信任期待他会带领着他们走上领奖舞台,他不能让他们失望。 只是——她想到他的伤,以这么猛烈的速度在场上奔驰,真的没问题吗? 仿佛听见她的疑惑,跟他们一块儿仰头注视荧幕的车队经理突然说话,andy马上翻译—— “他说今天这场比赛对里尔来说非常重要,他目前积分排名第一,但如果今天缺赛,就一定会掉落到第四或第五……” 雨初沉默地听着,眼睛始终示曾离开电视荧幕——此刻荧幕上出现里尔顺畅地滑过第一个发夹弯,喇叭传出观众们的惊呼声。 播报员声音同时响起,“驾驶红白相间,戴黑色安全贴帽的六号选手里尔,昨天才刚在赛道上出了车祸,一辆慢圈车闪避不及,撞上他车尾。大家本来以为他今天一定会缺赛,可是看他在场上俐落的表现,大概昨天下午的撞车没有造成影响——” 听完andy的翻译,宋克莱忍不住啐道:“笨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这么快的车速撞上身体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雨初转头看着andy。“你帮我问问经理,早上里尔状况如何?他身体真的不会痛吗?” 听了andy翻译,车队经理深深看了雨初一眼,过了三秒才开口。 “他问你是里尔的女朋友吗?”andy说。 “yes。”她望着车队经理点头。 andy再翻译,“里尔跟经理说,他已经答应他的胜利女神,要把冠军奖杯献给她。” 雨初看了车队经理一眼,又转头望着荧幕,突然之间,泪水模糊她视线。 宋里尔你这个大笨蛋!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感动还是生气,也不晓得等会儿比赛结束,自己会奔过去亲吻他还是先给他一拳。 她心里混杂了太多的情绪,对他轻忽身体状况坚持出赛的举动,她是既心疼又生气,也极度折服,瞧出现在荧幕上的画面,在通过第五弯道之后,里尔开的第六号车开始逼近他前面的十四号车,播报员在喇叭里边紧张地喊着“可能吗?”、“可以吗”、“他办得到吗”,接着众人一声大喊—— “过去了!” 雨初眼泪再度落下。 她在他毅然决然的抢攻中看见他的绝对与坚持,他没因为身体上的不舒服,就纵容自己放弃夺冠的可能——他下定决心要得到这场比赛的冠军,并且全力以赴。 “有可能喔。”车队经理在旁边分析,andy帮忙翻译。“里尔跟第一名的选手速度上只差了两秒,但比赛还有十三圈,只要每一圈都拉近一点,然后保持清醒,或许今天的冠军——” “冠军一定是他的。”雨初含着眼泪跟笑意打断andy的翻译。她转头望着宋克莱微笑。“因为他的胜利女神在这儿。” “没错,冠军是我们的。”宋克莱紧紧一握雨初的手,带着同样的信任仰望着电视荧幕。 就在比赛进入最后三圈,一直穷追不舍的里尔再度进攻。这回不仅仅是播报员,连场上的观众也跟着起立呐喊,维修站里所有人都开始尖叫,包括雨初、宋克莱还有andy—— “冲过去了!他冲过去了!” 一见红白相间的六号车冲过三号车身,取得第一名位置,大家抱成一团又跳又叫。 雨初对一次觉得如此骄傲跟感动,老天,这就是她所爱的男人! 她跟着工作人员部到赛道入口,胜券在握,所有人等着迎接冠军的到来——前头终点黑白格旗幡高举,挥下的瞬间,大伙儿都疯了! “lille、lille、lille、lille……” 车还没驶近,工作人员已同时喊起里尔的英文名。一等车子停妥,所有人冲向前帮忙打开车门还有拿安全帽,穿着红白赛车服,喘气不已的里尔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壶,黝黑的脸庞满是冷汗。 “我还好——我父亲呢?”他用日语问。 他还不知道雨初已在日本的事,只是今早听车队经理提起他台湾的家人已在昨晚赶到。 工作人员指向维修站内部,他转过身,忽地在人群中看见雨初的脸庞。 老天!他吃心惊喊道:“雨初!” “里尔。” 众人让开一条通道,两人在众目睽睽下抱在一起。 “老天,你跟我爸一起来的?”他开心又心疼地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通知你,你一定很担心吧?” 雨初抽抽噎噎地摇头。她太开心,太感动,也太爱他了。能见他完好如初,再被他拥进怀里,她觉得其他事情都不重要了。 “别哭,别哭。”他怜爱地吮去她珠泪,揉蹭着她脸颊、耳朵,完全忘了身旁还有二、三十双眼睛盯着他们,直到他爸走过来喊了他一声,他才猛地回神。 雨初也是,待回过神发现大伙儿的眼神,羞得再也不敢把头抬起。 “好了,都回岗位上去。”车队经理用着日语大声吆喝。“还有里尔,不管身体再痛,你也要给我撑到颁完奖之后。” “我没问题。”他用日语回话,同时一搂怀中的雨初,大大咧嘴笑。“因为有我的胜利女神在身边,对不对?” 经andy翻译,雨初才知道他说了什么——他等于当众宣告两人的关系。 望着他挑起的眉毛,雨初大力挽住他手,在他脸颊上一亲。 “你不抗议?”他惊讶地看着她,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我的英雄。” 老天!她终于承认她爱他了!他开心地抱起她转了一圈,不过马上,拉伤的颈椎跟腰际立刻提出抗议。 “喔喔喔喔——” 望着他乐极生悲,龇牙咧嘴的表情,在场人非但不同情,反而都笑了。 “快把这个笨蛋挽到休息室躺下。”车队经理向喊着。 不一会儿,热闹的维修站再次回复以往的平静。 第七章 一领完冠军奖杯,里尔马上被雨初还有他爸押到医院复诊,经医生保证并无大碍,只需要卧床休息几天后,四人才搭着车队提供的小巴士,直接到羽田机场。 在机上,带着护颈跟护腰的他透露一个消息—— “比完这一轮赛事之后,我就宣布引退。” 她哧了一大跳,看了一眼坐前座的宋伯伯,好在商务舱空间够宽敞,压低声音,前排就听不到后排说话。 她小声问:“为什么?你不是很爱赛车?”看过刚才的比赛后,她已经决定放弃说服他回东晨了,虽然很对不起宋伯伯。但她明白,“喜欢”这种事,真的勉强不来。 而且看他刚才的表现,她发觉他是真的有天分,真的适合这项运动,但他现在却突然说要放弃? “是很爱。”他捏捏手里的柔荑,眼里满是柔情。她今天穿着他们两一块儿买的乳白色毛衣,下身搭了一窄管长裤,masin高跟鞋,看起来既甜美又帅气。 “但今早看见你哭红的眼睛,我突然发现,不愿你担心,只愿满足自己的冒险需求,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她下巴靠在他肩上,好半天才说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赛车,一次就让我了解它为什么让你着迷,那大概是世上哧人的豪赌,不仅是金钱,还有人身安全。我没办法想像,当你坐在车里,忍受着身体疼痛,又要注意路况,积极抢功的感觉,我以为,如果不是真的着迷与醉心,绝对忍受不了吧?” 是因为知道他真的喜欢,她才没在听见他要引退的瞬间,就跳起来大喊万岁——对她而言,他的喜好,才是现在最重要,最该优先考虑的。 “你不希望我引退?”他挲挲她脸颊。 她吸口气。“我只是希望你再多考虑,不要因为我的担心,作了会让你日后后悔的决定——。” 他无比深情地亲着她额头,脸颊,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所有他认识的人,除了车队还有车迷之外,听到他愿意引退,肯定都会拍着他肩膀,大声说一句:”你早该这么做了!” 就像她说的,赛车非常刺激,尤其他又亲自操控赛车,享受过超越风阻的快感与危险,就像吸毒上瘾的人一样,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一而再,再而三投身那让人肾上腺全开的赛事中。他一直认为自己会待在赛车场上,直到再也操控不了方向盘为止,但就在昨天,慢圈车为了让道而失控撞上他车尾时,他脑中突然闪过妈临终前,爸握着妈的手,痛哭后悔应该多花点时间陪她的画面。 接着,他想起她,想起她的殷殷叮咛,要他平安归来,想她写在mail上头的思念,想起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地方,还没跟她一起经历—— 他忽然间明白,是结束的时候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直觉很强,不管是工作还是感情,当脑中出现“可以”或是“不行”的时候,自己最好乖乖听从,眼下情况就是这样,他以为昨天撞车事件是老天爷给他的明示,提醒他该收手,回到一般慢速,较缓和的世界了。 他突然说:“我前辈曾经说过,‘幸运’也是一种才能。” 她摇头,不懂他话里涵义。 “昨天的车祸,照理说,我应该闪得掉的。”他解释,超越慢圈车,是所有领先选手必修课程,没道理会受到影响。“除非冥冥之中有了安排,老天爷就是不让我避掉。” 她想了一下。“听起来有一点迷信?” “是有一点迷信——”他承认。“但多年来累积的经验告诉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他轻按她微红的眼角,心疼地说:“也是真的不想再让你掉泪,再让我爸操心了。” “我担心再也看不见你了。”她抓住他手臂轻轻挲蹭。“你还在台湾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意外的可能性,我以为我们能够永永远远像之前一样打打闹闹,说话斗嘴,但接到总经理的来电,我才知道我错了,生命是那么地脆弱不安全,说不定前一秒还在说话,后一秒就离开人世了。” “是学长通知你的?”他一亲她香馥的长发。 “嗯。”她简单描述起当时情景,那时她真的哧呆了。 “对不起,我答应你会安然无事回来,结果却是这个样子。”他凝视她眼眸。 她也一样看着他,久久,她小声说:“吻我。” 他毫不考虑,身一倾覆上她的唇。 这个吻毫不躁进,带着无比的深情与怜爱,分享着彼此的呼息与气味。他轻吮着她下唇跟舌尖,挑逗她感官……直到前排的宋克莱提醒地轻咳,他才勉强地移开唇瓣,改亲她额头跟眼角。 雨初脸颊红彤彤的,就像三月初绽的绯樱般醉人。 看着她羞涩陶醉的眉眼,他差点不顾礼俗还有脖子上的伤,就地吞吃了她。 “可恶!”他舔吮着她耳朵,撩得她身体一颤一颤。“我好想要你,一回台湾就到我家去。” 她脑中闪过医生的交代。“不行。”她喘着气捂住他无比诱人的嘴。“你少轻举妄动,医生说你得卧床休息,最少要躺足五天。” “我都还能上场开车,就知道没那么严重。”他手掌溜进衣服下摆,轻挲着她细滑的腰肢。“老天,你身体好好摸……”他贴在她耳边呢喃。 “乖一点!”她隔着衣服轻打他手。“不管你怎么说,等回到台湾,你一定要在床上躺足五天,不然我不理你。” “你打算憋死我?”他露出好可怜的表情。 “才五天,哪那么容易憋死?”她忍俊不禁。 “会会会。”他加强语气,撒娇地腻着她蹭。“我都等了这么久了,先前你不让我追就算了,现在都在一起了,你还要我忍——”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欲火中烧,他直接抓她手碰触他裤子,明显的鼓起将他牛仔裤绷得死紧。他低喘着吻她唇角。“没骗你吧?” “还是不行。”她勉强说出,声音也同他一般又喑又哑。“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改变主意,五天后才肯见你。” “讨厌!”他孩子气地嘟嘴生气,一点都不像刚得了f3单场冠军的传奇人物。 可是,她又觉得他好可爱,好迷人。 “你乖。”她轻抚他脸颊哄着,“不然我们条件交换,只要你乖乖在床上躺满五天,第六天一整天,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眼蓦地瞪大。“真的什么事都答应?即使很色很色的事?” 她红着脸点头。 “成交。”他开心地蹭着她脸颊,不过忽然间他又想起。“这五天,最少可以亲你吧?” “只要不动到你脖子跟腰。”她加上但书。 “noproblem!”他咧嘴大笑,心里想着,她肯定不知道,世上还有很多不必动到脖子跟腰,就能欲仙欲死的动作—— 一想像她将会在自己的抚触下呈现何等姿态,他坐立难安了起来。 该死!他一望腕上的机械表,才飞了一小时—— 心急如焚呐! 飞机,他心里呐喊着——快抵达台湾吧! 回台第三天,雨初难得没加班,可以提早去见里尔,五点半一到,她立刻收拾桌面离开办公室。 在计程车上她拨电话回家。“妈,我今天不回家吃饭,还有会晚点回去——” “又要去找里尔对吧?”袁妈在手机那头笑问。 不愧是当妈的,一听就知道女儿想干么。 她略红了脸颊。“对啦,难得不加班,想多陪他一下。” “好,你跟里尔慢慢玩。今天早餐店同事约妈吃饭,帮我问候里尔。” “妈也是,好好玩。bay。” 结束通话后,她改拨给里尔,说自己等会儿就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顺便买过去。” 他用好性感的声音回答:“想吃你。” 她脸又红了。“讨厌,我是问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他在手机那叹。“你不知道我多听话,为了星期六的奖赏,我连琴房都没去,只待在床上用ipad练习。” “好好好,看在你这么乖的分上,我等会儿做几道菜请你。” “还要亲亲。”他得寸进尺。 “去。”坐在计程车上,她才不肯直说要或不要,“帮我看一下冰箱,看荣哥买了什么菜。 一回到台湾,荣哥一知道他受伤需要卧床静养,立刻表示愿意到他家照顾他,但里尔知道pub比自己更需要荣哥,所以折衷,仅答应让荣哥帮忙准备三餐。 毕竟他只是拉伤了脖子跟腰,又不是跌断了双腿。 “你等一等……”手机传来他下床走动的声音。“有高丽菜,红萝卜,白萝卜,花椰菜,猪肉片,牛肉片,还有一包培根。” 他一说她马上规画好晚餐菜色。 “我知道了,大概再有三十分钟到。” “我等你。” 一记响吻之后,通话结束。 半小时过后,雨初拎着公事包还有环保购物袋,愉快地掏出钥匙开门。 钥匙是里尔给的,方便她随时过来。他俏皮地说:“你想什么时候上门都行。三更半夜也行,极度欢迎夜袭。” 一进客厅,她立刻被他拥入怀中。“老天,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每句想都接连着一记啄吻。雨初笑着揉揉他睡乱的头发,然后把外套脱下。 “我先洗米下锅,一会儿就好。” “你买了什么?”他打开她拎来的购物袋,只有两样东西,义美贡丸跟香菜。“晚上喝萝卜贡丸汤?” “答对了。”她转过身用湿淋淋的手指一点他鼻头。“有没有打电话给荣哥,说他今天可以不用过来?”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电话挂上我就打了。”他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由衷觉得满足。 突然想什么,他离开厨房拿来手机。 “喀嚓”几声,他拍了几张她低头切菜的照片,打算挑一张最美的当作她的来电照片。 “你看,”他把iphone递到她面前。“漂亮吧?” 她望着眉宇温柔的自己,有一点不好意思。原来在他面前,自己都是这副表情? 见有机可乘,他立刻亲了她一口,结果牵动腰伤,他皱了下眉头。 “你看你。”她推着他进到卧房,“叫你休息不休息,尝到苦头了吧?” “好无聊嘛。”他不快地摸着脖子上的护颈,想到还有两天才能取下这东西,心里就闷。 “乖乖躺好,五分钟。”亲亲他额头,“等萝卜汤滚了,我就来陪你。” 她都这么说了——他笑得傻乎乎地看着她离开,可不到一分钟,又寂寞难耐了。 为了打发时间,他拿起ipad在网络付费下载了几本流行杂志翻看,读着读着,一张小照片从他眼角跳了出来,照片里是一条银白色的钢制项链,底端的坠子相当可爱,是双奔跳的小鹿。 厂商别出心裁,取小鹿dear的谐音dear帮项链取了名字,就叫“亲爱的”。 他一看就想到雨初。 毫不考虑,他将照片传送给老爸特助andy,同时打给他,请他代为购买。 “等等我马上收邮件——”andy在手机那头说:“看见了,‘亲爱的小鹿’。没问题,我明天就帮您送过去。” “包装漂亮一点。”他不忘叮咛。 “我知道。”andy回答。“您腰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结束通话,雨初正好进来。 “呦,”她望着躺着不动的他。“还真的有乖乖听话躺着休息。” “奖励。”他伸长手要她抱抱。 前两天因为加班,她到的时候都九点快半了,才说没两句,她就倦得呵欠连连,里尔心疼她,很节制地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虽然睡前还可以讲一下电话诉诉情衷,但想也知道,再甜蜜的情话,仍旧敌不过直接的亲吻与拥抱。 雨初躺下,叹息地偎近他身侧,他手爱怜地抚着她头发跟脸颊,两人好半响没说话,静静品味待在彼此怀中的甜蜜。 “雨初——”他柔柔唤着她,轻轻亲着她眼角,眉梢,还有她纤巧的耳垂跟嫣红的嘴。 随着他舌尖的滑动,戏探与吸吮,她鼻息忽然变得粗浅,她感觉腰腹一带无比酸麻,不由自主贴着他顶来的大腿磨蹭。 “里尔……嗯……”她在他每个亲吻间呢喃呻吟着。 “老天……你好热情……好甜美……” 听见他的赞叹,她脸颊倏地胀红,“你这么说,好像在暗示我过于失控,不理性。” “我喜欢你的失控跟不理性。”他双手一抱,轻轻把她放在自己身上。“因为我是如此地疯狂跟着迷——你所有的一切。” “真会说话。”她俯视他俊美的脸庞,一股爱意涌上,她主动低头吻着他嘴角。“我压在你身上,不会太重吗?” “完全不会。”他手指沿着她肩膀,背脊一路下抚,最后停在她臀部,重重一握,喜悦地聆听她微妙的喘气声。“但如果可以,我比较想把你压在身下,同时把手滑进你衣服里面,直接揉捏你的胸脯,我一直在想你穿着内衣的样子,还有乳头被我吸得硬硬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吟着,从小到大,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热情的人,但在里尔面前,她觉得自己就像一簇火苗,只需他稍微挑拨,向来自傲的理智便不覆存在。 他在她耳边吹着气。“你偷偷想像过吗?想像我会怎么碰你,想像我的裸体……” 她难敌羞涩地胀红脸。 “有没有?” “——有。”她好轻好轻地答了句。“这两天,只要躺在床上,我的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 “乖女孩。”他给她奖赏的一吻。“我也一样,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柔软的肌肤……”他托着她腰让她往上移动。 “你的脖子——”她低头,看见他的嘴就停在自己胸上,有些惊惶地用手跟脚撑住自己身体…… 颀长的坚硬在她身下跃跃欲试,但他并不着急;他知道只要再等两天,就能得到目眩神迷,无与伦比的感官释放。 今晚是她的时间,他会用他的手指,他的吻,让她明白什么是欲望。 他大掌轻挲她微微颤抖的翘臀,这么有弹性的小屁股——他心里想着,咬起来一定很舒服。 “你好可怕——”回过神后,她半是抱怨地瞅着他说。“我觉得全身被你烙满印记,明明你衣服什么的都没脱,脖子跟腰上还套着护具!” “因为亲爱的我天赋异禀。”他蹭着她胸脯。 她低呼一声想滚到旁边,却被他双手按住。 他望着她笑。“不是说好只要我躺着,不动到脖子跟腰,就会乖乖任我处置?”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抗议,却被他的吻截断了话尾,再也想不出辩驳的语词。 “坐起来。”他捧着她臀部呢喃。 她张着失魂似的大眼看了他半晌,才会意他说了什么。 “你的腰——” “我说过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他让她背过身去,温柔脱去她凌乱的衬衫跟内衣后,再亲吻她颈脖还有背脊。 “我不记得我同意你这么做——”轻拂过她肌肤的鼻息微痒,她双手环着胸口一边低笑。 “不喜欢?”他舔着她肩胛上的突起,手指沿着她脊柱下抚。 她背脊上有条性感的凹线,他在那上头花了很长时间,才捧住浑圆的双臀。 她呻吟着,怎么样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出否定字眼。 他指掌碰她的感觉,就像在触摸什么稀罕珍宝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又受宠又被珍爱着。她以前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遇上自己深受的男人,跟他做爱,他碰她的方式,肯定就是这样…… 虽然她从末告诉过他,但不知不觉,他实现了她多年来的幻想。 “往前趴下。”他轻压她背让她翘着臀向着自己, “你想干么——”她吃惊地喊着,然后,一阵疼让她低喊。 老天,他咬她! “会痛——” “就是会痛才咬你。”说完后他用舌尖轻舔那齿痕,刚才她说印记时,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这么做了。一般人吻痕常会留在脖子胸口,但他不,他才不想让外边野男人望着那红痕发呆。边想像她娇滴喘息的模样。 “草莓”就适合种在这地方,仅供他私人观赏——他心满意足地想。 “你是肚子饿了?”她转头瞪他一眼。 老天,他忍不住呻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模样有多诱人,垂落的长发衬着她纤柔的背影,还有高翘的雪臀,细白紧致的长腿…… “你真会把我逼疯!”他双臂揽紧她在身上又搓又揉。“明明是打算让你尝尝欲求不满的滋味,结果倒换成我自己欲求不满了。” 她低低笑着,喜欢瞧他吃瘪的模样。 “这叫自作孽,活该。” “取笑我。”他啃咬着她背脊,往下摸索到她腰腹,腿间。 “不要了。”她惊呼一声,抓住他的手。 “为什么不要?”他手指已然发现那一汪湿润。“你明明很有感觉——” 就是因为太有感觉——她扭着身体。“我会腿软。” “腿软就腿软。”他依然故我地抚逗她的蕊瓣,品尝她的颤抖。“我就是想看你欲火腾烧的模样。” “可是这样……身体会变得怪怪的……”她求饶。 他吻着她脸颊问:“哪里怪?” 她别开头不想答,可一听他的威胁“不说清楚我就继续玩你”,她立刻喊。“我说我说——”她一副好难形容的困惑。“就是——不满足。” 他听懂了。“意思就是,会变得想要更强烈的刺激?” 她羞红了脸。“很奇怪对吧?”在他之前,除了读书时两段只到亲嘴的纯情之恋外,她没再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更别提有任何肢体碰触。 虽说一般性知识她都有,但身体感觉这一块,她却不敢说自己很清楚。 就像刚刚,明明身体舒服得不得了,但同时又觉得身体不舒服得不得了——浑身乱七八糟又酥麻麻热烘烘的感觉,搅得她晕头转向,她忍不住怀疑自己神经是不是错乱了。 看着她困惑的脸,他决定今晚的“课程”到此为止,吊她一点胃口,留待他星期六好好表现。 “一点也不奇怪,你的反应好极了。”他亲着她说:“也不要想是不是太淫荡,太不知羞耻这类的事,只要记得,你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在我眼中,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最完美的。” 又在灌迷汤。她娇瞪他一眼。但不可讳言,存在她心里的担忧,已被他三言两语驱散。 “我爱你。”她搂着他脖子一亲,乘机滚到他捞不到的地方。 “回来回来,谁准你走的?”他招着手。 “谁理你。”她一扮鬼脸,飞快拾起被丢了满地的衣裳。 见她姣美的身体再度被平板的套装掩盖,他心里多呕! “好啦,”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脸,她软语相劝。“你躺着休息,我到厨房做菜,二,三十分后就开饭了。” “我也要跟——” 他身子还没坐起,她手已经压在他胸口,严厉地摇着指头。 “不、准。” 可恶,他欲抓住她手拉她过来再亲个一回合,总之就想赖在她身边,即使饿肚子也没关系。 但这回他没再得逞,她轻快一闪,人已经站到离他三步远处,手环胸微笑。 “想抓我——等你伤好了再说!”说完,她挥一挥手,施施然步出他卧房门。 瞧她得意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牙痒痒想着,也不想想,刚才谁还躺他怀里哀求“不要”,“不可以”—— 他一吐长气,风水轮流转,反正大后天就是星期六,只要再两天,然后——他嘿嘿贼笑,就看他怎么表现。 第八章 星期五晚上,雨初和妈妈做了一番恳谈。她告诉妈妈,明天晚上不回家睡觉。 终于也到了这一天。望着女儿越见娇美的脸蛋,袁妈心里有点小感慨,也非常骄傲。 毕竟宋里尔是个优秀的男人——不但长得好,能力也强,品行、家世都好,如此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看上了自家女儿,就表示自己多年来的心血没白费。 她的确养出了一个得人疼爱又优秀的孩子。 “你作的所有决定,只要是经过你审慎思考,妈都认同。不过——”袁妈轻拍拍女儿手。“你离职的事,告诉里尔了吗?” 妈不提,她还真忘记了。实在是因为她工作太忙,两人相聚的时间太短,以致每次碰面,总是竭尽全力跟对方腻在一起,而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还没有,但我会找时间跟他说。” “记得就好。”袁妈拍拍她手。“妈只想叮咛一件事——” “我在听。”她很认真地点头。 “别忘了准备保险套。” 厚!她脸倏红,大发娇嗔。“哪有妈这样子逗女儿的啦!” “因为妈爱你啊,爱你才喜欢逗你。”袁妈拧拧她粉红的脸颊。“好了,不闹了,妈困了,要去睡了。” “妈晚安。” 雨初和妈一抱之后,这才关上电视,哼着歌回到自己房间。 翌日早上十点,里尔开着他的酒红色bmw休旅车来到袁家楼下。 雨初出门的时候,还拎着一只提袋,里头装着半颗南瓜跟一条奶油起司。这是“conner”当年的招牌点心——“南瓜黄金起司蛋糕”她答应他今天会做一份让他尝鲜。 “袁妈妈早。”为表慎重,里尔还特别下车跟袁妈打招呼。 “早。”袁妈在阳台上喊:“找个时间到家里吃饭?” “一定。”里尔回应,同时帮雨初开车门,“我们先走喽。” “妈再见。”雨初挥手,直到妈的身影缩成一小点,她才收回手望着里尔笑。 “护颈真的不见了呢!”她很开心看见他阔别已久的脖子。“医生检查过没问题了?” 他先亲了她一口才说:“报告在后面,你可以自己看。” 拖到十点才来,是因为一大早他就跑了一趟医院。等等他还得把诊断书传真到日本车队,车队也非常注意他伤势,怕误了剩下最后的两场比赛。毕竟他已经跟车队提出请求,这两场比赛结束后,就要退出车坛。 雨初读着报告上的英文说明。医生相当仔细,还附了两张脖子与腰部的x光照片,确定骨头完好无伤。 “很棒。”她趁红灯的时候亲他脸颊,接着望着他问:“我还缺几样材料,你知道附近有大一点的超级市场吗?” 他想了想。“微风底下有家很大的supermarket,应该会有你要你东西?” “应该有。” “那就走吧,顺便逛一逛,把需要的东西全部买齐。”他望着她一眨眼睛。“说好了喔,等进了屋子,你就只能乖乖待着,任凭我处置——” 她故意抖了下肩膀。“你讲得好像要进监狱服刑一样。” “世上哪有这么销魂的监狱——”他暧昧眨眼。“保证让你欲罢不能、屡试不爽,吃了还想再吃——” “乱用成语。”她笑打他。 他呵呵傻笑,心里轻松又满足。 一路说说笑笑,二十分钟的路程转眼就到了。他顺着指示把车停到停车场,帮她开车门的时候,还夸张地弯腰伸手,一幅欢迎女王大驾光临的隆重。 想玩,她就陪他玩。 她也装出女王架势,左手搭在他手上,慢条斯理地跨出车门。 待她站定,两人扑哧笑开。 “干嘛装得跟小李子一样?”她糗他。“明明长得这么高。” “所以要叫我‘大’里子。”他在她耳边说着双关语。“因为我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很‘大’。” “胡说八道。”她无预警地顶他肘弯。 他嘿嘿笑地揽紧她的腰。“要不要先到别的楼层逛逛,离开之前再到supermarket买你要的东西?” “你想去哪儿?”她没意见,反正今天时间多得很。 “想帮你多买几套衣服。”不等她抗议他马上解释。“不是在嫌弃你的品位,而是想宠宠你。” “少来,你明明对我的上班服很有意见!”她瞪他。 “那是以前,现在不会。” “怎么说?”她狐疑。 “谁要把你漂亮的模样给外边人看呐!”他说得理直气壮。 他很清楚她的魅力,穿着白衣黑裙就能吸引来一大群苍蝇蚂蚁了,再打扮得漂亮点,自己不就得成天跟在她身边,以示主权? “不过——”他停了会儿又开口:“我还是喜欢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至少在我面前。” “好啦。”她不再抗拒。一来是肯定他的品味,二来也是清楚,自己衣柜里没有什么外出服。 在今年以前,她整个脑袋想的全是如何多存点钱,装扮总是以专业、舒适为主,但这样的打扮却不一定适合站在他身边,她有自知之明。 既然决定在一起,她告诉自己,就该练习成为足以匹配他的女人。 “先到一楼。”他作出决定。电梯门一开,他牵着她在楼面随兴逛着。 今天的状况仍跟从前一样,他一踏出电梯,在场所有人目光马上集中在他身上。他视若无睹地绕了一圈,突然停在chloe门口。 “里边有一件好适合你的衣服——”他兴冲冲地牵着她进门。 “欢迎光临。”服务员行了个礼。 “模特儿穿的洋装。”他指定一件裸色、胸口缀着亮片的短礼服,微微发亮的布料搭配大波浪的剪裁,看起来飘逸又浪漫。 “还有这双鞋。”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双裸色缎面,底台跟鞋跟上缀满细珠的鱼口高跟鞋;一起交到她手上。“去换换。” 她头一回不经抗辩立刻接受他的提议,实在是因为这件洋装好漂亮,她一见就中意。柔软如丝的短礼服穿起来相当舒服,而且领口也露得刚刚好——大片露出锁骨跟一点乳沟,但视觉上又不觉得暴露。再穿上同色高跟鞋,雨初恍恍惚惚以为,自己是被施了魔法的灰姑娘。 而外边的里尔,当然就是等待她的王子。 “好美——”她一踏出更衣室门,他立刻吹了声口哨,眼睛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 “这件衣服真的好适合小姐,穿起来比目录上的模特儿还漂亮!”服务员也在一旁赞美。 “结账。”里尔掏出信用卡,用服务员把她穿来的衣服打包。“你漂亮到让我想一口吃了你。”他在她耳边低语,同时要她看一看镜子。 不知是不是衣服的关系,站在他身旁的她,带着一股不似凡人的梦幻光晕。她头一回觉得跟他站在一起,自己并不逊色,不再是凡人与天神的差别。 之后两人又到了三楼的muji,雨初在里边买了晚上可以换穿的宽松睡衣,再帮自己跟里尔挑了几条大浴巾。 “买浴巾答谢你的chloe洋装,好像太小气了点……”她挑选时忍不住嘀咕。 “我提议——”他贴在她耳边喃喃。“你可以再补一杯咖啡给我,我想死你煮的咖啡了。” “那有什么问题。”她回眸一笑,挽住他手到柜台结账。 约莫一小时过后,两人在b2的supermarket买完她所需的材料,准备搭电梯到停车场取车时,突然有人喊着里尔的名。 “里尔学长?” 两人回头,一个穿着低胸t恤、包臀热裤的健美女郎突然扑到里尔怀里。 “里尔学长,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里尔看着她抱歉地介绍。“我大学学妹,她叫珠儿,梁珠儿。” 梁珠儿长得非常精致,大大的像洋娃娃似的眼睛,小麦色健康的肌肤还有外国人般的丰满身材,跟体态纤细,长得具有古典东方美的雨初,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典型。 梁珠儿顺势挽住里尔右臂,不着痕迹地挤开一旁的雨初。要是不认识的人看了,铁定会以为里尔跟梁珠儿才是一对。 “这位是?”梁珠儿望着雨初问。 “我女友,袁雨初。”里尔朝雨初伸手,牵住她的同时抽回给梁珠儿揽得紧紧的手臂。 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梁珠儿喜欢自己,但那时她还小,发育还未臻完全的她完全不在他守备范围内。只是想不到六、七年过去,她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不讳言珠儿就是他以往会喜欢的类型——丰满、性感、大胆骄纵又热情,但就像他说过的,他毕业了,比起外表,他现在更在乎对方的内在——虽说雨初也很漂亮,但她开头吸引他的,却是她大胆多变的灵魂。 梁珠儿来回打量里尔跟雨初,瞧她一脸困惑应该也是发现,她的“里尔学长”品味变了。 “你好。”梁珠儿简单招呼,完全不把雨初当对手,她以为里尔喜欢的女人仍然是自己这个样子。至于这个叫袁什么的女人,她想,应该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过渡期”。 因为身边一时没出现好的对象,所以她的里尔学长才会勉为其难跟这个袁什么的交往。她吸口气挺高丰满的e胸。没关系,现在她回来了。 基于女人的第六感,即使里尔没多说,雨初也察觉到梁珠儿的敌意,至于担不担心——她一望里尔抱歉的眼神,大器地微笑。 没问题。她很清楚里尔深爱着自己。 “里尔学长,“梁珠儿再次拉住他手摇着。“好难得有机会遇到上你,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聊一聊嘛。我今天下午都没事,看你想去哪儿都行——” “很抱歉。”里尔严词拒绝。“我跟雨初还有事,我们正打算离开。” “人家不要你走嘛!”梁珠儿蛮横道:“不然这样,我帮她出计程车钱,看她有什么事,她先去办了之后再来找你。” 胡闹。里尔不理睬珠儿,径自按了电梯楼层键。 珠儿一见电梯就快抵达b2,一个箭步挡在两人面前。“不准走!” “珠儿。”里尔皱眉瞪她。 “人家只是想跟你叙叙旧——”珠儿跺了两下脚,眼眶泛红,大有不依她就哭的态势。不过一看里尔依旧不心软,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最少也给我你的手机号码——” 雨初叹气,头回见识娇蛮女是何等难缠。 两人互看一眼,里尔说了。“098700x00x” 珠儿从小提包里掏出收进。“我记一下,0981——” 一待珠儿没注意,里尔立刻拉着雨初走进打开的电梯。 “嗳,等一等,我还没进去——”珠儿急忙按住下楼的按钮,但电梯门已然关起。 “风流帐。”电梯里,她横了他一眼。 “天地良心。”里尔作出投降状。“我从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以前没有,现在还是没有。” “珠儿家里很有钱吧?”她是依珠儿打扮,还有说话姿态判断的。 他点头。“国内知名海运的独生女,她爸就她一个女儿,疼宠到让她忘了什么是规矩。”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向停车场,被珠儿这么一闹,原本甜蜜幸福的气氛有些停宕了下来。 上了车后,他握住她手。“生气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耸肩,也清楚珠儿的事不能怪他,但就是——闷。 她知道只要待在他身边,同样的事肯定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尤其是珠儿轻视的眼神,让她有种被人标定为“廉价品”的错觉。 “对不起,让你扫兴了。”他搂住她一亲她额头。“我不知道‘微风’是珠儿的地盘,早知道这样,我就带你到其他间超市。” “例如,全联?“ 她一说,他脑中立刻浮现珠儿挺着e奶追进全联福利中心的画面,不禁大笑。 真的,珠儿跟全联,简直是南极与赤道的差别。 看他笑得那么灿烂。她一叹,算了,大好的假日,没必要浪费在一个不请自来的学妹身上。 “好啦,我没事了。”她承认,刚刚所以还能大器地微笑,不对珠儿的举动生气,是靠着多年来的经历硬装出来的。不过现在,她是真的释怀了。 他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原谅我?”才经过不到十分钟耶! “你以为我会大吃飞醋,闹得你鸡犬不宁?”她望着他微笑。 “我以为女人是醋做的。”他发动引擎。 她一哼。“我从不觉得吃醋有用,是啦,在一般人身上,偶一为之应该可以调剂感情,但你啊——吃醋只是会气死自己。” “怎么说?”他眼珠子一转。 她别开头去,久久才说:“喜欢你的女人太多了。” 一听此言,他猛地踩下刹车。 “怎么——”她惊讶转头。 “你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放弃我。”他紧握住她的手,双眼深情望进她眼里。“她们不是我想要的,你才是。” 她回望他,心里想着,谁能想象这么一个才貌双全、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竟会如此在乎她这个平凡女子的感情? 她凑近他,爱怜地亲了他一口。“你想太多了,我从来没说过要放弃你。” “不是我多想,是你给我不会全力争取的印象——”他额抵着她的额轻叹。“如果我身边出现太多的珠儿,到你忍受不了,你会放弃我,对不对?” 她垂下眼帘,不讳言,他说对了,但只对了一半。 “你也把我看得太大方了。”她鼻子顶着他鼻子低喃。“要我放弃你,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不再爱你、你的心已经不再我身上。” “不可能。”他微倾着脸轻轻吻她。“我没办法想象失去你的日子,比失去赛车更难想象——” *** 返回里尔家途中,只要一有空挡,两人手便紧紧牵着。一停好车,他立刻打横抱起她,直接奔上二楼。 两人的唇从头到尾都没分开过,付连分神喘气也都觉得浪费。在他拉下她背后拉链,欲脱她衣服时,她突然哼了一声,微出力地推开他。 “等一等……” “怎么?”他惊讶睁眼,看见她如惑人的女妖,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洋装。 一见她身上的打扮,他知道她要他等什么了! 为了两人的第一次,她特别穿了一套真珠色蕾丝内衣,搭配同色吊带袜——他忍不住伸手轻画骨被蝴蝶刺绣拢住的右乳,只想接近膜拜。 “还不行。”她身子一转不让他碰,伸手推他,让他倒坐沙发椅上。 “你——” 她弯着身在他胸上轻轻挲着。“还记得第一次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是因为——”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的胸脯,让他很难专心听她说话。 “我不听理由借口。”她揪住他衣领要他闭嘴,然后脱去他的背心和衬衫,重新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我想不出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完成我第一次没做完的事情——”她手掌沿着他脖子一路下裟,毫不害羞地扶着他鼓起的胸肌跟腹肌。为了试试它的弹性,她还轻槌了他一拳。 他哼。“你谋杀亲夫——” 她唇儿贴在他颊边呢喃。“我只是想让你尝尝欲火焚身的滋味。”她头往下一滑,模仿他碰她的姿态,轻舔他突起的乳头。 呵呵。她暗笑。来这儿之前,她可是做足了功课,上网买了好几本性爱教学书研究。书上说男人的胸部不比女人敏感、性感,但同样喜欢人家碰它。 她是个乖学生,按图索骥练习书上所有知识——微微用力地吮吸弹点,另一只手还不忘轻燃左边那只。 他闭眼呻吟,以为自己定会被她的举动逼疯。其实她根本不用特别花心思准备,因为光是看见她,就已够让他欲火焚身了。 他哑着声音喃喃。“你意思是,在你满足之前,我都不能碰你?” “没、错。”这会儿她的小嘴来到他耳朵,沿着耳廓细舔了一阵后,在滑溜溜钻进他耳骨。 他忍不住呻吟。 “喜欢?”她在他耳边低喃。 他咕咕哝哝地说:“你会杀死我——” “我才舍不得杀你。”她爱恋地抚着他结实的背肌,在他鼓起的臂膀上又亲又吻,呵呵窃笑。“你那么好看,强壮又有魅力,我要也是把你关起来,每天一点一点折磨你……” “魔女。”他指头爬上她背脊。“你皮肤好软啊,好想亲一口——” “管你。”她身一挺跳下沙发,知道要玩他,只能在他手还没摸上自己之前。“腰挺起来,我要脱你裤子。” 他咬牙吸气,怀疑自己通不过这考验。理智,已在崩溃边缘。 “哇。”她惊叹地看着眼前“风景”。黑色平口裤明显突起,那长度……她打开手掌裟了下,倒抽口气。书上写东方男人的标准尺寸是七公分——这个,明显超标了吧? “雨初——”他呲牙喘气。“你再摸下去,我恐怕……没办法再乖乖坐着……” “会化身野兽?”她撑起身子轻啄他嘴,但当他一朝自己倾来时,她又马上闪开。 “你哟——” “人家还没过瘾嘛——”她屁股朝后一坐抬起脚蹭他胯间的鼓起。 他眼顺着她带点粉红的脚趾移动,她这姿势,正好可以一览她长腿还有裹在蕾丝小裤里的丰臀——不行了。他听见自己理智线绷断的声音。他是男人不是根木头,而且还是个欲火腾烧、看的着却吃不着的可怜男人—— 一见他抓住自己的脚,她警觉地喊:“等等——” “不等。”他扑到她身上,俯头一阵热吻,温热的大掌在她胸脯上裟摸,直想把她整个人揉进体内似地急躁。 “犯规。”雨初哀哀哼着,她明明就还没玩够—— 他边吮着她耳边边说:“勾住我脖子。” 一等她小手不清不愿地搭上,他身一挺,抱着她直接走进浴室。 第九章 哗啦啦的热水泼洒在两人身上,里尔双手抹满肥皂泡,从上到下,好生仔细地帮她洗过,脖子、胸部、细腰、长腿、脚趾……还有最诱人的双腿间。 “不要一直碰那里——”雨初娇笑地躲开他无处不摸的大掌。 “不碰怎么洗干净?”他笑问,手指同时滑溜溜地抚过她腿间。 她害羞地转身。“我洗好了,我出去了——” “哪里跑——”他拉她回来,将橘色肥皂块往她手里一塞。“帮我洗。” 欢爱后,她昏过去似地熟睡。舍不得吵她,他拉来薄被帮她盖上之后,暂离开床铺到楼下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东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收拾挂起的收拾挂起。半个小时后他绕回卧室,重新躺在她身边。 她翻了个身,正好偎进他伸直的臂弯。他撩开她汗湿的发,温柔地亲亲她脸颊。 “唔……”她咕哝地揉揉眼睛,唇畔浮现满足的笑靥。 “吵醒你了?”他抱歉地说。 “没有。”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顺利张开眼。“我睡着了?睡多久了?” 他吻着她耳垂说。“才一下子,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肚子饿了。”她摸摸咕噜作响的肚皮。“我现在终于知道,书上为什么会把做爱归类为‘剧烈运动’。” 他笑问:“我让你这么累?” “累坏了。”她一皱鼻子。“我觉得我全身骨头像散了一样,连动一下都懒。” “那就躺着休息。”他亲她。“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你会做菜?”她一脸惊讶。 他轻点她鼻头。“好歹我在日本待了那么久,基本的炒饭、味增汤、三明治还难不倒我。” “所以中午这顿看你的喽?”她问。 他一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半小时后,一股煎蛋跟热饭的香气飘进卧房,又昏昏睡着的她张开双眼,正好看见他端着托盘进门。 裸着上身,下身仅穿一条黑棉裤的他笑嘻嘻说:“起床了,我的女王。” “抱。”她撒娇地伸直双手要人搀。既然他喜欢喊她女王,那她就依赖得更彻底一点。 没想到他不但不觉得麻烦,甚至还很喜欢伺候她——只见他一手端着热腾的午餐,一手搀拉起她。 “饿了吧?”他把木质托盘搁到她腿上,觉得还不够,甚至拿着汤匙舀了一口到她嘴边。 “你会不会把我宠坏啊?” “你是我的女人,不宠你宠谁?”他不以为忤,只是要她张口。“吹一吹,应该很烫。” 她依言噘起小嘴吹了两口,才吞下香喷喷的炒饭。 “好吃。”在刚才以前,她还以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没想到他饭炒得挺道地,金黄色的蛋又松又软,配上光泽油亮的白米饭、青葱末跟一点点培根。“我炒的饭大概也这水准。” “多谢夸奖。”他一手横搁胸前行礼。“实在是因为炒饭好吃又方便,我读研究所的时候,还得一边赛车,你也看过铃鹿赛道,根本就是荒郊野地。回宿舍不想办法靠自己弄点吃的。半夜只能饿肚子。” “你也吃。”她抓起另一根汤匙,舀了一口喂他。“我说得没错吧,很好吃。” “也不想想是谁做的。”越夸他越骄傲了。 “是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炒饭大王。”她眯着眼笑。 哎呀。“你话中有话对不对?”他拿开托盘开始搔她痒。“好啊,竟敢取笑我——” 两人在床上翻滚着。她没穿衣服,全身上下都是弱点,但就算这样,她仍不忘反击。 “还敢回手——看我的——千锤百炼之极限连续瘙痒——” 听他喊了什么,她大笑。“千锤百炼——那是什么东西啊?” 她又发现他另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原来他是动漫迷? “我只知道keroro、海绵宝宝跟小甜甜——” “落伍。”他斥,继续使出夸张的名称攻击。“看我的——才气焕发之极限连续瘙痒——” 明明都是同一招,他却有办法换上更微妙的名字称呼。“这些什么极限的,真的都在卡通里面出现过?”她笑道都掉泪了。 “当然!我还有一招,‘天衣无缝之极限’连续瘙痒攻击——” “我投降、我投降——”她合掌求饶,再笑下去,她怀疑自己肚皮要破了。 “不够。”他双腿跨在她腰间俯视她。“说爱我。” “我爱你。”她横眼。“亏你这么忙,还可以知道这么多卡通剧情。” “偶尔会看一点。”他拉她坐起,重新端来炒饭喂她。 “我想喝汤。”她望着托盘上的味增汤。“道地的日本口味?” “当然。”他用汤匙把汤搅了一搅后,直接端碗到她嘴边。“喝味增汤这样喝才对味。味道很棒吧!味增还是我阿姨——也就是nanako妈妈做的。” 难怪,有种台式味增没有的酒味跟醇味。她又喝了一口。“好好喝,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听闻此言,他表情失望。“你的身体是因为汤才暖,不是因为我喔?” 真是够了,她睨眼,竟然跟一碗味增汤吃醋—— “你是热,欲火焚身的热。” “这还差不多。”他重新绽出笑颜,像个孩子似的。 半小时过后,两人吃饱喝足,雨初提议她洗完顺便煮咖啡。他点头抓起医院的报告上三楼。冲咖啡时,她听见钢琴声。 她执着鹤嘴壶的手稳稳地绕圈,一边想着,闷了一星期没碰琴,他肯定很想它吧? 然后,他特有的低沉嗓音从楼上传来—— “myfunnyvalentine。sweeicvalentine。youmakemesmilewithmyheart……(我可爱的情人。甜蜜又喜感的情人。你让我打从心底微笑……)” 又来了。她微笑。她的大情圣又在唱情歌了。 然后她端起咖啡上楼,他的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 “butdon’tchangeahairforme.notifyoucareforme.staylittlevalentinestay……(但是不要为了我有任何改变。如果你在乎我。留下吧,小情人……)” 她把托盘放下,站在他身后搅住他脖子。“bravo。” 他略停下手指,转头一亲她脸颊。“咖啡好香。” “热腾腾,每一口都洋溢着我的爱情。”她连同咖啡托盘一块儿递到他手上。 他低头嗅闻,再轻啜一口,叹息。不管什么时候喝,都是这么地香、醇,浓。 “对了,”他从旁边的木柜子里取出一个橘色纸盒。“给你。” 她看着他摇头。“你又送我礼物了——” “小东西,便宜得很。”他催促:“打开看看。” 她放下咖啡杯,解开纸盒上的缎带,一个白金色小鹿坠子栖在盒子中央。小鹿单提一只脚,看起来就像在雀跃奔跑一样。 “好可爱。”她微笑赞美。 “这条链子叫‘亲爱的’。”他亲亲她后帮忙戴在她脖子上。“送你太贵重的项链或首饰,你不好戴去上班,这链子刚好。” 他眯着眼睛审视。“好看,超适合你!” “里尔。”她坐到他身侧的位子上。 他转头,发觉她一脸慎重。“怎么了?”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我在东晨工作的时间,大概还剩两个月。” 他一愣,眉头倏地锁紧。“你要去哪儿?” “跟我妈合开‘corner’。”她有一点点愧疚,知道他满期待跟她一起上下班的。“这个决定,我跟我妈已经筹备好久了,你爸也已经答应,再过两个月就让我卸下企划部副理的工作。” 他不太开心。“你明知道我回东晨的目的,一半是为了你。”他喜欢跟她待在同一个地方的感觉,即便只是同一间大楼。 “我知道,对不起。”她撒娇地画着他手臂。他依旧裸着上身,凌乱着头发,一副野性难驯的模样。“但这件事情,真的是在遇上你之前就决定好的,而且你也知道,我开头真的没想到会跟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出现,就跟你出现在我生命里一样突然。”他当他的赛车手;她当她的副理,然后辞职回家开她的咖啡馆。两条线原本不应该交叉的,但却因缘际会叠合在一起了。“我不是反对你跟你妈合开咖啡馆,我只是——”他摊摊手,说不上来。 她想了一想,说:“你觉得你被排挤在外了?” 他眨眨眼睛。她说中了,的确就是这感觉。 “我真的没有排挤你,我发誓。”她高举右手。“只是有些事,我觉得如果不在我妈身体还硬朗,还有余力享受甜美成果时完成它,我会后悔一辈子。而且啊,你之前不是说过,希望我每天在你醒来的时候,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想用咖啡引诱我?他瞪着她想。 她继续说:“如果我继续待在东晨,我一定没那么多时间,但是开咖啡馆就不一样了。咖啡馆十点才营业,在十点之前,都是我的时间。” 想到每天醒来就可以看见她的脸,他心动了。 他脸逼近问:“你保证每天都会过来?” “至少一个礼拜三天,包括星期六、日。” 那么少!他瘪嘴。“五天。” “四天,不准再有异议。”她做出结论。 讲得这么趾高气昂。真当自己是女王? “说不过你。”他娇宠地拧她鼻头。 “我知道。”她笑着偎进他怀里,抬脸一亲。“我好开心喔,我从没想过会遇上你,而且,还是这么地契合。” 他也这么想。他俯视吻上她唇,品尝她犹带着咖啡香气的小嘴。 良久,她才颤抖地提醒:“你这样——又会没办法停手的——” 他的手,正钻进她浴袍里左搓右揉,舌尖还不断吮着她耳垂。“没办法停就不要停,反正今天我们有那么多时间——” 她呻吟着,羞赧地感觉他手指再次钻进她腿间,开始抽动。“但是——我还得做南瓜蛋糕——” 对噢。他想到,之前听她做的南瓜蛋糕多好吃,他便嚷着一定要尝尝。 “没问题,我抱你去。”他像抱baby似的,让她两腿挂在他腰上地抱起她。 她居高俯视他。“你突然这么听话,好怪。”她本以为他会说“晚点做”,还是“下回再吃”,想不到都不是! 他亲着她脸问:“觉得有阴谋?” “嗯。” “我只是比较别出心裁罢了。”他在流理台前放下她,便吮着她耳朵边说明材料放在哪里。 她懂了。“你要我这样做蛋糕?”在他两手随处嬉戏的情况? “你不觉得这样很棒吗?”他一脸无辜。“你一边做蛋糕,我一边帮你按摩——” “哪有人按摩师按胸部的?”她轻打他的手。 “我这个是促进乳房发育的按摩。”他站她背后摆起她白皙丰润的c胸。“我保证在我精心调教下,它很快可以大一个罩杯。” “不需要。”她扭身想避开他手,但他就像一团口香糖一样,沾住就不放。她苦恼嗔道:“你这样我怎么切东西?” “试试嘛。”他哄着。“不然我克制一点,先靠着你就好?” “你应该拿张椅子坐到旁边去。”她转头挥舞着菜刀,但他不以为忤,依旧涎着脸执意要站在她背后。 真是。她哼了一声转身,开始把带来的南瓜切成四公分块状。 “帮我拿个微波炉专用盒子。”她发号施令。这儿是他家,东西收哪儿他最清楚。 他很快地拿来。“女王还有什么吩咐?” “大牌喔你,”她瞪他一眼。“喊我女王,我刚的话你又不听!” “我这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喜孜孜答。 “歪理。”她啐,可是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把南瓜放进微波炉后,立刻将买来的全麦苏打丢进料理钵中,用钝圆的木杆压碎。接着加入已融化的奶油和肉桂粉,搅拌均匀,再沉于蛋糕底部。 当一声,南瓜好了。她交给他一根汤匙,示范一次动作。“像这样,把南瓜压成泥,皮不要丢,很营养,等会儿可以加进蛋糕一起吃。” “南瓜好甜。”他偷捻了一口,也捻了一口送进她嘴。 她正在打发奶油起司,一待它变得黏黏糊糊,她依样抹了一点送进他口中。 “当当。” 没想到他一舔到她手指就舍不得放手,含在嘴里又吸又吮,活似饿了三天每吃饭的野兽。 “够了没有——”她娇喊地抽回手,瞪他。“真是!你五分钟不挑逗我会死是不是?” “是。”他大言不惭。“我刚想到一个主意,不是还有没用完的奶油?等会儿我把它抹在你这里,跟这里——”他指着她胸脯还有腿间。“一定很好吃。”他一脸跃跃欲试。 哪容他一面倒地玩!她手在铁钵里一沾,回头抹在他右乳上。“像这样?” “喔!”他惊叫,看她低头舔啜去那香滑滑的奶油起司。 他不争气的右乳头立刻缩成一个小点,竭诚欢迎她的碰触。 “好吃。”她一脸美味地舔着唇角。 可恶!“我也要——” 他手才刚伸起,她抓来两颗蛋塞进。 他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把南瓜泥,还有酸奶油混进粘稠的奶油起司里——呜,他的“奶油涂酥胸”没有了,他本来想拿它做吃南瓜蛋糕前的“小点心”说—— “我不依、我不依啦。”他搂着她的腰撒泼。“你要再弄一点奶油起司给我,我都没吃到——” “胡说。”她瞪眼。“你刚明明尝过!” “你不知道放它的地点位置不同,尝起来的味道会差多多——”他蛮缠上了瘾。 她有那么傻?她低笑。还做武器让他来玩弄自己? “不理你。”她一哼,继续把蛋糕完成。 “呜呜呜,我好可怜——”他假装啜泣,没想到她依旧不理。 可恼啊!他左顾右盼寻找有无其他替代物,铁了心就是要吃到“xx涂酥胸”就对了。然后——他看见了,嘿嘿嘿嘿…… 待她把蛋糕模子放进一百五十度的烤箱里头发,突然被人从后抱起。 “宋里尔,你又想干嘛?”她转过脸来骂。 “当然是完成心愿喽!”他大步走进卧房,同时朝她扬扬手上的蜂蜜罐。“俗话说得好,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我转——” “我才不要被你涂得满身是蜂蜜——”一被他丢到床上,她一滚,双手双脚并用爬了起来。 “那里跑?”人高手长加上壮就是有这好处,长腿一压,她就只有乖乖躺下一条路可走。 “宋里尔——”她喊。 他哪理她,径自拉脱她浴衣,接着旋开蜂蜜罐盖子,向准了她双乳中间淋了下去。 她这会儿更是动弹不得,只能困窘地瞪他。 “嘿嘿嘿嘿——”他沾了一点在手,涂抹上她早已挺起的乳尖。“嗯,我尝尝——赞,又香又甜——” “你不要闹了。”她喘道。“这样好痒喔。” “谁叫你刚不让我吃。”他舌尖在她粉红色的乳峰上转着,接着换另一只。在他唇舌随处游移的时候,他右手也沾了一点,抹上她腿间的花蕊。 “里尔!”她娇吟,当他把胸上蜂蜜全数舔去,继续往下舔吃时,她知道,自己脑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除了喘息。 第十章 两人交往两个月后,里尔以积分赛与单场冠军的光荣姿态,正式宣布结束他的赛车生涯。 那一天的记者会上,很多人都哭了,不仅是一路相伴的车迷、车队的维修技师,包括陪他一道出席记者会的雨初,也在后台哭得不能自已。从车队经理口中她得知车队一直觉得他有机会挺进f1的世界,那是所有车手一辈子的梦。车队也已经安排好,只要这回的积分赛他取得冠军,车队就要向协会提出申请——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车队经理藉由翻译向她询问:“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 雨初没办法代答,只能请他自己去问里尔。 里尔的回答很明确,就五个字。“是的,很抱歉。” 带着众人的不舍与祝福,里尔牵着雨初回到台湾,正式进入“东晨国际”工作。因为他优秀的外语能力,管理阶层派令他进入采购部门,负责中南美洲一带的咖啡、红茶等的进口事务。 里尔的适应力极好,进入采购部门不到一个月,所负责工作业已上手。也好几次代表采购部跟雨初所属的企划部一同开会——配合雨初的低调习惯,两人在人前总是保持一定距离,他只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掳她到会议室或楼梯间厮磨一番…… 两人感情进展相当顺利,就在里尔开始偷偷物色求婚戒指的时候,两人爆发了第一次的争吵。 那是两人交往将满三个月的最末三天。 任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为了她的拉萨行而吵架。起因是巴西突来的大罢工,所有原本该进口的咖啡豆、红茶全部卡在仓库动弹不得。迫于无奈,负责此项工作的里尔只能亲飞到巴西一探究竟。结果一个礼拜过去了,他惊觉自己恐怕没办法如期回到台湾,跟雨初一道去拉萨。 两人早就约好了,拉萨行他要参与。雨初先前也同意了,只是一听说他人还卡在巴西没办法马上回来,她马上说:“没关系,你安心忙完再回来,拉萨我自己去就好了。” 他听了倒抽口气。“我不准!” 两人一道看过不少纪录片,虽说在大陆语言能通,但拉萨那么远,一路只有她一个人,万一发生什么危险,生病了受伤了怎么办? 他在手机那头拉拉杂杂说着劝退的话。“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独行,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拉萨看壁画,但你就顺我一次,延后几个礼拜再去?” 延后几个礼拜——她心里想着,那“corner”开幕的事,不就拖延到了? 她早跟妈约定,她到拉萨看完壁画后,就会专心投入“corner”的工作,况且“corner”的开幕日期早订好了。总不好“corner”开幕之后,还扔下妈跟里尔到拉萨去。 到拉萨看壁画这念头的种子,从她十几岁时就埋下了。那时她还是美术班的学生,每天都疯狂地画画。有一天,授课的老师捧来好几本壁画的图册,她一见上头色彩斑斓、历经千年而不消褪的图样,立刻迷上了。 虽然之后她为了家里的债务改念企管,但亲眼到拉萨一看壁画的心愿,却始终没消失过。她觉得这是她年轻时代的一个纪念——她想趁“corner”开幕之前实现它。 左思右想,她认为自己独行妥当,毕竟现在都有成都直飞拉萨的班机了,只是搭飞机,安全上应该没问题的。 “里尔,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是为了我好才劝我晚点出发;可是我真的觉得我一个人可以。就像你之前到日本比赛,我不也都放心让你独行——” “问题是日本我熟,拉萨你不熟啊。”他急得跳脚,进口出货的事情已让他够烦了,现又加上雨初让他挂心。“不可以,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准,你一定要等到我回台湾,你敢偷偷飞出去你试试看。” 因为心急,他无感于自己的口气多坏,只是一心想将她留在安全地带,可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吃软不吃硬。 他硬着命令她不要做,嘿,那结果只有一个——她非做不可。 “总而言之,拉萨我一个人去定了。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危险不安全之类的话,我决定了,我会搭大后天的飞机到大陆。” “袁雨初!”里尔在手机那头吼。“你听不听道理?我们有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吵架?你就顺我一次会怎么样?” “这不是顺不顺你的问题,”她口气有些怒了。“而是这事没有必要再拖延。打从开始,那时我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订好机票打算要自己去了。没道理跟你交往之后,我就变成一个行动不方便的残废,处处要你跟着才行——” “我从没说过你是残废。”他重吸一口气。“我只是要你改期,等我回去!” “我不要!”她恼怒挂上手机。霸道!他一个人要飞日本、要飞中南美,她从来没吭过一句,她不过去拉萨看个画,不过才七天,她真这么让人不放心? 她手机五秒钟后响起,一见是谁,她马上按了拒接。 她不想再跟他吵架;她决定好了就是决定好了,不会再改! 一听见电话转进语言信箱,里尔气得差点摔烂手机。冥顽不灵!他恼火地绕着办公室打转。此刻他正在巴西境内一栋小办公大楼,这里是“东晨国际”平常用来联络接单的办事处,但因为大罢工,里面除了他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他已经到这儿六天了,每天接触的事全都一样,拖拖拉拉、毫无办事能力的政府官僚,光会控拆却不怎么认真工作的贫穷百姓。说来,“东晨国际”的角度一直比较偏向底下员工,东晨给的薪资向来是同业里边的高标,可问题就出在这儿,因为付出去的薪水高,员工相对比较有能力闹罢工。他打听过昨天一处以严苛闻名的苦咖啡园已经开始运作了,因为缺钱,员工只好摸着鼻子乖乖回来,但这里呢? 眼前的空荡荡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很清楚,这一回的罢工不是针对东晨,而是政府,所以他也不愿意用薪资要胁底下人,他知道他们只是想要一个较公平合理的税收制度,问题是仓库里的咖啡豆运不出去,而雨初又将在三天后飞到拉萨—— 他气恼地抓乱了头发。 就在他抓起手机准备再拨给雨初时,一颗黛黑的头探了进来。 “宋先生。” 来人是巴西办事处的会计,丽娜,纯正的巴西人,有着一头黑长发跟琥珀色皮肤。长得相当漂亮,今年才二十三岁。据说她父亲在工会颇有一套,只是详情里尔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一点,丽娜喜欢他。 六天前他一出现,丽娜一双黑眼睛便死死黏在他身上,即使其他员工都罢工在家,她每天还是会穿着漂亮的花色洋装过来看他几眼。 里尔笑了笑,跟她说了声:“午安。” 丽娜用着流畅的英语:“午安,我爸爸要我过来问您,今天晚上您有别的约会吗?如果没有,我爸爸想邀请您到我家吃顿饭?” 他警觉了起来,担心这顿饭吃一吃,丽娜父亲会突然提出要求,说想把女儿嫁给他。 这可不行。他心一角立刻浮出雨初易嗔易喜的容颜,即便她刚才那么冥顽不灵,即便她挂他的电话、拒接他电话,他还是一样深爱着她。 一切都是命。他暗叹。世上明明有那么多可人温柔又娇媚的女人,比如丽娜——他不爱,偏要有上那个固执又不知变通、逞强又爱乱来的袁雨初。 “晚上……我恐怕……”他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丽娜突然插嘴—— “是这样子的,我爸爸是工会领袖,他知道宋先生的公司对员工很好,他也知道这一次罢工,带给宋先生很大的麻烦,我爸爸认为不应该带给你们困扰。再加上,如果货一直没办法运出去,我们这些员工,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老天!救兵出现!里尔激动地向前一步。“你爸真的有办法?” “他承诺会尽全力。”丽娜妩媚一笑。 太好了!他紧紧拉住丽娜的手一握。“谢谢你,你真的是帮了我好大的忙!” 丽娜脸红红地看着自己被他握着的手。 察觉她的反应,里尔赶忙放手。 “所以,晚上您会过来喽?”丽娜表情好温柔。 “一定!”他点头。“麻烦你给我地址。” “我已经写好了——”丽娜打开手提包,取出一张叠得好好的字条。“晚上六点半。” 他收下,点头。“我会准时到。” *** 台湾时间比巴西早十一个小时,所以雨初和里尔打电话的时间不多,一错过,又得等上半天。 所以两人联络,不是靠简讯,就是靠电子邮件,但自两天前她挂了他电话以后,他突然音讯全无。 她头个想到是他还在生气,因为她挂他电话,又坚持说要自己去拉萨;这念头越想她就越拗,真的也不传简讯、不打电话,更不写e-mail了。想说谁怕谁啊,要比倔强她还会输吗?可是第二天,依旧没他消息时,她开始紧张了。 虽说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分处两地,但这是第一次吵架,第一次他超过两天没联络。基于担忧,她搭机飞往成都时,特别写了信到他信箱。信里简单四个字——你还好吗? 毕竟,她还在生他气,气他那么不信任她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认为自己都二十六岁了,又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女孩,况且她以前也曾经代表公司到国外出差,还不是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来,怎么可能一趟拉萨行也没办法胜任! 怀着一点点的埋怨还有对他的担忧,她搭下午四点半自桃园出发的飞机,晚上八点十分抵达成都双流机场。 旅馆已经派人来接,不怎么想跟唠叨的接待人员多聊天,她一上车就将ipodtouch的耳机塞到耳朵,心里作好决定,一到旅馆,就先收信看他有无回音。没有,就主动打他手机。 也不在乎他知道她人在成都会不会生气了,现在是他的音讯重要,其他暂搁一边。 她胡乱挑着音乐听——说真话,ipodtouch跟着她快三个月了,但她始终没好好听上几首。 好轻按着上下键挑歌,突然看见一个奇怪的档名,标的是日期——她心里觉得奇怪,因为其他的档名,用的都是歌名。 里面是什么歌啊?移动选单听取,空白了两秒钟后,她听见里尔的声音。 “雨初,今天你到家里来,煮了非常好吃的萝卜贡丸汤,我足足喝了三大碗。我已经很久没吃别人特地为我做的家常菜了,感觉非常温暖,谢谢你。爱你。” 她眼眶蓦地红起。记起来了,那时他的脖子跟腰部都还套着护具,所以她特别趁没加班的日子到他家帮他做饭。记得她去上厕所的时候,他跟她要了ipodtouch说要收歌—— 还有其他的录音吗?她焦急地移动选单,几行歌名之后再度出现日期档,按下,果真又是他的声音。他这一回录了一首歌,就他先前自弹自唱过的〈myfunnyvalentine〉。 之后还有好多,每三、五天,他就会用ipodtouch录点东西给她。最后一个日期是他飞到巴西前一晚,听着他在耳机里的呢喃,她眼泪倏地滚落。 “我的宝贝,我真的不想丢你一个人在台湾,一个人飞到巴西。我好想硬拉着你上飞机,但我也知道你这个责任狂放不下工作。好,我自己去巴西,你乖乖地留在台湾工作。顶多再几天,我们就能一起到拉萨去了。你知道,我一直想带着你四处旅行,不管是拉萨、巴西还是日本,我希望我们俩的足迹能踏遍世上每一处。wishyouwerehere。” 听到最后一句,她也顾不得泪流满面的样子会被前面司机看见了,她翻开背包,抓出手机按下电源键。 一搜索到漫游网路,手机接着大响。 一见是谁打来,接通时她立刻喊:“对不起,里尔——” “终于联络到你了!”手机里传来他如释重负的声音。“你现在哪里,台湾还大陆?” “我已经飞到成都了。里尔,我要跟你说,我刚刚才发现你在ipod里面录了好多录音。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发现——” “傻瓜,别哭。”他声音好心疼。“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前天口气太冲了,让你很生气对吧?” “我不气了。”她抹着眼泪,突然觉得去不去拉萨,什么时候去拉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wishyouwerehere。她好懊恼,自己怎么这么晚才发现!她冲着司机大喊:“停车、停车。我不去旅馆了,我要回台湾!” “等等等等——”换他在手机里大喊:“你千万别回台湾,我已经在成都了!” “啊?”她一愣。 “巴西的事情解决了,打电话给你那天,我得到一个员工她爸爸的帮忙,当天晚上他们就帮我把工人跟车辆全部找好了。然后我跟他们说,我再不回台湾,恐怕我老婆就要跑了,他们一听,马上送我到机场搭机。” “人家哪有跑……我只是自己搭飞机到大陆罢了……”她破涕为笑,但眼泪还是不停滚落。 “自己飞来大陆不叫跑,那叫什么?”他听懂。“对不起,我在机上翻了行事历才记起来,‘corner’再两个礼拜就要开幕了,以后你很难再腾出时间来。” “你人在成都哪里?”她用力抹着眼泪,知道他没生气,她好开心。 “你订的旅馆呐。”他在手机那头取笑。“依你个性,这是最好堵你的地方了。” 十分钟过后,计程车停在朴素但干净的旅馆前面。雨初拎着背包奔下车,开心的跳进里尔大张的怀抱中。 “好想你。”她还是在哭。但已经是喜极而泣。 “等会儿进了房间,肯定要好好打你一顿屁股。”他边擦着她眼泪边骂,可眼神动作又是那么地温柔。“你那天竟敢拒接我电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勾着他脖子撒娇。“原谅我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哟。”他拧拧她的鼻子,接着抓起她扔在地上的背包,微笑望着她说:“上楼吧。” “嗯。”她挽着他手,笑靥如花。 *** 翌日,两人在旅馆吃过早餐后,一道搭上成都飞往拉萨的航班。两个小时的飞行,放眼望去尽是异常湛蓝的天空和大朵白云。远方有三座雪山穿透云层。两人的手紧紧牵着,静默而虔诚地凝视眼前的一幕。 当飞机降落,她长久凝视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这里就是拉萨,海拔三千六百多米的高地,她十年来一直梦想亲临的神秘境地。 两人在还算干净的小旅馆落脚,第二天,再一道搭着渡船来到桑耶。参观桑耶大殿的壁画时,雨初沉默宁静,只是静静拿着画本草绘着墙上的壁画——这也是里尔第一次看她画画。他才知道,原来他深爱的女人,体内还藏着这么多他尚未察觉的神秘。 多认识她一天,他就多爱她一点——两人踏出庙后,她主动牵起他手,很认真地行了个礼。 “谢谢你陪我过来。” “干么这么客气?”他笑揉她头发。 “在刚刚啊,我看壁画的时候,回头看见你,才知道我差一点就错过了最重要的事情。” “什么?” 她偎进他怀里,看着他慢慢地说:“我以为只要来拉萨看见壁画就好了,即使是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但刚刚我发现,我错了。” 他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可他没开口,静静等她把话说完。 “没有你在身边,不管是多棒的风景、多瑰丽的古迹,我依然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但因为你……感觉就变完整了。” 他倾下脸柔柔地亲着她,在神圣静谧的古寺听见如此爱语,更是教人陶醉。 “那么……想不想在往后的日子,每一天,都享受那种完整的感觉?” 她看着他慢慢从口袋拿出一只淡蓝色的方盒,那是他偷偷准备好的求婚戒指。 “这是……”她惊讶地瞪大眼。 他屈膝下跪,在蓝天白云、在青色山峦与佛寺的见证下,喃喃说出那三个字。“嫁给我。” 雨初先是捂嘴,一脸难以置信;而后她也跟着跪下,抱着他嚎啕大哭。“我愿意……” “说定了喔,”他笑着擦去她眼泪,然后打开盒子,帮她戴上最经典的tiffany钻戒。“等一回到台湾,我就去见你妈妈,请她同意把你嫁给我。” 她连连点头,泪痕满布的脸上有着止不住的笑。 “原来你早有预谋——”她望着手里璀璨耀眼的钻石戒指,小小地给了他一拳。“我那时还在想,你干么那么坚持一定要陪我过来——” “你不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求婚地点?”他大展双手面向眼前的古寺。“而且,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我这个爸还能跟他们吹嘘,当初我是在拉萨的桑耶寺跟你妈求婚的喔。” 她笑着扑进他怀里,他抱着她开心地转绕了一圈。 “我爱你。”她看着他说。 “我也爱你。”他回应,并且俯头吻她。 两人的背后,青山绿水,鸟叫虫鸣,一片明媚。 就像他们俩的未来。 ——全书完